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宜昌鬼事(1、2)》 《宜昌鬼事1》 作者:蛇从革 内容简介: 1949年至今,最轰动中国的民间绝密档案! 近十年来天涯、猫扑、豆瓣最火的悬疑小说。《异事录》又名《宜昌鬼事》网络点击超过10亿,近万家网站转载,作者蛇从革不到半年内刷新了所有中国悬疑小说的记录。他让许多不爱看悬疑小说的读者都爱上了悬疑小说! 无所事事的保安的发现、神农架深处的神秘机构、地下溶洞的奇特生物、遍地娃娃鱼的大鲵村,殡仪馆的离奇遭遇……三峡地区曾经发生无数奇闻异事,本书将为你奉上你从未感受过的恐怖大餐,让你在酣畅淋漓中体会恐怖带给你的巅峰快感! 殡仪馆 我也忘记到底是那一年了,好像是90年前期,宜昌那时候盛传一个谣言,殡仪馆的一个鬼事情。 殡仪馆最开始在市内,东门那一块地方,也许是北门。不过80年代就搬迁,那时候我还小,屋里也没什么人过世,只是从大人的某些言谈中,大致记得好像是那个位置,后来殡仪馆就搬到周家冲,就是如今双汇的斜对门。离火葬场近很多。火葬场在窑湾,靠近黑虎山的一个山坡上。 那个跟殡仪馆有关的恐怖谣传,我的确记不得精准的日期。也许我那时上初中,又好像已经上了高中。 事情是这样的,说是一天旁晚,天要黑不黑的,一个的士司机在沿江大道二马路载了一个客人,要到殡仪馆。司机有点不愿意,那时候殡仪馆所在的地方还很偏僻,东山开发区还没发展起来,港窑路过了南苑小区,就基本上没的什么人,殡仪馆附近除了有几户农家,没什么人气。 但看在钱的份上,司机答应了。那时候的士还没有正规的行业规范,价格很离谱。从二马路到殡仪馆要50块钱。在当时是个不小的数目。 的士到了殡仪馆,客人就付钱下了车,司机就纳闷,这个人蛮奇怪的,这么晚,还往殡仪馆跑,看样子也不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司机想着反正也来了,触霉头也已经触到,干脆咬咬牙,再挣点钱。就问那个人:“你什么出来,我再把你拖回去。” 因为殡仪馆很偏,6路车那时候只到南苑,而且晚上6点就收班。这么晚了根本就没得车到殡仪馆这边来,也没有什么麻木在那里守生意。司机就想多挣这几十块钱。也算是为客人着想,怕客人没得车回市内。 那个客人已经往殡仪馆大门走了好几步,听到司机问他,也没回头,就说了句:“那你等我撒。” 司机就把车熄了火,停在路边。看着客人慢悠悠的走进殡仪馆。自己就点烟抽上。天已经黑定了,司机连续抽了好几根烟,把身上的烟都抽完。心里估算那人已经进去个把小时,可还是没出来。司机就有点急,也有点怕,除了来的路,地勘的模模糊糊的几栋房子隐约看得见一点灯光,其余几个方向都是黑压压的山,司机就开始有点心慌。 毕竟一个人这么晚,独自呆在殡仪馆的外面,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司机心里更烦躁。又等了10几分钟,司机决定不挣这点钱。也不管那个客人怎么回市内。打算收工回家,开车就顺着港窑路往市内开,车开到南苑,就是如今汇金超市对面的地方,才有住户。那时候南苑就是开发区这边人口最密集的地方,已经住了几千人,但还是不算热闹,居民平时消费其实都还是在市内,到了晚上人都窝在屋里不出来。所以整个南苑就一家商店,靠运河旁边。南苑小区和515的职工宿舍隔着运河,运河上有个小桥连着两个居民区,那个商店就在桥头南苑这边,和桥很近,那个小商店现在还在。 司机就到南苑买烟,拿了烟就用刚才客人给的50块的大钞付账。 小商店的老板就说:“师傅,你儿莫开玩笑。拿个废纸来跟我好玩。” 司机把钱拿回来,看了看,虽然看的不怎么仔细,但从手感上,的确纸质很脆,不是真钱的感觉。司机就开始骂了,“妈的巴子,辛辛苦苦这么晚,送个b人到殡仪馆,担惊受怕的,却收了张假钱。” 小商店的老板一听司机这么说话,就有点害怕。不敢说什么。 司机还是很气愤,继续骂,“妈的肯定是故意拿假钱来骗我的,算准了这么晚,我在殡仪馆门口不敢仔细的看钱真假。妈的个b的,现在的骗子就是他妈的多,什么招都想的出来。” 司机还在愤愤不平,那个小商店的老板就轻轻的问司机:“你儿真的看不出来这个钱的毛病啊?” “假钱撒!我不是已经看出来了啊。”司机气的要死。 老板吓的说话都不利索了,“不是真假的毛病,我看到的是纸钱列,根本不是人民币的样子。” 司机一听,“什么,什么,老子今天丢人丢大了。连纸钱都收。”司机连忙把钱举起,对着商店的灯泡,仔细看。 “是人民币么的画么,虽然是假钱,但做的还是蛮真的。”司机嘴里念叨。 小商店的老板也看的清清楚楚,那钱在灯光下,照的清晰,画质就是一个玉皇大帝,而且制作粗糙。 小商店老板连忙拿了个凳子,要司机把钱先收好,坐下来歇歇。两个人就互相打铺,抽了根烟。烟抽完了,小商店的老板就对司机说,“师傅,你儿再把那张钱拿出来看哈儿。” 司机坐了一会,心平气和了很多。听商店老板这么说,就又把那张50的钱拿出来看,这次他还没把钱凑到面前,就已经察觉到是张冥币。司机连忙仔细的把钱翻来覆去的看,的的确确是张冥钞。 这下司机就生气了,打开的士车门,发动了就往殡仪馆开。准备去找那个骗子的麻烦。小商店的老板就觉得不对劲,怕是司机刚才撞了邪。 司机又开到殡仪馆,直冲冲的走进去,找到门房老头,问一个多小时前来的那个人走了没有。 门房老头问他干什么,司机就把被人用假钱忽悠的事给老头讲了。 老头楞了一会,才说,刚才没人进来。 司机说,不是刚才,是一个小时前。而且我的车也在门口停了个把小时。 老头说,的确是看见的士在门口停了半个小时,可是并没有人进来。他还在纳闷,怎么这么晚了的士老是停在门口不走呢! 司机这才觉得非常不对头,追问门房老头是不是真的没看见人进来。 老头说,我一把年纪了,跟你开这玩笑干什么。现在殡仪馆早就下班了,你不相信我,就进去看看。看有没有活人在里面。 这下,就把司机给吓住了。当下就回了家,魂不守舍。 接着,这事就传开了。全市都传得沸沸扬扬。 更有甚者,有的版本,竟然还说第二天司机不死心,专门还到殡仪馆去看,还真的见到给他冥钞的那个人。不过是个死人,一个从江里面打捞上来的无名死尸,是水上派出所头天下午送到殡仪馆的。 这么多年过去,老蛇陆陆续续的在各种媒介渠道、道听途说了解,好像每个城市都有类似的殡仪馆的怪异事件发生。情节都大同小异,千篇一律。老蛇说的这个,就应该是宜昌版本吧。 看来殡仪馆这地方,的确是怪事发生的多发处,无论那个城市都一样。 接着说殡仪馆,殡仪馆07年又搬了。往窑湾里面又进去一截路,还是在山弯弯里面,比从前更偏。以前的地盘被开发商买下,修商品房。我想这个楼盘,熟悉宜昌的人,是不会去买的,至少我不会去买。 这些年,宜昌城区扩张很快。南苑这边已经非常热闹,大超市就开了两家。金东山市场也红火得很。附近的居民渐渐就越来越多,地价也增值。所以殡仪馆把老地皮卖了,继续往山里面搬也正常,反正殡仪馆做生意不需要在闹市区。 有两年老蛇的工作是牛奶配送,销售的区域就涵盖南苑和窑湾。那时候农校点业务,份额还不错,虽然地方远,就始终维持着。搞这个配送蛮麻烦,就是非得凌晨1、2点的时候干活,你想撒,一个人半夜三更的,骑个车子往窑湾里面走,路又是弯弯曲曲,晚上又没得路灯,路两边都是山和树木,还要路过殡仪馆,离火葬场也不远。 开始,安排了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去送,他本身就是住在窑湾黑虎山的,所以还好,没什么心理负担。他也干的不错,顺便把火葬场附近的宿舍楼也开发了几家客户。可送了半年,他骑车从山路上摔下来,没法干了。只好又安排了一个小伙子去送。 这小伙子去送就碰上稀奇事了。 开始的时候,这小伙子胆子还蛮大,说从来不信什么鬼啊神的。管的什么殡仪馆火葬场的,有什么好怕的。 小伙子为了晚上走路方便,专门在自行车前面的框子上用铁丝绑了个大电筒。小伙子送了两三个月,一直没遇到什么怪事,我还问他,天天晚上怕不怕。他回答说,不怕,一点都不怕。 可是一天早上我去上班的时候,看见他该送的牛奶,还在配送站里堆着。小伙子还没出门,坐在配送站里。我没多想,还以为他生病,问他要不要紧。 他哆哆嗦多半天,对我说:“站长,我不干了,辞职。” 我连忙问他为什么,他才磕磕巴巴的把原因给我说了。 他说他,晚上1点钟接了牛奶,就骑车往农校里面送。骑过了殡仪馆,过了周家冲,继续往山里走的那段路,就看见怪事。那段路就是最偏僻的那段,一边是山,一边是农田,没得什么人家。 他照例把电筒打开,照着前面十几米的路,慢慢骑。那段路走了一半的样子,刚好路拐了个弯,把弯一转过,就看见电筒照的光前面,隐隐约约的走了一个人。他开始看的不仔细,就骑快了点,人影就看得比较清楚。是个女的,穿个红色衣服(怎么女鬼都是红色衣服呢),还看见穿的是高跟鞋,在他前门十几米咚咚的走,看着走的也不快。 他就有点好奇,这么晚,一个女的怎么走在这荒山野外的。就想快点骑,看个究竟。可他加快蹬车的速度, 却追不上。看着女的走得也不快。可总是离他十几米远,总是在电筒的光线要照到又照不到的地方。追了几分钟,他猛然醒悟不对头。 本来他没望鬼上面想,可这念头一出来,马上就吓得够呛。连忙不骑车了,愣了一会。把车调了头,往回骑。越骑越怕,脚蹬的飞快。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背心的凉飕飕的发麻,全身都竖起来。他忍不住回望一眼,这下就真把他吓破胆了,因为他隐约看见,那个女的竟然就又跟着他自行车后面,而且还是背着身子。只是在倒着走而已。他连头发都看清楚了。由于没有电筒灯光,这说明,那女的离他自行车很近了。 “那头发好长哦,一直垂到腰。”那小伙子说道这里,惊魂未定。 那小伙子,吓的连气都喘不过来。拼命的蹬车,把车骑到双汇门口,有路灯了。才又敢回头看。这下才没看见什么古怪。 那小伙子,讲完了,就说打死也不去农校送牛奶。要辞职,态度坚决。 我总是怀疑他是吃不了苦,找了个由头不干了。但又不好说些什么。他平时蛮负责,不会随随便便不送牛奶的。 没办法,只有我自己送。我比较懒,不愿意送到农校和火葬场里面去。就把农校和火葬场的业务交给我的好朋友董伟,董伟当时的区域和我很近,他又有业务员是骑摩托车的,就把业务接下来。 可是过了一段时间,董伟也把农校的业务退了。问他为什么,他把我骂了一顿,说我狡猾大大滴,就知道我没安好心,把这么块肥肉分给他。 我知道肯定是也出什么状况了,连忙问他。 他说他的业务员,晚上送火葬场宿舍的牛奶时,走在楼道上,不晓得那里掉下来一床床单,把他的业务员包在里面,扯了好久都扯不开。那业务员也吓怕了,回来就要离职。 后来我和董伟两个区域经理,任公司领导怎么劝我们,我们都不去做农校和火葬场的业务。 但殡仪馆那块的业务还不错,我一直都没舍得放弃。没得人送了,就我自己去送。 我送了大半年,倒是没遇到什么蹊跷的事情。就是有个晚上印象有点深。 是个大冬天,天气很冷。我开始送殡仪馆附近的曾家湾小区的时候,突然就起了好大夜雾,真的就跟恐怖电影那样的场面,那个雾,就是从地下冒起来的,看得清楚在地上慢慢移动,一个单元一个单元的漫过来。雾漫到的地方就很安静,死沉沉的安静。可是没漫到的地方,就吹着狂风,把地上的废纸和枯叶子都吹的好高。可风再怎么大,都吹不动雾。好像雾气是很沉重的东西一样。 我那时候的感觉不是怕,不觉得恐怖,而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是那种超出普通感官的心境。那种超出一般喜怒哀乐的情绪,有种仿佛看穿世间万象的心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这样。 火葬场的事情还有点要说一说。宜昌的蜜桔出名,最好吃的蜜桔,都知道是窑湾出的,可是我听人讲,好吃的蜜桔就是种在火葬场附近几个山头结出来的。我去火葬场的时候,留意了一下那个大烟囱,飘的灰,就顺着风飞到附近几个山头的范围。 看你们还吃不吃桔子。 魏瞎子 当初伍家岗往下有两个奇人。一个是伍家岗市场的修表匠,那个修表匠没得手,双臂从胳膊处断了,用两只脚修表。而且手艺特别厉害,比别人用手修的还要好。全市修表最出色的竟然就是这个用脚趾头摆弄小零件的残疾人。 我曾看过那个修表匠干活,脚趾头真是灵活,把那些轻若无物、勉强可见的小螺丝,小弹簧弄的顺顺溜溜的。实在是佩服。 另一个奇人就是磨盘的魏瞎子。魏瞎子这个人太有名。我就不杜撰别的姓来故弄玄虚了。 魏瞎子是宜昌的名医。我想只要是宜昌人,说起中医,肯定就会联想到魏瞎子。如今磨盘往山里面走,有一截公路,把磨盘靠山内的村落和318国道连接起来。路口立了个石碑,上面就介绍的有魏瞎子的生平,和功绩。这条路魏瞎子捐助了10万人民币,10万这个数目,在90年代,不是个小数目。 从功德碑上看到,魏瞎子不是宜昌人,好像是祖籍是公安还是潜江,我不记得了,这么多年过去,我实在是想不起,反正是荆州地区那带的人。 不知怎么的魏瞎子就流浪到了宜昌磨盘。我在想,他是个瞎子,满世界的到处跑,当初是个什么窘境呢,无法可知。不知什么机缘,到了磨盘就不走了,安定下来,开始坐馆行医。 我想实际的情况肯定不会像功德碑上写的那么轻描淡写,但我也无从考证,真实的情况究竟如何。 上面说的谭xx,当年死前的三个月,身体还是很好,一点症状都没有。顿顿大鱼大肉,一顿喝一斤酒;一个人能把一头猪摁在条凳上,让别人杀;一口气能把死猪吹的胀起来。 他陪一个朋友去看病,那个朋友是请他帮忙,坐他的摩托车去磨盘。到磨盘找魏瞎子看病也很麻烦的,找魏瞎子看病的人,非常多(我曾经在磨盘附近工作过,经常就碰到一辆轿车停在身边,问我这里是不是磨盘,然后问我魏老先生在那里行医。),看病的排队很长的,所以也有个类似于公立医院挂号的手续,就是看病排队的人没人领一个号牌,等着魏瞎子的徒弟唱号,一个一个的进门去看病。好像听说也有磨盘的一些不务正业的村民,专门领号牌排队,再卖给就医的病人。这些就不说了,都是闲话。 那个谭xx,帮他朋友领了号牌,就在门外等着,那时候门外已经等了很多人。谭xx这个性格很咋呼,排队排的无聊,就和那些病人在外面日白起来。他嗓门又大,又说又笑的,声音洪亮的很。 那魏瞎子就在门里面,招呼他徒弟,叫谭xx进来。谭xx进去了,问老先生有什么指教。魏瞎子不做声,就听他说话。等谭xx不说话了,魏瞎子就给他号了号脉,然后就包了几幅药给谭xx,让他回去喝。 谭xx说,“我又没得什么病,喝什么药撒。” 魏瞎子说:“你喝也行,不喝也行,自己好自为之。” 谭xx说:“我身体好的很,你儿用不着做我的生意。” 魏瞎子轻描淡写的说:“我又没说要收你的钱。” 谭xx不明白什么意思,他的朋友却着了急,这说明魏瞎子已经判了谭xx的死期了。在魏瞎子看来,谭xx已经是个死人。连钱都懒得收,那说明谭xx的病,已经无法医治。送他几幅药,只是聊尽人事而已。 谭xx根本就不相信,回家了那这事当笑话到处乱讲。可是不到一个月就病了,到医院检查,肝癌晚期。回来就起不了床,接着就水米不进,没拖多久就死了。 《内经》的《素问篇》上有很多章节的内容是断病人死期的法门。中医能断人生死不稀奇。不过那些法门都是看病人的面色而定,有的是诊断周详才定,魏瞎子单凭声音就能掌握这个手艺,不简单。 后来我也有机缘到魏瞎子坐馆去见识了一下,也是陪别人去看病。 当时是夏天,天气很热,但屋内却非常的清凉。那种阴润的凉意,我一进去就感觉那沁凉,把全身的热量带走,而且这凉意,不是那种阴森的寒意,而是很舒适很纯净的冰凉。魏瞎子坐在一张竹凉床上,盘着腿为来人诊断。几个徒弟在旁边打下手,拿他的单子取药。 我去的那天,看病的人不是很多。我听见魏瞎子不跟病人说话的时候,嘴里念叨着一些听不懂的古怪语言,不晓得是在自言自语,还是什么看病的法门。我专门听一下,觉得些古怪声音听起来很有节奏感,跟快板一样,又跟祷词一样很神秘。我听的入神了,忽然看到魏瞎子往我这个方向抬了一下头,好像是在留意我呢,可他是个瞎子啊。怎么会注意到我呢,我又没说话,只是在听他嘴里念念有词而已。魏瞎子不再念古怪的语言了,嘴角隐隐留着一丝诡笑。我当时不明白魏瞎子的举动,倒底是在暗示什么意思,但几年后我遇到的一件事情,才让我明白,魏瞎子为什么会留意到我,并且他为什么对我笑的原因。这是后话,我明天再说。 魏瞎子如今已经死了,他磨盘的医馆还在,行医的是他的大徒弟。听说他大徒弟本来也是他的病人,为了报答他医治的恩情,主动留下来伺候他,时间久了,也得了点医道传授。 可惜,徒弟的技艺已经打了折扣。昔日盛况,已不复往。 魏瞎子的招牌,是他自己的,他死后也把这招牌带到土里去了。 魏瞎子 当初伍家岗往下有两个奇人。一个是伍家岗市场的修表匠,那个修表匠没得手,双臂从胳膊处断了,用两只脚修表。而且手艺特别厉害,比别人用手修的还要好。全市修表最出色的竟然就是这个用脚趾头摆弄小零件的残疾人。 我曾看过那个修表匠干活,脚趾头真是灵活,把那些轻若无物、勉强可见的小螺丝,小弹簧弄的顺顺溜溜的。实在是佩服。 另一个奇人就是磨盘的魏瞎子。魏瞎子这个人太有名。我就不杜撰别的姓来故弄玄虚了。 魏瞎子是宜昌的名医。我想只要是宜昌人,说起中医,肯定就会联想到魏瞎子。如今磨盘往山里面走,有一截公路,把磨盘靠山内的村落和318国道连接起来。路口立了个石碑,上面就介绍的有魏瞎子的生平,和功绩。这条路魏瞎子捐助了10万人民币,10万这个数目,在90年代,不是个小数目。 从功德碑上看到,魏瞎子不是宜昌人,好像是祖籍是公安还是潜江,我不记得了,这么多年过去,我实在是想不起,反正是荆州地区那带的人。 不知怎么的魏瞎子就流浪到了宜昌磨盘。我在想,他是个瞎子,满世界的到处跑,当初是个什么窘境呢,无法可知。不知什么机缘,到了磨盘就不走了,安定下来,开始坐馆行医。 我想实际的情况肯定不会像功德碑上写的那么轻描淡写,但我也无从考证,真实的情况究竟如何。 上面说的谭xx,当年死前的三个月,身体还是很好,一点症状都没有。顿顿大鱼大肉,一顿喝一斤酒;一个人能把一头猪摁在条凳上,让别人杀;一口气能把死猪吹的胀起来。 他陪一个朋友去看病,那个朋友是请他帮忙,坐他的摩托车去磨盘。到磨盘找魏瞎子看病也很麻烦的,找魏瞎子看病的人,非常多(我曾经在磨盘附近工作过,经常就碰到一辆轿车停在身边,问我这里是不是磨盘,然后问我魏老先生在那里行医。),看病的排队很长的,所以也有个类似于公立医院挂号的手续,就是看病排队的人没人领一个号牌,等着魏瞎子的徒弟唱号,一个一个的进门去看病。好像听说也有磨盘的一些不务正业的村民,专门领号牌排队,再卖给就医的病人。这些就不说了,都是闲话。 那个谭xx,帮他朋友领了号牌,就在门外等着,那时候门外已经等了很多人。谭xx这个性格很咋呼,排队排的无聊,就和那些病人在外面日白起来。他嗓门又大,又说又笑的,声音洪亮的很。 那魏瞎子就在门里面,招呼他徒弟,叫谭xx进来。谭xx进去了,问老先生有什么指教。魏瞎子不做声,就听他说话。等谭xx不说话了,魏瞎子就给他号了号脉,然后就包了几幅药给谭xx,让他回去喝。 谭xx说,“我又没得什么病,喝什么药撒。” 魏瞎子说:“你喝也行,不喝也行,自己好自为之。” 谭xx说:“我身体好的很,你儿用不着做我的生意。” 魏瞎子轻描淡写的说:“我又没说要收你的钱。” 谭xx不明白什么意思,他的朋友却着了急,这说明魏瞎子已经判了谭xx的死期了。在魏瞎子看来,谭xx已经是个死人。连钱都懒得收,那说明谭xx的病,已经无法医治。送他几幅药,只是聊尽人事而已。 谭xx根本就不相信,回家了那这事当笑话到处乱讲。可是不到一个月就病了,到医院检查,肝癌晚期。回来就起不了床,接着就水米不进,没拖多久就死了。 《内经》的《素问篇》上有很多章节的内容是断病人死期的法门。中医能断人生死不稀奇。不过那些法门都是看病人的面色而定,有的是诊断周详才定,魏瞎子单凭声音就能掌握这个手艺,不简单。 后来我也有机缘到魏瞎子坐馆去见识了一下,也是陪别人去看病。 当时是夏天,天气很热,但屋内却非常的清凉。那种阴润的凉意,我一进去就感觉那沁凉,把全身的热量带走,而且这凉意,不是那种阴森的寒意,而是很舒适很纯净的冰凉。魏瞎子坐在一张竹凉床上,盘着腿为来人诊断。几个徒弟在旁边打下手,拿他的单子取药。 我去的那天,看病的人不是很多。我听见魏瞎子不跟病人说话的时候,嘴里念叨着一些听不懂的古怪语言,不晓得是在自言自语,还是什么看病的法门。我专门听一下,觉得些古怪声音听起来很有节奏感,跟快板一样,又跟祷词一样很神秘。我听的入神了,忽然看到魏瞎子往我这个方向抬了一下头,好像是在留意我呢,可他是个瞎子啊。怎么会注意到我呢,我又没说话,只是在听他嘴里念念有词而已。魏瞎子不再念古怪的语言了,嘴角隐隐留着一丝诡笑。我当时不明白魏瞎子的举动,倒底是在暗示什么意思,但几年后我遇到的一件事情,才让我明白,魏瞎子为什么会留意到我,并且他为什么对我笑的原因。这是后话,我明天再说。 魏瞎子如今已经死了,他磨盘的医馆还在,行医的是他的大徒弟。听说他大徒弟本来也是他的病人,为了报答他医治的恩情,主动留下来伺候他,时间久了,也得了点医道传授。 可惜,徒弟的技艺已经打了折扣。昔日盛况,已不复往。 魏瞎子的招牌,是他自己的,他死后也把这招牌带到土里去了。 魏瞎子 当初伍家岗往下有两个奇人。一个是伍家岗市场的修表匠,那个修表匠没得手,双臂从胳膊处断了,用两只脚修表。而且手艺特别厉害,比别人用手修的还要好。全市修表最出色的竟然就是这个用脚趾头摆弄小零件的残疾人。 我曾看过那个修表匠干活,脚趾头真是灵活,把那些轻若无物、勉强可见的小螺丝,小弹簧弄的顺顺溜溜的。实在是佩服。 另一个奇人就是磨盘的魏瞎子。魏瞎子这个人太有名。我就不杜撰别的姓来故弄玄虚了。 魏瞎子是宜昌的名医。我想只要是宜昌人,说起中医,肯定就会联想到魏瞎子。如今磨盘往山里面走,有一截公路,把磨盘靠山内的村落和318国道连接起来。路口立了个石碑,上面就介绍的有魏瞎子的生平,和功绩。这条路魏瞎子捐助了10万人民币,10万这个数目,在90年代,不是个小数目。 从功德碑上看到,魏瞎子不是宜昌人,好像是祖籍是公安还是潜江,我不记得了,这么多年过去,我实在是想不起,反正是荆州地区那带的人。 我的经历——墓地笳声 98年的冬天。三峡坝区发生了一件异事,尽人皆知。当时我正在坝区一个商场里当保安。最开始的时候,隐隐约约的听别人说起打笳乐,我没放在心上。以为是什么民间艺术的表演。或者说是那个打笳乐的班子,打的好,打出色了,专门演奏给别人听。 打笳乐是一整套乐队,专门为死了人,在葬礼上演奏的,唢呐、钹、平鼓……还有一些我说不上名称的乐器。要说这个笳乐打的好,专门给人表演,我还是觉得奇怪,不过长阳的撒叶儿荷也是专门在葬礼上跳的,也上了央视。说不定,政府有意想保护这民俗文化亦未可知。 当然这是我的妄想。实际情况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那些人说的听打笳乐,并不是听那个演奏班子表演。而是听坟墓里传出的家业声音。 这个事愈演愈烈,三峡坝区的居民,基本每个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情。每天晚上都有人去听那个笳乐声音。 听说晚上跑麻木的都不在镇上做生意了,专门载人去听笳乐,生意红火的很。有的人更下发些,包中巴车去听,至于自己骑车开车去听的人,也不在少数。 那些晚上去墓地听了笳乐声音的人回来了,就把这事有绘声绘色的讲给别人听。说的恐怖极了,引起旁人的好奇,也纷纷晚上去听。 打笳乐声音是怎么回事呢,我问了一个营业员,她刚好是当地人。她去听过,对我说:“那个墓地一到半夜11至2点不等,就会传出打笳乐的声音,从……坟墓……地下……冒出来的……声音……哦……”这女孩子故意把声音拖得老长,想吓我。 我嗤一声,根本不屑于顾,我那时候胆子蛮大。根本没想到这件怪事,会跟我扯上点关系。 这事闹了半个月后,传的更邪乎了。人都好奇的,什么事情都喜欢刨根问底,这打笳乐的事情又有新故事出来了。那个营业员天天在商场里讲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新闻似的,每天汇报。 听她说这打笳乐的声音可不是无缘无故的传出来的。现在大家已经知道,是一个刚刚新添的坟墓里传出来的。那个新坟,一个老太婆的墓穴。 这个笳乐声音已经闹腾了20来天,那个老太婆下葬了刚好一个月。从头七开始,她的坟墓开始发出笳乐的声音。 至于为什么是这个老太婆的坟墓出怪事,那就说来话长,要从老太婆是怎么死的说起。 那个老太婆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自杀。是跟儿女吵架争执后,上的吊。 老太婆和子女争执的原因,是因为老太婆信教的问题。中国法律上说的是每个公民都有宗教信仰的自由,实际上那是扯淡,国家一直对宗教压迫的很严厉的。总算90年代后,国家对宗教信仰的政策松动了,于是基督教和佛教重新流行,城市里还好,农村里那就不得了,特别是沿海地区,信教的人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 到了98年,连我们内陆腹地的农村,基督教也很普及了。你说这基督教的传教者,也的确厉害,三峡那么深的山沟沟里面,他们硬是说动了很多山民信教。比拉保险的敬业多了。 那个信了教的老婆婆家里条件应该是不错的,儿孙满堂,生活富足。平时收拾一下自己的菜园子,也就没得什么事做了,天天就基督耶稣的敬拜。实际上基督教蛮懂得适应环境的,到了中国农村,就把基督搞的跟菩萨差不多,让信徒每天敬拜,而不是非得星期天去做礼拜。这样更让人能接受。 那老婆婆天天敬基督,家里人还是有点烦,毕竟是外来的宗教,不如观音菩萨招人待见。可老婆婆一门心思的就信了基督,信就罢了,还隔三差五的给教会捐钱。她的儿女就有意见,本来老婆婆一点私房钱,是可以留给子女当遗产的,这下可好,都送给教会了。子女就对老婆婆信教有怨言。 为这事,老婆婆和子女吵了很多架。吵得厉害的时候,听说还和儿媳妇动了手。 老婆婆死前一天,和儿子女儿有大吵了一架。第二天就上了吊。本来老婆婆身体蛮好,不是为这个事情,老婆婆估计还要活十几年。 老婆婆死了就死了吧,家人就安排后事。下葬的时候,一个不知道从那里来的教徒,在老婆婆的坟坑前大喊,数落老婆婆子女的不孝,最后还诅咒:“你们看着,主会惩罚你们的,你们等着,你们会受惩罚的……” 老婆婆的子女气不打一处来,就要上去把那教徒揍一顿。在他们看来,母亲就是因为信基督教才会自杀,恨的咬牙切齿。可是那教徒,一看形势不对,一溜烟的从山上的小道跑了。 然后,就出了坟墓传出打家业的诡异事情。从头七开始,每天必响出笳乐声音。 我听了那营业员的叙述,终于忍不住好奇心的驱使,也向领导请了个假,不上夜班。专门和一个同事,坐麻木去听笳乐。那天晚上等到10点半,我和同事就一起找了个麻木向墓地驶去。 墓地在从幺棚子乐天溪大桥的地方离开省道,往乐天溪上游走,乐天溪的景色在白天是很不错的,蜿蜒的溪水从崇山中流出,到幺棚子汇入长江,入江口正在西陵峡的黄牛崖江对面,山色风光,在白天看着就旖旎,可是到了晚上,人在小路上走着,看着陡峭的山势,却又觉得张牙舞爪的压抑。顺着山路行走十几里,在斜插上一条土路,往深山里面钻。又颠簸了十几分钟,就到了那个墓地。墓地在一片阳坡上,阳坡靠着一面悬崖。 我们去的时候,墓地附近已经到了好几十人,都安静的站着,旁边听着一辆中巴和十几辆麻木,还有一辆小车。 我一看这么多人,本来心里有点不安的心悸也就安定下来。我们也和那些众人站到一起。来的早的人,正在向二三十米远的地方指指点点。那个地方就是传出笳乐声的坟墓。 在来之前,我就向很多,迷信这怪事的人,普及科普知识——打笳乐的声音存在是有可能的,但不见得就是跟鬼怪有关。有可能是墓地的地下的石头具有很强的磁性,当人下葬时,把打笳乐的声音给记录下来了。就跟录音机一样。然后在夜深人静,把这声音给当能量给释放出来。 就这么简单,电视上都讲了的,全国很多地方都有这种事情。 但到了这里,身临其境,看着旁人又期待又惊恐的表情。我也被感染,觉得科普的那套,反而比较靠不住。人数虽然不少,但大声喧哗的几乎没有,最多就是几个人窃窃私语。半夜三更的,这么多人保持安静站在野外坟地,本身就是件很怪异的事情。我无聊的想着这些无关的事情。 我们和众人等了将近两个小时,一包烟都要抽完了。还是没有声音。有人就说,今天看来是不会有声音了,有人就附和,说是困了,懒得再等,想回家。 我一直提着的心也稍许放下,这么远跑来,扑个空,我竟然没有觉得遗憾,反而有点解脱的感觉。 众人就陆陆续续的散了,开始回家,不到几分钟,就走得只剩下二十人左右的样子。要不是我们坐来的那个麻木,半天打不着火,我们肯定也走了。 正当,麻木打着火的时候。我正待跨上摩托。有人轻轻惊呼:声音来了…… 这下,所有的人都不动,都静静的站着,聆听黑夜中隐约传来的声音。在暗淡的星光下,看着旁人模糊的脸,单凭触觉体察空气,就能感受到众人的恐惧。人真是无法解释的动物,明明害怕,却还要来尝试这种惊惧的感受。 当众人都凝神静气的时候,我也侧着耳朵,努力捕捉那个被传的神乎其神的笳乐声。可我什么都没听到。我开始在想,是不是每个来了的人,其实都没听到,却回去胡编乱造,造谣生事。 正这么想着,我就听到了一声唢呐的声音,很轻很轻,就是吹过来了一阵微风,那唢呐声就夹了一丝在风中。 我一惊,连忙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果然,就是那个新坟墓的方向。 好像就是那么一刹那,整套的打笳乐声音,我都能听清楚了。 唢呐声一声提高,接着就是钹的哐啷,声音仍旧很小。但钹声尖锐,一下就穿透耳膜,钻进心脏。接着平鼓也敲起来,咚咚的每一下,人都听得真切。 果然是一套配合纯熟的笳乐班子,打出来的交响。 我看着旁人,都是一动不动的,从身形姿势上能看出,已经呆滞。都被笳乐的声音吓住。我尽量让自己脱离恐惧,说服自己,“这只是自然现象……自然现象。”可背心还是一阵又一阵的发寒,手心冰凉。 我勉强自己相信科学的念头马上就打消,因为我的注意力转移了。 我看见了演奏笳乐的人。 我分明看见了那个老太婆的坟头,有一队打笳乐的艺人,敲钹的敲钹,打鼓的打鼓。吹唢呐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瘦个男人,嘴巴鼓着大包,正摇着头用力的吹,他是个蒜头鼻子,通红通红。敲钹的年轻点,脸上笑眯眯的,双手拿着钹,等着节奏到了,就合上钹,是个豁子。打平鼓的面无表情,就手上仿佛无意识的随着乐声不急不慢的敲鼓。 买鸭子送了头鹅。今天我们这些人来,可真的不枉此行。不仅听到笳乐声,并且看到打笳乐的影像。我隐隐有点兴奋。忘了害怕,对跟我一起来的同事说:“你看见打笳乐后面那个坐在椅子上的人没有,装束好奇怪。” 我的同事正在仔细的听笳乐声音,不耐烦的回答我:“你瞎说什么呢!” 我懒得再问,也不去关注几个打笳乐的人,我被那个坐打笳乐班子后面的那个人给吸引了。那个人是个肥胖老头,跟个弥勒佛一样的大肚子,脸上肉很多,但看起来并不滑稽可笑,板的死死的。身上穿了见那种老式的军装,这种衣服,我小时候还曾经看见有人穿过,并不是军人穿的正式军装,而是普通人照着军装的样式缝剪出的衣服。很多地处偏僻的人都还是这样的穿着。但我至少有10几年没看见了。 我在注意他,他也注意我。也朝着我看。嘴里念念有词: “……比开幺贵……出山代普……活跳跳无失……乍浦桃……因某比米米索寞……尽归看目连……四散枝骨死绵……行短路……如抖抖来……” 那个胖子念的词,我一句都听不懂。我现在能写出来的就是我当时勉力记忆下的一些发音。那胖子念了好长时间,我能记住就这么多。其余的一些,要么我随即忘了,但更多的是,我根本就听不清楚他的发音。 不过我能够确定,那胖子念叨的肯定不是外语。因为他念的每一个字都是单音节,虽然我听不懂,但我能确定这是我们汉语特有的发音。而且从我对母语本身的感受上来讲,我能从那胖子说话的节奏上,确定,他念的的确是汉语,只是我听不懂。 我认定胖子念得不是外国话,上面的理由并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这些跟咒语一般的语言,我好像听到过。 到底是什么时候,我曾经听到过呢?我拼命回忆。但有时候记忆这个行为,也很奇怪,明明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想到了,可就是差那么一点,就如同隔了一张纸的距离一样。那记忆已经能够模模糊糊的看见了,但就是无法想的起。 那胖子坐在椅子上,好像觉得累了,就换了个姿势,手扬起一只。嘴里念的更快了。他念得越多,我就越发觉得自己听过。虽然听不懂,但越来越觉得熟悉。 我想听得更明白点,就往打笳乐和那个胖子的方向走了几步。还没走多远,我的同事,就把我给抓住了,“疯子,你干嘛?” “我想听那胖子到底在说什么。” “那个胖子啊?什么胖子啊?” “你看不见吗!”我被同事打扰去听胖子念的词,心里无来由的一股怒气生起:“你妈比的看不到吗?那群打笳乐的后面坐的那个胖子!” 同事猛的把手松了,“什么胖子……什么打笳乐的……我怎么看不到?” 我莫名的火气很大,非常不耐烦,大声对同事说道:“你看不见吗,打笳乐的几个人,不都在坟头上吗?” 我说完,就继续向那胖子走去。我看见那胖子和打笳乐的几个人,都把我给看着,嘴里留着微笑。连吹唢呐的都不例外,鼓囊囊的腮帮子也看着是笑的样子。 刹那,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我在那里听过这胖子的稀奇古怪的语言了。 魏瞎子曾经念过。 魏瞎子当年也是嘴角这么一丝微笑,被我牢牢的记住。这个微笑表情,如今正挂在打笳乐的艺人(鬼人)和那胖子的脸上。 胖子的嘴里仍旧在念那古怪的语言。 我对同事说:“那个胖子说的话很奇怪,我去听个清楚。”然后继续向胖子走去。 我这句话一讲,身边的众人中就有人尖叫起来,听声音害怕之极。接着就有人死死把我给拖住。 有人就在喊:“这个儿中邪啦。他看到阴司啦” 难道他们看不到吗,这么明显,他们竟然看不到? 我被控制了行动,眼看着,想听明白胖子的语言无望,心里愤恨,大声骂起来:“你们搞莫比啊,格老子松开,我x你们姆妈……幺收归,凶介介,如大细目,歹狗远哉……” 我也念出了那些古怪的语言,我自己都莫名其妙,痴痴的愣住,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听不懂的话来。这下我和旁人都突然冷静,这太怪异,我自己也无法解释。他们听到我说出这诡异的语言,都不做声,只是更加用力地把我架起。 我被几个大汉,往大路上拖,和那坟墓越来越远。可是不管多远,我都能看到那几个打笳乐的人,他们仍然一如既往的打着笳乐,胖子还在看着我笑,越笑越开心。眼睛朝着我,眼光渐渐变成磷火。我还要看仔细,却被人拖过了转角,上了大路,什么都看不见了。 闹了这一出,没人还敢再呆在坟地听热闹啦。都呼啦啦的往回走。二十几个人在一起,气氛却更加紧张。原来恐惧这个情绪是会传染的,而且这么多人都一起害怕,恐惧感叠加在一起,远远甚于一个人的害怕。有的人哆哆嗦多的连麻木都坐不上去。山涧的猫头鹰叫一声,都会引起某人的叫喊。 我被架上摩托,一群摩托车载着这二十多人,从来路骑回去。我在麻木上被冷风吹了一会,脑袋慢慢的冷静下来,不再像刚才那样,感觉有种莫名情绪支配自己的思维了。我开始回想适才的事情,诧异自己看见那胖子的时候,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呢,而且还不由自主的想靠近他。别人都看不见打笳乐的人和胖子,只有我看的见,为什么就挑中我呢。如果当时别人吓破胆了,不敢拦着我走到坟墓去,我现在会是什么结果呢。 我想到这里,浑身发麻,身上跟筛糠似的战栗,我强烈的恐惧感,虽然是后怕,但也把我吓的瑟瑟发抖。 还好回去的路上没出什么怪事。半夜不到两点的样子,我们又回到幺棚子。幺棚子是乐天溪以前的镇政府所在。人烟密集,晚上还有人在街上的夜市摊上吃烧烤和宵夜。那些吃宵夜的人看见我们回来,有的看见熟人,就打招呼:“今天看到什么稀奇没有啊?” 没人回答他们,都无话。 人群在幺棚子分散各自回家。 第二天开始,整个坝区,又开始传开了打笳乐更新鲜的奇事:某某商场的保安,去看热闹的时候,看见打笳乐的阴司,还差点被阴司收过去…… 没想到我也成了这怪事的一个谈资。心情异常郁闷。 甚至一些不知情的人,不知道那保安就是我,还在我面前诉说那晚的事情,说的天花乱坠,比实际情况夸张几倍,好像亲见一般。还一个劲的问我信不信。我呸! 过了两三天,一个中年妇女来找我,是那晚我坐的麻木司机带她来的。我不认识这个人,问她找我干嘛。 那妇女说她是墓地传出笳乐的那个老婆婆的姑娘。 我一听就头大了。妈的就只是看了个热闹,谁知道遇上这么邪性的事情。这两天向我打听怪事的人络绎不绝。我都烦透了。我的一个同事还问我是不是阴阳眼,我没好气的回他:“你娘的还阴阳人列。” 那个死去老婆婆的姑娘,想请我到她家里去一下。 我说,去干嘛,我又不认得你。 那个妇女就不停地邀请我去她家。一遍又一遍的邀请。 被我一遍又一遍回绝了。 那个妇女见我态度坚决,看样子就要哭了,“小兄弟,你就当做做善事,救救命撒。” 我说:“我真的什么都不晓得,什么都不会,怎么能帮你做什么事情。” 那妇女说:“你去我家,有人问你几句话就完了,帮不帮的了,和你没关系,你的心意,我们家一辈子都记得住的。” 我还想拒绝,可是那妇女的样子已经很窘迫,彷佛我是一根救命稻草,满眼都是乞求。 我心软了,就同意去她家。 本来我撞了一次邪,不想再掺和这个事情,可事到如今,看这妇女说的这么可怜。就当是做好事,去一趟算了。而且是大白天的去,能出什么事情呢? 我跟着妇女坐麻木,去他家的时候,如此想着。 如果我能预见到以后的遭遇,我想我是肯定不会跟着那妇女走的。打死我也不会去她家!! 坐麻木往乐天溪望家坪路上走去,到了那妇女的家,也不是她自己的家,而是她的娘家——那个老婆婆生前的房子。很平凡的一个农村青瓦房,修建在一个山湾半坡上,屋后是崖壁,屋两侧种着成片的竹子,屋前一个平整的稻场,稻场边缘是个陡坡,陡坡下就是连绵的梯田。 我跟着妇女走在梯田的田埂上,向那青瓦房走着。远远的就看见稻场上,支几张桌子。还有一些人在屋前屋后的忙碌着。 我一看有这么多人,心里就踏实多了。人多气旺。估计不会发生什么太邪的事情。 我走到了稻场上,觉得口渴,就自己走到屋侧的泉水流淌处,用手鞠两捧泉水喝了。这时候屋里走出一个人来,向我连连作揖。是个七十岁左右的老头。我猜着就是那死去老太婆的老汉。 果然没猜错,那老汉的确是一家之主,他请我在稻场上坐下。礼貌的跟我打招呼,支使下辈给我递烟,还要给我泡茶,我说喝不惯开水,再说已经喝过了。 我等着老汉跟我说,要我做些什么。说实话,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到他们。我只是个被吓坏了的年轻人而已。自顾不暇,我现在天天晚上一个人都不敢单独去巡夜,上厕所都疑神疑鬼的。那里能帮到别人呢。 那老汉把旁边看热闹的都支开。把凳子搬得离我近些,脸色突然换了神色,铁灰一样难看,而且冷的瘆人老汉,轻轻的在我面前说: “莫帮他们,让他们去死。” “什么?”我怀疑自己的听错了,刚点上的烟掉在地下,“你儿(宜昌方言:您)刚才说什么?” 那丧妻的老汉,莫名其妙地给我来这这么一句,把我说的黄里希乎的,我有点晕。那老婆婆的姑娘是求着我帮忙,可老婆婆的老汉却没来由地说一句,不要帮。 这些都罢了,可他们到底要我来干什么啊,我能干个什么啊,我除了看他们死去老妈的热闹,撞了次邪,什么都不会干啊。这家人估计都是疯子,疯就疯了,缠上我干嘛。 老汉说了这句,站起身,走进屋里去了。 这时候,这家人的子女,都从屋里走出来,跟我打个照面。跟我陆陆续续的打个招呼,我这下看清楚了,原来这家有三个子女——两个姑娘,一个儿子,都是中年人。儿媳妇也在,可是没看到女婿。 那个喊我来的妇女是大姑娘,现在还是满脸愁容。小姑娘也有三十好几了,很有礼貌,忙不迭的说打扰我了,要我别见怪。儿子没什么话,却把我死死盯着,对我一看就有很深的敌意。我心里发憷:看来他蛮恨我,也是的,我深更半夜吃多了无事干,去打扰他母亲的坟墓,不恨我才怪呢。 儿媳妇就有点奇怪了,她说的话都是不着边际的,净是什么招待不周哦、什么要常来玩哦、小伙子结了婚没有哦、来了要吃顿饭,酒要喝好哦……满脸的谀献。 如果说儿子的冷漠给我带来的是一点担忧。那儿媳妇的热情,却让我感到了强烈的惧意,我内心非常后悔,傻不楞登地到这家来了。 我插个嘴,回忆一个小时候的经历,解释一下,我为什么对这家的儿媳妇如此报以惧怕的心理: 我小时候,一次跟着老爹老妈走人家。是一个郊区的农户。房子很大,大人们凑在一起了,就打麻将。我就和这个主人家的小孩一起玩耍。我和那个小孩在屋里疯来疯去,不知怎么的,那小孩拿出了一盒痱子粉,朝我眼睛里洒,我躲开,却渗了点在眼睛里,很难受。然后,我趁那小孩不注意,也抓了一把痱子粉往他眼睛了揉去,这下就惹了麻烦,那小孩没有防备,被我揉了好多痱子粉进去。他疼的受不了,就死命的哭。把大人全都惊动。大人连忙带他去洗眼睛,我当时以为他的眼镜要瞎了,吓得六神无主,嘴里只是念叨:“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还好,痱子粉没有什么刺激性,小孩洗了眼镜,就安静了。大人们见没得什么事情,又回到桌子上去打牌。那个小孩的父亲还怕我老爹打我,劝说我老爹“没得事没得事,小孩子疯,蛮正常的。” 我为这家人的通情达理,深深感动。 没人跟我玩了,我就一个人无聊的坐在这家人的柴火堆子后面,逗他们家的狗子。 这时候,我就听到那家人的女主人带着她的小孩,又在给她的小孩洗眼睛,边洗边问:“还疼不疼啊。” 那小孩就说:“疼。” 他们和我隔着个柴火堆子,其实很近,声音听的很仔细。 那小孩估计洗眼睛的时候,还是很不舒服,又开始哭起来。 这时候,我听到了那家女主人对我恶毒的诅咒:“这个短命的***,把你害成这样,没得良心的,小害人精……心怎么这么狠……” 她边给小孩洗眼睛,边咒骂我。 我不怪她,我当时非常内疚,所以被骂,我觉得是应该的。但听人在背后骂自己,心里总是不舒服,而且觉得怪怪的,甚至有点尴尬。 我就尽量躲着那个女主人,生怕被她看见我了,逮住我臭骂。 到了晚上,大人牌打够了,我们吃了饭。我老爹老妈就领着我回家。那家人就给我们送行。一直送到公路上。这时候,我经历人生第一次最伪善的事情。 那个几小时前还恶毒诅咒我的女主人,此刻,彷佛已经完全忘却了我对她小孩的伤害,满脸堆积着笑容,和蔼极了,亲热的抓着我的胳膊,另一支手摸我的脸,“今天没玩好吧……不要紧……下个星期天再来玩……大妈再给你做嘎嘎吃……小家伙……看着就好乖哦……” 知道我那时候的感受吗?就一个字: 怕! 我现在又有相同的感受了。和十几年前一摸一样的恐惧感又来了。甚至这家媳妇的脸,我都想当然的变成了,十几年前那张虚伪的表情。 这家的媳妇绝对非常地恨我,我十分肯定。 你们家老太婆又不是我害死的,我就是个看热闹的,这么恨我,犯得着吗! 我还在自怨自艾,那家的幺姑娘突然开口说:“先别说了,吃饭吧。” 我这时候才看见稻场上放的几张桌子,都陆陆续续端上菜肴,看来是流水席。我就奇怪了,他们家到底怎么了,还这么郑重,请客吃饭干嘛。 我不敢多问,这时候,屋内走出来一个老人,穿着件老式布袍,衣服还是对襟的,脚上也是布鞋,山羊胡子已经全白,看着年纪不小,精神却好。那老者,看见我了,把我上下打量一番,冷冷的说:“来了啊。先吃饭。”随即邀请我一起上桌子。我被请到桌子上,背对着大门,面朝着山湾,紧挨着那个老者,做了个上席的位置。 我见着老者年龄,比这家的老汉还大得多,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农村里,能坐上席的,一般是贵重的客人,或者是身份尊贵的辈分高的长辈。我看着老者应该就是这家的什么亲戚长辈。 老者没有对我很客套,拿起筷子就夹菜,端杯子喝酒。坐在桌上的其他客人人都纷纷劝我喝酒,给我夹菜。真是纯朴好客,我好久没受到过这种待遇了。 我处在这么个古怪尴尬的环境,很不是滋味,就想找点话题说一说,我小心翼翼地问老者:“在座的各位是不是都是这家的亲戚啊?” 这只是一句很随意的问话。却跟炸雷一样,把众人都给说愣住。大家都不吃饭了,也不说话,面色凝重,静静地把我给看着。看得我内心发毛。 还是那老者,把众人望了一遍,眼里闪烁着鄙视。他回答我很简短:“是的。” 我还不知趣,出于礼貌。又向老者问道:“你儿是……” 那老者却转开话题:“来,喝一口酒。” 我把酒喝了,心里忐忑不安,处境尴尬。总想跟老者说点什么,一来是闲聊可以让自己放松些,一来我看能不能从谈话中探点口风出来。好让我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状况,而不是老是胡乱猜测,这家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至少不能问他们的身份,我告诫自己,身份是他们的忌讳。刚才我一问他们的身份,只是问他们是不是死者的亲戚,他们都极大的反应。看来不能再问。 我敬了老者一杯酒,酒劲一冲,也懒得跟他卖什么关子。直接问老者:“老师傅,今天摆酒席到底是为什么啊。” 老者回答我道:“家里过白事撒。” “过白事?你们家又有人……去世了?” 老者摇着头,手向这家人的大姑娘一指,“不是,今天是她妈重葬的日子。” 重葬?是个什么意思。 “今天是她妈去世的五七,闹的这么厉害,我们只能在今天把她请出来,重新埋。” “你们把棺材又从坟地里挖出来了?” “恩”老者点点头。继续吃菜。 我把四周一看,果然是家里死人摆流水席的排场。我小腹一阵紧张,肌肉紧缩,好难受。 “那遗体在……” 老者说:“是的,就在堂屋里摆着。” 我现在又有相同的感受了。和十几年前一摸一样的恐惧感又来了。甚至这家媳妇的脸,我都想当然的变成了,十几年前那张虚伪的表情。 这家的媳妇绝对非常地恨我,我十分肯定。 你们家老太婆又不是我害死的,我就是个看热闹的,这么恨我,犯得着吗! 我还在自怨自艾,那家的幺姑娘突然开口说:“先别说了,吃饭吧。” 我这时候才看见稻场上放的几张桌子,都陆陆续续端上菜肴,看来是流水席。我就奇怪了,他们家到底怎么了,还这么郑重,请客吃饭干嘛。 我不敢多问,这时候,屋内走出来一个老人,穿着件老式布袍,衣服还是对襟的,脚上也是布鞋,山羊胡子已经全白,看着年纪不小,精神却好。那老者,看见我了,把我上下打量一番,冷冷的说:“来了啊。先吃饭。”随即邀请我一起上桌子。我被请到桌子上,背对着大门,面朝着山湾,紧挨着那个老者,做了个上席的位置。 我见着老者年龄,比这家的老汉还大得多,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农村里,能坐上席的,一般是贵重的客人,或者是身份尊贵的辈分高的长辈。我看着老者应该就是这家的什么亲戚长辈。 老者没有对我很客套,拿起筷子就夹菜,端杯子喝酒。坐在桌上的其他客人人都纷纷劝我喝酒,给我夹菜。真是纯朴好客,我好久没受到过这种待遇了。 我处在这么个古怪尴尬的环境,很不是滋味,就想找点话题说一说,我小心翼翼地问老者:“在座的各位是不是都是这家的亲戚啊?” 这只是一句很随意的问话。却跟炸雷一样,把众人都给说愣住。大家都不吃饭了,也不说话,面色凝重,静静地把我给看着。看得我内心发毛。 还是那老者,把众人望了一遍,眼里闪烁着鄙视。他回答我很简短:“是的。” 我还不知趣,出于礼貌。又向老者问道:“你儿是……” 那老者却转开话题:“来,喝一口酒。” 我把酒喝了,心里忐忑不安,处境尴尬。总想跟老者说点什么,一来是闲聊可以让自己放松些,一来我看能不能从谈话中探点口风出来。好让我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状况,而不是老是胡乱猜测,这家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至少不能问他们的身份,我告诫自己,身份是他们的忌讳。刚才我一问他们的身份,只是问他们是不是死者的亲戚,他们都极大的反应。看来不能再问。 我敬了老者一杯酒,酒劲一冲,也懒得跟他卖什么关子。直接问老者:“老师傅,今天摆酒席到底是为什么啊。” 老者回答我道:“家里过白事撒。” “过白事?你们家又有人……去世了?” 老者摇着头,手向这家人的大姑娘一指,“不是,今天是她妈重葬的日子。” 重葬?是个什么意思。 “今天是她妈去世的五七,闹的这么厉害,我们只能在今天把她请出来,重新埋。” “你们把棺材又从坟地里挖出来了?” “恩”老者点点头。继续吃菜。 我把四周一看,果然是家里死人摆流水席的排场。我小腹一阵紧张,肌肉紧缩,好难受。 “那遗体在……” 老者说:“是的,就在堂屋里摆着。” 我的头皮一阵发炸,好像每个头发根都变成针,扎我的头皮发木。我忍不住回头往堂屋里瞄了一眼,果然就是白幡挂在那里,隐隐就能看到棺材的一角。这下看清楚了,堂屋里点了好多根蜡烛,围着屋内墙壁密密麻麻的放着白色蜡烛,灵台上也是……只要不是走人过路的地方,全都是。这些蜡烛虽然都点着,但一点都不觉得屋里有光亮,还是阴森森的昏暗一片。 竟然把死人从地下刨起来,又多这么多枝节,还给抬回家,再办一次丧事。他们在折腾个什么哦。 我背对着大门,背后感觉一阵又一阵的凉意袭来,那里还有心情吃饭。刚好我夹了一块肥腊肉在筷子上,本来想大快朵颐,现在嚼在嘴里,什么味道都没有。 我没了食欲,看着面前的群人饕餮,心里堵得慌。 众人正吃的酒席。忽然就窜来了一个人,站在稻场的角上,对着众人大喊:“人是你们害死的,你们这几个化生子,忤逆不孝,连自己的亲妈都杀,你们现在遭报应了吧……” 酒席上马上有几个年轻人扑上去把那个疯子压住,抓了几把土,堵他的嘴巴。那疯子拼命挣扎,“唔唔”几声,不知道那里这么大力气,挣脱了,吐干净嘴里的土,跳到稻草堆上,举着一个十字架,继续大喊:“是你们杀的,你们连妈都杀,都是没人性的,现在你们的妈要报复你们啦。” 疯子就在那里胡言乱语的叫着,这家人的儿子冲到稻场下,对着疯子威胁道:“你个老子再瞎说,老子打死你。”疯子还在喊着:“你们不信主,都要下地狱……”话没说完,被这家人的儿子用耙子从稻草堆上扫下来,一群人又冲上去把疯子给死死压住。找了个麻绳,把疯子给绑住。扔进猪栏屋去了。 死去老婆婆的两个姑娘本来在给流水席操持酒菜,听到疯子的狂喊,大姑娘就在原处哇哇的哭,手上的盘子也掉在地上。幺姑娘在炒菜,也扔了锅铲,吼吼的哭起来,边哭边说话: “妈哦,这叫我怎么搞哦,都说是我不孝哦,是我们害死你哦,你还不如就把我收了算了哦,妈哦,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哦,这么冤枉,我真不如死了算了哦,我再狠心,也不会害你儿哦……” 幺姑娘嘴里哭着,眼睛却看着自己的哥哥。 他哥哥,看到妹妹在看自己,嘴里又说着那些话,突然就一声大喊,骂他的妹妹:“你说你是冤枉,是个什么意思?你没害,那就是我害的妈是不是?” 哥哥的媳妇在一旁尖叫,狠狠抽他男人的嘴巴,:“你在瞎说什么、你在瞎说什么……” 只有大姑娘一言不发,听到弟弟和妹妹说的这些黄昏话,急的浑身发抖,瘫在地下。 那老者突然大喝:“你们在装个什么疯撒(宜昌方言:胡闹),都住嘴!” 一顿酒席,被这疯子给抄了豁子(宜昌方言:捣乱)。饭也吃不下去了。 我听了疯子的话,身上开始流着冷汗,不是冒冷汗,是流冷汗,淌淌地流,因为我心里想到一件事情: 基督教的信徒,是绝对不会自杀的! 想到这里,我无意识的往灵堂里扭头看去,堂屋里的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部熄灭了。 那老者见这个阵势,并没有像下辈人一样慌乱,招呼我,“别在稻场上了,我们到偏屋里去坐。”我现在就是不愿意看见那阴森的灵堂,最好是离得越远越好,连忙去了偏屋。 我和老者进去了,旁人也要跟着进来,可老者说:“你们都在外面等着。” 其实老者是个很直白的人,待我一坐定。一刻都不耽搁,也不饶弯子。直截了当的对我说:“我来告诉你,为什么要接你来。” 我不出声,就是脸上做出期待的表情。 老者喝了一口茶,“其实你过来,不仅是在帮他们,也是在帮自己。” “这是为什么啊”我急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你莫慌,听我说。” 我都急死了,可这老头还在悠闲的吹杯子里飘在水面上的茶叶。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包括我,都不愿意告诉你身份,更别说自己的姓名。” “告诉我姓名有什么好忌讳的。那有这么邪!”我说道。 “你不信啊,不信你到门外去,找个人问问他的名字,他们不跪下来求你才怪。” 听老者说道这里,我恍然大悟:妈的,原来这些人对我热情,不是客气。他们并不是尊敬我,这家人的儿子和媳妇也不是恨我,而是他们——怕我!奶奶的!” 我自己都已经被这群人的诡异场面吓的三魂出了七窍,那里有什么本事,让他们来怕我呢,而且他们怕我,生怕我知道他们的身份和名字。我知道以自己的智商,肯定是想不出缘由了。就安静下来,静等着老者的下文。 老者没让我失望,说出了一段话,这话刚开头,我就瞠目结舌,太匪夷所思了。废话少说,我现在把和老者的对话大致回想出来吧,应该和他当年给我说的差别不大,毕竟这个事情对我刺激太深了—— “今天是我堂侄媳妇(就是死者)的五七,也不用多跟你说了,我知道你看到了望老太爷,哦,那个胖子(这一句话,就把我给镇住了),你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告诉你,你知道的东西,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东西,我也知道。 你仔细的告诉我打笳乐的情况…… 哦,那个敲钹的是邓村的向豁子…… 吹唢呐的是黄金口的朱三憨子…… 打平鼓的我倒是不认得。向豁子和朱三憨子笳乐打的是好啊,不管哪个屋里做丧事,都要请他们,连峡口那边的一个和尚庙做法事,都请他们帮忙。” 听到这里,我彷佛找到了大救星,原来这老者认识在坟头上打笳乐的人,这么说来,不是我撞邪,看花眼了。而是实实在在有这几个打笳乐的人。我长出一口气,心里悬了几天的石头终于落地。 我急忙对老者说:“那你告诉他们撒,说我没撞邪,跟这件事没得任何关系,不用我帮什么忙了。我看见的都是实实在在的真人,没撞邪。你们该过事(宜昌方言:泛指一切红白喜事)的过事,该埋人的埋人。我就先走了。” 这时,那老者嘴角也露出那种诡异的微笑,我又看到这个怪笑了。我心里开始发毛。可这还没完,老者接着又说了一句,让我浑身的寒毛全部竖起。 “向豁子和朱三憨子已经死了五十多年了。” 那老者见这个阵势,并没有像下辈人一样慌乱,招呼我,“别在稻场上了,我们到偏屋里去坐。”我现在就是不愿意看见那阴森的灵堂,最好是离得越远越好,连忙去了偏屋。 我和老者进去了,旁人也要跟着进来,可老者说:“你们都在外面等着。” 其实老者是个很直白的人,待我一坐定。一刻都不耽搁,也不饶弯子。直截了当的对我说:“我来告诉你,为什么要接你来。” 我不出声,就是脸上做出期待的表情。 老者喝了一口茶,“其实你过来,不仅是在帮他们,也是在帮自己。” “这是为什么啊”我急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你莫慌,听我说。” 我都急死了,可这老头还在悠闲的吹杯子里飘在水面上的茶叶。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包括我,都不愿意告诉你身份,更别说自己的姓名。” “告诉我姓名有什么好忌讳的。那有这么邪!”我说道。 “你不信啊,不信你到门外去,找个人问问他的名字,他们不跪下来求你才怪。” 听老者说道这里,我恍然大悟:妈的,原来这些人对我热情,不是客气。他们并不是尊敬我,这家人的儿子和媳妇也不是恨我,而是他们——怕我!奶奶的!” 我自己都已经被这群人的诡异场面吓的三魂出了七窍,那里有什么本事,让他们来怕我呢,而且他们怕我,生怕我知道他们的身份和名字。我知道以自己的智商,肯定是想不出缘由了。就安静下来,静等着老者的下文。 老者没让我失望,说出了一段话,这话刚开头,我就瞠目结舌,太匪夷所思了。废话少说,我现在把和老者的对话大致回想出来吧,应该和他当年给我说的差别不大,毕竟这个事情对我刺激太深了—— “今天是我堂侄媳妇(就是死者)的五七,也不用多跟你说了,我知道你看到了望老太爷,哦,那个胖子(这一句话,就把我给镇住了),你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告诉你,你知道的东西,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东西,我也知道。 你仔细的告诉我打笳乐的情况…… 哦,那个敲钹的是邓村的向豁子…… 吹唢呐的是黄金口的朱三憨子…… 打平鼓的我倒是不认得。向豁子和朱三憨子笳乐打的是好啊,不管哪个屋里做丧事,都要请他们,连峡口那边的一个和尚庙做法事,都请他们帮忙。” 听到这里,我彷佛找到了大救星,原来这老者认识在坟头上打笳乐的人,这么说来,不是我撞邪,看花眼了。而是实实在在有这几个打笳乐的人。我长出一口气,心里悬了几天的石头终于落地。 我急忙对老者说:“那你告诉他们撒,说我没撞邪,跟这件事没得任何关系,不用我帮什么忙了。我看见的都是实实在在的真人,没撞邪。你们该过事(宜昌方言:泛指一切红白喜事)的过事,该埋人的埋人。我就先走了。” 这时,那老者嘴角也露出那种诡异的微笑,我又看到这个怪笑了。我心里开始发毛。可这还没完,老者接着又说了一句,让我浑身的寒毛全部竖起。 “向豁子和朱三憨子已经死了五十多年了。” 绕了一圈,原来我还是见到鬼了。我怕的厉害,安静的坐下。继续听着老者说话: “你知道为什么这些人都怕你吗?” “为什么?” 老者沉默一会,慢慢的说道:“你听说过邪煞没有?” 我摇摇头。 “你是从街上来的,怪不得不知道。” “到底什么是邪煞!”我大声喊道,我吓极了,可这老东西还在跟我卖关子。 老者还是不紧不慢地说话:“我堂侄媳妇,是横死的,而且有怨气,所以死后,坟里有打笳乐的声音。如果五七不把她请出来,另外找坟地埋葬,过了百日,就会出邪煞。” “那又怎样?” “百日后,邪煞叫谁的名字,谁就会死。” “出邪煞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怀疑到时候该你叫。” “哈——”我一声冷笑,“我信了你,才是邪性呢。” “你算过命没有?”这老头子净给讲我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你的八字怪。” 我想起自己当初在学校和王八给自己算命,知道自己的八字缺两门,看来真有点邪门。这 “墓地的时候,你看见的胖子就是望老太爷。”老者说道:“望老太爷选中你了。” “为什么选中我?”这句话一说,我自己就知道是废话,老者刚刚才说,我的八字古怪。 我他妈的没事去听个什么热闹啊。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凑热闹了。 “既然是我叫,那为什么你的堂侄孙女来找我,叫我来救他们一家,那是个什么意思?” 老者说:“是我要她找你来的。” 老者跟我说了这多话,透露这么多隐密的鬼事,这个事情的脉络,我渐渐地捋顺了。我他妈的真是傻。我身上又开始流冷汗,感觉背心已经湿透。我颤巍巍的把那句话说出来: “他们怕我叫他们的名字?……” 老者把我盯着,不说话。 我猛地跳起来,站在地上,“你们不懂法律的吗?” “你多心了,小伙子,我堂侄媳妇死的当晚就报警了,警察还把她尸体拖到镇医院解剖了的。确定是自杀。他们不会为难你的。你把他们想的太恶了,犯法的事,他们那里敢做。其实他们怕你,比你怕他们厉害得多。” “那叫我来到底做什么?” “我有办法把这事给压下去,但要你来做。” 我突然听到猪栏屋里那个疯子在狂叫: “主啊——” 声音凄惨,听的人浑身不自在。 想到我是被这家人连哄带骗的弄到这鬼地方来。心里有点不爽,赌气说道:“既然邪煞要报复,这都是你们的事情,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再说你把这事情说的这么玄乎,我还不一定信呢。” 我扭头看门外,那些脸色紧张的群人,只有老婆婆的老汉,悠闲的坐在一旁抽烟。 那老者不看我了,眉头狠狠的皱着,脸色很难看,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茶杯看,茶杯里的青油油毛尖一根一根竖着,密密麻麻。老者说话了: “你的自己的确不会有什么关系,你也可以但你想想,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在墓地见到了阴司,如果真的再死人,你以后怎么办。所有人都会躲着你,害怕你,把你当成通阴的怪人。都会把你当牛屎一样恶心。”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大叫。我感受到了老者语言中的悲哀。但我还在死犟。 “我今年八十七了,一直一个人住在山凹里,住了一辈子。有事的时候,他们都恭恭敬敬的请我帮忙,平时没事看见我了,比看到到鬼还怕,躲的飞快……你愿意这样过?” 我眼前一阵眩晕,分明看见那个胖子(现在我知道他是望老太爷了),坐在这老者的身后,看着我笑。 我明白老者的身份了。 我手撑着下巴,呆呆的想了好久,对老者说:“你说,怎么搞?” “我的大侄孙姑娘说,她看见她妈死前,把一个金戒指吞到肚子里,可是警察尸检,没有找到那戒指。” “是不是警察给私自拿了?”我插的飞快。 老者冷冷的说:“他们不敢。” 老者继续说道:“你把那个戒指从我堂侄媳妇喉咙里掏出来,我们再另外找穴地安葬她,这事就结了。” 我一听是这个事情,一泡热尿差点没撒在裤裆里。我跟老头子反驳:“警察解剖了都找不着,怎么还会在喉咙里!” “还在喉咙里,警察找不到,不见得你就摸不到。” 我胃提到胸口上来了,蹲在地下,干呕。呕了一大滩清水在地下。我怎么能去干那么恐怖的事情,我绝对不去干,我打定主意,对老头子大声喊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干?非要拖上我?” “我自己能做,就不叫你来了,望老太爷看中的是你。”老者边说,边把他的两只袖口卷起,我看了他的小臂,吓的“啊”一声吼。 老者的手和旁人一无二致,但仅限于手腕以上。他的是手臂,这哪里是手臂,就是两根桡骨,缠着几根血管,一点肌肉脂肪都没有。血管之所以没有掉落,只是因为骨头表面包着一层极薄的透明皮肤。 我的双腿打颤,内心飞快的想着:我如果跟他走上相同的道路,是不是身体的某些部位会发生这同样的变化。 我不寒而栗。心里权衡:和在尸体嘴里掏戒指相比,那件事更容易接受一些。 声音凄惨,听的人浑身不自在。 想到我是被这家人连哄带骗的弄到这鬼地方来。心里有点不爽,赌气说道:“既然邪煞要报复,这都是你们的事情,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再说你把这事情说的这么玄乎,我还不一定信呢。” 我扭头看门外,那些脸色紧张的群人,只有老婆婆的老汉,悠闲的坐在一旁抽烟。 那老者不看我了,眉头狠狠的皱着,脸色很难看,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茶杯看,茶杯里的青油油毛尖一根一根竖着,密密麻麻。老者说话了: “你的自己的确不会有什么关系,你也可以但你想想,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在墓地见到了阴司,如果真的再死人,你以后怎么办。所有人都会躲着你,害怕你,把你当成通阴的怪人。都会把你当牛屎一样恶心。”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大叫。我感受到了老者语言中的悲哀。但我还在死犟。 “我今年八十七了,一直一个人住在山凹里,住了一辈子。有事的时候,他们都恭恭敬敬的请我帮忙,平时没事看见我了,比看到到鬼还怕,躲的飞快……你愿意这样过?” 我眼前一阵眩晕,分明看见那个胖子(现在我知道他是望老太爷了),坐在这老者的身后,看着我笑。 我明白老者的身份了。 我手撑着下巴,呆呆的想了好久,对老者说:“你说,怎么搞?” “我的大侄孙姑娘说,她看见她妈死前,把一个金戒指吞到肚子里,可是警察尸检,没有找到那戒指。” “是不是警察给私自拿了?”我插的飞快。 老者冷冷的说:“他们不敢。” 老者继续说道:“你把那个戒指从我堂侄媳妇喉咙里掏出来,我们再另外找穴地安葬她,这事就结了。” 我一听是这个事情,一泡热尿差点没撒在裤裆里。我跟老头子反驳:“警察解剖了都找不着,怎么还会在喉咙里!” “还在喉咙里,警察找不到,不见得你就摸不到。” 我胃提到胸口上来了,蹲在地下,干呕。呕了一大滩清水在地下。我怎么能去干那么恐怖的事情,我绝对不去干,我打定主意,对老头子大声喊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干?非要拖上我?” “我自己能做,就不叫你来了,望老太爷看中的是你。”老者边说,边把他的两只袖口卷起,我看了他的小臂,吓的“啊”一声吼。 老者的手和旁人一无二致,但仅限于手腕以上。他的是手臂,这哪里是手臂,就是两根桡骨,缠着几根血管,一点肌肉脂肪都没有。血管之所以没有掉落,只是因为骨头表面包着一层极薄的透明皮肤。 我的双腿打颤,内心飞快的想着:我如果跟他走上相同的道路,是不是身体的某些部位会发生这同样的变化。 我不寒而栗。心里权衡:和在尸体嘴里掏戒指相比,那件事更容易接受一些。 灵堂里的蜡烛又被人重新点燃了,我注意到蜡烛的摆放,才发现摆的方位有规律,心想,若是王八在这里就好了,他懂奇门遁甲这一套。 老者让人端了一盆水进来,烧了两张纸钱,把灰落在水盆里。嘴里叽咕几句,点点头。旁人就把停在堂屋正中的棺材盖打开。我不敢往棺材里看,面朝着棺材,眼睛闭着。我知道我现在很丢脸,但没办法,这个恐惧来自生理上,我克制不了。 棺材盖一开,老婆婆的子女就一起扑到棺材沿上,嚎啕大哭,数落自己的不是,怠慢了母亲,让母亲死了都不安生。看着他们哭的凄惨模样,我觉得自己刚才怀疑他们的不孝,实在是无中生有。心里有点愧仄。 我半闭着眼睛,一步一挪地移到棺材边,鼓起勇气,把眼睛睁开。心里想着“别怕别怕……” 可看到那老婆婆尸体,我还是一股凉意直窜到脚底,双腿就软了。老婆婆已经入土个把月。一个死了个把月的尸体,会变成什么样子,就算现在不是夏天,尸体也开始发抛(宜昌方言:浮胀)了。还好,我只看到尸体的脸,尸体的眼睛里的瞳孔已经变得很淡很淡,和眼白的颜色基本没什么差别。脸上全是土黑色的斑。嘴唇紧紧闭着,却夹了一截舌头伸在嘴外。舌头的颜色是紫色的。老婆婆是上吊死的,是不是吊死鬼都是舌头伸出的样子。我尽量让自己胡思乱想,让自己分神,免得太害怕。 我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老者示意我停一停,他咦了一声,轻轻把老婆婆头上的一缕白毛拨开。我这才看清楚,这缕白毛长在印堂的地方,可我刚才把他当做盖在尸体额头上的头发。老者想了想,然后叫人拿了剪子来,把那缕白毛剪了下来。收了起来。 老者对我说:“别害怕,越怕越出事。” 现在要我别怕,这不是在瞎说吗,我怎么能不害怕? 老者把水盆里水浇了点在尸体的下巴和腮帮子上,接着用手揉尸体的腮帮子,揉着揉着,我就看见尸体的嘴渐渐张开,应该是揉松了下巴上的肌肉,把腮帮子紧绷的肌腱给松弛了。 看着老婆婆黑洞洞的一张口,这嘴张开了,尸体的脸看起来比刚才诡异百倍。我一想到马上要把手伸进这个黑洞洞的嘴里,心里紧缩的厉害,甚至酸酸的,我的嘴角在抽搐,怎么都抑制不住。我听见了“科科……科科“的声音。过一会,才发现是自己的牙齿在敲。我想也好放弃,可是现在骑虎难下,我想着老者那双手臂,把夺门而逃的心思也免了。 老者把事先准备好的艾蒿水,用嘴含了,喷在我的手上,从手肘开始喷,一直喷到手指尖,喷得很仔细,连续喷了几遍。 老者不做什么法事了,所有人都不动了,都静静把我看着。 该我了。 你说我一个整天无屌事的保安,安安心心地上个班,和营业员贫贫嘴,拿着工资吃吃喝喝,过的多好,怎么就吃饱了撑着,去听什么坟墓传出的笳乐。现在惹火上身了,我他妈的怎么就这么贱,这下自作自受了吧。 我一边骂着自己,侧着身子,斜靠着棺材,慢慢把手伸向老婆婆的那张嘴,手臂抖动得厉害,对不准尸体的嘴巴。慢慢的手指就触碰到尸体的嘴唇。我把头扭过,不敢再看尸体。脖子扬着,看着堂屋的橼子。 “我激动的把冰箱的冷冻柜打开——整整两盒牛奶冰棒,已经全部冻好了,我开心地拿出来一盒,用力抽出一支,放在嘴里——味道真好啊。“少吃点,别拉肚子。”老妈在一旁警告我。我才不听呢,我要把这两盒牛奶冰棒一口气吃完。可是怎么啦,我的手冻在做冰棒的铝盒子上了。好凉好凉,凉的彻骨。” 我幻想不下去了,因为我的手已经伸进了老婆婆的口里。我的手伸不下去,舌头太突出,把喉咙堵住。我只能把舌头往腮边推挤。 “月光柔和,清风吹拂,我把袖子抱在怀里,袖子靠着我胸口,袖子的脸在月光的轻拂下,太漂亮了,漂亮的完美,特别是那嘴唇,红艳艳的嘴唇,微微的翘着。我把低下头,把嘴凑上去。两个人的唇,柔软的触碰,我快乐得头晕目眩。” 手又探不下去了,喉咙太窄,死死的低着我的手背,颚骨生硬,压的我手生疼。“用力点!”老者在一旁大喝,把我从初吻的回忆中拉回。 “我对捷说,“我没试过……”捷的表情羞涩又放荡。捷的身体白皙、光洁、柔软、青涩、火热、抽搐……” “哞——”我嘴里呜咽地发出一阵悲鸣般的痛苦叫喊。 我的手腕被老婆婆的嘴巴咬住了。 我蹦了起来,发狂地手臂甩着,可是是甩不掉,尸体的头颅还紧紧箍在我手臂上,随跟着我手臂的挥动摆来摆去。怎么一具尸体也有百把斤重,我吓极了,但也没能力甩掉尸体。倒是把尸体甩得在棺材里咚咚乱撞。 老者向我喊:“莫动!莫动!” 立刻有人把我胳膊摁住,老者捧住尸体的头颅,慢慢地往下扯。这个时间过得好漫长,我觉得自己要死了,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总算是手从尸体口里抽出来了,我马上向屋外跑去,只跑了几步,就浑身瘫软,摔在地下。有人扶我,被我推开。 我哇的哭起来:“老子不干了,老子不干了。”我实在是吓的太狠了,顾不得什么,就是吼吼的哭,不愿意干下去。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这时候,屋内的所有人,除了那个会走阴司的老者和死者的老汉,他人都齐齐的跪下,老婆婆的子女,竟然磕起头来。 我还在极度的恐惧中,嘴里喊着我自己也听不懂的语言:“因某比米米索寞……尽归看目连……四散枝骨死绵……行短路……” 旁人见我说起胡话,也吓的不敢接近我。那老者,站到我面前,打了我两记耳光,才把我打清醒了,心神才安定。 老者沉着脸说:“给他喝碗姜汤,放蜂糖。” 喝了姜汤,我才把这口气给换过来。 老者对我喝道:“叫你莫怕,你慌什么!” “你骗我,”我指着老者说:“这事没你说的这轻巧。你告诉我,你的手臂到底怎么变成这样的?” 老者沉默了,又说道:“不管怎样,你还是要把这事做完,你不能停了,不然更惨。望老太爷已经被惊动了。你必须把那东西殴(宜昌方言:掏)出来。” 老者给了我一块东西,让我含着,是个恶心的植物茎块,含在嘴里一股很冲的怪味。却让人的头脑很清醒。又让人有点飘飘然的感觉,内心的害怕减弱了点。 我再次鼓足勇气,走到棺材旁,把手犹豫地喂向尸体嘴巴。死就死吧,过了这关,我这辈子都不去招惹这些邪事了。 老者拿出两根银针,分别在尸体的耳根下,扎进去一根。对我说:“不会再阖上了。” 这次手往喉咙里探得顺利多了。尸体喉咙冷冰冰的,而且干涩。我也不敢再胡思乱想些开心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心里突然坚定,就想快点把那戒指掏出来。 我的手指尖,突然触到一个硬东西,我兴奋起来,“我摸到啦。” “快把他殴出来!”老者很紧张。 我的指头关节一勾,触碰那个金属东西的面积更多。可是,那个东西还是邪性啊。我把老者看着,是不是又被他给骗了,或者是这老狗日的根本就是一直在骗我。 我手指感觉到的东西很坚硬,而且有棱有角,边缘处刮得我手指疼。 戒指应该都是圆润光滑的表面啊。怎么会这样! 我顾不了这么多了,手又往喉咙里伸了一小截,两根指头夹到了那金属玩意。 老者急切的问我:“捏到没有?” “捏到了……哎哎……怎么回事?”我喊道:“那东西会跑!” 那金属东西竟然在我的手中挣扎,挣脱了我的手指,向食道的深处钻去。我心横了,猛的把手往里面杵进一截,手肘没入尸体的口中。 我一把将那金属怪东西给抓住,牢牢握在手中,无论那鬼东西是什么,我也不放松。我也能肯定,那鬼东西不是戒指。因为它还在我手心里挣动,硌得我手心一阵一阵的疼。那东西是活的。 我现在没那么害怕了。 当我手把那鬼东西捏住的时候,我就不再怕了,恐惧来源于未知,但我现在什么已经都明白。我的确有走阴司的潜能。 我看见靠近门槛的那个十几岁的小孩,站在稻场上对老婆婆说:“我学费掉了,不敢跟我妈讲。”老婆婆说:“你要相信耶稣哦,要多少钱。” 王波伢子,你这个小日白佬。我下意识地抑制住说话的冲动,现在绝对我不能出声。 我开始把手臂从尸体口中拔出。 眼睛慢慢扫过众人。 我看见了周老二的媳妇对老婆婆说:“我打麻将把钱输了,你儿借点钱我去买点饲料,我把鸡蛋卖了就还你……” 向春,你卖鸡蛋的钱呢?我差点脱口而出,随即把牙关咬住。 “我儿子生病了,差点钱打针……” 你也是骗子,望开贵。 还有望开喜,还有胡桂花,还有黎保伢子…… 他们现在都在灵堂,齐齐的跪在我面前。我把他们一一看过。他们看见我的模样,都吓的发抖,向春的还尖声乞求:“大妈,我错了,我错了,我现在就把钱烧给你。”说毕,掏出几张10元的钞票,惶惶的在棺材前的火盆里烧了。 我终于把手从尸体的嘴里抽出来了,拳头握得紧紧的,手臂和拳背上血肉模糊。灵堂里一阵腥臭。老婆婆的尸体,七窍,流出血来,一点一点的往外渗。 老婆婆的儿子也吓住了,坐在地下,往后退。 望开仁对他妈说道:“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供你吃供你喝,你的钱又没有只给我一个人。” “你是我儿子啊” 望开仁说:“你还有两个姑娘撒,你又不只是生我了一个!”望开仁说:“你去找你的姑娘去。” “我不是已经把钱都给你吗?” 望开仁说:“你才给了我多少钱?”望开仁说:“你到底……”望开仁说:“还藏了多少钱……”望开仁说:“你的钱呢!……”望开仁说:“你这个……”望开仁说:“老不死的……”望开仁说:“怎么会……”望开仁说:“只有两千块……”望开仁说:“的私房钱……” “仁伢子,我真的只有这么多钱了,已经给你了。” 杨翠凤说:“妈……”杨翠凤说:“不怪我们……”杨翠凤说:“心狠……”杨翠凤说:“你把钱……”杨翠凤说:“都给了外人……”杨翠凤说:“只给……”杨翠凤说:“我们……”杨翠凤说:“这么点钱……”杨翠凤说:“你儿还有……”杨翠凤说:“几天活撒……”杨翠凤说:“把钱藏着……”杨翠凤说:“干嘛……” 我恨恨地看着这对不孝的儿子媳妇,喉咙咯咯的响,极力忍着喊话的冲动。 两口子看着我,吓得说不出话,只是咚咚的给我磕头,磕了几下,又掉头给棺材磕头。 望开仁说:“这个月……”望开仁说:“的油米都……”望开仁说:“给你了……”杨翠凤说:“妈……”杨翠凤说:“我们家里的……”杨翠凤说:“情况……你又不是……”杨翠凤说:“不知道……”杨翠凤说:“说好了……”杨翠凤说:“一个月二十斤米……”杨翠凤说:“一斤油……”杨翠凤说:“你把钱给谁了……”杨翠凤说:“就找谁去……” “我好歹也是你们的妈撒……就忍心我饿死啊?” 望开仁:“你死也死到外面去!” 我手中的那个怪东西,突然使劲挣扎,在我手心踢动。我感觉那锋利的金属甲壳要把我手心割破了,我松了松,用指头捻住那东西。 现在看清楚了:是个金闪闪的钉锤邦邦(宜昌方言:金龟子)。 老者兴奋的大叫:“给我,快把它给我!”把手凑了过来。 我手一紧,又把那钉锤邦邦死死攥住。我看着老者,缓缓摇摇头,“没门。” 我把头一扭,看见老婆婆的幺姑娘,正趴在棺材顶,那黄裱纸轻轻擦拭老婆婆口鼻中、眼角边的血,嘤嘤的哭。 望开玉说:“妈,你吃了饭没有。这么晚了走这么远干嘛?”望开玉说:“妈,不是我说你,你这么大把年纪了,信什么洋鬼子的教撒。”望开玉说:“当初就叫你莫把钱给那个神经病神父,那是个疯子,你偏不相信我。”望开玉说:“你现在倒好,没得钱了,也不见那个神父来给你碗饭吃。”望开玉说:“你还不是要来找我们。”望开玉说:“这世上,那个能靠的住哦,除了我们这些做儿女的。”望开玉说:“可是你也晓得,我嫁到这家了,日月也不好过,你女婿已经出门到浙江打了两年工了。”望开玉说:“勤扒苦挣弄点钱,都要给你孙子上学撒。”望开玉说:“你儿莫哭了,你儿吃了饭,先回去,我明天去找哥哥去”望开玉说“他和嫂子太不对了,怎么能把你赶出来呢。” 我的眼光划过棺材,看见了老婆婆的大姑娘,她现在躲得棺材远远的,靠着大门的门板,身上跟筛糠似的,哭都哭不出来。钉锤邦邦又在用力了,好像马上要从我手中的缝隙里钻出来。 “把它给我!”老者发狂的喊:“你还想不想活了!” 我用另一只手对着老者一指,竖起食指摇了摇。我什么都知道啦,你这个老东西骗不了我拉。你想养这个邪煞,我偏不让你如意。 老者的眼中也闪着恐惧,哈哈,该他害怕了。 我回头又向大姑娘看去。 望开红说:“妈,你把钱都给了弟弟和弟媳妇了。”望开红说:“又来找我干什么?”望开红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望开红说:“我没得义务养你哦。”望开红说:“杨翠凤一看就是个骚东西。”望开红说:“杨翠凤把你钱乎到手了,不管你了吧。”望开红说:“你儿还是回去,等哈儿莽子回来了,又要打我。”望开红说:“你儿片(宜昌方言:赖)在这里也没有用,我反正不得管你。”望开红说:“你现在一分钱都没得了,就知道来找我拉?”望开红说:“杨翠凤这个贱货,骗光你的钱,又叫你来找我,是不是?” 望开红说:“妈,你的这个戒指还在啊。”望开红说:“给我看看撒。”望开红说:“你儿莫挣撒。”望开红说:“你儿莫动,我捋不下来。”望开红说:“妈,你儿这戒指戴了好多年哦,怎么这么难的捋下来。”望开红说:“你儿把钱都给杨翠凤哒,这个戒指就留给我了啊。”望开红说:“你对杨翠凤这么大方,对我怎么这么啬啊!”望开红说:“我就不还给你啦,你儿总要给我留点东西撒,不要什么都把给杨翠凤那个贱货。”望开红说:“你儿怎么还不回去啊?”望开红说:“我就不信,弟弟不给你饭吃。”望开红说:“他们敢,忤逆不孝的,等我有时间了,是要回去找他们说说道理的。” 望开红说:“你儿搞什么撒。”望开红说:“你儿抢什么撒,一个戒指你都舍不得给我啊。”望开红说:“给我。”望开红说:“你给不给我,你这个老东西。”望开红说:“莽子莽子,快过来给我帮忙。”望开红说:“啊呀!莽子,这老东西把戒指吞哒。”望开红说:“老不死的,把戒指吞了都不愿意给我。”望开红说:“你滚,你把你的一把骨头都把给杨翠凤去。”望开红说:“你滚回去,该他们给你送终。”望开红说:“滚……” 望开红、望开红、望开红、望开红、望开红、望开红 我死死把腮帮子咬住,但是不行,我还是想叫她的名字。我下巴抖得厉害,我要喊了,我真的要喊了。我用牙齿把嘴唇狠狠咬住,鲜血迸出,我嘴里咸咸的。我忍住了。 老者在旁边大喊:“你们都死了啊,快帮我把那个东西抢过来。” 我嘴角微笑,把手上的钉锤邦邦递给离我最近的黎保伢子。黎保伢子看见我脸上诡异的笑容,就已经吓的魂不附体,更别说有胆子接我手上的那个鬼东西。这么多人,那个人敢来拿! 我看到稻场上的酒席还没撤,走出灵堂。群人看着我,纷纷避开。只有老者追着我,但已经没有什么精神了,“求求你……莫这样。” 老婆婆的老汉坐在桌子边,闷着在抽烟,我看见他的眼角流泪。 望庄福说:“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老婆婆说:“没得救了,吞了金子,肯定死,老话没得错的。” “你快些吐出来。” “我不想活了。” “你快殴喉咙。” “已经吞好半天了。” “我去叫仁伢子来。” “你莫叫了,他巴不得我死。” “这群化生子。” “你帮我,把这绳子从檩子上穿过去,再往下拉。” “你瞎说什么?” “神父说了的,我不能自杀,自杀了要下地狱的。” “你在瞎说什么……” 望庄福对我说:“你喊我的名字撒。” 我没理他,我不敢看他。他现在老泪横流,泣不成声。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我把酒席上的残酒,倒在一个空海碗里。 老者凄惨的大喊:“莫搞——” 我回头看着老者。老者嘴里喊着,却不敢走近。我看见望老太爷正用手揪着他的耳朵。可他不知道,他只是看着我手上的钉锤邦邦。 我把钉锤邦邦,扔进酒碗里。 老者在我身后发出一声惨叫。老者的耳朵掉了。众人都在惊呼。 钉锤邦邦在酒里面扑腾一会,飘在酒水面上。渐渐化了。酒碗上冒了一股青烟。 老者有件事,是他没想到的。 他猜不到我读书的时候不务正业,和王八研究过一些玄门。有时候,无意学到的东西,真的会救命。 钉锤邦邦沉到酒碗的底部。我仔细看了看,是一枚金戒指,黄澄澄的躺在碗底。静静的,随着酒液的晃动,光线折射,晃晃的,觉得那戒指似乎不真实。 老者把我送到幺棚子的大桥上。对我说:“算了,这都是命。” 我说:“你都跟了望老太爷一辈子了,何苦呢。“ “你那里知道……”老者说:“就算是离开望老太爷……一天也行……这种滋味,你不知道。” 我说道:“望老太爷不会再找我了吧?” “不会了,你蛮恶。比我要狠。敢明着跟望老太爷拼。”老者说:“今天的事,你不会乱说吧。” “十年内,我是不会说出来的。” “你知道我的寿数是九十七……”老者愣住。 我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看着发呆的望德厚,心里舒畅多了。(墓地笳声完) 的士司机 看到农民哥哥在论坛上写的扫街日记。我突然就想起了以前一个的士司机朋友跟我讲过的一个事情。 所说的那个的士司机姓沈。 老沈30多岁,下了岗,在社会上混迹几年,也没找到什么出路,于是就学了驾照,开始了当的士司机的营生。他当时还没有自己的的士,就做挑土司机,专门开夜班。每晚勤扒苦挣,一个月能挣到两千块左右。老沈很知足了,这比上班挣的多得多。 老沈一般在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去夜市摊子吃点宵夜。一来是饿了,二来是吃点东西,人会有点精神,说不定还能撞到生意。一般的的士司,一到晚上两点,就凑在夜市喝酒,然后打牌,或是睡觉,到了早上就交车。老沈不像他们那么懒散,老沈的家庭负担重,想多挣点钱。 宜昌的的士宵夜摊有几个,伍家岗的一直都在,北门以前是的士司机定点宵夜地,可是后来做的好,竟然延续了陶朱路的热闹,成了一般人也喜欢的夜市。 不过十三码头的的士夜市,始终,都是做的士生意,一般人去的不算多。到了凌晨,的士司机就把车停到十三码头的街道上,下了车就去摊子上宵夜。相熟的洗车小工,看车身的肮脏程度,就知道司机要洗车。忙忙的拿着喷头去冲刷。 一个晚上老沈收车收的很早,十二点就收了。这时已经是冬天,还有一个多月就是春节。街上的人没有秋天多。生意就差一些。但今天老沈收车很早的原因是他刚刚跑了两趟大单子,送了两个客人去三峡,回来的时候在接待中心打算低价接几个人回市内,没想到碰到了一个有急事回市内的,价都没讲,打表回来。 这样一来,今天的收入就比往常多了一倍还多。这么冷的天,估计下半夜也没什么人了。就早早的到了十三码头的夜市,舒坦的坐在路边的摊在上,等着老板过来招呼。 他今天心情很好,特意点了烤鱼,还有一些别的烧烤。老板在他点菜的时候,给端了一壶放了姜的黄酒。他故意多了些菜,他等着看有没有关系不错的的士司机朋友也来宵夜,打算热情的招呼他们过来一起喝点酒。 “看是那个运气好,让我请一顿。”老沈开心的想着,他打算吃了宵夜,就回家,今晚可以睡个整觉。 可是没得哪个朋友有这个口福,老沈的酒菜都上齐了,都没有熟人来。的确,现在连一点都不到,对于的士司机来说,实在是太早了。老沈在考虑是否把吃不完的烤鱼打包。 这时候,夜市摊在来了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衣着很平常。虽然是如今流行的样式,但总是看着土气,衣服的布料很差。 那个男人就站在夜市的烧烤摊前,看着摆在桌子上的砂锅料,眼睛瞧着砂锅牛肉、肥肠……嘴里好像要滴出涎水来。 夜市老板正在火槽上烤羊肉串,看着那个男人,说道:“你天天来糗(宜昌方言:缠、磨蹭对方),我怎么也是做生意的撒,不能养着你撒。” 那个男人不说话,就是看着砂锅里的肉。嘴里说着:“老板你是好人,有好报,到时候生意好……” 老沈看着这个斯文的乞丐,也觉得好笑:这人嘴巴这么乖巧,怎么会连饭都吃不上呢。” 那男人用手指勾到自己的嘴巴上,还是死死看着食物。但他真的很斯文,只是看。虽然眼睛都放出光来,却并没有要偷偷抓着吃一块的意图。老板估计对他很了解。仍旧自顾自的烤烧烤。知道他不会偷食物。 给老沈热黄酒的打杂的小工,和老沈很熟了,看见老沈看着那男人,就对老沈说:“这个人十几天前不知道从哪里来,第一晚老板给了他一碗汤喝,他就记住了,连续这几天都来。老板看他可怜,每次给点东西他吃。” “哦,他看来神经有点问题,把你们老板当爹了。” “我看也是的,你看他说话的样子,慢条斯理的,都要饿死了,还是不着急。”打杂的小工继续说道:“老板对他说,你有手有脚,干脆来洗车,有个事做,吃饭总不成问题撒。” 老沈说:“你们老板真是个好人。” “可是他好像听不懂,没答应也不答应,吃了东西就走了。”小工说道:“所以这两天老板也不给他吃的,一个年轻八轻的人,好吃懒做……” 老沈看着那个饥饿的男人,还是站在砂锅料面前,凄楚的看着。 老沈看着不忍,心想,反正今天也是想招呼个人来一起宵夜。干脆,就请他了吧。 老沈就跟那男人打招呼,叫他过来就坐。 那男人欢天喜地的就坐过来了。废话也不多说,立即狼吞虎咽的吃烤鱼。 老沈劝他:“你是不是从饿牢里放出来的啊,慢点吃,莫卡住了。” 那男人仍旧是一副饕餮的吃相,唔唔的不答话。 “又没得人跟你抢。”老陈笑了:“你是饿死鬼啊。” 那男人听到这句话,猛的把头抬起来。一只手还在擦下巴上的油渍。 “是啊,你怎么知道我是饿死鬼啊?”那男人的虽然顺着老陈的话开玩笑,但语调又很平静。 这时街道上就刮了一阵阴风,冬天了,风虽然不大,却吹的人冷飕飕的。老陈把衣服裹紧。 那男人不说话了,继续埋着头,狂嚼猛咽。 第二天,老沈还是很早就到了夜市,今天他却没有昨日的好心情。他今天的生意很差,带了一个酒鬼到西坝,那酒鬼下了车却不给钱,还要打他。然后就一直带不到人,天又开始下雨,街上更没有人了。老沈心情不好,想着好在昨天赚了点钱,干脆今天也早点吃了宵夜,回家休息吧,反正下半夜也没有生意了。 今晚老沈及没有昨晚那么抛洒,舍不得点烤鱼。只叫了一碗包面,一瓶啤酒,闷闷不乐地喝着。冬天很冷,又下着雨,老沈喝着啤酒,一口啤酒下肚,刺寒从喉咙一直冰到腹部。全身都冷冰冰的。 老沈正要吃一个包面,突然发现昨晚的那个乞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坐到他对面。 那乞丐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他碗里的包面。 若是平常,老沈就肯定要把这个乞丐赶走,这男人真是脸皮厚,谁给他好处,他就缠上了。可是今天老沈的运气很不好,看着这男人饥饿又可怜的模样,心里就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老沈就又叫了碗包面,推到那男人的面前。 那男人连筷子都不用,端起碗就往嘴里倒。不知道咀嚼没有,三两下就把一碗包面解决,连汤都喝的干干净净。 老沈以为那男人吃了包面就要走了。 却不料那男人竟然仍稳稳当当的坐着,“我想吃烤鱼。” “我今天没挣到钱。”老沈苦笑着,“请不起你吃鱼。” “我要吃烤鱼……” 老沈没招了,不理会那男人。 “那我要吃烤茄子。”那男人仍旧无理要求。 老沈心想,算了就当是做个好事吧,就要求老板烤个茄子来。 “今天茄子卖完了。”老板不知道是觉得那男人讨厌,不想给他烤茄子,还是真的没有茄子了。 老沈匆匆把剩下的包面吃完。站起身,掏钱结了帐。就要开车回家。 那男人还在祈求他:“我想吃烤茄子。” 老沈开车走了。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老沈仍然是每晚开着的士,挣着辛苦钱。 又是一个晚上,生意不好也不坏。普普通通的一个晚上。老沈还是老时间,凌晨三点去夜市宵夜。一碗包面还没吃完。邻桌的三个年轻人,就问他还做不做生意。 老沈说,做啊,怎么不做呢。你们去那里? 那三个年轻就说,我们去小溪塔城标,不打表,三十块钱,行不行。 老沈说,这么晚了,我回来肯定没的生意,四十吧。 三个年轻人就嘀嘀咕咕的商量一会,最后说,那快点。我们走。 老沈心里想了,从发展大道上高速,走沙河,路程会短很多,不打表的话,今天这单生意有做头。 老沈也不耽误,跟夜市的老板说:“等我回来给你付钱啊。我个把小时就回来了。” 老板说:“要不要我给你准备点烧烤。” 老沈一想,这趟可以挣点小钱,就说:“恩,留几串羊肉串。” 老沈上了车,那三个年轻人两个坐到后面,一个坐在他身边。 老沈正要打火,这时候,那个吃了他烤鱼的男人,拼命的敲他的车窗。 老沈摇下车窗,问他:“有什么事吗?” “我要吃烤茄子。” 老沈心里好笑,这个乞丐真是有毛病,是个疯子,真是缠上他了。 老沈把车发动了,对那男人说道:“老子算是信了你的邪!好,等我回来,我请你吃烤茄子。” 那男人把老沈的车门紧紧抓着,“我要吃烤茄子……” 坐在副驾驶的年轻人烦了,“你个疯子,闹些什么!格老子滚!” 老沈慢慢的踩油门,车开走了。 老沈在反光镜里看那个男人有没有摔倒,可是反光镜里,什么都没有看见。 的士开到云集路,在商场旁边等红绿灯。绿灯亮了,老沈的的士开过东山大道的路口,准备进隧道,直接去发展大道,上高速。 可是的士在即将进隧道的时候,突然就嘎然停止。老沈开车有点经验了,连忙打盘子,车歪了歪,停在火车站的阶梯下不远处。火车站阶梯上的人都把他的车看着。 三个年轻人都因为惯性,身体往前撞了一下。老沈连忙给他们打铺,说有可能是车子出问题了。一面赔罪,一面下车看情况。可是围着车看了一周,没什么特殊的问题。打开车盖看发动机和蓄电池,都是正常的。 老沈又上了车,对三个年轻人说:“没事没事,现在就走。” 可是车虽然发动了,也感觉到车轮子在转动,可的士就是不走。老沈踩了油门,的士竟然打起转转。这下,走不成了。 老沈说没得办法,要修车。三个年轻人很着急,说老沈耽误他们的正事,下了车,另外找地方拦的士去。老沈也不好意思找他们要钱。 老沈心里想着今天火怎么就这么背呢。带个酒鬼不给钱,好不容易有个大生意,车却坏了,又被飞了单。钱没收到不说,还要掏钱修车。 老沈想到这车送到修理厂,至少是几百,又没出事故,保险业不得赔。就自己挨着车团团转,想自己看看到底车有什么毛病,自己能修好是最好了。 可是把车盖打开,怎么都检查不出毛病。老沈心里奇怪,就俯下身,往车底细细的检查。 不看还好,看了老沈毛骨悚然。老沈看见,的士的驱动轮,左轮被一只手给死死的抠住,那只手惨白惨白,胳膊从地下伸出来的。 老沈吓住了,难道那个男人真是个鬼! 看来这个鬼,吃不到他的烤茄子,故意为难他,不让他好好做生意。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老沈仍然是每晚开着的士,挣着辛苦钱。 又是一个晚上,生意不好也不坏。普普通通的一个晚上。老沈还是老时间,凌晨三点去夜市宵夜。一碗包面还没吃完。邻桌的三个年轻人,就问他还做不做生意。 老沈说,做啊,怎么不做呢。你们去那里? 那三个年轻就说,我们去小溪塔城标,不打表,三十块钱,行不行。 老沈说,这么晚了,我回来肯定没的生意,四十吧。 三个年轻人就嘀嘀咕咕的商量一会,最后说,那快点。我们走。 老沈心里想了,从发展大道上高速,走沙河,路程会短很多,不打表的话,今天这单生意有做头。 老沈也不耽误,跟夜市的老板说:“等我回来给你付钱啊。我个把小时就回来了。” 老板说:“要不要我给你准备点烧烤。” 老沈一想,这趟可以挣点小钱,就说:“恩,留几串羊肉串。” 老沈上了车,那三个年轻人两个坐到后面,一个坐在他身边。 老沈正要打火,这时候,那个吃了他烤鱼的男人,拼命的敲他的车窗。 老沈摇下车窗,问他:“有什么事吗?” “我要吃烤茄子。” 老沈心里好笑,这个乞丐真是有毛病,是个疯子,真是缠上他了。 老沈把车发动了,对那男人说道:“老子算是信了你的邪!好,等我回来,我请你吃烤茄子。” 那男人把老沈的车门紧紧抓着,“我要吃烤茄子……” 坐在副驾驶的年轻人烦了,“你个疯子,闹些什么!格老子滚!” 老沈慢慢的踩油门,车开走了。 老沈在反光镜里看那个男人有没有摔倒,可是反光镜里,什么都没有看见。 的士开到云集路,在商场旁边等红绿灯。绿灯亮了,老沈的的士开过东山大道的路口,准备进隧道,直接去发展大道,上高速。 可是的士在即将进隧道的时候,突然就嘎然停止。老沈开车有点经验了,连忙打盘子,车歪了歪,停在火车站的阶梯下不远处。火车站阶梯上的人都把他的车看着。 三个年轻人都因为惯性,身体往前撞了一下。老沈连忙给他们打铺,说有可能是车子出问题了。一面赔罪,一面下车看情况。可是围着车看了一周,没什么特殊的问题。打开车盖看发动机和蓄电池,都是正常的。 老沈又上了车,对三个年轻人说:“没事没事,现在就走。” 可是车虽然发动了,也感觉到车轮子在转动,可的士就是不走。老沈踩了油门,的士竟然打起转转。这下,走不成了。 老沈说没得办法,要修车。三个年轻人很着急,说老沈耽误他们的正事,下了车,另外找地方拦的士去。老沈也不好意思找他们要钱。 老沈心里想着今天火怎么就这么背呢。带个酒鬼不给钱,好不容易有个大生意,车却坏了,又被飞了单。钱没收到不说,还要掏钱修车。 老沈想到这车送到修理厂,至少是几百,又没出事故,保险业不得赔。就自己挨着车团团转,想自己看看到底车有什么毛病,自己能修好是最好了。 可是把车盖打开,怎么都检查不出毛病。老沈心里奇怪,就俯下身,往车底细细的检查。 不看还好,看了老沈毛骨悚然。老沈看见,的士的驱动轮,左轮被一只手给死死的抠住,那只手惨白惨白,胳膊从地下伸出来的。 老沈吓住了,难道那个男人真是个鬼! 看来这个鬼,吃不到他的烤茄子,故意为难他,不让他好好做生意。 老沈又去看车轮,却发现车轮下什么都没有了。老沈心里忐忑不安。又上车发动,的士现在却一点故障都没有了。一切正常。 老沈小心翼翼的调了头。慢慢的开回了夜市。 下了车,老沈对夜市老板说,“来个烤茄子,不,三串。” 老沈坐下了,战战兢兢的问老板,今天那个找我要烤茄子的男人呢。 老板说:“那个死皮赖脸的好吃佬啊,很久没见了。” “可是刚才他还在这里啊,要我请他吃茄子呢。” 老板就笑他开车开累了,眼睛花了。刚才明明看见老沈吃包面吃了一半,就和三个年轻人上车。那里有什么人找他要烤茄子。 老沈知道自己遇到鬼了,饿死鬼。找他要烤茄子吃的饿死鬼。 不给他茄子吃,就不让他做生意的饿死鬼。 老沈遇到了鬼,他没跟任何人说,如果这件事就这么了结了,他也许就当是一件很普通的小事给忘掉。可是他过了半个月,再到夜市吃饭的时候,和的士同行们一起喝酒。 听见同行们聊天,的士司机么,当然聊的就是开的士有关的事情。 说是,前几天,一个同行倒霉了。警察在沙河附近找到了一个的士。的士停在高速路的岔路边上的草地里,很隐蔽,所以过了很久才发现。的士司机死了,被人勒死的。身上的钱和手机都被抢了。 老沈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同行就笑他,怎么都不看报纸的,就丢了张三峡晚报给他。 他看了的士司机被杀的报道。仔细看了警察推断出的凶杀案发生的时间。 正是他打算带那三个年轻人的那晚。 老沈心里百感交集。连忙点了十个烤茄子,放在桌子上也不吃,就这么放着。 别人问他为什么,老沈竟然哭了。 老沈如今还在开的士,自己买了新车,接手了个的牌。他还是三分之一跑夜班。 他宵夜有个习惯,每次都要点个烤茄子在桌上,却不吃。 我的那个开的士的朋友问他为什么每次点个茄子却不吃。 老沈就说:“我欠一个人的茄子,在等他来吃呢。” 我的朋友就问为什么,等这么多年,那人还不来吃。 老沈当时喝了点酒,口齿不清的说起来。 于是我朋友就知道了这件离奇的怪事。 溺尸 98年长江百年不遇之大水,三峡水位高于正常数十米。岱石、黄陵庙、南沱一溜南岸小镇,靠江边商住民居,半数被江水淹没。 6月某日,一辆中巴车行驶在江边公路,在离下岸溪大桥200米出冲下长江。车上所有人罹难。 7月某夜凌晨,从南沱一艘贩菜渔船渡江至莲沱,在长江中覆没,无人生还。 8月底洪水消褪。黄陵庙某民居,从江水中露出。主人准备收拾房间。却看见有两具尸体躺在自家床上。 后经辨认。两具尸体身份查明: 一具尸体是中巴车售票员。 另一具就匪夷所思,是南沱覆没渔船上贩菜的菜贩子。 南沱在黄陵庙下游几里。尸体如何能溯江而上,飘到黄陵庙。无人可知。 瘦到死 我也曾经减过肥,当然是三十岁之前。那时候体质非常好,身体能够经得起折腾。现在我一顿的饭量只有当年的一半了,从前一顿吃十几碗饭的体质,已经不会重来。 所以我现在是不会减肥啦。就放任肚腩凸起,大腿肌肉松弛吧,这是自然规律,我无法抗拒。 当年我减肥的方法很简单,就是绝食。什么都不吃,水都少喝。减肥成功后,我很难堪的怀疑,自己是否得了胆结石,当我恢复往常的饮食习惯后,身体不再抗议了。于是我再也不敢有任何的减肥念头。 可惜向我这样有觉悟的人,实在是不多,特别是那些爱美的女孩子。 人是懒惰的动物,又喜欢走捷径。减肥最佳的方式是锻炼身体,可这种方式是在是太折磨人,不仅是锻炼本身的辛苦让人难以接受,而且保持有规律的运动习惯也太艰难。 所以,减肥药大行其道。我个人希望世界上的所有减肥药都是骗人的,没有什么实际效果。因为若是减肥药真的能减肥,那必定是用身体的健康作为代价,谁知道无良的医药研究者会在那些药里面放些什么化学合成物。 我见过减肥很成功的例子:我的一个同学二十岁之前,一百六十多斤。现在他只有九十几斤,减肥的效果太好了。可惜,他并不想减肥。他只是喜欢吸毒,体重减轻只是副产品。 我也曾经看过一个报道,一个肥婆在半年内从一百五十斤瘦到八十斤。她没吃任何减肥药,当然也没吸毒。她只是在看电视的时候太入迷,把一个蟑螂当做花生米吃到嘴里。当发现的时候,蟑螂只剩下半截。于是在半年内,她吃什么东西都吐。 其实除了以上所述,减肥还有很多古怪的方法。吞寄生虫是很便捷的办法之一,古代有很多美女,就把某些绦虫拈在手指上,仰着头,张着嘴。 然后慢慢地放进喉咙里…… 大家见过螳螂的寄生虫吗?每个男人小时候估计都没少见。宜昌话叫钢丝虫。我们小时候,把螳螂折磨死后,一种很细,但很长的黑色寄生虫就会从螳螂的体内钻出来。在我们面前古怪的扭曲。我们这些大胆的小孩子,却没一个人敢去招惹钢丝虫,因为我们听说,钢丝虫若是缠到手指上,会把手指绞断。 下面我就说个跟钢丝虫减肥的故事。 一个很漂亮的女孩突然生了重病,病得很严重,治疗的时候,医生迫不得已使用了激素来挽救女孩的生命。女孩的病愈了,可是她变了,体重增加了一倍。而且无论用什么普通的减肥办法,都减不下那怕一两肉。 这个改变,实在是让女孩无法接受,她甚至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病死,也不愿意面对如今自己的蠢笨身材。她打碎了家里的镜子,不愿意去上班,后来连街都不愿意上。她的男朋友弃她而去,找了个跟她从前一样苗条身材的女孩。 她的精神崩溃了,她想要回到以前自己完美身材的时光,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不惜付出任何代价,或者用一些非常规的方法…… 的确有这种方法,很隐秘的方法。但又没有隐秘到失传的地步。甚至宜昌的民间仍有人知道在什么地方,有某些人还会运用这种方法。 女孩是怎么知道这个方法的,无从知晓。但我相信,一个人若是一门心思的想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顾一切的去寻找,用自己所有的信息渠道去打听,再加上足够的时间,她会成功的。 女孩去了趟五峰的一个很深的山区。对别人说是去旅游,大家都以为她是去散心。她从五峰的山区旅游回来后,的确很开心的样子。 回家后,女孩开始变得开朗,不在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每天也不再拒绝吃东西,一日三餐吃的跟生病前一样好胃口,甚至比病前吃的还多一点。女孩重新找了个工作。 身边的朋友见她回复了从前的快乐的样子。都示例般的认为:人在痛苦的时候,出门旅游散散心是非常有必要的。 女孩自己知道,她重新焕发光彩的原因,并不是旅游那么简单。但她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保守秘密,是她当初答应胡二妈的条件之一。 所有人都关注女孩的精神面貌,却都忽略了女孩的身材在慢慢消瘦。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减肥的方法,这种减肥的方法,不需要运动;不需要饿肚子,想吃什么都可以,而且可以敞开肚子吃;不需要喝减肥茶,一天上无数次厕所;不需要熬夜。而且不会让脂肪消失后的皮肤松弛,仍然保持紧绷平滑,没有皱纹。 这种减肥的方法,有那个被体重问题所困扰的女孩,会拒绝它呢。 女孩的父母敲门询问。 女孩憋出模糊的声音:“刚才做噩梦了。” 螳螂吸吮到女孩的鲜血,很快就松开了前臂和口唇。这不是螳螂喜欢的味道。并且鲜血的味道往螳螂很难受,螳螂开始抽搐,处在濒死的边缘。 女孩耐心地等待着,看见一条0.7铅笔芯粗细的细绳,正在从螳螂的腹内努力钻出。开始是一个小点,艰难的透出头,冒出一小截后,拼命地在螳螂体外扭曲,于是又多挣出一截来。过程很慢,螳螂也没有体力挣扎,任由那细绳往外脱出。细绳在体外的部分越多,挣脱螳螂身体的力道便越大。细绳不断地变换形状,纠缠着自己的躯体。 终于一团细绳全部从螳螂体内掉了出来。女孩用筷子点了滴盐水,滴到细绳上面。细绳慢慢的伸展开来,是一条三十公分长的寄生虫。 女孩呆呆的看着寄生虫,心里发毛,毕竟要把这恶心的东西吞到胃里,需要常人不具备的勇气。女孩想放弃了,但看到自己腹部的柔软脂肪,女孩的眼神又重新坚定。 女孩用筷子轻轻触碰了寄生虫一下,寄生虫长长的丝状躯干,飞快地把筷子缠绕,螺旋状的盘在筷子上端。女孩把缠在寄生虫的筷子放在眼前打量。终于,她张开嘴,捏着筷子的手颤颤巍巍,把筷子前段伸进嘴里。女孩把嘴闭上,并阖上牙齿。那条恶心肮脏的物事,现在正在她舌头上翻滚,扭曲,弹动。 丝状的寄生虫在女孩的口里到处伸探,但就是不急着往食道内移动。女孩胃里一阵又一阵恶心,腹部痉挛得很严重。女孩试着吞咽,可丝状的寄生虫,卡在了喉咙,下不去。女孩的胃部翻天倒海,女孩弯下腰,蹲在地上,并且用手把嘴巴紧紧捂住,女孩胃部的食物和胃酸全部返回到了女孩的嘴里。女孩仍旧在坚持,努力把口中的所有物事全部咽下。可是胃部再一次的痉挛,让女孩的努力落空。女孩觉得鼻子里痒痒的,用手一拂,就发现那丝状的寄生虫紧紧缠到她手指头上。女孩的手一带,那长长的虫子,从女孩的鼻孔里扯了出来。 女孩无法忍受了,哇的吐起来,仿佛要把腹内所有的东西全部清空。 当女孩吐到无法再吐的时候,她制止了自己把寄生虫扔出窗外的冲动。她把那团会扭动的丝状物,再一次含在嘴里,嘴里因为刚才呕吐胃酸的原因,苦涩不堪,已经麻木。那寄生虫在嘴里搅动片刻,终于向喉咙深处钻去。 可是这种方法,并没有流传开来,当然有一定的理由。 这个理由让这种减肥的方法世世代代只在一个地方流传,无法流传到世间。 首先,这个方法只对土家族的女孩有效。我所说的那个女孩刚好就是土家族。正因为她是土家族,在跟老家的人打听麻池河这个地方的时候,很快就得到了准确的回复。 还有别的理由吗。女孩问胡二妈。 胡二妈没有故作神秘,她也没必要,这是土家族内部的秘术,面前的这个女孩不是外族。“别急,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女孩要给钱,胡二妈笑了,她不收钱,不是不想收,是不能收。她干这个,不能接受钱财的,但是可以接受物品。女孩把身上的手机给了胡二妈。胡二妈说还不够,还差点东西,无论那个女孩来找她,都需要给的东西——头发。 这个要求,对女孩来说,不值得一提。 女孩回了市内。 从五峰回来的当天,女孩就打算使用胡二妈教她的秘术,她不能等,她迫不及待地希望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女孩兴奋且期待,无法入睡。在床上煎熬到凌晨一点。她定了闹铃,闹铃的音乐一响,她就从床上坐起。悄悄地翻身下床。她只打开了一盏台灯,她不想让家人知道她此刻并没有睡觉。 她从旅行包里拿出了胡二妈给她的一个小竹笼,很小的那种,但又比蝈蝈笼子大上两倍,里面有个昆虫,静静地呆在里面。 女孩把竹笼放到桌子上,看着里面的昆虫。那昆虫的眼睛虽然没有什么动静,但女孩觉得它正在凝视着自己。 笼子里一个十几公分长的螳螂,天蓝色的螳螂。螳螂弯曲的前臂,如两个未出鞘的大刀,看着冷飕飕的。 女孩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生猪肉,从竹笼的空洞,递进去。螳螂很不客气,吃的很快。吃相并不像个虫类,而类似犬科动物的撕咬。 女孩看着螳螂吃完了猪肉,心满意足。悄悄把竹笼收好,然后关灯睡觉。她睡得非常安稳,香甜。睡梦中的脸上,挂着期待的笑容。 每天一点钟,每天半两猪肉。十九天。 第十九天,女孩小心翼翼地把竹笼捧起,看着笼子里的螳螂,螳螂的身体还是那么湛蓝,透明。除了腹部,螳螂的腹部已经变成了黑色。隐隐可以看见里面有东西在蠕动。 女孩把食指伸进竹笼,就跟往常把猪肉伸进一般。手指穿过竹笼空隙,稳稳的停在螳螂面前。螳螂很迟疑,但等待了几分钟后,螳螂用两只前臂一左一右分别把食指的末端钳住,女孩有点害怕了,手臂在发抖,她感觉到了疼痛。但更疼的在后面,螳螂咬住了她的指尖,尖锐的疼痛感超出了她的想象。于是在夜深人静的暗夜中,轻轻发出一声痛楚的呼喊。 女孩的父母敲门询问。 女孩憋出模糊的声音:“刚才做噩梦了。” 螳螂吸吮到女孩的鲜血,很快就松开了前臂和口唇。这不是螳螂喜欢的味道。并且鲜血的味道往螳螂很难受,螳螂开始抽搐,处在濒死的边缘。 女孩耐心地等待着,看见一条0.7铅笔芯粗细的细绳,正在从螳螂的腹内努力钻出。开始是一个小点,艰难的透出头,冒出一小截后,拼命地在螳螂体外扭曲,于是又多挣出一截来。过程很慢,螳螂也没有体力挣扎,任由那细绳往外脱出。细绳在体外的部分越多,挣脱螳螂身体的力道便越大。细绳不断地变换形状,纠缠着自己的躯体。 终于一团细绳全部从螳螂体内掉了出来。女孩用筷子点了滴盐水,滴到细绳上面。细绳慢慢的伸展开来,是一条三十公分长的寄生虫。 女孩呆呆的看着寄生虫,心里发毛,毕竟要把这恶心的东西吞到胃里,需要常人不具备的勇气。女孩想放弃了,但看到自己腹部的柔软脂肪,女孩的眼神又重新坚定。 女孩用筷子轻轻触碰了寄生虫一下,寄生虫长长的丝状躯干,飞快地把筷子缠绕,螺旋状的盘在筷子上端。女孩把缠在寄生虫的筷子放在眼前打量。终于,她张开嘴,捏着筷子的手颤颤巍巍,把筷子前段伸进嘴里。女孩把嘴闭上,并阖上牙齿。那条恶心肮脏的物事,现在正在她舌头上翻滚,扭曲,弹动。 丝状的寄生虫在女孩的口里到处伸探,但就是不急着往食道内移动。女孩胃里一阵又一阵恶心,腹部痉挛得很严重。女孩试着吞咽,可丝状的寄生虫,卡在了喉咙,下不去。女孩的胃部翻天倒海,女孩弯下腰,蹲在地上,并且用手把嘴巴紧紧捂住,女孩胃部的食物和胃酸全部返回到了女孩的嘴里。女孩仍旧在坚持,努力把口中的所有物事全部咽下。可是胃部再一次的痉挛,让女孩的努力落空。女孩觉得鼻子里痒痒的,用手一拂,就发现那丝状的寄生虫紧紧缠到她手指头上。女孩的手一带,那长长的虫子,从女孩的鼻孔里扯了出来。 女孩无法忍受了,哇的吐起来,仿佛要把腹内所有的东西全部清空。 当女孩吐到无法再吐的时候,她制止了自己把寄生虫扔出窗外的冲动。她把那团会扭动的丝状物,再一次含在嘴里,嘴里因为刚才呕吐胃酸的原因,苦涩不堪,已经麻木。那寄生虫在嘴里搅动片刻,终于向喉咙深处钻去。 女孩站起来,应该下去了吧,女孩想着,安慰自己。但总觉得喉咙里痒痒的,那东西还粘在那里。 女孩清理干净卧室,给笼子里的螳螂喂了点食物。不需要每天喂食了,三天喂一次就行。 过了一个月,女孩瘦了二十斤。作为减肥来说,这个速度非常乐观。再继续下去,不到两个月,女孩的身材就可以回到当初的一百斤以下了。 可是一个下午,女孩在西陵一路街上看见自己的前男友了,她想躲开。可是躲不了,她的体积太庞大,无法隐藏在人群之中。看着依偎在前男友身边女孩的嘲弄眼神,女孩心生怨恨。看着身边的五彩斑斓的时装店,和衣着鲜艳的红男绿女,女孩倔强地把嘴唇咬紧。 女孩到了晚上凌晨,仍旧失眠,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她掀开被子,下了床,同一个月之前一样,她又把那竹笼从角落里掏出来。 她把螳螂用筷子逗出笼子,螳螂很虚弱,想从女孩的面前飞起逃走,可螳螂连跳一下的力气都没有。螳螂拖着大腹便便的腹部在桌子上慢慢爬动。 女孩没有一丝犹豫,用玻璃杯底向螳螂狠狠砸下去。螳螂的腹部破裂。一条鲜绿色的丝状寄生虫快速的在桌子上伸展,蜷曲,跳动。这条比上次那条要更长,但细了点。 女孩手中捏着一个花生大小的土制蜡丸。捏了很久,手心的热度,都要把蜡丸给融化。 ——胡二妈说:“丫头,你吃第一条就够了。瘦下来了,就吃这个。虫就会死掉,再排出来。” 胡二妈说:“要是你觉得第一条吃了,没什么作用,才能吃第二条。” 胡二妈的声音变得非常郑重:“吃第二条之前,必须要吃这个蜡丸,千万不要贪心,让两条虫在你腹内。” 女孩不去回想胡二妈的警告了。她把蜡丸放进抽屉。 女孩义无反顾地把第二条虫吞了下去。很幸运,这次很顺利。虫子一到口中,就闪电般的钻进胃部。女孩都还来不及恶心。 女孩身体消瘦的速度,的确快了点。女孩每天都要去称体重,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每天瘦了多少。一个月后,女孩只有一百零几斤了。 身边的好友都恭喜女孩的身材恢复如初,有几个更是羡慕的问女孩,为什么并没有看见她控制饮食,却仍能够成功减肥。是不是吃了最新推出的减肥药,不告诉她们。 女孩什么都没说。 女孩也觉得奇怪,自己现在一顿饭能吃很多东西了。饭量远远大于从前。比男人的饭量都要大,不是大一点,是大很多。女孩每天早饭要吃两碗面条,但是还不够,吃了面条,还要吃小笼包子…… 没用,还是饿,饿到她每次中午11钟就跑出单位,去买盒饭。等同事也来的时候,她已经吃第二盒了…… 每天在家里吃晚饭,她饭量让父母惊赫,她吃的东西,比父母加起来还多。 女孩办公室的抽屉里塞满了零食。坤包也换了,换成大挎包,这样就可以装更多的食品。 女孩还在继续往下瘦。 终于她只有九十斤了。 体重还在继续下降。女孩怕了,她不想再瘦了,已经够了,她身上已经没有一丝赘肉。某些地方,骨头很突出了。 女孩想起了胡二妈的警告,忙把当初丢在抽屉的蜡丸找出来,却不知道,现在在吃,已经晚了。 女孩的食量一天比一天增大,体重却更加消瘦,渐渐的就开始出现营养不良的症状。蹲下去,起不来。头发开始掉落。 女孩的父母看见她的面色变得枯黄,准备带她去看医生,被她拒绝了。她还在相信蜡丸的效用,她偏执的认为,蜡丸还没有发生作用。 当女孩又一次在家中昏倒的时候,她的父母无法再忍受。强制把女孩送到医院。 医生查血,分析女孩严重贫血,极度营养不良。体重只有七十斤。身上所有的关节都肿大突出。打营养液,输能量都不能扭转女孩身体继续衰弱。但暂时查不出病因,女孩身上没有癌症的病灶,器官的机能虽然同时衰竭,但都没有突然的病变。 入院后两天,女孩开始吐血,医生用胃镜观察,医生开始怀疑是胃病,虽然没有胃病的症状,因为女孩的食欲始终很好。 医生在窥镜里看到了她一生都不愿意见到的景象:密密麻麻的绦虫。如同棉絮一样的绦虫,拥挤在狭小的胃部里,蠕动扭曲。医生抽出胃镜,窥镜上缠满了黑色的丝状虫子,女孩和医生同时发出尖叫。 常规的打虫药没有任何效果,女孩最终还是死了。 死的时候,只有五十多斤。 这个病例很罕见,医生征求女孩父母的意见,希望能解剖,好进一步探明女孩的病因。 女孩的父母已经麻木。女孩的亲戚认为医生的意见是正确的。 谁说医生的神经坚韧。那是他们没看到真正恐怖的景象。当医生打开女孩尸体的腹腔,就开始狂吐,见习医生拉开门,哭着喊着在走廊里飞奔。 女孩身体内部所有的器官,都密密麻麻缠绕着黑色丝状的绦虫,到处是成虫和虫卵。有的新生绦虫,甚至强行吸附在女孩的肌肉里,因为女孩体内已经没有脂肪了。 其实寄生虫不会对宿主造成致命性的伤害,它们甚至会主动替宿主杀死体内的病菌,调理宿主的身体机能,这是世界万物生存的自然法则。 可是有很多寄生虫的宿主并不是人类,例如青蛙的曼氏裂头蚴,猫狗身上的线虫…… 当然,还有螳螂身上的钢丝虫。 钢丝虫在女孩的体内无法适应环境,只有拼命的繁殖,以增强延续后代的几率。 这就是胡二妈的秘术,培养出的暂时适应人体的钢丝虫,最大的缺陷。 也许有的寄生虫可以单性繁殖,胡二妈给女孩的螳螂寄生蛊虫,应该不是。所以千万别同时吞两条虫。胡二妈提醒过女孩了,可她没听。 再说几句瞎话: 土家族的女孩大多身材苗条,曾某个认识的土家女孩发胖,隔一段时间后,她奇迹般的瘦下来。问她原因,却只是笑笑。也曾认识某个土家族女孩,在宜昌很瘦,到了外地打工,回来变得身材臃肿,可是在宜昌几个月后,身材又变得苗条。 土家族的女孩千万别当真,我只是在瞎日白。啊呀,别砸我。 我的经历——阿金的恐惧 99年我二十出头,在三峡一个商场里当保安。半年前,我经历了人生最诡异的一件事情。随着时间的流逝,几个月过去,我对那件事情的后怕,渐渐消磨。不再每天做噩梦,重复当时的恐怖场面。 我在当地也出了名,很多人都知道我曾经在墓地撞过邪。幸好他们不知道我后来的遭遇,不然,要比现在更迫切的询问我,撞邪的经过。 开始的时候,我什么都不肯说,但现在,我已经心平气和,开始在旁人面前吹嘘我当时的经历。我是个喜欢吹牛皮的人,把当时在墓地上的场面,描述的无比夸张,说的天花乱坠,花团锦簇。说的遍数多了,我甚至会把握故事的情节,让桥段跌宕起伏,引导听众的情绪。但我对在望家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 我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给那些好奇的人诉说经历。有时候我会有意讲的很慢,或者故意编造些无中生有的情节,拖到吃饭的时间。那些想听我讲完的人,就会大方的请我吃火锅。 睡不着觉的时候,我还是会仔细回忆当时的场面。我并不是想靠这点回忆来寻求一点刺激。而是我这么长时间以来,总觉得这个事情并没有完全了结,隐约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还没弄明白,可到底是什么事情,我又想不起来。 我想去问那个通阴司的望德厚一个究竟,可我实在是不愿意再见到他。我更不想去望家坪去找,我发誓,这辈子我拉尿都不朝着那个方向。 我一直隐隐觉得莫名担忧的事情,还是被一个人给挑出来了。那个人就是阿金。 阿金不姓金,其实他姓陈,黑黑瘦瘦,长得丑,个子很挫。他在商场的大门附近,租了爿小地方,支了个桌子,干打金银首饰的营生。桌子前面的用牌子写了四个字:“阿金首饰”,所以大家都叫他阿金。 阿金的生意不错,这个行当全世界估计都不愁没生计。阿金很少自己熔金打首饰,天天守生意的,是他的媳妇。 阿金每天没事情做,到处打牌,每天他老婆还要在工作的间隙,做好饭,给他送到牌桌上。阿金还喜欢找小姐。一次嫖妓被派出所抓了,他老婆拿钱赎人的时候,阿金当着警察的面就打了他老婆一嘴巴——嫌他老婆送的迟了。 娶妻当娶惠安女。这句话,太正确了! 我不止一次的问阿金,能否给我介绍个跟他老婆一样贤惠漂亮的惠安女。 阿金就嘻嘻的跟我说:“我们惠安女不是那么好娶的。我们惠安女不嫁外人。” 阿金和他媳妇是福建人。 阿金有个女儿,四岁。阿金很不喜欢她。打骂是家常便饭。都是他老婆边做生意,还带着小孩,生意忙的时候,就免不了疏忽。有次她女儿在商场的楼梯上玩,不知怎么的,把头伸过铝合金的栏杆缝隙,却收不回来。就在楼梯上哇哇大哭。我和我的同事,想了好多办法,都扯不出来。铝合金没有让性,看到小女孩的头被夹的厉害,我们就不敢再往回拔了。正在一筹莫展。阿金来了,他看见自己的女儿被夹住,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冲动,上去就踢他女儿的屁股。然后抓住女儿的肩膀,使劲往后一夺,女儿被拽出来了,可两只耳朵豁豁的流血。我看不下去,冲上去要揍阿金。阿金还没挨揍,就给我求饶。 别看阿金对老婆女儿这么凶,对外人却怕的要命。 阿金看来是不喜欢女儿,福建人的重男轻女思想很严重。好像他老婆也不能再生育,于是他买了个小男孩。那个小男孩刚2岁,阿金从人贩子那里花两万块钱买的。 其实以上的文字一句话就可以概括:“打首饰的阿金,福建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花这么多篇幅来慢慢交代阿金的身份。也许我故意把讲故事的情节放缓,是我的习惯了吧。 不讲废话了。说正题。 那段时间,我喜欢讲我见到鬼的故事。经常身边围一群人,我在人群里手舞足蹈。或者对那个漂亮女孩有意思,就单独约出来,吃了饭,晚上到坝区的公园里看长江。夜深人静了,就讲鬼,事半功倍。 可阿金什么时候才听我讲这个鬼事,我还真不记得,反正他听了不止一次。每次讲的时候,他还给我递烟。 出事的那天,我不记得,是阿金第几次听。有一点我可以确定,阿金只在那次听我讲的时候,说过话。 我当时正讲到,我看到一个胖子坐在椅子上望着我笑(我不敢说出望老太爷的名号,我答应过望德厚的)。忽然就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坎大猪……” 这个口音,就是当时望老太爷的口音。好接近。而且我也蓦然想起,我一直隐隐觉得不对劲的事情——就是望老太爷对我说出的那几句听不懂的语言。 望家的事情过后,我把这小细节早就忘得一干二净。我自己曾经无意识的说过这话,也忘得烟消云散。但现在我一听到这个词语,我的记忆如洪水一样涌进脑海。当时望老太爷说的诡异语言,我又清晰的想起来了。我心里豁然开朗——原来一直隐藏在我心里的小芥蒂,就是望老太爷说的语言。这个细微的蹊跷,很隐蔽的潜藏在我的下意识里。由于我本能的不想去把自己和望家坪的事情再加以联系,所以,我忘了。 我扭头寻找着音节的来源。 是阿金,因为阿金又说了一句:“无半撇……” 阿金就说了这么两句话,我仿佛又看到了望老太爷对着我念叨那些语言。边念边开心的对我笑。我经过望家的事情后,心理有了点变化,幻想到望老太爷了,竟然没有害怕的情绪。甚至望老太爷的笑也感染了我,我心里莫名地觉得很开心,一开心,我也笑起来。 望老太爷念的那些古怪语言,虽然我听不懂,但我却又无比熟悉,我不由自主地跟着望老太爷念起来:“比开幺贵……出山代普……活跳跳无失……乍浦桃……因某比米米索寞……尽归看目连……四散枝骨死绵……” 呵呵,念得我好开心,心情好愉快。 这时候,怪事发生了。阿金突然从屁股下面,抽出木凳子,举起来,对我狂殴。我还沉浸在无来由的喜悦中,对阿金的暴力毫无防备,被阿金用木凳子砸了好几下,头都流出血了,自己都不知道。 平时懦弱孱瘦的阿金,此时完全变了个人,两眼发红,眼眶像是要滴出血来。拿着木凳子,疯狂地打我。嘴里喊着:“叫你咒,叫你咒,叫你咒……” 以上都是后来旁人说给我听的。我当时也昏头昏脑,估计比阿金好不了多少。 听说阿金后来被人拉开,还在地上打滚,手脚抽搐,口吐白沫。衣服都被自己扯烂了,然后就躲到厕所里,在厕所里怪叫。像是哭,又像是笑。 不讲废话了。说正题。 那段时间,我喜欢讲我见到鬼的故事。经常身边围一群人,我在人群里手舞足蹈。或者对那个漂亮女孩有意思,就单独约出来,吃了饭,晚上到坝区的公园里看长江。夜深人静了,就讲鬼,事半功倍。 可阿金什么时候才听我讲这个鬼事,我还真不记得,反正他听了不止一次。每次讲的时候,他还给我递烟。 出事的那天,我不记得,是阿金第几次听。有一点我可以确定,阿金只在那次听我讲的时候,说过话。 我当时正讲到,我看到一个胖子坐在椅子上望着我笑(我不敢说出望老太爷的名号,我答应过望德厚的)。忽然就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坎大猪……” 这个口音,就是当时望老太爷的口音。好接近。而且我也蓦然想起,我一直隐隐觉得不对劲的事情——就是望老太爷对我说出的那几句听不懂的语言。 望家的事情过后,我把这小细节早就忘得一干二净。我自己曾经无意识的说过这话,也忘得烟消云散。但现在我一听到这个词语,我的记忆如洪水一样涌进脑海。当时望老太爷说的诡异语言,我又清晰的想起来了。我心里豁然开朗——原来一直隐藏在我心里的小芥蒂,就是望老太爷说的语言。这个细微的蹊跷,很隐蔽的潜藏在我的下意识里。由于我本能的不想去把自己和望家坪的事情再加以联系,所以,我忘了。 我扭头寻找着音节的来源。 是阿金,因为阿金又说了一句:“无半撇……” 阿金就说了这么两句话,我仿佛又看到了望老太爷对着我念叨那些语言。边念边开心的对我笑。我经过望家的事情后,心理有了点变化,幻想到望老太爷了,竟然没有害怕的情绪。甚至望老太爷的笑也感染了我,我心里莫名地觉得很开心,一开心,我也笑起来。 望老太爷念的那些古怪语言,虽然我听不懂,但我却又无比熟悉,我不由自主地跟着望老太爷念起来:“比开幺贵……出山代普……活跳跳无失……乍浦桃……因某比米米索寞……尽归看目连……四散枝骨死绵……” 呵呵,念得我好开心,心情好愉快。 这时候,怪事发生了。阿金突然从屁股下面,抽出木凳子,举起来,对我狂殴。我还沉浸在无来由的喜悦中,对阿金的暴力毫无防备,被阿金用木凳子砸了好几下,头都流出血了,自己都不知道。 平时懦弱孱瘦的阿金,此时完全变了个人,两眼发红,眼眶像是要滴出血来。拿着木凳子,疯狂地打我。嘴里喊着:“叫你咒,叫你咒,叫你咒……” 以上都是后来旁人说给我听的。我当时也昏头昏脑,估计比阿金好不了多少。 听说阿金后来被人拉开,还在地上打滚,手脚抽搐,口吐白沫。衣服都被自己扯烂了,然后就躲到厕所里,在厕所里怪叫。像是哭,又像是笑。 原来他是个间歇性的精神分裂患者。 从头至尾,他老婆都没说话,只是把他守着,等他闹够了,替他收拾。 我知道阿金的突然疯狂,必定和我学望老太爷的语言有必然的关联。就不太介意阿金打我的事情。相反,我对阿金说的两个词有很大的兴趣。因为是他说的这两句词,才引出我回忆起望老太爷说的诡异语言。 我找了个机会,没人的时候,我把阿金请到我的值班室。阿金对当天的事很抱歉,说不好意思,他从小就有癫痫。就是我们宜昌人说的母猪疯。 我没单刀直入的问他。就故作轻松地跟他闲聊。问他,“坎大猪”是什么意思。 阿金说,这是我们福建话,就是傻瓜的意思。 我呵呵的笑,“那你就是说我是傻瓜喽。” 阿金也笑:“谁叫你讲得那么假。每次说的都不一样。” 我又问:“无半撇呢?” 阿金说:“就是没得用的意思,跟傻瓜差不多。” 我又说:“那我当天讲的话,是不是也是福建话。而且是不好听的福建话,你才打我。” 阿金沉默了,掏出烟来抽,手抖得很厉害。半天点不上火。阿金缓缓说:“其实我听不懂。” 我看见他的眼睛又开始变红。心想不好。连忙跟他扯别的:“你昨天看见你到百乐门去了,听说里面的小姐很漂亮哦。” 阿金一听到我说这些,马上就来了精神,两眼放光,“那是那是,你想不想去看看。我给你好介绍,我请客。” 我打了个哈哈。找个由头走了。 这事总是个疑问,老是憋在我心里,想去问阿金,但又怕把他的母猪疯搞发作了。那段时间,一直闷闷不乐。 刚好商场附近一家人的女儿吸毒死了。那家人觉得自己的姑娘死的很怪。请了望德厚来做法事。 我本来不想再跟望德厚有什么来往。但我还是在望德厚路过商场的时候,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问他:“我当时中邪,嘴里叫的那些话,你听得懂吗?” 望德厚说:“我听不懂。” “你没骗我?” “我还有甚么道理骗你呢?” 我把阿金的事情说了。 望德厚抽了一口冷气。说:“你带我看看他。” 可我们找不到阿金,不知道他到那里风流去了。 不过望德厚看见了阿金的媳妇,隔着很远看了一眼,就拉着我走开。望德厚对我说:“不用看他本人了。”望德厚脸阴得很重,“光看他媳妇就够了,这两口子,你离他们远点。” 我好奇心大增,忙问望德厚怎么回事。 望德厚说:“他媳妇身上有股黑气,蛮浓。”望德厚想了想:“估计你说的阿金,身上的黑气更凶。” 我把望德厚看着,很疑惑,我看阿金的老婆一点问题都没有么。 望德厚说:“黑气在头顶,这种邪好治,我整的好。可是这个女的,黑气就围在腰间,不上不下,不是一般的邪,蛮凶。” 我还要问望德厚,望德厚摆摆手,“你莫问我了,你命很硬,自己去打听去,不要拖上我,我没几年好活了,不想多事。” 我见这事情连望德厚都不敢掺和,心里的担忧就弥漫起来,惴惴不安,毕竟阿金发疯和我讲的那些古怪的话,还是有点联系。 我不强求望德厚了,我们这种人,最好是不要在一起,这个我们都明白。看着望德厚轻飘飘的走了,这么大太阳,连个影子都看不清楚。 这个事情,又闷在我心里半年,郁闷的很。平时看见阿金了,总觉得怪怪的,也许是听了望德厚的衷告,先入为主了吧。 这时候,我读书时候的同学王八因为一件事情,专门从市内过来找我。要我跟他去市内,帮点忙。(这个忙不好帮,我以后再讲。) 王八读书比我强些,懂得很多,以前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我跟个学生一样的向他学习。我们好久不见,我就把自己说鬼话的事情对他说了,也把阿金的事情说了。 王八听了,大骂我:“你这个暴比!怎么不早点跟我说,这么浅显的事情,都想不清楚,当年上学时,不好好读书。跟个苕一样,没得文化。” “你狗日的当年学习好,学习好怎么每个学期还要跟我一样挂科啊。”我回骂他:“再说这个事情,跟学习有什么关系,跟文化有什么关系?” 王八说:“你个二球还犟,这个事情还不明白吗,那里什么邪事,你狗日的,叫你读书,你非要去放牛。” 我喊道:“你再跟老子打马虎眼,老子就不跟你回去帮你忙哒。” 王八说:“你所说的阿金两句话,坎大猪和无半撇是福建话是不是?” “是啊” “那好,我告诉你,你讲的那些鬼话,的确不是福建话,但和福建话有关系。” “你听得懂啊!”我真的有些后悔没早点问王八了。 “听不懂。” “妈比的你听不懂,在老子面前拽个什么!” “我是听不懂,但我知道,你说的话,肯定是跟福建话差不多,福建话也分很多种类,你说的那个福建人也许是真的听不懂你说的话。” “那他妈的听了打我干嘛。” “我都说了有可能你说的不是福建话,但和福建话有点关系,你在听什么,你耳朵长着出气的啊。” “你在逗老子玩是不是,什么又是又不是的。”我晕了,被王八说的二黄八调。 “福建话是汉语最古老的语言,”王八顿了顿,“我们现在讲的是变化了千百年之后的汉语。虽然都是汉语,但发音已经完全迥异。” 我身上一阵冷气冒起:“你是说,我听鬼讲的语言,是古汉语。从福建传过来的古汉语?” “不是。”王八皱着眉头说:“正好相反,福建的古汉语是从我们这边传过去的。” 王八读书比我强些,懂得很多,以前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我跟个学生一样的向他学习。我们好久不见,我就把自己说鬼话的事情对他说了,也把阿金的事情说了。 王八听了,大骂我:“你这个暴比!怎么不早点跟我说,这么浅显的事情,都想不清楚,当年上学时,不好好读书。跟个苕一样,没得文化。” “你狗日的当年学习好,学习好怎么每个学期还要跟我一样挂科啊。”我回骂他:“再说这个事情,跟学习有什么关系,跟文化有什么关系?” 王八说:“你个二球还犟,这个事情还不明白吗,那里什么邪事,你狗日的,叫你读书,你非要去放牛。” 我喊道:“你再跟老子打马虎眼,老子就不跟你回去帮你忙哒。” 王八说:“你所说的阿金两句话,坎大猪和无半撇是福建话是不是?” “是啊” “那好,我告诉你,你讲的那些鬼话,的确不是福建话,但和福建话有关系。” “你听得懂啊!”我真的有些后悔没早点问王八了。 “听不懂。” “妈比的你听不懂,在老子面前拽个什么!” “我是听不懂,但我知道,你说的话,肯定是跟福建话差不多,福建话也分很多种类,你说的那个福建人也许是真的听不懂你说的话。” “那他妈的听了打我干嘛。” “我都说了有可能你说的不是福建话,但和福建话有点关系,你在听什么,你耳朵长着出气的啊。” “你在逗老子玩是不是,什么又是又不是的。”我晕了,被王八说的二黄八调。 “福建话是汉语最古老的语言,”王八顿了顿,“我们现在讲的是变化了千百年之后的汉语。虽然都是汉语,但发音已经完全迥异。” 我身上一阵冷气冒起:“你是说,我听鬼讲的语言,是古汉语。从福建传过来的古汉语?” “不是。”王八皱着眉头说:“正好相反,福建的古汉语是从我们这边传过去的。” 我无意识讲的那些诡异语言,我虽然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但反正不知道意思,也就懒得去体会其中意味。现在王八把那咒语的意思给说出来了。我心里非常不好受。 仅仅只有一个词,就是如此恶毒的语言。那其他一些话,不是更恶毒?我可不想自己会说的恶咒,连意思都不明白。于是和王八相互望了望。 从王八的眼神,我看到他和我一样的期待:也想把阿金的事情搞清楚。可他的目的和我不一样:他好学,喜欢窥探天下各种奇门法术。从望德厚的嘴里知道,阿金和他老婆身上肯定有大问题。王八兴趣很大,不用我提议,他也会去主动询问阿金的。 晚上下班后,王八经我介绍,认识了阿金和他媳妇。 “我是疯子请来给他驱邪的。”王八又在满口跑火车,边说手上还在比划:“我看你们也有点问题,顺便帮你们做做法事。” 这种毫无逻辑性理由,也亏他说得出口。我在一旁想着:傻子才相信你说的。 实际却相反,阿金和他老婆听了王八的一句糊弄,就马上相信了。“师父,你真的会吗?谢谢,谢谢。” 我就奇了怪,王八现在怎么跟神棍一样了,好会骗人。只一句话,就能把人弄的服服帖帖。我怀疑有蹊跷。仔细瞧了瞧王八的手上,果然就捏了个八卦镜在手上,这个王八,才几个月不见,身上就开始配工具了。看来他是一门心思想当神棍。 八卦镜很小,一寸方圆。阿金夫妇估计看见了镜子里面的东西,才相信王八的。我也很纳闷,王八是什么时候掏出来给他们看一下的。我还真的没注意到这点。而且王八肯定也看出阿金夫妇心理上的弱点。 四个人吃了顿饭,来到阿金和他老婆住的地方,阿金和他老婆也住在商场里,商场大楼其实没竣工,还有一半的烂尾房,有的就便宜租给了商家租户,当仓库也行,住人也行。王八等阿金夫妇把一对儿女哄睡之后。开始装模装样的做法事,至少我认为是在装腔作势。 王八现在装备很齐。点了蜡烛,烧了清油。还有一个小铜锣,他轻轻敲了敲。锣声普停,房间里就很安静了,不是普通意义说的那种安静,而是那种类似于沉寂的安静。 “疯子,你把那些话,在说一遍。”王八现在是命令的口气了。 我照做了:“比开幺贵……出山代普……活跳跳无失……” 阿金夫妇一听到这个声音,就吓的魂不守舍,阿金的嘴巴张开了,越张越大,面目开始狰狞,额头青筋毕现,开始流下黄豆大的汗珠。 而且眼睛开始红了。 王八连忙喊:“停,快停……” “而且很古老了。” “应该是的。” “比福建话还要古老,所以阿金听不懂……” “你变聪明了嘛。”王八虽然在笑,但气氛却变得更阴郁,“古汉语在福建也会演变。” “古老的语言,只能一种人会讲……” “不是人会讲。”王八纠正我:“是鬼会讲,而且是存在了很长时间的鬼。” “鬼讲出来的话……” “肯定不是好话。”王八帮我接上。 “所以阿金也听不懂,但他知道不是好话。” “因为,他曾经听过。”王八接着说:“我想,他以前听到的时候,受了很大的刺激。所以他犯病了,才打你。” “也就是说,”我说道:“那些话,是……” “邪咒!”我和王八同时想到。 这种对话,我当年和王八经常发生。我们两个常常就在某个晚自习,在图书室里,坐在桌子上讨论一些古怪问题。旁人都听不懂,把我两个当疯子,在胡言乱语。 跟从前一样,两个人对这件事情慢慢地梳理。 “汉语的文字两千年来,从小篆之后,没怎么改变。”王八这方面的确很强,他接着说:“可是古汉语的发音,肯定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是现在的新汉语发音变得面目全非才对。”我抓住了王八说话的漏洞,总算找到机会日噘他:“你个苕” “古汉语的发音,现代的人,谁也没听到过,所以也无法推测古时候究竟是什么发音,有的学者根据文字上变革的蛛丝马迹,推断古汉语的发音,也只能推测到唐宋,更往前,就很难了。” “推测到唐宋的语言发音,也不见得正确。反正那些教授有人发工资给他们胡诌,说什么是什么,一厢情愿以为我们都会相信。” “的确,声音信息能被记录下来的历史太短,只有百把年,可文字和图像却一直能够保存,信息基本不会丢失。古汉语真的是怎么说的,谁也不知道,除非坐时间机器回到过去,去亲身听一听。” “可让我听到了。”我忍不住逞能:“而且我还会讲——丢普……扣波……” “停。”王八打断我:“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丢普……扣波……歹狗……” 王八做了个手势,我停了。 “扣波……扣波……”王八沉着声音说:“我听过这个话,前年。” “你怎么听到的?” “我听一个老道士做法事,在一个凶宅里说的。是一句咒语中的词。” “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知道。” “什么意思?”我看着王八的脸色,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王八额头渗出汗,慢慢说道:“死绝!” 我无意识讲的那些诡异语言,我虽然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但反正不知道意思,也就懒得去体会其中意味。现在王八把那咒语的意思给说出来了。我心里非常不好受。 仅仅只有一个词,就是如此恶毒的语言。那其他一些话,不是更恶毒?我可不想自己会说的恶咒,连意思都不明白。于是和王八相互望了望。 从王八的眼神,我看到他和我一样的期待:也想把阿金的事情搞清楚。可他的目的和我不一样:他好学,喜欢窥探天下各种奇门法术。从望德厚的嘴里知道,阿金和他老婆身上肯定有大问题。王八兴趣很大,不用我提议,他也会去主动询问阿金的。 晚上下班后,王八经我介绍,认识了阿金和他媳妇。 “我是疯子请来给他驱邪的。”王八又在满口跑火车,边说手上还在比划:“我看你们也有点问题,顺便帮你们做做法事。” 这种毫无逻辑性理由,也亏他说得出口。我在一旁想着:傻子才相信你说的。 实际却相反,阿金和他老婆听了王八的一句糊弄,就马上相信了。“师父,你真的会吗?谢谢,谢谢。” 我就奇了怪,王八现在怎么跟神棍一样了,好会骗人。只一句话,就能把人弄的服服帖帖。我怀疑有蹊跷。仔细瞧了瞧王八的手上,果然就捏了个八卦镜在手上,这个王八,才几个月不见,身上就开始配工具了。看来他是一门心思想当神棍。 八卦镜很小,一寸方圆。阿金夫妇估计看见了镜子里面的东西,才相信王八的。我也很纳闷,王八是什么时候掏出来给他们看一下的。我还真的没注意到这点。而且王八肯定也看出阿金夫妇心理上的弱点。 四个人吃了顿饭,来到阿金和他老婆住的地方,阿金和他老婆也住在商场里,商场大楼其实没竣工,还有一半的烂尾房,有的就便宜租给了商家租户,当仓库也行,住人也行。王八等阿金夫妇把一对儿女哄睡之后。开始装模装样的做法事,至少我认为是在装腔作势。 王八现在装备很齐。点了蜡烛,烧了清油。还有一个小铜锣,他轻轻敲了敲。锣声普停,房间里就很安静了,不是普通意义说的那种安静,而是那种类似于沉寂的安静。 “疯子,你把那些话,在说一遍。”王八现在是命令的口气了。 我照做了:“比开幺贵……出山代普……活跳跳无失……” 阿金夫妇一听到这个声音,就吓的魂不守舍,阿金的嘴巴张开了,越张越大,面目开始狰狞,额头青筋毕现,开始流下黄豆大的汗珠。 而且眼睛开始红了。 王八连忙喊:“停,快停……” 不等王八叫停,我就噤声。 我和王八等着两口子恢复平静,我问王八:“还要不要继续。” 王八说:“够了,已经够了。” 两口子刚才肯定又回忆起了怪事,隔了好大一会,才好。再看王八的表情,就不如开始那么信任。 王八当然不甘心,从怀里弄了古董级的怀表。对夫妇说:“不说别的了,我们听听着怀表声音。” 我也要听,那怀表的指针走的咔哒咔哒很悦耳,忍不住让人去听个明白。我凑上来。王八对我说:“疯子,你过去帮我端杯水喝。” 我转身去那水杯倒茶。等倒好了,再回来的时候,王八正在轻柔的对两口子说:“你们看这个表……” 王八从哪里学的这些邪术?毕业这两三年,他到底又学了些什么,是我没告诉我的?我在疑惑。 阿金两口子被王八催眠了。 从前听说过催眠术,听人把催眠术说的神乎其神。我不明白,好端端的大活人,怎么就被催眠,任人摆布。现在见了,比我想象的还要诡异。而且是曾经和我并排睡觉的王八使出来。我心里堵得慌。 阿金的老婆不停的在哭,闭着眼睛哭。阿金就不一样了,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王八拿着又从怀里掏出个碟子,放了清油,点上。一连掏了三四个。 房间的门是关着的。可是不知道那里来的风,把清油捻子上的一豆火光,吹的东倒西歪。阿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快,还是我听不懂的语言。那语言和我听过的咒语,差不多。应该是福建话。 王八开始手忙脚乱,不停的把身上一些物事拿出来,又是焚香,又是画符,还拿出一把两三寸长的小木剑出来。王八越来越慌,手一抖,把油碟都弄翻了两个,又慌忙的把油碟摆好,重新点火,手拿捏不稳,油泼了一地。 阿金的老婆不哭了,开始笑起来,虽然是笑声,却没半点喜悦的意思。这些我就开始担心了,这阿金的老婆看来发起疯比阿金还厉害。我问王八:“你狗日的到底行不行?” 王八一边摆弄油碟,一边把木剑穿上纸符。嘴里敷衍我:“没问题、没问题,我怎么搞不定呢?” 王八说完把木剑斜着往油碟上方比划了一下,好像带出了风,把油碟上的灯火给弄灭了。王八夹着木剑,又去点火,可几盏油碟的火,相续熄灭后,怎么点都点不燃。木剑上的纸符忽然无来由的燃烧起来,王八却控制不住火势,差点把自己的袖子烧着。王八慌忙把木剑丢在地上。 屋子里就是阿金老婆“嘎嘎嘎嘎”的干笑声,还有阿金的福建话。 阿金的老婆不笑了,眼睛睁开,把我和王八死死的看着。脸上的神情麻木。阿金倒是还在叽叽咕咕的说话,只是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快。 “你这个水货!”我已经看出来王八是个半吊子:“你个苕的没得本事,就不要乱搞。” 王八手足无措,“怎么办、怎么办……” 我一看王八也没了主意,也害怕起来。心里想到一件事,心一横,对着阿金和他的老婆喊道:“索寞……尽归看目连……四散枝骨死绵……” 这是我记得的诡异咒语的下半截。我想了,阿金夫妻就算是听到这个话了,母猪疯发作打我一顿,也比他和他老婆鬼上身了强。 不料,这句话一出,阿金两口子并没有发狂,也没有继续做出诡异的动作和表情。反而慢慢的清醒过来。 阿金两口子看见王八和我狼狈的情况。也不说话,他们知道被王八这个说大话的骗子给忽悠。理都懒得理我们。 我很不好意思,王八还在收拾他的家业。看着他的狼狈样,我都替他丢脸。 我和王八很尴尬的从阿金屋里退出来。道歉的话都没好意思讲。 我气王八:“你没本事就别揽这些活。刚才差点出事。” 王八不服气,“不是我水,是那东西太邪了。我的确搞不定。” “你知道是什么东西?” “知道了,不过我搞不定,不是我水,我看这世上没人能搞定……也许又人搞得到,但我不知道在那……嗯嗯……肯定没人能搞定……” 我看王八魂不守舍,语无伦次,知道王八真的是怕了。 我问王八:“你在跟谁学的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学又不好好学,你倒是学到家了再出来显摆啊。这倒好,差点把我也搭进去。” 王八说:“我哪有那么好的运气遇到有道行的师傅,这些法术不都是从书上看来的吗?” 我无语了,恨不得揍他几拳,看了几本歪书,就拿来现世,不是欠打么。 和王八在商场附近的路边摊,叫了一些宵夜的小菜和烧烤,喝点啤酒压惊。 我坐下后,向阿金的房间看去,隔着窗户,看见里面有人影在晃动,应该是刚才的动静,把阿金的小孩弄醒了,他们在哄孩子睡觉。 王八连续喝了好几杯啤酒,心情才平复起来。他酒量很差,脸上通红。说话舌头都在打结:“听我一句劝……” “离那两口子远点。”我抢过他的话头,懒懒的说道。这话望德厚半年前都跟我说过了。 王八说:“我不是在故意吓你。”王八把一杯啤酒一饮而尽,“这个事情不是我们这种能插手的。” “你已经知道原因了?”我问王八。 “大致知道了,我听得懂一点福建话,我曾经在福建呆过一段时间。” “你什么时候去过福建,我怎么不记得?” “你忘啦,读书二年级升三年级的那个暑假,我不是国庆节才来报到吗?” “对对,你是说你去了福建。我还怪你没叫上我呢。” 王八说:“刚才阿金说的话,我基本听懂了一大半,再加上我以前在福建偶然听到的一些传闻,我已经能够猜出是什么缘故了。” “偶然听到?”我冷笑着,揭王八的短处,“你是专门去打听的吧,就知道你去福建没好事。” 王八开始把他认为发生在阿金身上的事情说出来: “中国历史上有很多大规模的人口迁徙,基本都是因为战乱,中原的人口,从北方南下,走得远的,就会到广东福建一带。” “这和阿金两口子有什么关系,你扯这么远干嘛。”我打断王八。 王八说,“阿金两口子是福建人,当然要从这里说起啊!” “他们是20世纪末的福建人,你说几千年前的事情,你怎么不加个longlongago……” 王八和我争嘴争惯了的,有时候这种争吵反而对探讨事情有所帮助。所以王八不介意我的插嘴,继续说道:“历史上记载人口迁徙南下的记录,犹以南北朝五胡乱华、南宋偏安最为著名。其实我认为,也许中原民族迁移南下的过程,应该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开始了,甚至早于有史书记载。” “这跟阿金夫妇有什么关系!”我正准备把王八损几句,我突然意识到:语言,这个事情的关键——语言。王八其实在根据历史的事件推测语言的变革。 “移民的过程,也就是侵略一方的种族,同化当地土著的过程。”王八见我懂了,继续说下去。“南下的民族文化上占有绝对的优势,土著无法对抗。” “所以民族迁移的过程,就是土著被外来民族融合的过程。” 王八说道:“融合,哼哼,融合,多好听的字眼。” “什么意思,难道不是民族融合吗?” “我来解释民族融合的涵义……”王八说道:“就是侵略的民族占领土著部落的良田房屋,杀光敌方所有的男性,幼儿都不放过,霸占敌方部落的年轻女性……然后理直气壮的认为将对方的民族融合进来,当然部分后代也具备土著的基因,却是来自于母系。这就是民族融合。 我赞同王八的理论:“生存空间就这么大,没办法,只能强者生存。” 王八说道:“那些所谓的强者,在北方游牧民族面前,却又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于是福建这种外来民族迁徙很频繁的地域,就是发生‘融合’最多的地方。” “一个杀伐太盛的地方,恶毒邪性的事情,当然会多一些。” “有一种信息,在文化变革的筛选中,顽强的生存下来,流传至今……” 我彻底明白王八的意思了:仇恨的信息。 那些苟残于世的土著女性用她们的语言,牢牢记住了仇恨,所有的语言都会变,但记载仇恨和诅咒的语言,因为深刻,没有嬗变,并且代代相传,演变成了谁也听不懂的咒语…… 我问王八:“你的意思是说,阿金是被这种古老的咒语诅咒了。可是阿金自己也是福建的土著啊,他老婆还是惠安女呢。” 王八没有直接否定我。他换了个方式:“你是什么地方的人?” “这还用问,宜昌人呗。明知故问。”我想都没想,回答补充:“货真价实。” “你爷爷是什么地方的人?” 我开始冒汗:“四川……” “你爷爷的爷爷是什么地方的人?” “江……西……” 王八不问了,“听说江西人都是山西洪洞县大槐树过来的。” 我明白王八的意思了,我老徐家才六七代相传,不到两百年的时间,就分别认为江西、四川、湖北是自己故土。以此推断,福建几千年来不停的外来民族迁徙,到了今日,谁能说上自己是正宗的土著。 “钱家占了赵家的房子,说是自己的;孙家后来抢了钱家的房子,时间久了,也认为这个房子是自己的,李家把孙家人杀干净,过了两代,后人还以为这房子从来就是自己家的祖产……”王八自言自语的念着。 我还有个疑问:“你说福建的古老咒语和我们内地的邪咒是同一种,我认为不错。可是这个语言,我曾经听另外一个人——是人——不是鬼,也说过。” “那肯定是不一般的人,身怀绝技,来历不明的人。在那里,带我去拜访。” “魏瞎子说过。” “这不奇怪,都说了是古老的咒语,咒语既然能诅咒人,当然也能解救人。”王八接着说:“魏瞎子那里我去了好多次,怎么从没听他说过这些话?” 王八又想了一会,“疯子,我想了,魏瞎子说那些话,一般人听不见的,你能听见应该不是偶然。”王八忽然兴奋起来:“我当初就说了,你的八字很怪,没说错吧。” 诡异语言的事情,在王八的分析下,终于帮我弄明白了。但是当我和王八回了趟市内,再回来的时候,两口子已经离开了商场,不知道去了何处,他们没给任何人透露他们的下一个生存之地…… 至于阿金的事情,王八后来根据催眠后阿金说的话,和他曾经在福建“听说”到的见闻。大致能够推测出来: 从福建的特有的民居——围屋说起。现在福建的围屋成了民族风俗文化的典范了。书刊电视上不厌其烦的介绍,这种房屋结构的合理性:通风合理,采光合理,排水合理,空间布置合理……却把最主要的功能排在后面。 当初福建人修建围屋,重要的功能就只有一个,其他生活上的结构设计都是附属产品。围屋最重要的功能,非常残酷且现实:打仗的需要。 打别人的时候,抢来的粮食要囤积到围屋。别人打自己的时候,围屋就是城堡。就这么简单。 阿金的陈家祠堂和隔了一座山的另一个家族,在水源田地上纠纷不断。世代互相冲突,结下深仇。在文革中,阿金几岁的时候,陈家的祠堂终于把另一个家族给收拾了。当时国家大乱,武斗稀疏平常。县里的造反派头子,和陈家有点渊源。陈家借势,铲除了世仇。但是对方家族中有个老太婆,在陈家人鸠占鹊巢的时刻,用那中古老的咒语,对阿金的家族下了诅咒。当时的场景,是什么样,王八也无法推测有多恐怖。 至少那个恐怖景象,让阿金快三十年了,都不能听到类似诅咒的声音,听到了就发狂。那个诅咒让阿金和他老婆永远不能回家,注定在外漂泊。那黑气永远不会消散,阿金甚至把那诅咒传染给身边的人,例如他老婆。这就是望德厚和王八要我离阿金远点的缘由,因为我的八字招鬼,别惹火烧身,阿金身上的诅咒,跟望老太爷一样,惹不起。 阿金为什么整天的赌博喝酒狎妓。也许只能在那些时刻,才能稍稍忘却那诅咒给他带来的巨大恐惧。为什么他看见女儿就来气。那只有一个理由选择:他们陈家,被诅咒的其中一个咒语,就是我们中国人最耳熟能详的咒语: 断子绝孙!(阿金的恐惧完) 诈尸 小时候大人们晚上喜欢在一起日白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鬼故事。我们这些小孩子就喜欢凑近去听。吓的怕了,就往母亲的怀里钻,但还是竖起耳朵听得仔细。 我记得一个比较深刻的故事就是跟诈尸的故事。 诈尸这个现象,好像在中国古代很普遍。我长大后看古典小说,看到写诈尸的故事有两个,一个是《聊斋志异》里写的,比较恐怖,诈尸的尸体追着人到处跑,那个和尸体围着大树绕圈子,最后尸体的手指扣住树干,插进去几分。另一个是《儒林外史》里的一个生员,也是半夜投宿,投宿的老两口刚好就死了,到半夜也诈尸,这个倒不吓人,那生员胆子也大,有条不紊的把房间反锁,那诈尸的尸体也没害人,只是在屋里面走来走去。那生员后来还主动安葬了老人。 我听到的诈尸的故事就吓人多了。 说的是一个葬礼,到了晚上,就需要人守灵。可是死者的家人没有守灵,而是四个来帮忙过事的人代替守灵。 宜昌的风俗,死了人,要在家里停一到三个晚上不等。棺材就摆在堂屋的正中。灵堂靠门的地方要挂白幡,把棺材隔起来,放个火盆烧纸。来人吊唁就跪在火盆前面烧纸焚香。 到了深夜,就留人守灵。 那四个人都是年轻人,到了凌晨,大家就在灵堂摆了张桌子,打争上游。守灵睡觉是很不好的,至于那点不好,也说出清楚,至少是对死者的不敬。那四个人中对着灵像的那个人,买次摸牌抬头就看见灵像里那个死者的样子,心里就觉得不爽,那头像似笑非笑的,看着瘆人。刚好他打牌就输了,就跟其他三个打商量,想把灵照扣在灵桌上。其他的人不干,说这样搞的话,死人要发恶的。别瞎搞。 对着灵照的人又输了两把,心里不甘心,看着灵照总是堵得慌。就不顾别人意见,自己走过去把灵照转了方向,照片就对着棺材这边的方向。 打到四点了,再过个把小时,早上五点,死者的家人就准备抬死者的棺材上山。 这个时候就出状况啦,后来听那其中的一个人说,当时突然就听见全村的所有的狗子一起哭起来。 是哭,不是叫。回忆的人强调:狗子哭和狗子叫的声音是完全不一样的。全村的狗子就不停的呜咽,而不是汪汪的吠,那声音的确是听的人发麻。可当时,他们打牌的几个人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是年轻人,胆子若是不大,也不会在灵堂守夜。 这时候,对着棺材的那个人,突然拿着牌不做声,也不出牌。就愣着不动。其他三个人就催他,快点出牌撒。那个人眼神好像直了,头顶上直冒汗。别人问他怎么了,他回了点神,结结巴巴的说:“我肚子好疼,要去上厕所。” 另外的三人就笑他,叫他不动照片,他不听,现在招报应了吧。那个人不说话,跌跌撞撞得就出门了,走到门口还摔了一跤。 斜对着棺材的那个人本来还在笑,突然笑声就嘎住,面色僵硬。他知道为什么对着棺材坐的那个人为什么要出门跑了。他隔着白幡的缝隙,看见棺材里的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起来。 死人穿着黑色的寿衣,头上也是黑色的帽子,帽子上本来有个红色的圆布,可现在没有了。诈尸了,看见尸体坐起来的人当时吓得几乎晕掉。尸体坐在棺材里面,上半身不停的往上冲,可又不能冲的站起来,就在棺材里面一上一下的,也许是棺材里面垫了石灰还是什么别的东西,尸体的动静虽然不小,可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尸体往上冲了一会,终于站起来,而且无声无息的从棺材里翻身下来,站到地上。尸体脸色煞白,嘴巴却没合上,没有牙齿,看的见失去血色的牙龈。眼睛闭着,可又好像看得见他们三个人一般,调整姿势,面朝他们走来。 斜坐在棺材对面的那个人,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连忙把手上的牌出了一张,他的下家,就是背对着棺材的那个人就说,“哈哈,这种牌都让我过了!” 斜坐在棺材对面的人,看见尸体已经慢慢往这边方向移动。他向坐他对面的那个人使了个眼色,他对面的那个人看见连续两个人都变了脸色,心里就隐隐觉得不对劲,可就是没勇气往棺材那边看。现在看到了眼色,心里完全明白发生什么事情。 诈尸的时候,活人千万不能讲话,最好是连气都不换,不然尸体闻到活人的生气,就会扑上来,把活人死死箍住。这个典故流传已久,他们都知道。两个互通眼色的人估计平时关系不错,也怕的厉害,不敢提醒背对着尸体的那个人。 背对着尸体的人还在兴奋自己的牌要赢了,没发现旁人的神情的古怪。那两个没义气的人看见尸体已经走过白幡,没时间耗了,就轻轻的说,我们去看看xx怎么上厕所还不回来,然后马上也跑出去。 可怜那背对着尸体的人还什么都不知道。 还在念叨,怎么都跑了,留我一个人在这里,什么意思嘛。 他想到这里,突然也明白了,连忙转身。可已经迟了,尸体已经狠狠的把他给抱住。他和尸体就面对面抵着,尸臭不停的往他口鼻里灌。那人本身就已吓极,胸口又被箍住,无法换气,立即死掉。 跑出去的三个人连滚带爬,在村里拼命的狂喊:“诈尸啦!诈尸啦!” 那些还在睡觉的村人,被吵醒的也吓的没办法,不敢起来看。喊了好久,才有几个壮年人,穿好衣服,来看情况。这么一闹腾,天就开始蒙蒙的亮了。 那三个人已经吓的语无伦次,什么都讲不清楚,只是喊:“诈尸了、诈尸了”众人凑到一起,到灵堂去看到底怎么了。 到了灵堂门口,就看得清楚。尸体还把那人给抱着,那人也死了,两具尸体面对面,额头顶着。诈尸的尸体面色是白嘎嘎的。被箍死的那个脸上是金黄色。嘴角滴着黑血。眼珠子都被挤得爆出眼眶一半。 大家都不敢靠近,最后从别村请了个懂道行的老人来解围。那老人来了后,就说:“没得事情了。”上前去扳尸体的手臂。他一个人扳不动,别人见他这样,也胆子大了,帮忙来扳,可是尸体手臂箍的太紧。几个大汉同时用力才扳开。 本来是一个人的葬礼,现在又加了一个。大家都和被尸体箍死那个人亲属商量,看样子尸体是拉个垫背作伴,反正人已经死了,就干脆不再另外做丧事了,在山上多挖个坑,一起埋了算了。 然后急急忙忙的在村子里找寿材。草草地把那个年轻人也葬了。和诈尸的死者一起被抬上山,然后入土安葬。 暴死年轻人棺材放入坑内,大家伙正在填土。突然棺材里就发出一声特别尖锐的喊声,跟手指甲磨在毛玻璃上的那种瘆人的尖喊。把所有人的耳膜都震得疼痛。 那个请来的老者,慌忙跑了,回到家里,对家人说:“太恶了,太恶了,这村子几年都不得安宁。” 老者隔了个把月也死了。大中午的淹死在屋前的鱼塘里。 迷老鼠 本来这个帖子,我尽量避免拿自己说事。可是看到看到九九说他也被压过床,那我就忍不住讲两句自家的事情。 宜昌人没得鬼压床这个说法的。通常都是说迷老鼠。因为每个被鬼压的人,被压之前,都听到吱吱的老鼠叫声,被压的厉害的,还能听到老鼠爬动的声音。 我老头火焰低,从小被压,在宜昌被压,在沙市被压,在当阳下知青也被压,结婚了,几十岁了也被压。 最好玩的是,我老妈开始不信,说老头没得用,怕鬼。有天晚上就和老头换了位置睡觉。结果就是半夜两点开始,我老妈就开始大骂,骂鬼,骂了一两个小时,觉都不睡了。我老妈脾气是蛮大的,应该说,脾气大的人,鬼不敢压。估计,那天压床的迷老鼠走地方走习惯了。搞错了对象。 老头火焰低,我老妈也想了很多办法,比如请懂得法事的人画符贴在床头。每次杀鸡都抹点鸡血在床柱子上,在床上放利刃。还挂过桃木枝条。 但是这些方法都没有用。老头还是一如既往的被鬼压,我记得80年代中期到90年代初期,最严重,基本是两三天老头就要说他被鬼压了(我日,我写到这里,窗子外面猫子在怪叫。),那时候,我的同伴有时候到我家来玩,我就把我老头老妈的枕头和床垫掀开,给他们展览我家床上的家业。斧头——劈柴那种开山斧一把;剪刀两把——王麻子的;西瓜刀一把;砍刀一把。那些重型兵器都是老头在车间里托人用机床做出来的。 老头被压的最厉害的时候,基本上是晚上母亲加夜班的话,他就不能睡觉。他说有天又是老妈加班,他感觉不对,有预感被压。他就不睡觉,躺在床上看书,电视机也开着,可就是看书也看着看着被压了。 我小时候身体很弱,经常生病,十岁左右的时候,连续生了几场大病。身体虚弱的人,也容易被迷老鼠迷住。 我还记得第一次被迷老鼠压的情形。就是睡到半夜,人就突然半睡半醒了,莫名的觉得好害怕,然后就听见老鼠在天花板上乱跑。猛的就觉得浑身不能动了,感觉有东西把自己死死地压住。那种恐惧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结果是越怕越不能动。连睁眼睛都睁不开。后来有一次,我拼尽全力把眼皮睁开,可是眼睛仿佛跟进了菜油一样的疼痛。 开始我还不敢跟别人讲。后来我也被压的很了,基本上也是每天被压。就把这事讲给我姥姥听,我姥姥是那种封建迷信的遗老,以前当过接生婆的。这些古怪事情,她基本都懂,我问她该什么办,姥姥说:“也没得什么特别好的办法,就是自己争气,拼命去挣脱。” “可就是挣不脱撒。”我说。 姥姥说:“如果你自己都觉得挣不脱,那就真的挣不脱了。” 我记住了这句话。 后来我身体变得结实强壮了。被压的时候,就拼命的挣扎,开始也是挣不脱。后来有一次,我拼尽全力,把脚蹬了一下,哟呵,真的挣脱了。就好像把压在身上的怪物踢下床一般。再后来,我就没那么怕了,每次被压,我都能挣脱掉。虽然挣的很辛苦,但都能成功,而不是跟小时候一样,任迷老鼠摆布。 我在沙市读书还被压了一次,这鬼东西,会跟着人跑。 那时候,我和王八在学校里天天不务正业,跟着他研究一些乌七八糟的封建糟粕,当然现在又说是传统文化了。和王八研究《周易》《梅花》《河图》之类的东西。我就专门算了算自己的八字,发现我的八字,火德占了五个。这种八字不多见,我平时给人看八字,五行中任何一德能占三个以上很少。缺一门的也很少,可我缺了两门。我的八字就是典型的火德占强势。应说这种命很硬(幸好是火德,如果是金德占五个,那就克六亲了)。我眉毛也生的浓密,应该是避鬼神的,可我偏偏就被鬼压。我跟王八讨论,这是怎么回事,王八说,有可能是火焰太旺了,物极必反,反而招鬼。 我到现在睡觉都不会仰躺着睡,因为仰躺着睡,最容易被压到。就算是仰躺着睡觉,我的手也不会放在胸口上,因为这种睡姿,百分之百的被鬼压。 我最后一次被压,是08年的事情。在这之前已经很多年没被迷老鼠压。那是我在医院照顾家人,医院的病床很紧张,我晚上老是坐着很辛苦,有点熬不过来。幸好我的一个很要好的同学在那家医院里上班。就给我弄了个担架,让我晚上休息。我晚上了,就把担架搁在两个椅子之间,困了就躺在担架上睡觉。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的就看见一个老太婆,站在病床脚头,直愣愣的看着病床。我就说,你干什么,快走。我敏感的知道,这个老太婆有问题。哪有半夜三更冒出个老太婆站在病房里的。 可那老太婆就望着我笑了笑,继续把病床看着。我急了,就开始骂她,要她快点滚。然后老太婆就不见了。 跟着不知道那里来了几个人,向我围过来,连身型模样我都看的清楚,有四个人,一个50多岁的老头,一个十几岁的小孩,两个中年男人。有个中年男人只有一只手。这四个人把我往担架上摁,我就坐在担架上跟他们打架。可是他们人多,我打了一会,手就被他们给摁住不能动了,然后那个老头就坐到我的肚子上,腿也被压住。 我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是鬼压人。就开始背《般若菠萝蜜多心经》,《心经》我十几岁就能背的滚瓜烂熟,两百多个字,可以一口气背出来不换气。所以,当时我手里挣扎,嘴里念着《心经》,果然,他们就打不过我了。我越打越有力气,拳打脚踢,打的爽的时候,他们就猛然全部消失。 接着我醒了,累的在担架上喘气。 病房里另外一个陪护家人的亲属,问我刚才是不是做噩梦,嘴里呜呜的,身子扭动。看那人的样子,比我还怕。 我第二天就问我那个同学。这担架是不是驮了死人的。 我同学就说:“肯定撒,很多病人,发疾病,从家里往医院送的时候,撑不到医院,就死了,当然就死在这担架上了撒。” 我就问同学,是不是驮了什么什么人,我把昨晚跟我打架的四个鬼的模样一一描述。我同学说,别的没印象,不过的确有一个中年人出车祸,胳膊断了的,是他去接的,就用的这个担架。 我想了想,估计我睡了他们的临终的地方,他们不爽,找我算账吧。晚上我就不再睡担架了,把担架放到角落里。自己趴着睡。 三游洞的痴情恋人 这个事绝对是真实的。但发生日期我不记得了,也许是文革中后期,也许更早。因为我听到大人说这陈年旧事的时候,我还很小。 两个恋人,具体是什么样的恋人我不知道。美好点揣测,是两个不愿意屈服于社会家庭压力的青年男女,用行动反抗家庭和社会的压迫。但我听了大人多次的讲述,客观的分析,我认为婚外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总之就是两个人私奔。 当他们之间的爱情不受到世俗的容纳,他们选择了偷偷离开。 可他们跑不远。那是限制人口流动最严格的年代。甚至达到一个人若是没有单位的庇护就无法在社会立足的境地。两个抛弃社会地位、甚至身份角色的恋人,能跑到哪里去呢。没户口、没单位介绍信,行踪可疑,任何地方都不会接纳他们。天地之大,却无立锥之地。 他们没地方可去,就只能往深山里跑。 那时候三游洞就是不折不扣的深山老林,交通很不方便,也没有成立旅游风景区。除了南津关寥寥的家人户,再往前走,根本就没人居住。也没有像样的道路。葛洲坝还没合拢,三游洞的山势比如今也陡峭很多。 两个恋人就选择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两个相信爱情胜过面包的情侣。躲在三游洞的石头缝隙里苟延残喘。他们坚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最后一个星期,他们仅剩一个罐头。罐头开了,但吃到一半的时候,两人都不愿意自己吃,都想让给对方。各自坚持。 耗了一个星期,两个相继饿死。 两人尸体在三游洞里被发现的时候,那罐头还剩半瓶,已经发霉变质。 这个故事好像跟鬼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这个真实的故事,放在现在这个时代——爱情已经廉价到一文不值的年代,实在是虚幻到可笑的地步。甚至比鬼故事更加荒谬。 我的经历——借命 99年的时候,我在三峡上班。我的读书时候的好朋友,王八突然来看我。他要我跟他回市内做点事情。要我给他帮帮忙。 我问他帮什么忙,他说一个老邻居,家里出了事情,儿子得了怪病。医院看不好,现在在家里等死,家里人放出话了,不管什么稀奇古怪的办法,只要能把儿子弄好,一定重酬。 我当时刚刚从望家坪的事件中解脱出来,后怕还来不及。那里会答应,再掺和这种邪性的事情呢。当即就拒绝了王八。 可是后来王八帮我解开了自己会说那种瞎话的缘由,又让我觉得欠他的人情。 王八就给我说好话,说这个事情没得什么好奇怪的。他就是好奇,其实那家人并没有请他帮忙,他只是觉得这件事很古怪,而且是人体生病的事情。你老徐应该感兴趣。就跟从前的那个草帽人一样,是不是? 王八说到草帽人,我不说话了,我的心开始动起来。当年若不是因为那个草帽人,我怎么会把整整一本《内经》抄写一遍,并逐句的探研。王八太知道我的心思了。一看我犹豫,就使出这杀手锏。 没办法,我同意了王八的请求。跟领导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回到市内。先去了王八的办公室,办公室里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对王八说:“王师,你这两天去那里了,头说了,你要是再不坐班,他就要扣你奖金和分红了。” 王八没有理会,径直收拾自己的东西。 我见小姑娘挺漂亮的,就上去跟她没话找话,问小姑娘用的什么牌子的口红,太配她的嘴型了。我也想买一支,送给我女朋友。我女朋友的嘴唇跟你的一样漂亮。 那小姑娘傲气的很,“自己去国贸买去。” 我讪讪的问王八:“什么来路啊,你们头的情人啊。” 王八哈哈的笑:“你狗日就是会瞎想。她是我们头的侄女。来实习的。” 王八收拾好了他的家业,一些道士的法器之类。我都熟悉,觉得没什么。帮他扛着一个老君像,把一串铃铛挎在肩膀上,从办公室里走出,到楼道去等电梯。 写字楼的人都把我们当怪物看着。这种目光我和王八在学校就已经习以为常,现在更是不以为意。可是王八边走,屁股荷包就掉些黄裱纸出来,撒了一地。别的公司的人,就很厌烦。 那个漂亮女孩追出来,“王鲲鹏,你还上不上班的啊?” “我已经把那个离婚案搞完了,要休息几天。还有,头要是扣我的分红,我跟他没完。” 王八说着话,跟我进了电梯。 我觉得我现在有必要,将我和王八的身份和关系给大家交代一下了。 我们是同学。以前在学院都属于不务正业,学习超烂的那种学生。可是我和王八当年都热衷于一些中国的神秘文化。 王八的大名是王鲲鹏。我的大名是徐云风。王八当年很郑重的说:“我是大鹏展翅,你云生风起,正好相辅相成,成就大事业。” 当时王八说的大事业是用铜钱摆卦,课出的卦象,推断一个星期的天气情况,什么时候下雨,下雨的时间要精确到两小时以内……和别人打了赌的,五十块钱。当时我用我五德推演,帮了他不少忙。 我和王八学习的方向不同。中国的文化太博大精深了,不可能做到一个人对所有的门类都有所猎及。根据各自的性格,我们选择了合适自己的方向。 王八对易经研究的很透,可以用各种方法课卦,推断变卦的思维很奇异。经常和某些懂行的人讨论,某个卦象的第几爻在什么时候应该不是变为什么卦象,而是应该……这说法都是他自己推断出来的,可是得到了很多道士的认可。 我和他不同。我不喜欢太规则化的东西,我认为世上万物变化,随意性是很大的,喜欢用笼统归类的方式思考问题。所以我对道家的古朴思想很感兴趣,并很快背熟了道教的几部经典。 后来又因为一件事情,把方向转到《内经》上面,才把这些东西坐到能够运用一点。那件事情,跟一个草帽人有关。 当然我和王八当初所学的东西不是我所说的这么笼统和简单。这些细节,我就不在这里多说了。反正我我们那时候学这个有兴趣,比上课专心多了。 很多人见我们专心致志的样子,就劝我们:“你们要是学习有一半这么刻苦,也不用每学期挂这么多科啊。” 往往王八就把眼睛一翻,“老子要是喜欢搞学习,还跟你一样,死到这个学校里来啊。” 王八也许是家境很好,脾气是很古怪的,对旁人都是爱理不理的,说出话来冲得很。可是他对我一直很客气。他说我这个人,性格对他的胃口。 总之,在那个年代,我和王八是学校里绝对的另类。他的外号就是王八,我就惨一点,被人称呼“疯子”。 毕业后,我找不到工作。混来混去,混成了个保安。 王八也找不到工作,但他家里有钱,送他到北京读了两年法律系本科。回来了就当了律师。收入是我的十几倍。可是王八每天里,还是跟学校一样,不务正业。我都羡慕死他了,要是我有这么份好工作,还他妈的整天搞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干嘛,还旷工去搞。 真是个贱人! 不说这些了,说说王八要去帮忙的那个家庭情况吧。 他个家庭男人姓田,和王八父母以前有生意往来。也很有钱。就一个独儿子。养儿子养到十七八岁了,突然就得了怪病。 说是本来在上技校,到机床厂实习的时候,突然就晕了,神志不清。老师连忙把小田送到医院。小田在医院里一躺就躺过去了,到今天都没醒。看情形是要变成植物人。这下就把老田两口子急坏了。就这么个儿子,出门还活蹦乱跳的,怎么就突然变成了植物人。 老田要和学校打官司,他认为是学校看护不周,自己的儿子才如此境地。更是质疑,儿子变成这样,是否有什么隐情,学校故意隐瞒。这下学校也急了。连忙叫医生出证明,小田是突然疾病犯了,而不是遇到什么意外事故。老田两口子那里罢休,一口咬定学校有责任。 医院也为了难,一方面是学校这边压力很大。而且的确小田身上没有任何外力造成的伤痕。把这情况仔细的给老田说了。老田在市里生意做的很大,有背景,医院不敢怠慢,生怕老田恼羞成怒,扯上医院,说是医疗事故,所以也不敢彻底说学校没责任。毕竟小田是在学校实习的时候出的事。关键是医院本身,到现在也查不出病因。ct彩超核磁共振都做了,就是查不出任何结果。 “你儿子只是跟睡着了一样,身体机能完全没有问题,他就是睡了……”医生还没说完,就被老田一声怒吼给打断:“你们就是想包庇学校,当老子好欺负是不是?老子要告你们……” 老田一看医院也治不好儿子,就把儿子接回家,请了一个退休的医生、两个护士、一个护工在家里照顾小田。这个小田也奇怪,喂东西他还知道张嘴就吃,就是不停的睡觉,睡觉还打鼾。就是醒不过来,怎么叫都不醒。老田的妻子天天在病床跟前哭几场,都哭不醒儿子。 老田说到做到,马上就找律师事务所准备打官司。找的就是王八上班的那个律师事务所,王八就知道了老田家儿子的事情。 王八在处理文案的时候,对老田说,这个官司,老田不见得打的赢。因为医院的诊断是重要证据,可是无论从小田的身体体征来看,还是检查的结果来看。的确不是受了什么外力伤害。 刚好学校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主动找到老田,愿意出钱把这事给了解了。老田不缺钱,他不想要钱,他要的是儿子,活生生的儿子。 这也怪王八嘴巴贱,也是王八满脑袋里想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就提醒老田,他儿子是不是撞邪了。 老田本来就没有主意,听了王八一日弄,马上就出钱找一些和尚道士来做法事。可是没有用,出重金在周边找一些民间的能人来,还是没有用,连特异功能、气功大师都请来了。可是小田还是躺在床上,醒不过来。倒是把家里搞的乌烟瘴气,神神道道。 老田急很了,逢人就说,谁要是把他的儿子弄好,绝对重谢。 王八听了就来了心思。王八对钱不感兴趣,但他就喜欢往这些邪门的事里面扎堆。王八当年立下的志向并不是当一名德高望重的律师,而是想当得道的易理大师。可王八目前自己还是是个水货,奇门八卦都是自学。心里没底,就想着来找我,虽然我老徐也是狗屁不通,但我至少能帮王八算算周天和水分(中国古时候计算时刻运行的一种方法,如今已经基本失传),这个我还是擅长的。 不说这些了,说说王八要去帮忙的那个家庭情况吧。 他个家庭男人姓田,和王八父母以前有生意往来。也很有钱。就一个独儿子。养儿子养到十七八岁了,突然就得了怪病。 说是本来在上技校,到机床厂实习的时候,突然就晕了,神志不清。老师连忙把小田送到医院。小田在医院里一躺就躺过去了,到今天都没醒。看情形是要变成植物人。这下就把老田两口子急坏了。就这么个儿子,出门还活蹦乱跳的,怎么就突然变成了植物人。 老田要和学校打官司,他认为是学校看护不周,自己的儿子才如此境地。更是质疑,儿子变成这样,是否有什么隐情,学校故意隐瞒。这下学校也急了。连忙叫医生出证明,小田是突然疾病犯了,而不是遇到什么意外事故。老田两口子那里罢休,一口咬定学校有责任。 医院也为了难,一方面是学校这边压力很大。而且的确小田身上没有任何外力造成的伤痕。把这情况仔细的给老田说了。老田在市里生意做的很大,有背景,医院不敢怠慢,生怕老田恼羞成怒,扯上医院,说是医疗事故,所以也不敢彻底说学校没责任。毕竟小田是在学校实习的时候出的事。关键是医院本身,到现在也查不出病因。ct彩超核磁共振都做了,就是查不出任何结果。 “你儿子只是跟睡着了一样,身体机能完全没有问题,他就是睡了……”医生还没说完,就被老田一声怒吼给打断:“你们就是想包庇学校,当老子好欺负是不是?老子要告你们……” 老田一看医院也治不好儿子,就把儿子接回家,请了一个退休的医生、两个护士、一个护工在家里照顾小田。这个小田也奇怪,喂东西他还知道张嘴就吃,就是不停的睡觉,睡觉还打鼾。就是醒不过来,怎么叫都不醒。老田的妻子天天在病床跟前哭几场,都哭不醒儿子。 老田说到做到,马上就找律师事务所准备打官司。找的就是王八上班的那个律师事务所,王八就知道了老田家儿子的事情。 王八在处理文案的时候,对老田说,这个官司,老田不见得打的赢。因为医院的诊断是重要证据,可是无论从小田的身体体征来看,还是检查的结果来看。的确不是受了什么外力伤害。 刚好学校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主动找到老田,愿意出钱把这事给了解了。老田不缺钱,他不想要钱,他要的是儿子,活生生的儿子。 这也怪王八嘴巴贱,也是王八满脑袋里想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就提醒老田,他儿子是不是撞邪了。 老田本来就没有主意,听了王八一日弄,马上就出钱找一些和尚道士来做法事。可是没有用,出重金在周边找一些民间的能人来,还是没有用,连特异功能、气功大师都请来了。可是小田还是躺在床上,醒不过来。倒是把家里搞的乌烟瘴气,神神道道。 老田急很了,逢人就说,谁要是把他的儿子弄好,绝对重谢。 王八听了就来了心思。王八对钱不感兴趣,但他就喜欢往这些邪门的事里面扎堆。王八当年立下的志向并不是当一名德高望重的律师,而是想当得道的易理大师。可王八目前自己还是是个水货,奇门八卦都是自学。心里没底,就想着来找我,虽然我老徐也是狗屁不通,但我至少能帮王八算算周天和水分(中国古时候计算时刻运行的一种方法,如今已经基本失传),这个我还是擅长的。 不说这些了,说说王八要去帮忙的那个家庭情况吧。 他个家庭男人姓田,和王八父母以前有生意往来。也很有钱。就一个独儿子。养儿子养到十七八岁了,突然就得了怪病。 说是本来在上技校,到机床厂实习的时候,突然就晕了,神志不清。老师连忙把小田送到医院。小田在医院里一躺就躺过去了,到今天都没醒。看情形是要变成植物人。这下就把老田两口子急坏了。就这么个儿子,出门还活蹦乱跳的,怎么就突然变成了植物人。 跟着王八去了他的公寓,狗日的当律师骗了不少钱,租的公寓条件好的很,又宽敞。比我值班室不知道强了好多倍。进了王八的公寓就打开他的家庭影院看大片,王八在旁边叫我也不理会。 王八叫不动我,就自己收拾他的家业。什么铜鼎哦,石础哦,烛台哦,罗盘哦……边收拾还嘴里跟我叫,是什么什么有来历的法器,用了多少钱买的。我瞄一眼就知道是,从夷陵广场旁边收集来的赝品。 我正看得起劲,王八的公寓的门就咚咚的响。王八去开门,那个跟他一起上班的实习生,提着两包东西,感情刚才是用脚踢的门。 王八看见女孩进来了,不耐烦的说:“董玲,你又弄的什么吃的啊,我们现在很忙,没事你就快点走。” 我连忙从把电影关了,跳出来,帮董玲接过袋子。打开一看全是好吃的,鸭脖子、热干面都有。我慌忙放到桌子上。对董玲说谢谢,美女就是心好,到时候嫁个好男人。 我饿了,拿起就吃。董玲问王八来不来吃。 王八头也不抬,“没见我忙着吗。” 董玲就坐过去帮王八收拾家业。一边帮王八摆弄,一边问王八一些弱智的问题,“这个指南针真奇怪,好多字在上面……” “罗盘好不好。”听王八的口气,烦都烦死了。 “这么多草纸干嘛,准备上坟啊?” “扑哧”我乐了。怪不得王八受不了。 第二天一早,王八就把我叫醒,我正睡的天昏地暗,恨不得把他打一顿。王八收拾好了家业,拉着我到世纪花园。 老田家就在世纪花园里。我和王八进去了。 老田问我是什么人。王八没敢乱说,只说是他的同学,也是律师,来看看小田的情况,一起分析官司的。 我和王八走进小田的房间,看见一个蛮英俊的小伙子,就躺在床上,可是一动不动,眼睛也闭着。房间里朝向很好,阳关也充足。 一点都没有古怪的气氛。除了躺了个半死不活的人。 我和王八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这么多能人都搞不好的事情,我和王八那里有办法呢。我心里想着。 王八找了机会,把我偷偷拉到一边,轻声问我:“疯子,感觉到什么不妥当没有。” “一个植物人撒,的确不妥当。”我随口回答。 “不是的……”王八又说:“我是问你感觉到这屋里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没有啊,蛮好的,这个房子风水也好,屋里干净的很。没什么东西让人不安稳。” “这就奇怪了,连你也感觉不到。” “喂喂,你什么意思?凭什么我就非得感觉到什么。”原来我是被王八忽悠来当通灵的道具。我心里很不爽。 “你从来就招鬼,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王八没注意到我生气,继续轻声说:“你走哪里都见鬼,在学校你不是也常遇见吗,前段时间,你连望家的山神都遇到了。” “可这个屋里,的确没古怪。”我回答王八。 和王八说了半天,又看了看那个小田。确实看不出什么讲究。 老田看来和王八很熟,留我们吃饭。 吃饭的时候,我想到一个问题,当然当时就是随口一提,并不知道有什么关节。我问小田的母亲:“您的儿子叫什么啊?” 我就是随口一问,礼貌性的问问。 他母亲说:“叫田镇龙,你们不是专门看文案的吗?” 我听了田镇龙这个名字,心里怪怪的。心有所思,就没有听到田母问话。 王八替我打圆场,“他刚来,还没有看卷宗。” 出了老田家的门,和王八在街上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王八问我:“刚才你突然不做声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不方便在老田面前说的。“ 我说:“没什么问题,我就是想起以前一个小孩,蛮小得了病,听人说是大人把小孩的名字起得太大了,反而不好。后来那小孩的病好了,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改了名字的原因。” 王八也想了想,对我说:“田镇龙,这个名字是有点大,如果他命薄的话,这个名字的确不合适。疯子说不定,这次你能蒙对。” 王八马上给律师事务所打电话,向董玲问清楚了田镇龙的详细出生日期。虽然卷宗是公历,但有我在,我很快就换算出了阴历(如今这本事不吃香了,每个人的手机的日历都有可以公历阴历换算。) 王八又给老田打电话,询问小田是什么时候出生的。老田一时还想不起,叫小田的妈接了电话。小田的母亲说小田是早上九点整出生的,然后问王八知道这个干嘛。 王八支支吾吾了一会,也答不上来。还好田母心神不宁,也懒得追问。 挂了电话,王八从随身的包里掏出纸笔,搁在腿上开始算起田镇龙的八字。边算嘴里念着:技艺、文昌、艺术、时禄、厄星……都是上佳。 “不对啊,疯子。”王八挠了挠脑袋,“这个八字和田镇龙的命格偏的也太远了吧。你把他出生的时候的水分算一下。” 我说道:“按日子是大馀余三刻。” “辰时末,交午时。” “小馀走二分,余一刻半不尽。” 王八继续算了一会。对我说:“疯子,不对,太不对了,差的太远。” 我不屑的说:“你那套本来就不灵。” “八字算命的确是有很大的误差,但是这个田镇龙的八字和他的命相差太远。” 我也来了兴趣,虽然我嘴上从来对王八搞命理不佩服。但心里还是知道王八在理论上是有点本事的。 王八继续往下说:“这个田镇龙的命,算出来,应该是很好的,五行配的很匀称,都相生的顺序,特别是水木都很润泽。” “他老爹这么有钱,水德丰沛很正常么。” “可是他的学业也应该很出色……” “你怎么知道他学业不好。”话一说出口,我就知道自己错了,田镇龙学习好,怎么会去上技校。 王八知道我在想什么,“他的文曲也不错,放在古时候是举人命,就是现在也应该能上名牌大学。” “是不是,他老爹做了什么事情,太缺德,报应他儿子身上了。” “应该不会,田叔叔生意上耍耍手段,那是正常的。可不会做太过分的事情,田镇龙的命跟实际偏的太厉害,若是亏阴德,那田叔叔做的事情绝对很过分。不会。田叔叔为人不错的。”王八回答的很坚定。 “那就是田镇龙自己做了什么事情……” “更不会,他才多大,能做什么损阴德的事情。更何况,他小时候,我经常看见他,他小时候学习很好,也很听话。我到他们学校调查的时候,他的同学和老师,对他印象都很好,说他学习很刻苦,为人也很好。虽然家里有钱,但从不仗势欺人,还经常帮助家里贫困的同学,帮同学介绍暑期工。” “那还真是邪了列,难道换了人。”我只是随口一说。 王八突然兴奋起来,“疯子!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这个事情,一开始我们就想歪了。”王八停了一下,“我们总是想着他撞邪了,就是没想到从他的八字命数上想。” “还不是我从他名字想起来的”我有点得意,但口气随即沉重,“你是不是说的那个邪术……” 王八看着我,把纸笔收起来,慢慢点点头。 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人使这种恶毒的法门。我和王八身上冷飕飕的。 借命。 我不屑的说:“你那套本来就不灵。” “八字算命的确是有很大的误差,但是这个田镇龙的八字和他的命相差太远。” 我也来了兴趣,虽然我嘴上从来对王八搞命理不佩服。但心里还是知道王八在理论上是有点本事的。 王八继续往下说:“这个田镇龙的命,算出来,应该是很好的,五行配的很匀称,都相生的顺序,特别是水木都很润泽。” “他老爹这么有钱,水德丰沛很正常么。” “可是他的学业也应该很出色……” “你怎么知道他学业不好。”话一说出口,我就知道自己错了,田镇龙学习好,怎么会去上技校。 王八知道我在想什么,“他的文曲也不错,放在古时候是举人命,就是现在也应该能上名牌大学。” “是不是,他老爹做了什么事情,太缺德,报应他儿子身上了。” “应该不会,田叔叔生意上耍耍手段,那是正常的。可不会做太过分的事情,田镇龙的命跟实际偏的太厉害,若是亏阴德,那田叔叔做的事情绝对很过分。不会。田叔叔为人不错的。”王八回答的很坚定。 “那就是田镇龙自己做了什么事情……” “更不会,他才多大,能做什么损阴德的事情。更何况,他小时候,我经常看见他,他小时候学习很好,也很听话。我到他们学校调查的时候,他的同学和老师,对他印象都很好,说他学习很刻苦,为人也很好。虽然家里有钱,但从不仗势欺人,还经常帮助家里贫困的同学,帮同学介绍暑期工。” “那还真是邪了列,难道换了人。”我只是随口一说。 王八突然兴奋起来,“疯子!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这个事情,一开始我们就想歪了。”王八停了一下,“我们总是想着他撞邪了,就是没想到从他的八字命数上想。” “还不是我从他名字想起来的”我有点得意,但口气随即沉重,“你是不是说的那个邪术……” 王八看着我,把纸笔收起来,慢慢点点头。 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人使这种恶毒的法门。我和王八身上冷飕飕的。 借命。 这种邪术,我和王八以前都听说过。但是觉得这种法术太损阴德,一般懂阴阳的人,或多或少都对因果报应有所敬畏,是不会去干这种伤天害理,有违天道规律的事情的。 可是从我们分析田镇龙的事情来看,只有这种可能性最大。 我和王八大致知道了事情的缘由。就不再研究相关话题。王八提议,今天去吃顿好的,明天再去老田家,问问情况。 晚上我和王八约了几个老同学在陶朱路喝了顿酒。半夜了才回王八的公寓睡觉。 第二天睡了个好觉,到了下午才去老田家。 老田不在家,他妻子在屋里照看儿子,还在一声声的喊着:“镇龙镇龙。” 王八开门见山,直接问田镇龙的妈妈,“在田镇龙出事前,他算过命没有。” 田母说:“没有啊,镇龙出事跟算命有关吗,是不是镇龙自己在街上算过命。” 王八说:“应该是很郑重找有本事的人算命,街上算命的瞎子,没这个狠气。” “没有,没有。”田母回忆一会,否定了。 “那以前呢,更早的时候?”我在一旁插嘴。 “好像没有,你田叔叔蛮反对搞这一套的。”田母继续回忆,忽然对着我说:“小徐,你到底是干什么的,问这些干嘛?” 我被问的一愣。 王八帮我解围,“他是我朋友,懂点东西,说不定能帮镇龙呢。” 田母把我看着,脸上就有点犹豫的神色。 我懒得解释什么,不饶弯子,直接说道:“我觉得您儿子的名字有问题,镇龙,这个名字起的太大了,容易遭人或者什么邪性的东西嫉恨……” 我还没说完,王八就打断我:“阿姨,你莫听他瞎说,我叫王鲲鹏,名字还不是蛮大,也没说遭什么嫉恨。” 王八边说边向我眨眼睛。我明白王八的意思了,不能说的太多,把田母吓住了。指不定会有什么反应。眼看这母亲因为的儿子的事情,精神要崩溃。还是尽量不要刺激她,问问情况就行。 我念头一转,又说道:“镇龙小时候,学习是不是很好。” 田母回答:“是啊,从小就学习好,可是初一那年,突然就病了几天,老是发烧,医生怀疑是脑膜炎,病好后,学习就差了。龙龙学习一直都很刻苦,我们也没有责怪他。反正不读书也行,到时候跟着他爸爸做生意也无所谓。” 我和王八相互对视——就是那时候的事情了。 “您再想想,”王八问田母:“在镇龙生病前,家里来过什么稀奇古怪的人,或是他遇到过什么怪人,家里出了什么怪事没有。” “我想起来了。”田母恍然的表情,“龙龙刚上初一前,隔壁的老秦请了个跛子给他儿子姑娘算命,我看着蛮好玩,也把龙龙的八字报给那跛子,让他算了的。” “那跛子怎么说的?”王八问道。 “我不记得了,反正就说龙龙的命蛮好,”田母又补充:“比老秦的儿子命好。” 我和王八不再问了,王八就跟田母扯些闲话:以前住的地方现在要搬迁了,也不晓得这些老邻居还在不在……要田母莫太伤心,说不定镇龙什么时候就醒了……之类。 我趁着他们说话,仔细把田镇龙的五官过细看了看,又把他的手指捏了捏。田母见了,以为我只是表示一下关照。也没在意。 从田家出来,在世纪花园门口拦了个的士,上了车,王八说:“钢球厂。” 那个跛子来历不明,我们肯定找不到。可是我们能找到老秦家。 在车上,我对王八说:“田镇龙的额头骨相很正,不是遭厄运的命。而且他指头匀称端正,而且细长,你推断的没错,他学习应该很好。” 王八说:“老子什么时候错过。” 的士司机被我的谈话弄的摸不着头脑。老是往反光镜上瞄。 的士把我们送进钢球厂了,钢球厂已经停产。厂房都空着。厂子虽然在宜昌的黄金地段,但里面一片荒芜。厂里面还住着人,一个两层的筒子楼还在,孤零零的矗在荒地里。都是没本事的工人,还住在这里。像老田这样的人,早搬了。 王八在车上就给我说过了,老田当初是钢球厂一个搞销售的领导。厂里效益不好的时候,就自己下了海,做生意。有了钱,就在世纪花园买了房子。可是那些厂里的邻居,可没这么好运,如今还住在这里,没钱在别处买房子。 我们看见一个中年妇女从筒子楼里走出来,王八马上走上前,热情的问道:“阿姨你好,请问秦师傅的家在那里啊?” “那个秦师傅……”那妇女估计打了一夜的麻将,瞌睡都没补好。 “秦四海秦师傅啊。” “哦,秦老四啊,上楼第十二个门,就是他家。”妇女有点疑惑:“你们你找他干嘛,你们是秦小军的同学吗?” 我和王八皱了皱眉头,为什么她要这么问。 “你们上去也没有用,”妇女接着说:“他家里没得人。” “他去那里了啊?” “你们到底是不是秦小军的同学?”妇女不耐烦了,“秦小军出车祸住院,秦老四去送饭了。” 事情越来越清晰了。我和王八的揣测,正确的可能性很大。 我们扭头向妇女说的医院走去。 我和王八去了医院的住院部,开始准备先问一问护士,秦小军在那个病房。可是进了楼道,我和王八就知道不用多此一举。因为一个病房门口站了好几个学生模样的小伙子,在抽着烟,其中一个还穿着校服。 病房里一个跟田镇龙年龄相仿的男孩,头上包了绷带,正在和伙伴聊天,声音大的很。那男孩一口龅牙,长面貌凶恶,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角色。 我和王八看了一眼就走了。 这个秦家也太不地道了,都是邻居,怎么能这么损人利己的害人。 王八叫来董玲,要董玲第二天去医院,打听一下秦小军的事情。有些事情,女孩比男的好做。 董玲还是蛮听王八的话,当即都答应。翌日,就去医院,凑近乎和秦小军的同学聊了聊天,把秦小军的事情问了一遍。 董玲说的话,基本都在我和王八的推算之中。除了细节,大体上没有什么出入: 果然秦小军小学很调皮,处在退学的边缘。初一的时候,虽然学习差劲,却因为跑步出色,被体校看中,在体校上了两年学,没有什么突出的成绩出来,就被刷下来,秦家就去找体校,说儿子的文化课已经被耽误,要学校安排。 教育局把秦小军弄到夷陵中学这个重点高中。别说这秦小军运气还真的不错,虽然他是被体校刷下来的,可是在高中里,运动方面比普通学生要强得多。特别是足球踢的很好,是校足球队的主力前卫。 眼看就要高考了,别的学生都急得很,努力学习。可秦小军不愁,他即将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被武汉的一个重点大学破格录取。高考就只走个过场而已。 听董玲说道这里,我和王八都开始沉思,我们在想下一步怎么办了。 董玲问王八:“你们问这学生的事情干嘛,难道准备打官司吗。他们没有打官司的意思啊,司机的单位蛮有钱,当时就把医药费预付了。虽然秦小军伤的很重,但他好像无所谓。还说等伤好了,再找人去扯皮。他爸爸,倒是很紧张,劝他不要再惹祸。” “你看到他爸爸了?”我问道。 “是啊,还带个莫名其妙的人到病房来了。” 我和王八心里同时一凛,王八问道:“什么人?” 我追着问:“是不是腿上不方便?” 董玲说:“对、对,是拄着拐杖。我怎么说他莫名其妙撒,那个拐杖好奇怪,是电视上武打片的那种木杖,你说现在谁还用这种拐杖。” 我兴奋的说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少来!”王八打断我的热情:“那个跛子肯定要出现的,就这几天,不是什么凑巧。” “是的是的。”我同意王八的推测:“如果是我,也会在这两天来看看,或者是老秦不放心,又请跛子来的。” “你确定秦小军是*月*日出的事?” “是的啊,他同学说的蛮清楚么,那天是星期五,他们和三峡大学的踢了场足球,出来准备在北苑桥的餐厅吃饭,还没走出校门,在南苑宿舍附近,就被车撞了。” *月*日星期五,正是田镇龙出事的那天,应该是下午五点左右……” 王八说:“不用算了,就是田镇龙突然昏迷的时刻。” 董玲被我和王八说晕了:“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秦小军被车撞,就该田镇龙突然昏迷啊?” 王八说:“没你什么事了,你回吧。”董玲这次帮了点忙,王八的口气温和多了,但客气归客气,过桥抽板的意思还是很明显。 我和王八站在风宝山的一个山头道路上,王八看着前方不远的村落,“听刚才在黑虎山遇到的人说,应该就在那里了。” 我们找到这里来,是看见连续两天秦老四都上6路车。然后第三天跟着老秦上车,见老秦,坐了麻木往黑虎山里面走。 我们继续在南苑等着,到了晚上很晚,九点多了,老秦才又坐麻木出来到南苑。 老秦下了麻木,就去了车站。麻木就要往回骑。我和王八叫住麻木,说家里有人出了事,医生弄不好的事情。要去找老师傅。 我和王八说的很自然,麻木马上说:“这两天罗师父的生意还蛮好么,找他的人蛮多。现在世道真是变了,连你们市内的人都晓得罗师父这号人物了。” 麻木接着说:“现在太晚了,不能送我们回来。” 我和王八装着很着急的样子,打听了罗师父的地址。原来是风宝山**组的。 第二天我和王八自己骑着摩托车,就到了风宝山。 我和王八问清楚了罗师父的房子,向他家走去。罗师父的房子不在村内,而是在比较偏僻的半山坡上,而这个组的村民的房子都集中在山脚下的山冲里。我边走边问王八:“这个罗师父,蛮奇怪的,别的算命的、跳神的、中医,开馆都是在人多的地方,这个罗师父倒是奇怪,怎么在人少的地方开馆。” 王八脸色阴郁的说:“这说明,这个罗师父无所谓生意的好坏。” “为什么?” “很多秘术,在修炼的过程中,是要避人的。” 我一听,掉头就要回去,“你说没得什么太邪性的事情的,就是帮人看看病,妈的,这还不邪啊,我不奉陪啦,你感兴趣,你自己去吧。” 王八说:“你胆子怎么这么小。不像个男人。” “你他妈的从来看不见那些东西,当然不知道有多吓人。别拉我下水。我还年轻,还没结婚,这么早被吓死了,划不来。” 我扭头往回走去。 王八在后面大喊:“没得义气,还是我兄弟,这点忙都不帮。想当年在学校,得了我那么多恩惠,也不晓得知恩图报。” “你他妈的这么啬,什么时候给我好处啦!” “你自己想想,你什么时候买过洗发精,不都是用的我的吗!每次用了,还往里面灌点水。以为我不知道啊。” “我靠,你连这个都知道!” “三年啊,我从来没有说过什么罢,还说我不够兄弟吗。” 我日,王八都厚颜无耻地把这种事情拿出来说事,看来他真是急了。 我问王八:“这个事情,你这么积极,瞎掺和些什么啊,你到底有什么好处。别告诉我田家会给你多少多少钱啊,别拿这个敷衍我。” 王八说:“你知道这些干什么。” “你不说清楚,我就回去了。” 王八犹豫一会,说道:“好吧,我告诉你,明年这个时候七眼泉会有很多玄门奇人聚会。我也想凑个热闹。“ “你想去就去,跟这事有什么关系。” “一般人是去不成的,这种事情,平常人根本无法知晓。懂一点的,就算知道,也没资格去。这次老田家的事情,来了这么多神棍和道士,都没搞定,如果我……” “如果你搞定了,”我接了王八的话头:“名声就大了,你就有机会去了,是不是?” 王八被我说中心思,默不作声。 妈的,看在三年的洗发精的份上,就帮他去看看究竟吧。 我和王八还在往罗师父的住所的半山坡上爬,我就觉得那屋子不对劲,太不对劲了。现在时辰还早,太阳还高得很,可是就看着那屋子照不到太阳,阴森森的。也许是我的心理因素在作怪。反正我就觉得看那房子不舒服。 到了房子跟前,就一个破土墙屋。都什么年代了,山下的房子都砖混的小洋楼了,这房子还是几十年前的土墙屋。 门也是老式的木板门,很破旧。门虚掩着。门棂上还有对联,纸都泛白,不晓得贴了多少年头。 上联:勤劳致富,早日实现四化 下联:修身养性,改天得道飞升 我一看着对联,忘了害怕,捂着嘴乐了。这对联半文半白,不伦不类,又对不上平仄。连横批也省了。真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王八没看对联,只是看着飞檐上的神兽。一边是狴犴,一边是睚眦。王八说:“进去后,咱们机灵点,这屋子搞的太邪了。” 我问王八:“这两个神兽有什么问题吗?” 王八指着石头雕像对我说:“狴犴守天牢,睚眦主杀伐。一般懂风水的人,那个会用这两个神兽镇守房屋。这罗师父绝对在走旁门。” 王八这句话一说,我至少明白一点:这房子风水的风水,喜进不喜出,杀气又重。想到这里,我就不想进去了。 王八说:“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怕我们在这里会怎么样啊,罗师父这样的人,除非万不得已,不会节外生枝的。再说了,他还敢对我们有什么不利吗。你当警察都吃干饭的啊。” “谁知道,他会用什么方法对付我们。反正我不进去。” “你连阴司都见过了,还怕这个活人吗?” “你不是也一样害怕,不然非要拉上我干嘛。” “谁说我怕了。” “你现在不停的在抠耳朵,你一紧张就喜欢抠耳朵,这么多年同学,你有什么习惯是我不知道的。” 我和王八正在推攘,互相指责对方胆小。屋里面突然就传出了声音:“有客啊,请进。” 我和王八一听,一下子都愣住了,诧异的感觉压倒了害怕。罗师父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可这声音分明就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声音口音。 这下不用争了,不进去都不行了。我和王八把木门推开,门枢吱嘎的缓缓响起,我听得浑身发麻。王八抠耳朵抠得更凶了,看来他也比我好不了多少。 进了门,屋里面黑洞洞的。进去了好长时间,眼睛才适应屋内昏暗的光线。慢慢瞧清楚了屋里的布置。屋内的摆设很简单,就几张木头椅子,一张春台。春台前面有张凉椅,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坐在凉椅上。看来就她叫我们进来的。 “罗师父……不在吗?”王八问道。 “大。爹。蛮。忙。”那女孩扭了扭脖子,“有。什。么。跟。我。说。吧,算。命。五。十,找。人。八。十,找。牲。口。三。十……” 王八正准备掏钱,女孩又说:“不。用。给。我,算。准。了,给。大。爹。” 刚才叫我们进门的时候,这声音不是这样的,虽然口音没变,但语速和音调变了。这个细节我很清晰的察觉到。可是王八好像一点都没有注意。难道只有我听的出来吗。我想问一下,王八,但王八正在根本不搭理我跟他说话。 我开始注意这小女孩,发现她面相很怪,嘴巴鼻子都算俊俏,可是两只眼睛隔得太远,仿佛各自生在额角边上。眼睛还一个大一个小。说话的节奏也怪异,嘴里的字一个一个挤出来的,没什么音调上的起伏。 衣着一般,但脖子下围着一圈围脖。围脖湿漉漉的,我仔细看了,原来是女孩嘴角在不停的滴涎水。怎么还有十几岁的人淌口水的? 在看着这古怪的房子,背心的汗毛根根竖起,毛孔开了,寒气直往身体里面钻,这屋里有个很邪性,很不好惹的东西存在。我正想给王八使眼色,叫王八别轻举妄动,却来不及了。 王八不饶弯子,他看那个罗师父不在家,心里也没什么顾忌。没刚才那么紧张的样子。直接说:“算个命,**年,*月**,*时(个人隐私,不公开)的八字,帮我看看。” 那女孩听了王八道出的八字,果然就嗯了一声,愣着神,心里计算起来。有那么点风范。趁着女孩算生辰的时间。我想把刚才的疑惑讲给王八听。谁知,还没等我开口,王八就先凑近我,用很轻的声音说:“屋里很怪,没有供奉呢。” 我一听,心里猛地一收,果然,我还真没注意到,这屋里没任何供奉。一般中医总会挂几个“悬壶济世”“在世华佗”之类的感谢锦幅。坐馆算命的会供奉自己所属流派的祖师。再不济,也会挂张福禄寿,或是松树的年画。 可这个屋里什么都没有。看来王八能察觉到的事情,我忽略了。所以,我能注意到的事情,王八未必知晓。可现在我没时间提醒王八了。 屋里突然变了气氛。我突然觉得好热。浑身燥热,像是每个毛孔都在冒蒸气一样,这和刚才冷飕飕的感觉完全相反。 要出事了,不用分析。就知道不对劲。 王八也在急躁地挠后颈,看来他也跟我一样,觉得燥热。两人默契的在屋里到处看,想知道,什么地方出了状况。让本来阴森森的屋子变得这么热。 可是看不出来到底为什么屋里变热了。 不过我们不再去无谓找了。我们忽然警觉,女孩怎么一个八字还没算完。照理说,算命的人天天和农历,节气,四柱打交道一个八字最多两分钟就大致出来了。时间长的,都是想多骗点钱,故弄玄虚。 我们现在感觉已经过了很久了。好像快十分钟了。别说一个人的八字,就是五个人的八字,也该出来。 我和王八齐齐向女孩看去,突然发现,那女孩还是保持着刚准备计算八字的神色,一点没变化。连坐姿都没变。一张嘴半开着,涎水吊过了下巴。 我想通了一点,骂王八:“你要她算我的命干嘛!不是招惹他们吗?” “那你要我怎么办,难道要他算我的啊!” “老子的命比你贱,就该给她算,你他妈的真是够朋友。” “你八字缺门,招鬼,但是火独旺,又驱鬼。不说你的,用谁的。” “老子的命被借了,怎么办,你赔我的命啊。” “你都几十岁的人了,都定型了,谁会有精神借你的命。你的命很硬的,我看他们想借都借不动。”王八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我:“你的命又不好,二十岁都还是穷鬼加半文盲,那个有兴趣借啊,你说是不是。” 王八这么一说,我心里安定多了,他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可上面的理由没说到真正的点子上。光报个八字,是借不动我的命的。再厉害的人,只要不知道我的出生地、一岁前居住地、父母的八字、拿不到我身上的毛发指甲(当然鲜血更好,但我可能给吗?)……的确借不动我的命。 但我被王八拿来当炮灰,心里还是非常不痛快。还是对着王八开骂:“狗日的,就知道找我没好事。亏老子把你当兄弟……” 王八却不回嘴了,我怒气正旺,管他回不回嘴,正想踢他几脚。可看见王八还是不动。眼睛直勾勾望着。 望着那女孩。 女孩已经站起来了。女孩的个子很矮,十二三岁的小孩不会只有一米出头。 女孩正把我死死地盯着。只用一只眼睛。因为她另外一只眼睛根本就睁不开。我看着她两只眼睛中间,鼻梁上方大片的空白,隐隐透出青印。蓦地想通了一件事情。 “她是脑瘫,王八,她是脑瘫。根本就是个没的思维能力的脑瘫!” 还没等王八说话。 女孩的嘴张开了,张的好大,我还在想,如果我的嘴张这么大,下巴肯定要脱臼。 女孩的扁桃体都看的清清楚楚。甚至看到女孩的舌下的另一小片小舌头。 “她还是个夹舌头。”王八也看见了,惊呼道。 女孩面无表情,但是一个声音从直直地从她喉咙里发出来: “荷——荷——” 没有任何开心或悲伤的情绪在声音里。就是干燥单调的“荷荷”声音重复。 我和王八吓极了。王八从身上拿了个玉出来,这玉听说是云南买的,还开了光的。王八把玉递给我。我连忙夺了过来。 女孩突然变了声音。 “咦啊——呀——”尖叫起来。 唉呀,这是个什么声音,我觉得自己的耳膜就要被贯穿。 女孩继续尖叫,但还是那种没有任何情绪的尖叫。却比任何普通的欢呼,惊讶,痛苦……的尖叫要诡异百倍。听得我浑身颤抖。 我和王八实在是没任何胆量继续呆在屋内了。跌跌撞撞地逃出门,飞快的向山下跑去。跑的过程中,连头不敢回。 王八也在急躁地挠后颈,看来他也跟我一样,觉得燥热。两人默契的在屋里到处看,想知道,什么地方出了状况。让本来阴森森的屋子变得这么热。 可是看不出来到底为什么屋里变热了。 不过我们不再去无谓找了。我们忽然警觉,女孩怎么一个八字还没算完。照理说,算命的人天天和农历,节气,四柱打交道一个八字最多两分钟就大致出来了。时间长的,都是想多骗点钱,故弄玄虚。 我们现在感觉已经过了很久了。好像快十分钟了。别说一个人的八字,就是五个人的八字,也该出来。 我和王八齐齐向女孩看去,突然发现,那女孩还是保持着刚准备计算八字的神色,一点没变化。连坐姿都没变。一张嘴半开着,涎水吊过了下巴。 我想通了一点,骂王八:“你要她算我的命干嘛!不是招惹他们吗?” “那你要我怎么办,难道要他算我的啊!” “老子的命比你贱,就该给她算,你还真是够朋友。” “你八字缺门,招鬼,但是火独旺,又驱鬼。不说你的,用谁的。” “老子的命被借了,怎么办,你赔我的命啊。” “你都几十岁的人了,都定型了,谁会有精神借你的命。你的命很硬的,我看他们想借都借不动。”王八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我:“你的命又不好,二十岁都还是穷鬼加半文盲,那个有兴趣借啊,你说是不是。” 王八这么一说,我心里安定多了,他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可上面的理由没说到真正的点子上。光报个八字,是借不动我的命的。再厉害的人,只要不知道我的出生地、一岁前居住地、父母的八字、拿不到我身上的毛发指甲(当然鲜血更好,但我可能给吗?)……的确借不动我的命。 但我被王八拿来当炮灰,心里还是非常不痛快。还是对着王八开骂:“你个混球,就知道找我没好事。亏我把你当兄弟……” 王八却不回嘴了,我怒气正旺,管他回不回嘴,正想踢他几脚。可看见王八还是不动。眼睛直勾勾望着。 望着那女孩。 女孩已经站起来了。女孩的个子很矮,十二三岁的小孩不会只有一米出头。 女孩正把我死死地盯着。只用一只眼睛。因为她另外一只眼睛根本就睁不开。我看着她两只眼睛中间,鼻梁上方大片的空白,隐隐透出青印。蓦地想通了一件事情。 “她是脑瘫,王八,她是脑瘫。根本就是个没的思维能力的脑瘫!” 还没等王八说话。 女孩的嘴张开了,张的好大,我还在想,如果我的嘴张这么大,下巴肯定要脱臼。 女孩的扁桃体都看的清清楚楚。甚至看到女孩的舌下的另一小片小舌头。 “她还是个夹舌头。”王八也看见了,惊呼道。 女孩面无表情,但是一个声音从直直地从她喉咙里发出来: “荷——荷——” 没有任何开心或悲伤的情绪在声音里。就是干燥单调的“荷荷”声音重复。 我和王八吓极了。王八从身上拿了个玉出来,这玉听说是云南买的,还开了光的。王八把玉递给我。我连忙夺了过来。 女孩突然变了声音。 “咦啊——呀——”尖叫起来。 唉呀,这是个什么声音,我觉得自己的耳膜就要被贯穿。 女孩继续尖叫,但还是那种没有任何情绪的尖叫。却比任何普通的欢呼,惊讶,痛苦……的尖叫要诡异百倍。听得我浑身颤抖。 我和王八实在是没任何胆量继续呆在屋内了。跌跌撞撞地逃出门,飞快的向山下跑去。跑的过程中,连头不敢回。 第二日,我和王八、老田一早到了钢球厂秦四海家。这次算准了时间,确定老秦在家。老田在筒子楼楼道里站立很久,不知是担忧儿子,还是想起了从前在这简陋宿舍里生活的日子。老田愣了一会。敲了敲门。 老秦开了门,见是老秦,还有两个不认识的年轻人。把身子侧着,让我来人进去。屋里很简陋,还是90年代前期的简单摆设。老秦家的日子不好过。五屉柜上摆着亡妻的照片。屋里冷冷清清的。 “我上次来,是嫂子去世。”老秦看到了照片,说道。 “是啊,搬走了几年,还回来赶情。”老秦说的很简短。 “当年我们一起从宜都下知青返城,又一起到这厂里当工人。住都要住一起,非要这个套间当单身宿舍。” “是啊,要不是我结婚,你还不得搬,不过跟没搬一样,把隔壁的房子给要下来了。” “那几个大学生还不服气,是你要打他们,他们才老实的给我腾位子。” 两个人天唠唠叨叨地叙了会旧。言谈感伤。然后两人抽着闷烟,互相不做声了。大家都清楚对放心里在想什么,但碍于几十年的交情,一时无话。 暴风前总是要安静会的。果然老田撕破那层薄薄的虚伪。 “你养儿子,我也是养儿子。” “别这么说,这么说,好像龙龙的事跟我有关一样。” “难道没关系?” “跟着你来的是两个律师吧。无凭无证的事情,不能乱说。他们应该很清楚。” 王八插了嘴:“就是我查到你这里来的。” 老秦呲的一声冷笑:“你是个知识分子。难道查这些迷信东西。” “田叔叔,他已经认了,是他干的。”王八嘴上说着,脸却朝着老秦,“我刚才说过是迷信吗?” 老秦没想到王八说话如此干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马上从他话语中找出线索。再说老秦心虚的很,满心里就想着请罗师父借命的事情。现在老田找上门了,言谈一激动,当然会脱口而出。 老秦望着老田说道:“你也信这种事情吗,还是太担心儿子了,怀疑老伙计算计你。” 老田早就是老江湖了,见的世面那是老秦这种下岗工人可比。老秦无论言谈年,还是举止,还有表情,在老田看来,无一不显露一种信息——老田心里有鬼。 老田却跟问寻常家常似的:“小敏呢,嫂子死的时候,我好像还看见她了的。” “你晓得小敏脑壳的病撒,生下来就是哈宝(宜昌方言:痴呆。)。几年前就送到别处治病去了。” “啊——啊”屋里传出两声轻呼。是我和王八喊出的。 ——风宝山罗师父屋里的脑瘫女孩。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老秦退了一步,手把我和王八指着。他现在已经猜出我和王八已经去过风宝山罗师父那里了。 “你到底什么个什么人?”我忍不住激动:“连自己的女儿都卖给别人当人傀。” 老秦彻底摊条(宜昌方言:崩溃、也有妥协的意思。)了。老秦跪在地上,眼泪流下来:“我也没办法、我也是没办法……” “老秦,你养儿子,我也是养儿子。”老田也没有别的话好说。 老秦泣不成声:“我只有一个儿子,我什么都没有,我穷,我,没本事,我姑娘的病也看不好,我堂客也死了。我全部没有办法。儿子也要死了,我那里活的下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军去死……田老弟,我错了,我没得办法……” “你就忍心看着别人的儿子替你儿子去死?”王八忍不住了。他看见老田已经气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看着老秦如此厚颜无耻的哀求着老田。心想:也只有老秦这种人格卑劣的人,才会和罗师父这种施邪术的神棍打上交道。 七年前,老秦的女儿秦小敏已经快到上学的年龄,可仍然只会叫饿了,连爸爸妈妈都喊不出来。大小便不能自己控制。医生已经放弃治疗,劝说老秦夫妇把女儿送进肖家巷聋哑学校。老秦夫妇那里有钱送女孩去上聋哑学校,两口子一筹莫展。 老秦爱人是官庄人,无奈中,听老家的亲戚说起,风宝山有个狠人,会治邪,就是脾气古怪,不好打交道。那狠人就是罗师父。 夫妻两人马上去拜访,说了无数好话。终于把罗师父请动,到家里来看看女儿的病情,到底有没有办法医治。 罗师父不知道在秦家施了什么法术,秦小敏马上就能蹦蹦跳跳的走路,会喊人,说话也说的利索,夫妇二人如同见了大救星。对罗师父深信不已,连呼是活神仙。 夫妇两人请了厉害人,筒子楼居民拥挤,又是一个工厂的同事,相互认识,都来看稀奇。一时间好多人都拉着自己的子女来算命,包括老田的妻子。一般的人命都没什么,可罗师父在看田镇龙的命的时候,算的时候长了些,不像别的小孩,三言两语就打发了。 不料罗师父随后说的话让夫妇二人彻底冰凉:“你们姑娘的病好治。可你们儿子的命难得救活。” 秦家夫妇愕然。可罗师父下面的话更让他们震惊: “救你们的儿子也不是没办法,把你们的姑娘给我做徒弟。” “小敏是个哈宝,怎么学得会您的手艺?”老秦的爱人知道把女儿给他,绝对没有好事,这个感觉是强烈的。再者罗师父面相不善,又是个跛子。 “你们不信我,那我就没的什么办法了。”罗师父手摆了摆,“你们两口子的八字不合,配得很凶。当妈的估计还要走在儿子前面。” 老秦夫妇认为罗师父是在恐吓他们,拒绝了罗师父的要求。罗师父却好像对秦小敏很感兴趣。 走之前,偷偷在老秦的耳朵边说:“*年*月*日,我会再来。”走之前,还把秦小敏的头摸了摸。 那个日期就是老秦妻子的死期。 老秦等罗师父走后,给妻子说了这个事,妻子说是罗师父为了招小敏,故意吓他的。不用理会。 可是罗师父把老秦妻子的死期算准了。 老秦在守灵的当晚,和罗师父交谈了半夜。终于答应了把秦小敏交给罗师父。 老秦老婆死了,女儿又是脑瘫,如果连儿子都招横祸夭折。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可罗师父告诉他,让他儿子免厄运的方法,让他犹豫了。犹豫了很久,到天亮都没有答应。 现在你们都知道,罗师父的方法是什么了。 再去风宝山罗师父家,我和王八不怎么害怕了。因为这次人多,老田夫妇,还有老田的司机、另外一个经理为了巴结老田,也来了。王八最烦心的是董玲也要跟着来,要看热闹。无论我和王八把罗师父说成什么恐怖的怪物,那丫头非要跟着。 老田的子弹头只能开到坡下。一行人徒步向罗师父家走去。到了罗师父门口。我和王八上次被吓一回,不敢去开门。倒是老田一言不发,伸手把门掀开。 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仍旧是那个脑瘫女孩——不,应该是秦小敏坐在屋内。不过秦小敏和上次有点区别了,但到底是什么区别,我想不起来。 依然没有看见罗师父。 老田的司机最先说话:“你师父呢,在那里,叫他出来。”这个人估计一辈子都是没见过邪的,直冲冲的说话,没得忌讳。 秦小敏什么话都不说,也没有表情,脸朝着我们这群人。可我连她的眼眸都瞧不见。她只是个人傀而已。这么多人齐齐站在这阴森逼仄的小屋里,气氛却是宁静的叫人害怕。 老田的司机和公司的经理两个人一个是当过兵的,一个高材生,都是属于不信邪的人。他们察觉不到气氛的诡异,不理会秦小敏,冒冒失失地在屋里到处查寻,看有什么古怪东西。忽然经理看见秦小敏身后春台的下面有一堆东西。正放在小敏坐的椅子正后方。 司机对小敏说:“麻烦让让。” 小敏就是愣愣的坐着,挺直着上半身,根本没听见他说的话。司机不客气了,把小敏轻轻托起,夹在臂弯。经理把椅子挪开。钻到春台下面,拿了一个物事出来。然后举起给我们看,原来是一坨稻草。 说是稻草不准确,是个扎的很粗糙的稻草人。 一看到稻草人,我就知道大事不好。这是罗师父施邪术的东西。 我对鬼物的直觉太敏锐了,果然我又听到了那声:“咦啊”的尖叫。大家都向小敏看去。被托在司机胳膊上的小敏,又张大嘴巴,凄厉的喊着。司机胆子很大,虽然小敏叫的很吓人,但他并不放下小敏,只是不知所措,僵着继续托住小敏。 这次是凄厉的叫喊,并且小敏脸上的肌肉完全扭曲,狰狞的面孔无比邪恶。我注意到了,小敏胸前用来接涎水的围脖不在了,这个小细节,却不知道暗示着什么古怪。 “她不溜涎水了。”我对王八说道。 “怎么会,啊呀,有问题!” “什么问题?” “能流涎水,证明小敏还是活人。”王八突然向司机大叫:“快放下她,快……快……快……” 晚了,小敏的尖叫未停,身体一挣,双臂顺势一合,把司机的脖子扣住。嘴巴在司机的头上脸上狂乱的撕咬。司机痛苦地大喊,头不停的扭动。双手用力把小敏往外推,可是小敏的手臂仿佛钢圈一样箍在司机的脖子上,司机把小敏的身体都举起来,平抬着和地面平行了,仍然摆脱不了小敏的撕咬。小敏喉咙发出格格的声音,我甚至听到牙齿相互敲击。司机脸上已经血肉模糊,眉骨附近的皮肤已经被咬出一道口子,伤口的皮肤掉落,小敏的牙齿咬出那条皮肉,狠狠咬住,扭着头拼命的撕,小敏每把头往后仰一下,那道伤口就被撕得更长,从眉骨一直撕到了耳廓。 司机面皮下面的人体组织都显露出来,白的红的,血淋漓一片。这下轮着司机叫喊了,这个粗犷男人嚎叫的声音虽然很惨烈,但比小敏凄厉的叫声还是让人不那么觉得难受。 不对不对,小敏的牙齿咬的紧紧的,怎么还在尖叫。 众人被这突然的发难弄懵了,老田清醒的最快,冲上前去,就去帮司机。老田把小敏的腰部抱住,拼命往后拉,司机腾出手,扳开小敏的胳膊。可小敏的牙齿仍旧狠狠咬着那条皮肉,伤口又被拉到腮帮子,终于断了。可是小敏的手又一扬,手指抠住了司机的嘴巴,把司机的嘴皮子拉了半尺长,眼看司机的嘴皮又要被扯穿。 我要吐了。 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司机这边,都呆了。 忽然董玲叫到:“这边……这边……” 众人都吓坏了,顺着董玲的指向看去。我一看,才明白,原来尖叫声,不是小敏的。而是那稻草人发出的。 而此时,那稻草人对经理做的事情,比小敏还要恐怖。 小敏刚才只是把司机箍住,这稻草人就是把经理围着缠起来。不是用手,而是身上那无处不在的稻草。在不停蔓延、延伸。钻入经理的口里鼻孔里,成束成束的往里面钻。连耳朵都没放过。经理根本就发不出任何声音。经理的五窍都被塞的满满的,面色涨红,额头的青筋毕现。 我和王八冲上前去,拼命的把稻草从经理的口鼻耳里往外攥,可稻草好像无止无尽,老是扯不完。不仅稻草从经理口鼻里扯不完,那稻草人也厉害的很,稻草顺着王八的手,往王八的袖子里面钻。可奇怪的是,并不往我身上爬,并且还在刻意躲着我。我当时没有注意这些,这都是后来董玲告诉我的。 当时我已经急了,掏出打火机,向稻草人点去。稻草非常怕火。一沾火星,就猛的燃烧,被我连续点了几下。稻草人燃起来。但尖叫仍然未停。看着,稻草人在火焰里弹动,直到化为灰烬。场面诡异。稻草人烧完了,那边的司机也摆脱了秦小敏。秦小敏现在已经又变成一个目光痴然,面目呆滞的脑瘫。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嘴角滴滴答答的在流口水。 我忽然觉得头顶落了一个什么东西,虽然很轻,但还是感觉到了。我用手一摸,原来是跟稻草。开始没在意,可是接着又落了一根在脸上。我一看众人,都是跟我一样的姿势,在用手拍身上的稻草。 这下大家都注意到了,屋里到处飘着稻草。从屋顶上飘下来的。现在我们都知道这不是好东西。而且我也看到,那些稻草没有被弄掉的,已经开始往人体上缠绕,董玲的脖子上缠了一道,她用了好大力才拉下来,皮肤上已经有一条血印子。 每个人都迈不开脚步,都不能走路了。如同钉子一样,钉在地上。 我连忙喊:“王八,这是怎么回事?” 王八喊道:“让我想想,在那本书上面看到过。” “你怎么不去死!”虽然只有我一个人喊,但估计喊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我看到了,”王八大喊。 “看到什么?”我问道。 “瓦,屋顶的瓦。” 我抬头向上望去,“瓦有什么古怪啊?” “那几片明瓦有问题。” 我听了王八的话,看着屋顶上的明瓦,只有三四块而已,但摆向有点奇怪,长长短短像个“震”卦。 “点火,点火,这个屋子怕火。”我急忙喊道:“烧了田叔叔赔得起吧。” 几个男人纷纷掏出打火机在屋里找东西点燃,遍地是稻草,把身边的拢堆一处,烧了起来。这时好像听到一声很沉重的叹息,不像是人发出的,倒像是房子本身。屋子里再也不漂浮稻草了。所有人又能走路移动了。 没想到事情猛然发展到这种地步。虽然我们都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对事实估计不足。一下就伤了两个人。也顾不得再找罗师父,先把人弄到医院再说。 众人走到屋外,又都停住了——罗师父拦在屋外的路上。 罗师父就是个身材瘦小,一条腿残疾的老头,可现在,对我们来说,就是个凶神恶煞。如同一堵墙般,把我们的去路拦住。 罗师父面色铁青,住着拐杖,死死的把我盯着看。对我说道:“没想到是你的命。我还以为是他的。”罗师父把手指向王八。王八脸色变了,难道第一次到这里来,王八就中了招。 王八下意识地用手在自己身上连拍直拍。 “你不用受赫”罗师父说道:“我搞错人了,没起作用。” 罗师父不跟王八讲话了,只是直勾勾的看着我。我被他看的心发毛,问道:“你看什么?” 罗师父叹口气,“人犟不过命。我辛苦这么多年,被你来了两次,就完了。” 我听不懂罗师父到底在说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啊。我可不会做法事。他应该说的是王八吧。 “跟你师父说,我认栽。” 我用手指着自己的下巴:“我么?我可没什么师父。” “你迟早会有的。” 这时候老田的妻子冲到罗师父的面前,用手抓着罗师父的头发,狠狠的摇晃:“你把我儿子怎么了,你还我儿子……你这个老东西……” 那个罗师父也不反抗,就这么被田妻揪着头发甩动,用脚拼命的踢打。罗师父身体很轻,被田妻提起来晃来晃去。老田喊着制止他的妻子,“莫打了,莫打了。” 打也没什么用,因为田妻手里提着的还是个稻草人,只是身上套了件衣服而已。真正的罗师父早就不知道去那里了,甚至刚才跟我说话的是不是罗师父本身都不能肯定。 我们下了坡,匆匆把司机送到医院。 可还是不死心,然后又折转来,去问村民,罗师父的事情。村民都说罗师父早就离开这里,那个房子已经空了有几年了。以前是有个罗师父在这里有点名气,但走了几年后,也没多少人记得了。倒是你们这些外人怪的很,找到这里来。 我和王八沿路找那个曾经驮老秦的那个麻木。找了几天都找不到,从风宝山顺着黑虎山、火葬场、农校、椰岛厂、南苑这条路找了好几遍,甚至找到龙泉和石板,我和王八描述的麻木形象,没一个人认识。 找不到罗师父了。 老田夫妇已经完全绝望,却不料隔了几天,小田醒了。身体回复如初,仍旧是个生龙活虎的小伙子。回技校上学去了。 老秦却陷入了生活的困境:自己的脑瘫女儿回来,需要不离人的照顾。不然秦小敏见人就咬。可是如果给她个布娃娃,她就乖了。 秦小军在医院里准备出院的前一天,在上厕所时,摔了一跤。这一跤摔的厉害,跟着就爬不起来。医院一检查,原来是车祸当初把他脊椎某节撞了点轻微的裂纹。裂纹太小,当时没注意到。秦小军自己也感觉不到。没想到这一骨溜(宜昌方言:摔跤)把毛病都给摔出来了。秦小军这辈子都上不成大学啦。别说踢球,走路都很勉强。年纪轻轻的一个人,走路跟着中了风的老头子一样。 我问王八,是不是我们在罗师父家里闹了一通,把他的法术给破了。 “也许是……也许不是。”王八个狗日的关键时候老是掉链子,平时却还是喜欢装神弄鬼。 “你找打啊。”我威胁王八:“有话就好好说,别唧唧歪歪的。” “我想了的。”王八说道:“田镇龙之所以能醒,还真不见得是我们的功劳。而是他自己帮了自己。” “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说,虽然田镇龙的命被借走了,可是他的德行和品性是借不走的。” “就是,人生一世,命中注定的只占三分,七分靠自己。” “所以田镇龙能醒过来,跟他自己平时与人为善,乐善好施有关系。” “不错,但我希望……” “希望什么?” “希望这次他能醒,完全是我们的功劳撒。” “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王八的表情有点闷闷不乐。(借命完) 三游洞的痴情恋人 这个事绝对是真实的。但发生日期我不记得了,也许是文革中后期,也许更早。因为我听到大人说这陈年旧事的时候,我还很小。 两个恋人,具体是什么样的恋人我不知道。美好点揣测,是两个不愿意屈服于社会家庭压力的青年男女,用行动反抗家庭和社会的压迫。但我听了大人多次的讲述,客观的分析,我认为婚外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总之就是两个人私奔。 当他们之间的爱情不受到世俗的容纳,他们选择了偷偷离开。 可他们跑不远。那是限制人口流动最严格的年代。甚至达到一个人若是没有单位的庇护就无法在社会立足的境地。两个抛弃社会地位、甚至身份角色的恋人,能跑到哪里去呢。没户口、没单位介绍信,行踪可疑,任何地方都不会接纳他们。天地之大,却无立锥之地。 他们没地方可去,就只能往深山里跑。 那时候三游洞就是不折不扣的深山老林,交通很不方便,也没有成立旅游风景区。除了南津关寥寥的家人户,再往前走,根本就没人居住。也没有像样的道路。葛洲坝还没合拢,三游洞的山势比如今也陡峭很多。 两个恋人就选择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两个相信爱情胜过面包的情侣。躲在三游洞的石头缝隙里苟延残喘。他们坚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最后一个星期,他们仅剩一个罐头。罐头开了,但吃到一半的时候,两人都不愿意自己吃,都想让给对方。各自坚持。 耗了一个星期,两个相继饿死。 两人尸体在三游洞里被发现的时候,那罐头还剩半瓶,已经发霉变质。 这个故事好像跟鬼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这个真实的故事,放在现在这个时代——爱情已经廉价到一文不值的年代,实在是虚幻到可笑的地步。甚至比鬼故事更加荒谬。 渣货村 从果园二路往北走,穿过东山大道,顺着金家台2号往上走,一直走过铁路,就是宜昌有名的渣货村。至少2000年左右是这样,现在我不晓得拆迁没有。大家都是宜昌人,我把这路线说的这么清楚应该是没有什么必要的。但我想这个渣货村虽然有名,不过真正知道到达路线的应该不多。 渣货村离火车站很近。火车从宜昌站一出站,经过的城中村,就是渣货村。渣货村只是形象化的别称。行政名是东风x队。如今还是村的建制。 渣货村里面大部分住的都是外来人员,半数都从事一个相同的职业——资源回收。 宜昌的道口,火车撞死人最多的就是这里的道口。而不是报纸上经常报道的香山铭园下面的那个道口。只是这里火车撞死拾荒的外地人,都默默的由民政部门不声张的收拾了,默默的死去,引不起多大的关注。火车基本上也是奉行不赔偿的政策。 我的一个同学曾经在里面住过一段时间。他一到晚上就不愿意出门,虽然住了很多人,但晚上就是死气沉沉的。不晓得为什么。 刚好他租住房子的房东我认识。是东风的老村民,以前和我父母有过来往,关系还不错。东风村和我老妈娘家的那个地方很近,以前宜昌老一辈的人少,所以他们认识也很寻常。 那个房东姓谭(我就不写真姓名了),很结实的一个中年人,最开始杀猪的,后来改行卖肉,又贩鱼。满脸的横肉,脸上杀气很重。身高一米八的个子。 可就这么一个体壮如牛的汉子。说死就死了。 我同学是99年左右在他家里住的,我去找同学的时候,看见他还是那种很健壮的样子,说话做事还是那种风风火火的风格。可是不到半年,我同学对我说,他的房东谭师傅,死了。 我听了简直不敢相信,这么结实魁梧的人,和他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真是不可思议。问同学是怎么死的,出车祸吗。 我同学着说,还就不是什么车祸意外死的,而是生病的死的。肝癌。 我当时就感叹人生无常,这么壮实的人,说死就死了。 回了家,把这事聊给我父母听。 我老妈听了,用很平常的表情说:“谭xx的还是没能过这道坎么。” 我一听,觉得很奇怪,怎么老妈没跟我一样很惊诧。我就连忙追问老妈究竟。 老妈告诉我,“当初算命子就许了福的,谭xx肯定要在36岁出拐,这个事东风的人那个不晓得啊。” 我来了兴趣,就问老妈缘故。 老妈就说起了谭xx的轶事: 谭xx从小就体格健壮,脾气火爆,经常给人打抱不平。又不信邪。斗狠的事情,若是旁人不劝就罢了,要是劝了,他就非干不可。属于天不怕地不怕的那种人。 当年90年代初,宜昌附近郊区的渐渐繁华,开始向城中村的形式转变,于是村民都开始向村委会要地皮修建房子。东风地处火车站附近,地段非常好。所以,当时建房的跟疯了一样,用尽各种方式找村领导要地建房。东风的地盘本来就不大,特别是靠近火车站这个队,已经被城市逼到铁路和党校的那个山头之间的一点点坡地上。 地皮很俏,可是有个地方一直都没人要。 那块地方本来在东风是一块不错的地皮,可没人问津。因为那块地皮以前是医院的停尸房,就是太平间。(我问老妈,那以前是什么医院,怎么没听说过。老妈说的医院名字我没听说过,毕竟城市扩张太快,很多地方物是人非,出生迟了,肯定不知道。) 刚好谭xx当时也要建房。本来他可以要到别的地方建房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人喝酒的时候,斗狠。说别人怕的地方,他不怕,他说他杀猪杀狗都数不清了,要不是法律不允许,他连人都敢杀。还怕什么太平间的。 当时他老婆就劝他,要他莫太好强了。太好强的人在宜昌的说法就是“德行人。”德行人都是短命不得善终的。 他不听,执意要了那块地皮起房子。房子起好后,他老婆还是不放心,趁谭xx不在家,请了一个算命子来看房子。算命子来了吃了顿饭,对谭xx的老婆说,房子没得事情。谭xx的老婆就蛮高兴,连忙给算命子给钱。刚好谭xx就回家了,他生平最见不得算命啊和尚啊道士之类人士,说这些人都是骗钱的。就要打算命子的人,赶算命子出去。 谭xx的老婆连忙拦着他,让算命子走。算命子走到铁路上,还是回头,跟谭xx的老婆说:“本来我不想多事,没见你爱人之前,我还以为没得事,可是我劝你们还是另外找地方起房子。你老公火气太冲,一般人心平气和反而好些。他这么大火气,以前太平间的脏东西没走干净,被你老公一扰,估计要发狠。你老公虽然也恶,但我看不见得镇得住。” 这么一长段话,说得谭xx媳妇腿都软了。问该怎么办,她老公这么犟,现在起房子本来就借钱起的,他肯定是不会另外起房子的。 算命子叹口气说:“你老公面相很凶,估计平时不会出什么事,就看几个坎过不过得去了。最难过的坎就是三十六岁。如果能过,应该这辈子就平安了。但我看很难得过这道坎。” 算命子的这段话,和谭xx的一意孤行,在那几年常常被认识的人提起。可事情过了这么久,时间长了,大家也都渐渐忘记。 没想到谭xx就这么发急症死了,大家猜想起,这年,刚好他满35岁,虚36岁。 听我同学说,谭xx死前在床上很痛苦,一米八的汉子,瘦到不足100斤,嘴里老是喊着:“你们莫过来,你们莫过来。” 临死前,他斗不起来狠了。 我同学本来不是市内的人,谭xx死了,他才知道自己租住这么久的房子,以前竟然是太平间。马上就搬了,一天都没有等。 包子铺 97年的时候,一医院的门口向隆中路方向,临街开了一家包子店。这家包子店的生意超级的好,每天到早上10多钟了,还是要排很长的队才能买到。 我去吃了一次,就忘不那包子的美味。时时刻刻地想去吃。 后来再去吃的时候,发现这个包子店租的门面,是一医院在自行在临街处起的平房,租给做生意的,算是给医院创收吧。包子铺门面的外间是就餐的大厅。后面是做包子的厨房。 再后来和我的好朋友燕子刚好路过那个地方。刚好没吃饭,我就给燕子推荐:这个包子店的包子蛮好吃呢,比小桃园强十倍。 燕子本来是个很挑剔的人,对吃的东西很讲究的,很少在外面吃东西,说小吃铺的东西都很脏,不干净。不过他饿了,没得别的选择,看见买包子的人又这么多,应该没什么问题,而且包子铺也是很干净环境。就跟我一起排队买包子吃。 包子蛮好吃,燕子饭量很小,也吃了三四个。看他吃的开心,我恶作剧心突然来潮。对燕子说“燕子,我跟你说个事情。” “唔……什么事情……?” “你先吃,吃完了我再说。” “你在想什么坏心思。” 我偷偷笑了两声:“你先吃。” 燕子和我都吃饱了,打着饱嗝走出来。我拉着燕子走到门面旁边的医院围栏。边走边说:“你是不是觉得,这包子的味道非常特别啊?是不是特别鲜啊?” “到底什么事撒?” “你看着包子铺的门面后门是在一医院的院子里面呢。” “那又怎样?” “你再看包子铺后门对面的方向,和后门隔着一个花园的地方,看见没有?” “看见了,一排矮房子,怎么啦?” “那个房子好像是一医院的太平间呢。” “你格老子的瞎说。” “我们进去看一下,是不是真的是太平间撒。” “不克!就晓得你狗日不安好心!” “那包子是不是蛮好吃啊?” “你再说老子要捶人了啊。” “只隔了一个小园子哦,估计包子铺的人晚上要加班哦。” “你再说……”哇的一声,燕子吐了。 燕子把刚才吃的包子吐出来,秽物落在地上。 我呵呵的笑,可是马上笑不出来了。 我好像看见秽物里有一片小小的指甲片,很薄,只有很小的一片,准确是说是指甲的一部分。那指甲片光洁均匀,柔弱细致。 我笑不出来了,也想吐。 我拉着燕子赶快走开,不敢跟他说他吐了什么东西。 我至今对此事耿耿于怀,虽然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但心里总是有点阴影。 那个包子铺生意那么好,却很快就关门了。我隔了两个月再去一医院的时候,就发现,那包子店已经没有了。门面换成卖水果的。 我的经历——墓地笳声 98年的冬天。三峡坝区发生了一件异事,尽人皆知。当时我正在坝区一个商场里当保安。最开始的时候,隐隐约约的听别人说起打笳乐,我没放在心上。以为是什么民间艺术的表演。或者说是那个打笳乐的班子,打的好,打出色了,专门演奏给别人听。 打笳乐是一整套乐队,专门为死了人,在葬礼上演奏的,唢呐、钹、平鼓……还有一些我说不上名称的乐器。要说这个笳乐打的好,专门给人表演,我还是觉得奇怪,不过长阳的撒叶儿荷也是专门在葬礼上跳的,也上了央视。说不定,政府有意想保护这民俗文化亦未可知。 当然这是我的妄想。实际情况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那些人说的听打笳乐,并不是听那个演奏班子表演。而是听坟墓里传出的家业声音。 这个事愈演愈烈,三峡坝区的居民,基本每个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情。每天晚上都有人去听那个笳乐声音。 听说晚上跑麻木的都不在镇上做生意了,专门载人去听笳乐,生意红火的很。有的人更下发些,包中巴车去听,至于自己骑车开车去听的人,也不在少数。 那些晚上去墓地听了笳乐声音的人回来了,就把这事有绘声绘色的讲给别人听。说的恐怖极了,引起旁人的好奇,也纷纷晚上去听。 打笳乐声音是怎么回事呢,我问了一个营业员,她刚好是当地人。她去听过,对我说:“那个墓地一到半夜11至2点不等,就会传出打笳乐的声音,从……坟墓……地下……冒出来的……声音……哦……”这女孩子故意把声音拖得老长,想吓我。 我嗤一声,根本不屑于顾,我那时候胆子蛮大。根本没想到这件怪事,会跟我扯上点关系。 这事闹了半个月后,传的更邪乎了。人都好奇的,什么事情都喜欢刨根问底,这打笳乐的事情又有新故事出来了。那个营业员天天在商场里讲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新闻似的,每天汇报。 听她说这打笳乐的声音可不是无缘无故的传出来的。现在大家已经知道,是一个刚刚新添的坟墓里传出来的。那个新坟,一个老太婆的墓穴。 这个笳乐声音已经闹腾了20来天,那个老太婆下葬了刚好一个月。从头七开始,她的坟墓开始发出笳乐的声音。 至于为什么是这个老太婆的坟墓出怪事,那就说来话长,要从老太婆是怎么死的说起。 那个老太婆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自杀。是跟儿女吵架争执后,上的吊。 老太婆和子女争执的原因,是因为老太婆信教的问题。中国法律上说的是每个公民都有宗教信仰的自由,实际上那是扯淡,国家一直对宗教压迫的很严厉的。总算90年代后,国家对宗教信仰的政策松动了,于是基督教和佛教重新流行,城市里还好,农村里那就不得了,特别是沿海地区,信教的人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 到了98年,连我们内陆腹地的农村,基督教也很普及了。你说这基督教的传教者,也的确厉害,三峡那么深的山沟沟里面,他们硬是说动了很多山民信教。比拉保险的敬业多了。 那个信了教的老婆婆家里条件应该是不错的,儿孙满堂,生活富足。平时收拾一下自己的菜园子,也就没得什么事做了,天天就基督耶稣的敬拜。实际上基督教蛮懂得适应环境的,到了中国农村,就把基督搞的跟菩萨差不多,让信徒每天敬拜,而不是非得星期天去做礼拜。这样更让人能接受。 那老婆婆天天敬基督,家里人还是有点烦,毕竟是外来的宗教,不如观音菩萨招人待见。可老婆婆一门心思的就信了基督,信就罢了,还隔三差五的给教会捐钱。她的儿女就有意见,本来老婆婆一点私房钱,是可以留给子女当遗产的,这下可好,都送给教会了。子女就对老婆婆信教有怨言。 为这事,老婆婆和子女吵了很多架。吵得厉害的时候,听说还和儿媳妇动了手。 老婆婆死前一天,和儿子女儿有大吵了一架。第二天就上了吊。本来老婆婆身体蛮好,不是为这个事情,老婆婆估计还要活十几年。 老婆婆死了就死了吧,家人就安排后事。下葬的时候,一个不知道从那里来的教徒,在老婆婆的坟坑前大喊,数落老婆婆子女的不孝,最后还诅咒:“你们看着,主会惩罚你们的,你们等着,你们会受惩罚的……” 老婆婆的子女气不打一处来,就要上去把那教徒揍一顿。在他们看来,母亲就是因为信基督教才会自杀,恨的咬牙切齿。可是那教徒,一看形势不对,一溜烟的从山上的小道跑了。 然后,就出了坟墓传出打家业的诡异事情。从头七开始,每天必响出笳乐声音。 我听了那营业员的叙述,终于忍不住好奇心的驱使,也向领导请了个假,不上夜班。专门和一个同事,坐麻木去听笳乐。那天晚上等到10点半,我和同事就一起找了个麻木向墓地驶去。 墓地在从幺棚子乐天溪大桥的地方离开省道,往乐天溪上游走,乐天溪的景色在白天是很不错的,蜿蜒的溪水从崇山中流出,到幺棚子汇入长江,入江口正在西陵峡的黄牛崖江对面,山色风光,在白天看着就旖旎,可是到了晚上,人在小路上走着,看着陡峭的山势,却又觉得张牙舞爪的压抑。顺着山路行走十几里,在斜插上一条土路,往深山里面钻。又颠簸了十几分钟,就到了那个墓地。墓地在一片阳坡上,阳坡靠着一面悬崖。 我们去的时候,墓地附近已经到了好几十人,都安静的站着,旁边听着一辆中巴和十几辆麻木,还有一辆小车。 我一看这么多人,本来心里有点不安的心悸也就安定下来。我们也和那些众人站到一起。来的早的人,正在向二三十米远的地方指指点点。那个地方就是传出笳乐声的坟墓。 在来之前,我就向很多,迷信这怪事的人,普及科普知识——打笳乐的声音存在是有可能的,但不见得就是跟鬼怪有关。有可能是墓地的地下的石头具有很强的磁性,当人下葬时,把打笳乐的声音给记录下来了。就跟录音机一样。然后在夜深人静,把这声音给当能量给释放出来。 就这么简单,电视上都讲了的,全国很多地方都有这种事情。 但到了这里,身临其境,看着旁人又期待又惊恐的表情。我也被感染,觉得科普的那套,反而比较靠不住。人数虽然不少,但大声喧哗的几乎没有,最多就是几个人窃窃私语。半夜三更的,这么多人保持安静站在野外坟地,本身就是件很怪异的事情。我无聊的想着这些无关的事情。 我们和众人等了将近两个小时,一包烟都要抽完了。还是没有声音。有人就说,今天看来是不会有声音了,有人就附和,说是困了,懒得再等,想回家。 我一直提着的心也稍许放下,这么远跑来,扑个空,我竟然没有觉得遗憾,反而有点解脱的感觉。 众人就陆陆续续的散了,开始回家,不到几分钟,就走得只剩下二十人左右的样子。要不是我们坐来的那个麻木,半天打不着火,我们肯定也走了。 正当,麻木打着火的时候。我正待跨上摩托。有人轻轻惊呼:声音来了…… 这下,所有的人都不动,都静静的站着,聆听黑夜中隐约传来的声音。在暗淡的星光下,看着旁人模糊的脸,单凭触觉体察空气,就能感受到众人的恐惧。人真是无法解释的动物,明明害怕,却还要来尝试这种惊惧的感受。 对不起各位童鞋 我发昏头了 我的经历——森森溶洞 99年,我稀里糊涂的跟着王八掺和了件无聊的怪事,不知道到底是我们帮的忙,还是我们的运气好。王八父亲的生意伙伴老田的儿子,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不管怎么样,老田夫妇还是感激我和王八的。在老田夫妇请我们吃饭的时候,我找了个理由,把王八拉到洗手间外面,支支吾吾的问王八,“当初不是说好了,谁弄醒了他儿子,他有重谢的吗。” 王八一听就敲我的脑袋:“你狗日的帮忙的时候吓的要尿裤子。现在又想得现成的好处啦。” 我也来了气:“妈的,你们有钱人都这样,越有钱越啬,明明说好了的,又不算数。” 王八叹口气:“那你说说,你要什么好处?” 我抠了抠脑袋,想了一会说道:“怎么也要给我几百块钱撒。” “瞧你这点出息。”王八不屑的说道:“老子这么有你这种同学。” “不给就不给!”我吼王八:“你以后有什么事别来找我。” “这个比儿穷疯了。”刚好一个服务员经过,王八故作轻松对她说道。那个服务员捂着嘴走了。 又回到桌子上,我就把嘴巴翘着,一脸的不耐烦。 老田的妻子就问:“小徐,你怎么啦,上个厕所回来就把脸板住。” 我正要说想要点烟钱花花。 王八在我大腿上上狠狠拧了一下。疼的我大叫。我扭头向王八说道:“你不要,不等于我不要撒,我又不像你,是有钱人……” 王八又掐了我胳膊一下。看来王八有什么打算,我住嘴了。 王八敬了老田一杯酒,对老田说:“疯子和我当初是满要好的同学,这么多年了,关系一直不错哦。” 那个跟你不错撒,我嫌弃的把王八看着,妈的老子借了你两百块钱,找老子逼了一年。还他妈的满要好。好个屁! 王八接着说:“他现在工作不如意,想干跟专业对口的工作。” 原来王八藏了这么一手,看来我错怪他了。 老田一听,挥了挥手,“我正想怎么谢你和小徐呢。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事情。” 王八说:“您帮疯子换个工作撒,他现在当保安,十几年的书都白读了。” 老田的妻子说:“还是我们小气,来之前还商量,准备给你和小徐两千块钱呢,还是你们年轻人不错,能为长远打算。搞得我都不好意思把钱给你们了……” 我听到这里急了,慌慌张张的说:“我要……” 腰上一阵剧痛,王八用肘子狠狠顶了我一下。 我一口气换不过来,王八帮我把话接下去:“他要了钱才不好意思呢。” 吃晚饭,和老天两口子道别,我就去揪王八的耳朵,“两千块啊……两千块啊,你倒是给老子两千块。” 王八猛喝一声“滚!”,拦了个的士,自己走了,把我一个人扔在路上。 什么狗屁朋友撒,求老子的时候跟孙子似的。没利用价值了,跟牛屎一样把我踢开。我气不过,找了个电话亭,挨着给关系好的同学打抠机,准备痛斥王八的不仗义。 可惜同学们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和女朋友逛街,回了电话反倒骂我毛病犯了。这还是关系好的,还算是回了电话。大部分连电话都没回。我一个人走在街上,气急了,拼命的踢路边的树。 人情冷暖啊,世态炎凉啊。 三个月后我,一个陌生电话号码抠我,我在三峡的商场正在斗地主,正输的一塌糊涂。输完了钱,才去回抠机。一听是个女孩声音,“你是不是徐云风?” “是的,有事吗?”我一听声音是女孩,来了精神。 “我是董玲。”那声音怪不得这么熟,“你明天早上八点到葛洲坝宾馆*楼*号房间来。” 我听了高兴坏了。 又回到牌桌子上,对赌友说:“今天无论谁赢谁输,晚上宵夜都是我请。” 赌友都好奇:“铁公鸡也拔毛啦,遇到什么好处啦?” “有美女主动要和我开房。”我得意极了,看不出来董玲对我不冷不热的,表面上巴着王八,其实早就对我有意思。没办法,谁叫我比王八帅呢。 第二天就兴冲冲的回了市内,直接到葛洲坝宾馆找董玲。没想到房间里一屋子的人。全是年轻男女。我顿时泄了气。 看见董玲坐在一个老板桌后面和那些人逐个交谈。我懒得听,坐到外间去抽烟。心里想着这丫头找我倒底有什么事情。看样子不是想和我单独交流感情。 只有几个了人,我才走到董玲面前。 “你怎么来这么晚,有没有点时间概念。”董玲看见我,很不耐烦。 还没等我解释。董玲扔过来一张纸,“把简历填好。” “填什么简历啊?”我摸不着头脑。 “田叔叔交代的,你来上班,不用面试了。直接录取。” “到哪上班,上什么班?” “你不是求田叔叔给你个工作吗?”董玲眼里透着鄙视,“做一点事情,就巴巴的要好处,什么人呢……” “什么,什么,你停停。”原来是这样啊,我开始兴奋,“是不是田叔叔要给我两千块钱。” “你说哪里去了,什么两千块钱。” “不给钱,叫我来干嘛,不对,是不是你把钱自己给吞了。” “神经病。” “我是个穷人,等着钱买米下锅了,你当做个好事,把钱给我好不好。”我太想要拿两千块钱了,我这辈子还从没有拥有过这么多钱在手上呢。 “真服了你了,王哥怎么有你这种狐朋狗友。” 不提王八我还好,一提他我就来气:“狗日的王八蛋,他在那里,是不是他要你来耍我的是不是。肯定是你们把钱给分了。” “你到底填不填简历,你到底上不上班的。”董玲懒得和我解释:“两千块钱都跟宝似的,真是能耐了……” “我不是正在上班吗,我有班上,你到底给不给钱,不给算了,跟王八说,老子要和他绝交。” “王哥真是瞎了眼睛,帮你还招你骂。再问你一遍,你去不去猇亭的公司上班。” “去猇亭干嘛,我在三峡当保安好好的。” “你不是求田叔叔,说你想干工程吗,你和王哥在学校学的专业不就是搞土建工程吗。” 原来是这样我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是王八安排好了我去当技术员。 “我当保安,一不下力,二不操心,一个月稳稳当当的拿钱,当个什么狗屁技术员。我不去。” “不去拉倒,天天看见这种人,我都恶心。”董玲往我身后喊着:“哎,你……你……应聘文员和会计的,到前面来。” 几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走上前来,把我挤在一边。 我一看形势,连忙问董玲:“你也去那里上班啊,你不是在王八的事务所里实习吗?” “我难道在事务所实习一辈子啊。”董玲说道:“要去就填简历,不去就走人。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我一琢磨,这么漂亮女孩都去啊,我不去不就亏大了,特别是董玲也在呢,我机会大大的。时间长了。近水楼台,我不信我搞不懂董玲这丫头。 当下,我就兴奋的填写简历。边写边笑,太好了,可以天天和董玲这个漂亮妹妹在一个公司上班了。 话说到这里,同志们,我要劝你们,千万不要起色心,色心一起,什么都不顾了。我当时是欢天喜地的想去猇亭上班,却不晓得,猇亭不知道有多闹心的怪事等着我呢。 我乐呵呵地把简历填好了给董玲。 董玲看了看,嘴里不屑的说:“你和王哥到底是不是同学。” “他又不是什么好鸟,当他同学还觉得丢人呢。” 董玲说:“你上的****学院,虽然是大专,好歹也算是大学生吧,一个简历总共才百把个字,你错别字都有十几个了。” 我抠着脑袋,说不出话。妈的她怎么净针对着我,王八当初不跟我一样啊,搞学习狗屁不通。看她的口气,好像挺待见王八的。 董玲对我说:“给你两小时回家收拾东西。自己找地方吃点饭,十二点半。我们就走。” “去哪?”我还在傻不楞登的问。 “去猇亭上班撒。”董玲大声说:“在山里面,几十里路,进去了难得出来。你把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带齐。” 我一听就晕了,“美女,我现在还没辞职呢,我现在的身份还是三峡**商场的保安。” “你那也叫工作?”董玲神情鄙夷的很。 “你总得让我去把这个月的工资拿到了再辞职吧。” “我没时间等你,你自己看着办。反正你好兄弟会帮你的是不是。” “你不也是靠着关系进来的,不然你怎么一进来就当办公室主任。”我有时候还是很聪明的,和董玲讲了几句话,就知道这个公司跟老田有关系。 从葛洲坝宾馆出来,我也没地方好去,我的行李都在三峡,短短两个小时,我也不可能去个来回。想了想,给王八打了电话。 王八打的过来,接我吃了午饭。我问王八借钱。还委托王八到三峡去帮我收拾行李,顺便看能不能把我工资要回来。 王八都答应。答应的很爽快。这么爽快,肯定有问题。他妈的肯定又有什么事情要麻烦我。 果然,王八神秘兮兮的对我说:“到那个工地上了,眼睛放机灵点。遇到好东西,帮我留意一下。” “什么东西啊。” “我还能对什么东西干兴趣,恩,你知道的是不是。” “不知道。” “你怎么就点不透呢。”王八没了耐心:“那个工地有可能会有某种东西的骨头,已经有人捡到过了。你应该比平常人更容易发现那东西。恩。” “工地上,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呢。还在挖土方吗,那我帮不了你,挖土方这么多人,一挖出来好东西,大家不都上去抢啊。” “妈的董玲这个死丫头没告诉你工地在什么地方吗?” “猇亭啊。” “没告诉你猇亭具体位置?工地到底是干什么的?你去干什么?” 我摇摇头。 王八叹了口气,对我说道:“这个公司现在正在开发一个溶洞,洞里面需要铺路,还要架桥,你去当技术员撒。” “在山洞里面搞土建技术员!”我把口中的米线一下都给喷出来。 我有点退缩,不是别的,我本来读书就是扯淡,那里会什么土建技术,更别说在山洞里面这么特殊的环境里干活。 “工资是一个月六百,比你当保安要强吧。” 我想了一会,还是决定去了,钱是一方面,跟重要的是,我想着还有好多漂亮女孩也要去上班呢。 中午十二点,和董玲上了去工地的车。车往猇亭方向开去,到了船厂,就往山里面钻,在山路行驶了半个小时,已经进大山很远了,还是没到工地。 在车上,听董玲介绍,大致知道了工地的情况。我们要去的工地是一处山水风光很好地方。有个溶洞,还有个湖。一个浙江人看中了这里,准备开发风景区,老田估计牵了线,不知道入了股没有。我和董玲算是靠老田的关系进来的。 董玲也只知道这么多情况,看她的样子,也没到工地来过。 和美女聊着天,时间就过得快些。说说闲话,就到了工地。 我的八字真不好。到工地的时候。工地就出了事。 我和董玲刚下车,到了公司临时办公的地方,就是这个村以前的一个小学校舍。准备问施工经理在那里,新人报道。 就听办公室的人说,经理去施工现场去了。出了大麻烦。 我和董玲就往工地走。溶洞工地离办公室还蛮远,有三四里路。走了几十分钟才走到。 一群人围在溶洞入口前正在吵架。问了旁人才知道,邻村的一个中年男子说是来找他的弟弟。他弟弟已经失踪几天了,肯定已经死了。尸首肯定在洞里面。要施工停下来,他去找尸首。 施工停一天要损失多少钱啊,经理肯定不答应。那中年男子和他的一群亲戚就和施工队的人吵起来。 我也凑着看热闹,问旁边的人,“为什么非要在洞里面找尸首呢?” 那人很随意的说道:“我们这里人失踪了,最后都是在这洞里面寻尸体的,有什么稀奇。” 最后经理扛不住了,答应给那个中年男人半天的时间,进洞去找尸体。 不到半天,两小时后,中年男人和他的同伴就出来了。说是找到了他弟弟的尸体。可又把他弟弟的尸首放在一个非常大蛇皮袋子里,遮遮掩掩的不让人看见。 经理见事情过了,就不在多事,马上安排恢复施工。群人就又乱哄哄的进了洞,干活去了。我留意看了看那个装尸体的蛇皮口袋。心想,蛇皮口袋再怎么大,装个人的尸首,也太夸张了吧。 就翘着脑袋望了望,一望,我心里咯噔一跳。果然有问题,那蛇皮袋子也不是很结实,尸体从袋子里伸出一部分。可是,伸出来的不是有血有肉的肢体,而是一截白森森的骨头,一丁点肉都没有的骨头。就是因为骨头的尖利,把蛇皮袋子戳穿了伸出来的。 我想到了王八交代给我的事情,要我帮他找什么骨头,和这个事情有没有什么联系呢。王八狗日又没安什么好心。肯定是他知道什么事情,却不告诉我。 我怎么安顿下来,怎么和经理见面,经理怎么安排我的工作,这些事情我就统统跳过,不细说了,无关紧要的细节全部省略。 总之我就开始上班了,负责溶洞内的土建施工,技术方面的事情,其实就是个闲差,施工队是外包的,有自己的一套人马。我的工作就是看看混凝土的质量,和栈桥是否稳定,联系一下爆破队安排爆破。 和我同住一个寝室的也是个技术员,叫柳涛,是电工,他已经干了一个月了,负责洞内的通信照明送电。 住的第一天晚上,我什么铺盖都没有,跟柳涛挤一张床,他把他的被给了我一半。我和他同龄,都是年轻人,很快就混熟了。 晚上睡在床上聊天。我提到我今天工地发生的事情。 柳涛沉默一会,对我说:“你刚到,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乱打听。这个洞反正不好。” “不好是什么意思?”我问。 “我也说不上来,我来了才一个月,洞里已经捞过好几次尸首。” “那里是什么尸首撒,明明是……”我话到嘴边咽住。 “骨头,对不对,我早知道了。”柳涛不说话了,翻身去睡觉。 我越想越怪,怎么都睡不着。 中午十二点,和董玲上了去工地的车。车往猇亭方向开去,到了船厂,就往山里面钻,在山路行驶了半个小时,已经进大山很远了,还是没到工地。 在车上,听董玲介绍,大致知道了工地的情况。我们要去的工地是一处山水风光很好地方。有个溶洞,还有个湖。一个浙江人看中了这里,准备开发风景区,老田估计牵了线,不知道入了股没有。我和董玲算是靠老田的关系进来的。 董玲也只知道这么多情况,看她的样子,也没到工地来过。 和美女聊着天,时间就过得快些。说说闲话,就到了工地。 我的八字真不好。到工地的时候。工地就出了事。 我和董玲刚下车,到了公司临时办公的地方,就是这个村以前的一个小学校舍。准备问施工经理在那里,新人报道。 就听办公室的人说,经理去施工现场去了。出了大麻烦。 我和董玲就往工地走。溶洞工地离办公室还蛮远,有三四里路。走了几十分钟才走到。 一群人围在溶洞入口前正在吵架。问了旁人才知道,邻村的一个中年男子说是来找他的弟弟。他弟弟已经失踪几天了,肯定已经死了。尸首肯定在洞里面。要施工停下来,他去找尸首。 施工停一天要损失多少钱啊,经理肯定不答应。那中年男子和他的一群亲戚就和施工队的人吵起来。 我也凑着看热闹,问旁边的人,“为什么非要在洞里面找尸首呢?” 那人很随意的说道:“我们这里人失踪了,最后都是在这洞里面寻尸体的,有什么稀奇。” 最后经理扛不住了,答应给那个中年男人半天的时间,进洞去找尸体。 不到半天,两小时后,中年男人和他的同伴就出来了。说是找到了他弟弟的尸体。可又把他弟弟的尸首放在一个非常大蛇皮袋子里,遮遮掩掩的不让人看见。 经理见事情过了,就不在多事,马上安排恢复施工。群人就又乱哄哄的进了洞,干活去了。我留意看了看那个装尸体的蛇皮口袋。心想,蛇皮口袋再怎么大,装个人的尸首,也太夸张了吧。 就翘着脑袋望了望,一望,我心里咯噔一跳。果然有问题,那蛇皮袋子也不是很结实,尸体从袋子里伸出一部分。可是,伸出来的不是有血有肉的肢体,而是一截白森森的骨头,一丁点肉都没有的骨头。就是因为骨头的尖利,把蛇皮袋子戳穿了伸出来的。 我想到了王八交代给我的事情,要我帮他找什么骨头,和这个事情有没有什么联系呢。王八狗日又没安什么好心。肯定是他知道什么事情,却不告诉我。 我怎么安顿下来,怎么和经理见面,经理怎么安排我的工作,这些事情我就统统跳过,不细说了,无关紧要的细节全部省略。 总之我就开始上班了,负责溶洞内的土建施工,技术方面的事情,其实就是个闲差,施工队是外包的,有自己的一套人马。我的工作就是看看混凝土的质量,和栈桥是否稳定,联系一下爆破队安排爆破。 和我同住一个寝室的也是个技术员,叫柳涛,是电工,他已经干了一个月了,负责洞内的通信照明送电。 住的第一天晚上,我什么铺盖都没有,跟柳涛挤一张床,他把他的被给了我一半。我和他同龄,都是年轻人,很快就混熟了。 晚上睡在床上聊天。我提到我今天工地发生的事情。 柳涛沉默一会,对我说:“你刚到,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乱打听。这个洞反正不好。” “不好是什么意思?”我问。 “我也说不上来,我来了才一个月,洞里已经捞过好几次尸首。” “那里是什么尸首撒,明明是……”我话到嘴边咽住。 “骨头,对不对,我早知道了。”柳涛不说话了,翻身去睡觉。 我越想越怪,怎么都睡不着。 还好工作一切都顺利,就是每天早上进洞,晚上才出来,整天不见天日。施工很紧张,午饭都在洞内吃的。干活的小工很多都是当地人,知道这个洞本来叫喉咙洞,浙江老板来了,非要改名字,把名字换成山鬼洞。 妈的两个名字都邪性。 说说这个洞的地形吧,洞外是大山夹出来的一个山湾,一条溪流就奇怪八绕的在山间流淌,流到这喉咙洞就钻进洞内,成了地下河。地下河顺着溶洞的走向在洞里流。水浅的地方,洞里可以走人。水深的地方,就把洞内给淹了,最后这小溪就从溶洞的另一端流出去。 就这么个溶洞,被浙江人看中了。要开发。马上就投资,在有地面的地方填混凝土铺路,水深的地方架起长长的栈桥,跟着溶洞的方向走就罢了。 我去的时候,进洞一两里的栈桥已经修的差不多了,工程已经施工到溶洞的中间部分,要打混凝土铺路。溶洞有的地方地势太矮,就要填炸药把洞壁上方炸开,让空间宽阔点。 溶洞里的景色一般般,宜昌是喀斯特地貌,类似的溶洞不知道有多少。开发出来的溶洞早就看腻了,我哪里在乎这些石钟乳和石笋。 就是这溶洞刚开发,千百万年来,没几个人进来过。特别是我现在施工的地方,相当于一个很长的大厅,因为前面一截的洞壁太矮,地下河到了这里就把溶洞的空间全部占据。现在是炸了洞顶,才架桥过来的。以前没架桥的时候,到这里就是个暗河,胆子再大,水性再好的人,也不敢往里面潜水啊。 每天里就在洞里面看人和砂浆检测混凝土的质量,做试块。上了个把星期的班,我总觉得有些东西不对劲。我对空间的记忆力是比较强的,呆了两天,一路上石壁上的钟乳石和石笋,我基本上都能够记住方位和形状。可是第三天,我就把方位给忘了,这可是怪事,我对我的记忆力产生了怀疑。 我就刻意的去记石壁的形状和走向,一天下来就记的差不多了。可是第二天,我又发现自己记错了。 我下了班和柳涛闲聊——我们已经年很熟了,已经算得上朋友。我说我看来是老了,连个路都记不住了。洞里面的方位,我记了好几天,到今天还在记错。明明我记得一个石钟乳,就是栈桥要走完的那个地方,从顶上垂下来的,好大一个,每次走到下面都要撞一下我的头,我非要偏着头才能过去。我偏着头走了三四天了,可今天去上班,那个大石钟乳怎么好像换了地方,往旁边移了将近一米,我别说要偏着头让它,就是要摸它,还要够着上半身。 柳涛听了还是没发表什么意见。他并不惊异,本来我是想当个趣闻说给他听的,可他毫无反应,我顿时泄了气。我其实对我的记忆力也不是很自信,现在想想,其实那块大石钟乳本来就一直在栈桥的外侧,只是太大了,我产生错觉,以为自己每次绕着头才能过而已。 又过了几天,我实在觉得不对劲了,因为我在洞内干活,常常坐在一个小石坑上,那石坑很圆滑,大小也合适,刚好容下我的屁股,石坑在洞内较高的位置,我坐在那里,看着工人干活,舒坦的很。 可我那天早上怎么都找不到那个石坑了,我所记得的石坑的方位,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群光滑的石头群。我还在否定自己的感觉,肯定是自己又记错了地方。 怎么自从我进了这溶洞里,就变得浑浑噩噩的呢。脑袋跟装了浆糊似的,什么都记不住。 工人又在跟我扯皮了,原来是已打好混凝土的路面,不知道被谁破坏,我要他们返工,他们不干,要重新算钱。我哪里答应。他们就一口咬定是别人故意搞的破坏。一般人在平常情况下,不会把路面破坏成那个样子的。 当下我为了,让他们住嘴,带着工人去看破坏的路面,证明是他们的施工问题,导致路面崩裂。可我到了地方,再仔细的一看,心里就知道自己错了。这路面的破损,不是人力能够导致的。因为路基下面的硬石错开了一道十几公分的口子,人没有这么大的力气,也不是混凝土的标号不够。 我开始怀疑这洞有很大的问题了,难道我们这个地方要地震?我们不在地震带上啊。正想着,洞里突然就停电了,所有的灯泡都熄灭。应急灯全部打开,我心里发毛,不敢再呆在洞内,匆匆往外走,走到洞口,刚好就碰见柳涛扛着一卷电线进来。我忙问柳涛:“你进来干嘛。” “里面走的电线又断了,我要去接。” “我怀疑洞里有古怪,里面的东西会动呢,那些石头,和洞壁上的石钟乳都会动。” 柳涛看了我一会,说道:“我知道,我的电线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断的。”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一点都不奇怪呢。” “时间长了,你就习惯了。”柳涛往洞内走去。扔下目瞪口呆的我。 大山深处宁静的小山村,诡异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 好多小说的开头都是这样写的。没办法,我也不能免俗。我要说的经历,的的确确就是这样发生的,在大山深处一件怪事接着一件怪事。只是这怪事跟我的到来没什么关系,因为在我来之前,这里就已经发生了很多事情。 溶洞又出事了,这次是个老头子在溶洞入口的山顶上跳崖,可是没落下来。尸体挂在入口顶上几十米处的灌木丛上,是早上上班的工人发现的。本来一个老头子跳崖不是件很特殊的事情,人老了嘛,如果子女不孝顺,衣食无着的老人一时想不开而寻死,在农村不是新鲜事。可是老头子家人在取尸体的时候,非要把尸体弄到洞里去,洞口的保安不让。就又吵起来。村民动不动就因为死人的事情再溶洞入口大闹,施工经理为这事已经伤透脑筋了。估计也被村民弄的没了脾气。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个毫无道理的要求。 这个事情不对劲,我想任谁都知道了。经理肯定也知道。 果然,死者的家人在洞里面呆了两三个小时,就又出来。和我预感的一样,老头子的尸体被放在一个蛇皮袋子里,这下不用我仔细看了,光看蛇皮袋子的轮廓,就知道那老头子的尸身,只剩下骨头。 隔两天听说,另外一个组的某个小伙子和邻居吵架,就为了他的牛吃了邻居家的青苗。用猎枪把他的邻居——一个比他年长几岁的妇女打死了。这是我上班的时候在溶洞里听干活的小工说的,小工基本上当地村民,边干活边喜欢说一些村里的轶事。听小工说的口气,好像挺同情那小伙子的,那小伙子家里穷,被他的邻居欺负惯了。这次肯定是忍无可忍,开枪前,那死者不停的骂他,刺激他,说他熊包,有本事就开枪。那小伙子杀了人也不知道跑,就站在小溪附近不停哭,来了人就向人解释他的委屈。直到警察来了都没跑,根本没反抗就被捕了。 我心里于预感,估计这个死去的妇女又要被家人弄到洞里来。然后拎一把骨头出去。经理又要伤脑筋了。可是我等了两天,并没有见村民到洞口来闹事。就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多余。可是一天半夜,我被楼下的一阵阵人声吵醒。那些人声被故意压的很低,很明显是不想让人知道动静。 我和柳涛住的寝室离溶洞不远,是租的一户村民的房子二楼。楼下是去溶洞的必经之路。我探起身,向楼下看着,果然是一群人,抬了个担架般的东西,往溶洞走去。领头的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人,正在和守溶洞的保安说些什么。那保安是当地人,看情形好像很听从中年人的安排,还给他们打电筒带路。 我好奇又恐惧,看了好久。都没发现柳涛什么时候也坐起来,够着窗台在看。 我到了这里有一个多月了,发现这村里特别喜欢出事。动不动就什么人死了。可是村民们,全都觉得很正常,一点都不诧异,说这些事的时候就是在聊家长里短一般口气。 只有我天天疑神疑鬼的,反而不正常了。我也不敢再问柳涛关于死人的事情。 不过我想起了来之前,王八说的事情,说溶洞里刨出来过什么东西的骨头,就拿这事问柳涛。 没想到,这次柳涛没有跟我卖关子。也许是我们关系已经很好的原因。柳涛看中了一个出纳,也刚招聘来的。我不停的给他支招,教他和那出纳套近乎。我的办法很管用,这两天,柳涛和那个叫娟娟的出纳,关系急速升温,两个人好的不得了,搂搂抱抱的都不避我。估计再过两天,柳涛就要赶我出寝室了。如果真的到这地步,柳涛肯定对感激涕零。 柳涛对我说:“你说的那个挖出骨头的事情,是怎么知道的。经理对所有人都打了招呼的,绝对不能外传。” 我也故作神秘,高深的笑笑,装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表情,“没什么,我只是想看看到底有没有。” 柳涛想了一会,对我说,“明天中午你出洞来吃饭。我带你去看骨头。” 第二天中午,柳涛带我去看从溶洞里挖出的骨头。我跟着他,没想到他径直走到了公司办公室,也就是这个村的老校舍。 没想到骨头还没看见,倒是先看见董玲了。 柳涛带着我去校舍,估计这都是借口,到了办公室,根本就忘了带我来干什么的,和出纳娟娟不停的说话,我都等烦了。到处转,在隔壁就看见了董玲。董玲正在打电话,没有看见我,嘴里应承着:“是的,知道,那些东西,明早车来了,我就安排人装上去。” “什么东西啊,这么紧张。”我进了屋问董玲。 董玲说:“多管闲事,跟你没关系。”然后低头整文件,意思很明确:我可以走了。 我又到隔壁找柳涛,看见柳涛和娟娟正交谈的火热,真不忍心打断他们。 “嘘嘘……嘘嘘”我朝柳涛发出声响。 柳涛走到门口,把手朝我身后一指,“就在操场那边,你自己去看。” 我还要问是那间屋,柳涛把门给关上了。 我想王八对那东西感兴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从溶洞里捞起来的骨头,能好到那里去。我边想着,边走过了操场。怪不得柳涛不告诉我到底那间房子,操场这边虽然房子大,就一个门,是以前的学校食堂。 门锁了,我够着窗子望里面看,看见房子里面的确有一堆东西。我爬到窗户上想看仔细点。却意外的发现,窗子的栓子没扣上,我轻轻把窗户拉开,人钻了进去。 我直接走到那堆东西旁边,一股恶臭,熏得我作呕。把那些东西看了个仔细,果然是骨头没错,但是王八要失望了,我带不了给他。 别看这堆骨头很大一堆,实际上只有两三块。每块都有两米多长,而且粗的很。没想到是这么大的骨头,听王八的口气还以为很小呢。看来弄点放身上带给他,是不可能了。 骨头是灰色的,像是化石。可化石是石头,不会这么臭的。 骨头的形状也怪,弯弯的粗筒状,一头很粗,逐渐变细,整个曾弯月形,骨头上面坑坑洼洼,还有倒刺。这到底什么动物的骨头呢。我看就不像骨头,倒是跟狗牙齿的牙齿差不多,只是比狗牙齿弯多了,体积是狗牙齿的千万倍。 我继续想着,如果这真是一条狗的牙齿,那狗得有多大啊。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个激灵,背上开始冷飕飕的流汗。脑袋里翻来覆去的想着:如果是真牙齿,这牙齿的主人体型,该有多大…… “你在干什么!”一个人在我身后猛喊。 我吓的“啊”的一声蹦起来。妈的巴子,我正在自己吓自己,这个人倒好,火上加油。差点把我的魂给吓出体外。 “你管老子干什么?”我被吓了一条,心里冒火,说话也不客气。 “你是谁,这地方是你该来的吗?” “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就去那,这里又没贴禁止入内的标牌,我怎么就不能进来了。” 跟吵架的是个中年人,四十多岁。我跟他讲了几句话,猛的想起来,他就是前两天晚上,鬼鬼祟祟指挥村人抬担架进洞的那个,那天晚上月亮很好,我就在他头顶上几米远看得他,不会认错人。 我认出这个人了,知道他干过古怪的事情,心里一下就没了底气,不敢和他争嘴了,就听着他数落我,问我是那家的小孩,不在家里呆着,跑这里来神(宜昌方言:调皮捣蛋)。 我正待要解释,我不是当地人。董玲进来了,还好总算她来给我解围。 可是我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董玲比那个中年男人还要激动,对着我一顿狂骂,唾沫星子都喷到我脸上。骂的铺天盖地,连那个中年男人想插嘴骂我,都插不进来。 “你就不能好好的去上班……” “你就非要到处惹事,心里才凉快……” “你看了这东西,身上多长了块肉?” “你……”…… 我理亏,一句话都不敢说。再说我看董玲骂人的样子还是蛮动人的,就把耳朵闭上,只是看着董玲生动的面部表情。越看越漂亮。 “你还笑,你笑个什么?”董玲喊道:“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这句话,把我从半痴呆状态给拉回来。连忙向董玲和那个中年男人道歉,说自己没事就喜欢到处转,不小心就转到这里了。我可不敢顶嘴,我现在保安的工作也丢了,不继续干下去,难道去讨饭啊。 中年男人在董玲连绵不绝的骂声中,知道了我的身份。反而对我客气些。说没事没事,都是公司里的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徐在洞里负责施工,以后还要多打交道呢。 中年男人要跟我握手,我只轻轻的碰了一下,就缩回来,我怕这个人。他那天晚上做的事情,太神秘,前几次死人进洞都是白天闹事,就他要选择晚上,说不定白天闹事也跟他有关系。对不了解的事情,我本能的害怕,所以带着这个人一起怕了。我甚至不负责的想,莫非这个人对公司有敌意,那些事情,故意找碴的。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这是公司租的地盘啊。 那中年人给我自我介绍:“我是杨泽万,是**村(就是我们所在的村)的村委会主任。” 哦,怪不得,看来这么多事情弄出来,看样子是故意跟公司为难的,为村子多谋些好处。 我正为自己的英明得意。 杨泽万继续说道:“我也兼着**旅游开发公司(就是我们的公司)的副经理。以后还要多打交道的咧。” 我愣了。 “前些天我去区里开了几天会,没来得及来看你啊,我们这个工程,区里都关注呢,一直就差个技术员,把一把质量关。这下小徐你来了,我就放心了。” 这个杨泽万说话变得好客气,甚至有点迎奉,我反而更有戒心。 不为别的,就为我看见他半夜三更抬死人进洞。还掩人耳目。 下午洞内还要爆破,我不敢在公司办公室老呆着。匆匆就回洞去干活。洞内的进度已经完成了大半,现在还有一截路,人只能爬着过去,爬过去了,洞里就宽敞了,全是地下河,没有陆地。施工的安排就是把这截洞壁很低的地方炸开,然后在尽头修一个小码头,放几条船,溶洞的最后一段,是宽阔的河面,人行船就可以出溶洞了。溶洞的出口在山的另一头。地下河流出去汇成一个湖。 现在请来的爆破队正在洞壁上面打眼,准备放炸药。洞里空压机的声音突突的响,震耳欲聋,满是未充分燃烧的柴油烟味。 打眼打到傍晚才结束。我还不能走,要等着爆破队把洞壁炸了,再查看爆破的效果。洞内爆破很危险,我早早的退出洞外,和爆破队的老板左一根,右一根地抽烟。守洞的保安不抽烟,可他很紧张。我就笑他,小屁孩子,没见过世面,开山放炮都吓得厉害。 保安不服气,想跟我说什么,可嘴巴动了动,把话又给吞回去。 咚咚洞内连续响了两三声沉闷的轰响。爆破队老板几十年经验了,“一共七响,都炸了,没哑炮。完事了。小徐,晚上咱们去猇亭喝酒去好不好。” 我当然愿意,但是还是要先去看看爆破后的情况。看达到预期效果没有。 和爆破队的老板往洞里走去。 还没走到一半,看见爆破的工人迎着我们狂奔,飞快地向洞外跑。爆破的老板一看,腿就软了,走都走不动,“完了,完了,出事了。” 我拉住跑过来的人,着急的问道:“怎么啦,伤人啦,要不要紧。” “没伤人。”那人挣脱我,继续跑了过去,“不过太吓人,这洞里太怪,这活干不下去了。” 接着又跑出来几个人,爆破队老板一看人数不缺,才缓过神。揪住最后一个人,“到底怎么啦,大家都没事么,你们瞎跑些什么,差点把老子赫死。” “炸到东西了,洞里面有活物。” “只要没炸到人,炸到什么都无所谓。”爆破的老板说:“到底怎么了?” “里面有东西在叫,是我们把它炸了,才叫的。” “什么声音,我怎么听不见。” “刚才叫的好大声,就跟猫被踩了尾巴一样的叫唤。”那人又连忙改口:“不对,声音没猫叫那么小,很大的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出来的,连方向都分不出来。 那工人吓的厉害,说了几句就继续往外跑,跑到栈桥中间,突然一声惨叫。 “你又怎么啦。”爆破的老板不耐烦的喊道。 我一看,原来那工人掉到河里去了。看清楚了,我心里也收紧,栈桥塌了好长一截,肯定是刚刚塌的,前面跑的工人都过去了。就这个工人多说了两句话,赶上了桥塌掉。 我和爆破队老板连忙过去把他拉起来。工人拼命地往上爬,嘴里喊着:“石头会动,刚刚石头在动。” 他肯定是吓黄昏了,拼了命的要出去。顾不上身上的湿漉漉的,顺着还没塌完的桥架子,爬到没塌的桥上,往洞外没命的跑去。 爆破队老板不信邪,非要去看看。其实我很想回去了。但又怕爆破队老板在经理面前说我工作不负责,不查看爆破效果。想了想,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他进去。 到了爆破施工的现场,我一看,效果很好,把洞壁炸塌了将近一米,洞内的地下,到处是石头碎末。到时候再在地上往下挖点,铺上路,走人就没问题了。 洞里静静的,只有嗡嗡的回响。听得人发晕。爆破队的老板仔细的检查有没有没炸到效果的地方。我就呆在一旁等着。一时无事,怎么就觉得嗡嗡的声音有点不大对头。好像听见很长的喘息声,但声音太长了,也不是很明显,甚至很细微,是类似呼呼的的声音,呼一声的时间太长,有一两分钟才停顿,然后又响起。 我想到工人说的话,也害怕起来。就问爆破的老板看好没有,看好了快点走。 老板呵呵的笑:“小徐,你的胆子也不大嘛。” 我又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河水的颜色好像变了。本来在洞内,柳涛接的临时电源,只有一条回路,带这么多灯泡,光线是很弱的。河水平时看着就是黑乎乎的,当然看不出什么颜色。可现在,我总觉得河水的颜色跟平时有点区别。这只是感觉,不能确定。 如果是洞外,光线充足,就不用这样瞎猜。 这些小细节,都是我神经紧张的幻觉吧。这是人的正常反应,就跟一个人在半夜处在孤单的环境里,总是不由自主的想一些妖魔鬼怪的恐怖事情一样,越是避免不去想,这想法越是挥之不去。 再联系这么多天来洞里发生的怪事,我越想越怕,可又不敢在爆破的老板面前承认自己胆小,郁闷非常。 爆破老板还在洞壁上到处摸索,嘴里还“嗯”个不停,看样子很满意爆破效果。我为了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也凑上前去,观察爆破后的石壁。看了一会,有看脚下的炮渣石,看石头炸的碎不碎,要是体积大了,不好运出洞。 我用手翻弄炮渣石,就看见一块小石头颜色泛白,还透着荧光。再一仔细的看,这样的石头还不少,估计是溶洞内有石英石,也被炸碎了,若是整块的石英石,应该值点钱。我见着有趣,就拿了一个在手上把玩。管他的,到时候就拿这个石头,给王八糊弄一下,算是给他一个交代。 爆破老板总算是检查完工作了。和我往回走。我现在理解刚才爆破工的心情了。因为我现在也很想狂奔着出洞。好像走慢了,就出不起一样。 走到栈桥出,我心里暗暗叫苦,栈桥塌了一大半,比刚才破坏得更甚。我和爆破老板只好下水。水浅的地方还好,水深的地方非得游泳。这时候已经是秋冬交替的时节,虽然洞内的气温很高,但水是从洞外流进来的,冰冷彻骨。 不过还好,前面有一群人正在没塌的栈桥上,用手电筒往洞内照,看见我和爆破老板了,慌忙下人来接我们。我一看这么多人在,心里踏实多了,走在软软的河床沙地上,不着急了。可精神一放松,突然脚下一空,彷佛踏到无底的坑里,身边的水也往下豁,我慌了,忙抬着手往上举。还好,一只手把我紧紧拽住。 我被提了上去,一看拉我上来的是村主任杨泽万。 原来是爆破工人跑出去惊动了村人,说洞里闹鬼,栈桥也塌了,还说我和爆破的老板在里面。杨泽万就带了人来看情况,刚好就看见我和爆破经理在地下河游泳出来。 杨泽万一边安排人给我和爆破的老板换干衣服,一边嘴里在叫苦:栈桥塌了这么多,又要重新架设,要耽误多少工期,浪费多少人工。这桥没个两三天修不好。 我回到宿舍,连忙擦干身上,转到被窝里,拿着刚才捡到的石头看,在屋内明亮的灯光下,看清楚了石头的样子,白森森的,渗着青光。这到底是个什么石头呢。 柳涛看见我拿着这个石头,也要看,看了一会,扔还给我。 “没什么了不起的,”柳涛说道:“我见这种石头多了去。” 话是这么说,我觉得柳涛有点言不由衷。 接下来几天,主要的工作就是把塌掉的栈桥修复好,桥弄好了,工人才能进的去,才能继续施工。经理也从市内赶回来了,黑着脸,看样子想找人发作,估计他被董事长给骂了。我尽量躲着他。浙江人发起火来,也不好对付。还好两天就修好了桥,明天就可以继续施工。 王八来看我了。还给我带了铺盖和换洗衣服 董玲这个丫头,看见王八完全就变了个模样,说话口气温柔多了,又是发嗲,又是撒娇的。我呸。董玲还把王八和我带到她寝室里,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个电饭煲,煮火锅给我们吃。我算是积了八辈子的德,跟着王八享这丫头的服侍。 王八和我喝酒。我就把到这里遇到的事情都给他一一说了。 王八听了一会,没表态。 董玲在旁边插嘴:“王哥少喝点酒,明天我们去洞里一起转转。你来了,怎么也要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我天天呆里面,看都看烦了。”我故意跟董玲抬杠,妈的,她来了这么久,什么时候进去看过。王八一来,就屁颠屁颠的讨好他,好像对洞里很熟悉似的。 我把从炮渣石里捡到的石头给了王八,王八看了看,对我说:“这就是骨头么,怎么是这个样子。” 我听王八这么一说,看着那石头,别说,歪打正着,还真像石头。 晚上刚好柳涛不在,听房东说,在村主任的家里喝酒,好像喝醉了,不回来了。妈的巴子,村主任什么时候请我们喝酒不好,偏偏在王八来了请,搞的我少喝一顿酒。 这下王八晚上就睡柳涛的被窝,我睡王八给我带来的被子。 晚上和王八在床上聊天。王八沉默很久,才说:“疯子,我也许错了,不该介绍你到这里来上班。” “你又卖什么关子啊。”我一听就火大:“老子的保安工作都丢了,你还说这风凉话。对了,我的工资你帮我要了没有。” “你老板说你不辞而别,没有办离职手续,不给工资。”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的,算了,两三百块而已,难道我还真的一辈子当保安啊。” 王八叹口气,“你到这里来,我当初没想这么多,还真怕你出什么事,我怎么跟你家人交代。” “你不会就听我说了稀奇事,就当真吧。”我听王八这么说,心里暖暖的,到底是兄弟,听了我说几句自己猜测的瞎话,就担心我的安危。 “不是的……”王八说道:“我前两天,把这里情况打听一下的,田叔叔和浙江人合伙,你是知道的,现在他们好像在扯皮,说不定那天要打官司,我事先做点准备。” “他们打官司,我不就又失业啦。我还是明天跟你回去,再到三峡找老板去,还是继续当保安稳当些。” “又没说非要打官司。生意上么,有纠纷是正常的,只是田叔叔这人做事很小心,提前做个准备而已。” 忽然我想起了一个细节,觉得这事情有点蹊跷。我问王八:“那从洞里的那几个大骨头,就是跟牙齿一样的东西,是不是田叔叔弄去了。我听见董玲打电话了的。” “你知道这么多干嘛。”王八又沉默了,给我来了个默认。 “到底有多少事,是你们瞒着我的,你知道,连董玲都知道,就他妈的我不知道。” “真不该把你弄到这里来的,本想只是给你介绍了个工作,却没想到这么多事情。” 我一听王八话里有话,看来王八对这个溶洞知道的事情,肯定比我多。我来气了。逼问王八:“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王八想了一会,慢慢说道:“你知不知道,这溶洞在山那边的出口,是什么地界。” “我哪里知道,我来之后,天天呆在洞子里面,那有时间到处乱跑。” “是金银岗。” 我一听就呆住了,觉得被子里好冷。宜昌有人也许不知道龙泉,但绝对不会不知道金银岗这个地方。 金银岗——宜昌最大的公墓群。 “知道为什么金银岗的来历吗?” “我那里知道,我只知道金银岗到处都是埋人的墓地。” “当年这个地方,是兵家必争之地,日本人来了,这里打仗很激烈,解放军打国名党,这里也是激战很凶的地方。” “所以,打仗牺牲的英雄,就地掩埋,都埋在金银岗了?”我试探的问。 “差不多吧……”王八答道:“有可能不止这些,这地方从古至今,只要打仗,就是双方交战的地方。” “你不会说,这地方几千年打的仗,死了数不尽的人吧。” 王八和我都不说话了,我们都想起了典故,历史上宜昌发生的战争,记入史书的不多,但有个战争非常的著名:陆逊火烧连营。 我一直认为《三国演义》是罗贯中在扯淡,可王八说道:“夷陵大战还真不是瞎说。” “所以这里就是个大坟场,自古死了无数的人在这里。” “我一来,就觉得这地方杀气太大。应该不会错。”王八又在装神弄鬼。 我把灯给拉熄,打算睡觉。可我身上越来越冷,睡不着,翻来覆去。 王八也睡不着,点了根烟,慢慢的说:“这个村有两个邻村,一个是金银岗旁边的灵宝村,属于伍家乡。靠东面是文畈,属于宜昌县。” “你跟我讲地理知识干嘛,和我有关系吗?” “有点关系,我认识一个乡土作家,经常在报纸上发表点文章的,混稿费那种。” “难道是这个地方的。” “恩,就是文畈的,他找到宜昌的文联,想发表一些关于这里的风俗和传说。” “他想发表这里的怪事?” “他当然不会写恐怖的一面撒,当然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传说。那个地方不都有这些小故事的册子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到他家里去了的,来你这之前。他的家离这里只有几里路。” “你到底是来给我送被子,还是来打听的。” 王八不理会我的诘难,“我看了他家里的文稿,写的东西,和他想要发表的,完全是两码事。那些东西才是可信的,有意义的东西。但是太过于夸张了。我都不愿意相信。” “他的那些文稿,是不是和这个溶洞有关。” 王八又不说话了。 “知道为什么金银岗的来历吗?” “我那里知道,我只知道金银岗到处都是埋人的墓地。” “当年这个地方,是兵家必争之地,日本人来了,这里打仗很激烈,解放军打国名党,这里也是激战很凶的地方。” “所以,打仗牺牲的英雄,就地掩埋,都埋在金银岗了?”我试探的问。 “差不多吧……”王八答道:“有可能不止这些,这地方从古至今,只要打仗,就是双方交战的地方。” “你不会说,这地方几千年打的仗,死了数不尽的人吧。” 王八和我都不说话了,我们都想起了典故,历史上宜昌发生的战争,记入史书的不多,但有个战争非常的著名:陆逊火烧连营。 我一直认为《三国演义》是罗贯中在扯淡,可王八说道:“夷陵大战还真不是瞎说。” “所以这里就是个大坟场,自古死了无数的人在这里。” “我一来,就觉得这地方杀气太大。应该不会错。”王八又在装神弄鬼。 我把灯给拉熄,打算睡觉。可我身上越来越冷,睡不着,翻来覆去。 王八也睡不着,点了根烟,慢慢的说:“这个村有两个邻村,一个是金银岗旁边的灵宝村,属于伍家乡。靠东面是文畈,属于宜昌县。” “你跟我讲地理知识干嘛,和我有关系吗?” “有点关系,我认识一个乡土作家,经常在报纸上发表点文章的,混稿费那种。” “难道是这个地方的。” “恩,就是文畈的,他找到宜昌的文联,想发表一些关于这里的风俗和传说。” “他想发表这里的怪事?” “他当然不会写恐怖的一面撒,当然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传说。那个地方不都有这些小故事的册子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到他家里去了的,来你这之前。他的家离这里只有几里路。” “你到底是来给我送被子,还是来打听的。” 王八不理会我的诘难,“我看了他家里的文稿,写的东西,和他想要发表的,完全是两码事。那些东西才是可信的,有意义的东西。但是太过于夸张了。我都不愿意相信。” “他的那些文稿,是不是和这个溶洞有关。” 王八又不说话了。 我都要急死了,这王八竟然还在吞吞吐吐。隔着被踢了他一脚,“你倒是有屁就放撒。” “那个作家姓文。” “你说这个姓文的干嘛,我要知道溶洞的事情,我他妈的天天呆在洞里面。” 王八不理会我,自顾自地往下说:“很巧,我去年认识的他,他想自费出书,来咨询过出版方面的事宜。其实他文化不高,只读过小学,但他写了很多东西,是很古老一些名词,我问他,他说是听村里老辈人说的,不是从书上看来的。” “你说这些到底有什么用。跟溶洞”有什么关系。” “我看见他原稿上,说这个溶洞是”冉遗”。” “你说洞内有冉遗?”冉遗我和王八都知道,很多旧典籍上都提到过,一种鱼而已,头是扁的,跟蛇一样有信子,还有脚。 我相信古书上记载的一些稀奇古怪的动物是真实存在过的,只是慢慢绝种了。说不定一千年后,我们的后代也不知道大熊猫是什么东西,说不定也以为老虎是祈福的神兽呢。 “你说那个姓文的,听老人叙述,这冉遗还没消失。就在这洞里吧。” 王八说:“还不只这些。这个村子的人有些风俗,是跟冉遗有关的。” 我想起了村人从洞内抬出的人骨头,心里慢慢有点谱了。 我不打断王八说话,耐心的听他讲: “这个村子千百年来,都有风俗,拿人供奉这个洞。古时候曾经每隔十二年,就要一次祭祀很多个活人。可是解放后,破四旧,这套东西不能再搞了。他们就改变祭祀的方法,村里只要死了人,就把尸首供奉给洞内的神秘怪物。到了现在,政府强制实行火葬,人死了,也不敢往洞里送了。但最后他们还是有所保留,把横死的人弄进去。特别是自杀的,生急病死了的,出车祸的,必须送进去。他们的祖先和洞内的冉遗有过某种协议。” 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多了:“冉遗在上古神兽中,属于能控制水的动物。这个村子不靠大江大河,只有一条小溪,山上也都是石头。的确要靠冉遗的能力,风水才滋润。怪不得这里虽然在大山深处,村民却比靠近公路的富裕。” 我说了这些,念头一转:“王八,田叔叔和浙江人闹矛盾是不是跟溶洞的冉遗有关,哎,他们做生意是不是幌子,难道是想在溶洞打冉遗的什么注意。” “你想多了。”王八说道。 “我没想多!”我大声说道:“那些骨头,很大的骨头,是不是跟冉遗有关。董玲是不是交给田叔叔了。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情,田叔叔和浙江人才有矛盾的。” 王八又不说话了。 “你他娘的!又被你耍了。”我现在心里更明镜似的,怪不得王八巴巴地在查询跟溶洞有关事情,还找到了文畈的那个懂得风俗的乡村作家。董玲把骨头交给田叔叔,而没给浙江老板。她跟王八都是一样的目的。原来是他们都在帮田叔叔做事。那我呢,我也是田叔叔弄来的,是的是的,我天天在洞里,有什么事情都熟悉,随便董玲和王八问一问,我不就都会告诉他们吗,我不是把那个白色石头给了王八了吗。 “我给你的石头到底是什么?董玲给田叔叔的石头到底是什么?”我懒得跟王八客气了。 “我也还没弄清楚,真的,不骗你,我只知道洞里有东西,是田叔叔和浙江人想要的。” “他们到底是开发旅游区,做生意挣钱,还是想从冉遗那里弄出什么好处。” “谁知道呢,反正他们都是生意人,怎么做都不会吃亏。” 我对王八说:“我是不是看着很蠢,不然你们怎么都把我当傻子盘呢。” 王八笑着说:“你倒是蛮有自知之明。” 我把被子掀了,要打王八。 王八说道:“别闹了,明天要早起,到洞里看看。董玲明天六点就来叫我们。” 我心里郁闷的很,很难得睡着。 睡得晚了,早上被王八推醒的时候,很不耐烦。天色还是黑的,听见董玲在楼下喊我们。这丫头怎么看见王八了,跟打了兴奋剂似的,精神这么好。 三个人,打着电筒,往溶洞走去。到了溶洞门口,保安认识我和董玲,当然不会拦我们。王八进了洞就飞快的往里走。要我快点带他到放炮的地方,他想看看炮渣石。我知道他是想看炮渣石里的类似骨头的石英石。看来这东西不简单。 走到了爆破的地方,炮渣石还是跟几天一样,堆在洞内。王八慌忙蹲下腰,在碎石里翻弄,董玲在一旁用应急灯给他照亮。 王八这个四眼田鸡,跟个睁眼瞎似的,炮渣石里那么多青白色的石头,他找了半天,愣是一个都没找到。 “没弄错地方吧。”王八只是说了一句,就住嘴,明摆着这堆炮渣石在这里,那里有错。 “你眼睛长着出气的,让我来吧。”我看见董玲巴巴的给王八帮忙,心里酸不溜秋的,忍不住要损王八两句。 可是我当我也在炮渣石里找寻的时候,也找不到了,一块都找不到。 “咦”我也奇了怪。明明看见有很多这种石头在炮渣石堆里的。怎么就一个都找不到了。 “要是能多几块就好了,我就能对出骨节的方位了。”王八跟董玲说着悄悄话。 “我也没招了。”我站起身两手一摊,王八到现在都没有跟我说实话,我也懒得帮他淘神费力的找东西。 “难道这骨节都自己缩回去了?”董玲帮王八分析。 “有这个可能,可是……不对,应该不会……”王八摇头晃脑的在想问题,我看着来气。就知道装神弄鬼,把自己搞的高深莫测的样子。 王八又把我给他的那个石头拿出来,对着石壁的石头打量,“不会长回去的。难道自己会跑……” 王八还在说着,我们就听见咚咚脚步声。又有人进来了。 董玲连忙那应急灯往来人的方向照,来人也拿电筒照我们。两边都看清楚了。是柳涛和娟娟。柳涛和娟娟也看见我们。 娟娟抢先说道:“我说怎么保安说你们进来了,和我们一样想寻宝啊。” “寻什么宝贝,找几个石头而已,诺,就是这种石头,我看见明明有很多的。可是现在,没了。”我指着王八手上的石头。 “跟你们开个玩笑,还当真。”娟娟笑着说:“你以为就你们有啊,我也有。” 娟娟把手摊出来给我们看,果然手上有个跟我找到的一样颜色的石头,只是比我的大多了。 “柳涛送给我的。”娟娟轻松的说:“我说一块不够,要他带我来再找几块。” “可是没有了。”我惋惜的说:“它们自己长脚跑了。” “呵呵,你真会开玩笑。”娟娟走了过来,也在炮渣石里面,拨弄几下。当然也找不出什么东西。 “柳涛还真没骗我。真没了。”娟娟说话口气变得郑重起来,有点失落。 “我都说了啊,你都不信。”柳涛站在一旁,看都不看这堆炮渣石,也没过来找。 “既然找不到宝贝,就出去吧。”我提议。 “别,”王八说:“我难得来一次,干脆再往里面看看。 “好啊好啊”董玲也赞成,妈的发花痴的丫头,王八说去跳楼,估计也会跟着。 “怎么过得去呢,只有这么矮的空间,我们要爬呀。”柳涛也想回去。 “爬就爬呗。”娟娟这丫头也在发疯了。这年头怎么了,女孩子倒比男人胆子大。 “我可不知道爬过去是什么情况,这洞还没开发好,谁知道有什么危险。”我可没说假话。 “柳涛,你说怎么办。”娟娟跟柳涛撒娇起来。 柳涛愣了一会,禁不住娟娟甩他的胳膊。说道:“我倒是知道那边什么情况。我是第一批探路的,电线我都接过去了。” “那好啊,我们过去。”王八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那你们都要听我的,过去了别乱跑,那边还没有施工,还是溶洞的原始状态,没有路,也没桥,地形复杂。” “你先说说那边什么情况。”董玲问道。 “我们从这里爬过去,就是一个准备做码头的大石头,再往前就没有路了,溶洞会变的很窄,但很高,没有干地,只有河水。我们当初放了一个充气的皮划艇在河里,就是圆圆的那种,从龙盘湖借来的。”柳涛算了算人数:“五个人,有点挤,但勉强能坐下。我们可以划船出洞,再从后山爬上山顶绕回去。” 柳涛说的很迟疑。若不是娟娟在坚持,他肯定不同意我们过去。 既然这样了,我也不好拂逆大家的意思,再说,我来了这么久,也没看过整个溶洞的全貌,还是有点好奇心的。 柳涛第一个爬过去,爬的很顺溜,估计是经常在洞内爬,习惯了。柳涛爬了十几秒,在那头喊着,“下一个”娟娟也跟着过去。 然后是董玲,然后是王八。妈的凭什么我最后,王八钻进去了,把我一个人留在这边。我还是第一次一个人带着洞里。突然觉得好害怕,孤单至极的害怕。觉得这洞里肯定有什么东西,要对我不利,我越想越怕。也不管王八在前面爬出去没有,连忙也往里面钻。 我手脚并用,飞快的往前爬,背心硌到石壁,刮的生疼,也不顾了。这段爬行的距离,也就七八米长,我眼看就要爬出去了。可忽然觉得背上的石头,猛的往下沉了一截。 把我死死的压住。我大赫,拼命叫唤:“我被卡住了,你们快来帮我。” 王八在前面喊:“你长这么胖干嘛,净添乱。” “你他妈的明明比我胖,怎么你爬得过,我就爬不过。”我还在跟王八斗嘴,心里焦急。看样子我要变齐天大圣,压在五行山下了。 我急的要命,使劲挣扎。王八又倒转地爬回来,拉我的手。我左手递给他,右手在身下,拼命的把碎石拨开,腾点空间出来。还好,王八一用力,我被慢慢的往前提了一截。背上的石头就蹭过了。我爬了出来,刚才一着急,身上全是汗,不晓得是吓的,还是太用力。 我站直了身体,一看,我们五个人都站在一个十几个平方的大石头上。我惊魂未定,从怀里掏出烟来,点上抽了。 王八和董玲用应急灯,跟着柳涛的指示,在洞里照,看明地势。果然柳涛说的很对,溶洞到这里很狭窄, “我可不知道爬过去是什么情况,这洞还没开发好,谁知道有什么危险。”我可没说假话。 “柳涛,你说怎么办。”娟娟跟柳涛撒娇起来。 柳涛愣了一会,禁不住娟娟甩他的胳膊。说道:“我倒是知道那边什么情况。我是第一批探路的,电线我都接过去了。” “那好啊,我们过去。”王八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那你们都要听我的,过去了别乱跑,那边还没有施工,还是溶洞的原始状态,没有路,也没桥,地形复杂。” “你先说说那边什么情况。”董玲问道。 “我们从这里爬过去,就是一个准备做码头的大石头,再往前就没有路了,溶洞会变的很窄,但很高,没有干地,只有河水。我们当初放了一个充气的皮划艇在河里,就是圆圆的那种,从龙盘湖借来的。”柳涛算了算人数:“五个人,有点挤,但勉强能坐下。我们可以划船出洞,再从后山爬上山顶绕回去。” 柳涛说的很迟疑。若不是娟娟在坚持,他肯定不同意我们过去。 既然这样了,我也不好拂逆大家的意思,再说,我来了这么久,也没看过整个溶洞的全貌,还是有点好奇心的。 柳涛第一个爬过去,爬的很顺溜,估计是经常在洞内爬,习惯了。柳涛爬了十几秒,在那头喊着,“下一个”娟娟也跟着过去。 然后是董玲,然后是王八。妈的凭什么我最后,王八钻进去了,把我一个人留在这边。我还是第一次一个人带着洞里。突然觉得好害怕,孤单至极的害怕。觉得这洞里肯定有什么东西,要对我不利,我越想越怕。也不管王八在前面爬出去没有,连忙也往里面钻。 我手脚并用,飞快的往前爬,背心硌到石壁,刮的生疼,也不顾了。这段爬行的距离,也就七八米长,我眼看就要爬出去了。可忽然觉得背上的石头,猛的往下沉了一截。 把我死死的压住。我大赫,拼命叫唤:“我被卡住了,你们快来帮我。” 王八在前面喊:“你长这么胖干嘛,净添乱。” “你他妈的明明比我胖,怎么你爬得过,我就爬不过。”我还在跟王八斗嘴,心里焦急。看样子我要变齐天大圣,压在五行山下了。 我急的要命,使劲挣扎。王八又倒转地爬回来,拉我的手。我左手递给他,右手在身下,拼命的把碎石拨开,腾点空间出来。还好,王八一用力,我被慢慢的往前提了一截。背上的石头就蹭过了。我爬了出来,刚才一着急,身上全是汗,不晓得是吓的,还是太用力。 我站直了身体,一看,我们五个人都站在一个十几个平方的大石头上。我惊魂未定,从怀里掏出烟来,点上抽了。 王八和董玲用应急灯,跟着柳涛的指示,在洞里照,看明地势。果然柳涛说的很对,溶洞到这里很狭窄, 柳涛够下身子,抓起一根绳子,慢慢的扯,一个圆圆的皮划艇拉到了我们旁边。还是柳涛先跳上去,然后向娟娟招手,娟娟不敢下去,柳涛把娟娟的手拉住,把娟娟接到艇上。王八也如法炮制,把董玲也拉到船上。又是我最后,我上了艇之后,水面漫到离艇舷很近。柳涛计算有点错误,这个艇超载了。 董玲拿着应急灯照着前方的空间,柳涛丢给我一个木浆,我在艇的后方,理所当然的该我划船,怎么倒霉的总是我。 我用木浆在水里扒拉几下,艇就在水面上打转转。柳涛笑着说:“徐哥,一左一右的划。” 按照柳涛的方法,艇开始慢慢前行。洞里的方位很明显了,两边的洞壁很窄,只有不到三米。最窄的地方,人站在艇上,手都可以任意摸到两边的石壁。 艇前行了十几米。我找到划船的窍门了,正划的起劲。王八却喊:“停,停。” “怎么啦?”我停止划船。可皮划艇还在惯性的前行。柳涛连忙用手抠住旁边的石壁,艇停止不动。 “这里有个岔洞,我们去看看。”王八把董玲的应急灯拿过来,朝右边的石壁照去。原来陡峭的石壁上,有一道间隙。间隙的尽头是个岔洞,那洞口不大,若不是王八看的仔细,不容易发现。我看着洞口黑洞洞的,莫名害怕。间隙一直裂到水面,柳涛看了看地形,指挥王八照石壁,我看到这间隙靠近水面一米高的地方有个凹坑,不大,只能站两三个人。凹坑旁边的石壁凸出长长的一截,可以顺着走到那个岔洞的洞口。 “我上去看看。”王八说完,就用手扒住凹坑,连踢带爬的撑上去。柳涛也跟着上去。我也要上去,柳涛说:“不行,你要留在艇上,不然艇顺水飘走了。” 柳涛说完,就去拉娟娟。女孩子力气小,没男人的动作溜吧(宜昌方言:灵活)。我上去把娟娟的大腿抱住,往上送。和柳涛合力把娟娟弄上了凹坑。王八和柳涛娟娟就顺着凸出的石壁,打算往上爬。 董玲喊王八:“把我也拉上去啊,我才不和他在这里呆着。” 我一听气得要命。懒得帮董玲。董玲两个手交给王八,一只脚就抬起来,抵在石壁上,另一只脚就用力蹬。 这下她就错了,她当是在陆地上爬山啊。这皮划艇在水里,是飘的。她的脚在艇舷上用力蹬,小艇就被蹬得往开飘去。虽然很慢,但越来越开,董玲两条腿也随着分的越来越开。如果董玲是男人,这个时候就该放弃往上爬,该跳回艇内。可她是个女孩,没这么机灵。眼看董玲的脚脱离的艇舷,两腿腾空了,王八在凹坑里使劲拉着她。 董玲吓得尖叫。 我忙把艇又划回去,虽然这丫头老是给我脸色看,经常损我,但总不能因为这些就看着她掉进水里吧。再说了,我一直都对董玲有非分之想。 我把艇划到董玲下面,对她喊,“跳下来”,董玲的脚离小艇只有几十公分高,可她看不见脚下的情况,不敢跳。 我没办法了,拦腰把董玲抱住,嘴里喊着:“松手。” 董玲还在尖叫。听不见我叫她松手。王八看清情况了,松了手,我稳稳的把董玲接回艇里。刚才抱住董玲的感觉真好。董玲身体软软的,很有弹性。可惜我装君子,早早的给放开了。正在后悔。 突然听见娟娟也喊了一声,原来娟娟和柳涛已经爬上了凸出的石壁,走到了岔洞的洞口。他们把应急灯拿着上去,电筒留在王八旁边给我们照亮。 娟娟一声狂喊,也许是看见了什么东西。下意识的往后一退,柳涛一急,连忙把娟娟给拦住,手上的应急灯磕在石头上,掉了。应急灯咚咚的从石壁上掉下来。王八连忙去抢,还是慢了一步,应急灯掉进水里。应急灯是塑料的,一时在水上沉不下去。我慌忙够着身子去捞。可电筒的光照不到应急灯所在的水面。我只能凭印象去摸。 好像手指尖触到应急灯了,正待用手指抓。可是水下好像有个什么东西,一下把应急灯夺了下去。我手往水下探了探,手背触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坚硬又滑腻,我连忙把手收回。嘴里狂叫:“王八!水里有东西,有东西……” 董玲吓的哭起来。 在这个阴森的洞里,一个女孩的哭声在回绕,是个多么瘆人的事情。 “别哭了,让疯子把你递上来。”王八吼道。然后把手电往上送,柳涛在上面的石壁够下腰,接住电筒。照着我们。 我从身后,又把董玲拦腰抱起,向凹坑送。这次我故意把动作放缓。这点便宜不占,天打雷劈。 王八把董玲的手抓住,我在下面往上送。董玲估计刚才吓了一下,身上没劲。我又腾出一只手,托住董玲的屁股,往上顶。哈哈,我有点感谢王八坚持到这里来了。不然我那里有机会摸到董玲的屁股。董玲的屁屁好结实,手感好的很。 没想到我正在把董玲顶上凹坑,手刚刚离开董玲的屁股。 洞里突然一片黑暗。绝对的黑暗。无尽的黑暗。 电筒熄了。 董玲又开始尖叫了。身体掉了下来。我顺势接住。董玲掉下的力道太猛,我本来就是半蹲着。一下把我给仰面压倒艇里。小艇受了冲击,在水面上一上一下的晃动。 这是天赐的机会,我可不能再错过了。现在大家什么都看不见。我不揩油,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心里暗喜,顾不上害怕,反正董玲现在压在我的身上,我就紧紧的把她箍着,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手臂上抬,想挪到董玲胸口上。 王八大吼:“电筒怎么啦。快把电筒打开。” “呜呜……”董玲在我身上哭起来,估计吓怕了,都不晓得从我身上挣脱。我故意安慰性的把她抱紧一点。 “电筒坏了。”柳涛喊着:“我昨天才换的电池。” “怎么办,”王八喊着,“我们什么都看不见,怎么出去。” “都不要乱动,”柳涛喊着:“我来过这里几次,比你们熟,我来想办法。” “呜呜……”董玲在我怀里哭着。我不说话,闷着占便宜。 “别哭了。”柳涛在喊,“别着急。” “谁在哭啊,娟娟,不用怕,我们正在想办法呢。”王八这时候还知道安慰人。 “我没哭啊,我没事。”娟娟的声音很轻松:“玲玲,你没事吧。” “呜呜……”董玲都吓的不干说话了,就在我怀里哭。我又把她抱的紧了些。这是真的想给董玲一些安慰,不是单纯的想占便宜。 “不是娟娟在哭么?”王八又在喊。 “玲玲,你安静些,哭得我们心都乱了。别哭了好不好?”娟娟劝董玲。 的确,董玲的哭声依依呀呀的听着实在是瘆的慌。 “我没哭啊,不是你在哭吗,娟娟。”这是董玲的声音,可声音不是从我旁边发出的。听方位应该是在王八旁边。 “呜呜……”我身上的董玲还是在哭。哭声在董玲讲话的时候,并没停止。 “玲玲,你上来了么?”娟娟又问道。 “是啊,我在王师旁边。” 娟娟在石壁上面,和柳涛在一起。而董玲在王八旁边。 那我抱着的董玲,是什么……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脑袋一片空白。 “呜呜……”我身上的董玲,仍然在哭着。 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在血管里仿佛结了冰。我内心只有一个念头:“别尿裤子,别尿裤子……” 我浑身僵硬,想把抱在怀中的董玲——哦,不是董玲,谁知道什么东西——丢开,扔到水里去。可心里在这么想,身上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身上的类似于董玲人体,还在嘤嘤呀呀的哭。现在听到她哭的声音和刚才又是另一番滋味。刚才是以为董玲这个大活人的声音。现在谁知道从这洞里冒出个什么怪物出来,钻到我怀里鬼哭。 那个在哭的东西,头发垂了下来,我闻到一股潘婷的香味,潘婷的香味我很熟悉,每次都能从董玲的头发上闻到。难道在我身上的还是董玲。 那王八身边的是什么…… 我对喊道:“王八,董玲是不是在你身边。” “是啊。”王八喊道,“我现在牵着她呢。” “你摸她的脸。” “你小子有毛病是不是?”王八不耐烦。 现在大家都在洞内,相互都成了瞎子。都看不见对方。 “柳涛,你和娟娟没事吧。” 柳涛说:“没事呢”,他估计现在心情好的很。只要不出声,他和娟娟想干什么都可以。 我也噤声。想听明白身上的董玲的声息,我现在又点相信她是董玲本人了。胆子大了点,可以思考一下。 在无尽的黑暗里,无端端的多出了一个人。这洞里到底有什么啊。王八这么热心的要进来,却让我遇到这种怪事。 我强迫自己,把手从董玲的腰往上移,很想摸她的脸,但又非常害怕,手就在她身上移动地很慢。 “你个混蛋,到这时候了,还耍流氓!”哈哈,是董玲在我身上说话的声音。虽然带着哭腔,还是董玲的音调和语气。 我一下精神就放松了,身体瘫软,双手摊开。感觉比占董玲的便宜还爽。 原来真的是董玲。 董玲翻了个身,好像在我身旁坐下了。 我连忙大喊:“王八,你身边到底是谁。” “董玲啊。” “刚才她说话,声音是从你旁边发出的吗?” “我那里有精神注意这些……你什么意思?” “现在有两个董玲。”我喊道:“你身边的那个是假的。” “你小子瞎说”——“你别吓人好不好!”——“你才是假的呢,混蛋!” 王八,娟娟和王八身边的董玲三个人同时说道。 我的心一下就紧起来。连忙离董玲的方位远一点,脚一踢,碰到了董玲。 “你找死啊,踢我干嘛?” 我要疯了。 “疯子,你身边有人!”王八听到了我身边董玲的说话声。 “你听不出来吗,我身边的是董玲啊。” 王八不做声了。估计他现在跟我刚才一样,正在经历强烈恐惧的煎熬。 “电筒,电筒还没弄好吗?”王八的声音颤抖,口气已经是在哀求柳涛。 要是现在有灯光就好了,照一下,那个董玲是真的,就能看个明白。 可就这么简单的事情,就因为没有光源。在这黑漆漆的溶洞里变成无比艰难的事情。 “我们同时摸董玲的脸,好不好?”没有任何鬼怪能模仿真人的面孔。恐怖电影里,鬼装成真人的情节都是扯淡。鬼是没下巴的。我和王八都知道这点。 要是多出来的董玲不是鬼呢 对王八喊道:“我们一起动手,一,二,三……” 其实我没动,我指望着王八摸他身边的董玲,他摸出来了,我就没必要去冒险了。 很奇怪的,我和王八大声商量着要摸董玲。董玲却一句话都不说。 隔了几秒钟,洞内一片死寂。 “怎么样?”我和王八同时问对方。 两个人都楞了一下,原来王八也跟我一样的想法,指望我摸身边的董玲,等结果呢。 “就知道你是这种人!”我和王八异口同声的骂对方。 我正想再骂王八几句。 王八突然发出一声嚎叫——“啊……” “怎么啦?” 我听到噗咚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掉进水里。我急了:“王八,到底怎么回事?” 王八哭了:“董玲……董玲只有一个条胳膊了。” 估计是刚才王八突然发现董玲只有一个胳膊,吓的魂飞魄散,把手上抓住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的胳膊给仍到河里。 “嗨……”我长叹一口气,原来还是王八牵住的董玲是怪物。 王八把那个也许是胳膊的东西扔到水中不久。我感觉浑身上下在抖动,不对,不只我自己在抖动,是整个皮划艇在抖动,还是不对,是整个河水都在抖动。 我不知道河水发生了什么。但肯定不是正常的水波流动。我清晰的听到“沙沙”密集响声。那声音来自于水下。 就是傻仔也知道呆在艇上很危险了。 我对董玲喊道:“别呆在艇上了,我们也爬上去。” 董玲没回答。 “快点,”我催促道:“别磨蹭。”嘴里说着,手就去拉董玲。 可是董玲不知道是爬洞壁爬怕了,还是认为我又趁机占她便宜。竟然躲着我,我手往她的方位挥了两下,都没触到人。 我急了,往董玲的方向双手乱挥,我心一紧,换了几个方位双手挥动。 这下轮到我大叫了:“董玲不见啦!董玲掉水里啦!” 我顾不得水下沙沙的声音。趴在董玲刚才坐的地方,手伸到水下,胡乱的挥动。希望能把董玲救起来。手臂在水里不停的碰到游来游去的某种鱼类生物,那鱼很密集, 我准备下水去捞人。 王八在上面大喊:“疯子你别慌,你千万别乱动。” “董玲掉水里啦,我们怎么交代!”我焦急万分,没有了主意。 “反正你现在不能下水。”王八的语气非常坚决,难道他知道什么蹊跷。 我的手还在水下摸索,突然就碰到了类似衣服的布块,我连忙提起来,却大失所望。提的东西很轻,如果是人,没这么轻。我一下把那东西提出水面,拿到胸前,手中捏着的是一截袖管,里面是细长的骨头,人手臂的骨头。 我“呀”的喊了一声,连忙把这截骨头扔开。 柳涛在顶上喊“你们到底出什么事情啦。” “董玲不见啦,掉水里啦,我们怎么跟人交代啊。”我在洞里竭斯底里的喊着。 “这是怎么啦,”娟娟哭起来:“到底是什么古怪啊。” “董玲——董玲——董玲——”我们三个男人一起在黑漆漆的洞内喊着。 “你们别喊了。”娟娟制止我们的叫喊。其实我们对找到董玲已经没抱希望了,只是借着喊叫发泄心中的恐惧。 娟娟接着喊道:“刚才我好像在这个岔洞里看见玲玲了。我看见有两个玲玲,才吓得喊出来的。” 原来刚才娟娟叫了一声,是这个缘故,而且害的柳涛把应急灯给弄掉了。 娟娟这么一说,我们就安心多了。只要董玲还在,管她是真是假。总比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要好。 我的心也踏实多了。却没想到,现在最危险的反而是我自己。 皮划艇下的水,翻滚起来。把皮划艇掀的晃来晃去。我用手去扶艇舷,手掌却按住了一个东西。像鱼的身体有鳞片,也像青蛙有腿,我摁住那动物,猛的感觉到那动物的脖子好长,回旋起来把我的手腕给绕住。 然后狠狠的在手臂上咬了一口。我疼的厉害,把那动物往石壁上反手拍去,很用力,一下就把它给拍死了。 ——冉遗—— “王八,快拉我上来。水里有怪物。” “你在那里,快把手递给我。啊呀……”王八也尖叫了一下。 王八荷荷几声,然后快速对我说道:“疯子,你记不记得,冉遗怕什么?”估计刚才那种动物也对王八不太客气。 “你他妈的不是看这些古书吗,冉遗这东西当年还是你告诉我的……”我说不下去了,我能感觉有无数个冉遗往皮划艇上在跳,从水里直接跳上来。 原来上古的一些动物,并非如我们常人想象的那么巨大。从我刚才拍死的那只冉遗感觉来看,也就是巴掌来大的动物,只是脖子长点。 我想起了那些村民从洞内抬出的白森森的骨头。明白了为什么。 想到自己也要步那些尸体的后尘。内心里恐惧感上升到顶点。这不是对陌生怪物的恐惧,而是对死亡的恐惧。想着这成千上万的嗜血冉遗,过不了多久,就会扑上来,把我吃的只剩下骨头。任谁的心情,都好不起来。 越来越多的冉遗跳上皮划艇,我不停的用手去拨,可是没有用,腿上和背心,已经被咬了好几口了。王八也在啊呀呀的叫唤,估计他也跟我的情况差不多。 “就是你撒,非要进来,老子……”我现在十分怨恨王八的好奇心要把我们都害死在这里了。“你倒是想想办法,你平时不是很牛比的吗?” 娟娟听到我和王八的惨叫。吓得哭起来。 没想到能解救我们的,是柳涛。 我们听到了几声尖锐的口哨声。是柳涛那边发出来的。不晓得是柳涛用嘴吹出来的,还是用的什么口哨之类的东西。 几声口哨声响过之后,咚咚的响声不停。都是那些冉遗蹦回河水的声音。持续了分把钟,河水又回复的平静。 洞内又变得静悄悄的。我和王八满是疑惑。柳涛一个电工,怎么会懂得驱退冉遗的方法。我和柳涛很熟,知道他是电子中专毕业的。怎么会这么厉害,懂得我和王八都不知道的法术。看来人都是有秘密的,我自认为对他很了解了,谁知道他还会这一手。 柳涛说话了,声音很沉着:“徐哥,你的打火机呢。” 娘的,我怎么把我身上的打火机给忘了。看来我真是没见过世面,一遇到麻烦事,就手忙脚乱,没了方寸。 我掏出打火机,啪啪两声,心里想着:别在这时候,连打火机都坏了吧。 还好,第三下,我把打火机打燃了。虽然打火机的火焰很低,但在这漆黑的洞内,在我们看来,无疑比100瓦的灯泡还要来的明亮。 溶洞仍旧是我们刚进来的情形,那些无数的冉遗,一个都没见到。我在艇上,王八在凹坑里,最上面的是娟娟和柳涛,他们站在岔洞的入口处。 我吓的厉害,对他们说,“你们快下来,我们走吧。” “不行”柳涛说道:“娟娟说董玲还在岔洞里面。我们不能丢下她。” “谁知道那个董玲又是什么东西……”我着急了:“你们不走。我就自己走了。” “你慌个什么,”柳涛恶狠狠的对我说:“没有我,你出的去吗,你知道路吗?你自己走不到几米,皮艇就会被石头卡住。” 我想了想,也是,再说现在把董玲丢在洞里,我们自己出去。确实太不够义气。 “把打火机给我。”柳涛又喊道。 我老老实实的把打火机递给王八,王八慢慢顺着凸壁爬到洞顶的岔洞口,和娟娟柳涛站在一起。又是我一个人被甩在一边。孤零零的坐在皮划艇上。想着刚才那些恐怖的冉遗,坐立不安。 “你在艇上呆着,别乱动啊。”柳涛交代我。然后我眼前又是一片黑暗。他们三个人进到岔洞里去了。估计岔洞进口就是个拐弯,不然怎么一点光线都漏不出来。柳涛倒是聪明的很,没了灯光,我就算是想丢下他们逃跑,也跑不了。 我又在这孤独黑暗的环境里等待。恐惧感把我严严实实的笼罩。 我对着洞顶喊道:“你们到是出个声撒,我一个人……好怕……”我还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也不怕他们取笑。 可是没人搭理我。只有我说话的回声,在洞里回荡。我一动都不敢动。静静的呆着。耳朵里响着那种极端寂静的嗡零声。 终于听到他们三人的说话的声音了。可听到后,我并没有放下心。而是更担心了。因为他们说的话,让我摸不着头脑。 “董玲在这里。”这是娟娟的声音,我的心放下了,总算找着董玲了。 “呜呜……”是董玲的哭声。 “原来……原来……是这么个东西……”王八的声音。难道他发现了什么别的物事。 “黄经理说的没错啊。”娟娟的声音,她说的黄经理是我们的施工经理,黄经理跟她说过些什么啊。 “不能碰!”柳涛在大喝。娟娟和王八在碰什么。 “我只是看看……”王八看来对某个事物很感兴趣。 “对呀,只是看看。”娟娟也在附和王八。 “不行!”柳涛看来动手了,好像把王八打倒在地上,王八在呻吟。 “你们在干什么?”我无所适从,哀求他们:“你们别闹了好不好?” 他们看见了什么。让王八和娟娟如此兴奋。而柳涛为什么阻拦。 我脑袋要炸了。 我忽然觉得皮划艇在上升。好像水里有东西把皮划艇往上在顶。 我连忙喊道:“你们别闹了,水在望上漫,我们要淹死在这里啦。” 这下,他们几个人才没有在胡闹了。静了一会,我又看见了火光隐隐从洞顶冒出来。他们出来了。柳涛和王八两人扶着董玲,娟娟拿着打火机。 他们艰难的从凸壁上缓缓往下走,皮划艇已经和凹坑一般高了。 王八和柳涛把董玲递给我,我接董玲的时候,仔细看了看董玲,这是有电筒灯熄灭后,我第一次看见她。我看着董玲,真真切切的是她,没错。那刚才我和王八身边的到底什么东西? 娟娟也被吓住了,不敢往皮划艇上跳,“我们干脆在这里等吧,保安看我们没出去,会叫人来救我们的。” “哼哼”我们三个男人同时冷笑。河水已经升的很快,这跟溶洞在此处很狭窄有关。我们得快点走,那里等得到洞外的人来救我们。 五个人又回到皮划艇上。这次不用柳涛提醒,我就用木桨在水里狠狠的划着。 “啊——”娟娟又发出一声尖叫。打火机又熄了。 “怎么啦,怎么啦?”我们慌忙问道。 “没什么,打火机太烫了。”娟娟解释。 “别停下,快划。”柳涛催我,“我们惊动它了。” “惊动什么了?” 柳涛却学王八卖关子,什么都不说了,只是催促我快点划。 娟娟又把打火机打燃。靠着这点光线,柳涛看明水路,用手扶着石壁,调整前行的方向。 终于皮划艇走过了这段狭窄的河道。溶洞又到了一个非常开阔的地方。前方已经有一点隐隐的白光,那是溶洞的出口。 我看到出口,顿时来了精神,两个手玩了命的划木桨。 皮划艇的速度快了很多。大家都心安多了。 除了柳涛。我看见柳涛的脸板得死死的。难道还有什么危险的事情等着我们? 我真恨自己是个乌鸦嘴。怕什么来什么。 溶洞到了此处,虽然宽阔,但都是地下河的水面,我在皮划艇上,看着洞顶垂下的石头,还有从水底冒出的石笋,诡异非常。 那些石头开始动了,开始很慢,我要很仔细才能察觉。可是过了几分钟,连王八和娟娟也主意到。 我们又开始喊叫起来。除了昏迷的董玲,还有冷静的柳涛,柳涛仍然在熟练的摆弄皮划艇的前行方向,一点都没慌张。 溶洞整个空间都在扭曲,蠕动,石头在不停的变换方位。洞壁的收缩,如同在吞咽什么东西。 喉咙洞。 我想起了这洞以前的名字。再对溶洞的空间记忆一一回想,这个洞从入口开始,到这里,真的很像一个喉咙。我们在一个巨大的喉咙里。校舍被我发现的牙齿,是属于这个喉咙的。 这个洞就是个动物的喉咙。那动物就是: 冉遗! 原来真实的冉遗,竟然有这么大,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上古神兽,真不是盖的。 柳涛从怀里拿出个竹节,很短的竹节。吹起来。就是刚才驱赶小冉遗的哨声,又响起了。溶洞扭曲的节奏,变缓了一些。 我拼命的划,可是皮划艇定在原地,动不了。 现在已经离溶洞出口只有几十米,可以隐约看见洞内的场景了。我检查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才发现,一个石头从水下顶起,把皮划艇弄搁浅了。 溶洞的石壁又开始扭动起来,那些巨大的石钟乳开始用怪异的方式,移动起来。柳涛很明的吹那个竹节,也没有用。 河水开始翻腾,如同水开了一般。巨大的泡泡从水下冒起来。咕咚咕咚的响个不停。 “搁浅了。怎么办。”我问柳涛。 柳涛说道,“下去个人,把艇举一下。” 我正在犹豫。 “你别下去,”王八自告奋勇:“我来。” 王八水性很好,当年我们在沙市读书,常常横渡长江游到对面的太阳岛上去玩。玩好了再游会来。可现在这地下河的水,如此诡异。实在是比长江的漩涡凶险多了。 王八脱了上衣。跳到水里,我都来不及劝他。 王八下了水,在艇边的水面上只露出头颅,双手在艇下拼命往上举。我也要下去,却被王八阻止,“你绝对不能下水。” 我趴在艇上,其他三人靠在另一边,好让皮艇被石头搁浅的这边能翘一点。我面朝王八,手里握着打火机,看着情况。 火光微弱,三米外就看的很模糊了。 王八还在一下又一下的掀皮划艇,皮艇慢慢挪动点位置。再来几下,皮艇就可以蹭过石头。 我跟王八帮忙,拼命的用手拉艇舷。突然我看到前方的水面。仿佛被什么东西划过,水线分开。 我的腹部紧缩,全身的肌肉绷紧。这是对危险的本能反应。 “快上来。”我边喊,边用手拉住王八的胳膊。想把王八提起来。 王八还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在往艇上爬的时候,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一个鱼身蛇头的怪物从水里钻了出来。这是我们第一次真切的看见冉遗。看来这个大溶洞里有无数的冉遗存在,这个算是比较大的。有一头猪的大小。那这个溶洞本身就是冉遗,又如何解释呢。 冉遗的头颈抬起来,把我们一艇的人看着。它没有眼眶,而是类似于变色龙的眼睛凸出很多。两个眼睛可以同时以不同方位转动。可现在它没有,它两个眼睛都把我们盯着。 面对这么大个动物,我当然害怕,但还是勉强把王八拖上皮划艇。 现在溶洞里的石头移动,不是最让我们担心的事情。最担心的事情,是眼前的这个冉遗会怎么对付我们。以它的体型来看,掀翻我们的小艇,轻而易举。 王八嘴里吐出水,慌慌的说道:“把骨头给它。”边说,从裤兜里掏出了我给他那截类似骨头的石英石,朝冉遗扔去,冉遗稍稍晃动脑袋,把那石英石给轻轻衔住。原来是王八身上的这块石头,把它给引过来了。冉遗仍旧没有动,还是看着我们。娟娟也把柳涛给它的石英石扔给它。 冉遗含着两块石英石。矗立在水面上一会。虽然只有一会,但我觉得跟几个小时一般漫长。我们都瑟瑟发抖。 最后,那动物缓缓沉下水去。消失了。 洞内石头在继续移动,空间在不停的变换形状。凑巧我们皮划艇下的石头又沉下去。小艇得了自由,在我的奋力划动下,向洞口飘去。 终于出了溶洞,洞外一片光明,明亮的太阳把我们照着。我从来没有觉得阳光又这么的亲切。我们的皮划艇在溶洞外的湖水上随意飘着,不远是铁道,火车行驶,拉出轰鸣的号声。让我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董玲也醒了。 王八问她,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到那个岔洞里去的。董玲说,她在钻爆破所在的缝隙的时候,爬着爬着就到了一个漆黑的地方,前后都没有我们在。她吓坏了,就拼命的喊我们。可是没人答应,她什么都看不见,就只有哭。直到柳涛和王八找到她。 我和王八面面相觑,董玲根本就没有跟我们上皮划艇,可是后来竟然连续出现了两个董玲。都是假的。我们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我靠近董玲坐过去,安慰董玲,我闻到了董玲头发上洗发水的香味,不是潘婷的味道,是舒蕾的柠檬香。在明亮的光线下,看见董玲的衣服也扯破了,一只袖管从上臂开始,无影无踪,露出白皙的胳膊。我把身上的外套脱下,盖住董玲。 我们把皮划艇划到岸边,弃了艇,爬山向回走去。 娟娟走得慢,要我们等等她,柳涛不理会,径直一个人走在前面。柳涛怎么就变了个人,竟然对娟娟爱理不理的样子。 王八停下来等娟娟,我和董玲也等着。柳涛走得快,顺着山路走了,和我们隔了好长一截距离。 “你也知道溶洞里的那个东西?”王八问娟娟。 娟娟不说话。 “你们到底看见了什么?” “还能有什么,田经理不也是想要那个东西吗?”娟娟不屑的说道。 听了娟娟的口气,我明白了。妈的,田叔叔和浙江老板都想要洞里的什么东西。怪不得王八和娟娟都对洞里感兴趣,要进去看。一个公司的出纳,那是一般的财校生能当的,肯定是浙江老板的亲信。 我看着娟娟,觉得她的心思好深,比王八和董玲都要深。人真不可貌相,这么个可爱的小姑娘,居然就知道和柳涛套近乎,利用柳涛熟悉洞内的情况,达到自己的某些目的。 我心里鄙视娟娟的为人,看着她无邪俊俏的脸孔,心生厌恶。 这个事情就这样过了,公司里没有任何人问起我们进洞的事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王八临走前也交代我不要乱说话。 和柳涛还是天天在一起,我们之间也对这事闭口不谈。我知道柳涛肯定对娟娟利用他耿耿于怀。不愿意刺激她。娟娟也来找过柳涛一次,我知趣的走出房门,隐隐听到娟娟说:“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 这件事,只有我得了好处,董玲对我不再是以前那样爱理不理的,和我有说有笑的。看来一起共过了患难,人和人之间的距离会拉近些。 我主动提出不想在洞内工作了。经理很爽快,安排我在洞外负责施工道路。刚好要在溶洞外的小溪筑个小水坝。我就专门负责水坝的工作。 洞内的施工还在继续,在炸炮之后的大石头上,又搭了一个小型码头。弄了两条木船进去。船下水的时候,排场很大,我也进去了。一群人在洞内炸鞭。溶洞里嘈杂不堪。 水坝的工程是杨泽万请的施工队施工的。好歹也是这个村的主任,怎么也要利用职权,接点活,赚些钱吧。 水坝请的葛洲坝的一个技术员来设计的。就这么小河沟,能有什么设计。 就是为了控制小溪河水的流量,免得河水涨跌不稳定,影响溶洞的水位。 杨泽万也太贪钱了,水坝制模后,倒混凝土我交涉了几次,混凝土的标号太低。建水坝混凝土的最低标号应该不低于425,可是杨泽万弄的混凝土用的是325的水泥。并且混凝土的配比,砂石比例太高,用的也不是瓜米子。 杨泽万请我到他家吃饭,给我塞了一条红塔山。吃饭的时候,柳涛也在。 杨泽万给对我说:“这个河沟子这么浅,水坝的事情,水泥标号低点,也影响不了什么。小徐你别太计较了,又不是修三峡大坝。” 我默不作声,总觉得这样不好。在打算是否把这个事情告诉施工经理。 杨泽万看我还在犹豫,接着说:“现在混凝土一个方,公司只给180的价格,你算算,我总不能亏着干吧。” 我心里计算,的确,180的价格肯定是亏。杨泽万不耍点手段,那里能赚钱。 心想,这个水坝建起,估计一年到头都用没什么用处。就是个摆设而已。就不说话,和杨泽万干了一杯。杨泽万高兴坏了。连忙叫他堂客给我斟酒。 可杨泽万实在是太过分,在浇筑水坝中间坝体的时候,竟然拉了一车直径超过30公分的石头来填筑,这下我就不依了,最基本的职业道德我还是有的。这么做的话,坝体根本无法承受五米以上的水压。 杨泽万见我要动真格的啦,连忙叫人停工。当这我的面安排另外取石。 可第二天早上,这坝体的施工就结束了,他们连夜加了班。我看着停在一旁的空货车。知道被杨泽万耍了。我去告诉了施工经理。 可是施工经理把我骂了一顿。说我工作不负责。杨泽万也矢口否认,还信誓旦旦的说,要么把倒好的混凝土刨开,让我们看个究竟。 这下我把他们都得罪。经理肯定不愿意把干好的工程又拆了重来浇筑。浪费钱太多,这个责任,他也承担不起。只好不了了之。 我看着杨泽万脸色的坏笑,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心想让这个老狐狸占了大便宜。 却不知道,杨泽万的心思,并不只是贪钱这么简单。 工程终于在过年后竣工。还没有出正月,公司准备着开业典礼。 虽然还是冬天,但从正月初九开始,就不停地下雨,一直下到风景区临开放了,还是没停。风景区虽然要开放,但实际上有很多基础设施还没有完善,很多道路旁边都还是裸露的山地和泥土。雨水这么长时间地冲刷,风景区很多地方都泥浆漫溢,狼狈不堪。经理专门请了几十个村民不停轮换打扫。 有的村民在私下里传一些留言:说是开发这溶洞,坏了本地的风水。所以今年的气候就反常,本不该下雨的腊月和正月,连连续续下了一个多月的雨。冬天也不结冰,也不下雪,今年的油菜和橘子肯定要欠收。 村民对我们也不友好,特别是没有在工地上揽到活的,经常出言不逊骂公司的工作人员,甚至工地上隔三差五的丢东西,不是电缆少了几十米,就是钢筋丢了几百公斤。 不管多么艰难,终于到了风景区开放的这天。 正月廿六,节气:雨水。 公司在旅游区的一个广场举行开业典礼。村民都到了,都聚在广场上。公司的普通员工,也夹着站在人群里。 典礼的主席台上,公司的董事长——一个身材高大的浙江人坐在正中。紧挨着董事长左首的,是田叔叔。另外一边是区招商局的一个女办事员。再就是施工经理、杨泽万依次排开坐着。其他的一些人,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要么是村里的干部,要么是公司里的人。 王八这小子竟然也混到主席台边子上坐着。还在悠然喝着矿泉水。我正在打量这些领导。忽然看见一个身影,闪了一下就不见了。好像在那里见过,这个身影应该是我记忆深刻的人,不然我不会只看到一眨眼,就能记起。我正在绞尽脑汁的回忆那个身影属于谁。 开业典礼开始了,董事长开始讲话。无非就是和村民共同开发,共同发展之类的漂亮话。区招商局的女办事员也讲话,赞赏董事长对地方的投资,一定大力支持云云…… 开业典礼正进行着,雨下的忽然大起来。本来只是小雨,有的人都没打伞。这时候的雨竟然比夏天的雷暴还要来的猛烈。雨水瓢泼的往下落着,越下越大,一点都没有止住的意思。 村民们大多都没带雨具,纷纷散了,只有三四十人留在广场上,冬天了穿着雨衣也挡不住雨水。大家都冻得发抖。 我寝室离广场近的很,早早的就从房东那里借了一把雨伞。本想和董玲共一把伞的,可是董玲在主席台上。我不好意思喊。 主席台上临时搭了个雨棚,里面的人淋不着雨。可毕竟简陋,雨水从多处往下漏。于是干地方都被领导们占据。很多人就不停的变换位置,躲避雨水。没什么人认识王八,谁都不卖他的帐,他被挤来挤去,身上都淋湿了。我向他招手,要他下来。 王八到了我这里,跟我共一把伞。 柳涛在旁边突然嘴里一声咒骂,把伞收了,向主席台走去。看样子脸色不善。我忽然又看见刚才看到的那个身影了。这下我看的很清楚,因为那个身影并没有再消失。那个人是个跛子。 罗师父。 为什么我看着罗师父总是一个身影呢,老是把他看不清楚。他身上任何部位都是模模糊糊的。罗师父现在站在董事长和田叔叔后面不远处。他身边一两米的范围,都没有人,因为他头顶上漏雨非常严重,不亚于外面的雨水。而罗师父身上并没有被雨淋到的痕迹。 “田叔叔怎么和罗师父搞到一起了?”我问王八:“这个人怪的很,不晓得来历,他用人傀养稻草人的蛊,是很邪的法术。不是好人。” “田叔叔自从儿子出了那档子事之后,人就变了,变得很信鬼神那一套。不是以前的那个老党员了。” 我猛然惊醒,问王八:“田叔叔找罗师父到这里来,是不是跟溶洞有关?” 王八不回答我,我追问:“那个罗师父当初干那么恶的事情,田叔叔怎么还会相信他。” “我哪里知道这些。”王八的口气很冲。 “那这个溶洞的事情,你总该告诉我了吧。” 主席台上田叔叔在发言了,他发言的内容和董事长的思路完全一致。看来王八前段时间说他们不和,现在已经解决。也许解决的关键就是罗师父都说不定。 王八对我说道:“这个洞,的确是冉遗不错。” “那我以前还天天在它喉咙里呆着……”我虽然已经大致知道,但听了王八证实,还是很后怕。 “这么大的冉遗,不知道已经存在了多少万年,时间太长,它的躯干已经和大山的山体融为一体,无法分割。身体变得石化,虽然还是活的,但已经不能随意的动弹。” “怪不得,幸好它在受惊扰的时候,只能有限的移动某些石壁。不然我们早惨了。”我明白了去年刚施工的时候,为什么洞内的石钟乳经常变换方位。还有,那些路基为什么经常断裂,原来是冉遗自身在抖动自己的喉咙。” “这也许是地球上最后一个冉遗了,它应该不会伤人的,活了几万年的生物,身体的反应应该是很迟钝,不是我们的时间概念能理解的。” “你和娟娟当初在溶洞里看到什么东西?”我想通了,“王八是帮田叔叔在找;娟娟利用柳涛,帮董事长在找。” “娟娟当天看见那东西的时候,很兴奋,我就知道肯定是董事长交代了她找那个东西的。” “到底是什么东西?” “几万年的生物能存活至今,身上的某些部分,绝对是非常的不一般。”王八说话的声音很低,跟自言自语一样:“要维持一个生命持续这么长时间……” “你们就是要去维持冉遗几万年生命的东西!”我有点激动:“田叔叔和浙江人这么能这么干?一定是罗师父怂恿的。” “你错了。事情没这么简单。” “不知道浙江人是怎么知道这事情的,然后出钱来投资,开发溶洞。估计后来是资金不足,他找到了田叔叔。田叔叔在调查投资状况的时候,也隐约知道了浙江人的真实目的。” “帮田叔叔调查的人,就是你吧。”我对王八说道。 “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人,人多了去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你们就知道了这洞里的东西,想把他弄出来。” “是的。” “就是那天在洞内你和娟娟要去摸的东西,却被柳涛阻拦。” “柳涛也很奇怪,他为什么压阻止我们。” “肯定是你们碰了那东西,会莫大的危险。柳涛才阻止你们的。”从当天柳涛的表现来看,柳涛肯定是知道溶洞里各种危险的。 主席台上杨泽万发言了,他讲的话比较实诚,就说两位老板来村里投资风景区,是我们**村的机遇,风景区搞好了,人来的多了,跟三游洞一样出名。大家以后都有钱赚,只要人来的多,做什么都有发财,开餐馆也行,开旅社也行,卖纪念品也行…… 听者杨泽万口若悬河的说着,我觉得这社会就是被这种人给弄的乌烟瘴气。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出卖自己家乡的根缘和血脉。杨泽万是村主任,应该很清楚冉遗对这个村的重要性。可他竟然联合外人,要败坏冉遗的精髓。好从中牟利。他当然是希望风景区继续干下去,就可以利用职权,多捞些好处了。 我正想着这些。又听见杨泽万大声说道:“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乡亲们。” 我停止胡思乱想,竖起耳朵,仔细听他说些什么。 杨泽万的调了调麦克风,声音在哗哗的雨声中,听的很清楚: “我们风景区,马上就要开始第二期工程,将在溶洞内开凿地下河,公司的设想是,在洞内打出多个孔,把还隐藏在地下更多的溶洞都开掘出来。连在一起,这样我们的山鬼洞,就超过了白马洞,成为宜昌近郊的最大溶洞群……” “怎么回事?”我疑惑的问王八。 王八压低声音,继续说道:“你刚来的时候,田叔叔和董事长估计为溶洞里的那个东西闹的很不开心。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罗师父找到了田叔叔。然后田叔叔和董事长就不扯皮了。董事长还联络浙江的生意伙伴,继续投资,准备开发二期。” “这二期和溶洞里的东西有关联吗?” “你说呢?”王八神秘的笑:“我告诉你吧,我和娟娟看到的东西就是岔洞里的一个血红的石块,印着河图的纹路。这东西是无价之宝,如果把它敲下来而继续投射红光的话。到底有多大的好处,我也不知道。” “罗师父知道。”我立马想到,“不然田叔叔不会找到他。” “是罗师父主动找的田叔叔也说不定。”王八虽然是这个口气,但我知道,肯定是罗师父找的田叔叔没错。 “罗师父找到田叔叔,然后田叔叔和董事长就不再扯皮了……”我接着王八的思路说道。 “是的,”王八声音沉重起来:“因为他告诉田叔叔和浙江人,血石只是冉遗喉咙里的一个精华聚集。但冉遗真正的灵体并不是血石。” “还有比血石更有价值的东西?”我接口道:“让田叔叔和浙江老板不再对血石志在必得。那到底什么东西让他们更感兴趣,难道溶洞里还有比冉遗更离奇的事物。” “你猜对了一半。”王八说道。 “你别给我卖关子!”我吼王八,这事情太恶毒了。我知道的越多,情绪有点失控。 “你动动脑筋想想。这个洞的名字叫什么?” “现在叫山鬼洞,以前叫喉咙洞……”我脑袋灵光一闪,彻底震惊了。 人的想象力太狭隘,远远追不上真实的事物。 这么大的一个溶洞,仅仅是冉遗的喉咙而已。那它的身体到底有多大……对,冉遗的身体已经深深没入了大地之下,溶洞只是它的头部而已。” “你知道了吧,更有价值的东西,还在地下。” “所以田叔叔和董事长又抛开芥蒂,两人的资金不够,就又拉人进来追加投资……” “我估计这都是罗师父的指点。” “妈的,这罗师父绝对不是好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都想的出来。”其实不仅是罗师父,浙江人和田叔叔又能好到那里去。不都是为了一己私利,不惜掘人风水脉络吗。 我把主席台上的浙江人、田叔叔看着,觉得他们面目实在是太丑恶,虽然摆出个道貌岸然的样子,我却觉得恶心。这世界到底是怎么啦,到底是他们太现实,还是我太幼稚。 我看着罗师父站在雨水里,一动不动,彷佛雨水都从他身体直接穿过,他好像就是一团影子,根本不受外界事物的影响。 我直愣愣的看着他,恶狠狠的看着他,为什么一个拥有莫大本领的能人,总是要做一些缺德伤阴的事情呢。 罗师父彷佛感受到了我的敌意,也向我看过来,我能感觉到他一丝怯意。是啊,做了亏心事,任他多厉害,心里总是虚的。 杨泽万拍董事长马屁这么好的机会,他竟然放弃了。 杨泽万从洞口回走来。和我面对面碰个正着。 “小徐,你怎么不去呢?站在这里干嘛?”杨泽万开心的很,彷佛这公司就是他开的一般。他也不是好东西,自己家乡的血脉就要断了,他还这么轻松。 “你不去巴结老总,出来干嘛?”我反正是不想在这里干下去了,也不怕得罪人。 “广场的台子还要拆撒,我不去收拾,谁去干呢?我要还要快点去,工人还在那里等着我呢。”杨泽万的确是很高兴,不是装出来的。 一声炸雷,雨下的更加猛烈了。 “小徐,你进去撒,我去忙我的事情啦。”杨泽万绕过我,向回走。 我不做声,也跟着他往回走。 “你跟着我干嘛,你进去撒。”杨泽万回头看着我。 “我不干啦,准备辞职,我没得某些人那么下贱。”我话里有话,讥讽杨泽万。 杨泽万把我看了好大一会,目光很严厉。看来我说到他的痛处了。 杨泽万不理我了,继续往回走着。我跟在他后面,看见他的肩膀在不停的耸动。我以为他是良心发现,在愧疚。其实我错了,后来我回想,才知道他这个时候应该是非常的兴奋。 天空又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雷声,这雨到底是怎么啦,更加过分的下着。跟雨伯在空中打翻了水盆一样。 一群工人在等着他。工人都是当地村民,就是跟着他浇筑水坝的村民。 可是这群工人并不是在广场上等杨泽万。而是在离溶洞口不远的水坝旁等着。一群人默默的站立在磅礴大雨中,都没有打伞,也没有穿雨衣。身上被淋的湿透。这可是正月啊,气温只有几度,他们都冷得瑟瑟发抖,却都跟钉在原地一样,安静的站着。诡异无比。 杨泽万走到工人中间。悄声和其中某人说着话。不知道在交代什么。 “柳涛”我看见柳涛竟然也在这里,“你刚才去那里了?你在这里干嘛?” 柳涛也不理我,和旁边的人一样,都面无表情。 绝对是非常不寻常。 我忽然发现,水坝上的水面已经漫到坝体的三分之二的高度了。超过了五米。 “谁把水坝的闸关啦,疯啦!”我狂喊:“是谁干的?” 没有人回答我。 整个山冲的雨水都在往这里汇集。水涨的飞快。 “杨泽万,你快要他们把闸打开。”我向杨泽万喊道。 可是杨泽万的表情让我彻骨的心寒。 杨泽万在狞笑。 这水坝只有十米高,二三十米长,夹在山涧里,平时看起来非常的不起眼。可是现在溪水,被坝体拦住,已经在形成了一个很长的堰塞湖。水还在积聚上涨。 我把伞扔了,跑到水坝上去扭闸门的扭杆。还没有转到一圈。一个村民从后面把我用锹把捅了一下。我吃疼不过,弯下腰。两个村民把我从水坝上拖下来。 “你这样是故意杀人,要枪毙的!”我冲杨泽万喊道:“这么多人在这里,你瞒不住的。” “是吗?”杨泽万现在开心的很,根本就不在乎我的威胁,“你看他们会告发我吗?” 村民都把我冷冷的看着,目光木然。他们的确不会告发杨泽万。杨泽万是他们的村主任,如果在解放前,应该是他们的族长。 我一直看错杨泽万了,没想到他才是老谋深算,处心积虑地要对付坏他们村风水的人。 “难道非得这么做吗?”我问杨泽万。 “你说我能怎么办,他们有钱,他们又有本事,区里的大官都帮他们说话。”杨泽万面目变得狰狞起来:“你说我能怎么办……这是他们逼的。” 远远来了两个村民,走进了才看清楚,两个人合力抬着一个打鼓。很旧的鼓。鼓面的皮是黑色的,多处表皮已经毛起。鼓身是看不出什么木头,也是腐朽不堪。 “十几条人命在里面,你快把水闸打开。不论怎样,杀人绝对不是办法。”我喊道。 杨泽万恨恨的说道:“当初只说是开发风景区,是我说服他们答应浙江人的投资。”杨泽万把村民指着:“我答应他们,只是开发溶洞作为旅游,不会对我们的龙有妨碍。可是浙江人那里是想做生意,他就是想断我们的龙脉。我不给他们一个了断,我一家人怎么在村里活下去。” 我想告诉他,他们龙并不是龙,只是冉遗。随即打消这个念头——对他们来说,两者没有区别。 两个村民把鼓放在路边的一块空地上,架好。两个壮年男人,开始脱衣服。脱的赤条条的。他们也真不怕冷。两个赤条条的男人,举起手中的鼓槌,开始狠狠地敲起来。 鼓声很沉闷,且绵长。我听到第一声,心里就怦然一跳。心脏彷佛堵了什么东西在里面。憋得慌。 古老的祭祀。 我想起了王八所说文畈那个乡村作家的文稿。这个村有用活人祭祀冉遗的传统。看来杨泽万谋划这事情,已经很久了,连日期都算准。 “咚……咚……”鼓声继续缓慢的敲着。我忽然站立不稳,脚下的大地刚才震动了一下。 杨泽万突然喊起来,像是在唱歌,也像在嚎叫。叫的词,都是我听不懂的。 杨泽万的歌声在鼓声的间隙中唱起,他的歌声普歇,鼓声就响。 大地又震动了一下,比刚才的程度更甚。 杨泽万正在唤醒冉遗,让冉遗享受祭祀的牺牲。 洞里的人,就是这次祭祀的牺牲。 天空一个炸雷,就在我们附近,把一个松树拦腰劈断。杨泽万哈哈的狂笑起来,歌声更加疯狂,唱的愈来愈快。 鼓声的节奏也快了很多。 众人的也随着杨泽万的歌声的节奏开始附和着荷荷的呼喝起来。 这水坝只有十米高,二三十米长,夹在山涧里,平时看起来非常的不起眼。可是现在溪水,被坝体拦住,已经在形成了一个很长的堰塞湖。水还在积聚上涨。 我把伞扔了,跑到水坝上去扭闸门的扭杆。还没有转到一圈。一个村民从后面把我用锹把捅了一下。我吃疼不过,弯下腰。两个村民把我从水坝上拖下来。 “你这样是故意杀人,要枪毙的!”我冲杨泽万喊道:“这么多人在这里,你瞒不住的。” “是吗?”杨泽万现在开心的很,根本就不在乎我的威胁,“你看他们会告发我吗?” 村民都把我冷冷的看着,目光木然。他们的确不会告发杨泽万。杨泽万是他们的村主任,如果在解放前,应该是他们的族长。 我一直看错杨泽万了,没想到他才是老谋深算,处心积虑地要对付坏他们村风水的人。 “难道非得这么做吗?”我问杨泽万。 “你说我能怎么办,他们有钱,他们又有本事,区里的大官都帮他们说话。”杨泽万面目变得狰狞起来:“你说我能怎么办……这是他们逼的。” 远远来了两个村民,走进了才看清楚,两个人合力抬着一个打鼓。很旧的鼓。鼓面的皮是黑色的,多处表皮已经毛起。鼓身是看不出什么木头,也是腐朽不堪。 “十几条人命在里面,你快把水闸打开。不论怎样,杀人绝对不是办法。”我喊道。 杨泽万恨恨的说道:“当初只说是开发风景区,是我说服他们答应浙江人的投资。”杨泽万把村民指着:“我答应他们,只是开发溶洞作为旅游,不会对我们的龙有妨碍。可是浙江人那里是想做生意,他就是想断我们的龙脉。我不给他们一个了断,我一家人怎么在村里活下去。” 我想告诉他,他们龙并不是龙,只是冉遗。随即打消这个念头——对他们来说,两者没有区别。 两个村民把鼓放在路边的一块空地上,架好。两个壮年男人,开始脱衣服。脱的赤条条的。他们也真不怕冷。两个赤条条的男人,举起手中的鼓槌,开始狠狠地敲起来。 鼓声很沉闷,且绵长。我听到第一声,心里就怦然一跳。心脏彷佛堵了什么东西在里面。憋得慌。 古老的祭祀。 我想起了王八所说文畈那个乡村作家的文稿。这个村有用活人祭祀冉遗的传统。看来杨泽万谋划这事情,已经很久了,连日期都算准。 “咚……咚……”鼓声继续缓慢的敲着。我忽然站立不稳,脚下的大地刚才震动了一下。 杨泽万突然喊起来,像是在唱歌,也像在嚎叫。叫的词,都是我听不懂的。 杨泽万的歌声在鼓声的间隙中唱起,他的歌声普歇,鼓声就响。 大地又震动了一下,比刚才的程度更甚。 杨泽万正在唤醒冉遗,让冉遗享受祭祀的牺牲。 洞里的人,就是这次祭祀的牺牲。 天空一个炸雷,就在我们附近,把一个松树拦腰劈断。杨泽万哈哈的狂笑起来,歌声更加疯狂,唱的愈来愈快。 鼓声的节奏也快了很多。 众人的也随着杨泽万的歌声的节奏开始附和着荷荷的呼喝起来。 发漏了一段就是 就是罗师父心虚和 杨泽万没进洞之间,掉了一点,情节跟不上,影响各位阅读,抱歉,现补上: 雨还在瓢泼得下着。这个天气实在太怪异,还在正月里,却下着六月的大雨。 主席台上领导们都讲完话了。台下有人开始炸鞭。炸鞭噼里啪啦的,持续不久,就没了声息。估计是被雨水淋熄。 众人向溶洞走去。工程竣工,领导们要去看一看。到了溶洞口。 我在溶洞前,把山体看着,愈看愈像一个动物的面孔。众人在雨中,拉出了一条长长的红布,董事长亲自拿起剪刀,开始剪彩。 剪彩的仪式结束,一行人就要进去,参观溶洞。 罗师父和董事长田叔叔紧紧地挨在一起走着。我知道,他们这是要进去,去摘取那血石。一般人取不下来的血石,罗师父肯定有办法取下来。估计田叔叔和董事长已经商量好了,如何分配血石的好处。 我看着他们面露微笑的样子。心里恨恨的想着:最好让冉遗把你们都给吃了。 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往里走,一个随行走在最前面,随后走的是董事长,然后是田叔叔,接下来是罗师父,招商局的女办事员也进去了,然后是王八、董玲、娟娟……还有一些公司的职员。 我不想进去,我虽然对冉遗不再害怕,但我对他们即将要做的恶事,无比厌恶。看着溶洞入口的河水,水漫的很高了,我看湍急的流水,漂浮着许多枯叶和垃圾,也觉得比他们干净的多。 水面已经达到了水坝的设计承受压力。水坝的坚固性实际上和设计要求差很多,现在水坝在苦苦支撑,随时都有被冲垮的可能,也许就在下一秒,水坝就垮了。十米高的洪水就会灌入溶洞。 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危险处境。杨泽万和村民是铁了心要让河水把水坝冲垮,让进洞的人悉数溺毙。我也是杨泽万供奉牺牲的预算之一。可我现在没进去,而是看着杨泽万和村民干着这杀人的勾当。我明白我肯定也走不了了,杨泽万随便想个什么办法都能对付我。 杨泽万也听不进去劝了。看他疯狂的样子,谁也无法阻止他。 听他刚才的口气,就算是他杀人犯法的事情败露,也在所不惜。他豁出命了。宁愿接受法律的惩罚,也要收拾,企图败坏他们祖祖辈辈风水的人。 对了,还有柳涛,说不定柳涛有办法帮我,阻止杨泽万的举动。 我对柳涛喊着:“怎么办?” 柳涛听见我的喊声,却不理我。 我走到柳涛跟前。对柳涛说道:“我们得想办法阻止杨泽万杀人。你快去公司打电话,叫警察来,他们就不敢这么干了。” 旁人都在跟着杨泽万唱歌,沉醉在莫名的喜悦中。估计注意不到我和柳涛讲话。可我错了。 我说的话,被杨泽万听的清清楚楚。他停止唱歌,对我柳涛喊道:“哈哈,涛伢子,他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柳涛到底是谁,听杨泽万的意思,他跟这个村,跟这个溶洞也有莫大的关联?可他不是当地人啊,曾经对我说过,他是枝江白洋人。 “你到底是谁?”我问柳涛,我记起了柳涛对溶洞的熟稔,柳涛阻止过王八和娟娟触碰血石,柳涛在洞里避开危险,带我们出洞…… “我是舅舅的继承者,一辈子都要守着这个地方……”柳涛的语气非常不开心,很低沉。 舅舅,妈的杨泽万是柳涛的舅舅。怪不得,怪不得。我心里一些谜团,全部解开。 柳涛虽然是白洋人,可母亲娘家是这里,他应该对冉遗和溶洞的事情很了解,并且,他还说他要接他舅舅的班,守护冉遗的风水血脉。那对溶洞的熟悉程度,当然比一般的村民要更多。 柳涛动不动就去杨泽万家里喝酒,很奇怪吗,在自己舅舅家吃饭有什么稀奇的。更何况他要告诉舅舅溶洞里的情况。 柳涛对洞里的任何怪事都是无动于衷。他估计从小就见惯了。 炮渣石里的那些类似骨节的石英石,我明明看见有很多的。可是隔两天再去的时候,一个都没了。当时接应我和爆破老板的,正是杨泽万。一定是杨泽万知道出了状况,在我和爆破老板出洞后,,得出和娟娟一样的结论。 就因为这样,我们才一起入洞的。才发生了我们五个人在洞内惊心动魄的经历。 我为什么就这么傻呢!被他们糊弄的团团转。到现在才想通各个枝节。 我对柳涛喊道:“现在不是旧社会了,不能这么做事了。你眼睁睁的看着十几个人死在洞里吗?” 柳涛在犹豫,毕竟他接受了较高的教育。思维方式当然不能和这山村的村民等同。 “这些人死了,就算你们逃脱法律制裁。可你能安心吗?”我继续说道。 “那是他们活该。”柳涛说着,脸上却显出不忍。 没时间了。我没那么多时间和柳涛、杨泽万周旋了。 我扭头就跑,跑向溶洞。我想清楚了,就算我不进洞,杨泽万也不会放过我。我还不如进洞去,提醒里面的人,一起逃脱,还有一点机会。 村民有几个要追我,被杨泽万拦住:“他进去不是更好。” 其时溪水已经快漫道水坝的顶部。 大地又震动一下,水坝的基础我是知道的,就是个豆腐渣工程。水坝支撑不了多久了。可我没有选择,只能往溶洞里跑去。 杨泽万嘴里“嗯”了一声,村民会意,拿起手中的铁镐和八磅锤,走向水坝。他都等不及洪水冲垮水坝了。 我边跑边喊:“柳涛,你愿意跟他们一起糊涂吗,走了这步,一辈子就回不了头了……娟娟也在里面呢……” 我听到身后杨泽万在喊:“你们别砸,等等……他是我外甥呐……涛伢子,快回来……” 柳涛从后面追上我,一起进入了溶洞。 洞外的杨泽万在狂喊,和村民争执的声音隐隐从风雨中传进溶洞。 我心里安定多了,说服了柳涛一起进来。我生还的胜算大了好几倍。 我和柳涛飞快地在洞内的栈桥上飞奔,我们都对洞内和熟悉,虽然洞内道路复杂,我们却不受影响。飞快的跑着。 “来得及吗?”柳涛问我。水还没有涌进来,应该是杨泽万顾忌到柳涛在洞内,不允许村民砸水坝。可是即便是这样,又能争取到多少时间呢。水坝随时都会被冲垮,山村的整个大地都在随着冉遗的苏醒而震动。水坝经得起几下折腾。 时间真是奇怪的东西,平时无所事事的时候,大把的时间无法消磨。可现在,恨不得每一秒钟都比金子还贵重。终于和柳涛跑到溶洞地势最低的地方了,就是当初放炮炸石壁的地方。这里已经在地下挖了一米深,做了一个通道。 我和柳涛弯下腰,快速的前行。前面就是溶洞内的码头,再向前就是岔洞,他们现在应该就在岔洞。我和柳涛跳上了一条木船。溶洞已经算是开业了,洞内的灯火通明。我们看见另一条船停在岔洞下的水面上。岔洞人声嘈杂。他们真的动手在取血石了。 柳涛急了,忙从船上跳到凹坑,又手脚伶俐的快速爬上去,闪入岔洞。我就没他那么灵活。他进到岔洞里,我还在爬凸壁。 我也进了岔洞,没想到岔洞的空间非常大,比我预想的要大很多倍。如今一二十个人站在里面,只占据了小小一个面积。 柳涛在冲进去的时候,就在大喊:“快走,快走。都给我出去。” 可是没人理会他。 我进去的时候,刚好就看见王八被洞里的几十只蝙蝠给缠住,不停地咬他的头脸。王八在地上打滚。 罗师父狠狠的说着:“就凭你这点手艺,在老子面前施手段……” 董玲很怕蝙蝠,但还是用一把雨伞帮王八驱赶蝙蝠。那几十只蝙蝠应该是受了罗师父摆布,就死钉着王八咬。 看情形是刚才王八忍不住和罗师父较量一下,可惜王八这水货,估计连罗师父一招都过不了。 罗师父甩开了王八的纠缠。双手抓住了头顶石壁的缝隙,然后脚也抬了上去。跟个蜘蛛一样,扣在石壁顶上。罗师父的头正对着一个块石头,在洞内的灯光下,映的鲜红,那石头就是挂在洞壁上的一个突出的石头,分两瓣,像朵花。距离地面不到两米的高度。 罗师父的身体在石壁顶上略略移动一点。接下来,他的举动,然我们众人惊赫不已。罗师父张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向血石咬去。 “唔——”溶洞里发出了声音。石壁晃动起来。 罗师父张开嘴哈哈大笑,嘴角竟然滴着鲜血。在一旁观看的董事长、田叔叔、区里的官员……都饶有兴致的看着,表情非常兴奋。 柳涛狂呼一声,跑到罗师父的身下,跳起来去揪罗师父的衣服。罗师父正在得意,冷不防被柳涛扯下来,摔倒地上。 罗师父手里挥动一下,洞里的一个公司职员冲了上来,和柳涛厮打。那职员发了狂,对柳涛拳打脚踢,和柳涛凑得近了,竟然用嘴去咬柳涛的鼻子。平时都是同事,犯得着这么拼命吗。我看见罗师父嘴里念念有词,才知道他的心智被罗师父控制。 柳涛用一只手抵着那职员的下巴,另一只手就掏出那个竹笛,吹起来。顿时洞里爬进来了数只巴掌的大,鱼身蛇首的动物,纷纷用脚爬到溶洞顶上,团团的把那血石围住。 罗师父冷笑道:“看守人都来啦,你们守着这宝贝又不会用,还不如给我们呢……” 柳涛的嘴巴被那职员用手给抠了进去,他用牙齿咬职员的手指,可职员好像不知道疼痛,竟然把手往柳涛嘴里探。柳涛说不出话,把罗师父恨恨望着。 罗师父,轻轻喝了一声,那些围着血石的冉遗,纷纷掉了下来。 罗师父又准备爬上洞壁,去咬那血石了。看他恐怖的样子,估计用不了几口。血石就会被他咬下来。 王八在董玲的帮助下,挣脱了蝙蝠的攻击。扑向罗师父,手明明拉到了罗师父的胳膊,手掌却从罗师父的身体穿过。罗师父这下有准备了,他擅长利用傀儡和使用幻术,身体那部分是真实的,常人根本就看不出来。 我看着这发生事情。心里混乱,大喊道“你们别闹了,水,水就要进来啦!” “怎么回事?”董事长听到了我的话,沉着的问道。 “水坝要垮了。” 洞里的人都一阵慌乱。大水若是涌进来,谁都跑不了,都会淹死。 “那走吧。”董事长简短的说道。旁人也跟着他,打算出岔洞。 “等等,还没完呢。”罗师父看见众人要走,有点着急。他这一分神,被他控制的那个职员就清醒了,愣愣得看着和自己扭打在一起的柳涛,不知所以然。 罗师父现在什么都不顾了。他已经没时间把整块血石都咬下来。他干脆就站在地上,用嘴咬着血石的下端。 我大喊:“来不及啦,我们都快走吧。” 罗师父已经陷入疯狂的状态,正用牙齿咬着石头,我听见他牙齿和石头一齐崩裂的声音,心里发毛。柳涛看见罗师父这个阵势,当然也不会走。他现在跃跃欲试,想扑上去跟罗师父打斗。 董玲在岔洞外喊道:“你们快出来啊。” 王八大喊:“等等我们,马上就出来了。” 董事长在喊:“别等了,我们先走。” 我求着柳涛:“我们走吧,别理他了。” “不行。”柳涛不听我的劝,对我说:“你们走吧。” 王八拉着我就往外跑,我还不死心,劝说着柳涛。 等我和王八出了岔洞,董事长和公司职员他们已经划船走了。溶洞里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我和柳涛划过来的木船绳索从石头上松脱,被河水冲走。 我和王八目瞪口呆。两人连忙下水,想游泳去把船抓住。可是刚一下水,我和王八就连忙爬上凹坑。不行,水流太急了。任我和王八水性再好。也不能在这湍急的河水里游泳。 我和王八没了主意。束手无策。看来我们就要困在这个洞里了。而且我们面临着很现实的境地——死亡。 轰隆隆的,洞前段的方向传来了巨响。天崩地裂般的响声。 大坝终于还是塌了。不知道是水冲垮的,还是杨泽万和村民砸垮的。现在思考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 洞里的灯光熄了,不过洞里到处都是应急灯。现在全部亮了。 我问王八,“上次,你为什么老是不让我下水,我的水性难道不如你吗?” “你的八字就是火命。克金克木也可以反克水。但是冉遗的水德太凶了,你镇不住。” 我有点感激王八,毕竟还是多年的兄弟。 大水冲过来了,我和王八只能往洞顶上爬。我远远听见洞下端那一船人的惊叫声。不晓得他们能不能过这一关。 水很快就漫道岔洞前的平台。溶洞就是这一段比较高。水坝上端已经全部淹没,下段也全部淹没了。我和王八看着水往上涌。心若死灰。 可是忽然发现,水上涌的速度减慢了。 怎么啦,怎么会这样。 我和王八楞了一会,就想明白了。溶洞在此处的前段不远处石壁太矮,阻挡了大水猛力灌入。水虽然冲进来的很猛,但毕竟减缓了水势。 溶洞下半段不远处的洞壁也很矮,水把下半段也淹没了。溶洞在我们这段的空气无法排出洞外,气压反而压迫河水无法快速上涨。 我和王八一看,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们说不定还有时间想办法出洞。 我们马上折回岔洞,去找柳涛。柳涛对洞内如此熟悉,他肯定有办法。 我们进了岔洞。不看就还罢了,看了我就沮丧。 柳涛现在正背着罗师父,端端正正地扛着罗师父,好让罗师父去咬那血石。柳涛肯定已经神志不清,不然怎么会帮罗师父呢。 罗师父看见我和王八进来了。冲我笑了笑。我突然就心生一股怨气:妈的我现在死到临头了,就是王八安排我来这鬼地方上班的。如果不是王八,怎么会闹成这样。都是他害得我,我饶不了他。我现在就搞死他,死也要他死在我前面。 念头一起,我就扑向王八,王八没想到我会突然向他发难。被我狠狠的压在地下。我用手指向王八的眼眶抠去,先把他弄瞎了再说。 “疯子,你怎么啦!”王八在身下抵抗我的攻击,捧住我抠他眼睛的手。 我控制不住的荷荷有声,用嘴咬王八的手背。王八疼的狂叫。 “疯子,你醒醒,——啊——”王八一声尖叫。我把他的手背上的皮肤咬了一块下来。血溅在我口里,咸咸的,味道真好。 我又向王八的脖子咬去。 “疯子,你忘记了草帽人吗?”王八没命的喊道。 草帽人、草帽人…… 这个词,如同一道闪电,从我头顶直直劈下。我身体一阵激灵。是啊,当初我答应过草帽人的,千万别伤生,别见血,别养邪…… 我清醒了,看着被我死死压在身下的王八,王八惊魂未定,面目扭曲,如牛吼般喘着气。 我他妈的在干什么! 哈哈哈哈……罗师父在狂笑。 我松开王八,向罗师父看去,罗师父已经把血石下面的一截给咬掉了。血石流出鲜血,不,是涌出了鲜血。溶洞在悲鸣。 轰隆隆的震动,我都分不清是溶洞在扭动,还是洪水灌入的震动。 王八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物事,还是他那个没得比用的八卦镜,从夷陵广场旁边骗子那里买来的八卦镜。王八把八卦镜对准罗师父,嘴里喊着:“太上老君,教我杀鬼——” 话还没说完,八卦镜就破了。 罗师父轻蔑地笑着,是啊,他是人,这招对他有什么用。 罗师父得意的很,“小滴嘎,莫在老子面前来这套。” 罗师父看着王八,却分了神,忘记了控制柳涛。柳涛猛的把罗师父甩到地下。 我明白了,罗师父再怎么厉害,他只能在同一时间对付一个人。他的弱点就是不能分神。 我喊道,“柳涛,王八,我们一起上。” “打他个狗日的”王八也喊道。 罗师傅发现我们找出了他的弱点,有点慌乱,跟没闲暇去咬血石。 我和王八一步一步的逼向他。我心里不停的想着草帽人、草帽人。这样会让我的精神集中,不再受罗师父的蛊惑。 罗师父把我和王八盯着,我喊道:“王八,你还记得我们当年冬天洗冷水澡,回不了寝室,零下5度的天气,打着条胯,湿淋淋的被关在门外半个小时的事情吗?” 王八说道:“记得,楼下几十个人都看我们的笑话呢,老子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是你忘记带钥匙的。” “你就回想这件事情,别分神。” “老子头发都结冰了,都是你害的……”王八说道。 罗师父看着我的表情有点惊讶。 “比别以为你能无所不能,球货!”我开始咒骂罗师父。 罗师父懵了,呆呆的看着我。没注意到柳涛的动作。柳涛拿起竹笛,吁吁地吹起来,声音婉转。 可是罗师父听不见,他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我要杀了这里所有的人。 不行,草帽人对我说:你不能。—— ——活不了了,与其在这里憋死,还不如投水自行了断算了。 不行,草帽人对我说:你不能。—— 我哈哈的大笑:“你这招,不管用啦,老东西。” 罗师父慌了,这是我第二次看见他慌乱,上次在风宝山他看见我也是这样表情。 洞里突然冒出来无数的冉遗,密密麻麻的冉遗,它们都向罗师父身上涌去。柳涛还在继续吹他的竹笛,越来越多的冉遗爬向罗师父。 罗师父开始惨叫,他在用力甩脱身上的冉遗。 我都看不见罗师父的身体了,都是密密麻麻的冉遗扑在他身上,显出他身体的轮廓。 罗师父的身体的轮廓,带着密集的冉遗在洞内不停的变换方位。不是跑来跑去的移动,而是瞬间的变换方位,此刻在洞的左边石壁,下一秒,就蓦的出现在洞的右面石壁。可是无论他在洞里怎么变换他的方位。身上的冉遗总是死死地钉在他身上。出卖他的位置。 罗师父身上的冉遗不停的掉下来死掉。可更多的冉遗又扑上去。我看见冉遗撕咬罗师父的皮肤肌肉,可是没用,罗师父身上一点血都没有渗出来。 柳涛却在不停的咳嗽,他在吐血。看来再这样下去。柳涛支撑不住了。 草帽人对我说:别去碰邪。 我说:“不行——” 我冲到罗师父身边,伸出手,向罗师父的脖子抓去。 可是我抓了个空。我的手指从罗师父的肉体从穿过。罗师父的肉体瞬间变得虚幻。 没事,他躲不了。我又抓去。这次,我抓住了罗师父的胳膊。 罗师父发出惨烈的尖叫。他被我抓住的部位,在灼热燃烧。肌肉很快就烧尽,我手里捏着他胳膊的骨头。罗师父拼命的挣扎,:为什么你总是跟我过不去!” 我用另一只手,叉住罗师父的脖子,这次我抓准了,“为什么你总是要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罗师父的脖子也开始燃烧。 罗师父的法术破了,无数冉遗在他身上啮咬,撕扯他的皮肉。 我看着罗师父悲惨的叫唤,面目变得非常可怜,甚至眼角流出泪来。 我心一软,手上的劲力小了点。、 何苦呢,我们都命在旦夕,不想办法从溶洞里逃生,在这里做这些无谓的争斗干嘛。 就这一个间隙,罗师父挣脱了我的手,跌跌撞撞的向岔洞口奔去。无数冉遗还在他身上吊着。我和王八追去,却看见罗师父跳进了河水。 “你为什么要放过他?”柳涛在洞里喊着。 “他跳进河水,难道跑的掉吗?”我心虚的答道。 我自己都不信,我知道,罗师父的道行,水遁只是个小把戏。刚才我们大喊水冲进来了,他根本就无所谓,他只有逃生之道。 王八叹了口气,和我又走进洞内。现在是要考虑,我们该怎么逃出生天了。 柳涛还在咳嗽,不过没咳出血了。 我对王八说道:“王道长,教我们出洞撒。” 王八说道:“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你教我们水遁出洞撒。” 我心情不是很紧张,我现在心里很清晰,各个细节都都能想明白,包括我知道柳涛肯定有办法出洞。 柳涛能支配洞内的冉遗,和这个溶洞当然有很深渊源。他绝对知道出洞的方法。可我现在就是不给王八讲明。王八什么事情都喜欢瞒着我,在我面前故弄玄虚,现在不报复他一下,我不甘心。 “我哪里会什么水遁!”王八喊道。 水漫进岔洞了,瞬间淹没了我们的脚踝。 这下我也着急了。连忙问柳涛,“路在那里,带我们出去吧。终不能真的死在这里。” 水在继续上涨。王八喊道:“我不想死在这里,怎么办啊。” 柳涛看着我和王八,无动于衷。 我看着柳涛冷冷的表情,心里顿时沉了下来。 柳涛并没有带我们一起出洞的打算,就算是把自己的命搭上,也不会带我们出去。 水漫过了我们膝盖了。 “为什么?”我冲柳涛喊着:“你真的不知道怎么出去!” 柳涛直愣愣地把王八看着。 柳涛不愿意带王八出去。 “他不是你想的那么坏。他也不知道情况。” “是他告诉浙江人血石在这里的。”柳涛说的很慢。 我无法解释了。 王八本来在慌乱中,听见我们的对话,也明白柳涛又办法带我们出去。慌慌的喊道:“我真的不知道有这么严重,他们进来了,要对这个石头下手,我还不让呢,我还打了罗师父的。” “我不相信你们。”柳涛说道。 “我求你啦,柳涛,带我们走吧。”我打算给柳涛下跪,看他是否心软。我才二十几岁,女朋友都没谈几个,死了太亏了。 “不行。”柳涛在摇头。 “我错了,给你跪下好不好?”王八比我还没骨气,“疯子,来,我们给他跪下。” 我两腿发软,就要给柳涛跪下。 柳涛侧转身子,“我受不起。” 水淹到腰部了,洞内的应急灯放置的矮的,已经在一盏一盏的熄灭。洞内的光线开始减弱。 “我们死了,浙江人和罗师父还会再来,你舅舅也会被枪毙,你想过没有。”我发现我有个很牛逼的潜能,——越是在危机的关头,头脑越清晰。 “到时候你和你舅舅都死了,谁来跟浙江人周旋?这洞里的东西,他们不就轻而易举的拿到。”王八连声附和。 柳涛长叹一口气,我说动他了。其实我说这些,都是灵机一动,劝说柳涛带我们出去,只是想保全贪生怕死而已,那里有这么高尚的理由。 不过这个理由的确很客观。柳涛想了想,对我和王八说道:“徐哥,我知道你没什么坏心,但你的同学,我不放心。” 水到胸口了。洞内的憋闷异常,我连气都换不过来,脑袋开始眩晕,金星乱冒。 “你快给他赌个咒!”我对王八喊道。 王八喊道:“我绝不再打探着洞里任何物事了……”王八开始呛水。 “我发誓不再到这个溶洞里来,永远。”我可是说的实话,以后他们八抬大轿我请我,我都不会来啦。 水到脖子了。 幸好我和王八水性都很好。不然现在已经慌乱不已,呛水死掉。 柳涛不说话了,他拉住我的手,我连忙牵住王八。 洞里的应急灯全部熄灭。又是全部一片黑暗。柳涛带我们在洞内靠着石壁慢慢移动。柳涛对洞内非常熟悉,就如同对自己的身体一样熟悉。我心安多了,他毕竟也是不想死的。 柳涛一头扎进水里,我和王八也跟着潜进水中。就算不潜水,水也漫过头顶了。 跟着柳涛在水里潜泳,这时间可真漫长。我胸口内憋的厉害,要支撑不住了。 我感觉柳涛在水里推什么东西。推了好几下,都没推开。我也抢上前去,摸准方位,帮柳涛去推。我触手摸到是一片类似薄膜的石壁,很坚韧,但有弹性。 那有弹性的薄膜终于被我们推开了一点缝隙,开始很窄,但我和柳涛合力把缝隙两端掰住,缝隙扩大,能过人了。我推了王八一把,王八先穿了过去,然后我也挤了进去,缝隙合拢,把跟着进来的柳涛紧紧夹住。王八回转身,也来扳石壁,柳涛也穿过来了。 石壁重新合拢,挡住那边的大水。 我们躺倒在地上,身下虽然很潮湿,但肯定不会再有洪水进来。我们三人都拼命的喘气,身体瘫软。休息了好长时间,我才发现,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个很宽阔的石厅,石厅的四周到处是岔洞口。 对了,我怎么看的见呢 我连忙寻找光线的来源。 很容易找到,因为光线发出的部位就在石厅的中央。和我们不到几米远。 一株鲜脆欲滴的梧桐树,生长在那里。通身碧绿,包括树干都是翠绿色的。树身碧绿却又透明,里面的纹络都看的很清晰。树叶更是如此,薄薄的,仿佛吹弹即破。整个梧桐树都发出软软的绿光,把洞里照的明亮。 王八抚摸着我们刚才进来的石壁处,问柳涛:“这是不是喉咙洞的喉塞?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在……” 柳涛不答话,走到梧桐树旁边,轻轻把梧桐树搂住,脸贴在树杆上,呜呜的哭起来。 这个梧桐树就是冉遗最精华所在,浙江人、田叔叔、罗师父的最终目的就是它了。 看着这个翠绿鲜嫩的梧桐树,我心里也泛起怜惜的感觉。忍不住走到跟前,想伸手去触碰。 “你别动!”柳涛对我喊道。 是啊,我是外人,有什么资格摸这棵树呢。 这棵灵树,就是这方水土的保护者——冉遗的心脏吗。也许冉遗这种上古神兽,用普通的生物学无法阐述它的身体构造。一个身躯覆盖几平方公里的动物,藏在地下的巨大动物,是能够用生物学来解释的吗。 抛开别的任何理由不谈。仅仅看着这个柔和鲜嫩的梧桐树本身,我就莫名的有保护它的冲动。用生命保护它也在所不惜。 我能够理解杨泽万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是这个柔弱的梧桐树,招来了罗师父、浙江人、田叔叔的窥觑,人的贪念太恶毒了,为什么他们拥有了这么多财富,却还要霸占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这棵树,就是这一方水土的命根啊。 看着柳涛爱护的脸色,我也胸口彷佛塞满了棉花,闷闷的,鼻腔深处一阵酸痒,眼眶也热了。我拼命眨着眼睛,对柳涛呜咽的说道:“你放心,我虽然无用,但我肯定会尽力保护它的。” 王八也来到树前,愣愣的看着,“真是好东西啊,怪不得罗师父这种修炼的人,想法设法地要弄到它。真是好东西……” 我一拳把王八抡倒在地,用脚踢他,“你想都别想,你要是敢起歪心,我饶不了你!” 我看着这个闪烁着柔柔绿光的梧桐树,心里无比的感慨:冉遗这种神物,拥有这么大的力量,却不具备保护自己的能力,想起我们在溶洞里铺路架桥,刨石炸岩,冉遗却没有任何反抗。 杨泽万传到柳涛这一代,能勉强维护它,可以后呢。 柳涛松开了抱着梧桐树的双臂,回复了冷静的表情,“你们还走不走的?” 走吧,走吧,这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 石厅的一个岔洞,是通向山顶的。我们三人,爬了七八个小时,在狭窄的石壁缝隙里攀爬。出了溶洞,我们站在山顶上,天已经黑了。大雨已经止住,天上漫天的星光,看着亲切温暖。 一是故事有一个真实的背景,不脱离生活;二是故事情节跌宕起伏;三是老蛇很敬业,看的时候发现有的是凌晨发的,很感动;四是老蛇回复看官们的留言让人感觉很贴心! 所以支持老蛇!!! 期待更新!!! ################ 大家来捧场 我只要有时间,网速允许 我会尽量表示感谢 如果有的网友被遗漏回复 抱个歉 还有 我发帖时间是凌晨 有两个原因 第一我现在呆的地方很落后,我用无线电话机上网的,而且要链接代理服务器。所以国内网页基本上在下午6点到12点,是十次开不了一次,所以我只能等到大家都睡觉或午休的时候,看准机会,拼命发。 第二,还是跟我呆的地方有关,我现在的地方,和国内有三四个小时的时差。造业辛苦的命,为了养家糊口买房子,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混口饭吃。 溶洞的经历到此就完结了,但该交代的事情还是要多两句嘴。 其实这个洞,到底在什么地方,坏柠檬和化石哥哥都已经知道了。但千万别对号入座,那里已经是个风景区了,对冉遗的打扰已经过甚。这些隐藏的秘密,就不要再去追问。不然就违了我写这贴的本意。有些事情,就让永远的隐藏下去吧。 (盛世峡江哥哥,也不要对坝区的笳乐声再打听了,事件的真相,当然不会是公布于众的。) 董事长他们那船人,也有惊无险的出了洞。没有任何人伤亡。 董事长还是那个浙江人,他拉了几个生意伙伴,本想继续挖掘溶洞深处。可因为来自当地村民的压力,无法继续施工。罗师父也不知所踪,他本来就是个神秘莫测、来历不明的人。事后,竟然没有几个人能记得他曾出现过。罗师父不在,浙江人也无从知晓该怎么去找溶洞的最精华处。此时就不了了之,浙江人就用筹集到的资金,把猇亭古战场给买下,真的做起旅游的生意。 杨泽万坐牢了,当然不是因为故意杀人,而是他承接的水坝工程太滥,查出他贪污工程款的事实。杨泽万很仗义,说这个事情跟我这个技术员无关,是他自己瞒着我所为。 柳涛也在村民选举中,当了这山村的村主任。他这一辈子都要守着这个溶洞了。 我第二天就收拾东西走了,经理爽快的答应了我的辞职。 走的那天,我去娟娟那里领工资。娟娟不在,她回市内了,董玲用手上的备用款给我发工资。 我跟着董玲到了她寝室,等着她给我拿钱。 董玲在寝室里,并不急着给我工资,跟我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对我不再是那种爱理不理的态度。被我说的无聊的笑话,逗得呵呵笑。 看来日久见人心,这丫头见我在洞里的作为,对我心生好感了。 董玲脱了鞋在,床上坐着,幽幽地对我说:“回市内了,你还会来找我吗?” 我靠,这么明显的表白,我哪里听不出话外之音。 我坐到董玲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我腿断了,也会找你的。可我实在是不想再来这个地方了。” “没事”董玲声音变得纤细:“我过两天也回市内,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我还说什么话啊,现在说话不都是多余吗,行动最重要。 我把董玲压倒床上,手忙搅乱的脱她的衣服。 董玲对我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一点都不拒绝我,竟然帮我褪去身上的衣物。 桃花运来了,挡都挡不住。 董玲的上衣被我拨去,身材真他妈的好,我紧紧搂着董玲,深吻着她。 董玲在我身下迷离,呜呜的哼着。 我赤裸的身体和董玲柔软的胸部紧紧贴在一起,情欲高涨。 董玲的双腿也把我盘住。 我手往下伸探,想有进一步的作为。 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大声的尖叫:“疯子!你脱光衣服在我床上干什么?” 我回头看去,看见董玲衣着整齐的站在寝室的门旁边。对着我怒气冲冲的怒吼:“你这个臭流氓,你到底在干什么龌龊事……” 我全身冰凉,身体僵硬,无法动弹一下。更不敢回头,去看床上的董玲是谁。 我身下的是什么…… (森森溶洞完) 断人生死 01年, 我和好朋友董伟和他女朋友在东山花园附近闲走。 我看见一个30出头的男人从我们身边走过。那人穿着黑夹克,牛仔裤。 走过几米,我对董伟和他女朋友说:“这个人命不长了。” 董伟说:“疯子,你又在扯j&蛋撒。瞎说八道。” 我说:“刚才那个人的脸上已经全白,是尸白,不是活人的白了。” 董伟和他女朋友揪着我的衣领子摇晃我,“你个狗日的怎么老是编些瞎话吓我们……” 正在疯闹。就听见身后一声尖锐的刹车声,接着一阵玻璃破碎、金属震动的轰响。 我们停止打闹,回头看去。街上出车祸了,一辆轿车离开马路,斜到人行道上。 马路中间伏着一具尸体,黑红色的血顺着深圳路往下流。 那个尸体——牛仔裤、黑夹克,正是刚和我们擦肩而过的男人。 这件事的发生地点,在“下里巴人”门前的马路上。 裸羊 这件事,当然也是我道听途说。是宜昌当年近郊一个村发生的事情。 一个农户,自己马上要五十岁大寿了。当年物资紧张,想张罗寿宴,却弄不到什么菜蔬肉食。眼见就要过生了,连一斤猪肉都买不到。 这个人很焦急,到时候亲朋好友来了,他没有什么好招待的。 这时候,他就看到了他家养的一只羊。还是一只小羊,勉强不算是羊羔而已。 那年头还是集体公社,社民不允许私自杀羊。不仅不能杀羊,猪牛都不行。若要杀,都要在年关的时候交给公社杀,在由公社返回点肉而已。 但有一种情况列外。就是养的牲畜自行死了。可以自己处理,上交一点肉给公社就行。这无疑很划算。但也很难做到。因为公社有兽医,可以分辨牲口是否病死。如果是毒死的、故意弄死的,兽医能看出来。若是被兽医发现这种情况,那麻烦就大了,弄不好扣上定走资本主义路线的帽子戴上,最少也是阴谋对抗人民公社制度。 这个农户人家,就盘算该怎样把羊子弄死,又可以不让兽医发现端倪。 他们找到这个村子里的稳婆。给稳婆送了两斤煤油。 稳婆现在专门给人接生了。但在解放前,稳婆的主业不是接生,她解放前不是稳婆,是神婆。稳婆不敢接煤油,她怕。她被整怕了。 这个农户一再请求,说自己这辈子就一个五十大寿,不做的话,不晓得活不活得到六十岁。再三的请求。稳婆经不住请求,答应给他想想办法。 这个人才放心,稳婆肯定有办法,他年轻的时候,曾看见稳婆把一个咽了气的老太太,硬是给喊魂,喊活过来。然后又撑了一天,等到老太太的儿子回家,见了最后一面。安心死第二遍。 稳婆晚上悄悄的到这家农户家里。把羊子拴在堂屋的门闩上头。再把大门闭上,悄悄的开始做法事。前期当然免不了一番摇头晃脑的请神,再嘴里念念有词片刻,这个过程,都在很轻微的动静下进行。农户的女儿,还专门把耳朵贴着大门,听外面的动静。屋里所有的人都很紧张凝重,一半是对鬼神的敬畏,一半是警惕有没有人告发他们从事封建迷信。 稳婆把一碗桐油端在手上,喝在嘴里,再吐出来。喷在羊身上。 然后再烧纸,又喝桐油,对着烧过的黄裱纸灰吐桐油。如果桐油没有被吐得燃烧起来,就又含一口桐油,再吐,如此反复。如果桐油能复燃三次。就行了。 片刻间,纸灰已经被稳婆喷燃两次了。稳婆到底是有道行的人,这么多年没干过这些事情,今晚重操旧业,一点都不生疏,手艺不逊于当年。 大家都看见,第一次纸灰复燃,那羊就跪下。第二次复燃,羊子已经歪歪的躺在地下,脖子在慢慢扭曲。羊头在痉挛般的摆动,和地面摩擦。嘴角流出的涎水,在地上拖的好长。很像羊痢疾的发病症状。 农户家所有的人脸色都开始兴奋,再喷燃一次,就成了。可稳婆又连续喷了好几口桐油,都没有把纸灰喷燃。稳婆有点急了。 稳婆歇了歇,嘴里念着,难不成还要我用蜡烛点燃啊…… 农户就说,你儿莫急,不用慌。慢慢来。 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面有人走路的声音。农户家的女儿,马上就跳起来,嘴里说:“来人啦。” 大门被人敲得咚咚作响。 稳婆吓得手足无措,在屋里团团转。农户到是个聪明人,事先把这些突然情况都想到了,早准备好了笤帚和撮箕,还有一把刚做好、还没涂桐油的新椅子。 农户冷静的很,让儿媳妇拉着稳婆从后门跑了。稳婆走之前低声给农户交代了一句:“你莫自己瞎搞啊……” 这句话其实没说全,只说了一半,稳婆就已经跑了,整句话是稳婆自己后来补齐的。而且农户当时也紧张,根本就没有听到稳婆的话。 农户用很快的速度,将纸灰扫到撮箕里,堂客端进里屋。农户才去开门。 来人果然是村子的革委会的主任。 主任是个转业军人,北方人。脾气大,打了一辈子的仗,见过死人无数,自诩死在自己手上的人也有好几个了。 主任不信鬼神,见不得封建的那一套。说自己见了那么多人在面前死掉,自己也不知道埋了多少尸体,在战场上和死人一起躺几天几夜也是寻常。怎么就从来没见过鬼呢! 主任认为搞封建迷信的人就两种:要么是借迷信活动,妄图颠覆社会主义。要么是靠迷信骗取社民的财物。 主任在来之前,曾经镇压过一道贯的一些骨干,估计杀的太狠,把一些冤枉的人也杀了。所以转业到了这村里。 主任其实人不坏,就是太较劲。认准的事情,就不能容一点非分之事。到了村里,不到几年,把村里那些遗老遗少,牛鬼蛇神,整的全部熄了火。看见他就躲着走。 主任进了屋,看见堂屋里一摊桐油的痕迹,地面上肮脏的很,就问农户在干嘛,问的很警惕。 桐油拿来做法事,在宜昌民间很常见。主任知道这个。 农户就把新椅子给主人看,“白天要在队里干活,这事情就只能放在晚上干。”边说,还边把桐油往椅子上涂抹。 主任见了这模样,也就不太较真,毕竟他军人出身,性格还是大咧咧的那种。看不到农户和他家人的紧张表情。 主任把手上的两斤猪肉递给农户,“听说你要过五十岁了,现在国家很困难,我也没得什么心意,找隔壁村的韩屠夫给你弄了点肉,算是给你也赶了情。” 农户把猪肉拿在手里,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农户的堂客反应较快,“主任,你看,就这么巧,我们家的羊子好像不行了。我们打算就弄这个羊子算了。” 主任皱起眉头,怀疑地把羊子看着:“的确像是羊痢疾,快没得气了。明天我把兽医叫来看看,这是公社的生产资料,你们不能擅自做主。” 农户一家连忙说:“那是那是。” 主任寒蝉了几句,就走了,临走还把羊子瞧了半天。 农户一等主任出门,就又把门关紧。 农户的堂客说:“这怎么搞,主任起疑心了,明天要带兽医来看呢,怎么办,怎么办。” 农户就说:“已经到这步了,干脆把羊子搞死。” 堂客说:“不行啊,搞死了兽医会发现的。” 农户说:“刚才丁婆婆说了的,可以用蜡烛烧纸灰。” 莫说,丁婆婆的本事还是蛮大的,农户把那堆纸灰又从里屋端出来。又从邻居家借了根蜡烛,草草去烧。那纸灰里全是桐油,一沾蜡烛的火星,嘭的一下,火焰冒了老高。 再回头看羊子,羊子的前腿,在地上不停的糙,不一会,就死透了。 第二天收工早了点,傍晚时分,主任领着兽医来了农户的家。兽医把羊子翻来覆去的研究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的确是羊痢疾。肠子里全是血沫。”说毕,还把殴进羊子屁眼的手指递给主任看。 这话一说,农户一家都长呼一口气,放松很多。 主任脸色就很难看。主任想了一会,就对农户说:“恩,留半只你过生,另外半只一定要送到大队里来啊。” 农户家如释重负,欢天喜地。农户给他的孙子说:“乖乖,过两天给你吃羊肉嘎嘎(宜昌方言:肉。)好不好。” 孙子也喜欢极了:“我要吃精(瘦)嘎嘎,我要吃精嘎嘎。” 农户就高高兴兴的开始剐羊子。 农户把羊子倒挂在门口雨檐下,从羊子的颈口出用朴刀开了个口子,开始剐皮。羊皮被扯得发出嘶嘶声音,毕竟是个嫩羊子,皮蛮好剐。 村里蛮多人都来看热闹,平时杀猪宰羊,都是临过年大队里的事情。平日里很难有杀牲口这么大的事件。 农户很开心,边剐皮,嘴里还哼着《红灯记》,皮很快就剐完了。农户用手摸到羊肚子靠后胯处,手指按了按,一刀捅了进去。再顺着往下划,羊子白花花的肠子就往下落,农户用手接住,捧了放在旁边,绿色的羊胆被农户专门剔除。鲜红的羊肝,可是好东西,农户小心翼翼的割下来,用荷叶包了,拿给堂客,堂客塞到主任手里。 农户接着用刀往下划,到了胸骨处,双手用力,把肋骨撇开。掏出羊的心肺。放在一旁的盆子里。这都是好东西,留着烹汤蛮好。 很快,羊就被农户收拾好了,收拾的干干净净。整个过程痛快淋漓,毫无滞涩。 主任在一旁看着,觉得有点不对劲,虽然羊子是病死的,剐之前没有放血,可是农户把羊子剐了,又掏了内脏。怎么也要流点血啊。可是一点血都没渗出。 农户很兴奋,也没有留意到这个蹊跷的事情。农户把剐好的羊子,从吊钩上取下来,放在准备好的案板上,那案板就是两张条凳,上面搁着门板。 剐了皮,掏光内脏的羊子,静静躺在门板上。羊身红红的肌肉毕现,黏着白色的脂肪和粘膜。羊眼睛还没挖,鼓鼓的看着有点吓人。 农户回头去找合适的刀,准备把羊子大卸八块,他还在考虑是把前腿给大队,还是把后腿给大队。农户正在翻弄刀具。 就听见旁人在啊啊的呼叫。他内心猛然觉得一阵紧张——不好! 第二天收工早了点,傍晚时分,主任领着兽医来了农户的家。兽医把羊子翻来覆去的研究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的确是羊痢疾。肠子里全是血沫。”说毕,还把殴进羊子屁眼的手指递给主任看。 这话一说,农户一家都长呼一口气,放松很多。 主任脸色就很难看。主任想了一会,就对农户说:“恩,留半只你过生,另外半只一定要送到大队里来啊。” 农户家如释重负,欢天喜地。农户给他的孙子说:“乖乖,过两天给你吃羊肉嘎嘎(宜昌方言:肉。)好不好。” 孙子也喜欢极了:“我要吃精(瘦)嘎嘎,我要吃精嘎嘎。” 农户就高高兴兴的开始剐羊子。 农户把羊子倒挂在门口雨檐下,从羊子的颈口出用朴刀开了个口子,开始剐皮。羊皮被扯得发出嘶嘶声音,毕竟是个嫩羊子,皮蛮好剐。 村里蛮多人都来看热闹,平时杀猪宰羊,都是临过年大队里的事情。平日里很难有杀牲口这么大的事件。 农户很开心,边剐皮,嘴里还哼着《红灯记》,皮很快就剐完了。农户用手摸到羊肚子靠后胯处,手指按了按,一刀捅了进去。再顺着往下划,羊子白花花的肠子就往下落,农户用手接住,捧了放在旁边,绿色的羊胆被农户专门剔除。鲜红的羊肝,可是好东西,农户小心翼翼的割下来,用荷叶包了,拿给堂客,堂客塞到主任手里。 农户接着用刀往下划,到了胸骨处,双手用力,把肋骨撇开。掏出羊的心肺。放在一旁的盆子里。这都是好东西,留着烹汤蛮好。 很快,羊就被农户收拾好了,收拾的干干净净。整个过程痛快淋漓,毫无滞涩。 主任在一旁看着,觉得有点不对劲,虽然羊子是病死的,剐之前没有放血,可是农户把羊子剐了,又掏了内脏。怎么也要流点血啊。可是一点血都没渗出。 农户很兴奋,也没有留意到这个蹊跷的事情。农户把剐好的羊子,从吊钩上取下来,放在准备好的案板上,那案板就是两张条凳,上面搁着门板。 剐了皮,掏光内脏的羊子,静静躺在门板上。羊身红红的肌肉毕现,黏着白色的脂肪和粘膜。羊眼睛还没挖,鼓鼓的看着有点吓人。 农户回头去找合适的刀,准备把羊子大卸八块,他还在考虑是把前腿给大队,还是把后腿给大队。农户正在翻弄刀具。 就听见旁人在啊啊的呼叫。他内心猛然觉得一阵紧张——不好! 转过身一看,那羊子——剐了皮,掏了内脏的羊子,竟然翻身下了案板,蹦蹦跳跳的向大路跑了。 这么诡异的场面,让所有人都惊吓的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更别提有谁去追赶那个羊子了。包括主任。 这时候,丁婆婆来了,一看情形,就知道不妙:“叫你不瞎搞的撒。” 农户吓黄昏了,丁婆婆说:“快去把羊子追回来,那羊子一定要吃,一定要吃。” 旁人才有醒过神的,慌忙去大路上追。可是路上那里还有羊子的影子。 丁婆婆沮丧的对农户说:“我也没得办法了。” 农户的五十大寿没有做成。他当晚就浑身长出了成片的红色疹子,奇痒无比,把自己身上抠的血肉模糊。 农户没有说错,不做五十岁的生日,他活不过六十岁。 他在床上折腾了个把月,痒死了。死的时候,身上没一片好皮肤。 网吧 “千万不要在网吧里看恐怖片。” 这句话是一个我认识的网管给我说的。这个网管叫龙三,只上过初二。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十八岁,可是他已经干网管干了三年了。他搞网络的水平很高,跟他的学历完全不符。 他自己设计的网页,很不错,让我觉得自己读书都是扯淡。我到现在上网都只会上qq、看网页。 龙三喜欢上夜班。夜班比白班轻松,晚上十二点一过,门一关,网管睡觉也可以,自己打游戏也可以,泡妹妹也可以。不用跟白天一样,那么忙。 还有一个原因,是龙三很愿意上夜班的理由,网吧里包夜的时候,龙三可以看见很多奇怪的事情。大部分事情都是些小插曲。比如看a片的情侣亲热、玩劲舞的男生偷偷记旁边女孩的网名、真情侣各自在网上结婚,在网吧见面,发现仍然是彼此……这些无关紧要的趣事。 只有一件事,龙三不觉得有任何有趣。他很对那个事情一直耿耿于怀,甚至发生后的一段日子里,他曾拒绝上夜班。 有一个钢琴曲很出名,早在网络普及之前,我就听说过这个曲子。这首曲子出名的地方不是因为它的曲调优美、旋律婉转。而是它的诡异。我想大家看到这里大致也知道是那个曲子了: 《黑色星期日》 说实话,我也忘了是《黑色星期日》还是《黑色星期五》,这个能把人听死的音乐,我想,谁都不想对它保留太深刻的记忆。辜枉就把它当《黑色星期日》吧。 这个曲子,如果有人还不知道来历,我就画蛇添足地说一句,一句就够:我当年看的报纸上的文摘说过,听过这个曲子的人,很多自杀了。 龙三上班的那个网吧,那段时间,有个十几岁的小孩子,一到晚上一两点的时候,就在网吧放这个《黑色星期日》,那时候的网吧条件简陋,没有耳麦,都是一个小音箱在桌子上搁着。一些没道德的人,看a片也不关声音。 那十几岁的小孩子每个晚上就放那个鬼曲子。后来更甚,不仅是曲子,还有个女中音在里面阴郁地唱歌剧。少年人恶作剧地把音量放的很大。 很多人不知道这曲子的来历,就是听着瘆得慌。知道来历的,就大骂那个少年,说他翘死(宜昌方言:找茬、犯贱)。少年就笑,不以为意,仍然继续,只是把音量调小点。 这声音也怪,那少年虽然把音量调小了,可在网吧嘈杂的cs和传奇的声音中,一点都没有湮灭的意思。仍然直直钻入每个人的耳朵。 龙三把《雪山怪谈》硬着头皮看了一遍。的确很恐怖,情节不复杂,大致如下: 飞机在雪山顶上失事,幸存者有两个女孩四个男人。两个女孩是好朋友之外,其他的人都互不相识。其中一个女孩脚踝骨头断了,走不成路。 六个人不能在严寒中的飞机里等死啊,就一起商量了离开这个山顶。一个做记者的男人还大致确定了所在方位,并弄出一张地图,说离这里十几里的地方有个小木屋,是守山人留下的,肯定有食物和火种,和取暖物品。 于是大家就上路了,可是走了没多久,因为高山反应很厉害,六个人体力很差,气温很低,零下几十度,漫天漫野的大雪。风猎猎的吹。山路也非常难走。 四个男人相续放弃了背负受伤女孩,想把受伤的女孩遗弃在雪地里。可是另一个女孩不答应,这是她好朋友啊。在四个男人不再援助的情况下,女孩背着自己的好朋友,又勉强走了一段路。四个男人开始抱怨,女孩拖累他们的前行速度了。照这么下去,所有人都要冻死。 五个人于是把受伤的女孩晾在一边,开会讨论。四个男人分别用现实的理由,说服女孩放弃她的朋友。 受伤的女孩知道,他们在商量是否抛弃自己。在几米外苦苦哀求,不要扔下自己。受伤女孩凄惨的叫声和风声夹在一起,很无奈。 最后大家又开始上路,女孩神情坚定的背起受伤的朋友,走了几步,犹豫一会,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那个方向,四个男人用手在雪地里刨了个雪坑。 受伤女孩绝望的哀求自己的好朋友,可是没有用。女孩实在没有力气背着她在大山的雪坡上行走。受伤女孩被放进雪窝,只露了头出来。她向自己的朋友哭着,哀求着。 抛弃朋友的女孩,也在哭,看着朋友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五个人扔下受伤女孩。不顾受伤女孩的哭求声埋没在风声中。 五个人走了很久,终于找到那个记者在地图上标注的小屋。一个很简陋的小屋,有毛毯,但没食物,也没火种。 五个人安顿了一会,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就又良心发现,回头去找那受伤女孩。还带了一把铁锨。当他们找到掩埋在雪地里的受伤女孩,那女孩还没断气。受伤女孩看见他们了,还说了几句话,随后昏迷。他们用铁锨挖雪,想把她从雪地里刨出来的时候,很困难,雪凝结了。挖雪的男人一失手,把女孩的脖子给斩断…… 五个人又回到了小屋。气温还是很低。其中的一个老者提议,为了节省体力,大家睡觉,但不能睡太长时间,不然有可能就一睡不醒。所以始终轮流一个人清醒,五分钟叫醒下个人…… 每当一个人醒来,就发现有一个人已经死去 最后就那女孩一个人了,她又害怕又愧疚,无助地等待好友的报复,死亡的到来…… 一个白色的手臂死死抓住她,女孩尖叫着挣扎…… 可是抓她的是营救人员的。影片结束,背景退后。 根本就没有什么小屋,女孩和四个尸体所在的位置,就是掩埋受伤女孩处在的雪地上…… 龙三看到这里,突然电影的结束音乐消失,身后一阵恐怖的音乐响起,又是那个《黑色星期日》,龙三差点吓破了胆,把那放音乐的少年一顿臭骂,把他赶走。 少年刚走,那个喜欢看恐怖电影的女孩又来了。这次这个女孩穿的很少,不再是怕冷的模样,一身洁白的吊带裙,肩膀都露在外面。女孩跟往常一样,仍旧看那部电影,可是这次,电影的声音开了,而且声音很大音响效果很好。 龙三看见女孩穿成这个样子,其实很漂亮,就忍不住搭讪,问女孩为什么每次都看这个电影。 女孩很轻描淡写的说:“我喜欢看啊。” 龙三没话找话,“那为什么以前不开声音呢?” “我每次都开了声音的啊,你什么耳朵哟。”女孩嘻嘻的笑,“不放声音,有什么看头,开了声音才好看撒,不信你听……” 女孩的话音刚落,电影的音乐突然就变了,变成了《黑色星期日》的歌剧声。龙三大赫。可女孩好像没受什么影响,不理会龙三了,依旧津津有味地看着电影。 女孩之后个把星期没来了,她最后一次来,就是穿得很漂亮,而且是白天来的那一次。龙三一方面想认识那个女孩,一方面也觉得女孩身上有很多奇怪的事情,他很想弄清楚。 于是他坐在那个电脑上,很快调出那女孩的qq,并且很容易的把密码破解,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 龙三上了女孩的qq。一看有好多好友在线。可是没人跟女孩的qq讲话。好几十个好友,没一个人跟女孩的qq打招呼。这情景实在是太古怪。 龙三忍不住了,给好友栏最上面的那个发了个拥抱的表情。 隔了好久,回复了一条:“你……是谁?” 龙三这才看了看女孩自己的qq名,回复过去:“我是冰晶小草啊。” 那个好友,没再回复,头像变黑,下线了。 龙三不死心,又给另一个好友发消息:“你好啊。你在干嘛?” 这次回复快点,但和第一个好友一样的话:“你是谁?” 龙三还是打出:“我是冰晶小草。” 那个好友也下线了。 第三个好友更怪,龙三刚发消息,那好友就下了,根本就没回复。 龙三百思不得其解。本来他想冒充冰晶小草,和她的好友聊天,套出女孩的一点真实身份和背景的,可没想到是这个场面。 龙三不死心,打开冰晶小草的个人资料栏。 龙三看了,身上的寒气把全身笼罩。资料信息个人说明上写的是: “我将要去的那个世界,会不会有灿烂的阳光。” 龙三身上冰冷彻骨,正在没道理处。突然“滴滴”的声音响了,龙三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却是有个一个好友主动发了消息过来: “小草,哈哈,你还在么。” 龙三不敢回复。 “滴滴”好友又发消息过来: “他们都好坏,欺负我在深圳,都骗我说你死了。”…… “滴滴”声: “你的病好些没有啊?”…… “滴滴”声: “最坏的是绵绵,说你在7月2号死了。”…… “滴滴”声: “我真的被她骗到了,还哭了一场哦。”…… “滴滴”声: “你不会笑我吧,谁叫我从小就爱哭,不像你这么坚强。”…… “滴滴”声: “生了这么重的病,还这么乐观。”…… “滴滴”声: “你怎么不说话……”…… 龙三已经吓的不敢动了,那里敢打字。 那个好友的头像隔了一会,也变黑了。 龙三倒班是有规律的。所以他记得住自己每天上班的日子。更何况,那女孩来看恐怖电影的时间离现在并不远。 今天是7月12号;女孩最后一次晚上来的时间是6月31号;女孩最后一次白天来,也就是离现在最近的那一次,是7月5号…… 这个事情还没完。 过了一个月,那个喜欢放《黑色星期日》的少年又来了,这次他没放那个鬼音乐。一门心思的打传奇。少年被龙三骂过,肯定是不愿意再来网吧上网了。 可这次是一群人在一起,没办法他们这个团队要集体守沙巴克城,所以约好了在一个网吧,大家有个照应。那个少年很巧,就坐在了冰晶小草那个固定的电脑位置上。 这群小伙子在网吧里大呼小叫,杀的喊声震天。电脑的小音箱,都是战士互砍,道士下毒,法师加血,人死了怪叫的光怪陆离的游戏配音。 这时候,一个小伙子在喊:“李亮挂了,李亮挂了。” 旁边的人就喊:“,爆了多少装备啊!” 又有人接着喊:“没事,我给他一套幽灵战衣,三眼手镯。” 有人也喊:“我有还有白金戒指和龙纹给他。” 那个最先喊的人声音喊得有点竭斯底里“李亮挂了,真的挂了。” 旁人还在奋战中,“瞎叫个什么,我都挂了好几次了。” 坐在李亮身边的那个小伙子大声哭起来:“他……是真的挂了……呜呜……” 龙三当时正在修电脑,听到这里,连忙从桌子后面窜出来,他看见那个喜欢放《黑色星期日》的少年,正直挺挺得趴在键盘上。口吐白沫,李亮的朋友正在用手指探李亮的鼻孔。 “啊——李亮死啦——” 出大事了。 网吧里乱成一团,只有龙三注意到,李亮头前的电脑根本不是传奇的游戏场面,而是《雪山怪谈》那部恐怖片,音乐却是《黑色星期日》。 希望开在医院旁边的网吧老板不要怪我在这里瞎说。 这个大事件过去已经快二十年了吧,还是已经过了二十年。 当年的宜昌人,到如今还记忆犹新的大爆炸——石板大爆炸。如果不是石板大爆炸。估计宜昌市内半数的人,分不清楚石板溪和石板村是否同一个地方。 爆炸是在一个早上,我当时在上课。老师把我们快速地疏散到操场上,我和同学们都恐惧的喊着:“地震了地震了。” 可是震动没有继续。老师也不敢让我们回教室。乐得我们在操场上玩了一天。 当天下午就听大人说起这个事情了,不是地震,是爆炸。石板爆炸了。 听说403子弟学校附近的居民楼,很多玻璃都震破。 足见爆炸的威力有多大。 还是多两句嘴,西陵一路从铁路坝往东山方向延伸,要穿过东山隧道(隧道是后来修的,爆炸的时候还没有隧道。当时东山还都是山和农田。),出了东山隧道,左边是财政局、右边是华腾花园——东方杰座——转盘,再顺着发展大道走四五里路,是高速公路,过了高速公路三四里路,就到了石板村。当然我只是说一下方位而已,以上所说的道路和建筑物,当年一个都没有。 宜昌这个小城市,竟然就发生大爆炸了。这在当时非常震撼。如果这事情放在如今,估计更震撼,恐怖袭击啊,多敏感的话题。 事情的真相很快就公布出来:石板村的村领导开会。会场在村委会的楼上。村委会的一楼是仓库。堆放的都是开山用的炸药。在领导开会的时候,这一吨炸药就“嘣”的一声,炸了。 听说几里外的树枝上都挂着人体的残肢和器官。 又过几天,说这个事情是有人蓄谋已久的,干这事情的人已经抓起来——就是石板村的治保主任。 事发之时,村领导都在开会,就是治保主任去上厕所,躲过一劫。村领导被一锅端了,唯一的幸存者,就是治保主任。 这个大事件过去已经快二十年了吧,还是已经过了二十年。 当年的宜昌人,到如今还记忆犹新的大爆炸——石板大爆炸。如果不是石板大爆炸。估计宜昌市内半数的人,分不清楚石板溪和石板村是否同一个地方。 爆炸是在一个早上,我当时在上课。老师把我们快速地疏散到操场上,我和同学们都恐惧的喊着:“地震了地震了。” 可是震动没有继续。老师也不敢让我们回教室。乐得我们在操场上玩了一天。 当天下午就听大人说起这个事情了,不是地震,是爆炸。石板爆炸了。 听说403子弟学校附近的居民楼,很多玻璃都震破。 足见爆炸的威力有多大。 还是多两句嘴,西陵一路从铁路坝往东山方向延伸,要穿过东山隧道(隧道是后来修的,爆炸的时候还没有隧道。当时东山还都是山和农田。),出了东山隧道,左边是财政局、右边是华腾花园——东方杰座——转盘,再顺着发展大道走四五里路,是高速公路,过了高速公路三四里路,就到了石板村。当然我只是说一下方位而已,以上所说的道路和建筑物,当年一个都没有。 宜昌这个小城市,竟然就发生大爆炸了。这在当时非常震撼。如果这事情放在如今,估计更震撼,恐怖袭击啊,多敏感的话题。 事情的真相很快就公布出来:石板村的村领导开会。会场在村委会的楼上。村委会的一楼是仓库。堆放的都是开山用的炸药。在领导开会的时候,这一吨炸药就“嘣”的一声,炸了。 听说几里外的树枝上都挂着人体的残肢和器官。 又过几天,说这个事情是有人蓄谋已久的,干这事情的人已经抓起来——就是石板村的治保主任。 事发之时,村领导都在开会,就是治保主任去上厕所,躲过一劫。村领导被一锅端了,唯一的幸存者,就是治保主任。 事发之时,村领导都在开会,就是治保主任去上厕所,躲过一劫。村领导被一锅端了,唯一的幸存者,就是治保主任。 接着就盘查所有可疑人员,首当其冲的就是治保主任。治保主任就道出因为工作和生活上对村领导的不满,心生怨恨,利用手中职权的方便,筹划出这一出大案。 事情就此了解。宜昌人更感兴趣的还是当时爆炸后的惨淡景象。附近的房子都倒塌不少。 我后来认识一个前坪村的人,很巧,他曾经参加过清理石板村爆炸现场。他说,当时石板村爆炸,气氛很紧张,政府估计也不愿意事态扩大,竟然调动邻村的青壮年来收拾残局。前坪村就是其中之一。 那个曾今参与收拾爆炸现场的小伙子,在几年后,对我说起这个事情,仍然不停地重复:“真是惨啊,真惨!” 他给我说,村委会的房子已经没有半点踪迹。原地就是留了一个几十见方,几米深的大坑。附近的房屋树木倒塌。人的尸身根本无法整理。只能找到部分残肢断臂,和一截一截的肠子。整个村子都是恐怖景象。 再后来,我因为工作的关系,经常要去石板,这时候,东山开发区已经发展得很好了,石板村也顺风顺水,富裕起来。 我认识的石板村的人多了。没事,我就问起爆炸的往事。 其中有个年轻人的回答,让我很诧异。他说,反正村里干部就治保主任一个人没死,不抓他抓谁。 难道这事情还有隐情。 我问:“这事情,当时就已经查得很明白了啊。” 石板的朋友继续说:“这案件,根本就没有公开审理过。听说那个治保主任根本就没承认。” “那会是谁?” “我那知道呢?”那年轻人笑着我:“反正不是我,我那时才几岁而已。” “照你这么说,难道还有别人?” “谁知道呢,那时候的村领导那么黑,得罪的人太多,谁说的清楚。”…… 这个轶事好像没什么玄乎事情哦。 那我加几句吧。 我后来又问过一个老年的村民爆炸的事情。 那老年人回答的倒是干脆:“有什么稀奇的,我们村大批的死人又不是第一次。我听我的长辈说过,古时候我们这个地方就是求神祭祀的老地方。” 关于咒语 我和王八在读书的时候对很多种咒语都有过研究,最容易听懂的就是道教的那些“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开山裂甲,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这些咒很直白,也很容易懂。 但是佛教的咒语就很难懂,我们想了很久,最后猜测应该是古老梵文的音译。估计也是“夜叉开路,修罗杀伐……”之类,但我们只是一般的专科生,不可能搞的懂古梵语。只能猜测。 以此类推,一些山野民间听不懂的咒语,应该是古老的少数民族的语言,那些少数民族千百年来慢慢融合到汉族里,语言也随着部落文化消散而渐渐消逝。虽然语言消失了,但作为神棍巫医的专用语言,却当做咒语给流传下来。其实这些咒语本身的意义很简单:“就是你去死,你会很惨……”的意思。 这也是为什么如今少数民族地区巫鬼的文化比中原更盛行的原因。因为他们还没有完全被同化。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湘西地区。湘西是少数民族和汉族交融的地区,文化的冲突很激烈,所以巫术放蛊这些在少数民族看来很平凡的法术,被汉族的舆论无限放大。过了湘西,云南西藏反而没这么出名。那是因为云南西藏是少数民族为主体,一些汉族看起来很怪异的事情,他们习以为常,也没有过多的汉族人参与其中,例如藏族的天葬和密宗。 这个道理,很久前,我和王八就讨论过。我们当时也说过:“宜昌、恩施、重庆离湘西都不远,应该都是属于文化冲突圈的这个范畴,或多或少要受影响。” 夷陵鬼市考 中国自古就有人鬼互市的传统。只是儒家对鬼神敬而远之,把这种常见的民间现象一再打压,很少见于书籍。多流传于不入流的古人散笔,连野史都难觅踪迹。其实鬼市在民间还是很有影响力的,最出名的就是北京的琉璃厂和西安的城墙根。听早年混迹过鬼市的人说过,北京的琉璃厂最凶,白天里就有不少阴间鬼类化作人样做生意。 鬼市因为都是夜间开市,不少没落的豪门贵族,也常拿着家里的祖传物事来偷偷的卖,可是拿出一些古物卖的人,并不见得就是人,鬼也喜欢从地底下带东西到鬼市出售。只是没道行的人分不清而已,懂道行的人,就算知道,也不会追究。鬼市过了子时开市,都只拿电筒(从前是灯笼)看交换或购买的物品,从不看对方的脸的,这个规矩,是个大忌讳。 老蛇有段时间对鬼市有点兴趣,查看了很多的资料,很少见到正面记载鬼市的文字。只能从中的一些蛛丝马迹中妄加推测。 《货殖列传》中,司马迁写到蜀中卓家,提道: 诸迁虏少有馀财,争与吏,求近处,处葭萌。唯卓氏曰:“此地狭薄。吾闻汶山之下,沃野,下有蹲鸱,至死不饥。民工于市,易贾。”乃求远迁。 文中所说的汶山之下,就我认为,是正史提到最早的鬼市所在。下有蹲鸱,就是鬼市的一个特征,汶山下是鬼市所在,阴世多用地下的富产的铁石与汶山百姓交换。卓家就是能够敏锐地发觉这点,御鬼得铁,终成蜀中巨富。老卓在史上最出名的事迹是他有个更出名的女儿,还有个更更出名的女婿。 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的佳话,流传至今,但卓家起家的根源,倒是反而无人得知。当年卓文君是个寡妇,就是卓家跟阴世的交往过密的原因。 《货殖列传》还提到巴地还有一个通过鬼市得盐及朱丹的巨富,也是个寡妇,姓氏不详,名字叫清,汉初老百姓还没有正式的姓氏宗族的权利。那个叫清的寡妇,到了2000多年后才出名,那是因为一个叫黄易的日白佬,写了个《寻秦记》的小说,tvb又把这个小说拍成电视剧,于是大家都知道了跟项少龙眉来眼去的大才女秦(琴)青。其实秦(琴)青肯定不姓秦,而且她不是才女,而是个擅长和鬼做生意,死了男人的富婆。 卓文君和寡妇清的前夫是怎么死的,我一直很感兴趣,但司马迁没说,黄易的话更靠谱。我认为跟她们的家族生意有脱不掉的干系。 唐朝段成式的《酉阳杂俎》、清代袁枚的《随园诗话》都提到过鬼市,只是各自说法不一,笼统含混,或是轻描淡写,一掠而过。 老蛇我在查看宜昌的有关史料的时候,也没有发现正统记载鬼市的段落。不过根据各个资料的汇集,以及对鬼市的某些特征,隐约能够推测到宜昌的鬼市片段。 我能查到宜昌隐隐能和鬼市扯上关系的记载,最早在明末,天下大乱,张献忠经常进出川地和鄂地。当时宜昌所在的地名还是夷陵州东湖县。居住在东湖县的居民常与阴间交换粮食,用什么交换。大家知道了别心寒,是儿童,并且多为女童。根据文字的记载,我可以把那些干瘪的文言文润泽演绎一下,胡诌成大家更容易懂的对话: “莽子他爹,屋里又没有吃的啦。” “藏在茅房边的那堆玉米呢?” “被土匪抢了,就前天,你忘记啦?” “不得好死的土匪,那堆玉米是用二丫头换来的。白搭进去一个女儿。” “妈已经好像要饿死了,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把幺妹叫来,我晚上带她去东门墙边。” “能不能想点别的办法,我们就这一个女儿了。” “难道拿莽子去换吗,老子不断了后,少罗嗦。” 看来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真是没说错。这些鬼也趁火打劫,哄抬物价,要拿活人交换物事。 清朝记载的就好多了。这时候的夷陵州已经更名为宜昌。四川出的榨菜要走水路到宜昌,再从宜昌销往全国。宜昌当年码头最多的货物,就是榨菜。江边下到处是榨菜坛子。这时候的鬼市,就在江边,从镇江阁往东门延伸这一带。到了晚上宜昌的居民就拿东西或是钱财在如今建行这一块晃悠,穿梭在密密麻麻的榨菜坛子之间,和鬼交换商品。这时候已经是康乾时期,没得用女童交换的习俗了。居民逛鬼市,多是求财,不是求条生路。 我能知道宜昌最早的鬼市,就在如今西陵一路靠江边这一带了。从清末到民国再到八十年代,我找不到宜昌任何关于鬼市的文字记载,这百把年是空白的。不过鬼市肯定没消失,只是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记录而已。 鬼市和人世的市场一样,也是会搬迁的。 宜昌八十年代的鬼市在铁路坝。 鬼市地点在如今的国贸大厦下面和夷陵广场之间的那条路。就在广场的草皮和国贸及外贸大楼之间,连接园林路和西陵一路。 国贸还没修起的时候,夷陵广场这边是个大足球场,足球场旁边是商业城,当然商业城出现就比较晚了。鬼市可是一直在那里。什么时候从江边搬迁过来的,老蛇真的不知道。 老蛇因为各种机缘,认识几个混过鬼市的先生,我所说的八十年代后的鬼市传闻,都是从他们那里听来的。大家就不要追问他们的身份了。我只透露一点:有一个如今还在广场旁边的古物街做生意,还开了门面。还有一个,我认识他的时候,正在倒电话卡。还有一个如今不在宜昌,到别的地方淘鬼市去了,听说云南那边还有大型的鬼市。这几个人的信息,我就只能提供这么多了。网友们也别去古物街去打听,不透露自己一点特殊身份的人,什么都打听不到的。我当年可是连哄带骗,神秘兮兮的说自己是什么什么身份,套了几个月的近乎,才和他们混熟了,问出点轶事的。 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中,是铁路坝鬼市最红火的时候,很巧吧,商业城也是那时候最火爆。鬼市这条路,当年很窄。路两边都是一些本钱小,在商业城租不起门面的做小生意的人。也都是卖服装的,搭的临时棚子,一个挨一个。里面就挂一些衣服。质量比商业城的还水,但是便宜。样式也还行。吸引不少市民去逛。白天这里就是买水货服装的摊子。晚上就是鬼市。 宜昌的鬼市比不上那些几朝古都的厉害,但生意还算不错的。到了晚间,就有几十个人在鬼市乱逛。九十年代初,有一段时间,鬼市粮票的生意很好。不少人就拿粮票去换东西。 宜昌鬼市的粮票一直都很俏,还为此事,出过大事的。一个粮食局的会计,在八几年的时候,因为贪污被判了死刑。原因就是她贪污了五斤粮票。 最开始,她不知道从什么渠道知道了鬼市,就去换东西。换了几次,都很顺利,得了点小实惠。这也怪她不小心,能到阳世跟人打交道的鬼,那里是那么好相处的,换了几次,她胆子就大了,她想要一个金耳环,本来至少需要百把块钱的等值物品才能换到。那个跟她做交易的阴间商人,找她要三百斤灰面来换,她算了算账,当时的物价三百斤灰面要六七十块钱呢,其实很划算了。可人呐,就是不能贪心,她换了几次东西,占了便宜,觉得跟她交换的鬼很苕,好骗的很。就起了歪心。她想了想,就说能不能用粮票来换。鬼也答应了,告诉她要一百斤粮票,现换,不然明晚就涨价。这个也很划算。可她不知足,就说,只能给五斤粮票,多了没有。 鬼就说,五斤就五斤,决不能反悔。不然她家人就要出事。 会计爽快的很,说现在身上没有带粮票,明天来换,用黄裱纸写了字据,按了手印给了鬼。 千万不要跟鬼立字据,也不要承诺什么,鬼市么,都是撞到什么是什么,没得契约可谈的,可她忘了别人的交待,她满心就是想着那金耳环。 第二天,这个粮食局的会计,就真的拿了五斤面值的粮票来换耳环。可是鬼说,不对,不是这么多。 会计说,不是明明说好了五斤粮票吗?怎么变卦了。 鬼就把黄裱纸拿出来给她看,五斤么,这五张粮票那里有五斤重呢。 粮食局的会计当时就傻了。马上就回家,不想跟鬼交易了。 可是他男人当晚就出事,在外面喝酒席回家很迟,被车撞了,一个晚上都没耽误。 她没办法就又去鬼市,跟那个狡猾的鬼商交涉,答应给鬼五斤重的粮票,但是要隔半年。 鬼又答应了。 可惜,这个铤而走险的会计,最后还是没得到善果,她战战兢兢的利用职权贪污了五斤重的粮票,还没来得及给鬼商,就东窗事发,被单位发现。五斤粮票价值好几万人民币,这在当时是很严重的大案。粮食局的会计最终就被判了死刑。 她死后几年后,在鬼市里,有一个长发女鬼专门收粮票。这时候粮票马上就要被国家废除,不值钱了。跟她打过交道的人,都记得她总是要求要几斤粮票来换东西。可是当时混鬼市的人,都知道粮食局会计的典故,不上这个当。说清楚了是面值多少的粮票来换。 现在粮票收藏风行,不晓得那个女鬼找到了结自己怨结的替死鬼没有。 不要以为鬼市就是专门换文物的地方,这是如今大众错误的认为。鬼市什么商品都有的。包括书籍食品衣物……不一而足。但是不同的时间,某种东西会盛行。 但有两种东西,鬼市永远是盛行的,一个是文物,就是什么瓦片,什么金银首饰,什么古玉,什么符贴之类的东西,这个大家都知道。还有一种,不了解鬼市的人,肯定想不到,就是药品。很多疑难杂症,最终出现奇迹能治好的,多半都是中医或病者家人在鬼市里换到了神秘的药材。 所以鬼市里有三种人最多,一种是文物贩子,一种是中医,当然还有神棍,但神棍有时候就是前两者的身份同时兼备。甲骨文能发现,和鬼市有点干系。当年发现甲骨文就是在药店买的龟壳熬中药,突然发现了龟壳上的文字。这龟壳的来源,就是中医在殷墟的鬼市换来的药材。 还有,知道鬼市圈子很小,若是不明白的人无意闯到鬼市里了。别好奇,这时最忌讳的就是好奇的人。听见旁人在讨价还价,别凑热闹。不然就有可能出邪性的事情,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有段时间,国贸大厦扶手电梯从六楼处,连续跳下来几个人,摔倒一楼的地板上,脑浆洒了满地。这都是跟鬼市有关的。其中有一个我是知道点原因。他就无意闯到鬼市里,听见别人在还价买木梳子。忍不住多嘴。说这么便宜的梳子还有什么好还价的,不就是一两块钱的事吗,要是我就买了,不像你这么罗嗦。那个卖木梳子的就问他要不要,他说我懒得要,我又不想买。那卖梳子的就说他多事,不买就别凑热闹。他说你卖你的梳子,找我干嘛,我又不是女人,要梳子干嘛。卖梳子就强迫他卖,他不干,“老子摔死了都不买你的梳子!” 就这么一句话,要了自己的命。 鬼市里相互交易,并不仅限于人和人,人和鬼,鬼与鬼也会相互交易。不是很懂情况的人,看见别人买卖,以为其中至少有一个是人,那就大错特错。 当年这个鬼市,还有个东西,蛮多懂鬼市的人去买,就是衣服。这里白天就是卖衣服的嘛。晚上也有衣服卖,但这些衣服都不说买回去穿的,都是用来做法事。比如家里有人中了邪,掉了魂,就到鬼市买件大小合适的衣服,在衣服里写了人名。请神棍做做法事,再给烧了,是个好方法。 千万别在鬼市买钟表,跟时间任何有关的东西,都不要问,也不要买。 国贸建成后,生意很好,商业城也搬了。国贸当年营业的时候虽然生意好,很热闹,但若是晚上10点再去,国贸附近,黑洞洞,根本没什么人,和白天形成巨大的反差。 后来又修起了夷陵广场。大家注意到广场的灯光没有,估计设计者当初设计初衷,并不是如今的效果。在晚上到夷陵广场去看看,那些一根矮柱子,上面顶个圆圆的白球,夜间看起来,阴森森的诡异无比。 持这种看法的宜昌人可不在少数,都说夷陵广场的灯光看着不舒服。 由于广场和国贸的人越来越多,鬼市慢慢也萧条。在夷陵广场刚建成的头一两年,鬼市移到了夷陵广场的正中,就是如今喷泉的位置。11点后,去夷陵广场的位置,会发现这里的风吹的好怪,好像是四面八法都旋旋的往这里吹。 这时候在广场上逛的人就很少了,鬼市也慢慢销声匿迹。 鬼市后来搬到那里,有几年的说法都不一致,有的说搬到403了,估计是因为那里后来形成了殡丧物品一条街的关系。也有推测进了地下商场,这个还比较有说服力,因为地下商场里面卖的东西,跟鬼市的商品大部分都差不多。不过地下商场,不到半夜就关门,鬼市没人进去,怎么交易呢。也有人说是陶朱路,我认为是比较合理的位置,可是陶朱路发展成了夜市,通宵达旦的有人吃饭。 至于果园路和白沙路,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现在宜昌的鬼市,应该是在朱市街到桥边的那条山路,那里人少,只有不多的人家,和开了几个厂。那些晚上去鬼市淘了东西的人,就坐早晨4点多第一班轮渡回镇江阁。逛鬼市的人是不走桥的。 桥边那边有时候经常有大货车翻车。估计是司机疲劳驾驶,看到路上有人,就慌忙打方向盘。 现在又过了几年了,不知道宜昌还有没有鬼市。 我的经历——走胎 时间过的真快,我感觉自己都不再年轻了。同学一半的人都结了婚。有的在单位混的好的,都当领导了。可我呢,刚刚在家里和父母吵了一架,他们竟然骂我是个黄昏,一辈子都玩不醒的黄昏。原因是我又被老板炒了鱿鱼。一年来,我找了七八份工作,没有一个干的长的,最多的一份工作,干三个月就被老板给辞退。 一个人走在夜色中繁华的街道,感叹不已。我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差呢。这么大的一个城市,竟然找不到一份合适的工作。爹妈也是的,怎么能这么骂我,我就算是黄昏,还不是他们制造出来的。 走到了九码头,看见胜利一路街边坐着一排算命的瞎子。心想,当初难道我的选择错了,如果当年在草帽人面前选择了另外一个人生,现在至少不会为生存担忧吧。可是那种生活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啊。我只想做个平凡的人,有份稳定的工作,谈十几个女朋友,然后找个合适的女孩结婚,再生个孩子,平平淡淡,波澜不惊的过一辈子,多好。 当年王八骂我,说我不该放弃。他向草帽人说,能不能取代我走那条人生道路。可是被草帽人拒绝。 王八却不死心,孜孜不倦的想进入那个圈子。 我如果能和王八交换一下人生,该多好,都能得偿所愿。可惜,人都是下贱的,都对自己身处的环境不满。对自己已经所有的事物不屑于顾,却想着自己无法得到的生活。 比如我想跟王八一样,当个律师,每月拿着高收入,周旋于若干美女之间。 可王八却对身边董玲的热情无动于衷,律师虽然当着,却不太上心,幸好他天资聪颖,能力超人,不然律师那里当得下去。不过他当不下去,也无所谓,他迟早会辞退律师这个职业的。他的志向,是当个神棍。 “不是神棍,是术士!”王八每次听到我提起神棍这个名称就恼火,是的,他想当术士。 术士这个称呼在民间是很少听到。在道家炼丹和巫术的高人间一直流传着这个默契:洞悉阴阳的不见得是术士,术士是其中的佼佼者。有名额的,只有德行和法术顶尖的神棍才有资格被人称呼术士。或是自身的某些异于旁人的命数,才有这个可能。 草帽人当年说我有个这个命数,但我不想当神棍。 王八想当,但他没这个命数。但他的精神执着,他相信自己的人生,就是要当一个术士,他相信凭他的努力,他会走到这一步。 王八现在就坐在一排瞎子之中。他戴个墨镜,装瞎子挺像的。我挨个看瞎子,找了好大一会,才认出他。 我走到王八面前对他说道:“给老子算个命,什么时候发财?” 王八没抬头,“你来了啊,看你狗日的躲我多久。” “好好的正经事不做,跑这里来扮瞎子骗人。到底是你傻,还是我傻。” 王八把墨镜取下,“你小点声音,老子花了好大的功夫在在这里有块地盘。莫让别个听到了。” 我扑哧一笑,实在忍受不了王八这么郑重谨慎的模样。 王八连忙把屁股下的马扎收起,把身前的签子放进书包。拉着我走到人少点的地方。 走到珍奥核酸的门面下,这里人少些。他又支起了马扎,安稳地坐下,又把墨镜给戴上,“不说借钱给你,你就不来找我是吧。” “你这个人没好心,我不想有你这个朋友。”我故意气王八,懒懒的在王八身边的路阶坐下。 “上次的事算是我错了,我不该帮田叔叔干那种缺德事。我想了,我从基层做起,从算命做起,不再好高骛远。” 听着王八说得一本正经,我都他妈的想揍他,“废话少说,先把钱给我,老子连烟都买不起了。” 王八摇摇头,给了我三百块钱。我拿了钱,心里稳当多了,看来这个月吃住有着落了。我身体往后躺,靠在门面的铝合金门上。 两个人暂时无话,看着热闹的街道上人来人往。 “疯子,”王八开口了,“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们说过的话啊?” “老子说的话没一千万,也有八百万了,你说的那句啊?” “当年你说,我们两个人,一个人算命,一个人当郎中。浪迹江湖,无忧无虑,走遍全国,自由自在……” “还他妈闲云野鹤列。”我打断王八:“读书时二黄八调的这种话你还当真啊,信了你的邪,你要去就一个人,别拉上我,我还要挣钱,找女朋友呢。” 王八默不作声,我看着他装模作样,心里暗想:估计王八真的是这个想法。 “其实,这次找你,我是有事情要你跟我合作……” “打住,你儿算哒,我不想搞那套……” “你听我说完撒,我一个人弄不来,有些事情我不懂的,我每次算水分都算不准。可你会算……” 王八不说话了,因为一个年轻女孩走到我们面前,迟疑的看着王八手中的签子。看样子是想算命。 “算姻缘还是财运。”王八的口气好纯熟,完全是个算命子的态度。 我也来了兴趣,看着女孩长得漂亮,说不定有机会胡说一番,套个近乎,能继续发展都说不定。 “我想算姻缘……”女孩期期艾艾的说道,另一个女孩也走过来了,“不要信这些,你和刚刚会和好的。” “不好意思,下班了。”我没好气的说道。原来这女孩有男朋友,劝她的女孩长得又惨不忍睹,我顿时泄了气。 “呵呵,”女孩笑了:“算命的也下班啊。” “难道只有公务员才有休息啊,算命的也是劳动者,也有休息的权利。”我故意作出很激动的表情。 “咯咯,两个疯子。”两个女孩走了,边走边笑。 “喂喂,你怎么晓得我叫疯子。真厉害,干脆你来算命吧。”我在她们的背后喊道。 王八把我直愣愣的看着:“你坏我的生意干嘛。” 我一把把王八的墨镜打掉,“老子见不得你装神弄鬼,堵得慌。走,到旁边夜市喝酒去。我请客。” “疯子,”王八开口了,“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们说过的话啊?” “老子说的话没一千万,也有八百万了,你说的那句啊?” “当年你说,我们两个人,一个人算命,一个人当郎中。浪迹江湖,无忧无虑,走遍全国,自由自在……” “还他妈闲云野鹤列。”我打断王八:“读书时二黄八调的这种话你还当真啊,信了你的邪,你要去就一个人,别拉上我,我还要挣钱,找女朋友呢。” 王八默不作声,我看着他装模作样,心里暗想:估计王八真的是这个想法。 “其实,这次找你,我是有事情要你跟我合作……” “打住,你儿算哒,我不想搞那套……” “你听我说完撒,我一个人弄不来,有些事情我不懂的,我每次算水分都算不准。可你会算……” 王八不说话了,因为一个年轻女孩走到我们面前,迟疑的看着王八手中的签子。看样子是想算命。 “算姻缘还是财运。”王八的口气好纯熟,完全是个算命子的态度。 我也来了兴趣,看着女孩长得漂亮,说不定有机会胡说一番,套个近乎,能继续发展都说不定。 “我想算姻缘……”女孩期期艾艾的说道,另一个女孩也走过来了,“不要信这些,你和刚刚会和好的。” “不好意思,下班了。”我没好气的说道。原来这女孩有男朋友,劝她的女孩长得又惨不忍睹,我顿时泄了气。 “呵呵,”女孩笑了:“算命的也下班啊。” “难道只有公务员才有休息啊,算命的也是劳动者,也有休息的权利。”我故意作出很激动的表情。 “咯咯,两个疯子。”两个女孩走了,边走边笑。 “喂喂,你怎么晓得我叫疯子。真厉害,干脆你来算命吧。”我在她们的背后喊道。 王八把我直愣愣的看着:“你坏我的生意干嘛。” 我一把把王八的墨镜打掉,“老子见不得你装神弄鬼,堵得慌。走,到旁边夜市喝酒去。我请客。” 和王八喝了几瓶啤酒,两人的话多了些。 王八掏出一个卡片,对我说道:“疯子,我现在真的在做这个生意了。你晓得撒,我的水平比刚才旁边的瞎子要高得多,我才来了两个月,还只是晚上来,生意就比他们好多了。很多回头客,带人来找我算命。你信不信?” “我信。”王八这点能力还是有的,他文化这么高,区区算个八字、姻缘,不在话下,那里是那些连一天学都没上过的瞎子可比。神棍不可怕,就怕神棍有文化,更何况王八这种名牌大学出来的高级人才。 王八把卡片递给我,我接过来看了。“哈哈哈哈……”我忍俊不禁,大笑起来。 那卡片是个名片。上面写着: 鲲鹏周易咨询事务所 “你真他妈的狠,我服了你。”我笑的直不起腰,趴在酒桌上,用手拍着桌子。 “你笑个什么,有什么好笑。”王八受了侮辱一样。 “你算个命估计一天还能挣几十块钱,还想扩大再生产啊,要开公司啊。”我恶毒的日噘王八。 “你还别说,”王八看着我:“我还真接到了一单大活。” “凭你……”我用手指着王八。 “不骗你,真的有人找我去治邪。” 我不笑了,看得出来,王八是认真的。 “我了解了点情况,有些东西,我算不出来,要你来算,你五德和水分都很强。你要帮我。” “我才不干呢。”我拒绝了王八。 “没得什么古怪的,你就去算命数就行,别的事情我来做。” “你每次都这么说,那次不是把我拉下水。老子不搞!” “真的不搞?” “不搞!” “连朋友都不帮。” “不帮。” “不把我当兄弟?” “那又怎样?” “那好”王八笑嘻嘻的说:“还钱。” “我靠……” “反正你也不把我当兄弟了。”王八继续说:“这顿说好了是你请啊,你现在把钱还给我,我走了啊,看你待会怎么脱身。” “你算计我,你个狗日的。老子就是不帮你。” “那把钱给我,我要去做生意了,现在正是生意好的时候。”王八站起来故意喃喃的说道:“听说这家馆子打吃霸王餐的人,打的很惨的。” “你行,你行……”我口气软了,“你保证我只是给算水分而已?你分我多少钱?” “绝对不让你掺和进去,一点危险都没有。我拿我的人格担保。”王八说道:“喜钱我们对半分。” 我还能怎样。暂且相信王八这一次吧。 后来事实证明,王八的人格就是个狗屁! 过了两天。王八在大公桥的一个楼梯间找到我。带我去帮他干活。 没想到去的地方很近,就在旁边的中医院。 走在路上,王八说道:“疯子,其实你知道,前天就算是你不答应。我也不会找你要钱的。” “滚滚……” “你还不明白吗,是你自己本来就想跟着我干。” “少罗嗦,你翻脸翻的这么快,现在又扮好人。” “你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你注定要走这条路的。” “放屁!别拿我说事,你当个律师有什么不好,非要想着当神棍。” “不是神棍,是术士。” “有什么分别!我要是你,就不会这样吃饱了撑的。” 王八苦笑道:“疯子,你觉得没有机会当律师,很羡慕我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就算是走这条路,你也走不通的。” “你少小看人,我要是当律师,肯定好好的工作。” “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知不知道,当年我在北京拿学位,靠律师证,有多艰难吗。那些枯燥的法律书籍,一本一本的全是条例。要么是分析案例。书都是整本整本背下来的,案件分析,人都要精神崩溃。你做得到吗。” 我不说话了,我真的做不到,让我背背有点意境的诗词,或是一些有趣的经文,我还是可能的。 “你绝对不会有兴趣去学法律、钻研那些沉闷的条文。”王八顿了顿:“我也一样,我对这个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看得出来。”我冷笑,王八的兴趣当然不是当律师。 “可我能克制自己的内心好恶,专心的去学法律,考律师证,我他现在白头发到处是,就是因为当年考律师证背书背的。虽然我很厌恶这个行当,但我还是考上了律师。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有克制力,我能做自己不喜欢但又非做不可的事情。” “没想到律师这么难的考啊,我还以为你上大学天天在潇洒呢。幸亏我没跟你一样。” “就是,把你换做我,你做的到吗?” “做不到。”我老实的承认。 “你做事从来就是凭兴趣和心情,不愿意违悖自己的自身感受。你当然做不到。” “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之所以接触到这么多邪事,其实是我自找的?”我觉得王八说的的确有点道理,从小到大,我经历很多怪事,虽然最开始我很不愿意去面对。其实很多我在开始的时候是可以去避免的,或是中段,我也可以逃避,可我每次都坚持下来。难道我内心里有某种东西,一直蠢蠢欲动……我不愿意再想了。 “你现在明白了……”王八把我瞧着:“但我现在告诉你这些话的意思,是要你不要再凭感觉做事,不要冲动,一定要听我的,知道吗,我比你有克制力。” 过了两天。王八在大公桥的一个楼梯间找到我。带我去帮他干活。 没想到去的地方很近,就在旁边的中医院。 走在路上,王八说道:“疯子,其实你知道,前天就算是你不答应。我也不会找你要钱的。” “滚滚……” “你还不明白吗,是你自己本来就想跟着我干。” “少罗嗦,你翻脸翻的这么快,现在又扮好人。” “你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你注定要走这条路的。” “放屁!别拿我说事,你当个律师有什么不好,非要想着当神棍。” “不是神棍,是术士。” “有什么分别!我要是你,就不会这样吃饱了撑的。” 王八苦笑道:“疯子,你觉得没有机会当律师,很羡慕我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就算是走这条路,你也走不通的。” “你少小看人,我要是当律师,肯定好好的工作。” “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知不知道,当年我在北京拿学位,靠律师证,有多艰难吗。那些枯燥的法律书籍,一本一本的全是条例。要么是分析案例。书都是整本整本背下来的,案件分析,人都要精神崩溃。你做得到吗。” 我不说话了,我真的做不到,让我背背有点意境的诗词,或是一些有趣的经文,我还是可能的。 “你绝对不会有兴趣去学法律、钻研那些沉闷的条文。”王八顿了顿:“我也一样,我对这个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看得出来。”我冷笑,王八的兴趣当然不是当律师。 “可我能克制自己的内心好恶,专心的去学法律,考律师证,我他现在白头发到处是,就是因为当年考律师证背书背的。虽然我很厌恶这个行当,但我还是考上了律师。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有克制力,我能做自己不喜欢但又非做不可的事情。” “没想到律师这么难的考啊,我还以为你上大学天天在潇洒呢。幸亏我没跟你一样。” “就是,把你换做我,你做的到吗?” “做不到。”我老实的承认。 “你做事从来就是凭兴趣和心情,不愿意违悖自己的自身感受。你当然做不到。” “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之所以接触到这么多邪事,其实是我自找的?”我觉得王八说的的确有点道理,从小到大,我经历很多怪事,虽然最开始我很不愿意去面对。其实很多我在开始的时候是可以去避免的,或是中段,我也可以逃避,可我每次都坚持下来。难道我内心里有某种东西,一直蠢蠢欲动……我不愿意再想了。 “你现在明白了……”王八把我瞧着:“但我现在告诉你这些话的意思,是要你不要再凭感觉做事,不要冲动,一定要听我的,知道吗,我比你有克制力。” 我当时没想王八要我有克制力是什么意思。等我想通的时候,已经晚了。王八对这个业务非常没有把握,甚至极度害怕。 我想通这点的时间离王八对我说这句话并没多久。就十几分钟。 十几分钟后,我和王八进了中医院的住院部里一个特护病房。 王八先进去的,我随后进门。进去才几秒钟,我就退了出来。靠着甬道的墙大口呼吸。我全身都在发虚,额头流着冷汗。我颤巍巍的把烟拿出来,含了一棵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火,打了几下才把烟点燃。我猛吸了一大口。 王八也走了出来,神色紧张的问我:“疯子,你看见什么了?” “全是……全是……”我结结巴巴,说不下去。 王八身体也开始发抖,“你到底看见什么?” “我们走吧,我们没本事干这差事。”我打退堂鼓了。 “我已经收了喜钱啦,”王八有点不甘心,“这是我第一个业务呢。” “你知不知道,病房里有什么……”我勉强抬起手,向病房的门指着。 王八下意识的回头望了望。 我沉沉的说道:“病房里,全部都是白影子,天花板上、床底下、地板上,到处都是,而且好大的血腥味,都是恶魂。” 我又抽了口烟,“现在病房里的阴气还在往外漫呢。已经渗出来啦,你看我们的脚下,哦,你看不见,但你不觉得脚很阴冷吗。” 病房内缓缓渗出的灰白阴气,已经蔓延到了甬道。我看得清楚的很。 甬道的日光灯闪了闪,啪啪两声,靠近病房的这盏突然熄了。 我继续说道:“里面有几个人?” “没什么人,就是出事的人的老婆在里面。” 我轻轻对王八说:“除了你,我只看到一个人,躺在床上的那个人,但那个人好像已经死了,不是,马上就要死了。” “就是啊,那个人就是我们要治邪的对象。” “我们搞不赢的,病房里全是白色魂魄,凶煞气太重了。至少有七八个白影子,把病床上的那个人,紧紧抱着,有的抱腿,有的抱胳膊,有的抱腰……” “怎么会这么凶呢!”王八也知道害怕了。 “小王,你们怎么出来了?”病房走出来一个中年妇女,问王八。 这是个风姿卓越的妇人,从形态和表情,以及穿着,能推断出有四十多岁了,她长得很漂亮,脸色没什么皱纹,从容貌上看,又只是在三十出头的年龄。 “这是邱阿姨。”王八给我们介绍身份:“这是我下手。叫他小徐就行,邱阿姨。” “我不姓邱,我爱人才姓邱,不过你们就叫我邱阿姨吧。”邱阿姨的神情很憔悴,说话没有力气,好像对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根本不在乎。 我被病房里的场面吓坏了,不敢说话。 “小王,你说的帮你人就是小徐吗,嗯……他……”邱阿姨欲言又止。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看我胆子小,对王八也没什么信心了。 邱阿姨接着说:“小王,谢谢你,你的朋友说的没错,你们还是回去吧。”原来她听见我劝王八不趟这趟浑水了。 王八在犹豫,隔了一会,掏出钱夹,拿出八百块块钱,递给邱阿姨:“对不起,对不起。” 看着王八不甘心不情愿的模样,我都急死了,恨不得替他把钱扔还给邱阿姨。 邱阿姨拒绝王八退钱给她,“不用,你既然已经来过几次了,算是给我帮过忙了,这些钱,是你该得的。” 王八还在坚持。 邱阿姨脸色变了,变得很伤感,凄楚的模样:“我不缺钱,我就想老邱能好转过来,你们……走吧。” 我听到此处,立马拉着王八就走,这么好的事,钱都到手了,又不用冒险。王八还在发什么呆。 走出中医院,王八铁青着脸。我知道他心情不好,但还是忍不住说:“你说过喜钱一人一半的啊,那借给我的三百块,我就不还了。” 王八长叹一口气:“你怎么就知道钱呢。” “那不是我们能掺和的事情,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劝他,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开张,却落荒而逃。我知道王八很失落。 和王八分了手,我回到大公桥呆在楼梯间里,买了点猪头肉和一瓶白酒。自己大快朵颐。喝醉了,就睡觉,第二天起来,把这件事情忘得干干净净。 过了个把星期,王八也没来找我。 看来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和王八分手后一个星期后,我在我的那个肮脏不堪的楼梯间里睡觉。头天晚上我又喝醉了,跟一个老朋友和几个小姑娘在陶朱路拼酒,结果把自己醉的不省人事,这个世道这么拉,女孩子这么都这么能喝酒。 我睡得昏天地暗,就听见房门砰砰的响。我估计房东找我收房租。故意不出声,躲在被子里闭上耳朵继续睡觉。 咚咚咚 怀里的女孩也醒了,唔唔的低声开骂:“那个撬死的撒,让不让人睡觉哦。”翻了个身又睡去。 房门应该是被人在狠狠的踢。我睡不下去了,看来房东知道我在家。我心里想着该怎么对付房东呢,手上只有几十块钱了,钱用的太快,都忘了留点做房租。 我想了想,跟房东说好话,恳求他宽限几天,他总不能把我赶到街上去吧。 我把门打开,正要扮出一幅可怜相。 “你死啦!”董玲站在门口,“跟猪一样睡不醒。” “怎么不是收房租的……”我还没反应过来。 “把衣服穿好,懒虫。” 我低头一看,自己只穿着三角短裤呢。幸好昨晚星期六,我逢一三五是要裸睡的。 我慌忙把衣服穿整齐,开了门,走到外面,然后把门关好。我可不想让董玲看见我房间里的东西。里面又脏又乱,还有个丫头挺在我床上呢。可不能让董玲看见。 “快跟我走,”董玲催我:“都中午了,还在睡。” “你好歹也要我先刷个牙罢。”我扬了扬手上的水杯和毛巾,然后走到公共厕所去洗漱。 董玲焦急地在门口等我,我回来后,把水杯和毛巾往门口的杂物上一放,“走吧,美女。” 昨晚和我风流的女孩在里面喊:“你去哪,晚上还去不去跳舞的?” 我尴尬极了,回道:“你先睡,我回来再说。枕头下有两包快餐面,你自己看着办。” 董玲轻蔑的说道:“你女朋友啊?” “不是,我可不认识她。她叫什么我都不知道。”我一说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 “哼!”董玲鄙夷地看着我,“德行。”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你关心我啊?”我和董玲坐在的士上,还在异想天开,问董玲。 “王师病了,很厉害,他不看医生,非要你去。”董玲冷冷的说:“他是不是同性恋?” “他估计是,我可不是。”原来是王八叫她来找我的。 “把你手拿开!”董玲发火了,“你放尊重点,王师怎么有你这种朋友。” “你能不能换个说法,老是说这句话,烦不烦。我到底那点得罪你啦。” “看你这种游手好闲的人就恶心。” 我实在是没有那么好的脾气讨好董玲了,只有不做声。心里想着,王八这人也真怪,生了病,叫上我干嘛。虽然他知道我读书的时候把《内经》研究了一番,但并不等于我真的会治病啊。生了病,应该去看医生,躺在家里干什么。 一直到王八的寓所,我都在想王八到底是什么意思。 进了王八的房间,我马上就明白了,王八不是病了,王八是被鬼缠住。他自己知道这点,才叫董玲来喊我的。我一进房间就明白这点。 我看见王八的床头飘着个影子,白色的,跟在中医院的感觉有点相似,当然也不全部是中医院那些恶鬼的气味。那影子就呆在王八的头顶,我和董玲进房间了,那影子好像知道我看得见它,就从王八的脚旁边钻进被子里。 王八本来看见我了,正要打招呼,我看见那白影子就进了王八的被子里面,王八登时冷的嘴巴直哆嗦。牙齿敲的砰砰响。嘴唇都紫了。 我想起了中医院那个邱升被鬼魂紧紧缠住的模样。不禁想象,刚才钻进王八被子的鬼魂,现在估计也是吧王八的大腿死死抱住。不寒而栗。我打了个激灵。 我鼓起勇气坐到王八旁边,“还想当神棍,自己都被鬼缠上了。” “我脚好冷,董玲,拿个热水袋来。”王八说的磕磕巴巴。 “我说过中医院的事情,你别掺和,太凶了,你我是搞不定的。看来你已经去了几次,你肯定招惹了它们了。”我提防着王八的被子,不敢靠王八太近。 “我只是给那个邱升算了算卦象而已。还没有算出头绪呢。”王八说道。 “先不说这些,现在这个东西怎么办?”我向王八的被子盖着腿部的地方努努嘴。 “真的在这里……”王八眼睛直了,一动不动。 董玲给王八灌了个热水袋,走到床边,往里面塞。突然“啊”的叫一声。往后坐在地上。 “是不是看到一个小孩在里面?”我刚才看见那个白影子,就是个小孩子的模样。 董玲点点头,“那小孩子趴在王师的脚上……” 王八听了脸色变得煞白。胆子这么小,还想干神棍! 我手向王八脚部位的被子上按下去。人都有个误解,总以为鬼和人一样,小孩子也好欺负些。却不知道,有些最恶的鬼,就是小鬼。可这个潜意识,人是无法避免的。 我把手按到王八的脚上,隔着被子,我竟然能够感觉到王八脚上的确有某种东西。滑滑溜溜的,被我一按,溜走了。 屋里刮了阵风,很小的风。 估计那个缠王八的鬼魂已经走了。 王八现在不喊冷,说话也利索:“怪不得,这两天,睡在床上脚冷的跟铁似的。” “你应该还头昏,我刚进来的时候,它在头顶。” “是的,我知道不对劲,才叫董玲喊你来。” “你就不该接邱阿姨的业务,告诉你吧,刚才这个东西,我见过,就是中医院里病房众多鬼魂的一个。它的血腥味相对还弱一些。”我现在敢坐在王八的床上了,“你连其中一个都镇不住,你怎么去治邱阿姨老公的邪。” 王八无语,愣了一会,“怪不得我用我的办法,没有用呢,还是被他缠上了。” “有用的,我看刚才那个东西没有伤你狠气,你是不是下了什么符咒啊。” 我看见王八脚下的桃树枝,和一些纸灰。知道自己没说错。 “那没办法了,只好再去中医院一趟,把邱阿姨老公的事情弄明白,知道这个鬼魂的来历了,就有办法请他走。” 王八说的是对的,我也无法可想。既然王八都求到我了,又是给他自己驱鬼。我还没义气到拒绝的地步。 “董玲你回去吧,”王八说道。 “不要紧,我请了五天假。”董玲声音温柔的很。好像以前tvb拍过一部什么电视剧来着,叫什么名字,《双面**》什么的,董玲估计就跟那电视剧里的女主角一样。在我和王八面前,完全是两幅模样。看来,我是完全没机会了。 和王八在屋里稍稍布置点奇门,把景门对着厨房。摆了半天家具,累的气喘吁吁,我老是骂王八,能不能一次把方位确定好,妈的比的光沙发就挪了四次了。 虽然这样没什么用处,但勉强能抑制一下厉鬼的厌气。 董玲做的晚饭,吃到一半,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立马向王八告辞,飞快的向自己的那个楼梯间跑去。还有个姑娘儿在等着我呢。 回到大公桥的楼梯间,天色已经黑定了。我看门虚掩着,心想估计把这个女孩搞得罪了,她睡醒了,就自己走了,估计生我的气,连门都不关。 我开了门,手向门后墙上的开关摸去。 “别开灯!啊————”我听见屋里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我的狭小的楼梯间里,竟然跟中医院的那间病房一样,到处都是鬼魂。昨夜和我一起的丫头,现在蹲在床边的角落里,把自己肩膀抱着,看见我了,不停的尖叫。可是跟刚才不同,只看见她尖叫的模样,听不到尖叫的声音,因为—— 有一个白影把胳膊伸在她的嘴里。 我现在的确不敢开灯,我撒腿就跑。拼命的往人多的地方跑。往街角处打扑克的人跑去。 那些鬼魂看见我回来了,从房间里各个角落往外窜,有的从墙壁里钻出来,有的从地底下冒起来,有的飘到空中。 我就这么招鬼吗。我只去了一次啊。就招惹了这么多恶魂。看样子把那个女孩吓惨了。我躲在街角,看着那个女孩连滚带爬的出了我的房间,抖抖瑟瑟的走了。 那些飘在空中的鬼魂,跟随着我,在街角的十几米上空飘着。打牌的人都说,怎么忽然看不清楚牌了。我往上看,这些鬼魂飘起来连成片,连路灯都被隐隐遮住。光线变弱。 打牌的人也都往上看了看,可他们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我看得见。 一个影子下来了,可是我刚刚感觉头顶一阵彻骨冰凉,那白影突然就消失。白影消失的时候,带着一阵尖啸,刺的我耳朵生疼。 一个打牌的伙计,带来的一只哈巴狗,汪汪的狂叫起来。叫了两声,声音就哑了,呜呜的哭起来。身下拉了一泡尿。 夜空的黑云把月亮也遮住,光线更暗。 “狗子在哭,来鬼了哦。”一个年老的牌友说道。说得很平淡,但这群人都被吓的够呛。不敢再呆了,散了场子。我一个人不敢乱动,用超出五感之外的感觉感受头顶的冰凉。渐渐的,我感到它们都散了。 这下可好,我也不敢回去,反正也欠了房租,干脆明天白天来把被窝搬走。不回来啦。 我也吓得够呛,不敢一个人独处,在街上晃荡,往人多的地方钻。最后找了个人多的网吧,掏钱包夜。可是我一开电脑,打开搜索引擎,界面上净是显示的什么车祸,火灾,灵异事件……的链接。我连忙去关闭那些链接,可是越关,弹出来更多的类似窗口。 打cs更糟糕,我仿佛看见里面的玩家,全部变成了那些白影子,在空中飘来飘去。 “是那个王八蛋开了作弊器啊!”我大骂。 我干脆把电脑关了,找了个没人的包间,躺在沙发上睡觉。 那些白影子又来了,无数的白影,把我团团围住。 “垮了……垮了……”这些白影子向我默默的说着。白影子越来越浓,变成了白雾,湿漉漉的。 “垮了垮了。”仍旧是那些声音。 “什么垮了?”我忍不住了,大声喊道。 “喂,你做梦啦。”我被网管推醒。我发现自己身上全部都湿透,汗水浸出,头发都湿了。 “现在几点了?”我问网管。 “五点半啦。”网管说道:“你做噩梦了?” 我擦了擦额头。耳朵里还是回绕着:“垮了、垮了……” 什么垮了? 天一亮,我就去了王八的寓所。董玲穿着睡衣开的门,看样子她在这里过的夜。我是彻底没戏了。 心有不甘。学着董玲昨天的神情,撇着嘴,对她说道:“德行!” “别认为天下人都跟你一样。”董玲恼羞成怒。 我不再跟董玲啰嗦。走到王八身边,“昨晚来了没有?” “来了。” “是不是跟你说话了,垮了垮了……” “没有,怎么会说话呢?”王八摸不着头脑:“我有了防备,近不了我身。它闹腾一会,就走了。” “就一个?” “是啊,就一个。” “怪了。”我说道:“昨晚一群来找我。” 王八精神好了很多,只是略憔悴。我们没有选择了,只有再次去中医院。不把这个事情搞清楚,想办法抽身,我们自己都得搭进去。 这次进了病房,我胆子大多了,虽然病房里还是那么阴气满溢,森森鬼气。可里面多了几个人。人气很旺,竟然压制住了阴气。 邱阿姨好像知道我们会回来。连客气话都没说。 可是病房里一个中年男人看见王八了,就正色斥道:“你这个年轻人,跟你说了几次,叫你不要来了,怎么不听!” “赵大夫,别发火,你知道是我请他们来的”邱阿姨说道。 “嫂子,别这样,你要相信医学。”另一个男人说道。 “刘院长,你叫我怎么相信,老邱在这里住院多久了。你把他治好了吗?”邱阿姨说话很不客气。 我忽然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事情。 那个赵大夫和刘院长既然都是医生,可是为什么赵大夫没有穿白大褂呢,他穿着牛仔裤和毛衣。医生查房,都应该穿白大褂啊。 来不及再打量,接着我又看见除了两个医生。一个人站在病床旁,病房里的那些白影子都围着他头顶转。就跟昨晚围着我转是一个情形。 我把那人看着。 他也把我看着,两人用同样的目光对视。我头顶开始冰冷,我知道,那些白影又飘到我这边来了。 那人哼了一声,从我旁边走出病房。肩膀有意无意的撞了我一下。 “金师傅,怎么我刚来就走。”一个穿着考究的人走进来。 那个姓金的人,没回话,听者他脚步咚咚的在住院部甬道里响着。 那个穿着名牌夹克,笔挺西裤的男人走进来,腋下夹着一个真皮的公文包。这肯定是个领导,大领导都是这么打扮的。 “邹厂长……”邱阿姨看见那个男人了,呜呜的哭起来:“我们家老邱怎么办哦……” 邹厂长连忙劝邱阿姨:“别哭别哭,你现在担子重得很呢,你要是垮了,谁来照顾老邱。你也别急医疗费的事情,老邱是厂里的功臣,几十年工龄,反正医药费全报,我是拿钱来垫付这个月的药费的。” 垮了垮了,为什么邹厂长这么巧要说垮了。我无稽的联想。 邹厂长走到病床前,用亲切但又标准的官腔对病床上的邱升说道:“老邱,别担心你的病,厂子里的人都惦记着你呢。厂里没你不行啊。你要好好养病,病好了,我们还等着你回去为厂子做贡献呢。” 病床上的老邱看着邹厂长,眼珠浑浊,嘴里喃喃的说着什么话。 邹厂长用很夸张的动作,把头靠近邱升,“老邱,你想说什么啊,有什么话,尽管交代给我。” “垮了垮了……”病床上的邱升声音很微弱。但我听到了。 我拉了拉王八,王八会意,和我退出了病房。 “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古怪,你难道没发现吗。”我悄悄说道。 “没有啊,都很正常。”王八说道:“我告诉你他们是谁,赵大夫不是这医院的,是别处请来的。他和刘院长以前是医科学院的同学。估计是很有水平的医生。和刘院长共同会诊。” 王八看来到这病房来了好几次了,很熟悉情况。 我说道:“他是医生,怎么知道这个病房闹鬼。也许他不是医生。” “你瞎说什么啊。” 我压低声音正色说道:“那个赵大夫不一般,鬼怕他,我刚才看到了,他脚下踩着一个鬼魂,是他故意踩的。还有,他如果不知道这里邪乎,怎么会阻止你来。” “他明明是医生么。”王八还在嘴硬。 “刚才走出去的那个姓金的,是什么来历?” “这个人,你说他怪,我倒是相信,他还真是我们的同行。邹厂长见邱升病了这么久,都没有好转,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能人,听说是郧西那边的人,在当地治邪很出名的。” “王八,我们把自己的事情了结了,别再来。这里能人多了,我们算个屁!” “我倒是想跟他们较量较量。” 我恨不得跳起来一飞脚把王八提到磨基山去。 我揪起王八的衣领,“你没发现吗,这次我进去一点都不害怕了,知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有能人把这些恶魂都给压住了,但又没驱赶它们。” 王八瞪大眼睛,“为什么?” “我哪里知为什么,我只知道,这事情肯定不止这些魂魄那么简单。病床上的老邱不止是被鬼魂缠住了,肯定还有别的事情。”我摇了摇王八,“你想和这些人较量?你舔他们的屁眼的资格都没有。” 跟王八再三嘱咐了,我们去把他前几次没算完的卦象算完,然后拍屁股走人。知道缠住他的小鬼来历就收手,至于我遇到的鬼魂应该没问题,有人制的住,我就不用担心了。可缠王八的那个小鬼,刚才没有踪影,看样子是躲了。 和王八看着病房里,刘院长和那个从外地请来的赵大夫,正在讨论邱升的病情。那个邹厂长,安抚了邱阿姨几句,也走了。出门的时候把我和王八上下观察一番,边打量边看向那个赵医生。 我听见赵大夫和刘院长为邱升的病情争吵起来。声音不大。本来挺客气的,可是赵大夫说了句什么,就把刘院长给搞得罪了,刘院长指着赵大夫,气得说不出话,也出了病房。邱阿姨劝都劝不住。 那个赵大夫我看就不是医生,他见刘院长走了,竟然自己掏出烟靠着窗子抽。面部表情很迷离,眉头皱起,眼光看着窗外远处,好像在想些什么。 我和王八进去后,王八对邱阿姨说还是继续上次的算罢。 邱阿姨没说什么。 王八就把他那一套东西拿出来,司南、铜钱、竹签子什么的。我看见站在一旁的赵医生,对王八的家业完全不屑于顾。医生么,对这套是很鄙视的。就算是中医也是。我看赵医生的身份应该是中医,西医看见王八在做法事,早就少见多怪,大呼小叫了。 王八又把他上几次的卦一一算过来。 最开始是邱升的八字。原来邱升已经五十一岁了。邱升没有兄弟,有个姐姐在汉口,父母早逝。邱升是武汉人,六七年下知青到了鸦鹊岭,七九年招工在宜昌的**厂。九二年当了厂里的采购科长。今年过年后,农历二月开始生病。 王八推卦的本身还是可以的,虽然算不出很精准,但基本上能把邱升生活的转折点的时间大致算出来。这个本事,作为玩票性质的神棍,的确不错了。邱阿姨当初在九码头能找到王八,还是有道理的。一般的算命瞎子,那个敢打包票算前半生的命的,他们仅凭记忆力,很难把六爻中的变卦推到第二变以上,王八可以推到第五变,当然王八摆卦是看得见的,可以用铜钱和筹子摆。 “正月廿四,辰时二刻”王八对我说:“我们从这里开始。” 我对王八说道:“闰十三,大馀二十一,起四十一刻半,尽于十二刻三分。” 王八根据水分的变化,摆弄地上的铜钱,用司南比划方向。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双庚双辛,劫禄,灾厄……” “闰十三,小馀十七,起三十刻六分,尽于四十四刻正分。” “双庚双辛,病弱,刑伤……” “闰十二,小馀九,起三十八刻两分,尽于十九刻七分不尽…… “二月初七,申时欠半刻三分……” 我停住了,水分在这里断了,这是什么道理。我从没遇见过。我一时愣着,答不出王八。 那个赵医生也把头转过来,看着我。虽然不动声色,可眼角眯了眯,好像在看我的笑话。他绝对是行家,他也算出了水分到这里漏光了。他和我一样,可以用心算水分。 毕竟我是年轻人,看见赵医生的神情,我还是忍不住争强好胜,“阴长五尺三厘,宽一分一厘,朱雀斜偏六寸。”这是晷分,算时刻的另一种方法。我在古籍的一些晦涩难懂的历法里看见的。 王八滞涩一下,但是随即又摆弄他的铜钱。“巳卯亥双辛,财帛,学士……” “小伙子,你姓什么?”赵医生问我, “徐” 他对我感兴趣了:“没听说过湖北四川有那家姓徐的懂晷分……” “我又不是跟人学的。” 赵医生来了精神:“不是家传的?” 我哼哼两声:“我家可没人会这个。” “那是谁教你的晷分?” “我们没师傅。”王八一边摆弄卦象,竟然也在听我和赵医生谈话。插了句嘴。然后继续聚精会神的摆卦像。 “我知道你们没师傅,哪有像你们这么不懂规矩的。”赵医生说道:“我是问,谁教你的晷分?” “看书看的。”我说道。 赵医生把我看了一会,“看书学的,什么书。” “有很多典籍有水分和晷分的记载,我们把其中相关的内容都剔出来,整理后再看出规律,不就行了。”我老实答道。 赵医生把我看了很久,“你知道一般人拜师学水分要多少年吗?” “我那知道,这个东西真有人学啊,还真有跟我一样无聊的人,我还以为只是古书上,记载时间和节气的方法呢。” “看书都能学懂……”赵医生沉吟道。 我说道:“晷分比水分好弄,历朝历代都有钦天监,我看了书,然后到了北京瞧了瞧几个华表,晷分就都明白了。” 赵医生脸色铁青,好像不信我。 “现在是什么沙?”赵医生声音低沉。 我想了想,“六十二万九百六十三进,四千五十七出。” 王八说道:“疯子,叫你别算沙的啊,我只能用水分和晷分算术。” “明明是沙最简单,他却老是算不会。”我向赵医生说道。 “错了,算沙是最难的算术,你朋友已经很厉害了。会用晷分和水分算。”赵医生沉着声音说:“你三种都会算?” “我哪里会算,我只会用时辰和节气把它推出来。”我耸耸肩膀:“这个应该不难吧。” “不难……”赵医生苦笑道:“我这辈子,只见过三个人会算沙。” “那三个人?”我从来都以为算沙是我自己从古书中找到的计算时刻的方法,没想到,原来和水分晷分一样,都是有路数的。 “一个是你。”赵医生说道。 我把自己指着,三个中就有我一个!太抬举我了吧。 “另一个是我老师。” “还有一个是谁?”我问道。 赵医生不说话了,用大拇指对着自己的鼻尖点了点。嘴角下撇,在笑。 我呆了,这算沙,我从来没把它当回事,我甚至觉得算沙比水分和晷分要简单。没想到我竟然无意窥到这么偏门的算术。 “光看书没用,很多东西你们根本不懂……”赵医生看了看邱阿姨和王八,“我们不吵他们,出去说。” 王八急了:“疯子,你出去干嘛,二月初九巳时半刻,晷分多少?” “阴短两寸,宽七分四厘,玄武正偏二寸半厘。”赵医生替我答道。 “二月十三丑时两刻,水分走十九分半,馀三厘不尽……” “二月十五未时,水分……” “二月十九午时,晷分……” 赵医生连续报了几个日期的刻分。王八一时算不完。 赵医生和我走出病房。 我走的时候,看了邱阿姨一眼,我和赵医生说的这些玄理,一般人应该都会很感兴趣的,再说,也是跟她丈夫休戚相关的东西,她怎么就一点都不在意呢。邱阿姨今天穿的是一件紫色的呢子套裙,很端庄。头发梳成个大髻,一丝不苟,她是个很细致的人,正在用手去摸头发,把不受发簪约束的发丝捋顺。邱阿姨的手白皙纤长,可是她中指包了个创可贴,光从她的手来看,就不应该是干粗活的人,怎么会做事把自己的手给伤了。看来人都不能遭遇突然的厄运,不然像邱阿姨这种女人怎么会乱了方寸。 赵医生和我站在病房,两人抽烟。 “你是医生,怎么也抽烟。” “谁说医生不能抽烟的。”赵医生的语气不屑于顾。 我很喜欢他的这种语气。现在把赵医生又打量一遍,发现他很高,且瘦,脸色土黄,头发散乱。如果他注意一下形象的话,应该还算五官端正。可是他好像不在乎这些。 赵医生说话的口气变得不再那么傲慢了,“你知道听弦和算蜡吗?” “不知道”我摇摇头。 “也是,”赵医生笑了笑,“你只是个小滴噶,又不是什么术士。” 赵医生竟然把我和术士放在一句话里! “让我猜猜你的命,看样子你是丁巳年生的,呵呵,别这么个模样,像你这个年龄段的,能有五火以上的八字,只在丁巳年。” “我是六个火。” “哦,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赵医生突然不说话了,对我说道:“你和同伴,爱怎样怎样吧,我有事先走了。” 这个赵医生很奇怪,没来由的跟我讨论一会算法,就莫名地走了。而且走了,好多天都没哟回来。他给我的印象较深,虽然只寥寥几句的交谈。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好医生。 “疯子你进来,给我报水分。”王八在里面喊。 我说道:“你出来一下。” 王八嘴里嘟嘟囔囔的,不耐烦的走出来,“怎么啦?” “刚才那个赵医生也会算水分,可是为什么邱阿姨不请他算?”我压低声音。 “我只知道赵医生是这里的刘院长从别的地方请来的。都说过了,他们是医科学院的同学。也许邱阿姨不知道他会算,只把他当医生。” “赵医生是从哪里来的?” “不知道。” “你去问邱阿姨。”我又把王八拉住:“还有那个姓金的,到底是什么来历。一并问。” “问这些干嘛?” “你还不明白吗,那个姓金的和赵医生都不是普通人。他们都在这里,邱阿姨应该没有道理再找你驱邪啊,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有驱邪的本事。” “你是说,邱阿姨不相信他们?” “是的。” “为什么呢?” “你个苕,所以我叫你去问邱阿姨撒!” 王八在邱阿姨哪里什么都没问出来。邱阿姨跟王八一样,只知道赵医生是刘院长请来的。刘院长是医院的主管内科的副院长,擅长治疗疑难杂症,很多西医宣判绝症的病人,刘院长都治好过。赵医生是刘院长的同学,而且刘院长又把他请来,水平肯定非常高。 至于那个姓金的,是个驱鬼的神棍无疑,只是邱阿姨对他也一无所知,而且跟王八说起他的时候,有点不耐烦,好像很讨厌他。只是碍于邹厂长的面子,听之任之而已。 和王八在中医院捣鼓了一天,没有什么收获,我们也不好意思跟邱阿姨说我们算出缠王八的小鬼就收手。在病房呆了一天,我除了看见那些漂浮的白影,没有发现那个小鬼。 在王八家里吃饭,董玲做的饭。 “王八,邱升现在能说话吗?”我边吃边问。 “你们能不能挑个别的时间说这些,好不好?”董玲发火了。 “邱升现在的能说话,但是思维混乱,说的话,谁也听不懂。” “我们明天,去跟邱升说几句。” “你说的有道理,我们只能从邱升自身问问情况了。” “我没地方睡觉了。”我很直白的对王八说。 “没事,就住我这。” 我连忙向董玲说道:“别这样看我,我睡客厅。不妨碍你们。” “疯子,你莫乱说话,传出去董玲怎么嫁人。”王八说道:“董玲照顾我,才没回家的,晚上睡在沙发上。” “我信,我信。”我故意说反话。 董玲见我这么无耻的公开说这些暧昧的话题。看她的表情,恨不得用筷子捅死我。 第二天王八早上要去检察院办事,我一直睡到下午,饿极了,才起床。在王八的厨房里,下了点面条吃了。王八到了下午才回来。急急忙忙的拉上我就走。 这次到了病房,里面只有邱阿姨一个人在守着邱升,今天很好,那些密密的白影都不见了,一个都没有,病房干净的很,没有任何脏东西。我和王八对邱阿姨说,看来有些事情我们要问一问他自己。 邱阿姨说:“他现在神志不清,我跟他说话都难得有反应。你们试一试吧。” “邱科长、邱科长……” 王八轻轻的摇了摇邱升的肩膀,王八手里扣着个檀木,他在耍小手段。邱升眼睛睁开,眼眸无神。眼白里全是血丝。 “邱阿姨,二月初七你们家出了什么事情没有。”我在旁边问邱阿姨。 “我们家没出事,都蛮好。”邱阿姨说道。 我心里很奇怪,王八按照计算,邱升在二月初七的那天,配偶会有凶煞。可是邱阿姨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您没有在家里看见镜子破了,或是走在路上,有东西掉在你旁边,或是突然有车差点撞到你……”我提醒邱阿姨,邱阿姨现在好端端的在我面前,虽然遇到凶事,但肯定是有惊无险。不过,邱阿姨一点印象都没有,难道我和王八算错了? 我低着头在地上比划着,重新算那天的水分,猛地抬头,看见邱阿姨很不安,做了动作,这个动作让我吃惊不小。 邱阿姨在把身边的一个拨浪鼓藏在了身后。她以为我没看见。 医院里是很忌讳这种东西的,拨浪鼓、铃铛,甚至所有的乐器,医院里都不应该出现在这种东西,特别是中医院。犹以铃铛类的乐器,容易招鬼,医院里阴气盛,所以容不得这些东西。可是邱阿姨为什么会藏个拨浪鼓在这里呢? 王八继续问邱升的话:“邱科长,你能说话吗?” 邱阿姨说:“小王,没用的,你以前又不是没试过。” 王八不死心,“邱科长。你看的见我吗?” 邱升说话了,很慢,“我走不动哒……” 王八一听,连忙又摇了摇邱升的身体,“你在那里?” 邱升苦苦的哀号起来:“我走不动哒,我不走哒……” 一个护士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看见邱升的这个样子。连忙也仔细看着邱升。王八正问的着急,没有理会护士,仍旧问着邱升:“你走在那里?” 护士靠近邱升的脸,仔细观察邱升,看他是否有突发的情况。护士并没有慌张,邱升应该没有什么事情。 我看见邱阿姨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忙问道:“您没事吧。” 邱阿姨现在在东张西望,不知道在看什么,模样很紧张,她刚才的那个动作让我无意看见,我就觉得她很不对劲。可现在邱升突然讲话了,她却这幅害怕的表情。我很费解。 邱升继续在哭喊:“不走了,不走了。” 我听见那护士在安慰邱升,细声细气的说:“好好,不走了。” 现在的护士还是有敬业的嘛,不像我上次在医院打针,护士把我屁股差点捅穿了。 邱阿姨越来越不安,她站起来了,身上在发抖。我也突然觉得病房里的温度下降了很多,刚才竟然没发觉。 “小徐,你们帮我照看一下,我去给老邱到餐馆买点饭回来。”邱阿姨往门口走去。 屋里的温度在还在下降。 邱阿姨走到门边,去拉门,拉了两下,却拉不开。邱阿姨急了,双手去拉。嘴里急得喘气。 这医院的硬件设施也太差了吧,我走到邱阿姨旁边,帮她拉门。哟呵,还真拉不开。我又用手去扭转门把手,扭不动。拐了,出问题了,就算是门反锁,从里面也应该能扭开啊。 邱阿姨浑身发抖,站到墙角。 房间里不对劲。 我大声向王八喊道:“王八,屋里有几个人。” “三个,哦,不对,加上邱科长四个。”王八说道。 “邱阿姨,屋里有几个人?”我问道。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晓得。”邱阿姨焦灼不已。 护士。 我刚才看走眼了,没注意到护士的古怪。 护士现在正把头埋在邱升的头顶,黑黑的长发垂下,把邱升的头部覆盖。王八的头也离护士很近,都要碰上了。 “王八……”我结结巴巴的说道:“你离病床远点。” “怎么啦?”王八站直身体,我分明看见他的头从那些头发中穿过。 邱升打的点滴,吊瓶里的盐水全部变成了红色。 我现在把那个诡异的护士看着,护士身上不是穿的护士服了,而是白色的长裙。护士身体四周,阴气弥漫。 护士知道我在看她,她慢慢扬起头,向我看过来。 我看清楚了护士的面部,长长的头发几乎已经把她的面部遮完,我从头发的缝隙里,看见惨白惨白的脸皮。黑洞洞的眼眶,里面什么都没有。 护士开始张嘴了,好像在笑,比哭看着还瘆人。 我身边的邱阿姨大喊起来,“救命啊——” 邱阿姨,拼命的去拉门,门当然是开不了。邱阿姨,又跑向窗户,去拉窗户的把手。可是情急之下,那里拉得开。邱阿姨发狂的用手去捶窗户玻璃。 咚咚咚咚的响声,可玻璃并不碎。 王八知道出问题了,可他什么都看不见,他竟然背对着那个鬼护士。 “王八,你的桃木剑呢,快拿出来。”我喊道。 “什么……什么……”王八不知所以然。 那护士猛的把头往我这边一甩,我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卡住,不能呼吸。我喉格格有声,但就是换不过气来。我憋闷异常,慢慢蹲在地上。心里恐惧万分。 那护士又把身体转了过去,静静地看着邱阿姨。邱阿姨还在发狂地捶窗子。 咚咚……咚咚 我眼睛的余光,看着邱阿姨,原来护士想对付的是她。 邱阿姨看来有大麻烦。我要憋死了,舌头从嘴里伸出来。“荷——荷——”我觉得脑袋里如同气球要胀破的感觉一样,眼睛好疼,是不是眼珠子要蹦出来了。王八见了,连忙过来,压我的胸口,想让我换气。可是没有用。我一丝气都吸不进去,也吐不出来。 王八拿了个竹签,狠狠的在我印堂上戳了一下。这下我,才长舒了一口气。眉间疼的厉害,鲜血留下来,糊住我的眼睛。 我看见的世界,全部变成了红色。血红色。 护士慢慢的向邱阿姨走过去。不是,是飘过去。她根本就没有脚。护士移动地很慢。 邱阿姨能感觉到她,可是看不见。邱阿姨转过身,被靠着窗台。眼睛四顾,想看清到底护士的方位。可她看不见。 王八突然也猛地一震。“啊——啊——”王八指着邱阿姨。 我也看见了: 一个黑漆漆的小孩脑袋,显在窗玻璃外,正在邱阿姨的头顶上方。 小孩的脑袋五官扭曲,正在狠狠的往玻璃上撞。 咚咚——咚咚—— 原来这件事情,跟邱阿姨有脱不掉的干系。我和王八一开始就错了。 鬼护士,不,她根本就不是护士,离邱阿姨还有一米左右的地方,停住了。 邱阿姨把自己的喉咙捧住,嘴巴张得老大。面部惊恐,眼珠突出,可她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窗玻璃仍旧在砰砰的响着,我和王八看清楚了,那个用不停撞玻璃的,正是缠住王八的小鬼。邱阿姨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落到这种境地。 王八看见了那个小鬼,也吓得厉害,嘴里念起咒语。可是不管用,邱阿姨的处境越来越糟,她已经凌空被提起来,高跟鞋尖都离开地面了。邱阿姨胀的紫红,眼看就要被憋死。窗外的小鬼力气也小了很多,现在只是紧紧的贴着玻璃,不能狠狠撞玻璃。 我和王八束手无策。只能呆呆地看着。 哐当一声,我们身后的门终于开了。是有人从外面撞开的。 一个人快速冲进来,站到我和王八前面。 正在折磨邱阿姨的鬼护士,感觉有人进门了,马上回头。邱阿姨从空中落了下来。摔在地上,口吐白沫。她看见了冲进来的人,嘴里无力的说着:“金仲……金师傅救我……” 原来这个神棍叫金仲。 金仲向那个鬼护士走了两步,扬起一只手。那护士开始怪叫,无法形容她的声音,她叫声超出了人类耳膜能够接受的频率。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可金仲一点都不受影响。仍旧稳稳的站着。我看着他敦厚的背影,感觉跟救世主一般。 鬼护士身体在扭曲。看样子在挣扎。可她周围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罩子,把她禁锢,无论怎么挣扎,她都不能移动。鬼护士身上仿佛被捆住了无数重绳索,那看不见的绳索,愈来愈紧, 鬼护士的头发飞起,向上飘着。露出惨白的脸孔。 听见金仲嘴里说了声:“疾!” 这一刻,彷佛时间停止了。我耳朵里刚才那种嘈杂的嗡嗡声登时完全安静。只有一种寂静的鸣声,只有在最安静的时刻,人才能听到的单调的鸣声。 鬼护士的脸,如果那也算脸的话。白色的脸皮在脱离。鼻子以下全部是血肉模糊一片。 金仲在哼哼的冷笑。 鬼护士黑洞洞的眼眶开始飘散出灰白的烟雾,很淡的烟雾。鼻子下面开始狂喷黑血,喷的到处都是。我和王八连忙避让,可是还是感觉不少溅到身上。 黑血飙的很猛,鬼护士的灵魄渐渐消散。 病房里弥漫着一股土腥臭。那些从鬼护士身体里幻化出来的黑血,变成了一些清亮的液体,洒的到处都是。王八开始吐了。 金仲又把窗玻璃外的小鬼看着。那小鬼一动不动的贴在玻璃上。越贴越紧,看样子要穿过玻璃。可他并不是自己要进来,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往里面拉。 金仲太厉害了。是我见过最牛逼的神棍。 邱阿姨在尖叫。她刚才被鬼煞差点勾魂,现在才缓过气。人在经历最惊险恐惧的事情后,最佳的方式就是哭,哭这种生理反应,能够有效的缓解人紧张的神经,调节呼吸。 金仲长哼了一声,很不甘心的。那小鬼如释重负。马上从玻璃上消失。 金仲转过身,把我和王八看着。 我和王八正要去感谢金仲,谢谢他来救急。 “你们两个二百五!在瞎搞些什么!”金仲暴怒不已,狠狠的向我们骂道。 我和王八正要解释。 金仲指着我们的鼻子:“滚!都给老子滚!” 床上的邱升在说话:“我不走了,赵医生,我不走了。” 邱升怎么会知道赵医生,他为什么求赵医生,说不想走了?我心里充满疑云。加上刚才金仲的非凡表现,我知道,这个事件的复杂性,远远超出了我的理解能力。 金仲走到邱升旁边,看着邱升。邹厂长也走到病房里,把耳朵凑到邱升头边,“老邱,你在说什么……” 我和王八还想看个究竟。 金仲厉喝道:“你们怎么还不走!” 他看都懒得看我们。 我和王八悻悻地退出病房。心里说不出的失落。 和王八两人走到大街上。 “原来高人治邪,连家业都不用的。”王八声音很低沉,一脸沮丧,“我真是井底之蛙,想不到世上还有这么厉害的能人。比那个罗师父厉害多了。” 我点点头,赞同王八的说法。可我心里却想着赵医生,他应该也很厉害,连神志不清的邱升都能在混沦中叫他。 金仲就在邱升旁边,可邱升并没有喊金仲的名字。 “王八,我们再算算二月初七的水分。”我提议。 “是啊,那天邱升的配偶,也就是邱阿姨会出事……”王八估计也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情,一点就明白我的意思。 我们没算错。算了几遍都没错。可邱阿姨一直都好好的,直到今天出事,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很怪异的想法。邱阿姨的中指为什么缠着创可贴。还有,鬼护士绝对不是医院里漂浮的野魂。那个鬼护士为什么要针对邱阿姨。原因很简单,她跟邱阿姨有仇恨。 “王八,你不是说你认得110接警的人吗。”王八是律师,他又喜欢利用职务之便,打探一些古怪的事件。所以他曾经跟我提到过,110接警的警察,有他的熟人。 王八一刻都不耽搁,马上用夷陵通打电话。 “小宋啊,我是鲲鹏,你不记得我拉,我们在一起吃了几次饭呢,上个月还在山野吃了饭的,你忘啦,我是王鲲鹏啊……是是是……我就是***律师事务所的王鲲鹏……你现在不方便啊,那晚上出来吃顿饭啊。” 金仲转过身,把我和王八看着。 我和王八正要去感谢金仲,谢谢他来救急。 “你们两个二百五!在瞎搞些什么!”金仲暴怒不已,狠狠的向我们骂道。 我和王八正要解释。 金仲指着我们的鼻子:“滚!都给老子滚!” 床上的邱升在说话:“我不走了,赵医生,我不走了。” 邱升怎么会知道赵医生,他为什么求赵医生,说不想走了?我心里充满疑云。加上刚才金仲的非凡表现,我知道,这个事件的复杂性,远远超出了我的理解能力。 金仲走到邱升旁边,看着邱升。邹厂长也走到病房里,把耳朵凑到邱升头边,“老邱,你在说什么……” 我和王八还想看个究竟。 金仲厉喝道:“你们怎么还不走!” 他看都懒得看我们。 我和王八悻悻地退出病房。心里说不出的失落。 和王八两人走到大街上。 “原来高人治邪,连家业都不用的。”王八声音很低沉,一脸沮丧,“我真是井底之蛙,想不到世上还有这么厉害的能人。比那个罗师父厉害多了。” 我点点头,赞同王八的说法。可我心里却想着赵医生,他应该也很厉害,连神志不清的邱升都能在混沦中叫他。 金仲就在邱升旁边,可邱升并没有喊金仲的名字。 “王八,我们再算算二月初七的水分。”我提议。 “是啊,那天邱升的配偶,也就是邱阿姨会出事……”王八估计也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情,一点就明白我的意思。 我们没算错。算了几遍都没错。可邱阿姨一直都好好的,直到今天出事,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很怪异的想法。邱阿姨的中指为什么缠着创可贴。还有,鬼护士绝对不是医院里漂浮的野魂。那个鬼护士为什么要针对邱阿姨。原因很简单,她跟邱阿姨有仇恨。 “王八,你不是说你认得110接警的人吗。”王八是律师,他又喜欢利用职务之便,打探一些古怪的事件。所以他曾经跟我提到过,110接警的警察,有他的熟人。 王八一刻都不耽搁,马上用夷陵通打电话。 “小宋啊,我是鲲鹏,你不记得我拉,我们在一起吃了几次饭呢,上个月还在山野吃了饭的,你忘啦,我是王鲲鹏啊……是是是……我就是***律师事务所的王鲲鹏……你现在不方便啊,那晚上出来吃顿饭啊。” 我和王八在沙龙宴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这里可以隔着落地玻璃清楚地看着夷陵广场,王八真是有钱人,老子还从来没在沙龙宴吃过饭呢。 看见一个穿警服的年轻人从一个的士上下来,向沙龙宴走过来。 “他就是小宋。”王八跟我说道。连忙站起来,向那个警察招手。 那个警察看见王八了,径直走到我们这个桌子。 “宋警官。”我连忙向警察打招呼,把手伸向他。 我十几岁的时候喜欢打架,被警察修理过,很惨。所以看见警察就紧张,下意识的想讨好。 宋警官人很面善,待人也客气。连忙和我握手:“莫这么生分,我和鲲鹏是好朋友,你就叫我宋志。” 三个人坐下来喝酒吃菜。讲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饭要吃完了,宋志对王八说道:“说说,又找我窃取什么国家机密?” 宋志到底是年轻人,一顿饭吃下来,说话就很随意了。他是个直白人,知道酒过三巡,王八就要套他的话了,还不如自己先摊牌。 王八笑着说道:“真是警察身份,明察秋毫。我想问一下,你们三月一号(即农历二月初七)接到什么凶杀啊,失踪之类的报警。” “你当我是电脑啊,我怎么记得住这么久的事情。”宋志笑着说:“每天那么多类似报警电话。” “自杀也算。”我在一旁多嘴。 王八说:“那你有时间了,帮我看看,我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不用。”宋志跟王八开玩笑:“就晓得你的饭不是那么好吃的。只要不是违反工作原则的,我能帮就帮。” 说的王八都不好意思,连忙示意我给宋志递烟。 “我的女朋友刚好今天在值班,她今天不接线,可以帮你查。”宋志把手向王八一伸:“把你的大哥大借来用一下。” 王八高兴坏了,把夷陵通递给宋志。 宋志给他女朋友打了抠机。他女朋友很快就回了。 “姗姗,你帮我在电脑上看看,三月一号,有没有接到行凶的报警?” “不会吧,这么和平啊。那失踪呢。” 宋志问了一会,捂着电话对我们说道:“那天很太平,最严重的报警是胜利四路有群混混打群架。” “那你再帮我们问问,十天内,有没有女子死亡的报警。”我问道。 “你等等,这个估计有点难度,鲲鹏,你又欠我人情喽。”宋志继续对着电话跟他女友说道:“想着你一个人值班,蛮寂寞,跟你聊几句解闷撒。你再查查,三月一号到十号,有没有什么报警是关于发现女尸的?” 宋志听了一会,说道:“什么地址?” 宋志又听了估计两三分钟。 放下电话,看着我,慢慢说道:“小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和王八把宋志看着。 “你猜中了,三月六号。有人报警,东山花园**栋四单元五楼501室, 110接警也不是天天都有凶杀案。毕竟大部分都是些打架闹事的小纠纷。刚好三月初那几天,没什么大的事件发生,就是东山花园的女尸特别些。 我和王八不知道怎么回答宋志。总不能说,我们因为在捉鬼,才找他套口风罢。 宋志说道:“我不是说这个女尸死的奇怪,我奇怪的是你们怎么能肯定那几天会出这个事情。” 王八和我只是问东山花园的女尸是什么情况。 宋志说:“就是一个女孩子,死在了房间里。她楼下的住户卫生间天花板和墙上不停的渗水,敲楼上的门,总是没人开门。卫生间漏水漏的很严重,就请了物业来开门。就发现了这个女孩子在卫生间里死了,开始都以为是热水器煤气中毒死的。后来法医鉴定,是心脏病,心肌梗死还是冠心病发作,不是很清楚……我伙计(宜昌方言:此处指女朋友)说,她妈来认尸,哭的那叫个惨。” 宋志走了,虽然对我和王八问这个事情有点怀疑。但毕竟这个案件已经是板板钉钉的事情,心脏病。他没过多计较我们的询问。他不是刑警,没那么多想法。 宋志走了,王八问我:“你怎么就这么能肯定,二月初七的事情。和邱阿姨有关。” 我说道:“这就怪你自己了,你都二十几了,没谈过恋爱,当然不明白这些事情撒。你想想,一个男人躺着,两个女的在拼命。这个场面说明什么问题,二女争夫呗。” “你厉害,这都看得出来。” “那是,你当我这么多女朋友是白谈的啊?” 和王八去了东山花园,我们想到那个房间去看看。也许从房间的布局,我们能看出点端倪。 到了东山花园**栋四单元,妈的是电子门,好不容易等了个人出来,我和王八趁势进去,那个人看了我们好久,差点没把我们当小偷。 五楼501室门口,防盗门上贴了个纸条,“招租1311446063*”。我和王八看着。看来这个房间是女孩以前租的。 我们看了看,502室的门开了,一个老婆婆出来。看着我们。我和王八一时慌乱,王八连忙说:“我们在大门口看见这里招租,所以来看看……” 老婆婆神秘的说:“小伙子,莫租这个房子。” 这老婆婆真是个热心肠,知道房子里死了人。提醒我们。 我和王八故意装作不知情,问为什么。 老婆婆说:“以前这里租的人,是一对桥子(宜昌方言:姘头),男的比女的大好多岁。几个月前,那女的就死了,警察一会说是煤气中毒,一会说是心脏病,都是假的。我就知道,是那个男的杀的那个女的。” 我和王八听了大惊。 老婆婆以为我们是被吓住了,“所以你们千万莫租这个房子,死了人的,不好哦。我现在都听得见这屋里有时候晚上呯里邦郎的响,跟那个女的死的那天一个响声。女的死的那天,我还以为他们在打架,没想到过了几天保安开了门,才晓得是杀人。” 我和王八心里有数了。 邱阿姨果然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因为,二月初七,邱升已经病倒了。那里会来杀人。老婆婆没看见邱升,只是根据屋里的响声,以为邱升在。其实邱升不在,把女孩弄死的,根本不是人。 那有年纪轻轻的就心脏病突发死的。那女孩是被鬼缠死的,更准确点,是被吓死的。 邱阿姨的中指,缠着创可贴,我去了两次了,她都缠着,两次间隔一个星期,哪有这点小伤,个把星期还不痊愈的。 中指有伤口,除了受伤,还有一个解释:邱阿姨养鬼。 怪不得邱阿姨长得漂亮呢,这个年龄应该都是黄脸婆了,原来她会这手。我想起第一次到病房去,竟然没有看见她,原来是她阴气太盛,我把她也当白影中的一员。 原来缠着王八的小鬼,是邱阿姨的指使。我们找到答案。心里踏实多了。明天就去找邱阿姨,这事就可以了结。 和王八弄清楚了缠着王八小鬼的来历,我们开心的很,在外面吃了宵夜,才回王八的寓所睡觉。这一夜很安稳,那个小鬼没来找王八。 王八早上一起来就给他单位打电话:“今天休息。不上班了。” 病房里邱阿姨很憔悴,呆呆的坐在她老公病床旁边。 王八把八百块钱递给邱阿姨。意思很明白,不管什么原因,你就不要扯上我了。 邱阿姨把钱收了,说出的话很让我们吃惊:“你们知道啦,是不是金师傅给你们说的。” 这事是我和王八自行查出来的,怎么邱阿姨要扯上金仲呢。 邱阿姨在哭:“我真的信不过他们了……小王,只有你能帮我……小神也被金师傅弄跑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谁来把老邱治好哦……” 我拉着王八就走,这女人心肠太坏,竟然养鬼杀人,虽然世俗的法律拿她没有办法,但看她现在的样子,已经收到惩罚。至少她的良心,一辈子都不会好过。 我不愿意跟她有太多的牵扯。 王八却还不安心,问道:“邱阿姨,那个小鬼不会再来找我了?” “小神已经被金仲赶跑了,我当初也是想着只有你才能帮我,才要你来看看老邱的病啊……你这么有本事,肯定能治好老邱,我才要小神来找你的……”邱阿姨哭着说。 “邱阿姨,你太抬举我们了,正好相反,你应该是知道我没本事,才来找我的吧。”王八冷冷说道:“我们能勉强帮你看看邱科长到底怎么了,但又查不出你养小鬼,整你老邱的小情人……” “你们说什么!”邱阿姨正色大喊。看她心虚的样子。我知道我和王八没猜错。 我说道:“那个把你差点憋死的女鬼,不就是你养小鬼整死的吗,她那天想用你的方法弄死你呢。” 邱阿姨不说话,重重的坐在椅子上。 隔了好久,才又说道:“是不是金仲那个王八蛋告诉你们的?” “不是。” “除了他……还会有谁?就是他……我算是想明白了,邹厂长教我养小神,肯定就是他指使的,他和邹厂长,都惦记着我老公的那笔账目,想害我老公。”邱阿姨惨笑起来:“老邹,老邹,我家男人不就是捏着你们的把柄吗,老邱治不好,我把你们的烂事全抖出去!” 我和王八扭头就走,这事到这里,对我们来说,已经over了,我们不想参与更多的纠纷。这邱阿姨不是好人,听她的口气,金仲和邹厂长更不是善类,我们还是拍屁股走人为妙。 我和王八走到病房门口,不再理会身后的邱阿姨。 忽然听到邱阿姨慌张的喊道,“小王小王,快帮我叫医生!” 我们回身看去,邱阿姨正在使劲的捏着呼叫器。邱升在病床上开始呜呜的发出声音。头部拼命的摇晃。 我和王八一看,邱升病情突然恶化了。 邱阿姨把邱升的头部抱住,想稳定他的情绪。 邱升在病床上起来了,不是坐起来,而是跪在病床上,头向上扬起,手在撑在身下,可是他的手臂支撑不住他身体的力量,胸口重重地向病床上摔下去,可是他随即又勉力用胳膊支撑,把身体抬起,头上扬。接着他的腿部也想支撑起来。可是他卧床太久,腿也没甚么力气,连换个姿势都困难。 我和王八奇怪极了,邱升在干什么啊。 邱升的腿终于伸展开了,他现在做出一个怪异的姿势,两腿伸直,屁股翘的老高,身体和病床平行,双臂还是支撑在身下。这是个爬行的姿势。 邱升的动作把邱阿姨吓住了,邱阿姨松开邱升,对我们狂喊道:“你们快去叫医生!求你们了!” 我和王八却挪不动脚步,邱升的举动太古怪,我们虽然害怕,但也很好奇。邱升到底想干嘛。 邱升的四肢颤颤巍巍,肘关节突然歪了一下,他的身体又往下垂,但这次他反应快了点,马上调整好姿势。过了一会,邱升终于能够四肢稳稳的立在病床上。头部上扬。然后手肘平摊在床上,这下的他身体又往下矮了一截。 邱升在做这一系列的动作的时候,眼睛是闭着的。 病房安静不已,我们都把邱升呆呆地看着。 邱升的下一个动作,更出乎我们的意料:他仰起的头,摆了摆,“咩……” 这一声“咩”。叫的我们心里发麻。实在是太匪夷所思。 医生进来了,看见邱升的稀奇模样,连忙问:怎么啦?怎么啦? 邱阿姨哪里说的出话来。她被老公的样子吓住了。 两个护士没用什么力气,就把邱升安顿好,重新躺在床上。 一个护士说:“这个病号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月前,他拼命地在病床是打滚,翻到地上,还在到处爬,用嘴到处拱,嘴里嗷嗷叫。今天倒好,又爬在床上干什么。” 医生给邱升注射了少量的镇静剂,邱升又回复到平时浑浑噩噩的状态,在病床上睡着。嘴里嘟哝了一句:“赵医生,我不想走了……” 一个护士说道:“这里没赵医生,只有马医生。” 邱升没回答,沉沉睡去。 那个姓马的医生对邱阿姨说道:“你丈夫现在已经稳定了,不用担心。有事喊我,今天我值班。” 邱阿姨迷茫的把邱升看着。一句话都没说。 马医生和护士走出病房。我听见一个护士说道:“这个病人太怪了,怎么老是这样。都好几次了。” 我心里一凛。 和王八准备走到医院住院部的楼下,忽然听到身边的都在惊呼,嘈杂的很。 我和王八随着旁人的目光看去,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邱阿姨正颤巍巍的站在病房的窗台上。病房在四楼,地面都是水泥地。摔下来,九死一生。 邱阿姨要自杀! 我和王八连忙向邱阿姨身下的方位跑去。邱阿姨要是死了,我和王八总是不能安心,毕竟她和我们打过交道。我和王八的想法一样,都不愿意看着她死掉。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我和王八站到了邱阿姨正下方的地上,王八喊着:“邱阿姨,别这样,千万别想不开!我们回来帮你。” 可邱阿姨对王八的劝说无动于衷。也无视楼底下积聚的众人。 众人都把邱阿姨看着。估计病房里也已经有人,想冲上去抓住邱阿姨,情况危急,一时不敢上前。 时间在这一刻彷佛流动特别慢,每一秒都很漫长。邱阿姨的动作也如同慢镜头一般,缓慢滞涩。邱阿姨的身体在一点一点往窗沿外挪,一下一下……一下一下。 “啊”我叫了一声。 我看见了邱阿姨的腰后面,那个小鬼,正在一下又一下的顶邱阿姨。每顶一下,邱阿姨就离死亡进了一步。那小鬼顶的很开心,正咧着嘴在笑呢,嘴角滴着鲜血。 “邱阿姨被小鬼反噬,小鬼想取她的性命!”王八对说道,他也明白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急急忙忙地问王八。 王八急的用脑袋挠头。 我死死把那个害人性命的小鬼盯着看,把眉头皱起,眼睛狠狠的瞪着。好像这样会吓退小鬼似的。那小鬼看见我了,可他并不退缩,仍然一下又一下的推着邱阿姨。而且好像在眨眼睛,这个调皮的动作,却在这个凶险的境地下出现。 王八突然从附近拿了痰盂,顾不上里面的肮脏秽物,抡了半圈,向邱阿姨所在的窗台甩上去。痰盂没有扔不到四楼这么高,可是那小鬼停住了,王八的办法有效。王八捡起空痰盂,再次向窗台扔去。小鬼吱吱叫两声,我就看不见了。 邱阿姨如梦初醒,茫然的看着楼下,她啊的哭起来,吓的浑身抖动,死死把窗页抱住,一动都不敢动。 病房里的医生和护士,冲到邱阿姨的身边,把邱阿姨快速的抱回病房内。 王八把我看着,“疯子,怎么办?我们还是一走了之吗?” 我站了一会,不说话,最后两手一摊,“总不能见死不救。” “我就知道你不是没心肠的人。”王八耸耸肩,“走吧,上去看看。” 病房里正乱作一团。护士正在劝说邱阿姨:“阿姨,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呢,邱科长不会有事的,你别想不开。” 邱阿姨还在哭,哭的很大声。但她没有再做出很出格的举动。 刘院长也在旁边看着。冷冷的一言不发。 护士长看见我和王八了,“你们这两个干嘛的,出去出去,年纪轻轻的装神弄鬼,快出去!” 我和王八被骂,不知所措,却不料刘院长说道:“让他们留在这里,我有话问他们。” 我和王八退出病房,听着里面闹腾。 我抽了四棵烟,刘院长和几个护士出来了,但还有两个护士呆在里面。她们怕邱阿姨再想不开。 刘院长对我和王八说道:“跟我来。” 我和王八老老实实的跟着。和刘院长下了楼,穿过楼下的空地。一些没有散去的看客,看见我和王八了,在窃窃的说着:“刚才就是这个小伙子丢了个痰盂上去,把那个要跳楼的女人镇住……” 刘院长带着我们到了他的办公室。他反手把门关上,关之前,还打探一下外面。 “坐”刘院长指着办公室里的凳子。 我和王八不安的坐下来。 “老赵说你们没坏心。”刘院长也坐下,跟我面对面,“不然,我叫保安早就不让你们进来了。” 我很好奇,“赵医生跟你提到我们,可我和他只说过一句话啊。” “我是个医生,很反对鬼神这一套。可是……”刘院长顿了顿:“也许老赵的做法没错,这个邱科长的病情,有些事情,我的确无法用医学来解释。” 我和王八讪笑起来,不知道该是赞同他,还是反驳他的话。 “今天我们说的话,你们不能瞎传。”刘院长很谨慎。 “知道知道”我跟刘院长递烟,“你是医院的院长嘛。” “我不抽烟。”刘院长摆摆手,“你抽吧,没事。” “刘院长,邱科长到底是什么病?”王八问道:“我不懂医学,可是我朋友懂点。” 刘院长把我看着。 我还没明白什么意思,茫然往左右看了看。 “你是医生?”刘院长问我。 “我啊?”我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是不是,我可不是医生,我只是看过《内经》,有点兴趣而已。” 刘院长叹口气:“其实,我们医院到现在都没查出老邱到底得了什么病。” 我和王八不说话了。等着刘院长继续往下说。 “刚开始进来的时候,老邱只是一般的症状,发热,无缘由的发热。观察了几天,病情开始恶化,神智开始不清。我们开始以为是虚寒,伤了心脉。可是给他吃了几幅药,没有效果。住院后的一个月,老邱突然开始昏迷……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以你找来了赵医生。”我插嘴。王八嫌弃的撞了撞我。 “是的,他是我医科大学的同学,可是他不是个称职的医生。”刘院长苦笑道。 “不称职,你还找他帮忙。”我记起了刘院长曾经和赵医生在病房里争过嘴。 “医生称不称职,不在医术,而在医德,他总是弄些旁门外道,那里是个好医生。你们年纪轻轻,怎么也懂这些封建迷信。怪不得老赵走前,给我打招呼,说不要赶你们走。” “我们封建迷信,今天可是给你们的医院解了围,不然明天报纸上要报道中医院有病人家属跳楼,至于原因,那可就说不清楚了。”我话里讥讽刘院长。我莫名的对赵医生有好感,刘院长和赵医生有矛盾,这是很明显的,所以我对刘院长说话有点不客气。 刘院长看着我:“小徐,你说话的口气还真像我的老同学。” 我知道他说我像赵医生,心里有点开心。 王八说道:“刘院长,我们继续说邱科长的事情吧。我好像听到护士说,邱科长像今天这么种举动,不是第一次了。” “是第四次了。”上次他在地上满地爬,学狗叫。 我和王八心中的疑云,开始散开,我大致能猜到邱科长到底怎么了。 “刘院长,你知道一种民间的迷信说法吗?那种突然得了疾病,可又查不出准确病因的病人,拖了几个月死掉的。” 刘院长铁青着脸,“是老赵告诉你们的。” “不是,这个事情太明显了,用不着别人教。”王八硕大。 我把心中想了很久的事情,下了狠心,说出来: “邱科长是走胎了。” 走胎,宜昌民间流传已久的一种诡异的怪病。 只要是宜昌人,都知道这种很邪的病症,不对,我说错了,走胎,并不是病。而是一种很邪的死亡方式。一个活生生的人,无来由的就病了,西医会列出某些稀奇古怪的名称,比如什么甲状腺紊乱、心肌跳动失常、脑颅压力过大……等等常人很少知道的病因。 这些人,往往拖上几个月就死掉。年长的宜昌人都会很清楚,死者并非死于疾病,而是走胎。 而且当走胎的家人知道端倪,请来法师看情况的时候,法师若发现是走胎,都会如实相告。然后分文不收。这是天道人理循环,不能抗拒的。 比如我就知道我父亲的一个同事,三十多岁的时候,正当壮年,就是这么死了。我还去参加了葬礼的。追悼会上,工会主席念悼辞的时候,说***工作努力,勤勤恳恳,积劳成疾……那时候还没有过劳死死一说,不然死者家属不跟单位扯皮才怪。有的人就说歪话:还不是想入党! 可我听到一个老者很不屑的说:“都是乱说,我看是走胎。” 随着我慢慢长大,对这些事情也有点兴趣。就逐渐知道了走胎的一些背景。 首先,走胎不是人为的巫术,完全是一个人的命数。而且无法逆转,走胎的人必死。懂道行的人,最多只能能根据走胎者的表现,看出他走的什么胎。 拿邱升做例子。我看见他在病床上四肢支撑的模样,当时就闪出了这个念头:羊有跪乳之恩。刚出生的羊羔就会勉强的站立,在吸允母乳之前,会跪下来谢母恩。邱升的模样和姿势,就是这个动作,所以他应该是走了羊胎。 之所以我一直觉得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就是有一个原因:出胎之时,就是走胎者毙命的时刻。万无一个人能走几个胎的道理。可邱升走胎,不同寻常。可邱升出胎而且不是第一次了,听护士的说法,他还走过猪胎、狗胎。这就是这件事情最怪异的地方。 刘院长绝对知道走胎的典故。 他听我说到走胎,竟然没有骂我胡言乱语,一点都没有惊奇的表情,也许他早就知道了。 对了对了,我肯定他早就知道。 我和王八的这点道行算什么,连我们都看出了邱升是走胎。 那个金仲和赵医生怎么会不知道。刘院长之所以没有太惊讶,他一定是早就听金仲和赵医生中的某个说过一次。 赵医生、赵医生,我心里想到了赵医生,那个不修边幅,神情倨傲的赵医生。 我大喊道:“刘院长,你能不能告诉我赵医生到底是什么人?” “你问这个干嘛,你们不是讲过话吗?来我问我干嘛?”刘院长听见我说起赵医生,很不耐烦。我奇了怪,他们明明是老同学,怎么关系好像很不好,可既然关系不好,刘院长为什么要请赵医生来帮忙看病。 我说道:“邱升在走胎的昏迷中曾经喊过赵医生的名字。” 赵医生冷冷说道:“那又怎样?” 妈的,我内心里把自己抽了一嘴巴:刘院长并不是请赵医生来治病的,他其实早就知道邱升的病不是一般的病症,所以请来赵医生治邪的。赵医生根本就不是医生,刘院长不是跟我说过吗,赵医生不是个称职医生。潜台词就是赵医生从来就不务正业,根本就是个神棍。 我想到这里,把王八看着:这世上不务正业的人还真多。 我开始笑,望着刘院长笑,原来你嘴上挂着什么相信医学,内心还是我们中国人的老传统思想。却还要做出一副鄙夷的模样。 刘院长看我在笑,知道我的在想什么。他辩解道:“你想错了,老赵的医术是很高的,我可不是叫他来做法事的。” “比你还高?”我问道。 刘院长哼了声,对我的无礼很窘迫,但还是老实的回答:“比我高,当初我们系里,就他的学业最出色,特别是临床诊断,比我们的老师都厉害。” “能告诉我赵医生的事情吗?”我说道,我对赵医生很感兴趣。 刘院长说道:“他的确是医生,但他当年没有完成学业……” “为什么啊?”王八插嘴问道:“学业出色,反而不能毕业?” “你问这些干嘛,跟邱升有关吗?”刘院长很反感王八问这个问题。看来他和赵医生当年交情真的很不错。不愿意提及赵医生没毕业的往事。 “你儿就告诉我们,赵医生现在到底哪个医院的。” “他根本就没有在那个医院上班,他当年没有毕业,因为一些原因,这些原因我就不说了,说了你们也不会明白。”刘院长言辞闪烁,想隐瞒什么,看样子他怎么都不会说的。 拿邱升做例子。我看见他在病床上四肢支撑的模样,当时就闪出了这个念头:羊有跪乳之恩。刚出生的羊羔就会勉强的站立,在吸允母乳之前,会跪下来谢母恩。邱升的模样和姿势,就是这个动作,所以他应该是走了羊胎。 之所以我一直觉得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就是有一个原因:出胎之时,就是走胎者毙命的时刻。万无一个人能走几个胎的道理。可邱升走胎,不同寻常。可邱升出胎而且不是第一次了,听护士的说法,他还走过猪胎、狗胎。这就是这件事情最怪异的地方。 刘院长绝对知道走胎的典故。 他听我说到走胎,竟然没有骂我胡言乱语,一点都没有惊奇的表情,也许他早就知道了。 对了对了,我肯定他早就知道。 我和王八的这点道行算什么,连我们都看出了邱升是走胎。 那个金仲和赵医生怎么会不知道。刘院长之所以没有太惊讶,他一定是早就听金仲和赵医生中的某个说过一次。 赵医生、赵医生,我心里想到了赵医生,那个不修边幅,神情倨傲的赵医生。 我大喊道:“刘院长,你能不能告诉我赵医生到底是什么人?” “你问这个干嘛,你们不是讲过话吗?来我问我干嘛?”刘院长听见我说起赵医生,很不耐烦。我奇了怪,他们明明是老同学,怎么关系好像很不好,可既然关系不好,刘院长为什么要请赵医生来帮忙看病。 我说道:“邱升在走胎的昏迷中曾经喊过赵医生的名字。” 赵医生冷冷说道:“那又怎样?” 妈的,我内心里把自己抽了一嘴巴:刘院长并不是请赵医生来治病的,他其实早就知道邱升的病不是一般的病症,所以请来赵医生治邪的。赵医生根本就不是医生,刘院长不是跟我说过吗,赵医生不是个称职医生。潜台词就是赵医生从来就不务正业,根本就是个神棍。 我想到这里,把王八看着:这世上不务正业的人还真多。 我开始笑,望着刘院长笑,原来你嘴上挂着什么相信医学,内心还是我们中国人的老传统思想。却还要做出一副鄙夷的模样。 刘院长看我在笑,知道我的在想什么。他辩解道:“你想错了,老赵的医术是很高的,我可不是叫他来做法事的。” “比你还高?”我问道。 刘院长哼了声,对我的无礼很窘迫,但还是老实的回答:“比我高,当初我们系里,就他的学业最出色,特别是临床诊断,比我们的老师都厉害。” “能告诉我赵医生的事情吗?”我说道,我对赵医生很感兴趣。 刘院长说道:“他的确是医生,但他当年没有完成学业……” “为什么啊?”王八插嘴问道:“学业出色,反而不能毕业?” “你问这些干嘛,跟邱升有关吗?”刘院长很反感王八问这个问题。看来他和赵医生当年交情真的很不错。不愿意提及赵医生没毕业的往事。 “你儿就告诉我们,赵医生现在到底哪个医院的。” “他根本就没有在那个医院上班,他当年没有毕业,因为一些原因,这些原因我就不说了,说了你们也不会明白。”刘院长言辞闪烁,想隐瞒什么,看样子他怎么都不会说的。 我和王八都不做声,等着他往下讲: “老赵当年从学校逃出来了(他为什么说个逃字,我很疑惑。),不知道踪迹,无缘无故的消失了几年,几年后,我打听到他回了长阳老家,不知道在那里弄了个医师的资格,家里开了个诊所。我就连忙去找他,我们当年关系是很好的,就跟你们两个一样(他不说我也已经猜出这点。)。可是我到他的诊所才发现,老赵已经变了,不说当年那个学习刻苦,满腹抱负的老赵了。他……变成了神棍。” 我和王八都不吃惊。 “我当时就骂他,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可是老赵已经听不进我的劝了,他完完全全的变成了一个神棍,他竟然用那些封建迷信的方式,给绝症患者医治,完全是开玩笑……” “可是他治得好那些病人……”王八又在插嘴:“是不是?” 刘院长又被刺激了,“现在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中国人都不相信科学。连你们这种年轻人也这样。” “那你为什么要请赵医生来?” 刘院长无比尴尬,我看着他不停的擦拭脑门上的汗,知道我和王八说话太不留情面。伤到他自尊,毕竟他是个医生。一个大医院的副院长,怎么能逼迫他承认自己也相信巫术鬼神这一套呢。 刘院长不说话了,把门望着,意思很明显,我们可以走了。 我和王八无奈,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听见刘院长说道:“老赵说你们心地不坏,有可能会帮到病人,但我希望你们别再乱来,老赵说了,要等他回来。” “老赵到底去那里了?” 我问也白问,刘院长已经把门关上。 “今天我们就回去吧,邱阿姨精神不好。我们过两天再来。”王八提议。 “你真的打算继续参与这件事情吗?”我有点退却。 王八说道:“我从没见过像金仲这样的高手,我想看看。再说,我相信这件事情,并不会针对我们。那个小鬼是邱阿姨想让我回去帮她,才缠了我几天的。” “可我被一群魂魄缠呢?” “你的八字硬,应该没事。”王八安慰我。 我突然又想到,自从金仲在病房里治住了那个鬼护士,就是邱升情妇的冤魂,我们再到病房的时候,那些白影也全部消逝的无影无踪。 我也是年轻人,当然也有旺盛的好奇心,也想看看这件事情,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就商量着该怎么去从邱阿姨哪里问出点什么。 这世上的事情,不是什么都是我们能问的。这个观点,在后来,无数次在我心中想起。 我和王八都不做声,等着他往下讲: “老赵当年从学校逃出来了(他为什么说个逃字,我很疑惑。),不知道踪迹,无缘无故的消失了几年,几年后,我打听到他回了长阳老家,不知道在那里弄了个医师的资格,家里开了个诊所。我就连忙去找他,我们当年关系是很好的,就跟你们两个一样(他不说我也已经猜出这点。)。可是我到他的诊所才发现,老赵已经变了,不说当年那个学习刻苦,满腹抱负的老赵了。他……变成了神棍。” 我和王八都不吃惊。 “我当时就骂他,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可是老赵已经听不进我的劝了,他完完全全的变成了一个神棍,他竟然用那些封建迷信的方式,给绝症患者医治,完全是开玩笑……” “可是他治得好那些病人……”王八又在插嘴:“是不是?” 刘院长又被刺激了,“现在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中国人都不相信科学。连你们这种年轻人也这样。” “那你为什么要请赵医生来?” 刘院长无比尴尬,我看着他不停的擦拭脑门上的汗,知道我和王八说话太不留情面。伤到他自尊,毕竟他是个医生。一个大医院的副院长,怎么能逼迫他承认自己也相信巫术鬼神这一套呢。 刘院长不说话了,把门望着,意思很明显,我们可以走了。 我和王八无奈,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听见刘院长说道:“老赵说你们心地不坏,有可能会帮到病人,但我希望你们别再乱来,老赵说了,要等他回来。” “老赵到底去那里了?” 我问也白问,刘院长已经把门关上。 “今天我们就回去吧,邱阿姨精神不好。我们过两天再来。”王八提议。 “你真的打算继续参与这件事情吗?”我有点退却。 王八说道:“我从没见过像金仲这样的高手,我想看看。再说,我相信这件事情,并不会针对我们。那个小鬼是邱阿姨想让我回去帮她,才缠了我几天的。” “可我被一群魂魄缠呢?” “你的八字硬,应该没事。”王八安慰我。 我突然又想到,自从金仲在病房里治住了那个鬼护士,就是邱升情妇的冤魂,我们再到病房的时候,那些白影也全部消逝的无影无踪。 我也是年轻人,当然也有旺盛的好奇心,也想看看这件事情,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就商量着该怎么去从邱阿姨哪里问出点什么。 这世上的事情,不是什么都是我们能问的。这个观点,在后来,无数次在我心中想起。 这几天我很无聊,王八每天都要上班,而我又无所事事,整天在他寓所里看影碟。董玲这个丫头又太现实,王八不在,就不做饭。还拿话恶心我。 把我说烦了,就说这是王八的家,你是又不是他堂客(宜昌方言:老婆),唧唧歪歪干嘛。 王八问我愿不愿意在他们事务所的那个写字楼开电梯。 我说我好歹也是一个大学生,怎么能去干这个下贱的事情。 董玲就挖苦我:“你就呆着在家里好吃懒做吧,当一辈子的窝囊废。” 我没有话反驳董玲,我还真是什么都做不好。只会吃闲饭。吃爹妈的吃不上了,来吃王八的。幸好王八大方,不跟我计较。反正王八有钱,应该不会在乎。 等到我和王八觉得邱阿姨的情绪应该稳定了,我和王八才再次到病房,拜访邱阿姨和邱升。 邱阿姨又回复到了我最开始见到她的仪态,可是她的面容变了,憔悴很多,面相老了。眼角的皱纹密密麻麻,皮肤有了那种暗黄的色斑,头发隐隐有很多斑白,这才是符合她年龄的样貌啊。 “谢谢你,小王。”邱阿姨说道:“我知道那天是你救了我。” 王八说,“没什么,我毕竟答应过你,要帮你。” “唉——”邱阿姨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了,小王你心肠好,知道我用邪术整了那个丫头,还救我,我有什么信不过你的。” 王八说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邱科长是走胎了。” “是的”邱阿姨说道:“我早知道,他第一次犯病我就知道。就是那个金仲害的,那个妖怪,不是好人,就是他害的。” “不是他,邱阿姨,走胎不是那个狠人能下的。走胎的确是邱科长自己走的,这是他的命。” “不对,就是金仲这个妖怪干的。”邱阿姨坚持。 “你在邱科长走胎之前,就认识金仲了,对不对。”我问道,我的背心在发寒。听邱阿姨的口气这么肯定,我只能这么去想。 “我以前不认识金仲,但现在我知道了,他不是好人,不然他怎么会指点邹发宜这个混蛋,教我养小神。老邱病了,他们两个就一直在一起。” “邹发宜是谁?”王八问道,但旋即明白:“邹厂长为什么要教你养鬼。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不是为了那笔钱。”邱阿姨恨恨说道:“这次无论老邱是死是活,我都要把他们这些破事捅到工业局和检察院。他们当我好欺负!” 金仲和邹厂长到底有什么事情,是不可告人的,不然他们怎么会在邱升的病房如此热心。我和王八隐隐知道这些事情,不该我们来了解,但好奇心仍旧驱使我们,想听邱阿姨说下去。 “老邱早就在外面有人了,我早就知道,这个事情我们厂里那个不知道,老邱还越来越过分,带着那个丫头到处应酬,那里把我当人,这个这个没良心的。”邱阿姨把病床上熟睡的邱升看着,眼光里却是关切,“他忘了当年是怎么从鸦鹊岭调到市内的,不是我舅舅的关系,他一辈子都要在农村种田,那里有机会在厂里当科长,这么风光。” 邱阿姨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可是我没办法。谁叫我老了,人老珠黄。男人……哼……男人。去年这个时候,是邹发宜对我说,他知道一个方法,能稳住老邱的心。老邹平时和老邱关系不错,都是老厂长一起提拔的。我当时还以为老邹是看我可怜,没想到他的心思竟然这么深,是想把老邱往死里整。我还把他当好人。” 邱阿姨有点语无伦次了,她自己也意识到这点,顿了顿,才又说道:“我当然感激他,毫不犹豫的答应,无论用多少钱我都答应。” 我和王八心里相互望了望,女人,为了家庭,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哪怕是养鬼这么邪的事情都不在乎。 果然,邱阿姨开始说她养鬼的经历:“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一天,老邹带我到了当阳的一个医院,市内的医院管的很严,可是当阳的那家医院就松一些。他带我到了那家医院的妇产科,我在车里等了几个小时。老邹抱了个包袱过来。我一看,是个不足月的婴孩。应该是引产下来的。马上就要断气了。我们马上开车到了风宝山,赶在婴孩死前,给了一个人。” “罗师父,又是他。”我和王八相互又点点头。 “我在屋外等着,不敢进去。直到,老邹说要用我的中指的血,我才……我才……” 邱阿姨有点说不下去。当时的场面一定是非常恐怖。 “那个婴孩被牵出来,可是已经不是刚才那个有血肉的婴孩了……他……喜欢喝我中指的血。开始几天我很怕,就算是他藏在拨浪鼓里,我也怕。可是他真的好听话,我叫他干什么,他全部听我的。他叫我该怎么吃胎盘,能变漂亮,你们想知道该怎么吃吗?” “不想知道!”我和王八异口同声。 “他能知道老邱在外面的那个骚狐狸住在那里。老邱还真大方,给那个骚狐狸租了那么好的房子。他还教我买金子首饰,每次买金子,我买回的分量都会比买的时候,多一些。他很好养,好乖,他只喝我的中指血。老邹说他被养的时候,还很小,比别的好养。他长的也快,半年不到,就长成了两岁的样子。但是一直都很听话。” “我说老邹这么好心呢,这么帮我,原来他藏了这么一手,是要对付老邱。我现在是明白了,这都是金仲那个妖怪在背后教他的。这个金仲,不就是惦记着老邱手上的那个石础吗?就这么害我,就这么害我……” 邱阿姨激动起来,破口大骂:“妖怪、妖怪,不得好死!”一时停不住口。 石础! 我和王八都知道石础是什么,古时候富贵人家建房子,是大富大贵的那种,可不是一般的有钱人。王公贵族那种富贵人家,在修建房屋行宫的时候,会在选择某些特殊灵力的石料,雕刻成非常华丽的石础,安放房屋的基础上,当然也有朴素的,这些我只知道这么多,网友感兴趣话,可以去问身边学建筑和历史、考古的人问个究竟。总之,石础这东西,很不一般,一个房屋的根基呢,关乎风水的。可是就有人专门打石础的主意,因为有些石础在下地之前,被注入了无比强大的灵力,保全房屋的一方风水。所以当石础被挖掘出来,无论是作为文物,还是作为法器,都是不可多得好东西。若是来历非凡的石础,更是让考古界和巫术法师无比向往。但这个东西,在一般人手上,就是个值钱的收藏品而已。 王八眼中放出光来,他一直想弄个石础,可是碰见的都是水货。 “哼哼,他想知道石础的下落,我绝对不会让他知道。”邱阿姨恨恨的说:“邹发宜也是,想从老邱这里弄到那一笔账目,我算是搞明白了,我肯定不会让他如意。” 我把王八看着,嘴里带着鄙视笑容,你也别惦记那个石础了。啊呀,不对,王八对这件事情这么热心,是不是也是冲着这个石础来的! 我想到这里,看王八的眼光肯定就变了。王八和我是老哥们,当然就知道我的意思,一声不吭,躲避我的眼光。 我马上问邱阿姨:“你儿吧那个石础藏起来后,有没有什么古怪的事情?” “只从老邱走胎后,我见到的古怪事情太多了,其实在我养鬼之后,很多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你看没看见一些白影子,很多很多的白影子?”我追问。 “啊呀,小徐,你不知道吗,我这里守着老邱,就是不能睡觉,一睡觉,就觉得好多白影子围着老邱!小王第一次来,我就跟他说过啊!” 我把王八看着,冷冷地看着,若不是邱阿姨在旁边,以我的个性,我早就要扑上去揍他。 王八故意岔开话题:“邱阿姨,我们先说说邹厂长为什么要你家老邱账目,到底是什么账目啊?” “先说白影子的事情!”我大声喊道,“别跟我歪扯!” 邱阿姨被我吓了一跳,忙问道:“白影子到底怎么啦,不是老邱走胎带来的鬼吗?” “不是邱科长走胎带来的,”我把脸朝向王八:“是石础带来的。” 邱阿姨惊呼了一声,“小王,你怎么不跟我说呢?那个石础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老邱走胎跟石础有很大的关联吗?” 王八犹豫不决,欲言又止。 “你个混蛋!到现在还在隐瞒什么?”我骂道。 王八被我骂的一怔,“好吧,我的确知道石础的事情,但开始我不知道是石础,我只知道有个好东西在邱科长这里。我听见邱阿姨说起了白影子的事情,就明白,那些白影子是跟着一个很有来历的东西到病房来的,最先的时候,我只是猜测,但是我看见了那个很厉害的法师金仲,还有那个很少说话的赵医生,也在病房里。他们都是有很高手艺的人,可相互并不讲话。只有一次,赵医生对金仲说,‘那玩意,你就死了心吧’,我就知道自己肯定没猜错。” “是不是赵医生骂你的那次,说你不该来……”邱阿姨说。 “是的。”王八很不好意思,“其实那个东西,我并不想要,我只是想看看。我知道我没本事用那个东西。我只是想看看……想看看……” “看你个批!”我又忍不住骂王八:“你难道不知道石础的厉害吗?” “我知道,可我实在是忍不住,石础这个东西,我在很多书上都看到过记载,很多历史上出名的人物,身边的谋士,隐约都拥有有石础的蛛丝马迹。所以,我真的很想看看,见识一下。” “那老邱的石础到底是什么来历,跟他走胎有关吗?”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说实话,我和王八还真的弄不清楚,邱升走胎跟石础有没有关系了。这件事情的诡异之甚,已经超出我和王八对巫术鬼神道理的认识。 “邱阿姨,你还是说一说石础的来历吧?”王八说道。 邱阿姨开始回想了,“去年九月……不是,去年十月,老邱的厂里在江苏买了一批设备,厂里虽然没垮,但效益一直不好,所以打算转型,生产新的产品。邹厂长就联系了江苏的一个合资企业,买了他们的设备。这笔业务好几千万,厂里能否维持下去,就靠这个转型是否成功了。可是老邱把设备弄回来后,请了专家来看,发现这批设备根本就是淘汰的旧货,别说在国外已经是落后的设备,就是在国内,都没有什么用处,生产出来的产品,在市场上一点优势都没有。老邱知道了,就立马拒付尾款,去跟邹厂长商量,准备打官司。可是邹厂长说,这笔业务是省里一个高官的子女联系的,现在已经回不了头了。过了十几天,那个江苏的厂家的一个业务员就来找老邱,估计这个业务和这个业务员有很深的关联。他找到我们家,给老邱塞了十万块钱,老邱硬是不要,后来江苏人递给我了。我也是一时糊涂,想着省里的高官子女都参与进来,我们做个顺水人情算了。那段时间,邹厂长来的特别勤,天天在屋里跟老邱区区拱拱(宜昌方言:切切私语),后来老邱付了尾款,心里老是不踏实,天天没得精神,在家里发呆。估计那时候他就开始有走胎的样子了。” 这还真不是我跟王八该知道的事情。我们两个无名老百姓,突然听到这些事情,绝对是惹祸上身。 果然邱阿姨下面说的话,更让我们心惊: “又过个把月,那批设备仍旧没有调试投产,因为根本就没有那个必要,这个事情,那就是堆渣货。市里的领导就听到点风声,来找老邱问了几次情况。邹厂长也被纪委的问了几次。事情看样子要遮不住。老邱那些天,天天坐立不安,精神很不好,我以为他是为这个事情担忧,那里知道他已经开始走胎。” 邱阿姨有点懊悔,身体发抖继续说道: “那个江苏的业务员又来了,拖了一个旅行包来的,慌慌张张的,对老邱说,这个事情闹大了,收拾不了,大家都有麻烦。要老邱别乱说话,临走把旅行包交了老邱,我们打开旅行包,发现是一个石头,一个很古旧的石块,不大,也不算小,几十斤重吧。上面雕得有很漂亮的花纹,石头是青色的……是不是就是你们说的石础。” 王八连忙问:“你们把石础收了?” “那个东西,从哪个江苏人的表现看来,是个很贵重的物事,而且很不一般。” 邱阿姨没说石础在那里,这么重要的东西,她肯定不会轻易说出下落的。 “那江苏人走后,,从银行再贷款,怎么重新购买设备,怎么贿赂工业局的领导……这些事情我也不是很懂,反正不是好事,可是我哪里知道,这都是邹厂长下的套子,他根本就是在骗我们。” 我不想再听了,这不是我该知道的事情。 可是邱阿姨说道:“小王小徐,如果我今后有什么意外,记住,绝对是邹发宜这个王八蛋害的,你们别走,我没人可以相信了,当初我在九码头看见小王说自己其实是律师,我才下定决心,让他来帮我的,其实我那时候,应该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头了,可是还是不敢太多的往坏处想。我也没什么牵挂了,姑娘前年就去了马来西亚上学,老邱的病,其实我已经知道,不可能好过来了。自从我上次差点被小神推下楼,我就知道邹厂长不会放过我和老邱的。” “你儿莫瞎想。”王八劝邱阿姨,可是王八的神情,一看就知道言不由衷。 是啊,邱阿姨为什么就这么肯定邹厂长会对她不利呢。对,小鬼是邹厂长教邱阿姨养的,可是小鬼后来反噬她,当然是邹厂长搞的鬼,恩,金仲能控制那个小鬼,当初授意邹厂长教邱阿姨养鬼的,绝对是金仲。金仲这个人,一定有很深的背景,他极有可能不是跟着邹厂长混的,以他的能力,不应该受邹厂长的指挥。他的后台…… 我的天!难道省里的高官子女把他弄到邹厂长旁边的。邱阿姨养鬼的时候,老邱的厂里还没有买那批设备,他们老早就设计好了…… 果然邱阿姨下面说的话,虽然我已经有了准备,但听到了,还是毛骨悚然。 邱阿姨用纸巾擦了擦眼角,“我和老邱算是被他们算计了。我知道我们讨不了好了。我被小王救下来这些天,天天就想这些事情,我算是想明白了。根本就是他们的圈套。怪不得老邱走胎前半个月,那个江苏人就死了。” “那个江苏人死了!”我和王八忍不住轻声呼叫。 “是的,他死了,在高速公路上面出了车祸,司机没事,会计没事,就他一个人死了。我一直都以为是意外,我真是个苕,一直到自己差点从楼上跳下去,才明白这件事情的蹊跷。当事人,就是江苏人、老邱还有我。江苏人莫名其妙的出车祸,老邱又躺在病床上离死不远,我竟然没意识到,下一个就应该是我了……” “邱科长走胎不应该是金仲的问题,走胎不是巫术。”王八说道。 “不!肯定是的。”邱阿姨反驳。 我慢慢说道:“的确不是金仲施邪术害你家邱科长的,但是以金仲的法力,他应该能够看出来邱科长是一个即将走胎的人……” “所以,他安排我养鬼,这样的话,我和老邱都会……” 原来人的死亡,也是可以拿来利用的。我汗流浃背。 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邱科长走了几次胎,这个也不符合常理。 赵医生,我想到了赵医生。邱升在走胎的时候,喊过自己走不动了,而且喊着赵医生。 赵医生能够进入到邱升的走胎过程里。并且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拉出来。 赵医生为什么要拉他,明知道走胎必死,为什么要把邱升一次一次的拉出来,白费这个功夫干嘛?赵医生想干什么? 赵医生想知道点什么,才这么做的。 我想通了。 赵医生也想知道那个账目和石础的下落。 那个账目和石础的下落,看样子连邱阿姨都不知道。不然以邱阿姨对邹厂长的痛恨,肯定把账目拿出来交给检察院了。 邹厂长想要账目,金仲想要石础,可是赵医生,他想要什么呢。 也许他都想要。 我回想着赵医生的神情,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年轻了,根本就无法分辨人心的好恶,仅从外表和几句言谈,就莫名对赵医生有亲近感,实在是天真到极点。 邱阿姨继续说道:“老邱根本就不把我当妻子,在他走胎后,住了院,邹发宜来问我,老邱跟江苏人买设备的账目往来和设备的验收合格检测记录在不在。我很奇怪,这些东西他应该放在厂里啊,如果放在家里,只有一个原因,老邱不愿意给邹发宜。我就拒绝了他,说不在家里。邹发宜走后,我就真的在家里找这些东西,可是找不到,不仅这些资料找不到,连那个石础都找不到了。 “邱阿姨,那石础古怪,邱科长其实是很在乎的你安危。”王八说了一句。 “这么说他还念着我们的情分,那他把石础放到那狐狸精那,原来是为我着想……”邱阿姨哼哼的冷笑,“他把最值钱的东西都给了那个小狐狸精。你们不会说是他为了担心我才这样做的吧?” 我和王八当然回答不了,人心难测,谁知道邱升当初是怎么想的。 “邹发宜后来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查出来,老邱把账目存放在某家银行的托管保险箱里。可是那时候,老邱已经在这里住院,病的很严重了,说话找不到哈数(宜昌方言:意识混乱),邹发宜也从我这里什么都问不出来。因为我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再往后……那个叫金仲的就来了,每次都跟着邹发宜来。我以前没见过他,不晓得是他一直在邹发宜背后使坏。” “赵医生是什么时候来的。”我问道。 “刘院长当时看老邱的病不好治,说是老邱的病他是没办法了,我急了,给他塞了几千块钱的红包。他才松口,说看他的同学行不行。那个赵医生就来了,来了就说老邱没救了,是走胎。我就求他,救救老邱。 赵医生不干,说这种事情是命里注定,他不能帮。” “那他为什么后来还是在病房,并没有走。” “他本来是要走的,可是在病房里就看见金仲了。然后他过两天就又来。看来他和金仲认识。知道金仲没干好事。好心来帮我的。” “当他再来的时候,又和金仲碰上,两个人小声说了几句,接着就好像要打架似的。我当时还不明白,以为他是医生,见不得金仲这种做法事的人。现在明白了,他是知道了金仲要干的事情。他估计看到了满屋里的白影子,那个白影子很邪,应该只有金仲和赵医生才看得见(我听到这里,心里微微一震)。赵医生看见了白影子,就知道不对,因为他第一次来,白影子不在……” 邱阿姨连忙住口,神色尴尬,她说出了个破绽——白影子是跟石础有关的。为什么病房开始有,而后来有? 邱阿姨在勉强掩饰,石础现在应该就在邱阿姨手上,并且有可能就在病房内某处! 老邱的情妇的死,邱阿姨绝对脱不了干系。金仲和赵医生都想弄到那个石础,所以都做着治邪的表面工作,其实就是想呆在病房里,打探石础和账目的下落。 我和王八听了邱阿姨这一番话,半天没有出声,我心里郁闷死了,懊悔万分:跟着王八凑个什么热闹哦,这种事情,听到了没好下场的。 我内心烦闷,想借口上厕所溜走。可是这样又觉得对不起王八。正在左右为难。 病床上的邱升突然醒来了,挣扎着想坐起来,但是他卧病在床时间太久,身体沉重的很,只是勉强挣扎了几下,邱阿姨并不去扶他,只是帮他把脖子垫高了点。邱升的脸色变得红润,眼光也不再浑浊,他躺在床上,把我和王八看着,只说了一句话: “你们听好,赵医生说,别让我爱人出事。” 邱升当了多年的领导,说话的口气一听就是当官的命令口气。 这是我们来病房几次,唯一一次听到邱升神情稳定讲话。一直神智混乱的邱升突然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句话来,话语本身的言辞结构没任何问题,但蹊跷的是,他又一次提到了赵医生。 而且他神智混乱这么久,突然变得清醒,这个本来应该很值得让邱阿姨开心的事情,邱阿姨却唔唔的哭起泪来。 我还在瞎琢磨,王八却比我聪明,向我使了个眼色,眼光黯淡,嘴角撇了撇。 我明白他的意思:邱升的时辰到了。 刚才他回光返照,用生命最后一点精力,要求我们维护她妻子。并且搬出赵医生,他怎么知道我们会听赵医生的话。 我和王八相互看了看,我们的确会留下帮邱阿姨度过难关,尽量让她躲过邹发宜和金仲的陷害。 做这个决定,不是我们自高自大,也不是我们要听赵医生和邱升嘱咐,而是,邱阿姨现在一个人,没任何人能帮到他,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邱升气息越来越微弱了,其实他已经死亡,只是在等走胎的那一边出胎而已,那边出胎的幼崽出生一喘气,就是邱升咽气的时刻。看来这时间差不多了,最多还有几个小时。 邱升的生命体征,已经很不明显,邱阿姨不停的摇晃邱升,喊着老邱老邱,可是没用,邱升没有任何反应。以前邱升昏迷,邱阿姨若是喊他,他还是会勉强回答几声。可现在……一点反应都无。 邱阿姨和我们都知道。邱升即将出胎。 邱阿姨不再徒劳的喊邱升了,甚至连医生护士都懒得喊。她心里其实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有心理准备,并不等于,她能够稳定自己的情绪。 邱阿姨开始咒骂起来,她在骂邹发宜和金仲,骂的很难听,恶毒无比,意思就是她和邱升绝不会饶过邹发宜,一定要把邹发宜如何如何,把世界上所有的能够想象的出的酷刑都一一罗列出来,许诺要施加在邹发宜身上。 邱阿姨的情绪开始失控,骂邹发宜的语言越来越恶毒,甚至把邹发宜当年一些事情,抖出来:他是怎么低声下气的巴结老厂长,暗地里陷害和他竞争的同事,造成一次质量事故,让那个技术员出身的副厂长回到车间上班,他却在老厂长退休后如愿以偿;他老婆在街上走路,走的好好的,被路旁楼上的一个晾衣服的铁叉子掉下来戳死,肯定是他搞的鬼,为的就是想讨现在的老婆;他当了厂长,某某某、某某某给他送了多少好处;买原材料尽找那些水货公司买,还不是得了别人的钱财…… 邱阿姨越说越兴奋: “还告诉我老邱把最值钱的东西给了那个小狐狸精,要我请小神去给那个狐狸精一点厉害看看,他明明说,只是去吓吓狐狸精,可是却把那个狐狸精给弄死了。借刀杀人,弄死了那狐狸精,就是想弄到那个石头。” 邱阿姨终于承认了。也许这件事情,在她内心已经折磨她太甚,她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把真相说出来。 “哈哈……哈哈……”邱阿姨开始狂笑起来,“当老娘是苕,好欺负,想借老娘的手,干干净净的弄到那个石头,哈哈……哈哈……” 邱阿姨边说变笑,得意的很,“老娘知道你没安好心,把那石头藏起来。让你找……让你个王八蛋找……哈哈哈……” 邱阿姨癫狂起来,面孔变得可怖,“你们为了石头和账目想搞死我和老邱,从老邱那里问不出银行保险柜的密码,就想从我这里弄石头,想把我害死,再到我妹妹那里去问,哈哈……哈哈……我不是苕,我黄卫红不是苕,我怎么可能还敢把石头放在妹妹家里,我现在把石头藏起来,藏在你们都不知道的地方……你们都想不到的地方……” 邱阿姨疯了,她的精神已经不正常了,邱升不死,她还能勉力忍受自己内心的巨大压力,不至于精神错乱,可是现在邱升死了,她彻底崩溃…… 我和王八想去喊护士过来,邱阿姨这样下去,非疯了不可,要阻止她精神的垮塌,让她安静下来,有可能还能挽救。 我和王八还没走到门边。 邱阿姨声音小了点,“小王小王……你们莫走撒……”她的声音好像在逗弄一个贪吃的小孩子,我们听起来背心发麻。 “小王欸……你想不想知道那个石头在那里啊……” 怪不得邱阿姨自杀前,我能看到无数的鬼影,那是因为鬼影都是石础的附灵,被某种法术释放出来,可是邱科长和他的情妇当然没办法将附灵安顿回石础,所以无家可归的鬼影就始终缠着邱科长。我现在有点怀疑,邱升的走胎,并不完全是自身的命数了。可邱阿姨自杀未遂后,意识到危险,将石础用什么办法藏起来,并且把附灵安抚好,不再飘在外面。她是怎么做到的。她自己肯定做不到,是谁帮的她?肯定不是金仲,金仲看见石础了抢都来不及,怎么会帮她安顿附灵。也不应该是赵医生,赵医生已经失踪了好多天,从邱阿姨的口气里,也能听出,赵医生没和她再联系。 懂行的人,还有一个: 王八。 我想到这里,把王八的狠狠的摁在墙上,“你——” “不是我!”王八喊道,他也很紧张,“不然邱阿姨怎么叫我现在看她把石础藏在哪里呢?” 我也是突然知道了这么多恶毒诡异的事情,内心惊吓,思维混乱了,的确,王八说的没错。 邱阿姨温柔的说道:“小王,来……我告诉你们,石头在那里……” 邱阿姨现在细声细气的说话,比刚才癫狂的模样,让我更感到害怕。 我和王八背靠着墙壁,一动不动看着邱阿姨。不知道邱阿姨到底要干什么,她现在肯定是完全失常了,不然怎么会邀请我们看她把石础藏在哪里。 邱阿姨慢慢退后,坐在病床上,把弥留之际的邱升头发摸着,眼光温柔的瞧着邱升,嘴角留着微笑,也许这一刻,邱阿姨正在回忆她和邱升年轻时幸福的时光吧。这本是个很感人很凄惨的场面,可是看着刚刚癫狂大作的邱阿姨突然安静地做出这样的动作,跟刚才的疯癫对比,形成巨大的反差。反而更觉得气氛诡异无比。 邱阿姨的手,缓缓的从邱升的头往下滑,到了邱升肩膀。 我突然觉得肚子丹田那里,没来由的一股酸胀,很难受,这是腹部肌肉在痉挛。人在预感极端恐怖和巨大危险的时候,身体总是会有点反应的。这不是特异功能,这是动物生存延续的本能。 邱阿姨把邱升身上的被子哗的一下,全部扯下来。 “嚯……嚯……荷……荷……”邱阿姨仰着头狂笑,笑声尖锐:“邹发宜、金妖怪,你怎么都想不到,石头在这里吧……” 我和王八连叫都叫不出声来。两人并着肩一起发抖。我们看见了从未见过的场面:鬼缠人。 普通的鬼魂跟着人,蛊惑人,甚至粘附着人,都只是撞鬼而已。 鬼缠人,我和王八听说过,现在我们看到了。 那个小鬼,正缠在邱升的身体上,小鬼的躯体全部和邱升融为一体,只露出了一个头,钻出邱升病服的衣襟,在邱升肚脐上方,来回的晃动。 “邱阿姨,你怎么还养着他?!!”王八喊道。“他上次就要害死你……” “小神好乖……小神怎么可能会害我呢……都是金仲想害我……不是小神的错……是不是……是不是……”邱阿姨爱怜的看着小鬼:“只有你,才是真正向着我……” 我和王八口瞠目呆,邱阿姨已经完全被小鬼控制了,她已经无法抽身。 邱阿姨现在面容惨淡,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睛全是黑色,头发已经白了一半,也不是以前梳得一丝不苟的样子,发丝有的已经向上飘起,如同几个月没洗过头一样。这模样,是人被鬼控制的典型样貌。 邱阿姨接下来的举动,跟然我和王八惊赫不已。 她把手喂向小鬼,“来……吃奶……吃妈妈的奶……” 小鬼毫不客气,狠狠把邱阿姨的中指咬住,狠狠的吸吮。邱阿姨身体不停的战栗。 “把石头搬出来……”邱阿姨轻轻说道。 小鬼蓦地从邱升的肚脐里跳出来。然后用手指抠进邱升的肚脐,两手用力,把肚脐撕开一道口子,邱升的肚皮彷佛是纸做的一般,被小鬼轻松地撕开,一直往上撕,撕到胸口。可是一点都没流血。 “哈哈……哈哈……哈哈哈……”邱阿姨在得意的狂笑。无比的得意。 小鬼撕扯完了,邱升的肚腹里,赫然就是一个青色的方方正正的长条石头在里面,不大,两尺长,几寸粗细。一团白雾围绕着石础,然后渐渐扩散,一些白影子开始显出模样。 这就是邱阿姨藏石础的办法。她早就疯了,也许从开始养小鬼的那一刻,就已经疯掉。 的确,把石础藏在邱升的身体里,然后把请小鬼把附灵收回石础,谁能想到这个办法来藏东西。小鬼的法力有限,也只能把石础死死抱住,在邱升的身体里把石础环抱住,才能压制住附灵不再出来,让金仲看出端倪。小鬼和邱升的血肉相互缠绕,邱升仅剩的一点人气也把小鬼的阴气遮掩。真是个好办法,可是太…… 残忍。 我看着邱升被撕开的肚皮,虽然没有流血,但血肉和脂肪却是红红白白的一片,那石头正陷在黄绿的内脏之中。小鬼正在用手把他一点一点地往外扯,黏糊糊的肠子也跟着石础被带出体外。还是没有血流出来。当初小鬼是不是也是把邱升的肚皮撕开,把石础放进去的。估计场面的恐怖,比现在更甚! 扑—— 我实在是忍不住,胃里的食物从嘴里喷射而出。 邱阿姨兴奋的手舞足蹈,跳起忠字舞来。 她到底是恨他老公,还是爱他老公。我无法推断,因为疯子的思维,那里能用常人的思维方式去理解。 附灵也开始发恶,在病房有限的空间里飞速的飞来飞去。晃得我头昏脑胀,小鬼吱吱的笑起来。 我和王八好害怕,只想快点离开病房,可是门在那里,我看不到,王八也看不到。 邱阿姨学着才旦卓玛的腔调,憋着嗓子唱起来: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万丈,毛*席就是那金色的太阳……” 大家若是没听过才旦卓玛的歌,去找来听听,再去想想一个普通人学着她的腔调唱歌,是个什么声音。更何况,是在这么个恐怖环境里,一个疯子嘴里唱出来。 我和王八现在什么都不敢看,什么都不敢想,就想快点离开这个病房。想夺门而逃。 可是,我们找不到门。 我和王八急昏了头,又吓得六神无主。怎么办,怎么办? 没有门,怎么办? 没事,不是还有窗子吗——那小鬼的下巴向窗子点了两下。 真是个好主意,我们可以从窗子逃出去。 我和王八飞奔到窗台旁,没了命的往窗子上爬。窗台很窄,我和王八相互推挤,互不相让。我刚刚爬上窗台,却又被王八扯住,“让老子先走!” 我用脚去踢王八:“老子先上来的,你让我先走。” “不,我要先走,我怕!”王八也很急,拼命把我拖住,也顺势爬到窗台上。 屋里的白影子越来越浓,小鬼吱吱的笑个不停。邱阿姨边唱边跳,沉浸在她当年当知青的美好回忆中。 “啦啦啦啦啦……野百合也有……春……天……”邱阿姨换了歌声。 我和王八在窗台上打起来,都想让自己先跳出窗外。 我边和王八厮打,隐隐看见楼下有好几个在看着我们,我没去管太多,又拼命的把王八往回踢,好不容易摆脱了王八的纠缠,准备往下跳了,可是我心里有那么点声音在呼喊:别跳。声音很微弱,但让我的意识略微清醒了一刻,我停了停。脑袋里一阵混乱,我要跳,我要跳,可是草帽人说:醒醒、醒醒…… 我醒不了。我看见好多人都飘到楼下,有的从江中飘来(中医院在江边),有的从医院的各个角落里飘过来,都站在楼下的水泥地上,向我招手:跳啊——跳啊—— 跳啊!跳啊! 那群人,除了有限的几个(事后想起,那才是几个真正的人),都在蛊惑我,引诱我: 跳啊!跳啊! 我手松开窗棂,准备跳了。草帽人说:别跳! 我纵身往下跳去。 我的身体刚刚悬空,人漂浮在空中的感觉真好,好舒适。甚至感受到风带动我摇晃的快感。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感受着美妙的感觉,就嘎然而止。 我的喉咙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扼住,狠狠的勾住。把我拉扯在窗外的墙壁上。 我突然清醒了。 发现自己正悬挂在四楼的空中。吓得我浑身紧张,双腿酸麻,不敢动了。两手狠狠抱着勾住我的胳膊,心里想着:千万别松啊!千万! 还好,这只胳膊特别有力,慢慢地把我往上提。我胸口靠到窗台了,用手去拉窗棂。 另外两只手也过来帮我,是王八。 我把身体扑到窗台上,心悸不已,后怕的想着: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心里平定,抬头看刚才勾住我的人到底是谁。 头发散乱,满脸胡子渣,土黄色皮肤的中年人。 赵医生。 那个跟我讲了几句话就没了踪影的赵医生,出现的真是时候。 怪不得上次我见了他一面,就对他有亲近感,感情是他会成为我的救命恩人。 我惊魂未定,站回到地上,把王八的手打开,“还是好兄弟,刚才我跳楼都不拉我!” 王八冤枉的很:“刚才你要跳楼,还和我抢呢。” “更不是兄弟,连跳楼都跟我抢!”我刚刚经历生死关头,心情很激动,忍不住拿王八发泄。 可是还不等王八和我吵架。我们都噤声。 因为房间里的场面,让我和王八无法分神说话。我和王八看傻了。 我的身体刚刚悬空,人漂浮在空中的感觉真好,好舒适。甚至感受到风带动我摇晃的快感。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感受着美妙的感觉,就嘎然而止。 我的喉咙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扼住,狠狠的勾住。把我拉扯在窗外的墙壁上。 我突然清醒了。 发现自己正悬挂在四楼的空中。吓得我浑身紧张,双腿酸麻,不敢动了。两手狠狠抱着勾住我的胳膊,心里想着:千万别松啊!千万! 还好,这只胳膊特别有力,慢慢地把我往上提。我胸口靠到窗台了,用手去拉窗棂。 另外两只手也过来帮我,是王八。 我把身体扑到窗台上,心悸不已,后怕的想着: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心里平定,抬头看刚才勾住我的人到底是谁。 头发散乱,满脸胡子渣,土黄色皮肤的中年人。 赵医生。 那个跟我讲了几句话就没了踪影的赵医生,出现的真是时候。 怪不得上次我见了他一面,就对他有亲近感,感情是他会成为我的救命恩人。 我惊魂未定,站回到地上,把王八的手打开,“还是好兄弟,刚才我跳楼都不拉我!” 王八冤枉的很:“刚才你要跳楼,还和我抢呢。” “更不是兄弟,连跳楼都跟我抢!”我刚刚经历生死关头,心情很激动,忍不住拿王八发泄。 可是还不等王八和我吵架。我们都噤声。 因为房间里的场面,让我和王八无法分神说话。我和王八看傻了。 金仲和邹发宜也在病房里。 石础的附灵停止了在房间里胡乱飞舞。把金仲围着,不停地往金仲的身上钻,从前胸钻进,后胸穿出,从头顶钻进,从膝盖冒出来。 那个小鬼正在吱吱的叫着,身体扭成无比怪异的形状,头夹在腋窝,一只脚抬在腰部,比瑜珈的姿势还怪。双手却还是捧着那个石础。石础上的秽物和粘液,正在往下滴。 邱阿姨彻底疯了。她扑向邹发宜,一只手把邹发宜抱住,另一只手在邹发宜脸上乱挖,邹发宜脸色顿时都是血痕,邱阿姨见了血,更加疯狂,牙齿向邹发宜的颈窝咬去,邹发宜大喊,拼命的挣扎,想推开邱阿姨。可是慌乱间,那里一时能挣脱。 金仲,又把他的手抬起来了,跟上次治鬼护士的模样一样,小鬼荷荷有声,把石础托起来,附灵一见小鬼托起石础,纷纷扑向石础。争先恐后的渗进去。 “啊——”邹发宜颈部被邱阿姨咬住了,邱阿姨咬着不松口,还在摇头晃脑,难道她在吸吮…… 金仲手捏了个诀,无名指和中指围了个圈,和普通的道士捏的不一样。 小鬼扔掉石础,石础掉在病床上。 小鬼扑到邱阿姨身上,从邱阿姨背后紧紧箍住她,这场面就像大人在背一个小孩子一般。小鬼越抱越紧,身体和邱阿姨之间渐渐没了分隔。小鬼和邱阿姨的身体慢慢的融成一体。我看不清楚小鬼的身体了。 邱阿姨松开了邹发宜,慢慢站直,把金仲看着,很温和驯良,但喉咙里格格的响着,肩膀和腿部在弹动。没有用,邱阿姨的身体已经不属于她自己来控制,虽然她的意识还在反抗,也只能让身体不停地抖动。毕竟,她养小鬼太久。身体早就适应了小鬼。 邹发宜从身上掏出纸巾,把自己的脖子捂住,血很快就渗出来,顺着他的手臂流着。 “金师傅,你怎么搞的嘛!”邹发宜向金仲狠狠说道。 可是金仲根本就不理会他。 金仲的眼神,就盯着离他身前不远的石础看着。眼光都变成绿色。从面部欠羡的表情来看,他已经迫不及待了。可是他没有伸手去拿。 只是把石础看着。 邱阿姨突然清醒了点,跌跌撞撞往石础走去,可是还没走到一半,金仲用鼻子哼了一声。邱阿姨就一只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把自己的头发揪住,往背后拉扯。拉的太用力,身体往后倒下,身体在地下不停的扭曲,自己和自己打架。 那个石础,青色的表面,隐隐泛出白色,那些白色附灵在石头里面翻腾。 金仲仍旧看着石础,如同一个站在烤鸭摊前的乞丐,无比向往,却又不敢伸手。 “你别惦记这石头了”我身边的赵医生说道,声音懒懒的,“我给你打过招呼。” “这石础本来就是我的,是那个江苏人要送给我的,可是他临时变卦,把他给了邱升。”金仲说的很不服气。 “他要不是听到消息,你会用石础来对付他,怎么会把石础给邱升呢?这东西本来也不是属于哪个江苏人的。” “谁告诉他的?” 赵医生不说话,把金仲身边的邹发宜看了看。 金仲满脸怒色,瞪着邹发宜。 邹发宜说道:“这点事情,小娄犯不着要你对付那个江苏人吧,死人就把事情闹大了。我当时真的是这么想的,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我不管!”金仲喊道:“小娄说了这个石础是江苏人孝敬他的,他不会用,干脆送给我!” “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这东西,只要我看见了,你就拿不到。”赵医生一点余地都不给金仲留。 我替赵医生担心,金仲的厉害,我看过不止一次了,邱阿姨现在还在地上弹来弹去。她自己养的小鬼,完全被金仲控制。金仲若是生气了,谁知道会招呼什么鬼物来对付赵医生。 我想提醒赵医生。 可我突然发现病房里好压抑,空气开始变得很重,这感觉就是跟我小时候第一次下水游泳一样,无形但无处不在的压力,把胸口紧紧压迫。我看见王八和邹发宜也在大口吸气,知道他们和我一样的感觉。 这种压力愈来愈甚,邹发宜不年轻了,弯下腰,蹲在地上,吼吼的喘着。 金仲脸上露着焦急,吼道:“你自己想要,还装模作样!” 赵医生说道:“我想要什么东西,犯得着在你面前装模作样吗?” 金仲一把撕开自己的衣服,露出里里面道袍,道袍绣着一朵牡丹,鲜艳无比,却是绿色的。 “你就是要抢,是不是?”金仲喊道:“你仗着你是长辈……” “你走吧,懒得跟你讲,反正这东西你带不走了。”赵医生说道。 金仲气急了,眼看就要发作。我急得要命,想劝赵医生,就把石础给了他吧。 赵医生却还在刺激他:“你怎么还不走?” 金仲准备转身,看样子是要走了,可是他还是舍不得,眼光流露着万分的留恋。金仲的眼光突然闪了一下。 我不知道金仲的眼光会意味着什么。 我好像看见石础里的附灵变了样貌,颜色也变成黑色,腾腾的乌气要从石础中迸出。 可是什么都没发生,赵医生走上前去,把石础拿到了手上。然后扔给我,我把石础抱着,觉得这石头虽然就在二十多斤重,可是想到里面隐藏着无数凶恶的附灵,又觉得手在发软,就想把他扔掉。王八见我拿不住了,连忙来帮忙,可是他的手一挨到石础,就“啊”的叫了一声,手连忙收回去,仿佛被烫了一般。没办法,我还是继续勉强托着石础。 “师——赵一二!”金仲开始想叫赵医生“师”什么,却又改口。 “赵一二。”王八呆了。忘了手疼。 金仲喊着:“你这一房,就你们这两三个人,不怕我们……” 金仲的话还没说完,赵医生快步抢到他面前,打了他一记耳光,“你师父当年都被老子修理,轮的到你来威胁我,老子连坦克都不怕,还怕你们这一房!” 金仲把脸捂着,出不了声。恶毒地看着赵一二。 赵一二说道:“我这一房的确人少,但螟蛉在我手上,你不叫我师叔,也就罢了,还敢许老子的福(宜昌方言:诅咒或是说狠话),老子打死你。” 赵一二把金仲的耳朵拎着,另一只手又敲了他一拐包(宜昌方言:用手指敲头顶)。金仲竟然没有任何反抗。 金仲用力挣脱赵一二,一言不发,想门外走去。 邹发宜急了,“金师傅,你还没把小娄交代的事情弄清白呢?” “跟我没关系了,我今天认栽。” “那邱升放账目的密码怎么办?”邹发宜顾不得有旁人,急得跺脚,“小娄不会放过我的。你怎么跟他交代?” 金仲头也不回,走出去,“我也不去找小娄了。他就算是娄厅长的儿子,也不见得找得到我。” “那我呢?”邹发宜喊道,想去抓金仲,可是金仲根本就理会他,径直走了。 “我怎么办?”邹发宜看着被金仲挎(宜昌方言:关)上的房门,嘴里念叨,神情萎靡。 赵一二说道:“密码我已经知道了,老子跑了这么多天,拉了邱升这么多次,要是还问不出来,以后还怎么混。” 门外咚咚的想起敲门声,原来是我刚才差点跳楼,医院的人来了。 邹发宜看清了情况,他惹不起赵一二,反身去开门。可是他把门把手一扭,在把门拉开,正想出去,没想到面前还是一堵木门,头就碰到门上。邹发宜“咦”了一声,连忙又去扭把手,再次开门,可是仍然一堵木门在面前,邹发宜不死心,继续开门,可面前还是门。 “哈哈-”我和王八忍不住笑起来。 邹发宜知道赵一二的确是个有能耐的人,又面朝赵一二,“你到底想这样?石础你都拿到了,密码也问到了……你就放过我吧。” “你还有件事没做。”赵一二手指着地下的邱阿姨,“把这个小不点的生辰报给我。他父母姓什么?” 邹发宜那里敢隐瞒:“去年六月廿一,申时,怀了六个半月引产出来的,他爹我不知道,他妈姓张,是个高中生。” “你走吧。”赵一二说道,话刚说完。门就被外面的保安撞开。 “师——赵一二!”金仲开始想叫赵医生“师”什么,却又改口。 “赵一二。”王八呆了。忘了手疼。 金仲喊着:“你这一房,就你们这两三个人,不怕我们……” 金仲的话还没说完,赵医生快步抢到他面前,打了他一记耳光,“你师父当年都被老子修理,轮的到你来威胁我,老子连坦克都不怕,还怕你们这一房!” 金仲把脸捂着,出不了声。恶毒地看着赵一二。 赵一二说道:“我这一房的确人少,但螟蛉在我手上,你不叫我师叔,也就罢了,还敢许老子的福(宜昌方言:诅咒或是说狠话),老子打死你。” 赵一二把金仲的耳朵拎着,另一只手又敲了他一拐包(宜昌方言:用手指敲头顶)。金仲竟然没有任何反抗。 金仲用力挣脱赵一二,一言不发,想门外走去。 邹发宜急了,“金师傅,你还没把小娄交代的事情弄清白呢?” “跟我没关系了,我今天认栽。” “那邱升放账目的密码怎么办?”邹发宜顾不得有旁人,急得跺脚,“小娄不会放过我的。你怎么跟他交代?” 金仲头也不回,走出去,“我也不去找小娄了。他就算是娄厅长的儿子,也不见得找得到我。” “那我呢?”邹发宜喊道,想去抓金仲,可是金仲根本就理会他,径直走了。 “我怎么办?”邹发宜看着被金仲挎(宜昌方言:关)上的房门,嘴里念叨,神情萎靡。 赵一二说道:“密码我已经知道了,老子跑了这么多天,拉了邱升这么多次,要是还问不出来,以后还怎么混。” 门外咚咚的想起敲门声,原来是我刚才差点跳楼,医院的人来了。 邹发宜看清了情况,他惹不起赵一二,反身去开门。可是他把门把手一扭,在把门拉开,正想出去,没想到面前还是一堵木门,头就碰到门上。邹发宜“咦”了一声,连忙又去扭把手,再次开门,可是仍然一堵木门在面前,邹发宜不死心,继续开门,可面前还是门。 “哈哈-”我和王八忍不住笑起来。 邹发宜知道赵一二的确是个有能耐的人,又面朝赵一二,“你到底想这样?石础你都拿到了,密码也问到了……你就放过我吧。” “你还有件事没做。”赵一二手指着地下的邱阿姨,“把这个小不点的生辰报给我。他父母姓什么?” 邹发宜那里敢隐瞒:“去年六月廿一,申时,怀了六个半月引产出来的,他爹我不知道,他妈姓张,是个高中生。” “你走吧。”赵一二说道,话刚说完。门就被外面的保安撞开。 保安恶狠狠的问我们:“你们在搞什么鬼?” “没事没事,赵一二说道,刚才这个小伙子想开窗子,差点摔下去。” 我连忙说:“是的是的,好险。” 保安疑惑的把我看着,虽然不相信,但是我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也无话可说。 一群护士和医生也涌进来。刘院长也在里面。 刘院长对身边的人说,“没出事就行,没出事就行。你们先出去。我问他们就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刘院长边说边把邱阿姨扶起来。 旁人看着这场面,虽然知道刘院长在敷衍他们,但碍于领导的面子,都不甘心的退出去。一个护士小声说着:“还没什么事情,一个月两个人都想跳楼了,这个病房肯定邪得很……” 刘院长把邱阿姨扶到病床边的椅子上坐着。问刘院长:“老赵,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搞的乱子?” 赵一二不理会刘院长,走到邱阿姨身边,嘴里念念有词,手伸到邱阿姨脖子后面,手一抬,捏了个不满月的死胎出来。扯了枕套把死胎包住,往我和王八这边一递。 我手里捧着石础,腾不出手。王八无奈,抖抖的把死胎接住。手臂平抬,恨不得离自己越远越好。 邱阿姨身体不再挣扎扭动。可是如同抽了脊梁骨一样,瘫软在椅子上。嘴里轻声的哼着:“啦啦啦……野百合也有春天……” 赵一二把邱阿姨的身体扶正,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听好了,8-3-0-3-2-3-9.” 刘院长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夷陵通号码?” 邱阿姨听到数字,精神清醒了点,用手抓住死去邱升的肩膀,疯狂的摇晃,“你个死鬼,连密码想着那个小狐狸精……呜呜呜呜……哈哈哈哈哈……死得好……死得好……呜呜” 邱阿姨看样子不会再好转。她一辈子都要在疯人院度过了。 刘院长看见了邱升被开膛的样子,严肃地对赵一二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要给我个说法。” “你当年的外科还没忘干净吧,交给你了。”赵一二抬手向我和王八招了招,“小伙子,我们走吧。” 刘院长拿赵一二估计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么多年,你怎么老是要我给你擦屁股(宜昌方言:替人善后)。” 我和王八捧着各自恶心恐怖的东西,跟着赵一二走出病房。 我和王八跟着赵一二出了医院,过了马路,到了江边,夷陵长江大桥正在准备修建,江边一片狼藉。今年的水不大,虽然是汛期,江水并没有淹没护堤,护堤下的江滩都还露着,隔几米才是江水。 赵一二掀了个大石头,对王八使了个眼色,王八慌不迭的把手上死胎丢进去。 “就这么点胆子,”赵一二轻蔑的说道:“还想镇邪抓鬼?” 王八尴尬的很,他把赵一二看着,脸色挂着讨好的表情,一副欠揍的模样。当年他在学校迷周慧敏,看周慧敏的照片也是这眼神。 “你去买瓶酒来。”赵一二吩咐王八。 王八如同得了圣旨一样,屁颠屁颠跑了。赵一二把石坑里的婴孩放平,用一个很小巧的铜刀在死胎的手足心各自划开一个口子,赵一二对我说:“你要是怕,就别看。” 我一点都不迟疑,马上把身体背过去。 “你倒是一点都不客气。”赵一二在我身后笑着说。 一艘趸在江边的轮船拉响汽笛,轮船离我们只有一百多米远,汽笛的声音很大。我身后也响起了声音,是婴孩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但更尖,哭声让我全身发麻。我更不敢回头,赵一二在干什么。 隔了一根烟的时间,婴孩的哭声渐渐消逝。我仍旧背对着赵一二,不敢回头。 看见王八又屁颠屁颠地拿了瓶稻花香珍品2号过来。妈的,什么人啊,请我吃饭从来都是5块一瓶的枝江大曲。 王八走到我身边,对着赵一二说:“赵先生……完了?” “完了,恩,是啊。” 我一听赵一二这么说,心里踏实,也转过身。 “你不是那酒来做法事的?”王八在抠自己的脑袋。 “我跟你说过,拿酒做法事的吗?”赵一二说道:“我今天把事情有了个交代,想喝点酒。” 我扑哧的笑出来。 王八尴尬的很,讪笑着说:“那是那是……” 赵一二不客气,拿过酒盒子,打开铁皮包装,把酒瓶抽出来,打开就喝。 我把赵一二看着,心里想着,王八还真舍得,妈的对老子怎么就那么吝啬。 赵一二喝了一口,放下酒瓶,对着我说道:“你也喜欢喝酒?” “何止喜欢……”我答道:“简直是……是……”我想不出来合适的词。 赵一二很开心,把酒瓶子递给我,“那好,很久没得活人陪我喝酒了。” 说的我心里一噔。但还是把酒灌了一口,妈的珍品2号就是好喝。 赵一二问王八:“你也来点……” 王八在推辞,“我……我不行,我只喝啤酒的。” “啤酒也算酒!”我和赵一二同时大笑,讥讽王八。 赵一二很开心,把我肩膀拍了一下,王八见了,嫉妒的脸都白了。 赵一二又喝了一口,“来,今天我们好好喝。” “可惜少了,一瓶酒两个人那里够。”我很喜欢赵一二,真的,即便以前的事情都不算数。就看在赵一二对酒的态度,我就觉得他和好相处,性格相投。 “你怎么只买一瓶。”赵一二责怪王八。一点都不客气,好像王八天生就该给他买酒似的。 王八低声说:“那我现在再去买……” 赵一二不置可否。 我连忙说:“光喝个寡酒,有什么意思,我们到馆子里,边吃饭边喝,多舒服。” 难得把王八宰一顿,这个机会千载难逢。 “这怎么好意思……你们是小辈,我哪里能占你们的便宜……”赵一二的口气在推辞,但眼睛把王八盯着,王八被看的不好意思。 三人找了个小酒馆,进去了。 王八非要去大酒店去吃饭。我和赵一二却酒瘾上来,不愿意走了。随便在沿江大道旁找了一爿小门面,进去就坐。 看来赵一二对排场没有什么讲究。有吃的就行。 “猪脑壳肉,凉拌猪脑壳肉。”我坐下就大喊。 “好不容易请赵先生吃顿饭,”王八责怪我,“怎么吃这种东西?还每次都点。” “两盘,来两盘”赵一二对着我笑:“你蛮会吃嘛。” “猪脑壳肉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我对着王八摇头晃脑,“你那里知道。” “就是就是,特别是猪鼻拱那里的肉。”赵一二也这么认为。简直说到我心尖子上了。 “来……三盘”王八也对老板说道。 等着老板上菜,王八站了起来:“赵先生,我叫王鲲鹏。” 我已经和赵一二喝了半斤的寡酒,舌头也大了,连忙也自我介绍:“徐云风。” “嗯嗯”赵一二点头说道:“我听说过你们……你们把罗掰掰儿(跛子)搞赢了,我听说了。” 王八得意又兴奋,“你儿也知道这个事情……” 赵一二把我的手抓起来看了看,“果然是断手,怪不得罗掰掰骨头都被你捏糊了。” 我把自己的手掌举在自己面前看着,我从小都听大人说我是断手,但是也只是说断手打人很疼。能把人的骨头捏糊,还是第一次听闻。我想起来了,在溶洞里和罗师父打架,罗师父被我抓住,胳膊就开始燃烧,还苦苦哀求我。 我猛地把手掌往王八面前一推,王八被我的恶作剧吓了一跳,脑袋往后一缩。 “呵呵,你还以为对常人也能来这套啊,那你不翻了天。”赵一二喝光了酒瓶里最后点酒。 “再来一瓶,我平时可喝不起这么好的酒。”我喝多了点,说话不顾及太多。 第二瓶就喝得慢多了,酒鬼不见得有酒量。赵一二酒量其实和我一样,也不咋滴。 天色越来越晚。沿江大道的行人就少了。 这个简陋的小馆子,灯泡被油烟熏得黑漆漆的,没多少光。餐馆里,光线就黯淡下来。 王八酒量更水,一瓶啤酒还没喝完,脸就通红,脸上映出的红光,比灯泡还显眼。 王八说话了,“赵先生,你今天最后跟邱阿姨说的8303239是什么意思啊?” “邱升在银行保险柜的密码,我答应他媳妇,从邱升那里问出来。” “你为什么要帮她问啊?” “因为她答应把石础不交给金老二。”…… 我被赵一二的话弄糊涂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呢。 正想问。 一个老头子不晓得从那里钻出来,站在我们旁边,那老头子对赵一二说:“赵师傅,在喝酒啊。” 赵一二说,“哟呵,吴幺爹,又有差事啊,你忙你的,我就不耽误你了。下次再喝。” 这么巧,赵一二的人缘还真好,这么偏僻的小馆子都能遇到熟人。 我正想问问这老头子是干什么的,可是一扭头,那老头已经走出餐馆很远,身影很快就隐到夜色中,没想到,这么大年纪,脚步还蛮利索。 王八没我这么好奇,继续问:“邱升已经走胎了,你怎么问的出来。” 赵一二,吃了口菜,嘴里诺诺的说:“这点本事都没有,还混个屁。” 我也问道:“听说走胎只走一次,人就死了。邱升怎么走几次胎。” 赵一二嘻嘻笑着说:“我能把他拉出来,重新走,直到他走到人胎,可以跟我说话为止,老子跟着他走好远,走狗胎都走到潜江,羊胎又走到奉节,累死我了。还好最后人胎走在地区医院(即中心医院),不然我都来不及把你从窗子外面拉回来。 我心里后怕,确实,幸亏邱升最后走的是中心医院,中心医院在胜利一路,中医院在胜利三路,离得很近。若是邱升出人胎在别的城市,就算是在附属医院,赵一二都来不及救我。 我背心一阵发凉,心里后怕的厉害,身上就冷的发抖。 又一个年轻汉子站在我身边,对着赵一二说道:“赵师傅,我路过,刚好看见你了,跟你打个招呼啊” 赵一二连忙招手说道:“王母狗子,你不陪媳妇睡觉,跑这么远哦……” “没得法,没得法……”那汉子笑着说,“你儿慢点喝,我要快点走,本来就晚了。今年的年成不好哦,怎么要收这么多人,我这些天,都胯子都要跑断了。” 我正想给那个叫王母狗子的汉子倒酒,低头找杯子,抬头却不见了那汉子的踪影。 王八好像没看见那个汉子,对赵一二说道:“你儿问出来的密码,蛮重要哦。是不是要告诉检察院。” “我只答应告诉邱升的媳妇,别的事情跟我有屁的关系。”赵一二神色甚是不屑。 王八说:“这么大的事情,我不能坐视不管,我明天就去举报。我不怕别人报复。” “那是你的事,我管不着。”赵一二不是很上心。 “他就是喜欢多管闲事。”我在一旁附和,“恨不得当国家主席,什么事都喜欢掺和,还喜欢瞎打抱不平,好像这世上就他最正直。” “那是公道。”赵一二忽然变得很严肃,“小徐,这点你错了。这世上总要有人主持公道。” “你儿也觉得我是对的!”王八欣喜不已,这是赵一二第一次对他抱赞同的态度。 “我也年轻过。”赵一二眼睛又眯起来,神情飘渺,“但这个世界,太……” 赵一二陷入沉思。 赵一二看来再回忆什么往事,我不愿意喝酒的时候气氛变得期期艾艾的,连忙举杯,“老赵,喝。” “对!喝酒。”赵一二摆摆头,“喝酒最实在。” 我一仰头,准备干一口,可是身上无端的又是一阵发凉。酒卡在喉咙,差点喷出来。 一个老婆婆站在王八身边,站的很近,好像已经贴着王八了。可王八竟然没感觉到有人在挤他。 “秦大妈,远安离这里这么远,还要你跑啊。”赵一二说道。 老婆婆说:“是撒,赵师傅,你跟他们说哈子,我跑了半辈子了,没几天活头了,懒得跑了,干脆把我叫过去算了撒,我真的跑嫌皮(宜昌方言:厌倦)了。” “你儿莫列么(这么)说,你还要活十几年呢,我去说说看。” 老婆婆听赵一二这么,开心的很:“那你有空到旧县来了,我叫我孙媳妇给你烘(宜昌方言:煮)大肠吃啊。谢谢你儿哒。” “你孙媳妇烘的大肠,那好,我怎么都要来吃,你准备好啊,我过些天就来。” “好哦,好哦,我苞谷酒还给你留着呢,老汉天天喊着要喝,我骂了他好多回哒。” 这次我看清楚了,老婆婆说完话,就消失在空气里。 餐馆里黑洞洞的,我吓住了,我说赵一二人缘那这么好。这么偏僻的小馆子都有人来跟他打招呼。原来这些人都是鬼。 念头刚落,一个浑身湿淋淋的老头子上来了,对赵一二喊着:“赵师傅,好冷好冷,老子在大河(即长江)里泡了好几个晚上了,给点酒喝,热乎一下。” 赵一二微微笑着,把自己杯中的酒往地上倒。那酒水根本就没落到地下,地下就没有任何酒水的痕迹。 “谢谢你儿哒,我去捞去哒,现在当大人的都怎么啦,狗日的都不管自己的小孩,今天一天大河都收了四个儿们。妈的现在在河边下哭得死去活来有什么用,打麻将的时候,就想不到儿子跑到大河里洗澡(宜昌方言:游泳)克(宜昌方言:去)哒。” 那水鬼一闪,又不见了。 我眼睛瞪得老大,看着赵一二。王八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些人不是鬼。”赵一二神情淡然的说道:“你怕个什么?” 王八听到了,连忙说:“鬼,那里有鬼,在那里……” “那他们是什么……”我问道。 “他们是走阴司的,专门收魂的。白天都是普通人,有差事了,晚上就出来走阴司收魂。” “哦——”我心里安定,不再害怕。 “赵先生,你认识鬼差?” 赵一二呵呵的笑着说:“四川湖北走阴的人差,那个不认识我老赵。” 原来是这样,赵一二竟然大有来头,怪不得王八一听见他的名字就呆了,还这么鞍前马后的巴结他。王八从来没有跟人学过本事,估计他想跟着赵一二混。 王八生怕赵一二没吃好,不停的点菜。可赵一二能吃多少,菜都被我吃了。 酒喝到深夜,王八极力安排赵一二去国酒开房间。可是赵一二笑着拒绝,他说他有地方睡觉。跟我们道别。 王八问道:“邱阿姨怎么办,她的事情,怎么收拾。总不能看着邹发宜逍遥法外吧。” “你还真多事。”赵一二说道:“邹发宜做了这么多歹事,不会有好结果。石础现在在我手上,他老板那里会轻易放过他。” 赵一二想了想,“那好吧,明天我们再去医院看看情况。”赵一二说完,就向江边走去。不知道他要睡觉的位置到底是什么地方。难道在水里不成。 和王八回他的寓所的路上,王八兴奋的要命。不停的说着:“赵一二先生,我这辈子竟然看到赵先生了。” 我看不惯王八发痴的样子:“我看他也就是个手段高超点的神棍,犯得着你这么念叨吗。” “他救了你的命列?”王八替赵一二不值:“你还这么说他。” “我跟你说,赵一二绝对不在乎我这么说他。”我对王八说道:“你要是想跟他学手艺,就别老是什么事情都正正经经的,赵一二是个很随意的人,不喜欢繁文缛节。”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就是这种人啊,我觉得他和我差不多的想法。” “原来你也想跟他学手艺啊,那我们明天一起去跟他说去。”王八很期待的说道。 “你去吧,我没兴趣。”我说道:“当初草帽人让我选,我就没选这条路。” 第二天再去中医院,邱阿姨已经不在,病房换了病人,是一个退休的老干部。里面还有他的家人。我和王八在门口探头探脑,他们以为我们是来看望的。老者的脸上就很欣喜,他的家人连忙招呼我们坐。 我和王八连忙道歉,“走错房间了,对不起。” 那老者的脸上就很沮丧,失望之极。 我和王八正在想,赵一二是不是在乎(宜昌方言:骗)我们。 一个年轻医生就来了,对我们说,“刘院长在办公室等你们。”我和王八来了多次,那个医生应该是认得我们。 我和王八又走向刘院长的办公室。没敲门就进去了。 刚好就看见刘院长在骂人:“你不去看,你看一看会死吗!,每次你都推三阻四,你拽什么拽……你很伟大吗?又不要你承担什么,就是去看看……” 刘院长骂的兴起,唾沫横飞。手指着前面,“快四十岁的人了,一点担当都没有,年龄都活到狗身上哒…… 我和王八一看,惊奇不已,原来刘院长骂的人,蜷缩在沙发上,精神萎靡,一言不发,正是赵一二。 刘院长见我和王八进来,连忙把下面的话咽进喉咙,手在桌子上拿了茶喝一口,掩饰一下。赵一二被骂的秧了(宜昌方言:神情低落),对刘院长低声下气的说道:“我只是说懒得去,又没说真的不去了。” “你到底去不去?” “去去,你莫说了,我去。” 赵一二看见我和王八,对王八说:“你昨天说的那个密码的事情,你就别去乱搞了,虽然你是律师,有些事情也不是你想当然能做的。” 刘院长说:“小王,你就别想这些事情,我们的一个同学,现在在政府部门上班,我已经把这件事情交代给他了。” 我心里正在疑惑,他们学医的同学,怎么还有在政府工作的。就听见赵一二大声说道:“是不是傅刚!你怎么还相信他!”还没说完,赵一二又摆了摆手:“算了算了,跟老子有屁的关系,我操这个心干什么……” 赵一二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歪着头靠着沙发休息,嘴里却在嘟嘟囔囔,看口型是在偷偷的骂人。 刘院长没理会赵一二无来由的插嘴,对王八说道:“邱升的爱人,已经转到优抚医院。小伙子,你们心底还算不坏,这件事就结了,你们回去安心上班吧,别再管些不该你们操心的事情了。” 刘院长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和王八再不知趣,也知道要走了。 王八不愿意走,他想问赵一二,以后怎么找他。 谁知道赵一二会不会搭理王八。 我拉开门,就要走了。没想到赵一二说:“你们两个也跟我去老刘家吃饭吧。” 我说道:“这怎么好意思,我们和刘院长又不熟……哎,你踩我干嘛!”我掀了王八一下。 刘院长当然是不愿意我们两个人去他家,但出于礼貌,也不好当面拒绝。把我们看着,好让我们不好意思,自觉的推辞。 赵一二说道:“昨天我吃了他们一顿划得来(宜昌方言:占便宜),今天老刘你就帮我把人情还了吧,谁叫我穷,请不起他们下馆子。” 刘院长如果拒绝,就太不近人情了。 等到刘院长下班,我们往刘院长家里走去,刘院长的家离医院很近,就在北山坡。走在路上,我偷偷的问赵一二:“你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也是穷鬼一个啊?” “我骗老刘的,我有的是钱。”赵一二神秘的说:“我身上有好几百块呢,我就是不想去他家,你们跟我一起去,有外人,他们就……” 赵一二不说了,我觉得他这点和王八挺像,就是喜欢说半截子话,把自己搞的神神叨叨的。别说刘院长应该和他交情不错,就算是深仇大恨,也没本事奈何他啊。 到了刘院长的家,刘院长住二楼,楼下成片的麻将馆。 刘院长家里一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在写作业。看见来人,连忙把作业本和书包搬到卧室。 刘院长走到凉台上,对着楼下大声喊道:“你还在打啊,快去买菜,老赵来了。” 楼下露天麻将馆里一张桌子上的一个妇女就回答喊着:“等我这把打完……” 赵一二和刘院长和我们坐在客厅里,四个人都无话。把茶杯抱着,大眼瞪小眼。 四个人呆坐了十几分钟,刘院长对卧室喊:“策策,出来,让赵叔叔看看你。” 那个小丫头就走出来了,刘院长催促她:“喊人撒。” 小丫头对着赵一二喊:“赵叔叔。” 赵一二把小丫头看着,慢慢摸了摸她的头,嘴角撇了撇,说道“好乖,比上次还乖。” “她乖!”刘院长面部表情极其夸张:“我昨天才被她老师请到学校了,你不晓得她有好恶罩(宜昌方言:凶狠),追着一个男生儿赶,要打人,别个跑到男厕所里面了,她还不甘休,往里面砸砖头。把里面的一个老师差点砸到……” “肯定是别个欺负她了……难道还让人欺负不成。”赵一二激动的很,“谁说只有男孩能调皮的。” “你倒是当回父亲看看,小孩子有这么教的吗?”刘院长情绪突然也激动。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赵一二说道:“我当年就是走了这条路,才不结婚的,你当初答应我什么来着?” “是的,是的,一句不结婚,就什么都省心了,你逍遥哦……你自在哦……”刘院长一点都不示弱…… 两个大男人跟妇女一样,你来我往,竟然吵起嘴来。看样子他们从来就是这么过来的,也许从认识就这样了。不然吵了这么多架,放在一般人,早就不来往了。 我和王八看着他们吵架,尴尬的很,王八连忙把这个叫策策的小丫头一拉,“走我们看你写作业去。” 我也跟着进去。 王八说:“让叔叔看看,你写的什么作业。有没有不懂的,我来辅导你。” 策策把作业本给我们看:“好多作业哦,我哪里写的完,今晚又要加班到半夜了。嗨,这是什么世道哦……做小孩真命苦。”小女孩的口气跟大人似的。我呵呵的笑。 王八说道:“现在学校也是的,怎么布置这么多作业……” “不如这样,”策策说道:“两个哥哥帮我写作业吧,你们一看就是好人,是不是我老爸医院新分来的医生。” 王八连忙说道:“我可不能帮你写作业,你那里不会写,辅导你还差不多。” “哼哼,到我家里来的新医生,每个都得帮我写作业,”小丫头脸翻得好快:“不然我老爸找你们麻烦……” “你吓唬我啊”我对着策策说:“我现在就去问问你爸爸,看能不能帮你写作业。” “我错啦,我错啦。你不用给他说了,你就帮我写一点嘛,你看我好造业哦,我是小孩子呢,怎么能这么对我。” “老子自己读书都没写过作业,怎么可能帮你写。”我走到窗子旁边,打开窗子,掏出烟盒,准备抽烟。 “那我把我老爸的好烟给你拿几包,你帮我写不写。是中华的呢。”这小丫头太聪明了,看我抽的两块五一包的“游三峡”,就马上跟我谈条件。 “那合适吗,你老爸,会不会打你?” “不会不会”策策连忙摆手:“他反正不抽烟,我拿了好多出去换东西,他都不知道。知道也没什么,又不是他买的。” “好,数学写完一包,语文写完再一包。”我动心了。 “好啊好啊”策策开心的很。 “疯子,你怎么能这样。”王八看不过去了:“帮她写作业就不对,还怂恿她偷他爸爸的烟……”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样,”策策指着王八说:“不帮我就算了,还不让这个帅哥哥做好事啊,怪不得你长的这么丑,脸上都是痘痘……” 王八一口气噎在喉咙里。 我坐下来拿起笔,“少废话,快去拿烟,你老头正在和姓赵的吵架,顾不上你。” 策策说:“你急什么,货到付款,童叟无欺。”拿着一个gb玩起来。 “你还玩的是三国志啊!”王八惊讶的对策策说。 策策把王八轻蔑的看着,“别捣乱,一边凉快去。”小丫头还挺记仇。 我帮策策写作业,刚做第一题,就后悔了。妈的我不会做。转身把王八看着。 王八冷笑:“小学五年级的课程哦。” 我咬起牙关,硬着头皮继续做,花了二三十分钟,把那几道题目写完了。 赵一二和刘院长还在客厅争吵,但是声音不大,其实也算不上吵架,只能算斗嘴。跟两个更年期的女人一般,那些他们从前读书时的生活琐事大做文章。就是什么不洗澡哦,拿别人的饭票打饭哦……鸡毛蒜皮。 我把策策招呼道跟前,说写完了,要策策给我拿烟。我不敢答应给他写语文作业了,谁知道会是什么深奥晦涩的题目。王八在一旁看着冷笑。 策策走近了一看,连忙说:“不算不算,你写的答案都是错的。你乱写的,不算。” “你怎么知道是错的,你自己会写,要我帮你干嘛?” “我知道你瞎写了敷衍我的,我不干!”策策说:“我不写不等于我不会写。你见过那个足球教练下场踢足球的。” “你还会看足球啊!”王八惊讶不已。 “老子不管,你去给老子拿烟,”我在耍赖了,“你又没说写对了才给烟。” 我把策策的辫子揪起,做出恶狠狠的模样。 “你比他还丑,一辈子找不到女朋友,丑八怪,丑八怪……” “你们在吵什么啊?”赵一二听见策策在喊,在外面问。 “你别扯开话题,你倒是说说,一年级那次补考,到底是你还是陈云帮我替考的……”刘院长还不肯干休。 客厅的门开了。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妇女走进来。应该是刘院长的妻子。 “你们能不能消停一次,老赵,你一搞就是几年看不见人,来了就和他吵架。”刘院长爱人又把刘院长指着,“他不来吧,你又天天念,来了吧,就缠着他吵架。你们两个真是狗脸不生毛(宜昌方言:我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意思,反正大人都把这个俗语用在这个场合)!” 策策一听见她妈妈的声音,立马就老实了。乖乖的不说话。安静下来。 刘院长还在说:“他一进门就说,我教育策策有问题,他倒是省心,站着说话不腰疼……” “喂喂,我是说策策不能在学校受欺负……” 刘院长爱人大喊:“吃饭——吃饭,受不了你们。” “陈策,你个小害人精,也给我出来!”刘院长爱人指着策策:“吃了饭再收拾你,你倒是越来越能干,拿转头砸人。你作业写完没有,没写完,我打不死你!” 刘院长说道:“不能这么吼她撒,他还是小孩子,你这么凶神恶煞的干什么!” “都用砖头砸人了,还不给她个教训啊,她是个姑娘儿呢。”说这句话的,竟然是赵一二。他还真是跟刘院长卯上劲了。只要是刘院长赞成的,他都反对,完全没有立场。 “吃饭吃饭。”刘院长爱人不耐烦的说道。走到餐厅,把手上的打包小包往餐桌上一放。 刘院长的爱人真懒,来客人了,都不自己下厨。 “妈妈又买好吃的拉,妈妈最好了。”策策的嘴巴太甜了。可惜对她母亲没得用。 “别跟我赶好的说,等会再收拾你。” 我还惦记着中华的烟,对策策说道:“你要是不给我烟,我待会把帮你写作业的事情,告诉你妈妈。” 王八把我一推,“滚!”然后对策策说道:“你爸爸不是姓刘吗,怎么你姓陈?” “我跟我妈妈姓不行吗?” “她叫刘陈策,”刘院长走过来,“小丫头,又在骗人。来吃饭。” 刘院长在策策的耳边说:“吃了饭就去学琴,放乖点,你妈就不会找你麻烦啦……” 刘院长的爱人看见我和王八了,对刘院长说道:“多来了两个人,也不说一声,你们先去吃,我再去炒两个菜。” 刘院长招呼我和王八坐了。把他爱人买的大包小包的菜一一放到盘子里。 我一看,竟然有猪脑壳肉。 “呵呵,刘阿姨也知道赵师傅喜欢吃猪脑壳肉啊?” “哼哼。”刘院长爱人在厨房里听见了,“他见了猪脑壳肉就是命,当年在北京,吃不到猪脑壳肉,还发脾气要退学。” “我们三个以前是同学。”刘院长冷冷说道。 “你们别叫我刘阿姨,听着别扭。我姓陈。”陈阿姨在厨房里说。 刘院长拿了瓶五粮液出来,我眼睛都放光了,我从来没喝过五粮液。 可赵一二却没有昨天喝酒的心情,只到了半杯。王八和刘院长都不喝酒。 过一会,陈阿姨把菜也炒好,还没端出来,我就闻到是炒回锅肉的香味。赵一二食指在桌上叮叮的敲。 四大一小,吃饭都很安静。陈阿姨吃了一会,就说不吃了。要去楼下打牌。 吃了饭,我对把策策拉到一旁,“小姑娘家家,不能说话不算数。你妈妈这么凶,你不怕我告发你找人写作业……” “谁说我妈妈凶,我妈妈一点都不凶。”策策还是蛮维护她妈妈的。 “你妈妈还不凶啊,我都怕他。” “不信你们看……”策策颠颠的跑到他父母的卧室,拿了个相册出来,给我看,里面有很多他父母读书时照的照片,每张都是三个人以上,最多都是赵一二和他父母的合影,竟然没有刘院长夫妇的单独合影。看来他们三个人,当初的关系非常好。照片里赵一二身材颀长,相貌英俊,满面的英气,不是如今的不修边幅模样。刘院长戴个眼镜,斯斯文文的。陈阿姨也不是现在身材臃肿的样子,而是挺苗条俊俏的一个女孩,挂着笑容,和策策一个模子。 “小徐,你过来。”赵一二在那边叫我。 我走过去,和他们一起坐着。我和王八一个沙发,赵一二和刘院长一个沙发。 “我们要谈谈这个石础的事情。”赵一二说:“我也卖关子,这个石础,小徐,要着落在你身上解决。”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就静谧下来。策策在里间弹起钢琴,叮叮咚咚的更觉得让人安静。 我们都把沙发前面茶几上的石础看着。 “老赵,你能肯定就是韦昌辉那个石础?” “能,你不信,看这石头上雕的玄武。” 韦昌辉是北王,石础上雕玄武很正常。我也知道。 “这玩意,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对它没兴趣。”我问。 王八却很热心,连忙问赵一二,“这石础是韦昌辉自己弄出来的吗?” 当年太平天国定都天京,韦昌辉杀戮同门无数。不是个好人,他弄出来的石础,也绝对不是好东西。 赵一二对我说道:“你把石础的暗纹摸摸看。” 我以前拿过石础,虽然对这东西很反感。但现在赵一二在旁边,我不是很怕。说实话,我内心里,也是有点好奇。 手颤巍巍的去摸石础上的暗纹。粗糙的石头纹路,凹凸不平,一一划过我的指尖。我能感觉到无数的附灵在里面尖叫,哭喊,彷佛无数只手从石础里伸出来,勉力想抓住我的手指,我的手一阵刺寒。 我蓦地把手手回来。 把赵一二和刘院长看着,心悸的说道:“他们很挤。他们说很挤。” 王八说道:“你以前不是说他们对你喊‘垮了、垮了’”。 赵一二说道:“这东西肯定是有人从韦昌辉当年的宅邸地下刨出来的,这个石础支撑宅邸地基的风水,被刨出来,石础里的附灵当然要说垮了。” “然后卖水货设备的公司,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到这石础,知道是好玩意,就想送给这笔业务的联系人——厅长的儿子。”刘院长接着说道:“金仲知道有这个东西……就向那个厅长的儿子索要……厅长儿子答应把石础交给金仲……条件就是金仲要帮他解决后患……可是那个业务员听了邹厂长的提醒……不敢给金仲……又不敢拿回去……就给了邱升……” “那个业务员也没安好心,他肯定也被石础里的东西缠怕了。”赵一二分析。 看来这石础实在太凶,和它有过关联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这么邪性的东西,你们要交给我收拾。”我吃惊不小,把自己指着:“你们太抬举我了。” “你难道不愿意?”赵一二看样子比我还惊讶,“你知不知道天下会治石础的人,不是想当就当的,有人搞了一辈子都不会。” “我不管别人想不想学,我反正不会去学。” “你对这个不感兴趣?”赵一二问道,仿佛要笑出来了,“你不想当术士,为什么巴巴地去学水分?你们两个还掺和这些古怪事情。” “我有什么办法!”我喊道:“从来都是这些烂事找上我,我什么时候去掺和过。” “你要想好,我这辈子只会收一个徒弟,错过了,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我向赵一二拱拱手:“谢谢你儿看得起,和你儿喝酒,我蛮乐意,但要我当你徒弟,不可能,我从小胆小,怕鬼。肯定学不会你的手艺。” 赵一二把我愣愣地看着:“你从小都不顺,小时候身体差,长大了被人当二球,你难道从没有想过为什么吗,你是个大专生,可是你连个工作都混不上,你想过为什么吗?” 我茫然的向赵一二摇摇头,“我不知道,也懒得去想。” “你和我一样,只能吃这碗饭,”赵一二手在石础上挥了挥,一股白气腾起,鬼魂在晃动。 赵一二手指点了点,那些附灵回到石础中。 “我最后问你一句,走那条路,你自己选择。” “我选过一次了,”我迟疑一下,“我还是不走那条路。” 赵一二把我盯着,看了半天,拿出烟来,给我递了一棵,然后用手指上冒出的火给我点上。 “这本事,你不想学吗?” “我可不想当魔术师”我忍俊不禁,赵一二完全在骗小孩的做法,这种把戏也用上。 刘院长在旁边插嘴:“老赵,你就死了心吧,社会在发展,你们这一套迟早会被淘汰的。” 赵一二泄了气,好像很难接受我不跟他学手艺。过了一会才又对我说道: “你不愿意学诡术,为什么要自己去学水分?” “我当初学水分是因为,内经上有些东西算不懂,才去看的。” “你为什么要去学内经?你想替人治病是不是,很古怪的病是不是?”赵一二突然激动起来:“你就是为了想给一个你看起来很可怜的人,给他治病,才去学的内经和水分,是不是?” 我把赵一二看着,一言不发。 “我他妈的早就该想到了,你看得见那些脏东西,应该就是你遇到了那个人。”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王八对赵一二说着。 “那个人是不是终年不能见阳光,不能听见猫狗叫声,不能闻到任何烟味,特别是柴火和油烟味,为了活下去,那人终年都要戴斗笠穿蓑衣。身上绑的跟粽子一样……” 赵一二怎么会知道这些,我的头脑发晕。王八在旁边喊道:“赵师傅,不能再说了……他……” 赵一二把我的头拍了一下,“你不该认识那个草帽人的。你看草帽人可怜,你想治好她,你倒是好心肠。” 赵一二说完就走出房间。跟刘院长招呼都不打一个。 刘院长对我说:“小徐,小徐,小徐……” 我身上好冷,头开始炸炸的疼: 草帽人对我说:“你决定了,就算是一辈子一事无成,当一辈子的穷人,也不愿意走这条路。” “我决定了。” 草帽人苦笑:“也好也好。” 我身上好冷。 草帽人说:“你既然不走这条路,当初就不该来问我。” 我好冷。冷得瑟瑟发抖。 草帽人说:“我走了,知道走的意思吗?” 我说:“不知道。” 草帽人扯掉脸上的口罩,露出煞白的脸庞,整张脸布满血丝,透明的皮肤下面颅骨隐约可见,“可我也走不远?”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说……” 草帽人在哭,“你放弃了这条路,我也没指望治好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 “早说了,你会选吗?”…… 策策在卧室门口大哭起来。 王八连忙把我抱住,狠狠的压住我。 我身上好冷。 策策的哭声吸引我的注意力,我把脖子伸长,头颅饶过王八的胳膊,向策策看过去。 策策“呀”的尖叫,把我指着。 刘院长拿了床毛毯过来,帮助王八把我包起来。 我朝策策微笑,把信子吐出来,信子在空气里快速的抖动,搜索空气里的各种细微的信息,信子能够清晰的察觉到策策身上害怕的气味。我开心的很,哈哈的笑起来,可是嘴角刚张开,嘴巴就裂开了口子。我的皮肤太脆。好疼。 王八对刘院长喊道,“叫策策回房去,别让她看见!” 策策在拼命的哭:“怪物……怪物。” 我还想去看看策策这个丫头,吓一吓她。我想趴在地上,再向策策爬过去。 策策在大哭,“爸爸,我怕,我怕妖怪!” 看着策策吓得惊慌失措的样子,我心里高兴极了。我用手把嘴巴两边的嘴皮捏住,免得笑的太开心,又炸裂开。 “嘎……嘎嘎……嘎嘎……”我只能用喉咙憋着嗓门笑。 王八狠狠揍了我一拳…… 等我再清醒,我正躺在刘院长客厅的沙发上,模模糊糊的听到刘院长说:“他自己从来不知道……你瞒了他这么多年……你的确是个够义气的人……好兄弟就是这样……要替对方背负……不管兄弟知不知道,领不领情……不管多少年……” 王八也低声说着:“去年开始,他越来越明显了。” “他又这么犟,不肯跟着老赵。” “再想办法吧……赵师傅非得要他接手螟蛉吗?” 我头脑还在混乱中,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勉强撑起身体,看见刘院长和王八表情沉重。 刘院长见我醒了,问道:“你不冷啦?” 我茫然的点点头。把身上的毛毯掀开。 “那我们告辞了。”王八对刘院长说道:“吓着策策了。” 刘院长把石础交给王八。 王八接的很迟疑。 “你要是还想见到老赵,就拿着,你只要不想去用它,应该没什么事情。”刘院长给王八解释。 和王八走到夷陵路上,王八说道:“疯子,当年你真不该跟那个草帽人打交道的。” 我说道:“我也没治好她,蛮对不起她的。” “你以为看懂了内经就能治病吗,苕……” “我当年真的以为可以帮到她。可是她死了,我很内疚。” “你真的以为她死了……”王八欲言又止。 “她家人都说她死了,还能有错吗。”我追问:“她难道没死?,谁会诅咒自己的家人死掉。” “恩,你说死了就死了吧……”王八敷衍我。 过一会王八又说道:“疯子,你不觉得这一两年,你遇见的邪事情,越来越多了吗?你以前不想现在这么频繁撞邪。” “那还不是拜你所赐。”我回答道:“那次不是你惹到这些东西,连累上我的。” 王八苦笑道:“这倒是我的原因了。” “难道还是我的不成!”我吼道。 王八不理我,把石础抱着,“我现在好想看看这石头里的东西有多厉害。” “老子踢死你!”我狠狠的骂道。 (走胎完) 蛇 八十年代,宜昌的城区市政发展和规划还很落后。特别是下水道网络非常不完善。仅仅靠原有的自然水沟排水。随着城市发展扩大,下水道越来越不能适应城市发展的要求。 宝塔河和杨岔路之间的区域,就是内涝的重灾区。每当夏天暴雨,这个区域的几个工厂和家属宿舍就会被水淹,一直淹到二楼,甚至三楼。住在一楼和二楼的居民,每到大雨之后,就必然要晾晒家具、衣物等等家什。 大水不仅会带来财物上的损失。也会带来一些意外的礼物。比如:蛇。 一次大水之后两个月,我父亲的车间已经被收拾很干净了,完全看不出几十天前泽国的痕迹。我在父亲的车间里吃饭。坐在小板凳上,不知怎么的,就看见办公桌下面的一个很隐蔽的角落里,有一截土褐色的东西,我开始以为是绳子,没多注意,但我再看的时候,我发现那绳子微微动了一下。我吓坏了,我知道是蛇。我从小最怕的动物,就是蛇。在电视上看见蛇,我都会毛骨悚然。看见真蛇了,腿都变软。 我坐着,站不起来,就拼命的喊车间里的工人,一些叔叔听到喊声。就跑到我这里来,我手指着那个角落,嘴里连续喊着:“蛇——蛇——” 年轻工人们立即,把那个办公桌搬开,果然一条小蛇蜷缩在角落里。很小的一条蛇,只有筷子粗细。蛇很害怕,躲在墙角,盘缩着身体,警惕地注视着人类。这条可怜的蛇,被工人用很长的铁条给夹住,然后拈到车间中间的空地上。工人们不停的逗弄这条蛇,蛇被工人的翻毛皮鞋踢到后,飞快的还击,却只能一次一次的撞在皮鞋的牛筋底上。 蛇累了,又蜷缩起来,只要踢得不厉害,蛇连动的兴趣都没有。有人拿了一壶汽油,泼在蛇的身上,汽油围着蛇流淌一摊,汽油被人点燃了,那小蛇,在火里面身体一动没动,只是把头颅高高扬起,嘴巴张的老大。这个场面看得我很震撼,好像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很少在虐待小动物了。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条蛇的动作,我认为蛇临死的时候,是有感情的。我清晰的记得那个绝望表情,直到如今。 后来,车间里,经常就从行车上猛的掉下一条大蛇,或是扫地的时候,从车床里面窜出几条蛇,更有甚者,在一个工具柜的下面,竟然有一个蛇窝。里面的蛇纠缠在一起,看得让人发麻。工人们都穿着胶鞋上班,女工都不敢进车间。 蛇患到底是怎么消失的,我忘了。也许蛇后来自行慢慢的移走了。 有一次又是下暴雨内涝,路上的水漫到人的腰部。一个邻居把长裤脱下,穿着短裤在水中行走,走在和水流逆行的方向。走着走着,突然,觉得腿上挂住了一截水草。水流的力量很大,那水草紧紧把他的小腿纠缠。那人被缠住了,在水里走更不方便。他抬起腿,甩动两下,可是腿在水里使不出什么力量,那水草甩不掉。 那人甩的时候,突然觉得不大对劲,因为越甩,那团东西竟然很均匀的继续往他腿上缠绕,又缠了两三圈,这个过程不快,所以他很清晰的感觉到了,那东西一直缠到他膝盖上下。 那人心里咯噔一震:不是水草。 是什么,他心里隐隐知道答案。 想着有可能一条蛇紧紧得缠绕着自己的腿上。那人的腿一阵阵酸胀发麻的悚然感觉,从腿上传到背心脊椎。 而且那东西还在自己的腿上慢慢移动,箍的腿越来越近。 那个人当时估计非常后悔,为什么要在水里行走。估计连把大腿砍掉的心都有了。这种无法预知的恐怖感觉,是最让人崩溃的。 那人慢慢的往回走,终于走到水浅的地方。膝盖刚露出水面,那人心里就发毛,站在水里战栗。他抬起被蛇缠到的腿,扬到水面上。 一条黄绿相间的蛇,正紧紧的箍在他的腿上。是条大蛇,小酒杯粗细。蛇蓦然从水中被抬出水面,也看明白自己的处境。蛇一刻都没耽误,狠狠的在人的大腿上咬了一口。 那人一直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的大腿一阵剧痛。他连忙用手去抓蛇,可惜没抓到地方,那蛇回头又向他的手腕咬了第二口。那人的手也剧痛,抓不住蛇身,蛇嗖的钻入水中,没了踪影。 那个倒霉的人,马上被送进医院。因为是熟人,我也跟着我父母去看望过他。我看见他的被咬的手脚,皮肤全部变成黑色,跟火烧了似的。 我在兴山找我朋友玩的时候,一条蛇丛窗子里钻进朋友的家里。幸好,朋友的宿舍虽然在山里面,但是单元楼,而且房子简单装修过,有地板砖。光滑的地板砖,竟然成了那条蛇最大的敌人。蛇在地板砖上无法正常爬行。跟第一次学溜冰的人,一模一样。只能在地板砖上怪异的扭曲,却不能移动半分。 当时我很害怕,可后来我又觉得很好玩。我很怕蛇,但是不包括餐桌上的蛇。相反,我特别喜欢鲜美的蛇肉。 在沙市读书的时候,夏天在长江里游泳。游泳的地方在万寿宝塔附近,就是去年长大的几个学弟学妹,救人被淹死的地段。那里江面很宽,特别是在夏天涨水的季节。感觉很难看清对面公安的地界。比宜昌的江面要宽阔几倍。 我们每天必去。在一个下午,我和同学在江边坐着休息。忽然就远远的看见一条蛇,向着我们的所在,游过来。我们几个人惊讶不已。看样子,这条蛇是从对面公安游来的。蛇竟然这么会游泳!我以前从不知道。 那条黑漆漆的蛇,就漂浮在长江的浪头上,很怪的,它比冲浪的选手厉害多了,就安稳的始终在浪头上。而且身体和水波保持一致的波动。 那条蛇在离岸十米左右的地方,也看见我们这群人了。它停止了前行,顺着水势,向下游飘去,直到我们看不见。估计找了个偏僻的地方上岸了。 关于家蛇,在宜昌的传闻就多了。至少有一点,千万不能打家蛇。有人说家蛇是白色的,有人说是红色的。我听到的版本是红色的。 那个发现家蛇的家庭中的一员,子女中的一个排行第二的姐姐。和我母亲是好朋友。所以这个事情,我知道的很详细。 他们在八五年的时候,一家人在家里团年,吃着饭,突然两条红色的大蛇,就从房顶上掉下来了。正好掉在饭桌上。家里人就一片慌乱。排行老大的儿子,就从厨房拿了斧头,把两条蛇给砍死了。 其实那两条蛇并没有伤人。 后来懂的讲究的人就说,这家以后要遭难了。那是家蛇,不能打的。家蛇是护佑家族的神物,哪能随便打呢。 后来七八年内,那家的遭遇真的应证了关于家蛇的箴言。家里的老人翌年久相续去世。 然后家中的几个子女分别病死或出车、工伤…… 和我母亲要好的那个女儿,死于心脏病。 还剩下一个儿子,但是也残废了。 厉害丈人 前面几个故事有点沉重,我写的压抑,你们看的估计也不轻松。我讲个不太阴暗的故事吧。故事仍旧是我听来的。跟爱情有关。 当阳的某个比较富庶的农村。 一个小伙子是外地人。长得帅,又勤劳。走村串巷的到处给人弹棉花。弹到这个村子一次后,就走不远了,翻来覆去的在这个村子周围做生意。特别是到这个村子的次数最多。时间久了,村人就看出端倪。 农村也没得什么丰富的娱乐活动,晚上吃了饭,就是一家人或是几家人坐在稻场上吹牛扯淡,说说东家长西家短。把弹棉花小伙子为什么喜欢到这个村子里来,说的头头是道。 原来是看上村西头木匠的姑娘了。木匠的姑娘长得也漂亮,年龄跟小伙子也般配。一来二去,两个年轻人就对上号。要说,这两个人各方面都很般配,无可挑剔。好像是老天配好了再放下地的。 偏偏就一件事麻烦,那时候不像现在,人的思想观念还没有完全解放。木匠不愿意自己的姑娘找个外地人。 可是姑娘一门心思想和弹棉花的要好,弹棉花的小伙子也蛮懂事,三天两头的给木匠提烟提酒的上门来。 时间长了,木匠也渐渐认可。 不过要娶木匠的女儿还真不那么容易。某天,木匠要弹棉花的小伙,第二天带上家业,到屋里来吃饭。看来这顿饭不好吃,是木匠对未来女婿的最后考验(怎么那时候都这样,类似的经历我听比我大十几岁的人说了好多次)。 第二日的晚上,弹棉花的小伙子到了岳父家。当然是先吃饭,在酒桌上亲亲热热的。酒还没喝完,岳父把他的墨斗给拿出来了。把墨斗拉长,用手拽着一端。嘴巴吧墨线含了片刻。绷绷两声,请出来了一个小人,搾把长,在墨斗上行走蹦跳,跟着真人似的。 木匠嘛,天下的一样,都有那么点小本事留身上的。 木匠的本意其实很简单,希望未来女婿能上门,并改行,把弹棉花的家业留在这里,接自己的班。这就证明木匠已经完全同意了姑娘和他的婚事。 可弹棉花的小伙子也许是喝多了点,头脑有点转不过来,要是清醒的话,肯定马上答应,并感激不已。至于后面怎样,来日方长。 弹棉花的小伙子到底还是年轻,气血方刚,认为木匠想看看他的本事。他兴冲冲的把弹棉花的家业拿到手上,用手指拨弄两下,积在弹绳上的棉花絮落下来,棉絮缓缓向地上落着,落着落着就化成一副小孩抱鱼的图像。 木匠就不高兴了。鼻子里哼了一声,把墨斗往酒桌上一摔。走了。 留下追悔莫及的小伙子和埋怨他的木匠姑娘。眼看婚事就要黄。两个小情侣,一不做二不休,准备私奔。姑娘回了房,收拾了几件衣物,就出门。小伙子在村口等着。 两个人跑了几个小时了,木匠的堂客才发现,连忙去找木匠。着急的说:“姑娘跑了,肯定和弹棉花的跑了。” 木匠还在怄气,一听堂客这么说,气的半天说不出话。 堂客还在数落木匠:“就是你,古里古怪的,硬是把姑娘逼走了。” “你慌什么!”木匠说:“老子还没死呢,他们能翻什么撬(翻撬,宜昌方言:猖狂)。” 堂客见木匠生气得厉害,就不敢再招惹他了。自行找人去追姑娘。 木匠在后面喊:“你找个什么人,你还嫌不丢人啊。”木匠顿了顿说道:“他们走得了吗?明天就回来。”当下阻拦堂客去找人帮忙。 果然第二天中午姑娘和弹棉花的小伙子又一起回来了。木匠正坐在堂屋里,等着他们。姑娘和未来女婿,进了门就跪在木匠面前磕头。磕了半天,都不说一句话。 但木匠不理会,就自顾自地喝茶抽旱烟。 还是堂客心疼姑娘,才解了围。当然有是好话说了若干。这些絮絮叨叨的闲事,就不多说。 木匠姑娘和弹棉花的小伙子,当夜就跑,准备私奔回小伙子的瑞安老家。可是走到离公路还有四五十米的时候,两个人怎么都迈不动脚了。无论怎么使力,都无法向前走一步路。两个人互相推都推不动。可若是往回走,一点问题都没有。 开始两个人还不信邪。眼看就要到公路,走上了公路,往当阳走,运气好还能搭个顺风车,到了当阳,就没人管的住他们了。想去那里就去那里啦。 可就隔公路这几步路,就是无法再靠近。在地上打滚都滚不过去。两个人累的浑身是汗,到了天亮都没办法走出这一步。 姑娘对弹棉花的小伙子说:“从来不知道爸爸还会这一手。” 小伙子也无奈,这定身咒这么厉害,他也没办法。两个人只有犹犹豫豫的往回走。磨蹭到中午才回去。 赌鬼 这个故事是格瑞斯美女讲给我听的。为了感谢格瑞斯母女对我的支持。我把这故事演绎一下,说给大家听。 一个家庭,两口子都喜欢打麻将。这样的家庭在宜昌实在是太多了。比如我老蛇的爹妈打了一辈子麻将,到现在都没打伤(宜昌方言:腻),平时在麻将馆里打还不够,隔三差五的邀人到家里来打通宵麻将,还好吃好喝的一起吃一顿。 这个屋里也是打麻将打的天昏地暗。天天在家里支桌子打麻将。通宵达旦的打。 不晓得从那天开始,在他们屋里打麻将总是觉得不对劲。 比如散场了,大家总是习惯性的数数身上的钱,相互对一对谁赢了多少,谁输了多少。可是有时候一对账,总是钱兜不拢。比如甲说输了多少,乙说输了多少,可丙和丁拼命否认自己赢了这么多钱。这个倒正常,有的人打牌就喜欢谎报军情,明明赢了五百,非说自己保本。有人喜欢夸张,明明只输了几十,非说自己输了两三百。有的爱面子,明明输了钱,还说自己赢了一点。总之赌场上么,这些都是很自然的小事情。 可是有一次,在这家打麻将的人散场后,四个人一起对账,都说自己输了。一个都没赢,一个比一个说的肯定。争得面红耳赤。 又不要退母子(宜昌方言:本钱),犯得着这么来气么。 可每个人都信誓旦旦,说自己真的输了多少,绝对没赢。于是这几个人再次支桌子打牌的时候,先把自己身上的钱亮板,给别人看清楚。他们都怀疑是某个人赢了钱,怕请客,故意说输了。所以把路先堵死。 又打了一夜的麻将,散场的时候,大家就把身上的钱再掏出来,对账。 这不对还罢了,一对还真出了鬼。每个人都赢了钱,赢得的多的好几百,少的也有几十。别说输,连个保本的都没有。大家就笑这家的主人,麻将桌子会生钱。 所有人都赢了钱,心情都好,就不去追究到底是怎么回事。肯定是某个人输了钱不好意思说出来。 反正每次这家里打麻将,肯定是对不上账。 隔了不久,早上一对,四个人又都输了。这次打之前,大家都给对方看了本钱的。的的确确是真的都输了。妈的,这麻将桌子不仅会生钱,还会吞钱呢。所有人都在桌子下面找,看是不是桌子下面掉了钱。可桌子下满除了烟头,什么都没有。 再后来这家里打麻将的时候,都说这桌子邪性,有鬼。还真别说有鬼,说来就来。大家打麻将都晓得,有人打错牌了就喜欢抽自己耳光,骂自己。有人摸到坏牌了,就喜欢说“要死人哦”“见了鬼哦。”……这些话别乱说,说多了,就真的把鬼叫来了。 本来是大家开玩笑说的话,边说边洗牌。 可是赌友中一个女的“啊”的叫了一声,大家都停了手。问她:“怎么啦,见鬼啦。” 女赌友说:“好像真的有鬼哦。” 另外三人就问:“你看到什么啦?” “我刚才好像看见有五个人的手在洗牌。” “你输钱输的眼睛花了吧。” “估计是眼花了。”女赌友有点不好意思。 大家继续洗牌。那女赌友又“啊”的叫了一声。 这下大家都停住了,因为另外有两个人也愣着不敢动。 最后一个人问道:“你们也看到了?” 不用回答,就知道答案:的确刚才有五个人的手在牌桌上洗牌。 五个人十只手。 这下大家都吓住了,不敢再打。草草散了。 本以为那只来历不明的手洗牌,只会在当天出现。没想到,以后只要是家里打牌,总是多出一双手伸出来洗牌。 搞的别人都不敢来这家打牌。 这家主人就急了,不怕输的苦,就怕断了赌。主人听了懂点事情的人提点。专门请了四个杀猪匠来家里打牌。希望靠杀猪匠的杀气,把鬼吓退。 可没有,四个杀猪匠不仅没把那赌鬼吓退。四个人倒是被吓的屁滚尿流。 看来这赌鬼的赌瘾比人还大,见赌就上。 家里闹鬼,主人也不安心。刚好家里的小孩,因为读书的压力太大,或是看见父母光顾着打牌,不关心自己,了无生趣,自杀了。 于是这家人匆匆把房子给转了手。 不晓得他们再打牌还遇到鬼没有。 大楼 每个城市都有著名的闹鬼的地方。广州有荔湾广场,天津有天津日报报社。都是在网上传的很火的建筑物。别的城市肯定也有,但我没去过,不敢乱说。 广州的荔湾广场,我去逛过。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逛的时候还没看过关于荔湾广场的相关帖子。远水近鬼,不知道就不怕。不过当时的确觉得这市场的人气不够旺,走在里面冷飕飕的,到处灌冷风。 天津日报报社,我去天津前就在网上看了帖子。去年在天津呆了整整一年。去了好多次日报社大厦。帖子上一点假话都没说,那个报社的第十一层,真真切切的就黑了一整层楼。上上下下都是整齐漂亮的窗子,就十一层黑漆漆的。大厦正处在天津市的最繁华的闹市区,离海河不远。 对荔湾广场和天津日报报社大楼感兴趣的可以在网上查,我就不多说了。我来讲宜昌的。 电力大楼八十年代中后期是宜昌的标志性建筑。是宜昌当时第一个高层建筑,也是宜昌第一个钟楼。这个建筑在宜昌人心中的地位很重要。只到若干年后,颐环大厦修成,电力大楼一直是宜昌的最高建筑。并且那个钟楼,每到整点就响钟的大钟,钟声在宜昌的市民生活占很大影响。 电力大楼修的时候,的确是埋过人的。挖地基的时候,塌方了。埋进去几个工人,当时连忙用挖掘机来援救。可是泥土太软太稀,跟着挖,旁边的泥浆就又埋过来……到最后只好放弃援救。 其实古时候起排场很大的房子是有讲究的。特别是高楼大宅,都要拿人奠基。这个是起房子的老传统,可从没见于书面上,仅流传于民间。 不晓得当初起电力大楼的设计者有没有这种企图。在江边上起房子更有讲究,宜昌古代水患严重。江边起房子以前都是要请术士做上几天几夜的法事的。起的房子要镇得住河里的东西。 长江在宜昌段,上面有镇江阁,听名字就知道这阁楼座在这是什么意思。 下面有天然塔,像个七节鞭,从来就有鞭打五龙之说。前两年宝塔在重新修缮前,打雷还打死了人的。雷劈死的是守宝塔老头的孙女。 你们看,在江边起房子能不讲究吗。 电力的大钟在最后几年老是不准。有时候还倒着走。作为一个机械钟来说,的确是太古怪了。现在电力公司把老大楼拆了一半,新起了另一个钟楼。 不明白为什么不把老房子拆完。电力又不是没有钱。是什么原因呢。 其实电力大楼就也没有多邪性。起房子死人,那里都有,不是什么稀奇事。 倒是另外一个地方的建筑,真是撞了凶,邪的很。 民生世家的三号楼。 民生世家在东山开发区,和楠海花园隔着个深圳路(现在是城东大道了。)当初楼盘建成,房子的走向其实不好。其实民生已经开发了很多的楼盘了。民生花园、民生佳苑、民生丽岛,包括清江山水都都民生开发的。照理说,民生开发了这么多房子,在风水上应该是非常有经验了,就算不会专门请大师来看。至少设计部门的人总有人懂风水吧。 可就着民生世家的房子,走向凶的很。我到实地看了的。民生世家和清江山水的房子布局和走向都差不多,清江的房子走向是很不错的,从风水上讲,可是清江山水这样的布局就合适民生世家的位置。清江的对面是畔山林语,畔山林语房子的走向和清江山水的一致,这下都好,顺风顺水。可民生世家的对面起的房子都是深圳二路老早就起好了的房子,房子密集的很,根本就无章法可循,还有个菜场。那里招得来和风。 再说这三栋房子,都是小高层。一号楼和二号楼在一条线上。靠里面的二号楼更高。三号楼在对面,跟二号楼正对着。 整个小区的布局就是在半坡上开出了空地(把山推平了的),这是大忌。两排房子之间的空地设计成花园,小桥流水,地下是停车场,在风水上也不好。 两排房子一左一右地招风,小区的尽头是山壁。如果,我说如果当初的设计者是为了招财,财可进,不可出。但为什么要在山壁上建个人造瀑布呢。财富属水德,财进来了到这里,就又顺着水流走了。倒是凶煞气到了这里反要发恶。 三号楼只有一栋楼,无论是数量上还是楼层都比不上对面的两栋楼。气势输了,所以怪事都发生在三号楼。 当初民生世家交房后,进驻的业主都算是比较有实力的。一些拿了钥匙的业主热热闹闹的炸鞭,装修。 三号楼有一家新业主,两口子一个做生意,一个是公务员,家庭环境是很不错的。两口子装修房子,联系装修公司、买磁砖、买卫浴、买吊顶、买橱柜……忙的不亦乐乎。也许是装修房子太忙了,男人就感冒了,估计是累的。家里木匠进场的时候,男人病的更厉害了。是在是扛不住,到医院去看病。 不看还罢了,原来是得了绝症,还是晚期。等家里贴瓷砖的时候,男主人就去世了。 这家人出了事过了个把月,三号楼又摔下个人来。 是一家业主的弟弟。不知道为什么,就站在楼顶上自杀。 这下才知道民生世家的风水有问题了。 估计三号楼照这么下去,还要出事。不知道当初设计师是怎么看的风水。 一起走 一个平凡的三口之家。夫妻都是工人,一个女儿。 苍白却温馨的生活。只到一天,男人被诊断出了绝症。一家人陷入绝境。 没有奇迹发生。男人死了,在病床上拖了一年,撒手人寰。 妻子在丈夫死后的几个月后,才开始不正常。 妻子对人说话都说,自己家的男人现在在武汉上班,一时半会回不了家。跟家人说话也是,好像自己的丈夫根本就没有去世。 更过分的就是,她在女儿面前,也是这么说话,说爸爸寄了多少钱回来,给她交学费。爸爸很惦记你呢。 她还给武汉的一个地方寄东西,基本上是衣服,说是寄给男人的。只要是换季,她就去寄。邮局不知道情况的人,都说是谁这么好福气,娶了这么贤惠的妻子。 她不认为自己的男人死了。他男人只是调动工作到了武汉而已。有的新来的邻居跟她聊天,她就喜欢提起她在武汉的丈夫,讲的很仔细,说自己的男人在武汉干什么,现在是什么情况。新来的邻居都以为她所说的都是真的。以为她的丈夫真的在武汉上班。虽然从没有见过她男人回家。 她的解释就是男人上班很忙,没时间回来。 老邻居都跟新邻居悄悄的说明真相。新邻居都吓的要死。不敢跟她扯家常了。 她疯了。但仅限于她坚持自己男人没死的事情。别的方面都很正常。她甚至因为工作的努力,在厂内得了先进。 若干年后,女儿上了大学,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了。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向身边的人唠叨,她的男人现在在武汉干什么。 有无聊的人问她,这么多年,她男人怎么老是不回家。 “他忙”女人解释:“不过他说了,过几天他就回来啦。” 他男人真的回来了。 那天,一个面色煞白的男人进了她的家。她紧紧地把男人抱住,“我等你好久……” 新邻居都觉得是老邻居在骗他们,还进去跟两口子说话,恭喜男人的回家。 老邻居一个都没来,都躲在家里。 她的男人没什么异常,除了脸色惨白,还热情的招待邻居,拿出白金龙给来客打铺。 邻居们都各自回家了。夜深人静,宿舍的附近猫叫了一个晚上。不知道是叫春还是别的什么事情。 女人很多天都没有上班。邻居也没再看见他们两口子出门。 领导到家里来询问。 新邻居都说她的男人回来了,估计在陪丈夫。老邻居都闭口不谈。 两口子失踪的时间太久。邻居们终于把他们的家门撞开。 看见两口子端端正正的坐在家里的沙发上。都是死尸。 沙发旁边留着条子和几千块钱,交代他们女儿的。 要他们女儿把他们安葬在江南的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就是男人的以前的墓地。 陈瞎子 前面说过磨盘的魏瞎子,现在我又要说另外一个瞎子了。 三斗坪代石的陈瞎子。也是个很出名的人物。魏瞎子是行医,他是做官算命。其实这两种职业,在中国古代,是没有多大的分别的。至少中医的理论和算命的推算在最基础的哲学根底上,都是共通的。 宜昌的一上一下两个瞎子,分别靠自己的手艺,成为宜昌的民间奇人。 陈瞎子在代石最热闹的街道附近坐馆。一个十几个平方的小房子。听说他自己的家就在不远处。是个小洋房。 99年的陈瞎子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有点发福。脸庞方正,戴个黑墨镜。我去的时候,他正在侃侃而谈,指点一个年轻少妇,她的男人现在在什么方向。那个年轻少妇是从宜昌市内来的。 老蛇我去代石找陈瞎子算命的时候,才二十二岁。陈瞎子说我没兄弟,我很佩服。但他说我有个妹妹,我就知道他在扯淡了。听住在代石的朋友说过,陈瞎子算命准的时候在早上11点之前,过了这个时间,他就黄昏了。 陈瞎子说我二十三岁会走运挣大钱。我现在三十三了,还在为房子和儿子的教育费奔命。 陈瞎子没把我的命算准。 听说陈瞎子当年没法谋生,只好远赴四川去学算命。他那一批学生中,他是最聪明的,一点即通。记忆力超强。学成之后,能力非凡。 陈瞎子把我的命算完后,就一个人在坐在那里,独自念叨些古怪的词语。我给了15块钱。不想就这样不疼不痒的让他讲几句。 我问他知不知道望德厚。他楞了一会,说知道,但和他不同路,他是算命的,望德厚是望家坪的通阴,不是一路人。 从陈瞎子的神情,我能推断,他和望德厚肯定打过交道。 于是我问他,刚才念的是什么。 陈瞎子矢口否认他刚才念了什么。 我说我知道你念的什么,我也会念。 那些鬼词,就是我自从见到望老太爷之后莫名会念的咒语。 陈瞎子,又和我交谈了。不过不是给我算命。 我问他怎么会这些咒语的。 陈瞎子说有人教的。 我说是谁教的,我要去问个清楚。 陈瞎子笑了笑,说道:“你问不到的。” 我说为什么。 陈瞎子说:“是谁告诉你教这些话的人是活人呢?” 陈瞎子还没死,如今还在代石坐馆。 有网友如果去三峡,可以去算个命,权当是消遣。陈瞎子11点前算命是很准的。 不吃狗肉的人 我还在宜昌上班的时候,有段时间跑业务,认识了很多朋友。最开始都是业务上的往来,脾气合得来的,渐渐就关系不错,即便没有利益关系,也经常联系。 07年的时候,我认识一个跑装修公司业务的业务员,姓邓。他是共联人,脾气很随和。和我打了几次交道,就互相交流客户的信息。我们相互照应,替对方做了不少业务。 每做成一单,我们都照例会在外面呢吃顿饭,庆贺一下。公司里都有这笔开支,专门用于业务员请客吃饭的。 有次,我帮小邓介绍了一个业主,他把生意做成了。 为了感谢我,就请我晚上吃饭。刚好我正在403做事,就懒得到市内去吃饭。就说不如就近,在花江狗肉吃狗肉吧。 小邓就说,吃什么花江狗肉啊,干脆去二马路去吃江口鱼头。 我说我不喜欢吃鱼,我的同事也来了精神,说好久没吃狗肉了,欠的很。 小邓不好再坚持,和我们一起到了403的花江狗肉馆子。 一行四个人,点了三斤狗肉,又点了两个狗鞭。废话少说,我当然是大快朵颐。边吃边喝,还给他们说我当年送牛奶时候的往事:那时候很穷,没得什么钱下馆子,欠肉吃了,就和送牛奶的同事到街上找狗子。专门找那种发了情,到处乱跑的公狗,那种公狗一遍都是身材细长,尾巴高跷,是很健康的,肯定没有病,更不可能是疯狗。 一黑二黄三花四白,黄狗和黑狗的味道最好。 我和同事就骑着摩托,看见目标了,慢慢的逼近狗子,就把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出其不意的套在狗子的脖子上,我最擅长这招。然后就牵着绳子坐在同事的摩托上,摩托开的不快不慢,让狗子勉强跟着我们跑。等跑到我们同事家的院子里,狗子一般都累的直喘气,没有多少力气反抗。在院子里等着的同事,早就做好了准备,刀具,开水都布置妥当。 杀狗的过程很残忍。在院子的墙上放好一根木缘,然后把牵狗的绳子绕上去,同事就把绳子往下拉,把狗子吊起来,狗子就汪汪的叫,四肢挣扎。 专门灌水的同事就把水管子戳进狗子的喉咙,另一边就开了水龙头。水就往狗子的嘴里灌,狗子就开始呛水,但狗子是呛不死的,狗子是土命。就算是灌得没气了,放到地上,过一会就会醒转过来跑掉。所以边灌水,就有人要不停地用木棍狠命的击打狗子的脑袋。 这样打死的狗子最好吃。把狗子放进开水里,旋毛,狗肉带皮才有味道。然后把狗胯子剁好,油盐酱醋大蒜花椒八角等等佐料伺候,放进锅里,一顿猛炒,然后煮火锅下酒。那滋味,真是回味无穷。 我边吃着花江狗肉边说着这些开心的往事。说起那两年,至少有七八条狗子惨遭我们的毒手,得意非常。一起喝酒的同事都听的津津有味,边吃边笑。 可是我等我讲完,我发现小邓根本就笑不出来。神情尴尬。 我这才注意到,小邓,一筷子都没拈狗肉。他只是在吃配的豆豉。 我笑着对他说:“不敢吃狗肉啊。狗肉香呢。” 小邓只是笑,并不吃。 “你不会是回民吧?”我问他,我听说回民是不吃狗肉的。 “不是不是……”小邓辩解,“个人原因,完全是个人原因。” 大家谈性正浓,就问小邓到底为什么不吃狗肉。 小邓不说,他只是说:“现在说这个没意思。” 我记住了小邓的古怪习惯。 等过了很久,再一次和小邓吃饭,当然这次吃的不是狗肉了。在酒桌上,我问起了小邓不吃狗肉的原因。 其时,我们已经都喝高了。小邓兴致也好,就说,“好,我就说说我为什么不吃狗肉吧。” 我们一群人都竖起耳朵,等他讲个道道出来: 我小时候有次冬天中午上学,那时候共联还是郊区,到处是农田。我在公路边,看见了一个黑色的小狗在农田边的沟渠旁蹦蹦跳跳的跑着。我看着可爱,就给它“呜呜”唤了两声。 那小狗听见我唤它,很开心,飞快的向我跑过来。可是隔了水沟。它找了几个地方,都止步。我看这个小狗看体型估计最多两三个月的大小,它肯定是被主人遗弃的,只有这么小的狗子,才对人没有恐惧感。看见有人唤它,它就以为是自己的主人。 我看那小狗找了半天地方,都没办法跳过来。它体型太小了,虽然水沟只有不到一米宽,但它还是跳不过来。我逗了它一会,想着时间不早了,就继续走路去上学。 没想到那小狗,竟然“汪汪”叫两声,退了两步,勉强向我这边跳来。只跳到一半,就掉进水沟。小狗在水沟里,爬到沟边,却没力气爬上来,在水里挣扎,估计就要淹死。就算是不淹死,冻也冻死了。 我看着不忍心,就把它从沟里捞起来。然后飞跑着去上学。 回头看时,那小狗竟然还在后面追着我。 到了学校,我就把这事给忘了。 但我下午放学回家的时候,又看见这个小狗了。他估计被别的小孩折磨过,身上肮脏的很,湿漉漉的。身上几处都掉了毛,有的地方在渗血。 我那时候很喜欢狗的,家里也养了一只狗,平时就是我的玩伴。 那小狗,看见我了,竟然还记得我,连滚带爬的跳到我身边,亲热的很。还伸出舌头舔我的鞋帮子。 这小狗没来由的对我表示亲近,我看它又可怜。就把它用手托起来,一直托回家。 把他放到家门口的稻场上,把厨房里的剩饭,抓了几坨,又把剩的泡菜扒拉出一点给它吃。我一直以为狗是不吃素菜的。没想到,这小狗饿极了,什么都吃,米饭也吃,泡菜也吃。泡菜是我妈用辣椒炒出来的,很辣,这小狗辣的吭吭咳嗽,但还是呜呜的吃着。 我见它吃泡菜,惊奇不已,就把爹妈叫来看:狗子吃泡菜呢。 大人们看了一会稀奇,就开始皱眉头,我妈就说:“家里已经养了一条狗了。不能再养了。” 那时候是八十年代中后期,宜昌对养狗管的很严,每个狗都要到大队去打针,打狂犬疫苗。打一只狗要二十多块钱。我家的狗已经打过针了。我爹妈不愿意再出钱给狗打针。 那小狗吃饱了,就围着我打转转,用前脚扒我的裤脚。我看它这么乖巧。就央求我妈,能不能把它喂着。我妈不同意,二十几块钱,在当时是个很大的数目。 “那让我玩几天好不好?”我求我妈。 我妈答应了。但对我说,玩几天了,就把这小狗给扔了。 晚上我把这个狗子放到我家养的狗子的狗窝里,没想到狗子也有妒忌心,看见我对这个捡来的小狗很好,竟然不让小狗进狗窝。把它往狗窝外踢,冬天很冷。那小狗没地方睡觉,但它很有趣,就在我家里乱跑。我要写作业,就没再理它。 然后我睡觉了,想着,狗么,随便找的地方就睡了。 第二天起来,穿鞋的时候,就看见这个小狗钻到我拖鞋里在睡觉。好可爱。 那狗很好玩,对我爹妈都不亲,就是看见我了,喜欢绕着我转。 我真的好想留下它。可是这是不可能的。 我爹妈见我很喜欢这只小狗。就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不用扔掉它,把它送给市里的一个亲戚。这样这小狗就算是有了着落,我也可以在休息的时候,去看它。 我们的那个亲戚来抓小狗的时候,小狗很不愿意离开我家。几次都从自行车上跳下来,从公路上往我家这边跑。 那亲戚没招,就干脆让我抱着小狗,和他一起回市内。 到了亲戚家,我又逗弄小狗好长一段时间,才忍心把它关进亲戚家的厕所。隔着门对它说:“小雪,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那个小狗浑身是黑的,但是四个脚雪白。所以我叫它小雪。 小雪在厕所里哐哐的叫,用脚刨门。 我把小雪送了人,过了几天也就忘掉。我那时候还是小孩子嘛,那里有这么长的记性。 过了半年,我又去那个亲戚家玩,突然就想起了小雪。进门就问,小雪在那里。 亲戚就笑我,你别惦记了,狗子没得记性的,最多记七天。七天过了就忘了主人。 我说,管它记不记得,我逗它一会。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才进门说第二句话。 我就听见厕所里,传出了非常焦急的狗叫,嗯嗯的声音。就是狗很着急的声音。厕所的门被狗爪子刨的格格响,刨了一会,我看见厕所的门下缝隙,那狗爪子正在拼命的往外伸。 “哈哈”我开心极了,“小雪还记得我呢,听我声音都知道是我!” 谁说狗只能记得主人七天的。小雪才听到我说两句话,就隔着门知道是我。 我打开厕所门,小雪一下子就扑到我身上,它身体大多了,不再是半年前的滚啊滚的小狗子。 小雪把两个爪子搭到我肩上,伸出舌头就舔我的脸。我很痒,就呵呵的笑。 大人看见了,都说奇了怪了,这狗子的记性怎么这么好。 我的亲戚更奇怪:“小雪很凶,喜欢咬人,才把它关起来的。就算是对我也没这么亲热,看来是养不家了。” 那几年宜昌疯狗病闹的很厉害。 宜昌到处都成立了打狗队,专门打野狗。就算是家养的狗,也不能放出来。 后来我再去我的那个亲戚家玩的时候,就没有看见小雪了。亲戚说,小雪是自己跑的,出门放风的时候,就再没回来。 我估计小雪肯定被打狗队打死了。 过了一年,到了春天的时候,我在家附近玩,看见一个大黑狗在一个鱼塘旁边捞水面上的死猪肉,大人给我说过,狗吃了死猪肉肯定会变疯狗的。其时正是油菜花开花的季节,那大黑狗我看着有点像小雪,因为它的脚是白色的。我忘了害怕,就盯着那个黑狗看,那黑狗发现我了,也看了我一眼,却反身跑了,跑到油菜花田里,这是个疯狗无疑了。只有疯狗才喜欢在油菜花田里乱窜。 小雪已经死了,肯定被打狗队打死。这只疯狗怎么可能是小雪。小雪看见我,绝对会飞快跑向我,跟我亲热。而不是跑到油菜花田里去。 那年的疯狗闹的很凶。我在一次放学的路上,被几只野狗给堵住了。那野狗看我个头小,比大人好欺负。就把拦在路上。当时身边没有大人,我很怕,但我没跑,我知道狗的习性,我若是反身跑,它们肯定会在我身后轻易把我追上。 我只是面对这几只野狗,慢慢的往后退,拖延时间。可那几只野狗并不放过我,呲牙咧嘴,喉咙里呜呜的鸣着,一步一步的向我逼过来。而且越来越近。有一只,已经跃跃欲试,离我很近了。 就在这几只野狗就要扑上来的时候,我曾经看到的那个大黑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一口就咬住了那个领头野狗的脖子,两只狗就在地上翻滚。其它几只野狗,也顾不得来咬我了,一起扑到那个大黑狗身上,撕咬起来。 我趁机脱身,飞快的向家里跑着。 心里想着,那个黑色的疯狗应该是小雪了。也许不是,疯狗怎么可能记得我呢。估计是凑巧那只疯狗碰到了野狗,才打架的。 ——小邓说道这里,低着头笑了笑,掩饰一下内心的激动。 我问道:“到底是不是你曾经养过的小雪呢?” 小邓说:“我想它应该是小雪。虽然它成了疯狗,但还记得我。因为——” 小邓喝了口酒,继续说道: 又隔了半个月,我在上课,就听见教室外面很嘈杂,教务主任在走廊里喊着:“大家都把门关上,别开门!” 我的教室在一楼,连忙贴到教室的窗子上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是打狗队在打疯狗。他们追一只疯狗,竟然追到学校里来了。 我看见打狗队的人有的拿着木棍,有的拿着长长的木叉子。把慢慢的逼着一只黑色的疯狗,那疯狗已经遍体鳞伤,腿一瘸一瘸的往我们教师这边退过来。 打狗队后面的校长正在骂门卫,骂的很大声,“怎么能把狗放进来!” 门卫在解释:“狗子被逼急了,硬是从栅栏门缝里蹭进来的。” 黑色的疯狗退到离我们教室十几米远的时候,没有力气再跑了。打狗队的人,见到机会,两三个拿木叉的人,飞快的上前,把黑色的疯狗戳在地上,死死的摁着,拿木棍的人就上前,用木棍打。 那个黑狗在汪汪的尖叫。四脚朝上的拼命挣扎。 我看见了它脚上雪白的毛。 心里一阵紧张,连忙跑出教室,想去看个究竟。 我走近了些,能够确定就是小雪。我看见小雪被打的很惨,已经没力气反抗了。 “你们别打了,它不是疯狗。”我喊道。 可是没人听得见我的声音,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打狗的场景上面。 我老师把我一把揪住,往教室里拖。骂我不该看热闹。 “它不是疯狗!”我跟老师解释,“你去给他们说。” 那个疯狗——不,那是小雪,听见我的声音,身上又来了精神,猛的用力,挣脱了木叉,向我跑过来。打狗队的以为已经完全制服了它,没料到它会突然发力,让它给挣脱了。 小雪向我跑过来,眼睛里不是疯狗那种凶恶呆滞的眼光。而是很热切的神色。谁说狗是没感情的。 可是小雪才跑了几步,就又被木叉给钉在地下。它的身体扭曲,但头始终朝着我。眼睛看着我,我能感觉到它的热切,它还记得我是他的主人。它想我去救它。 那些木棍又在拼命的打它了。 我被老师也在往教室里拖。 小雪嘴里呜呜的狂叫着。我总觉得它在求我救它。 可我帮不到它。一直到它被打死,眼光都是朝着我看,那种无助的眼神。我到今天都忘不掉。 小邓说道这里,说不下去了,我看见他眼睛里有点湿润。 我什么都不说了,端起酒杯,“为小雪。” 小邓连忙把手里的酒给干了,呛得的咳嗽起来。 我在那之后,再吃狗肉之前,总会想起小邓说的故事。但我还是没有拒吃狗肉,我想我的心肠比小邓冷酷吧 打鱼人 我爷爷当了一辈子水手。活了八十多年,只待过两个地方:长江上、长江边。无论是他的祖籍老家,还是他在宜昌的住所。都离长江不到两百米的距离。他一辈子大部分时间在长江上的船上度过。 后来他退休,仍旧要每天到长江去,若是秋冬天,他就挨个挨个找一个合适位置的趸船去钓鱼。宜昌码头长江上所有趸船的水手都认得他。 夏天的时候,他就用他自己的那个网鱼的大网,站在江边齐腰深的地方,一兜又一兜的捞鱼。直到七十好几了,他还有这个爱好。 爷爷在船上呆了一辈子,给我说过很多长江上的故事。我听的时候还小,能记下来的不多。 印象深的是他说解放前,他们没得吃,可是江上干活的水手,必须得喝酒抵抗潮气,没有菜的时候,他们会做一道川江上鼎鼎有名的一道菜肴——红烧马立光(宜昌方言:鹅卵石),就把河底的小鹅卵石捞起来,用辣椒花椒油盐烹煮,放到菜碗里,当螺蛳放到嘴里吸吮味道,吸一口,喝一口酒。听说味道还不错。 还有一个典故,就是江猪子。江猪子就是白鳍豚或是江豚,如今这都是国家保护动物了。当年在长江里经常见到。宜都还有专门看江猪子的地方。 说的是一个船家,靠打渔为生,男人好赌好嫖好酒。家里穷的很,一家人就住在船上。整个家当就是这条渔船。妻子受不了他的恶习。积劳成疾,早早的死掉。 他和女儿相依为命。可是他还是没有任何改变,嗜赌如命。一次把船给输了。 和女儿没了生计的来源。他恶向胆边生,竟然和别人对赌,那自己的女儿为赌注。结果,他女儿也输了。 他没了牵挂。去了外地。没想到,十年后他又回来。竟然在外地发了财,不知道是怎么发的财,听人说,他喝醉了,说是跟人刨坟了的。 他回来了,就到处找他女儿。可是没女儿卖的时候很小。打听不到下落。 他找了两年,也放弃了。 一次他在瓦舍狎妓。和一个姑娘同床一夜。第二天又去找,慢慢就有了感情。他就出钱替那姑娘赎身,续了弦。一次晚上和那姑娘同房,发现那姑娘的胸口下面有颗红痣。心里如同雷轰。问姑娘的身世。姑娘说不记得了,只知道小时候住在船上。 他知道了,这是老天爷在惩罚他。当即,走到长江边,投入水中。 于是长江里就有了江猪子。江猪子不敢见人,偶尔跳出水面,就连忙钻回江水。他没脸见人。 还有一个在河边捞鱼的,一次捞了一条菊花鱼,他就把菊花鱼拿到市场上卖。菊花鱼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鱼,听说味道非常鲜美,价格昂贵。他卖鱼的时候,遇到一个人,见他只卖一条,连忙问他在那里捞的,他说,你别打听。另外一条就放过了吧。 原来菊花鱼是有习性的,一公一母。其中一条若是被捞走了,另一条,就会在原地徘徊。一般打渔的都知道,但都不会在捞第二条,免得伤阴德。 那个问的人,不信这些,又给了一些钱。得到了,捞鱼的位置。连忙去捞鱼,生怕另一条跑了。 他当然捞到了另外一条。 可是准备再去卖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愿意买。养了几天都没人买。他不死心,还是在市场等着。等着等着,就无缘无故的开始掉牙齿。他怕了,想把鱼放回去,但又舍不得。 还好一个和尚出钱,把鱼买了去,放了生。 那人后来就跟着和尚走了。再也没见过他。 大河轶事 长江在修建葛洲坝之前,每年的汛期,都会从四川冲下来许多物事。其中不乏值钱的东西。例如会冲下来一些木料,长江上的水手,就去捞了,弄回家做家具。可是有一年发大水,一个水手,晚上,隐约看见了一个木头飘过来,连忙下钩子去捞,那木料在水中沉沉浮浮,江水浑浊,他也看不大清楚。等把木料固定好了,等着第二天船上岸的时候,再弄上岸。 可是第二天天亮,他去看昨天捞的木料,连叫倒霉,原来捞的的确是木料,却是一副打好了的棺材。遇到这种事情,只有破财免灾,他出钱找了了地方,又请人把棺材埋了。白白给人当了个孝子。不过这算是做了好事,有好报的。 我小时候喜欢跟同伴到长江里游泳。放了学就往江边跑,跑到江边了,就丢了书包,脱掉衣物,走往趸船上,大家都跟鸭子似的,从趸船上往下跳。再游上岸。 我父亲同事有个小孩,被淹死了。我父亲的同事,在淹死的地方请水鬼捞尸体,捞不上来。最后没办法了,在宜都等了三四天。才守到他儿子的尸体。宜昌的一直都有这个典故:淹死的人若是找不着尸首,就赶快去宜都去等着,长江在那个拐弯的地方,江水的流动变的诡异,会把江水里所有的东西都翻出水面。所以宜昌人若是找不到淹死的人尸体,都会去宜都等。 后来我老头在家里说起这个事情,说他的同事有几次去河边抓他的儿子下河游泳,都看见他儿子在趸船上破口大骂长江是来往旅游船上的游客。骂的很恶毒,他听见自己儿子骂人骂的这么凶,觉得很不可思意,儿子在他面前是很老实的。 后来他儿子淹死了,他才回想起这个事情。 也许这么去想,他的心里不会太难过吧。 我从小到大,有两个我认识的小伙伴,是那种很熟的伙伴。淹死在长江里。 一个姓李,我们经常一起放学回家,在路上玩耍。那时候我还不会游泳,他提议我们去长江边游泳去,我答应了,可是我刚脱衣服,就被一群大孩子作弄,被他们推搡着掀到水深的地方。我吓急了,拼命地把我最近的那个大孩子脖子狠狠抱住,那孩子水性也不好,被我箍住喉咙,也胡乱挣扎。把我和他往河中间越划越远。那个大孩子最后还是把我给推开了。我事后回想,如果继续下去,我们两个人都会淹死。 我那时根本不会游泳。在水面上挣扎一会,还学着会游泳的人的姿势,拼命的往岸边扑腾两下,然后就没有力气了。我喊救命,然后开始下沉。我在沉下水面的时候,眼睛是往上看的,在头顶没入水中之后的那一两秒钟,我到如今还记得我看见那白色的天空在我眼中慢慢黯淡。 这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不过那个姓李的伙伴救了我,他游到我身边,把我的肩膀带了一下。其实我离岸边也不远了。我被他带了一下,挣扎的脚,突然就能触碰到河底的沙石,我心里大喜,脚一勾,竟然又往岸边走了两步。再走一步,头就冒出了水面。 我爬上岸,就开始吐水,吐了好多。把早上和中午吃的饭都给吐出来。可见我喝了多少水。 我在即将溺毙的时候,没有任何憋闷或是难受的感觉,就觉得自己要死了。很绝望,心里却很平静。 后来我长大了因为机缘巧合,也在河里救了一个人上来。那人被我捞上来后,也是自顾自的在岸上吐水,人都黄昏了。我在旁边骂他,“你不会游泳一个人跑到河里干嘛!” 可是那个人根本就听不见我骂他,只是自己吐水。我回想起我当年差点淹死的事情,就想,估计我当时也是这个样子。 别人救了我一回,我算是把这个欠账给还了。 那个救过我的姓李的小孩,后来却淹死。 他留级后,我们就来往就少了。后来一次学习在操场上开大会,校长警告我们不要去大河游泳,因为李某某前天在大河里淹死了。我一听,不就是当初和我一起天天放学的李某某吗! 是不是搞错了,他会游泳啊。 后来我到他淹死的地方去看了看,那片水域是片回水,而且有个趸船在附近。我估计他是被水豁到船底下了。 还有一个初中同学,淹死的更冤,他不是去游泳的。他只是去钓鱼,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掉进水里。他不会游泳,就淹死了,被捞起来的时候,还保持着抱住河底大石头的姿势。你说一个不会游泳的人,跑到趸船上钓个什么鱼。 90年代初,古老背(即猇亭街道办事处所在)到红花套的渡轮上,一辆载人的大客车,手闸没拉好。司机又下了车。大客车就顺着渡轮的滚装甲板,慢慢溜进长江。死了几十人。 靠近车门的几个人死里逃生。 其他的都罹难。 听说好像有个人本来在车中间,被慌乱的人群挤出来了。 客车被捞出水面的时候,很多人还是保持坐姿。看来根本就没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十年前磨盘和先锋之间的宜昌长江大桥修好了,客车不用再到古老背过轮渡。直接从桥上走。 去年还是前年,好像听说,又有一辆客车从大桥上冲出栏杆,掉到河里。 悲剧又一次重演。 三江(葛洲坝把长江分为几个河道)到了夏天游泳的人也多,有一年一家三口,坐在那种超大的轮胎上在三江中间纳凉。这种轮胎在宜昌下河游泳的人群众很常见。我也有。 大轮胎中间用塑料绳密密麻麻的牵起来。人就可以坐在上面,跟个小皮划艇一般。你说那一家三口,真是胆子太大了,就丈夫会游泳。妻子和小孩都不会。他们竟然在轮胎里切西瓜吃。不小心把轮胎给划破。他们当时在江中间,旁边的人想救都来不及。三人都淹死了。 我老头年轻的时候水性非常好,经常钻船底板,那时候的船很多都是木帆船,没有螺旋桨的。他还喜欢在镇江阁那里钻漩涡。那时候可没有葛洲坝,江水湍急汹涌。我老头就和他的伙伴,专门找水桶粗细的漩涡钻,在里面转几圈,在顺水势荡开。 可是我当年私自下河游泳,老头可是知道一次打一次。可我还是背着他把游泳学会了。他从没教过我。 他一到夏天晚上就在我胳膊上用手指甲刨,有白印子就打我一顿。 我被冤枉了好多回。 如今和人谈起游泳,若是听别人说他不会游泳,我就会大惊失色——那有宜昌人不会游泳的! 拜师之失魂记 赵一二没有消息了。我和王八也没有去中医院去找刘院长。日子又回到了往常波澜不惊的状态,王八每天上班下班,董玲隔一两天来给我们收拾房间,顺带着挖苦我几句。我天天跑到劳动局去找工作,当然也跟王八上下班一样,总是早上去,中午回,一天又一天。吃饭睡觉看碟子,就这样过着。重复的生活让我连日期都记不住。 邱升的这件事情,彷佛已经很遥远,甚至我自己都在怀疑,这件事情到底发生过没有。我的记性越来越不好,很多事情我明明做过,但临到头却感觉自己是第一次做。明明有些事情从没做过,但做的时候,又感觉自己已经重复过这个动作很多次了。 王朔在他小说里,说这个感觉是前视感,我倒是宁愿相信是时间本就是错乱不堪的,只是人类自己的意识一厢情愿的认为时间的流淌跟河流一样,从前往后,一成不变。比如现在,也许我正在看的碟片,早在我三十年后我就看过了,可是时间在我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又回到了三十年前。于是我刚租到的盗版美国大片,看起来有无比的熟悉感,连某些情节都能无端的预测。甚至我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和我现在正在呼吸的空气,都是那么熟悉。虽然我站在从前往后的时间顺序来看,我从未经历我这个场景。 失业的人,是不是每个都想我这样喜欢胡思乱想呢。 但有个东西,我不愿意看到的东西,又无时无刻的提醒着我,邱升走胎的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不是未来,而是以前。 王八卧室里摆放的那个石础。 王八每天晚上都要把那个石础看上好久。他很想知道这个石础到底有什么神秘之处。到底有什么巨大的灵力藏在其中。可我总是不愿意看见那玩意。我强迫自己,忘掉它,即便是看见它,也当看不见。 可我知道,永远把石础视而不见是不可能的。因为王八绝对会找我帮忙,跟他一起弄个究竟。很多次,王八欲言又止。我看得出来,他想求我,但又说不出口。他在担心什么。怕我拒绝吗。 呵呵,我想我真的会拒绝。 可是当王八在这个晚饭后,真的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我竟然答应了。我预先想好了无数种方式来拒绝他。可是我事到临头,还是答应了。 王八说,赵一二这么久都不来拿这个石础,他应该是知道我们不会因为这个石础出什么乱子。 我认为王八说的有道理。 这些天,王八翻了好多太平天国的历史记录和相关小说。他想把这东西弄个明白。 我倒是想把石础拿到夷陵广场旁边给卖了。但东西是刘院长交给王八的,我不能偷。 王八小心翼翼的把石础放到客厅的桌子上。我们各坐在桌子两端。把石础看着。那个无来由的前视感又出现了。 我问王八:“这个场面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很久以前,我们也做过跟现在一样的事情,也是这么坐着,看着这个石头。你有这个感觉吗?” “没有,你别乱想了,我们见到这个东西,还不到两个月呢。” 我把石础上上下下看个遍。除了上面一些诡异的花纹,和一个玄武的雕刻。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古怪。连那些白影子都消逝得干干净净。 我把手指触到石础上,又感觉到了刺骨的冰凉。 我尽量克制手指上带来的阴冷恐惧。身上一开始发抖。 “感觉到什么没有?”王八 “他们说很挤。”我把手抬起。不愿意再放上去了。 王八想了一会。自言自语说道:“难道真的是这种法术……” 我问,“这石础到底什么来历。跟什么法术有关。” “有一种法术,在清明两朝有流传,应该是来自印度那边。不是我们中国人的法术。但是到了中国,被我们老同行运用。” 拜师之失魂记 赵一二没有消息了。我和王八也没有去中医院去找刘院长。日子又回到了往常波澜不惊的状态,王八每天上班下班,董玲隔一两天来给我们收拾房间,顺带着挖苦我几句。我天天跑到劳动局去找工作,当然也跟王八上下班一样,总是早上去,中午回,一天又一天。吃饭睡觉看碟子,就这样过着。重复的生活让我连日期都记不住。 邱升的这件事情,彷佛已经很遥远,甚至我自己都在怀疑,这件事情到底发生过没有。我的记性越来越不好,很多事情我明明做过,但临到头却感觉自己是第一次做。明明有些事情从没做过,但做的时候,又感觉自己已经重复过这个动作很多次了。 王朔在他小说里,说这个感觉是前视感,我倒是宁愿相信是时间本就是错乱不堪的,只是人类自己的意识一厢情愿的认为时间的流淌跟河流一样,从前往后,一成不变。比如现在,也许我正在看的碟片,早在我三十年后我就看过了,可是时间在我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又回到了三十年前。于是我刚租到的盗版美国大片,看起来有无比的熟悉感,连某些情节都能无端的预测。甚至我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和我现在正在呼吸的空气,都是那么熟悉。虽然我站在从前往后的时间顺序来看,我从未经历我这个场景。 失业的人,是不是每个都想我这样喜欢胡思乱想呢。 但有个东西,我不愿意看到的东西,又无时无刻的提醒着我,邱升走胎的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不是未来,而是以前。 王八卧室里摆放的那个石础。 王八每天晚上都要把那个石础看上好久。他很想知道这个石础到底有什么神秘之处。到底有什么巨大的灵力藏在其中。可我总是不愿意看见那玩意。我强迫自己,忘掉它,即便是看见它,也当看不见。 可我知道,永远把石础视而不见是不可能的。因为王八绝对会找我帮忙,跟他一起弄个究竟。很多次,王八欲言又止。我看得出来,他想求我,但又说不出口。他在担心什么。怕我拒绝吗。 呵呵,我想我真的会拒绝。 可是当王八在这个晚饭后,真的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我竟然答应了。我预先想好了无数种方式来拒绝他。可是我事到临头,还是答应了。 王八说,赵一二这么久都不来拿这个石础,他应该是知道我们不会因为这个石础出什么乱子。 我认为王八说的有道理。 这些天,王八翻了好多太平天国的历史记录和相关小说。他想把这东西弄个明白。 我倒是想把石础拿到夷陵广场旁边给卖了。但东西是刘院长交给王八的,我不能偷。 王八小心翼翼的把石础放到客厅的桌子上。我们各坐在桌子两端。把石础看着。那个无来由的前视感又出现了。 我问王八:“这个场面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很久以前,我们也做过跟现在一样的事情,也是这么坐着,看着这个石头。你有这个感觉吗?” “没有,你别乱想了,我们见到这个东西,还不到两个月呢。” 我把石础上上下下看个遍。除了上面一些诡异的花纹,和一个玄武的雕刻。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古怪。连那些白影子都消逝得干干净净。 我把手指触到石础上,又感觉到了刺骨的冰凉。 我尽量克制手指上带来的阴冷恐惧。身上一开始发抖。 “感觉到什么没有?”王八 “他们说很挤。”我把手抬起。不愿意再放上去了。 王八想了一会。自言自语说道:“难道真的是这种法术……” 我问,“这石础到底什么来历。跟什么法术有关。” “有一种法术,在清明两朝有流传,应该是来自印度那边。不是我们中国人的法术。但是到了中国,被我们老同行运用。” 我问,“这个石础和印度那边有什么关系。” “印度的吠陀教和锡克教都有很多分支。其中一些偏门的支派,是用人命来炼术的。” “这个我知道啊,世界上很多宗教的祭司和僧侣都这样。不光是印度的教派。阿斯克特人不就喜欢大批量的杀人祭祀太阳神吗。” “有一种残忍法术,在吠陀教里是很常见的修炼方法。” “什么法术,说来听听,快说快说。”印度这么远的地方,发生什么都跟我没关系,我不害怕。想听听王八说的到底有多玄乎。 “吠陀教在印度成为英国殖民地之前,那种法术很常见,中国没有正式的文字典籍介绍过。可是这种法术传到中国来了,虽然方式和运用上有所改变,我还是能看出的确就是吠陀教的那个法术。” “你莫跟我讲世界历史了,好不好。到底是什么法术?”我最讨厌王八在我面前显摆,做出个什么都懂的样子。 “这个法术和这个石础有关系。”王八说道:“我当然要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我等着,看王八还给我卖什么关子。 王八不闲扯了,“疯子,你还记得叠魂吗?” “叠魂!那不是广西那边的一个家族祠堂的秘传法术!”我笑着说:“怎么可能,这是我们中国的道法。” “我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王八说道:“可我现在能够肯定了,老蒙所说的那个广西的家族的叠魂秘术,就是吠陀教那个法术到中国的变种。” “可是我看不出来两者到底有什么联系啊?” 当年我们在学校读书,晚上吹牛的时候,也喜欢讲各自家乡的奇闻异事。来自广西的老蒙,就曾经讲过他老家一个风俗:浸猪笼。 老蒙的老家也是多山的地方。家乡的名字很古怪,叫那蒙,是个乡建制。靠近云南,人口汉苗混杂,属于不发达的地区,很贫穷。落后是当然的事情,到了九十年代,老蒙都考取大学了。那蒙的实际管理竟然还是家族式,国家的行政建制都是摆设。老蒙老家的那个几个村,埋没在大山深处,大部分人都姓蒙,听说都是当年秦朝南拓疆土,蒙氏的后代。村里也有少数的杂姓,还有不少苗族。只要生活在那蒙,但都得听从蒙氏祠堂的家族管理。 其实我从老蒙的高耸的颧骨和黑黝的皮肤,还有一张阔嘴,我当年就想过,就算是自称蒙氏后人的蒙氏家族,估计早就流淌着当地苗裔的血液。 老蒙跟我们讲的就是他老家的浸猪笼的往事。 他说他亲眼看见过一次的。一个木讷的丈夫无法忍受妻子的风流——他的妻子实在是太过分,竟然把野男人叫回家里,两个人竟然一起欺负,这个家庭的主人。那个丈夫无法再忍受了,就把这事情告到族长那里。 族长是个年轻人,他这么年轻当上族长是因为他的长房的大儿子。 族长很同情这个窝囊的丈夫。当即带着众人把两个姘头给抓住。 年轻的族长很谦恭的征求长辈的意见,同族的老年人都一致赞成,用老办法,浸猪笼。 当时已经是八十年代。这种私刑,在别处绝对是不允许的。可是在那蒙,就可以。村民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法律一说。他认为的法,就是蒙家祠堂的家法。执行人就是祠堂的族长。 老蒙跟我讲到这里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很平淡,无所谓,浸猪笼么,在中国古时候的农村实在太普遍平凡了,无数的文学和影视作品都不厌其烦地描述过多次。 可是老蒙说的他老家的浸猪笼不一样。 老蒙家族的那个猪笼不是竹子编的,而是用一种在家乡很常见的藤木编织出来。那种山藤有个特性,浸水之后,会慢慢收缩。收缩的程度超乎人的想象,到最后这个大笼子会缩小成灯笼大小。 族长征求了族人的意见后,就把两个男女放进猪笼里。然后泡进水中,然后专门一个人,站一个在旁边给他们递饭。他们家族的浸猪笼,并不是要把人淹死,也不是把人浸在水中惩罚之后再打死——这两种方式,在解放前的中国是很常见的。 老蒙老家的浸猪笼,竟然还要给里面的人送饭。可见行刑的过程有多么漫长。笼子浸在水中,会以非常缓慢,人无法察觉的速度,一点一点收紧。 两个人在水里泡着,泡了几天后,皮肤会开始溃烂。这时候,笼子就缩小到贴近他们身体的程度。这个种山藤本身也许会分泌某种神经素,类似于肾上腺素的东西,让笼子内的人,无法死掉。这就太残忍了,比电刑枪毙砍头的死刑要残酷很多。 笼子一天比一天紧,可里面的人,还有意识,他们苦苦哀求,让旁人给他们一个了断。 但是这个请求,是无法得到回应的。笼子被家族的神棍,注入了诡异的灵力,能让里面的人,无法死去。即使身上爬满蛆虫,肉体腐烂。仍然无法死掉。 到最后笼子缩小到无法想象的空间,里面的骨骼紧紧纠缠在一起。那些骨骼仍旧能微微的颤动。 人死了,但魂魄出不来。 直到笼子缩小到骨灰盒的大小,里面的魂魄也混为一团,肉身和骨骼都被慢慢化掉,只剩下一团白色的渣滓。 然后就被蒙家的人,拿到祠堂,挂在牌位的上面。一串又一串的笼子,掉在神位的上方,如同灯笼一样。被这种法术镇住,永远守护着蒙家的神灵。 王八在听的时候,马上就打断老蒙,说他家乡的那个私刑,绝对不是浸猪笼,而是一种法术,就是叠魂。 寝室里就有人骂王八,包括我,大家说好了今天晚上不讲鬼的,说说老家的典故就行。王八却非不识时务的质疑老蒙的故事是跟鬼有关,明明是浸猪笼,却指鹿为马的说是什么叠魂。 王八当时没有跟大家解释。他平时傲气的很,懒得跟任何人解释。 当时把全寝室的人听得毛骨悚然。但随后大家都忘了。现在看来王八没有忘,他一直记得,他认为老蒙不是瞎编的…… 现在王八跟我说起了这个事情。我也很快的想起了老蒙当年说过的典故。 王八这两天到处查古书,还翻阅相关的风俗神话小故事,知道了老蒙说的广西老家的法术叠魂,跟这个石础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我把王八看着,对王八说道:“你不会要我现在帮你在石础上摸索,应证你的推测吧。” 王八说:“你比我有能耐,你能看见旁人看不见的东西,你试一试吧,只是看看。”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想做。 王八说:“你把玄武的眼睛盯着看,应该能看出讲究。我仔细看了很多次了,整个石础都是青石材料,唯一不同的就是玄武的眼睛——两颗微小的玛瑙。” 我也想看看,到底这石础有什么古怪。想着赵一二放心的把石础交给王八——赵一二既然自己不拿,肯定是给王八或者是我留下的。 赵一二到底有什么用意。 我把石础拿起来,放在面前,仔细的端详。看到了玄武的玛瑙眼睛。眼前一片斑斓,自己仿佛钻了进去。 “停电啦!”我喊道,“怎么啦,怎么啦,全市停电啦。” “你看到什么啦,你怎么啦?”王八制止我的慌乱。 “我好像我好像我好像……”我惶急中,终于意识到这点,“我看不见……” 我把手上的石础狠狠的甩向一边,“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眼前一片黑暗,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对着王八大喊:“我看不见啦,怎么办?怎么办?你快帮帮我!你快想办法帮我……” 我开始焦躁的站起来,胡乱的走动,脚碰在茶几上,摔了一跤。 王八连忙来扶我,我一把抓住王八的头发,拼命的拽,嘴里哭喊着:“快帮帮我,我不想做瞎子!” 王八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不停的安慰我,“疯子,别这样,别乱,我们马上去医院。” 王八把我扶到沙发上坐着。我思维一片混乱,手足无措,我把王八的肩膀死死抓住,哭着说:“王鲲鹏,救救我,救救我,你千万别走,你快想办法救我。王鲲鹏,我求求你了……” 王八对我说:“你坐着别动,我去拿钱包,我们马上就去医院。” 王八的身体在我手中消失。我一个人处在无垠的黑暗中。内心惶惑不安,比死了还难受。胸口里空荡荡的,无尽的空虚把我吞噬。 我等了好久,王八都没回来,也许并没有多久,只是这段时间对我的感觉来说,实在是太漫长。 我把头仰着靠在沙发靠背上,眼睛徒劳的睁着,拼命使劲,好像这样会恢复我的视觉一样。 还别说,我眼睛又模模糊糊的能感觉到灯光了,光线越来越强,“哈哈”我大笑起来,“王八!我又能看见了,我看得见啦。” 我的视力在瞬间又回复了正常,刚才完全是虚惊一场。 我看见王八正在我面前不远处,打着电话,“你快叫个的士到我楼下来,疯子出事了,你快来,别问这么多……咦,他又好了……你还是过来,我们到医院去。” 我用我的眼睛贪婪的看着四周,不敢再闭上眼睛,生怕闭上后,再睁开,又是一片黑暗。 我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对王八笑着说:“我又能看见了。” 王八后悔的说道:“早知道,我们的确不该碰这个石础。” 他这么一说,提醒了我,我立马跳到王八跟前,卡住王八的脖子,“就是你,就是你,差点让老子变瞎子……” 我心里又后怕,且开心,无比激动。 不把王八好好折磨一番,无法倾泻我的郁闷。 王八挣扎着,嘴里的话断断续续:“你刚才看见什么了……你变瞎之前……看见什么了……” 我哪里听得进王八的话,更不会回答他,只是把他用力的推搡着。 闹腾不知道多久,董玲进门了,才止住。 董玲进门了,看见我王八正在拉扯,冷冷地说道:“他不是好得很么,活蹦乱跳的,还知道打人,刚才急什么,天塌了似的。” 董玲叫的的士还在楼下等着。 我们一起下楼,上了的士。 坐在的士上,董玲问王八,“非要这么晚了去医院吗,我看疯子好端端的,没必要了。” “去中医院,找刘院长。” “为什么?”董玲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去中医院,而不是去中心医院去检查,中医院的眼科设备明明比不上中心医院。 我和王八却明白,我的眼睛暂时失明,和石础有莫大的关系,现在找不到赵一二,只有去找刘院长。 坐在车上,我看着车外璀璨的街道霓虹,心里舒适。原来眼睛是这么重要,只有经历过一次失明了,才能体会到这点。 王八问我:“你刚才到底看到什么了?” 我不敢说,怕说出来,眼睛又会变瞎。 王八追问:“你说出来,刘院长才有可能帮到你,万一,你还会再瞎呢?” “你这个乌鸦嘴,想找打是不是。”我骂了王八一句,但想着王八说的也有道理。 “那些白影子,我又看见了。你说的没错,他们真的跟你说的一样,是叠魂。” “我就知道我没猜错!”王八说道。 “他们是被人赶到一个很小的石头房子里面,很小的房间。那个石础也在里面。开始只有几个人进去,然后不停的有人再进来。房子里越来越挤,比上下班高峰的2路车还要挤。可是仍然有人进来,不是走进来了,是塞进来。” 我心情慢慢平复,回想着看到玄武玛瑙眼睛之后,我在那一瞬看到的事情。 “那些人,很慌乱,很害怕,在石头屋子里紧紧贴着。他们都在哭。可是还有人在往里面挤。” 王八说道:“是有人在外面逼着他们进去的。” 我想到了北王韦昌辉的一些历史记载,王八说的没错。这种事情,韦昌辉绝对做得出,他肯定是用刀枪逼着这些打仗的俘虏,也许不是俘虏,而是太平天国的友军,也有可能就是抓来的平民——赶进那个石头屋子。 “里面的人越来越多,后进来的人,就只能爬到人顶上,可是不多久,人的身体就顶到屋顶了,石头屋子,没有任何空间了,可是还在进人,外面的人还在疯狂的往里面挤……” ——噶—— 的士停到路边。对着我们说:“你们下车吧,我不收你们的钱。” 王八掏出一张50,递给的士司机,“师傅,我们急着去医院呢。” “我不要你们的钱!”司机狂喊道:“你们给我下车!妈的,要七月半了,什么邪事都出来了!” 三个人悻悻的下车,还好到了胜利四路了,离中医院不远了。我们步行向中医院走去。 我不用王八追问,不把刚才所见,告诉他,我更郁闷。 我边走边说:“屋子里人已经塞满了,越来越挤,然后……然后……” “然后怎么啦?”董玲也被吓的花容失色,但还是想听我继续往下说。 “屋外在开始放火,好大的火。屋里好热,又闷又热,屋里的人都在挣扎,屋里好热,好热,好热……” 我说不下去了。 “他们都被烤死了吗?” “没有。”我答道:“他们都发现了地下的一个石头,方方正正的一个石头。” “就是那个石础?” “是的。”我克制住内心的恐惧,“那个石头很凉快,他们都争相往石头里面钻。” “果然是叠魂!”王八说道:“用火术,把人的魂魄逼进石础,这方法是那个王八蛋想出来的。太伤天害理了!”王八恨恨地说道。还啐了一口。 “他们都挤进去了,但是在石头里面也很挤,他们怨气好深。就想跑出来发泄心中的怨毒。可是那个玄武的把他们都给镇住……啊呀……我又看不见了……” 我把身边的人一把搂住,“别丢下我……我又看不见了……” 董玲把我狠狠掀开,“你别装疯,想占我便宜。” 我站在地上,又开始惶急的乱窜,两个胳膊张开,想摸到什么东西,稳住我的平衡,“我真的又看不见了。” “你别急,想想别的事情,不要再想着石础的事情。”王八提点我。 我抱住一棵树,不敢松手。隔了好久,眼前才又有了模糊的光线。视力又开始恢复。 “走吧,快去找刘院长。”王八说道。 “一定要把那个石头扔了。”我恨恨的说道。 刚好刘院长还没下班,他的医术很高,很多病人慕名来找他,他不忍心那些从周边县市来的人等他过夜,便加班挨个挨个的诊断,那些人大部分是穷人,估计晚上舍不得住招待所,刘院长边诊断边安排一些要住院的病人进观察室。 所以到这么晚了,刘院长才准备下班,却又碰见了我们来找他。 刘院长听了王八的诉说。一刻都不耽搁,马上给中心医院的熟人打电话,安排我去检查眼睛。打完电话,就自己开车带我们去中心医院。 我在中心医院的眼科,接受了详细的检查。 刘院长和我们继续等,等他的熟人,把检查报告写出来。 折腾了几个小时,刘院长拿着诊断书,招呼我们回家。刘院长又开车送我们回王八的寓所。 在车上我担忧的问刘院长:“刘医生,我的眼睛会瞎吗,到底有没有事情?” “没事没事。”刘院长轻松的说道:“你这是短暂的失明,很多人都有过这种经历,是因为精神太紧张引起的。你别担心。” 我一听,心里特别舒坦。如获再生。 到了王八寓所楼下, 我对刘院长千恩万谢,然后和他道别。三个人准备进楼梯。爬到楼梯二楼。 “小王,你下来。”刘院长在楼下喊道:“你东西掉在车上了。” “你怎么老是丢三落四的……”我埋怨王八。 王八摸了摸浑身的荷包,还在迟疑:“我没有掉东西啊。” “叫你去就去,你的记性怎么这么差。东西掉了都不知道。净麻烦刘院长。”我现在对刘院长感激的很。见不得王八给他添麻烦。 我和董玲先上楼。走在楼道上,嘴里念叨着,回去就把石头给扔了。 王八下楼来到刘院长车旁边。 “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王八问道。 “是的。” “和疯子的眼睛有关?” 刘院长点点头。 “你刚才是骗他的!”王八吸了一口气,“他还是要变瞎。” “这个事情,也说不准,能解决的只有老赵。” “我不明白。” 刘院长拿出烟,点上了。看见王八很奇怪,说道:“我也不是完全不抽烟。” 王八问道:“能告诉我究竟吗?” 刘院长说道:“我叫你下来,就是告诉你,小徐的眼睛,找老赵还有点希望。” “我害了他吗?疯子的眼睛是不是石础给坏的,都怪我,是我要他看石础的……”王八急的跺脚,后悔不迭。 “不是这样。小徐的眼睛是眼球里有赘生物,我的朋友不能确定是良性肿瘤还是什么别的东西。,那个东西突然长的很快,压迫到了小徐的视觉神经,让他短暂的失明,以后小徐失明的次数会越来越多。”刘院长把报告拿在手上,翻了翻:“直到——无法恢复。”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要疯子干这个的……” “那个赘生物,不是这几天才长出来的,已经生长很久了。跟石础没有绝对的关系。”刘院长安慰王八。 王八沉声说道:“你这么说,我心里也不会好过。除非疯子的眼睛会好。” 刘院长把烟头灭了,突然换了话题:“你记不记得,老赵很想要小徐跟他学手艺。而且当时势在必得。可是小徐没答应。” “这和疯子的眼睛有关系吗?”王八低落的问。 “老赵曾经说过,他要找一个徒弟,最合适的人选,就是眼睛会异于常人。我以前没听明白,以为他说的是,眼睛长的和一般人不同。”刘院长叹口气继续说道:“没想到,他指的是瞎子。” “他为什么这么说,到底是他会找个瞎子当徒弟,还是当他的徒弟会变成瞎子。”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你最好是当面问老赵比较好。” “我们怎么找他?” 刘院长低头想了一会,“我相信老赵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不会因为小徐拒绝当他的徒弟,而不出手相救……但是老赵……他的脾气很倔……真的不帮……也不是没可能……” “刘医生,你告诉我,赵师傅到底在那里?”王八焦急的问道。 “我不知道,他没和我联系,他经常是这样的,有时候好多年都没音信。” “那这么办,疯子的眼睛就要瞎了。” 王八用手敲自己的脑袋,“怎么办……” 刘院长说道:“我虽然不知道老赵到底在那里,但我知道明天他会在那里出现……” “什么地方!?” “我听老赵喝醉酒了说过,他每年都要到宜昌来守阴关。在七月半阴间的鬼出关的时候,到宜昌的阴关来守……你知道,我是很反感这些东西的,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每年的七月半在干什么,也没问过,宜昌的阴关到底在什么地方。” “明天就是七月十四!”王八一拍手,“就是明天。” 七月半,中国的最著名的鬼节,亦名中元节。在宜昌,鬼节并不是七月十五,而是七月十四。 每年的七月十四,从中午开始,宜昌的每家每户,家庭成员会积聚在一起,找个山地,在地上用石头,画上一个不封口的圆圈,然后把装好黄裱纸的信封,以及纸钱堆在一起烧。信封上写的祖先的名讳和子女的名字。找个风俗,由来已久。末了,还要炸鞭,家族众人才会散去。 七月十四,就是每年一度,阴间鬼门开启,阴世的鬼魂,到人间的机会。 赵一二竟然被选作守阴关的阳间活人。赵一二到底有多大的来历和本事呢,简直深不可测。既然如此,他肯定能治好疯子的眼睛。 王八脑袋里想过这些细节,对刘院长说道:“我知道宜昌的阴关在那里,我明天就去找他。我去拜他为师。” “小王,你要想清楚。” “我已经想清楚了。这件事,我有脱不掉的干系,疯子若是瞎了,我一辈子都不安心。” 王八送走刘院长,也爬楼梯回到寓所。 刚开门,就听见疯子和董玲在吵架。 我对董玲骂道:“你少管闲事,这石头害我这么惨,我一定要把他扔了。” 董玲把石础抱着,“这王哥的东西,你说扔就扔吗。” “啊哟,啊哟,都王哥王哥的叫上了,王八这个混蛋,还日白(宜昌方言:说谎话)说跟你没有一腿。”我向董玲扑过去,“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对你客气。老子现在谁都不买账,别说王八的东西,孙*刚(当时宜昌市委书记,跟一位改变了中国收容制度的已故打工者同名)的石头,我也给扔了。” 董玲绕着沙发跑,躲着我。 我急了,翻过沙发,把董玲堵到厨房,顾不了这么多了,动粗也在所不惜。 董玲大声喊:“你过来,我用刀砍死你!” 我和董玲正在闹的不可开交。王八进来了。 王八对董玲说:“玲玲,把石头给他。” 我讪讪的接过石头,哼了一声。扭头把走向客厅,狠狠地把石础砸在地上。咚的一声响,我还不解恨,又踢了一脚。 结果是我马上坐在沙发上,脱了鞋,看自己的脚指甲盖翻了没有。疼的哼哼唧唧。 董玲幸灾乐祸的笑起来。走过来把石础用沙发的布垫包起来给王八。 王八把石础放到凉台上,“我明天就把石头还给赵师傅。今天早点睡。” 我懒得理会王八,仍旧把脚抱着,仔细看着流血没有。 “玲玲,这么晚了,你去我卧室睡,我和疯子睡沙发。” 董玲说道:“我回寝室去,他这个人,白天都让人受不了,别说晚上又那么……” 我听到董玲的话,连忙说:“什么意思,什么意思,难道我晚上还骚扰你不成。” “你晚上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不知道么,跟个野鬼一样,坐在凉台上晒月亮……还戴个大斗笠。” “住口!”王八吼道:“别说了。” “王八,她说的是真的吗?我真的梦游吗?”我站起来,质问王八:“你告诉她我梦游,我自己怎么不知道,你怎么从来不告诉我。” “如果你还把我当兄弟,听我的,马上睡觉。”王八把手指向董玲:“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玲玲,可是我们成不了。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现在听哥哥的话,洗澡睡觉。” 王八是怎么了,今天说话的口气,为什么这么奇怪。好像在交代什么似的。我一时不明白,但心里惦记着自己的眼睛。也懒得去想了。后来我很后悔,其实王八真的是在交代我们事情。 一夜无梦。 七月十四,鬼节。 白天三个人在屋里,无所事事,都各自心怀鬼胎,气氛凝重的很。 吃过晚饭。外面开始下起雨来。悉悉索索的,安静的让人烦躁。 董玲闷了一天,终于开口:“王哥,我走了。”说着话,把钥匙递给王八。 “嗯”王八接过钥匙,闷声说道:“早点回去,今天是七月半,晚上不太平,别在街上乱逛。” 董玲走了个把钟头,我和王八还是无话。相互看着。 王八看了看手表,走到凉台,抱起石础,到门口,对我说:“疯子,我把石础还给赵师傅去。” “你知道老赵在那里么?”我冷笑:“别给我假惺惺的,你到底要拿这个石础干什么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你就是想把这石础治好,给你当法器。” “我不想跟你说,”王八打开门,“这石础,我真的是拿它还给赵师傅去的。” “你就别骗我了,你一点心思瞒得过我么。你还骗我干嘛,那一天晚上拿石头出去不好,非要选在今晚。今天是七月半,你是不是想出办法,在今晚治好这个石础了。” “你别管!”王八说道:“你别管这么多,我有我的做法。” “你叫我别管!”我跳起来,“老子的眼睛就差点被它弄瞎了,你叫我别管。当初是谁把我拉进来掺和这个事情的?” 王八愣住,一言不发。 “是你!”我指着王八:“我要是瞎了,王鲲鹏,你记住,就是你王鲲鹏害的。没别人。” 王八把我看着,看了好长时间,才慢慢说道:“疯子,石础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我现在就去补救。我去找赵师傅去。” “你不就是想去当他的狗腿子撒!你们早就背着我知道了该怎么治石础,不惜拿我垫背。你为了当他的徒弟,连我都卖了!”我终于把我心里话说出来。我顾不了这么多了,撕破脸皮。 王八走出门口,把门带上。 “滚吧,滚吧,你他妈的今天和那个姓赵的都被鬼整死才好,老子心里才凉快!”我对着门破口大骂,浑然忘了这个房间,其实是王八的。 王八走了不久,门又咚咚的响起来。 是不是王八良心发现,又回来了。我心里一阵激动,毕竟是多年的好兄弟,他不会这么无耻,连我都算计的。 可是打开门,我就失望了。是董玲和刘院长。 董玲一进门,就慌慌张张的问:“王哥呢,王哥呢……” “他走了,”我咬牙切齿的说道:“拿石头去讨好姓赵的神棍去了。” “老赵若是要石础,犯不着那天在我家里留给你们。”赵院长解释。 “那……那……我怎么知道他们的阴谋诡计。”我对赵院长心存感激,说话不敢太过分。 “你倒是告诉我,王哥去那里了!”董玲对着狂喊。 “你急个什么,发脾气的应该是我。”我也对着董玲喊:“你们早来半小时,不就在楼梯碰见他了。” 赵医生说道:“小董,算了,这是小王自己决定的事情,你就别干涉了。” “不行,不行,王哥怎么能为这个杂碎,变成瞎子。我不干!我不干。”董玲呜呜的哭起来。 “你这个死女伢子,到底在说什么?”我说道:“他怎么会为我变成瞎子,明明是他不够义气,妈的,糊弄我这么久,就是和那个赵……赵……一二狼狈为奸,惦记石础的好处!” 董玲气的说不出话,指着我,顿了半响,才慢慢说道:“你这个混蛋!王哥是替你去当瞎子去的!” “小董,你别这么说,这个事情我也猜不准,也许我错了。不见得会这样。”刘院长连忙说道:“我只是跟他说,老赵想找的徒弟,也许是个瞎子,可是不见得当他徒弟,非得变成瞎子。” “什么什么?”我惊呆了,“你说什么?” 董玲哭的泣不成声:“你不愿意当他的徒弟……但你眼睛又坏了……王哥就想替你去当瞎子……” 我倒退一步,重重的坐在沙发上,“你们都在骗我是不是,联合好了王八和赵一二骗我是不是,你们到底想在我身上搞什么……” “你这个混蛋,满心都想着自己。”董玲气坏了,抓了个沙发的坐垫,狠狠向我砸过来:“亏王哥对你这么好,你没工作,王哥给介绍工作,你没钱花,王哥养着你,你没地方住,王哥收留你。王哥经常说,他就这么一个好兄弟,比亲兄弟还好。可是你……你……” 我呆了,真的,我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我一直认为,王八做这些,都是天经地义的。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现在听到董玲这么一说,我知道,我错怪王八了。不仅是错怪,而是完全没有察觉到王八对我有这么大的恩惠。 现在,听刘院长和董玲的意思,王八并不是完全想当赵一二的徒弟,他还想取代我,去当个瞎子…… 我做过几分钟的瞎子。我知道当瞎子的滋味。 “你总是骂王哥不学正经事,老是想着学法术,但你知不知道,你从学校就开始,被那个草帽人给迷惑住了,你被草帽人附身了,他想治好你,知不知道。可他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要不是那天晚上我看见你坐在凉台上梦游,戴个大斗笠一样的草帽晒月亮,他也不会告诉我的。王哥想把石础当法器又怎么啦,他还不是想用石础驱你身上的邪!”董玲说的话,让我浑身如同蚂蚁在爬。 我一直以为王八在利用我,其实他…… 而我,竟然一直在梦游,那个草帽人竟然从来没有在我身上离开。 我觉得自己的脑袋一片混乱。不行,我得捋一捋,这个事情,我还没想通。 可是董玲不给我时间去思考了。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跟我去找王哥。王哥到底去那里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嘴里蠕蠕的说着。 “那就快跟我们一起去找!” “我不出去,我今天不能出门。”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出门。” “今天是七月半,我每年的今天,都不能出门的,王八没告诉过你吗?”我轻声回答。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顾着自己!”董玲把刘院长一拉,准备出门,“我要是王哥,把喂你的饭喂狗都不分给你,狗养了这么久,也知道好歹。” 董玲的口气,完全对我的人格否定了。 我蜷在沙发上,脑袋里跟浆糊一样,什么都不能想,什么也不愿想。把膝盖紧紧抱住,嘴里重复的说着“今天是七月半,我不能出门,我不能出门……街上好多恶鬼……我不出门……我不出门……” 直到董玲和刘院长走了好久了,我还在无意识的念叨着这句话,一遍又一遍。 董玲气的说不出话,指着我,顿了半响,才慢慢说道:“你这个混蛋!王哥是替你去当瞎子去的!” “小董,你别这么说,这个事情我也猜不准,也许我错了。不见得会这样。”刘院长连忙说道:“我只是跟他说,老赵想找的徒弟,也许是个瞎子,可是不见得当他徒弟,非得变成瞎子。” “什么什么?”我惊呆了,“你说什么?” 董玲哭的泣不成声:“你不愿意当他的徒弟……但你眼睛又坏了……王哥就想替你去当瞎子……” 我倒退一步,重重的坐在沙发上,“你们都在骗我是不是,联合好了王八和赵一二骗我是不是,你们到底想在我身上搞什么……” “你这个混蛋,满心都想着自己。”董玲气坏了,抓了个沙发的坐垫,狠狠向我砸过来:“亏王哥对你这么好,你没工作,王哥给介绍工作,你没钱花,王哥养着你,你没地方住,王哥收留你。王哥经常说,他就这么一个好兄弟,比亲兄弟还好。可是你……你……” 我呆了,真的,我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我一直认为,王八做这些,都是天经地义的。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现在听到董玲这么一说,我知道,我错怪王八了。不仅是错怪,而是完全没有察觉到王八对我有这么大的恩惠。 现在,听刘院长和董玲的意思,王八并不是完全想当赵一二的徒弟,他还想取代我,去当个瞎子…… 我做过几分钟的瞎子。我知道当瞎子的滋味。 “你总是骂王哥不学正经事,老是想着学法术,但你知不知道,你从学校就开始,被那个草帽人给迷惑住了,你被草帽人附身了,他想治好你,知不知道。可他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要不是那天晚上我看见你坐在凉台上梦游,戴个大斗笠一样的草帽晒月亮,他也不会告诉我的。王哥想把石础当法器又怎么啦,他还不是想用石础驱你身上的邪!”董玲说的话,让我浑身如同蚂蚁在爬。 我一直以为王八在利用我,其实他…… 而我,竟然一直在梦游,那个草帽人竟然从来没有在我身上离开。 我觉得自己的脑袋一片混乱。不行,我得捋一捋,这个事情,我还没想通。 可是董玲不给我时间去思考了。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跟我去找王哥。王哥到底去那里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嘴里蠕蠕的说着。 “那就快跟我们一起去找!” “我不出去,我今天不能出门。”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出门。” “今天是七月半,我每年的今天,都不能出门的,王八没告诉过你吗?”我轻声回答。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顾着自己!”董玲把刘院长一拉,准备出门,“我要是王哥,把喂你的饭喂狗都不分给你,狗养了这么久,也知道好歹。” 董玲的口气,完全对我的人格否定了。 我蜷在沙发上,脑袋里跟浆糊一样,什么都不能想,什么也不愿想。把膝盖紧紧抱住,嘴里重复的说着“今天是七月半,我不能出门,我不能出门……街上好多恶鬼……我不出门……我不出门……” 直到董玲和刘院长走了好久了,我还在无意识的念叨着这句话,一遍又一遍。 王八在解放路和沿江的路口下了的士,远远的看见看见赵一二和一个叫花子坐在路边花坛上。走到跟前一看,竟然和叫花子喝酒。老赵手里捏着半瓶酒,另一半倒在乞丐的破碗里面。他和乞丐各自拿着半个烤鸭,狂吞大嚼。边吃边喝,还大声说些什么,听不太清楚,不是宜昌话。乞丐说了一两句话,引得赵一二哈哈大笑。 等王八走近,赵一二站起身来。把鸭子往王八面前一递,“吃点吗?” 王八看着乞丐手上拿的半边鸭子,肮脏的很,想着赵一二这半边肯定好不到那里去,心里想着,手上那里接的过来。 赵一二把鸭子收回,“不吃就算了。” 王八把赵一二盯着看。正要说话。 却被赵一二打断。“我知道你来干什么的。想跟我学手艺?” 王八点点头。 赵一二把吃剩的鸭子给了叫花子,那叫花子拿了鸭子,谢都不谢,提溜走了。 王八说道:“如果疯子答应跟着你学,你就会治他的眼睛,他就不会瞎了。是不是?” “我什么时候说过他要变瞎了,我可没这么下作。我只是觉得他当我徒弟挺合适的,跟他瞎不瞎有什么关系。”赵一二笑了两声,“可那个傻子,竟然不知好歹。好像我老赵喜欢求人,还求着他当我徒弟似的。” 王八说道:“他不愿意,是有他的原因的,他受过刺激,一个草帽人的给他的刺激太深。他才很排斥这种事情。” “有可能不是草帽人这么简单……”赵一二打了个呵欠,突然改变话题:“你这么有能耐的年轻人,宜昌还真数不出几个,竟然知道宜昌的阴关在这里。” 王八听了,有点激动,“没什么奇怪的,全国各地的阴关都开在近水且平日人烟密集的地方。我也是猜的,我来回在西陵一路到二马路找你好几遍,才看到你。” 赵一二哼了一声,“你做事从来就是这么死心眼吗?” “我只知道,我该做的事情,我一定要做。” 赵一二把王八歪着头看着。眼神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躺在沙发上,努力的让自己睡觉。我每次心里很乱,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睡觉。也许一觉之后,再醒来,烦心事都没了。 我好像渐渐睡着了,可在临睡前,我心里还在不停的想着,王八到底现在是什么样子,他真的为我去当瞎子吗。这个事情若是我们相互交换,我会怎么做。我想,我最多只会安慰他,说不定心里还会阴毒的幸灾乐祸,谁叫你小子命好,现在吃到苦头了吧…… 这个想法太毒了,可是我无奈的发现,这个想法是真实存在的…… 好冷,屋里太冷了,我想起身把空调关掉,可是并没有听到那个老爷窗机的轰鸣声。我懒得起来,我现在只想睡觉。什么都不去想…… “我不喜欢放弃我要做的事情。”王八对赵一二说道。 街上的行人少了,天下着雨,寥寥的行人,都打着伞,一些在街上游荡的年轻人开心的说笑,有的心情好的,还跑到江边去玩。可是江边,有好多人一处一处的烧纸钱。隐隐还有哭声传来,那是淹死在长江里的小孩的父母,来给子女送钱。 街上的行人好像比刚才多了一点。 赵一二看见王八在观察街上的行人。对他指点道:“诺,那个打伞的,就是黑色伞的,好几年前病死的,是点军的老四子来收的他的魂,他舍不得他家人,老四子在医院连续搞了几夜,都拉不走他。没办法老四子才喊我帮的忙。这个人也算是重感情,每年都在这里等他老婆老烧钱。鬼门没开,就早早的来了。” “不是鬼门还没开吗?还没到子时啊?”王八问道。 “不一样的,鬼门开了,这街上就是鬼魂的街道。但现在还不是,这时候街上的人比鬼多。子时过了,街上的鬼比人多。”赵一二轻声说:“你在那本书看见,七月半非要子时之后,鬼才出来的。” 王八心里一凛,听了赵一二的说的话,他继续打量那个打伞的人,那个人(鬼)静静的站在一棵树旁边,安静的站着,黒伞把他的上半身都覆盖,人(鬼)和伞都立在淅淅的雨水里,一动不动。 “还等什么哦。”赵一二不屑的说道:“每年都来等。他老婆头三年,每年今天都来烧纸,哼哼,选这个地方烧纸,这地方应该和他们有很深的渊源,这可不是该烧纸的地方。” 王八想着,说不定就是他们在这里认识,或是男人未死的时候,两个人在这里有过美好的回忆。 “他老婆第四年就没来了,可是他还是每年都站在这里等。有什么等头,死都死了。记挂这么多干嘛。难道他老婆守他一辈子啊。” 王八听着赵一二念念叨叨的说着,忽然醒悟,赵一二是在故意岔开话题,他不想说疯子的事情。 王八对赵一二说道:“赵先生我想问你,疯子的眼睛到底会不会出问题。” “出了问题怎么样,不出又怎么样?” 王八明白了,赵一二其实很在意疯子不愿意跟他学手艺。赵一二的心胸也不是那么宽广。 “这世上,有谁愿意做个瞎子呢。”王八说道。 “徐老弟瞎了好啊,干我们这一行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跟他一样的变瞎,他若是瞎了,虽然看不见阳世间的东西,可阴间的东西,能看的明白透彻,比我看得都多,到时候,他就是湖北四川数一数二的术士,受同行敬仰的。” 王八愣住了。 “可惜他不知道自己本事。”赵一二挠挠头,“竟然不愿意。” 王八心里一紧,他弄不明白到底是赵一二会找个瞎子当接班人,还是当了他的徒弟后,会变成瞎子。这是个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王八不想在这个问题上面过多的纠缠。 “我能代替他吗?” “能啊,不过你要和他一样,也许会变瞎。”赵一二轻松的说道:“你变瞎就是真的瞎了,你不具备他的生辰水分。他与生俱来的命格,你没有。你瞎了后,所有的法术,都得跟常人一样,一步一步的去学。” 王八愣着。心里在犹豫。赵一二说的太现实了,虽然他有心理准备,但还是不能一下子接受。 “你要想好哦……”赵一二提醒他。 ——我醒了。是的,我又醒了。 我冷,身上好冷。我冻的全身发抖。屋里气味很冲,那个死丫头用的粉底,飘得屋里到处都是,我咳嗽得差点喘不过气。一股摩丝的酒精味道,把我的鼻腔烧的火燎一般。 我得快点出去。不能呆在这里。 我走到王八的卧室,翻他的衣柜。拿出一条羊毛裤,脱了自己的西装短裤打算穿上,可还没套上去,羊毛的静电就打的我浑身战栗。我惨叫一声,把羊毛裤扔掉。只好继续翻弄王八的衣柜,找出棉质的秋衣秋裤,找了三条,我一一套着穿上。这才稍稍暖和点了。我身上不再发抖。 我得出去了,我要去找王八,我不能让王八顶替我。他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情,我欠他的确情。我怎么也要阻止他这一次。 我把我的行李箱打开,草帽正放在箱底。我把爱惜的把草帽抚摸两下,戴在头顶。然后带上口罩……还有墨镜。差点忘了……手套。 我轻轻的走出门。并不是我怕打扰到谁,而是我从来就是这么轻微的动作。任何动作都是如此,从来如此。 我走到了大街上,天上的雨很小,但一丝一丝的水汽还是慢慢浸润我的裸露皮肤。我的额头如针扎一样。 街上的光线太强了,路灯太刺眼,隔着墨镜,我仍然被扎的眼泪横流。可是我还是要把口罩掀开一点,我要闻王八身上的气味。王八的味道我很熟悉,他喜欢用一个很不知名的须后水。我把信子吐露出一点。 空气里无数气味的分子,汹涌的粘附在我舌头上,雨水中二氧化硫的味道、绿化带的泥土肥料味道、下水道里动物尸体和污水混合的腐败味道……烧汽油汽车的尾气,最让我无法忍受,我开始呕吐。 我追着王八身上的须后水气味,慢慢的在街道上走着。不时一辆汽车从身边开过。晃过的汽车车灯,让我痛苦不堪。我也许没有精力去找到王八到底在那里了。 我蹲在地上,喘着气,只能轻轻的喘气。 我打起精神,站起来,继续走着。王八的味道还在,他没有在这里拦到的士。 前面有一团强烈的火光。我要绕过去,我要绕到大楼的墙角,挨着过去。 一群人在火光边,有的跪在地上,有的站在。他们都在说话。跪着的人,正在用把手中的值钱一叠一叠往火堆里烧。烧出的烟熏得我无法呼吸。我把口罩重新把嘴巴盖住。但还是不行,我吭吭的咳着。喉咙要破了。我感觉到喉头的鲜咸,又是一阵咳嗽。 火堆上的阴鬼开始打架了,那些烧过的纸钱,化成阴间的钱串子,被空中的鬼魂们疯抢。鬼魂们在空中飘浮着争夺,带出一阵旋风。一些更恶的鬼魂,竟然到火堆里去捞还没有化成钱串子的纸灰,被烧的吱吱乱叫,忙不迭的散开,纸灰被带的到处飞舞。鬼魂尖厉的叫喊,我耳朵好疼。我把草帽的檐子拉下来。 一个小孩看见我了,指着我哭起来。 大人看到我,都愣着不做声。我慢慢的拖着脚步走了。那小孩还在哭喊。 “你想好没有”赵一二催促王八做决定,“跟着我了,你有可能会变瞎。” 王八不说话,头顶冒出冷汗,虽然在昏暗的路灯下,赵一二也能看见他额头上在泛光。 “哼哼,还以为你有多仗义。”赵一二冷笑道。 王八还在迟疑。 赵一二说道:“还有一个小时,就子时了,我可没这么多时间跟你耗着,我要做的事情多着呢。” “当你的徒弟,就真的会变瞎吗?”王八沉声问道:“疯子呢,他的眼睛会不会好。” “你到底是来找我学手艺的,还是来求我治你朋友眼睛的?” “我到底会不会变瞎?”王八喊道。 ——我费尽全身的力气,才饶过了那一群烧钱的人。我停下来,慢慢坐到地上,歇了好几分钟,才拉下口罩,伸出信子,仔细的搜索空气中王八的味道。我好累,几乎就察觉不出来王八的须后水的气味。王八仍然顺着这个路在走。我的信子里,突然察觉到了一股骚味,我猛地警觉。立马站起身。想快点走。可是那个骚味,我最害怕的东西散发出的骚味,越来越浓。 我背心发麻,快步走着。一个年轻人走过来,“老人家,你要不要帮忙。” 我摆摆手。 那人看清了我的面孔。眼睛瞳孔瞬间放大。她用手紧紧把嘴巴捂住。强忍住恐惧的叫喊。 我笑了一下,她反身就跑,摔倒在地。 我踉踉跄跄的从女孩的身边走过。我要快点走,那东西越来越近了。我好怕 王八不再喊了,慢慢的静下来。呆呆站着,犹豫不决。赵一二抽了两支烟了,王八还是在呆呆的愣着。 “呵呵,我倒是有点喜欢你了。”赵一二拍了拍王八的肩膀,“不难为你了。今后就跟我学吧。” “瞎就瞎吧!”王八一狠心,“既然都这样了……” “我好像没有说过,跟我学诡道的,一定要是瞎子,我只是说,小徐那样的瞎子最合适。” 王八刚刚松了口气,旋即又紧张,“疯子,还是要变成……” 赵一二哈哈的笑起来:“他不跟我学诡道,就不用变瞎子啦。” “你……没有骗我。” “看来不告诉你,小徐的眼睛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会死心的。” 王八开心起来,但立马又冷静。等着赵一二往下说。 “小徐的眼睛不会变瞎,他只是会失明一两年而已。他的眼睛在等一个东西长出来。” “什么东西,刘院长说他的眼睛里有赘生物。” “你若是想听,就别他妈的插嘴。”赵一二在王八面前说粗口了。但表情不再冷淡 “你听说过双瞳没有?”…… “我在问你列?” “你不是叫我别插嘴吗?”王八委屈的说道。 “嗨,其实小徐学我手艺挺好的,怎么非要是你,你没有他好玩。”赵一二说道:“双瞳,你不知道吗,就是一个眼睛里有两个瞳孔那种。” “我知道项籍和黄宗羲是双瞳,史书上有记载。可他们一个霸王,一个是大儒,跟我们这一行无关。” “谁说没有关系。你看不看香港电影?” “我不喜欢看,疯子喜欢看电影。不过我也看过几部。” 赵一二的声音有点惋惜,“别提那个蠢货。你看到过没有,香港电影里经常提到的要去给黄大仙那里拜神。” “我知道,电影里说的黄大仙是宋朝的一个道士,俗名黄裳。” “呵呵”赵一二开心多了:“黄裳,可是出了名的捉鬼镇邪大师。在北宋无人可出其右,还有人说他最后成仙了。我们这一派,跟他有点关系。” “哦,可是他的事迹和疯子有关联吗?” “你在听什么!”赵一二大吼:“当然有点关系,黄裳就是双瞳!只有双瞳的人,才能成为当世顶尖镇邪人!” ——那东西越来越近。我得快点走,可是我身上的力气越来越小,腿太沉重,我抬不起来。一个吊死鬼从我身边徘徊,我拉住他,“帮帮我,我走不动了。”吊死鬼把我看着,我的抓住他的袖子突然一空,吊死鬼走远了。 “帮帮我、帮帮我……”我无力地向吊死鬼的后影喊着。 来了,那东西来了。 一只野猫扑到我的身上,用爪子把我的脖子死死勾住。我撕心裂肺的疼痛。抬起手,抓住野猫,想把它拽下来。可是我力气太小。那野猫在咬我。 又一只来了,我能清晰的感觉到,但我无法阻止。另一只扑到我的胳膊上,对我的手一阵狂咬。 “喵呜……呜呜……嗷嗷……”猫子发疯了,缠着我死死的咬。拼命地攻击我。还有一只正在向我跑过来……还有一只……还有一只…… 我在地上翻滚起来。想摆脱身上的猫子,可这是徒劳的。没用,猫子越来越恶了,我能感觉它们在撕扯我的皮肉。 我不停地滚,可力气越来越小,我滚不动了。猫子在呜呜的狞叫。 我听见了董玲的声音,董玲在焦急的跟刘院长说:“王哥到底会去那里,我们问问楼下的人,他们天天看见王哥,也许知道。” 刘院长回答:“我去问问。” 我扯着喉咙喊道:“刘院长……刘院长……” “是疯子,我看见过他这个模样!”是董玲的声音。 总算来救星了,刘院长边对董玲喊道:“是小徐吗,真是他吗?”,刘院长帮我把身上的猫子全部赶开。 我呜咽的哭着。 “你是谁?到底是不是疯子?”董玲站在我面前,强忍着恐惧,问我。 “我……我……”我说不出话,掏出王八的房门钥匙。 “是疯子,没错。”董玲从刘院长的车上拿出几个创可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她帮我把被猫子咬伤的手上皮肤一一贴住。我脖子好疼,但我不想让她来弄。我把草帽往下扯。 “幸好我们又折回来看小王回家没有。”刘院长说道:“不然,碰不到你这样。” 我无力的说道:“别问了,我带你们找王鲲鹏。” 刘院长说道,“那快上车,带我们去找。” “现在不行,我不能上车,我要闻出他上的士的地方……” “你的脸上怎么全是血丝!”董玲尖叫起来,“你的眼睛呢?” 我把额头上的那层皮膜揭开一下,眼睛在里面。董玲差点昏了。 一个眼睛,两个瞳孔,才能洞悉阴阳两道。 自古便是如此。 “有双瞳的人多了,历朝历代,多得是,跟天生六指或是长尾巴一样,不是什么稀奇事情。只是,即便是有道行的双瞳者,都不会在史上留下名声。除非是像黄裳这种凡俗两界都很出色的人,才有记载。”赵一二说道:“更多的双瞳者,都和小徐一样,没有任何作为,终生默默无闻。因为,他们都没有走上学道的道路。第二个瞳孔,就长不出来。” “我明白了。”王八说道:“怪不得,他能看见鬼,特别是这两年,他常常撞邪。原来是这样。” “你错了。”赵一二说道“他的第二个瞳孔没长出来,又没有学过道法,应该是看不见的。他的八字有六火,燥的很,阴魂都会避这他,他火焰高,更不可能看见。” “可是实际情况相反,他都看得见。就算是平时,他也看得见。”王八回答。 “那是因为,那个草帽人。不是他自己看见,是草帽人看见了。” “你也看出,疯子身上的那个草帽人出来了!”王八说道。 赵一二顿了顿:“草帽人你知道他的来历吗。” “当年我们在沙市读书,一个守门房老头,人很好,我们每次在外面喝了酒,半夜回来都给我们开门,所以我们就和这个老头很熟。经常买了酒菜在他值班室里喝酒。有一天,那个老头子请我们去他家里吃饭。他说老是吃我和疯子的不好意思。 到了他家里,就看见了他的老婆——一个在房间里带着草帽,缩在墙角阴暗处的一个老年妇女。 草帽人很瘦,安静的坐在墙角,一动不动。 那个守门房的老头,让他的女儿把他老婆,就是草帽人带到屋外,那时候天已经黑了。草帽人就坐在屋外的大树下面,月亮出来后,就移到月光下。 守门房的老头,等他老婆出去了,才敢生火做饭。估计他一家每天都是这样过的,天天晚上八九点吃饭。当时疯子就说,这个人真可怜,一天到晚只能坐在黑洞洞的屋里,到了晚上才能出去换换气。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赵一二听到这里,打断王八,“你们认为那个草帽人是得病了是不是?” 王八点点头。 “可是西医的说法,反而让我们更糊涂,根据症状,我查了一些书籍,说是是内分泌失调引起的,身体的某个腺体出现了病变。或者还有一个说法,综合性过敏症状,病因不明。我和疯子就决定要帮她看看,用中医看。最后决定让疯子去看相关的医学书籍,疯子答应了。可是疯子看了书之后,去给那个草帽人的带脉和三焦经烧艾蒿的时候,那个草帽人病情加重了。” 赵一二说道:“哼哼,你们胆子也真大,什么都不懂,看了看书,就以为自己能干了是吧。你们这是那别人的性命在开玩笑。” 王八说道:“疯子一直为这个事情耿耿于怀。那个草帽人在被他艾蒿炙条把穴道烫了。在疯子面前哭,说自己要死了。疯子吓的够呛,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就知道,小徐不愿意跟我学,就是有原因的”赵一二说道。 “那草帽人对疯子说,她有个秘方,有一些法门让人学习,是常人学不到的东西,很灵很隐秘的法术,疯子只要进行某些仪式——仪式的事情是疯子后来跟我说的,开始他只说了方子的事情——疯子就能学会很多秘术,有可能治好草帽人。我没有看到那个方子,但是疯子看了。疯子看了闷了两天,没有答应。把那方子交还给了草帽人……草帽人后来就死了……他家人说的,草帽人死前,非要回老家……再后来,疯子虽然还在学习水分,但他不再对这些东西热心。甚至还开始厌恶……再后来疯子就变了,平时没事,就是在晚上开始梦游,跟那个草帽人一样的姿势坐在月亮下,晒月亮。我就知道疯子被草帽人给缠住。可是一直到现在,我都想不出能把草帽人驱赶的方法。我一直在想办法把草帽人从疯子身上驱除走。” “你当然找不到,因为草帽人根本不会附在小徐的身上。草帽人已经死了,的的确确的死了。小徐只是这件事情印象太深,他当时肯定很自责,甚至认为草帽人的死因,是他的所为,所以,他潜意识里希望草帽人不要死。这个念头多了,他的精神世界里,就会真的出现一个草帽人。” “赵先生,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老子好歹也是医科大学出来的,八十年的学生,哪像你们读书天天混日子,我们学习很刻苦的,刚才是心理学很基本的课程理论,我当年心理学成绩很不错。” “可是疯子那些和草帽人一样的习惯和姿势,还有他跟草帽人一样害怕光线害怕水害怕油烟,最害怕猫,和当年的草帽人一模一样。那些猫也怪,看见草帽人就咬。” “你不相信我么,我干驱邪镇鬼十年了,我难道看不出来一个人身上有没有鬼缠着?” ——董玲离我一米远的距离,不愿意靠近我。我慢慢的走,努力搜寻空气中的气味。 气味在大路口附近没有了,我对董玲说,你把脸转过去。 董玲看向远处。我把信子伸出来,仔细的感觉,我能确定王八在这里上了的士,这里两小时内停过三辆的士,一个的士上面香水味很浓,一个司机有狐臭。王八上的那辆的士,后厢肯定放了梨子,梨子有几个在腐烂,我闻的很清楚。 我招呼董玲,上了刘院长的车,刘院长一直在慢慢的开着车跟着我们。我把车窗打开,腐烂梨子的味道很浓,很容易在空气中感觉到。顺着路走就可以了。 刘院长踩了踩油门,车速变快。我尖叫起来,“风……我怕风……” 刘院长没有办法,只能放慢速度。这个速度没法上干道。只能在人行道边缓慢行驶,但总比我走路快多了。 董玲不敢埋怨我拖延找王八的时间。她现在怕我。只要是正常人,有那个不对我现在的模样心悸呢。 “你儿说,那个草帽人其实就是疯子自己?”王八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他所有行为,都和草帽人一样。” 赵一二不耐烦的说道:“你记好了,跟着我学东西,不见得都是跟阴司有关。我告诉你,小徐和草帽人有相似的症状,是他的心理问题,不是他生理机能出毛病。他有心理过程障碍,草帽人如对他影响很深,严重到精神能够改变他的生理上的反应。我现在了解他了,也许那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死亡,而且死掉的人,跟他有关系。他一定是认为自己害死了那个草帽人,听你说法,好像是他有机会治好草帽人,可是他因为某些自身原因,拒绝了。如果他一天不摆脱这个想法,他就永远会存在这个感知障碍,他的精神很敏感,命格又特殊,他能够根据自己的精神能力,完全理解草帽人所有的痛苦,并且重复草帽人的痛苦。你明白吗?” 王八听的昏头转向。他不懂心理学,谁没事去看这么无聊枯燥的东西呢。 “其实,小徐当个真正的医生也不错的。”赵一二说道:“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他能感受到别人的想法和感知。有这个本身,当医生省事多了。一看病人,不用检查,就知道病人在受什么痛苦。” 王八高兴的说道:“那好,这就好办了,问题出在他自己的心理上。就好办了。” “你说好办?”赵一二把王八斜着眼睛看着:“我曾经治好过一个胃癌晚期,让他多活了五年。可是我从没治好过一个精神分裂。” “疯子……疯子……”王八苦笑道:“当年是谁给你起的外号……” “小徐没疯,每个人都有多重的人格,只是大多数人的主要性格占绝对的强势,压制了其他的人格状态。你难道没有想过,突然没来由想做一些你平时认为很难堪或很不屑的事情。或是你喝醉了,说出你一直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困扰。这都是亚人格的表现。” “草帽人的状态,就是疯子的另一个人格。” ——“快停车,快停车。”我喊道:“退回去。”我哭起来,靠着车窗狠狠的呕吐。 刘院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把我看着。把车熄了火。 董玲吓得不做声。 “怎么啦,小徐,干脆这样,我们先送你去医院吧。” 我开始低声呜咽。 “不行,”疯子说道:“妈的,必须得过去。” 刘院长问道:“到底怎么啦?” “前面好大的血腥气,好多鬼在路上拦着。别开车过去,开车要出事的。” 疯子还喊:“一定得过去,不过去王八就瞎了!” 我对刘院长说道:“你儿开车,从旁边的巷子绕,我和董玲走路。” “我为什么要听你,跟走路。我不下车!”董玲喊道。 “你要扶着我,我走不动。” 我和董玲下了车,董玲把我的胳膊扶着,拖着我走路。刘院长把路往夷陵路方向开,我告诉他从一马路绕到沿江大道等我和董玲。 二道巷子的路口到了。我停下,不敢再往前走。路上的情形太凶恶。 十几个鬼魂,都是残肢断臂的鬼魂,并排牵着,没有手的鬼魂,之间就拖着血淋淋的肠子,拦在沿江大道上。恶狠狠的盯着往来的车辆,他们在寻找,找着路边冒失的行人过马路,在观察走过车辆的司机,是不是火焰低,霉气重,或是喝醉了酒…… 有两个鬼魂看见我和董玲。 董玲把我往公路中间走去。我不愿意走,董玲狠狠把我拉着,往路中间的鬼魂拖。我喊着,但声音太小:“别去……别去……” 董玲听不见在喊她。仍旧把我往路中间拖。我看见远远一个大客车的灯光。 拦在路上的鬼魂开始激动了,有几个在格格的笑。他们很开心,总算找到人来了。他们在邀请同伴,他们想让我和董玲明年跟他们一样,站在这里等待火焰低的倒霉蛋。 董玲仍旧把我往公路中间拖。我挣扎,但也不能放手。董玲现在的力气比我大得多。 我被董玲一步一步拖着。 我和董玲从人行道走到机动车道旁边的绿化带了。和那一排鬼魂很近了。我开始狂吐,血腥味道,恶臭的血腥味猛烈的灌入我的鼻孔。 董玲面无表情,紧紧拽着我,向路中间继续走。那辆大客车已经看得见车头了。是个疲劳驾驶的司机,估计已经走了几天的318国道,刚从最后一班汽渡过来,司机现在很放松了,到了市内,他以为没有318国道那么复杂的路况。司机在打瞌睡。 我尖叫起来:“我不去,我不去。” 董玲听不到。我一个胳膊勾住了绿化带的灌木,另一个手死死拉着董玲。董玲不耐烦了,一下一下地猛拽我的胳膊。 我看见了,一个鬼魂把身上的肠子套在董玲的脖子上,正在用力拉着董玲。长长的肠子就如一条绳子,勾住董玲的意识,而我只能勉强的拉住董玲的手臂。 这情形,就如同拔河一般。 疯子在大喊:“用力!用力!” 鬼魂又来了一个,他扯住了董玲的头发,我支持不住了,胳膊被从灌木上扯脱,我手指胡乱摸索,抠住绿化带的泥土上,有抠到水泥牙子上,我不能松手。 疯子喊道:“抓紧喽,忍一忍!” 我觉得我手指要断了。 大客车呼啸而过。把那几个鬼魂又撞得魂飞魄散。套在董玲脖子上的肠子也撞得断掉,一截一截的飞在空中。 董玲一声尖叫,喊声泯没在大客车的喇叭声中。 尖锐的喇叭声刺得我脑袋钻心的疼痛。一直疼到胸口。 旁边的几个路人在慌乱的喊道:“好险,好险,就差一步,这客车就轧死他们了……” 空中的魂魄重新又站到马路中,慢慢的,有条不紊的,一个一个牵起来,有的鬼魂,又从旁边鬼魂破烂不堪的肚子里掏出肠子,给旁边的鬼魂拉住。恢复到刚才的样子,连成一排,安稳的横在马路上,仍旧安静的、恶毒的看着路上的行人,车辆上的司机…… 董玲清醒了,“我怎么走到这里了?我怎么走到这里了?刚才怎么回事,我怎么了……” “快走,别耽搁。”我无力地说道:“背着我,我没力气了。” “你老是想着你朋友,该为自己考虑一下了。”赵一二把腰间的抠机拿出来看了看,“马上子时就到,你做好准备没有?” “做什么准备啊?”王八愕然。 “你不知道!”赵一二惊讶的说道:“你今天来找我,竟然不知道……你不是要跟我学手艺吗?” “跟你学手艺,需要做什么准备呢?” 赵一二叹一口气,“如果是小徐,就知道跟我拜师,要干什么事情。可是你,他妈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儿到底要我干什么?” “你当诡道这么好学啊,你没看过武侠小说么!跟老子学手艺,就得先过我的试炼。” “我懂很多东西,很多法术都会,还不够吗?” “不够,当然不够,你他妈的还差得远呢,我老师当初是怎么整老子的,那个王八蛋……现在我也用这个方法整你,没办法,我们是幺房,幺房的规矩就比长房多。” “我该怎么做。”王八沉声答道。 “你胆子大不大?”赵一二不等王八回答:“我看你胆子小的很,胆子小的话,就别应承我,跟我学手艺的事情,就算了。” “胆子是可以练出来的,我试一试。” “说的好,今天就让你试一试。”赵一二说道:“你说实话,见过鬼没有。” “除了邱阿姨养的小鬼,我从没见过。”王八老实的回答。 “你知不知道,小徐为什么能看见你看不见的东西?” “我一直以为是他八字问题,天生撞鬼,”王八撇了撇嘴巴,“可是你刚才说了,正好相反,他的八字是避鬼的。其实是草帽人能看见鬼。” “那你想过没有,草帽人为什么能瞧的见。” 王八摇摇头。 “因为草帽人不是个人,”赵一二看见王八不知所措,接着说:“怎么跟你解释呢,她不是个完整意义上的人,草帽人比常人少了点东西。” “少了什么?” “人有三魂七魄,草帽人缺一魂一魄。”赵一二说道:“缺魂魄的人,一半在阳世,一半站在阴间。” “这和我跟你学手艺有什么关系?”王八迟疑的问道。其实王八心里已经隐隐知道赵一二要干什么了。 “子时一开,我就收你一魄,你就什么都能看见啦。你本身的罡火就没了,跟鬼一般无异。你要凭你自己的本事,去对付纠缠你的鬼魂,特别是那些很凶的,你要当心。” “你儿在我身边,那些鬼魂不都怕你吗……”王八刚说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赵一二就是要故意让他这样的,怎么会帮他镇鬼。 “谁说我会在你身边了,我收了你魂魄,你就从这里走,顺着沿江大道,从汽渡折到夷陵路,一直走到宝塔河的天然塔。卯时前到不了天然塔,你就给我滚蛋,别再来烦我!” 王八眼睛睁得老大:“还有这个规矩?” “还有,”赵一二嘻嘻的笑着说:“若是你命不好,在路上被什么恶鬼凶煞给拉去了,出了什么事情,我可救不了你。我要在阴关守着,一直到天亮。你要是怕,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王八想了想,“好,我试一试。”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想学道法,你是不是跟小徐一样,受过什么刺激。说实话,你的命格太一般,不是学道法的好材料”赵一二把王八盯着:“除了你一根筋的德行,我还瞧得起。其他条件,在我眼里,一无是处。” “我决定了。”王八说道:“从小到大,只有我不想做的事情,没有我做不好的事情。” “嗯,这点你也不错,你脑筋还是比小徐灵光,这点像我。那个小徐,智力太低。”赵一二长呼一口气:“就这样啦,子时到的时候,我就带你走阴。” 王八身上在轻微战栗,也许是有点害怕,也许是略微紧张。 赵一二把一个通红的知了壳子递给王八,“这个东西,是我们这派的螟蛉,别弄丢了,丢了我跟你拼命。” 王八把螟蛉紧紧捏在手心,知了壳子非金非石,坚硬的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个东西可以帮你一次,记住了,就一次。在二道巷子那里用一次,用的时候,把《太上玄灵北斗真经》任意挑一段念就行……你不会连《太上玄灵北斗真经》都不会背吧。” “我会背一点。”王八心里暗自庆幸,幸亏以前做足了功课,早就通览道家典籍。 “为什么要在二道巷子用?”王八问道:“为什么别的地方不能用?” “为什么你要问这么多为什么!老子教你手艺,就是我说了算!”赵一二故作严肃的说道:“螟蛉这东西是我这辈子吃饭的家业,我是干什么的,今天是什么时候,你把他亮出来到处跑,不是在瞎搞!” 王八被骂的没脾气。不敢做声。 “二道巷子在沿江大道的路口,大前年出了特大车祸,死了七八人,这几个人命都蛮恶,去年又在老地方拉了几个人。现在他们成群了,鬼成了群,就厉害了。他们现在就在那里等着,把路都堵死了。就等着有人上钩。你现在的本事,绝对过不去。把螟蛉拿出来吓唬他们一下。你过去了,至于其他的劫,自己打发。” ——董玲把我背着,蹒跚着在路上行走。边走边骂:“疯子你这个王八蛋,天天好吃懒做,长这么胖干嘛。” 我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那些东西还跟着我们没有,你刚才说我被鬼迷住了。”董玲问道。 “没有,我们已经过了。”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快到了,刘医生在前面等我们。” 董玲吃力的勉强往前磨蹭,“王哥要是出了事情,我饶不了你,是不是你把王哥说生气了,赌气找赵先生的。” 我不说话。我没力气跟她说什么。 董玲背不动我了,刘院长在前面的路口,下了车,向我们走过来。 “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就子时了,如果小王要拜师学艺,就危险了。”刘院长说道:“老赵跟我说过,他当年学艺前,他老师给他出的题目就是让他七月半子时走阴,差点把他给交代(宜昌方言:完蛋)了。今天他肯定要用同样的办法对付小王。” “王哥只是平常人,那里像赵先生这么厉害。他不出意外才怪。”董玲焦急的说着。 我没力气跟他们唠叨这些,只是轻轻说道:“走吧走吧,来不及了。” 雨窸窸窣窣的下得大了些。天空的黑云压得更低。云层中隐隐发出沉闷、绵长的轰鸣。 一群发情的野猫,蹲在路边,一齐狂叫。凄惨的猫叫声,在这个夜空中此起彼伏,空气中的气氛开始变了,变得越来越阴气森森。 董玲坐在车上,突然浑身发麻,身体在无来由的发抖。 刘院长也感觉到了这个意识中的变化。捏方向盘的手,紧了一些,刘院长的手心在微微渗出汗来,觉得方向盘有点滑溜溜的。 两个乞丐坐在路中间玩耍,在相互推搡。刘院长开的很慢,离他们还有五六米远,就停下车,把手伸出车窗,对着他们摆手。两个乞丐很知趣的走开。 刘院长继续缓慢的开着,一个橙色的皮球从马路弹过来,弹到车头的盖子上,刘院长准备去捡。 “别捡,”我提醒:“别捡,捡了会出事的。” 那个橙色的皮球继续穿过马路,继续往长江的方向滚过去,已经滚到滨江公园的草地上。那两个乞丐正在发疯的追逐,皮球滚到长江大堤的护坡,在护坡上一下一下弹着,就是不滚下去。那两个乞丐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不再跟着追,站在原地。 雨水越来越大,刘院长开了雨刷,可是开了一会,雨刷的晃动的越来越慢。彷佛有什么东西流到雨刷和车玻璃之间,增大了摩擦力。车内的水汽附在玻璃上,让刘院长的视线受阻,刘院长拿起抹布,在窗子上擦起来。 我把头低下,我不敢看。今天是七月半,我本来就不该出来的。街上的东西,刘院长和董玲不知道,可我都能看得见。有好多面色黝黑的野魂,正在伸出舌头舔着车前玻璃。舌头上滴着粘液,把雨刷粘在玻璃上。刘院长要把手伸出去,去探弄雨刷,“别……别去摸……”我呜咽的说着。 街上的阴冷气息在变重,阳世的味道慢慢细微不可闻。包括那个梨子的腐烂味道,都被雨水冲刷,变得淡了。空气中泛起尸臭和泥土的沉重气息。 他们马上就要全部出来了。 “还有十分钟,子时就到。”赵一二故意把语气放缓:“你知不知道子时之后,宜昌会变成什么样子……” 王八勉强挤出笑容,“到这步了,你吓我,我也不会回头。” “你以为我在吓你!”赵一二哈哈大笑:“我倒要看看你今晚到底有多大胆子!” 赵一二手招了招。几张纸钱漂浮过来。在王八面前飘着。 王八一阵战栗,知道面前有什么东西。虽然看不见,但王八心里明白的很。王八从荷包里掏出点糯米,洒在前面。几声风声戾叫,纸钱被风带到空中。 “哼哼,在我面前显摆吗?”赵一二有点不高兴。 天上的黑云沉沉的压下来。王八的耳朵里,彷佛听见无数的惨叫。那是阴间的鬼魂在阴关里面拥挤,都想快点冲到人世间。 “今年的年成的确是不好,鬼都多些。你这小子,难道知道吃我们这碗饭饿不死吗?连律师都不愿意当。” 王八呆呆站着,身边的哭号声他已经听的很清楚了,用不着赵一二带他走阴,他现在就可以感受到阴魂就在附近,而且很多,非常多。 赵一二又把抠机看了看。 “时候到了,”赵一二脸色非常郑重,说话沉着:“闭眼。” 王八把眼睛闭上。赵一二用一根银针,飞快的在王八的耳垂上刺了一下,王八的耳垂滴出一滴鲜血。赵一二用个小瓶子收了。 “你的肾魄,我留下。”赵一二在念着道家的咒语,王八听不懂,这不是他以前看到过的任何道家典籍有记载的咒语。王八的耳朵生疼,刚才耳朵疼痛的时候,他感觉身上一阵寒气从脚底的涌泉穴开始顺着足少阴肾经,一直冰凉到耳朵。王八现在身上觉得轻飘飘,空荡荡的。 “这就是落魄的感觉吗。”王八内心里对自己说道。 “你可以开始了。”赵一二拍了拍王八的头顶。 王八把眼睛睁开。他再次看到的世界。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王八的内心震撼且惊赫无比。 ——雨停了,我能够感觉到雨停了。 “时间到了,来不及了。”我低声说道。 董玲喊着:“不行,王哥不能去当神棍的,他是个好律师。怎么能去干那种事情。” 董玲要开车门。 “你别出去,”我劝董玲:“至少不要这么慌慌张张的出去。现在十一点了,鬼等的就是你这种失魂落魄的人。你听不到吗,电力大楼钟楼的钟声正在响呢。” “你在骗人,电力大楼的钟声最后一次是十点。每天都是这样!”董玲急躁的哭起来,可她马上安静,她正在聆听,“珰——珰——珰——”。电力大楼的钟声正在一声又一声的敲响。 “今天是七月半,钟楼会敲十一点的钟声。”我说道:“你不知道么?钟楼也在提醒世人,该睡觉了。” 这个城市已经属于阴间,只有不多的人还在这大街上,不识时务的游荡。他们还以为这路上的行人如往常一样呢。 刘院长的车突然熄了火,发动不起来。刘院长一遍又一遍的打火,可是发动机每次都是轰鸣几声,旋即悄然无息。我看见车外的鬼魂在往车下面钻。 三个人呆在车内,董玲在吭吭的哭泣。我蜷缩在座位上,恨不得躲到椅子的下面。刘院长掏出烟,狠狠的抽起来。 董玲不哭了,镇定下来,“我没事了,我们下车走吧。” 我把草帽完全盖在脸上,打开车门,“我闻不到王八的味道。”我接着说:“王八已经在走阴了。” “你快带我们去找赵先生!”董玲尖声喊起来。我的草帽被一阵旋风吹掉,无数的魂灵在董玲身边飞舞,对我喊:“找啊……找啊……哈哈……荷荷……” 我向草帽跑过去,可是草帽如风筝一样,在空中飘浮着。我追不到,我还要去追。刘院长在后面把我死死抱住,“路上很多车,你别追了。” 可是在我的眼中,路上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车辆。 我无力的说道:“王八已经开始走阴,但我知道赵先生在那里,就在前面的路口,滨江公园对面的解放路口。这么多的阴魂全部来自于那里,那里就是阴关。赵先生在点数。是鬼说的。” 刘院长用手托住我的腋下,稳稳的向前走去。董玲在轻轻抽泣。 我的草帽没有了,我心里无比慌乱,我不能没有草帽,不能没有草帽…… 路上的都是慢慢行走的魂魄。向我们的方向走过来。 有的鬼魂在地上爬,有的倒退着在走,有的身体在古怪的扭曲,还有很多叠在一起,叠了好高。他们都没有脚。他们正对着我们走过来。 鬼魂多的超出我的想象,队伍漫长,没有尽头。刘院长看不见,董玲也看不见。 我腿软了,拖在刘院长的胳膊上。 王八的眼睛睁开。 眼前的世界变了,不再是他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建筑物。星座大楼的模样变成了一座高塔。电影院变成了庙宇的形状。身边矮小的建筑,也成了古老的飞檐残壁。 无数的鬼魂从电影院和星座大厦里面钻出来。如同下水道里的老鼠,飞快的从钻到街道上,然后向城市里各个角落里窜去。 王八明白了,为什么解放路的前身叫通惠路。 王八终于如愿以偿,能够清晰的看见这些从阴间出来的鬼魂。还有很多鬼魂都从解放路口的半空中渗出来,一群一群的渗出来,出来后,急迫的魂魄,呼啸着四下飞散。但大部分的鬼魂,都是用不紧不慢的速度在沿江大道上蹒跚行走,这个队伍已经绵延了很长,王八看不见队伍的前端。 鬼魂出声的很少,集体却发出类似喘气的声音——呜——呜——,也有哭号的声音夹杂,但整个队伍,在王八看来,无比的寂静。每个鬼魂都彷佛拖着脚步在行走,其实他们的脚下都是空的。街上的的雨停了,空气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化出了浓烈诡异的灰雾,这雾气在沿江大道上漫溢,缓慢却又不可抗拒。鬼魂的队伍渐渐湮没在雾气中。王八在雾气中勉强能看到高高低低的魂魄在里面显现。雾气更大了,把所有进入里面的魂魄全部掩盖。 赵一二拿着一个五种颜色的三角旗,站到高处,不停的挥舞着,旗帜所向,某些鬼魂们都顺着方向分流散开。 “赵先生……赵先生……”王八喊道。 赵一二不理会他,赵一二现在面色紧张,从来没见过的紧张。从他的表情里,再也看不出一丝平时玩世不恭的神色。 “师父!”王八大声喊道。 可是赵一二不理会他。王八明白了,赵一二现在根本就听不到。 鬼魂队伍中一些鬼魂听到了王八的声音,停下步伐,扭头朝向王八。脱离队伍,向王八走来。王八吓住了,嘴里喊着“滚!滚!” 可那几个鬼魂边走边在狞笑。 赵一二现在全神贯注,立在阴关和阳世交接的地方。两边的声音都传不到他耳中。 王八手中的螟蛉在嗡嗡的响。那几个魂魄慌慌地回到队伍中。淹没进去,找不到踪影。王八突然想起了赵一二的交待,他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他要在这满是鬼魂的街道,走十几里路,走到宝塔河的天然塔。 平时坐车只需要半个小时,走路需要两个小时。可现在他知道,能在天亮前走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王八眼前的世界是个不熟悉的世界,连道路都完全改变,所有的建筑都已经形状扭曲,整个世界在他眼里,都是飘渺虚无的影像。他不知道这世界是否真实。 王八发现他想抬一下腿,都艰难无比,不是沉重,而是太轻飘。他走不稳。 卯时之前走到天然塔,太难了,太难了。 王八心里倔强起来,就算是走不到,也要看看自己到底能走多远。 开始吧! 王八的心念一动,还没有抬脚。就发现自己已经和身边的鬼魂一样。漂浮着前行。一下子走了好远。王八心里一阵欣喜。却又发现,自己一步都迈不动了。这个场面,自己一会会飞,一会无法动弹的场面,王八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经历过。在什么时候经历过呢,王八想起来了: 在梦中。 王八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个肉身凡人,还是个魂魄。他很不习惯这个感觉。 王八凝神静气,慢慢的走起来。走得很困难。但能勉强前行。 王八正式开始失魂走阴! 走到颐环大厦——颐环大厦已经成了一个黑气弥漫的阁楼。王八看见颐环大厦下的人行道上,三个人正朝着自己的方向慢慢挪过来。 “你们来干什么!”王八对他们喊道:“疯子,董玲,快回去。别在这里。” 疯子晃了晃脑袋,好像听见王八的喊声,但随即又害怕地把头抱住。董玲神色焦急,但她看不见王八,更听不见王八的声音。 刘院长扶着疯子,一步一步对着王八挪过来,董玲在后面。 王八拦住他们,可是他们一一从王八的身体穿过,如同穿过一个立体三维的幻象一般。 连疯子都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董玲!”王八转身,向董玲抓过去,“这么晚了,为什么不回家……”王八的手穿过董玲的躯体,抓了个空。王八又向疯子站过去,手刚刚触到疯子的肩膀,手指就飞快的灼烧起来。王八疼的大喊。疯子的八字有六个火,能烧鬼魂。王八开始确信自己是个鬼魂了。一个非阴非阳,带着肉身行走的魂魄,这就是走阴。 可是疯子却狂叫:“我们快走,有鬼在抠我脖子啦,我好怕,我们快去找赵师傅。” 王八喊道:“我不是鬼,我是王鲲鹏,你们别乱走!”王八想走回去,再次拦住他们。可是王八,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走回头路,一步都走不了。一道无形的墙,拦在他的面前。他看着三人,慢慢的向阴关的方向走去…… 走阴的人,是不能往回走的。往前走一步就是一步。没有往后退的道理。 至少那里还有赵先生。王八略感安慰。却忘了自身的处境。 王八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这是个致命的错误。 街道上无数的鬼魂向王八扑过来,“王鲲鹏……王鲲鹏……王鲲鹏……王鲲鹏……”每一个鬼魂突然不再动作迟缓,每一个都变得面目狰狞,白牙森森,向王八扑过来。一些身体残缺,行动迟缓的鬼魂,也在地上爬着,想王八挪过来。 王八被鬼魂们撕扯着,把王八往沿江大道的正中央拉去,王八被拉进昏暗的雾气中。雾气中的厉鬼更多,王八无法抵抗他们凶恶的攻击。每一个鬼魂都想钻进王八的身体。可是每一个都想这么做,鬼魂自己也厮打起来。打赢了的鬼魂,荷荷怪叫,把王八往怀里抱。王八不再呆呆的站着了,他念起三清咒,也参与了殴斗。 王八疯狂了,他发现自己是这群鬼魂中力气最大的。只要他不停地念咒,他就力大无比。他首先把一个冲到他面前的鬼魂揪起,然后重重掼到地下,另一个冲上来,他很轻松的把那个鬼魂撕成两半。他回手一肘击,身后箍住他鬼魂的头咕噜噜的滚了好远。没有头的鬼魂在地上爬着摸索,找他的脑袋。可是无数的鬼魂在纷乱的跑动,那头颅不知道滚到那里去了。后面的鬼魂还在缓慢而又不可停滞的前行,众多的鬼魂把那个无头鬼魂压在了地下。寻找头颅的鬼魂,一眨眼的功夫,就踩的稀烂,身体融化到雾气中。 王八明白了为什么学赵一二的诡道为什么第一步就是走阴了,一个镇邪的人,首先要能有勇气去面对自己恐惧的东西。 王八愈战愈勇,鬼魂们不敢再靠前,王八面对着他们,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王八无奈的发现,自己倒着走,比正着走,要轻松的多。王八倒退着,向路边倒退,王八想离开鬼魂的队伍。那些鬼魂,不再相互厮打了,都把他看着。王八心里不再混乱,他掏出了准备好的糯米,撒了出去。 鬼魂都尖吠着退远。追赶王八的厉鬼,大部分都惨叫着回到了队伍中,恨恨不已,雾气里面的怪叫,一声声的传出来。 王八不停的往后退。发现自己退到了江边的大堤上。 王八心想,就顺着大堤走吧,熟悉的道路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可是长江的流向,还是没改变。 王八心意已决。慢慢的走着,他忘了自己正在反身着走,因为倒着走无比顺脚。还有几个鬼魂没死心,仍旧不远不近的跟着他。其中一个缠满绷带的鬼魂离他最近,始终保持着一个人的距离。王八倒着走一步,那个连面部都缠满绷带的鬼魂就跟着走一步。可是那个鬼魂亦不敢靠近。旁边的鬼魂跃跃欲试,想饶过那个缠满绷带的鬼魂,抢进王八,却被绷带鬼咬得吱吱乱叫。飞快的跑了。 只有这一个了,好对付的多。王八心里想着。 “叔叔,”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你能帮我,把球捡过来吗?” 小孩子能够看见他。王八想着,这不奇怪。人在七岁之前,都是能看见鬼魂的。 王八却糊涂了,那有深更半夜,有小孩子在江边玩耍的,而且身边一个大人都没有。他竟然忽略,今天是七月半。王八没有平时细致思考能力了。 王八向小孩的指向看去,一个橙色的皮球正漂浮在江水靠近岸边的地方。 看着小孩焦急的样子,王八被蛊惑了。他向皮球走去。 小说之外: 董玲是个非常重情义的女孩 她很看重王八恩怨分明,特立独行的性格 因为她自己也是个很执着的人 一个女孩在七月半的深夜里,疯狂的找她喜欢的暗恋对象 她可恨吗 只是疯子太自私,得不到的东西,就认为是别人的问题,从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其实这篇文章最开始 我是打算用王八为第三人称的角度来写的 只是我觉得用疯子第一人称跟顺手一些。 疯子虽然不是坏人,但缺点太多,最大的缺点就是自私。 小说之外: 董玲是个非常重情义的女孩 她很看重王八恩怨分明,特立独行的性格 因为她自己也是个很执着的人 一个女孩在七月半的深夜里,疯狂的找她喜欢的暗恋对象 她可恨吗 只是疯子太自私,得不到的东西,就认为是别人的问题,从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其实这篇文章最开始 我是打算用王八为第三人称的角度来写的 只是我觉得用疯子第一人称跟顺手一些。 疯子虽然不是坏人,但缺点太多,最大的缺点就是自私。 ——我看见赵一二了。 刘院长也看见。他脚步加快,带着我飞快的走过路口。无数的阴魂在我们身边掠过。我强忍着害怕,赵一二就在前面,马上就没事了。我心里安慰自己。 层层叠叠、无边无际的阴魂在或快或慢的走动、飞奔、漂浮、旋转……就如同大海中的涡流。 赵一二就是这个漩涡的中心,鬼魂在他四周不远的地方移动,却没有一个能靠近他方圆几米的范围。我们和赵一二隔着路口,云集路上的鬼魂不像沿江大道上的那么安稳,都在疯狂的疾奔。我们过不去。 赵一二正在把一个旗帜往怀里收,他看见我们了。赵一二手指了指。路口狂奔的鬼魂都堆积着,留出通道,等着我们过去。我对刘院长说道:“快走,快走。” 赵一二说道:“急什么,不是有我在么。” 刘院长扶着我,董玲跟在后面,战战兢兢的过了路口。我回头看去,堆积起来的魂魄已经好高了。可他们都不敢拂逆赵一二的意思。不敢越雷池一步。下面的鬼魂被压的吱吱乱叫。 赵一二手一摆,鬼魂叠起的垛子顿时垮塌,鬼魂更刚才一样,仍旧疯狂的在道路上飞奔。 刘院长能感觉到四周的阴冷呼啸。 “老赵,这就是你以前跟我说的阴关。” “是啊,你看我多威风。可惜每年只有这一天,他们才这么听我的。平时有这么厉害就好了。”赵一二惋惜的说道:“小徐若是肯跟我学,他十年后,应该能御众鬼,可是你这个苕……” 赵一二用手把我指着,看见我的模样,说不下去。 我抬起头,把赵一二盯着看。我不再在乎空气中刺寒的冷风吹得我皮肤刀割般的疼痛,我对着赵一二,等着赵一二说话。 “我帮不了你,别这样看着我。”赵一二冷冷的说道: “你已经死了。” “是的……”我叹了一口长气,“我早就死了。” “听着,你听清楚。”赵一二把我的头按住,“你的注定要在那年死掉的。小徐学了你的蛇经也没办法救你。” 我哭起来,“不是的,我不会死的,是他不肯救我。我不想死,我的儿子是傻子,没有我,谁照顾他。” “你活了四十九岁,够本了。你还嫁了人,你还有一儿一女……人世的福分,你能享的都享了,不该享的,也享了。够了……够了……” “我死了我儿子怎么办。” “就算是我放在当年,我也没办法治好你。”赵一二说道:“你是蛇根,你自己清楚。” 我不说话了。慢慢的坐下来。 “王哥去那里啦!”董玲在喊着问赵一二:“你把他弄回来。” 赵一二说道:“路是他自己选的。你也改变不了。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别乱跑,等着他回来。” 董玲急的跺脚,“不行,我要去找他!” 赵一二把口水蘸了蘸在手指上,“你怕不怕脏?” 董玲喊着:“我要去找王哥……” 赵一二把手指往董玲的眼皮上抹了一下。 董玲“哇”的一声惊赫的叫出声,她也看见了沿江大道上浩荡的鬼魂群。 “王哥是不是在他们中间,是不是……是不是……” 赵一二喊道:“够了,别再喊了,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你别添乱。你出了事,王鲲鹏那小子更走不过去!” 我的头好疼,炸裂的疼痛。我抱着头在地上打滚。太疼了,如同一把尖刀在颅内不停的搅动。 刘院长把我抱住,“不行,我要送他去医院。” “没必要,”赵一二冷静的说道:“他马上就好了。” 我躺倒在地上,开始抽搐,腮帮子酸酸的,我开始吐出白沫。我的脖子梗着,我缓不过气来,用手捏着自己的脖子,努力想呼吸。我头脑混乱,胸口憋闷异常,我的脚在地上拼命的踢动,鞋子都掉了。 刘院长把我扶起来,用手指甲掐我的人中。 “水……”刘院长招呼董玲:”快拿水来。” 董玲也六神无主,这时候到那里去找水去。 赵一二拿出他那瓶没喝完的酒。往我的嘴里灌进来。 火辣的酒水烧灼我的喉咙,我一阵反胃,酒倒灌到我的鼻腔,我鼻子也尖锐的疼起来。但是我的精神在这个刺激下,渐渐恢复。 我不再挣扎,慢慢的在刘院长的搀扶下,坐在地下。 我知道,这辈子都不会听到草帽人的声音了。我安静的坐着,慢慢呼吸。 身上好热,妈的,这个草帽人穿了这么多衣服在身上。虽然天空在下雨,空气湿冷。但毕竟是夏天,身上穿三四件衣服,还是热的很。 我烦躁的把身上的衣服脱下,一件又一件。我热很了。光着膀子,只穿了条内裤。让雨水淋在自己的身上。我长呼一口气,湿润的空气,在肺里周转。我啊的一声,吐出憋闷了我好长时间的浊气。 我看着身边的环境。 解放路上的湿漉漉的。树木上的叶子不停的滴下水来。 我看不到那些鬼东西了。 欣喜异常,知道缠住我的草帽人走了。我朝着赵一二,想给他磕头。 赵一二说:“别——要是给我磕头,就是我徒弟了。” 我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感谢赵一二。 赵一二说道:“你能解脱出来,还是要感谢你自己。以后你就不要再想着那个人了。你要是谢我,就把蛇经的内容告诉我吧。” 我凑近赵一二的耳朵,把当年草帽人告诉我的东西一一说出来。边说边忘。 刘院长在一旁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蛇经,什么草帽人……到底怎么啦?” 我心平气和,问道:“你是不是答应王八了” “你们两个还真是两个活宝。一个拼命的要学,一个却生死(宜昌方言:极力)的不愿意学。”赵一二接着说道:“王八已经走阴了。” “他的眼睛会不会有事,当你的徒弟,是不是会变瞎。” “那来的事情。这事,你不学,就此了断了。你也不用担心他会瞎,更不用担心你自己。” “哦”我开心起来,“这就好,太好了。” 董玲在一旁骂道:“你怎么这么轻松,王哥还在走阴呢。” “相信我”我笑道“王八没事的。他没你想的那么没有用。” “那你现在带我去找他!”董玲还在不依不饶。 “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啦。”我摆摆手,“我跟你一样,看不见那些东西了。草帽人已经走了。我可看不见走阴的王八。” 这街上到处都是鬼魂,虽然我现在看不见,但我知道。我可不想到处乱跑。 “妈的!”赵一二忽然说了声粗口。赵一二把我指着:“小王八蛋的,应该不把你这么快弄清醒。” 我把自己指着,不知道那里得罪了赵一二,“我怎么啦?” “刚才应该多看看你的样子,妈的,蛇根很难得碰见。老子这次亏大了!” 我忍不住笑起来,王八才真是应该当赵一二的徒弟,他们对玄术的痴迷,都一般的态度。 “你儿这么有本事,还怕碰不到像草帽人这样的蛇根吗?” “放屁!放屁!你以为蛇根这么好碰到吗?老子就见过你这个水货蛇根一次而已。知不知道蛇根有多难的遇到。你妈的小王八蛋,光告诉我蛇经有什么用,没得蛇根让老子多瞄几眼,有什么用!” 的确,草帽人这样的怪人,这世上还真难得碰见。 刘院长说道:“老赵,你说的蛇根是不是当年在学校里,我们争论过的那个事情。” 赵一二“哼哼”两声,“还是老子说的是对的吧,你现在看到真的蛇根了。刚才你和小徐在一起,应该看得很清楚了。” “我还是不相信。这有违医学常识的。” “那你把小徐看看,”赵一二把我的肩膀拉着,对着刘院长喊道:“你还犟,你这个什么都好,就是喜欢跟老子抬杠!” “哪有你说的那么玄乎的,人怎么会生出蛇种。” “到底怎么回事?”我也喊起来,我觉得加入刘院长赵一二的争论,很过瘾。 “老赵当年在学遗传学的时候,跟我抬杠,说不同的物种可以繁衍后代。这明显是违背医学的基础理论么。他说人可以生出蛇胎。” “不是蛇胎,是蛇根。中国从古代就有蛇根的记载。你不喜欢看书,没得知识,少见多怪!” 赵一二又和刘院长吵起来了。 “医学上说的很明白了,鉴别不同动物基本特征就是,不同科的动物无法繁衍后代。古今中外这个实验做了无数次了。” “那是你不知道而已。再说蛇根也并不是非得蛇和人交配。” “你们倒是听听。”刘院长激动起来:“这是学医科的高材生说出来的话……” “这是事实,你非要跟我犟。” “你们能不能轻点声音说话?”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干你屁事!”赵一二和刘院长同时骂我。 我不说话了,干脆听着他们吵架。从他们争吵的过程中。我明白了草帽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草帽人是个典型的蛇根。 蝮蛇生性好淫。喜欢在妇女的晾晒在屋外的内裤上缠绵排精。若是那个孕妇,夜间忘记吧自己晾在露天的内裤收回,第二天又不知道重新洗的话。穿上内裤,就会生下蛇根。当然这种情况实在是太罕见,所以蛇根在世上,很少有人见到。就算是见到了,也当做一些无法医治的症状来治疗。 蛇根的寿命都很短,往往生下来就死了。活到草帽人这样几十岁的,更是少见。那草帽人一心惦念着子女,舍不得死掉,宁愿活在世上,受着无尽的痛苦,也不愿意死掉。甚至找到蛇经,想找人治好自己。蛇经在历史上失传已久,她从何得来,无法可知,想着草帽人这样的身体,能巴巴的寻找蛇经,受到的磨难,不知超出常人几万倍。 蛇根天生魂魄不全,又具备某些蛇类的生理特征。 草帽人的表现,就是如此。也是如此,蛇根死掉,也不会变成厉鬼,缠住常人。这个道理,我也听明白了。我也知道了,草帽人其实就是我自己而已。 这个完全扭曲遗传学的示例,别说是刘院长这种医生,就是一般人,又有哪个会真的相信。最多当做茶余饭后的闲谈而已。 幸好,草帽人已经走了。我吐了吐舌头,还好,我什么都舔不出来了。 小说之外: 我觉得有必要说一下草帽人和疯子之间联系了 不然给大家带来阅读上的不便 我很过意不去 但我必须这么写,不然就没意思了 ——草帽人的确死了,但因为疯子自身的命格问题、还有疯子是个非常敏感的人,所以他的亚人格继承了草帽人的所有痛苦,当然还有草帽人的特异能力。 疯子脑袋里有两个人,一个是自己,另一个就是草帽人。 赵一二发现这点后,对疯子说的话,其实就是对疯子亚人格说的话。让疯子完全解脱。 因为两种意识,都存在于一个大脑中。 之间也会互相影响。 我尽量的想把这点说清楚。但我想我的文字功力还是不够。让大家看的有点混乱。 抱个歉。 今天更新的帖子我在昨晚发了好几个小时,都没发上去。没办法,我这里网速超级滥。我都发空了。 我若是更新,都会尽量的保持在3、4千字以上。 文字太短,就没有阅读的意义了。 赵一二和刘院长还在吵架。可是吵的内容变了。 刘院长骂道:“老子不跟你争了,你反正口才好,会日白,不然当年这么那么多二球听你日弄(宜昌方言:蛊惑),去做傻事。” 赵一二听到这句话,不跟刘院长吵了。站着不动,皱着眉头,眼光看着长江对面。这个神情,我见过,在中医院病房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个表情。 刘院长和赵一二以前都是在北京读的大学,可是刘院长对我说过,赵一二没有毕业,就从学校跑了。当时他用的是逃字。赵一二当年到底犯了什么事情呢。我估计是打架。肯定把某个学校里他看不惯的恶棍给收拾了。以赵一二的性格来看,我的推测应该没错。而且赵一二肯定把别人伤的很惨,不然不会逃跑。可是这个事情,我总觉得还是有点圆不拢,刘院长说他口才好,很多同学都听他,这个跟他打架有必然的联系吗。 我自己的事情了结了,心情舒畅。免不了想着旁人的事情。 赵一二慢慢的说道,“小徐,每个人都有些,不愿意提及的往事。我有,你也有。王鲲鹏也有……” 我心想,赵一二太厉害了,完全能看明白我的心思,知道我在想什么。 赵一二说道:“我要去做事了,你们别呆在这里,最好是到宝塔河等小王。”赵一二说着话,点了点酒水,给刘院长的背上画了个符。 “从夷陵路走吧,那里好走一些。”赵一二摆摆手,反身向西坝的方向走去。 “你去哪?”刘院长问道。 “你问这些干嘛?反正说了,你也不信。”赵一二的边走边说:“还有一道水门没开……” 赵一二歪歪地走着,身形隐没在夜色中,一会就看不到人影。 我突然有点可怜赵一二了,一个人孤零零的,这么多年来,是不是每天晚上都是这么形单影支。 刘院长带着我们往他的车走去,一直到了车上,都没有感觉到什么怪异。车也很快的发动。刘院长拐弯,向夷陵路的方向开去。我还以为他会直接掉头走沿江大道的。 现在子时都要过了,道路没有什么人,刘院长还是开的不快,我在车上看见了他的中华烟,不客气地抽起来,抽到第五支,车到了宝塔河。 “我们在这里等,还是进去?”我问刘院长。 天然塔在纸厂里面,现在纸厂倒闭,空荡荡的,留了个门房,只是个摆设,栅栏门都虚掩的。我们商量一会,下车,走进了纸厂。穿过纸厂的厂区,到了河边。 天然塔就在矗在江岸上,离江水近的很。 天色黑黑,长江悠长,看着这个宝塔立在江边,在这个时间。我心里莫名的一阵酸胀的感觉涌上来。既不是伤感也不是害怕,而是一种类似于柔软激动的情绪,没来由的弥漫住我的思维。 董玲也不闹了,安静的坐在宝塔边的石座上,靠着抬宝塔的夜叉,看样子是要睡了。 我却没有睡意,和刘院长有一根无一根的抽烟。 “刘院长,你能说说你们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我问道:“赵先生,是不是有过很伤心的往事,我看见他两次,都很不开心的样子,肯定是想起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了解他的事情。” “你们当年读书肯定是好朋友撒。我看见你家的相册,都是你和赵先生,还有陈阿姨的合影。你们关系当初一定非常的要好。而且……”我偏了偏脑袋,“赵先生两次不高兴,都是和你吵架之后。都是你说了什么,才让赵先生很难过的。” “没想到,你对赵建国这么好奇。”刘院长说道:“可是你又不跟他学手艺,你若是问他自己,不是更好。” “赵建国!”我吃惊的说道:“赵先生的俗名是赵建国。这名字好土。”我呵呵的笑起来。 “他失踪了四五年,我找他的时候,到处在长阳问赵建国的名字,没人知道。后来我又去长阳,听长阳的同行说西坪出了个姓赵的高人,又会治病,又会镇邪。我想着有可能是老赵,去碰碰运气。到了西坪一个山顶上的小村子里,看见他开的诊所,再问旁人,才知道已经在长阳大名鼎鼎的赵一二赵先生,就我的老同学,好朋友——赵建国。” 刘院长找了赵一二四五年!他们当年的关系,看来真是非常的铁。我在读书的时候,也有几个自认为关系很融洽的同学,现在他们都在湖北其他的城市,毕业几年了,我都没去看过他们一次。振哥结婚我都没去。 “赵先生是因为打架才退学的吗?”我把我的想法说出来。 “他当年的确喜欢打架,不过他打了人,谁都不敢找他的麻烦。替他挡灾的人多了去。他是学生会的干部,预备党员,学业非常出色,北京好几个医院都找我们系的主任,点名要他毕业后分配过去。其实当时他已经不是学生了,他的已经在学校的附属医院,开始挂号坐诊。甚至在没拿到从业资格的情况下,参与了好几次外科手术。只不过学校不敢宣传而已。但他的专长还是内科。他擅长临床诊断,他自学了中医,根本对学校的中医课程不屑于顾,说学校教的中医从根本就错了。” 刘院长这么说,我可不吃惊。中医的理论基础和西医完全是两码事,用西医的套路诠释中医,当然是挂羊头卖狗肉。中医的理论,在现代的科学环境下,无法找出合理的解释。比方中医的基础,经脉学说,在西医的解剖学上,完全就是毫无依据,空中楼阁。至于中西医结合,那更是扯淡。两个完全不同基础的学说,能糅合在一起吗?所以这世上,若是那个医生说他能结合中医西医,肯定是吹牛皮。 这个道理,连我都懂,赵一二当然知道。 “赵先生是因为质疑学校的教学方式,才被学校赶出来的吗?” “不是不是,你问这么多干嘛!你自己去问老赵去!”刘院长激动起来,很不耐烦。 我更能肯定,刘院长和赵一二当年的退学遭遇,有很大的联系。 我不说话了,把烟狠狠地抽着。刘院长会跟我说的,他憋了这么久,应该会对我说的。 刘院长把手中烟头抛掉,对我说:“今天跟你讲的事情,你听过就算了,别到处乱说。” “这个事情,是你和赵先生都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吗?”我知道刘院长要说了,可还是忍不住多嘴。 “这是我们这一代人,都不愿意提及的经历……”刘院长说道:“具体的事情我就不多说了,我只说说我和赵建国有关的事情。” 我安静的听刘院长的诉说: “从安阳的火车站开始说吧……” 王八看见小男孩期盼地把他看着,眼光巴巴的。对小男孩说道:“你离水远点。我帮你去捡球。” 那个绷带鬼突然发恶,扑向王八,王八向它踢了一脚。那绷带鬼,滚到一边,一时不敢上前。 小男孩焦急说“叔叔,我要球,我要球……” 王八呵呵的说:“我现在就去帮你捡,你妈妈在那,我把球捡了,你就快去找你妈妈,我没时间帮你找她了,这里很危险,到处都是……” 小男孩忽然喊道:“叔叔你看,我妈妈来了。” 王八果然看见二三十米开外,一个妇女急匆匆的走过来。 王八心里宽松,走进江水,够着身子去捞皮球。可是手在水上一荡,皮球却飘得远了些。 小男孩在哭了,“我要球,我的球……” 王八叹口气,把裤子往上卷了卷,又往江水中走了两步。 绷带鬼看见王八走进水里了,兴奋起来,疯狂抢到王八跟前。王八一拳,把它弹开好远。绷带鬼叽叽的叫着。 王八翻过身,又往水中走了两步,水漫过大腿了,裤子都打湿。王八这次够到了皮球。心里高兴,回头对着江岸,喊道:“恩,我帮你捡到啦……咦……” 岸边的小男孩和他的妈妈都看不到踪影。 王八终于醒悟。 可是晚了,江水一阵哗啦作响。好几个胳膊从江水中伸出来,有的扯住王八的胳膊,有的勾住王八的脖子。 王八猝不及防,被拉进江水。 王八一下就被拉到江水的深处。脚探不到水底。慌乱中,咕噜噜喝了好几口江水。 江水中的水鬼,把王八纠缠起来。江水中寂静无声。水鬼把王八的身体死死抱住。王八往水下沉去。 王八水性很好,自小在长江里游泳。虽然沉到水里,并不慌乱。他从小能在水里憋气,常常抱着石头在江水里呆几分钟。 可是王八身上纠缠的水鬼太多。王八嘴里不能念出任何咒语来救命了,他试了试用心默念避水咒,发现这个办法并不可行。 王八一点一点地抠开胸前的一个手指。手指滑腻腻的。恨不得用嘴去咬。 王八的腿突然被一个东西纠缠住,猛的往深水的地方带过去。江水变得十分的沉重。压在王八身体的四周。 王八开始无法抑制地喝水。王八在意识泯灭的最后一刻,想起了赵一二给他的螟蛉,他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自己马上就淹死在这里,赵一二的螟蛉怎么办,赵一二是不是会很失望。 那个螟蛉就在这时候开始发光。 虽然在漆黑的水中,即便是王八闭着眼睛,仍能够感知到这个知了壳子映出的红光。 水鬼都慌忙的松开王八的身体。如同触电一般松开。 这个过程一直都是静谧无比。 王八脚底在江底的蹬了一下,身体慢慢往水面浮上去。过程实在是太漫长,王八觉得自己的已经憋不住气了。在王八绝望的时候,他的头顶冒出水面。 王八手划着水面,踩着水。他摇摇头,忽然感觉到了恐惧,这个恐惧感来的太迟了。竟然延迟了这么长时间,王八的思维在刚才,一直都空白的,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害怕。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自己的反应如此迟钝。王八脑袋里混乱的狠,自己对危险的反应已经太慢了。王八到第二天回忆的时候,才能想明白:少了肾魄的他,怎么可能还和从前一样灵活。 王八凭着本能,慢慢地往岸边游过去。 王八边游泳,心里的寒意开始凶猛的溢到四肢,在这个彷佛深渊般的江水中,到底有什么恐怖的鬼怪,在伺机等着机会,把他再一次抓住。也许就在下一刻,自己的小腿就会被一个凶猛,但又不知道倒是什么形状的东西,狠狠扯住。把他往无底的深渊扯下去…… 王八想到这里,一股寒意,充溢全身。甚至小腿因为恐怖太甚,酸麻的感觉转变成为痉挛。 江水冷的彻骨。王八奋力用手臂划着水面。可是和梦中一样,无论他怎么使力,王八总觉得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前进半分。 王八回转身,把身上的那个知了壳子拿到手中,勉力举起来。虽然他思维混乱,也知道,螟蛉是辟邪的法器了。螟蛉在王八的手中抬出水面。红光变得亮了一些。把附近的江面照的清清楚楚。可是王八非常后悔看到眼前的场景,恨不得把眼睛闭住,但眼皮子不听王八的指挥,盖不下来。王八心里无聊冒起一个念头:怪不得疯子,不愿意学赵一二的手艺。 谁愿意看见类似的场面呢。 这个场面,比刚才更让王八惊赫! 王八的视线所到的江水。全部漂浮着水大棒(宜昌方言:江水中的浮尸),在红光的照射下,层层叠叠的浮尸,拥挤在江水中,光线范围之外,也模模糊糊的看见无穷无尽的物体在江水里沉浮,都是浮尸——全是浮尸,绵延不绝,把长江完全充斥。这些浮尸,不再如刚才一样凶恶,都静静的漂浮在水面上、沉在水面下。无声无息,有的还在慢慢的随着水势的流动缓慢旋转翻滚。 离王八最近的,赫然就是骗他下水的小男孩,仰躺在水面上。 小男孩的一只手蜷曲在身前,手指僵硬的半弯曲着。面部没有腐烂。两眼紧闭,嘴巴张的老大,白惨惨的脸庞还显露着临死前的恐惧。江水一荡一荡,小男孩的头发夹杂一些破烂的碎塑料袋子,随着江水晃动。王八忍不住仔细看着那个小男孩的尸体,他实在是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 王八仔细的看着,小男孩尸体的嘴巴,里面的还能模糊的看见有些泥沙,嘴唇有一丁点惨淡的红褐色。 王八盯着小男孩看着,心里想到:他是不是在江边玩耍,失足落水呢。王八想着这个无稽的问题。眼睛还是悲悯的看着男孩的煞白的脸部,尸体的脸有点发胀,在红光的照映下,无比凄惨。 小男孩的眼睛突然睁开,望着王八,虽然他的脸庞朝向天空,但王八能感觉到尸体的眼神对着自己。 “叔叔,我要皮球……”小男孩吐出嘴里的泥沙,旋即格格的笑起来。 王八狂叫起来,翻转身,发疯的往岸边游去。 这次王八能游动了,扑腾几下,离岸边只有六七米的距离。王八仰起头,看着岸边,计算着自己还要游几下,才能够到江岸的护堤。 王八的心沉了下去。 那个全身裹缠着绷带的厉鬼,正站在岸边,绷带微微抖动,嘴里格格作响,等着王八 ——“安阳火车站?”我不禁好奇的问道:“你们在北京读书,为什么又跑到安阳的火车站去了?” “我不想说太多,我只能告诉你赵建国失踪之前,我见过他最后一面的情形。”刘院长说道:“有一些事情,我这辈子都不想提起,我给你说的,还在我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为什么,刘医生,赵先生的事情你也参与在里面吗?” “当年的事情,有谁没有参与呢……”刘院长马上改变了话锋,我也看到了他类似赵一二的深邃目光: 十二年前的六月二十九日。刘院长能够清晰的记得这个日期。 河南省安阳火车站是跟非常的大的中转站。安阳位于河南河北交界处,在华北地区是仅次于郑州和石家庄的铁路交通枢纽。 火车站货车车皮的调度场,是个非常大的场地,几百个车皮停在这里,到处是交集的铁轨。一边伸向城市,一边伸向远方,没入天际。 赵建国在一节车皮闷罐里等了一天了。时间已到傍晚,他在几百个车皮中,选择了任意选择了一个,无聊的躺在里面。抽着闷烟。 赵建国穿着的牛仔裤和旅游鞋,还有白色的衬衣,留着长头发。这在当时是很时髦的打扮。只有家境较好的学生,才能如此考究的打扮。赵一二是个很注意形象的人,他不屑于穿在学生中流行的回力球鞋。 可是赵建国现在身上肮脏不堪。他面色暗黑,目光呆滞。 赵建国看见远远的走来了两个人,从铁路边的农田走过来。他警觉起来,躲在一个车皮后面,悄悄的看着来人。 他看清了来人。闪身出来,对着陈云和刘忠智招手。 陈云看见赵建国,飞快的跑过来。扑上去和赵建国抱在一起。刘忠智在后面慢慢走着,让他们又更多的时间亲近。 赵建国和陈云抱了一会,对着走过来的刘忠智,急切的问道:“有吃的没有?” 刘忠智从背后的背包里掏出面包和健力宝。 赵建国还没等刘忠智的胳膊伸直,就把面包抢过来,飞快的撕开包装,往嘴里狠狠塞着。吃的太急。噎住了,咳嗽起来。陈云拿过健力宝,打开了,递给赵建国。 赵建国,喝了一口饮料,却噎的更厉害。蹲下去,使劲吞咽好久,才勉强能站起来,面色通红。 赵建国又喝了两口饮料,才再啃面包,吃的慢了些。 陈云和刘忠智等看着他吃东西。等着他吃完。 赵建国吃了一个,手向刘忠智伸去,刘忠智又递了面包。 赵建国吃了第二个,才开口说话:“你们都还好么?” “我们没事。” 赵建国嘴里还在咀嚼,“那就好,那就好。” “好什么好!”刘忠智狠狠说道:“你以后怎么办?你说说看,你怎么办……当初叫你别去,别去。你他妈的就是不听我的。现在弄成这样,你开心啦?” “你别跟我来这套!你们没资格说我。”赵建国激动起来:“如果不去,我这辈子都会后悔。” “你们已经折腾了几个月了,为什么还不罢休呢?”刘忠智痛心的说道,“非要把事情闹的不可收拾。你们才甘心吗?” “你他妈的,别在我面前做出这个样子。你脑袋里只有你自己,你有想过我们的国家吗?” “是的,是的,我只在乎我身边的人,可是你呢,你狗日的连身边的人都不在乎!一个连亲人朋友都能放弃的人,凭什么谈论为国为民!现在你看到啦,你们连累了多少人!” “住嘴!”赵建国喊道:“我没错……我没错……付出代价是必要的……”赵建国的声音小了点。 “放你妈的屁!”刘忠智骂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当初你在礼堂里演讲,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个狗日的净他妈的骗人!有本事你别跑撒!有本事别躲在这里撒。” 刘忠智暴跳如雷,指着赵建国的鼻子大骂。 “我至少比你强!”赵建国把手中的健力宝瓶子狠狠砸向刘忠智,“你他妈的只会做缩头乌龟!” 陈云在一旁大喊道:“你们别吵了!求求你们了。” 两个大男人安静点了。 “你爹到学校来找过你了。”刘忠智小声说。 “什么……”赵建国说道:“他来干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还知道惦记你爹啊,你不是说付出代价是必然的撒” “我爹怎么啦!”赵建国慌了。 “你惹了这么大的祸,还瞒得住他么。他已经不是县卫生局局长了,他呆不下去了。可他巴巴的从长阳来找你,就是担心你出事。” 赵建国愣住了,神色慌乱,双手在自己的身上乱摸。摸出个烟盒子,却已经空了。 刘建国从兜里掏出一包烟递过去。 赵建国抽出烟,用火柴点,可手抖得厉害,半天点不燃。 “我爹会理解我的。”赵建国说道。 “你别自己安慰自己了,你说我只在意身边的人,你倒是高尚。你高尚……你高尚……你为别人想过没有,你爹为了你,连公职都丢了。”刘忠智又激动起来:“还有小云,她怎么办?” “你别说了,你不要说!”陈云哭起来。 “我想了,云云跟我一起走,大不了找个偏僻地方,躲几年,再到我老家的山上当个代课老师也没什么。” 刘忠智抢上前去,一拳把赵建国抡倒在地。 “你要一个研究生跟你去当代课老师!”刘忠智对着地下的赵建国狂喊:“小云已经考起研究生了!你这个只会为自己着想的王八蛋!你他妈的是不是临死都要拉个垫背的!” 陈云把刘忠智掀开,“我愿意跟着建国走,智哥哥……” “你现在怎么跟着他走,你怎么走……”刘忠智激动过甚,哭起来,说话也结结巴巴:“你……现在……的……现在的……情况……怎么跟他去到处跑……” 赵建国站起来,对着陈云欣喜的说道:“云云,你考起啦,哈哈,你考起啦。”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她现在读不成了。”刘忠智隔着陈云,又踢了赵建国一脚,“学校要开除她了。” “你们不是跟学校承诺了,退出了吗?” “你现在怎么不骂我们背叛你啦,怎么不说我们和你的理想背道而驰啦,怎么不说我们是没骨气的窝囊废啦……” “学校还是把你们卖了?”赵建国说道:“老子要去打死那个姓周的王八蛋,狗日的说话不算数!” “周院长是个好人,你别侮辱他!”刘忠智说道:“他一直维护我们,不仅是我和云云,他到现在都在替你解释,说你是一时冲动……” “那小云怎么不去读书……” “你他妈的这个王八蛋,你……”刘忠智又要从过去打赵建国了。 陈云要跪下来了:“别说……别说……” “不,我要说。”刘忠智喊道:“赵建国你这个混蛋,你自己做过什么,你自己都忘了吗?” “到底怎么了……到底怎么了……”赵建国声音软了。 “云云已经退学了,她不读研究生了,她为了你,什么都放弃了。她一个女孩子,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可能再去读书了。” 赵建国愣在那里,不说话。就这么呆呆的站着,脸上不知道显出什么表情。 “郑卫星跟我有交情,他女朋友是护士,你们可以去找他……” 刘忠智把手高高的抬起,赵建国下意识的躲了躲。 “我不打你……”刘忠智高抬的手,慢慢放下来,“你以为我要打你是不是,这样你就可以做出个英雄主义的样子,装逼很痛苦,装逼迫不得已,装逼很伟大……不不不……我不打你,打了你,我的手会脏……”刘忠智笑起来,笑声比哭的还难听。 “云云,我说的没错吧,他就是这种人,你觉得你的坚持值得吗?他还骂我们没骨气,临阵脱逃,背叛他呢……”刘忠智挽起陈云,“我们走吧,就当做个王八蛋从来没有出现过。” 陈云哭着对赵建国说道:“不要紧的,建国,我不要紧的,我们到你老家的山上去。” 赵建国不说话。拼命地眨巴自己的眼睛。 “走吧……走吧”刘忠智看都不看赵建国一眼,“我们走吧。” “赵建国!”陈云突然大吼:“你是不是真的这么想的?” 赵建国还是一言不发,突然蹲下来,把脸捂住。 “赵建国!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真的要我去找郑卫星!”陈云挣脱刘忠智的手,冲到赵建国面前:“你再说一遍我听听。” 赵建国蹲在地上,喊道:“别问我,别问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陈云不哭了,“智哥哥,你是对的,我们走吧。”翻身走去。刘忠智啐了赵建国一口。也走了。 两人走了十几米远,赵建国忽然喊道:“忠智,你会帮我照顾云云的……是不是?” 刘忠智站住不动了,但仍然把背心对着赵建国,“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我不愿意跟我不认识的人说话。” “你当初就喜欢云云是不是?你还恨我先你一步,抢先对云云摊牌是不是,你恨我,你恨我横刀夺爱,是不是……” 刘忠智不理会赵建国了,走快几步,追上陈云,把陈云扶着:“你说他是个人,还是条狗啊?” 陈云破涕为笑:“这里好像只有我们两个是人呢。智哥哥。你说的那个啊,我看不见。” 赵建国看着陈云和刘忠智走远,一直看到他们走进苍茫的夜色中。 隔了好久,一声高亢又凄厉的哭喊,才在夜空中响起。 刘院长把话讲完了。 我眼睛睁得老大。半天回不过神来。 我看着刘院长肥肥白白的样子,一副官相,一看就是久经官场的老油条。可是他说出的故事——我倒是宁愿相信是故事,却无法接受,我无法接受如此震撼我心灵的兄弟之情。 我想起王八了,王八这么多年来,对我如何,在我脑海里一一晃过。可是我竟然还骂他,骂他出卖我,为了一个石础出卖我。王八的内心之难过,也许就如刘忠智当年一般吧。 我把董玲看了看。董玲现在已经靠着扛塔夜叉睡着了。 我微微笑了笑,妈的,我他妈的以前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对刘院长说道:“我要去找王八去了,董玲就交给你照顾。” “没事,我天生就是被人托付的对象,我习惯了。” 我想起了陈阿姨臃肿,坐在麻将馆打牌的样子,笑起来。刘院长其实蛮会开玩笑么。 “你小心点,你好像看不见那些东西了,会不会有事?”刘院长在身后问我。 我摆摆手,“可是赵先生也说了,我八字有六火,妖魔鬼怪都怕我呢。” 我现在心情激动,勇气非凡。 王八,老子来了,你要撑住啊。 七月半的子时之后,一个缺了魂魄、熄了罡火的大活人,在鬼魂看来,无比珍贵。都想抢进王八的肉身,借尸还魂,在阳世多逗留几天,为了这区区几天,即便是坏了王八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王八已经在水中昏迷,诸多的水鬼,抢夺着王八,王八的身体被拱出水面。 缠满绷带的鬼魂,看见王八的肉身,即将被水鬼抢去。在江边尖锐的叫喊。喊声引来几个从陆上行走的孤魂。这几个孤魂,看见王八了,都顾不得阴世的水界,扑到水中与水鬼争抢。 赵一二现在郁闷的很,犹豫不决。 老天爷怎么老是和他作对,连找个徒弟,都不省心。明明看中了徐云风的资质还行,却是个胆小鬼。倒是王鲲鹏一门心思的想跟他学,又只是空抱一腔热情。诡道总不能失传在自己的手中,可是金仲的德行,实在太差,比他师父还混蛋。把螟蛉交给金仲……赵一二摇了摇脑袋:那还不如失传算了。 赵一二已经进三十五岁,满了三十六的实岁,就没法把螟蛉交出去了。可是,王鲲鹏这小子实在是太差劲,才走了几步,就被大河的水鬼给拉下去。若是徐云风,那水鬼现在估计手都烧没了。赵一二一想到这里,就烦躁起来。怨恨自己的命数,当个神棍都当不好。连徒弟都弄不来一个接班。 赵一二刚才看见长江下游的水面红光闪了闪(赵一二现在镇江阁下游半里,王八在一马路江边,其实不算远),就知道王八被扯进水里不说,嘱咐他到二道巷子再使用的螟蛉,也早早的掏出来。这就算了,可是看样子,王八拿出了螟蛉也没有上岸,仍然没有摆脱水鬼。 这么差火(宜昌方言:水平低)的人,干脆算了,放弃算了。这次让他受点惊吓,以后就死了求道的心吧。 赵一二打算交代水猴子,让他去保王八的命去,再拖下去,王八可真被水鬼拉死了。 可是赵一二停止了这个打算,他看见了下游的江面又红一下。赵一二笑了笑,这死脑筋,又把螟蛉拿出来用了一次,总算是还没傻到底。 当年老师对赵一二也是说,螟蛉只能用一次,可是赵一二走在洛阳桥上,从头到尾都拿着螟蛉驱鬼,根本就没把老师的话听进去。完了,被老师一顿好骂,他当时就翻脸跟老师对骂,不用螟蛉,不就是想害死老子么! 王八是被绷带鬼的喊声给叫醒的。他一醒,就发现自己被一群浮尸给挤在上面,密密麻麻的浮尸,明明是僵硬的手臂,却在刚才那么灵活,把他狠狠揪住。浮尸还在水里滚动,自己随时有可能再沉下去。 王八想着,看来自己不是吃这碗饭的料,先把命保住吧,想到这里,就把螟蛉又拿出来用了一次。昏迷片刻前,他都应该想到这点的,可是被水鬼拉下去,折腾一会,才想的起来。头脑里反应这么还真应了失魂落魄这句话。 螟蛉闪了闪,水里的尸体飘开去。王八看见那个岸上的绷带鬼也连忙退后。王八走上江边的护堤。惊魂未定的王八,两腿一软,坐在护堤的斜坡上。看着江水。 刚才的浮尸,全部在江水中直立起来。一些身体腐烂严重的尸体,暴露在空气中,带着江水的腥气,恶臭无比。王八看着这些尸体,慢慢的往江中退去,又慢慢的没入江水之中。 王八休息了一会,没有发觉什么异样。心里想着,看样子还有机会,继续走阴。但是不能再使用螟蛉,不然赵一二肯定会生气,就算是走到宝塔河,也不会答应教自己手艺。 王八想到这里,心里突然一紧,刚才浪费的时间太多,现在可没时间休息,要快点走路。 王八看着那个不远处,满身缠着绷带的鬼魂,心里盘算,该怎么摆脱这个死死纠缠的鬼魂呢。 王八不敢走在江边了,穿过滨江公园的草坪,又到了马路边的人行道上。 浩浩荡荡的鬼魂队伍已经消失,现在已经是丑时,所有的鬼魂早已消散在夜空下个每一个角落里。 王八身体轻飘飘的往宝塔河方向走着。眼前的道路,和道路上的树木,虽然都看得见,但却又模模糊糊的,并不真切。走到海事局这个地方,明明一个电线杆子和一个垃圾桶在前面,王八想从垃圾桶旁边绕过去,可是走了好多遍,都被垃圾桶给挡住。王八费了半天劲才明白,自己的现在看到的一切现实世界的事物,都是这么虚幻而模糊的,并不能完全感知明确。恰好相反的是,街上的鬼魂,他倒是看得真真切切,无比清晰。 王八停住了,他看见了二道巷子路口的沿江大道。一溜的残肢断臂鬼魂,牵着,把马路拦着。王八过不去了。 王八看着马路延伸的方向,国酒大厦,已经变成了一个吊满灵符的长生树——无比巨大的长生树。对面未竣工,只修了裙楼的供销大楼,成了个青铜巨鼎的模样。看来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在阴间都是风水宝地。 王八没时间去打量这阴间的堪舆。他要想办法,走过二道巷子的路口。 其实他多看看阴间的堪舆该多好,就算是当不了赵一二的徒弟,他把沿江的风水地都给看一遍,过几年,随便买个房子,都能在几年内赚十几万。 二道巷子路口的厉鬼,还没有死心,今晚他们一无所获。本来拉了两个冒失的男女,却在最后关头,让他们跑了。 现在他们看见了王八。几个鬼魂就又开始激动起来。等着王八走过来。有几个兴冲冲的去找车去了。 王八硬着头皮继续走着。这一关,他完全没有信心走过去。刚才在河里的遭遇,让他沮丧无比,走阴比他想的要艰难百倍。 但王八还是得走,慢慢的向前走去。那些厉鬼越来越近,看的越来越清楚。一个半边脸皮都没有的恶鬼,把王八盯着看,另一半脸挂着微笑,半边没有脸皮遮盖的牙齿,即使在黑夜里,也看得出来闪闪发亮。 开着单位面包车的余洋,在夷陵路和胜利四路的十字路口等红灯,嘴里骂着,“搞个什么电子眼,深更半夜的,还要等红灯……” 面包车后座的同事也都附和地骂起来。今天公司同事聚餐,在果园路原味吃的饭。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只有余洋喝的少点,就让他开车。 余洋突然心血来潮,“我们干脆到陶朱路再去喝酒吧,今天发工资,不喝好不罢休。” 后面的同事都高声叫好,余洋方向盘一转,车头右转,顺着胜利四路开往沿江大道。车开到沿江大道路口了,余洋下意识的又往右拐。虽然他也喝醉了,但还是比较清醒地知道车往右拐不会被拍照。 王八脑袋昏昏沉沉,想饶过拦着路面的群鬼,可是他失去了方向感,竟然想横穿马路,从另一边绕过去。他走到一半,忽然看见那些鬼魂已经围到了他四周,不停的在他身边舞蹈,无比的开心。王八被感染了,也开心起来。心情舒畅多。王八的身体跃跃欲试,也想加入其中。可是眼前一片光亮。光亮后的黑影,无比迅速地向自己靠近。 是车灯。王八清醒了。王八在一瞬间,发现了自己的处境。他孤零零的站在马路中间。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面前的车,已经只有两三米远了。王八没有任何反应。心里暗道:不好! 余洋在撞到人之前的那一刻,也清醒了,脑袋血液里的酒精仿佛在那一霎全部消逝。但余洋也来不及了。余洋狠狠的把方向盘一歪,却忘了踩刹车。车身在偏离车道之前,还是把前面的人给撞倒。余洋在车撞到路边的大树之前,还在用眼睛的余光查看,撞倒是个什么样的人。 面包车前部被大树顶的深深的凹进去。 方向盘凶猛地戳进余洋的胸口,余洋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车门开了。余洋的脑袋顺势偏下来,脑袋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吊在肩膀下,余洋的意识开始模糊,但他还是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撞到的那个人。那个人竟然站起来了,浑身绷带。 作为人的余洋,最后的意识,就是一丝疑惑。 余洋,慢慢的站起来,开始很慢,但是有人在旁边帮他,帮他的人有两个,一左一右的把他的胳膊挽起。慢慢的飘到马路中间,余洋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他也把两旁的胳臂拽紧,一起飘到马路上,和新同伴,把马路拦起来…… 王八还是孤零零的站在路中间。生死一线的后怕,让王八呆了。他明明感觉到面包车已经撞到了他的身体,可是他只是往后微微退了一步。但是那个浑身缠满绷带了鬼魂,瞬间站在自己之前,隔住了面包车猛烈的撞击。 王八懵了。王八把自己的头发抓住,狠命的摇晃,好像这样,他的大脑会恢复清醒一般。 缠满绷带的鬼魂,悠悠的站起来,拉着王八,继续前行。王八已经没有自主意识,被绷带鬼魂牵引着行走。走到了拦着马路的那群鬼魂前面。 王八连害怕都已忘记。 绷带鬼魂和王八静静的站在拦路鬼前。站了片刻。 拦路鬼中的两个把手松开。留出空隙。王八和绷带鬼魂走了过去。 一直走过胜利四路路口。王八仍然没有从刚才惊心动魄的过程里解脱出来。路上尖啸的救护车鸣声,让他略微恢复点清醒。 “你是谁?”王八问着绷带鬼魂,“是赵先生指派你的吗?” 绷带鬼魂想出声,可是发出来的只是一声尖锐的叫喊。 继续走吧,王八想着,但还是回头看了看。王八看见了那一排拦路的恶鬼,其中一个正在用跟他一样疑惑的眼神,把他也望着…… 九码头的仍然是人声鼎沸,王八心里平静多了。看着路边的成片的酒桌,王八心里有了归附感。虽然看见的众人,都是和自己素不相识,但王八看着他们,却十分的亲切。 是啊,当一个专业的神棍,要承担多大的痛苦啊。这不是用孤独寂寞一句能概括的感觉。 王八内心感慨:明明是个活人,却要身处于阴世间的鬼魂之中。这份孤独感,远远比恐惧来的要更让人难受。王八非常理解疯子为什么宁愿潦倒,也不愿意吃这碗饭了。 王八想到这里,猛的对自己说道:不行,不能后悔,我一定要做到…… 王八边走边看,发现好多酒桌上,喝酒划拳,大声吆喝的食客之中,总有几个,根本不是人。可喝酒的活人,并不知道。 那些夹杂在活人中的酒鬼,贪婪的吃着菜肴,也是兴奋异常。有一个鬼魂,够着身子去夹菜,眼睛珠子掉进火锅里都不知道。身旁的一个活人,已喝的醉醺醺的,从火锅里用勺子捞出那个眼珠子,当成肉圆子,喂在嘴边,一口一口慢慢吃着,最后一口全塞进嘴中。 王八看不下去了。加快步伐。继续走着。 港务局到了。成堆成堆的磷矿,如同小山般。磷矿堆散出一阵又一阵的血腥味道,里面传出喊声:“救我出来,求求你啦,救我出来。” 王八开始还能狠下心,不去听。可是王八还是忍不住了。跑到磷矿堆跟前,去抓那些伸出来的手臂。用力拽,绷带鬼魂又在尖叫了,王八看见磷矿堆上面的石头在开始滚落下来。 王八想把手抽出来,逃掉。可是磷矿堆里的手,死死的把他拉着,王八挣不脱。 绷带鬼魂扑到磷矿堆伸出的手臂上,狠狠咬着。王八提着半截手臂,跑了开去。磷矿石堆垮了,把绷带鬼魂埋住。 王八看着还攥着自己手掌的半截手臂,手臂从小臂的中段断裂,血淋漓。可是流出来的不是鲜血,而是黑水。 王八远远离开磷矿石堆,走了几步,又看见那个绷带鬼魂走到了自己身边。 “你到底是谁……”王八问道。 我飞快地从宝塔河往回走,顺着夷陵路走,我边走边到处看。我希望我能感觉到王八出来。 我不能肯定我能看见他。 街上已经完全没有行人了,时间对环卫工人来说,又早了点。湿淋淋的街道,散发出潮湿的味道,混合着灰尘的腥气,淡淡的。 我走到了万寿桥,万寿桥正在改建。老桥被拆的破烂不堪,新桥却没有修好。只留下了一个很窄的通道,供行人通过。 我停下了脚步——王八过不了这里。 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阴世的东西,我已经看不到了。可是我现在看到万寿桥上弥漫着浓烈的白雾。在清冷的夜间,觉得阴冷非常。 这桥上,一定有很多鬼魂,虽然我看不见。但我知道,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散发出的能量是寒冷的,在这桥上,积聚了如此的多魂灵,以至于桥面上的空气温度急剧下降,空气中的水分凝结成水雾。 我想着王八是不是也该走到这里了。按时间算来,他应该过了这里,难到我刚才错过了吗? 我准备回头,去找寻王八。我真的没有把握能不能看见他。 我拿不定注意,万一王八在路上有了什么意想不到的波折呢,从而影响了他的前行速度(这个我猜对了),说不定他还没有走过来,说不定,他…… 我立马打消这念头,我对赵一二有信心,我相信,他不会眼睁睁看着王八被鬼魂拉去的。只有王八这个死心眼,真以为赵一二让他走阴,就任由他不闻不问了。若是我,根本就不担心。我绝对相信,赵一二有能力,留下后手,不让王八出事。 赵一二却在焦急,看来王鲲鹏这次凶多吉少,自己又走不开。赵一二想着王八靠着江边走的话,应该没事,有水猴子帮他。走陆路,除了拦路的那一群凶一点,让他用用螟蛉就算了。可是看样子王鲲鹏是执拗着不会再用螟蛉了。赵一二担心起来,他忘了万寿桥在修桥,失魂走阴最忌讳过桥,更别说,桥重新修整,惊动了当年镇压在桥下的厉魂。赵一二想起当年被老师骗着上了洛阳桥的情形,暗自为王八捏了一把汗。 赵一二学的是诡道,不擅长推算未来。算术的用途都在驱邪追魂上面。 王八走到万寿桥了。王八停住。王八彷佛看见桥对面站着一个人,看身形是疯子。王八摇摇头,疯子不会这么大胆,跑到这里来等他的。一定是鬼魂蛊惑的他幻觉。 王八胆子变大了。他明白了为什么跟着赵一二学手艺,首先要走阴。 也许以后终身都要和阴间的鬼魂打交道,不把恐惧心驱除,如何当个神棍,至于术士,更是无从谈起。 王八没时间去想,那绷带鬼魂的来历了,绷带鬼魂什么声音都发不出。王八不敢肯定它到底是赵一二安排来的,还是一个有更多意图的厉鬼。 王八走上了桥,在进入浓雾之前,绷带鬼魂,拉了拉他。 王八没有迟疑,进入迷雾。 “小伙子,你喝不喝汽水……”一个中年妇女拿着一个农药瓶子递给王八。 王八不理会。 “你喝一口罢,不要你的钱……你喝不喝……你喝不喝。”王八的鼻子被捏起,农药瓶子被打开,往他嘴里倒去。王八挥开了那个女鬼,农药瓶子掉在地下,女鬼慌忙的趴在地上,把流的满地的农药当琼浆玉液般的舔起来。 “看我跳啊,看我跳啊……”一个满脸淤泥的汉子,对着王八喊道,“看我跳啊。”言毕,纵身从桥栏杆上跳下运河。王八忍不住好奇,探头往桥下看去。 “哈哈……”那个汉子根本没跳下去,他勾在桥边的栏杆上,就等着王八伸出脑袋。两个胳膊把王八的脖子抱住,死命的把王八往桥外扯。 王八勉强挣脱那个汉子的纠缠,却看见一个身上到处是血洞的少年拦在他身前。血肉模糊的少年对着王八大喊:“打赢老子了,就放你过去!” 不等王八答话,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把王八的胳膊死死拉着,这男人异常的瘦小,全身的骨头都突出来,佝偻着身躯,浑身瑟瑟发抖,:借点钱我买烟,兄弟,就借三十……” 王八走不动了,身边挤满了鬼魂,各种各样的鬼魂。 可是这还不够,一群民工模样的人走了过来,这群鬼魂穿着是三四十年前的打扮,都衣衫褴褛。 桥上的鬼魂开始发恶了。凶狠的扑向王八。 王八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绷带鬼魂抢到王八身边,和鬼魂们纠缠在一起。 绷带鬼魂头上的绷带散开。露出了一张无法看清五官的脸庞,脸上的皮肉红黑相间,渗着黄色的油脂。这是一个严重烧伤的面孔。 王八看见了,顾不得身边的危险处境,大声喊道:“是你!” 赵一二曾经对我说过,每个人都有不愿意提及的陈年往事,他有,我有,王八也有…… 我在桥边正在没来由的想着赵一二给我说过的话。 我好像听到了王八的声音,来自桥上。 我看见桥面上的浓雾开始混乱的搅动起来。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是王八的声音无疑了。我冲向浓雾。 我跑的很快,带出的风,把浓雾从中间一分为二,我什么都看不见。我跑过了。桥上的浓雾又合拢,浓雾在四下飘散。 我回头慢慢往浓雾中再次走去,我看见了雾中有个红色的东西在发光。我不做任何思考,凭直觉就知道,那红色的东西,和王八密切相关。 我走到红色的东西旁边,伸手把那红色的玩意拈到手里。 我又能看见了。 王八就在我身边,被众多鬼魂把鼻孔口唇捂住,即将憋死。一个女鬼正在往他耳朵里吹气。 我把这些鬼魂一一看过,他们现在都放开了王八,离我们远远的。但他们又跑不了。都愣愣的把我看着。 这些鬼魂都被红光映照,看得好清晰。我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现在从肩膀一下,全是火焰,火焰的最白炽处,就是我手里捏着的螟蛉。 这东西到了手里,就变得完全不一般了。王八从那里弄来的宝贝(我当时还不知道赵一二的螟蛉),太顺手了,我手挥了挥。王八突然在一旁喊道:“等等……” 所有的鬼魂,全散开了,消逝在我的视线里。我在这一刻,体会到了御鬼的权利给我带来的乐趣——我叫你们来就来,叫你们回去就回去,要你们干嘛就干嘛,你们都得听我的。不过这个情绪很短暂,我随即心情平静。把螟蛉还给王八,王八立马在我面前变成一团模糊的影响,非得仔细看,才在夜色里勉强感知到他的身躯。 我扶着王八走过了桥。 我牵住王八,两人走着最后一段距离。 王八走的很慢,我不催促他。也许他在犹豫,选择做神棍的道路是否正确。我希望他改变这个主意。可是王八最终还是没有放弃。 我们在卯时之前走到了天然塔。 董玲还在睡觉。刘院长把身上的外套盖在她身上。赵一二也在,正在和刘院长相互看着抽烟。 赵一二肯定知道王八过关了,看样子他和刘院长宝塔下,呆了不只一时半会,地上全是烟头。 我把王八扶着,走到赵一二面前。赵一二把烧了张黄裱纸,掏了个精致的小瓷瓶,在王八头顶糊弄几下。王八的肾魄归位。 东方的山峦有了一丝泛白,卯时到了。 王八走阴结束。又回复成常人。 可是王八没有站起来,仍旧瘫坐在地上。我弯下腰去,看见王八正在哭。哭的满脸鼻涕眼泪。只是没有发出声音而已。他跟着我一路,都是哭过来的吗。 “你怎么啦,吓的哭啦?”我没看见过王八这么窝囊过,他在我眼里从来都是很坚强的。 赵一二对着王八,冷冷说道:“算了,她已经走了,她不想让你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我不在乎,当年我就看着她这个样子去世的……我一点都不在乎。”王八说道:“我答应过她的,要学最厉害的法术,替她报仇。” “你若是跟我学手艺,为的是报私仇,那就算了。” “她已经死了很久了,我真傻,知道她不会忘记我的!”王八拼命的敲自己的头:“我早该知道是她的。” “你们在说什么?”我在一旁,被他们说得摸不着头脑。 赵一二把螟蛉收回来,“能答应我,放下心中的怨恨吗?” 王八不做声。 “如果你答应,你以后的名字就叫王抱阳。” 王八擦干脸上的泪痕。 “弟子王抱阳,给你磕头了。” “还没完呢,做我徒弟那这么简单。不过……你先跟着我学几天吧。” 王抱阳,这个名字在几年之后,名震湖北四川湘西的巫术界! “鹏哥哥,我们真的去烧他家的稻草吗?” “恩,他这么骂你爸爸,还说你是化生子,要杀你呢。” “鹏哥哥,我好怕,他会不会知道啊,他厉害呢,你还没放暑假的时候,他就说你要来,还要放火,叫你嘎嘎(宜昌方言:外婆)把你看紧点。不然对你嘎嘎不客气。” “他敢,我叫我爸爸从宜昌喊警察过来,把他抓起来。他凭什么说你是化生子,你都十二岁了。我听我嘎嘎说了,他就是还记恨着你爸爸在以前给他戴过帽子,批斗过他。说他是什么……什么牛鬼蛇神……说你爸爸偷他的东西,他的宝贝……” “我爸爸为什么要给他戴帽子啊,戴帽子不好吗?就是不戴帽子,他也是个妖怪……嘻嘻……” “鹏伢子,你为什么要去放火……”嘎嘎骂王八:“你这次惹大祸了,这么办,幸好韩天师说浮萍本身就是化生子,该死……” 王八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知道,那些火,只追着浮萍烧。可他没事。 几天之后。 “你疼吗?”…… “你身上这么多纱布,你热不热?”…… “你能不能不要死?”…… “我以后要比那个妖怪跟厉害。再去烧他,把他烧死。”…… “我错了,对不起……呜呜……对不起……” 我曾经听王八说过一次,王八的母亲是秭归茅坪人。说的那次,我正在三峡,和他喝醉了。 说实话 失魂记的结尾我很不满意 这个灵感被我浪费了。 毕竟这个帖子,我已经写了两个月。 保持一个心态写作,很难做到。 其实我如果多构思几天, 可以把文章的结构,思考的更周全。 我想这就是写手最大的弊病吧。 想法还没成熟,就迫不及待的写出来。 当发现文章的情绪已经失衡的时候, 已不可换回。 只能在破烂不堪的情节上极力编织来补漏。 让文章的结构离开本来的轨道越偏越远。 以后还是多想几天,再写中长篇。 再次感谢大家一如既往的为我捧场。 (拜师之失魂记完) 三十六 在宜昌,人一生中过的最重要的生日之一。便是三十六,与周岁、和五十、六十、七十大寿一般重要。 我八九岁到十一二岁这个年龄段,跟着父母赶情,次数最多的就参加亲戚、他们同事的三十六岁大生,那个时候,我已经开始懵懵懂懂的思考,为什么长辈们,对这个并非整数的生日,如此看重、且热衷。常常有老人不过六十大寿、七十大寿的。可好像每个成年人,都要过三十六岁生日。 在我上初中之前,以为全世界人民都是要过三十六生日的。 上高中之前,以为全中国人都要过这个生日。 等我认识了很多来自湖北以外省份的人之后,才知道,很多地方没有这个习惯。 原来过三十六生日这个规矩,仅仅在西南部盛行。 宜昌的老一代人,认为三十六岁是人生的一道坎,是最为凶险的本命年。家人都会做足准备,红内裤,红腰带早早的准备好。 不过说实话,这也并非完全没有依据。的确有很多人,死在三十五岁(虚三十六),或是在这个年龄段,遇到很多意外灾难,生病、车祸、摔伤等等。 我找不出合理的解释。也许这个年龄段,上有老,下有小,都为了生活奔波,在户外的行动比别的年龄要多吧。身体也处于透支的状态,容易生病。 倒是现在,人的心理年龄滞后,三十六反而成了正式进入壮年的标志。 我们这代人,已经是独生之女了。很多女孩子,快三十了,还不嫁人,动不动还在父母面前撒娇。至于男人,三十好几的还没玩醒,比比皆是。 三十六 在宜昌,人一生中过的最重要的生日之一。便是三十六,与周岁、和五十、六十、七十大寿一般重要。 我八九岁到十一二岁这个年龄段,跟着父母赶情,次数最多的就参加亲戚、他们同事的三十六岁大生,那个时候,我已经开始懵懵懂懂的思考,为什么长辈们,对这个并非整数的生日,如此看重、且热衷。常常有老人不过六十大寿、七十大寿的。可好像每个成年人,都要过三十六岁生日。 在我上初中之前,以为全世界人民都是要过三十六生日的。 上高中之前,以为全中国人都要过这个生日。 等我认识了很多来自湖北以外省份的人之后,才知道,很多地方没有这个习惯。 原来过三十六生日这个规矩,仅仅在西南部盛行。 宜昌的老一代人,认为三十六岁是人生的一道坎,是最为凶险的本命年。家人都会做足准备,红内裤,红腰带早早的准备好。 不过说实话,这也并非完全没有依据。的确有很多人,死在三十五岁(虚三十六),或是在这个年龄段,遇到很多意外灾难,生病、车祸、摔伤等等。 我找不出合理的解释。也许这个年龄段,上有老,下有小,都为了生活奔波,在户外的行动比别的年龄要多吧。身体也处于透支的状态,容易生病。 倒是现在,人的心理年龄滞后,三十六反而成了正式进入壮年的标志。 我们这代人,已经是独生之女了。很多女孩子,快三十了,还不嫁人,动不动还在父母面前撒娇。至于男人,三十好几的还没玩醒,比比皆是。 蒸饭 这个事情是我真实所见。 一个大家族的老人去世了。家里搭棚子,请笳乐,请丧鼓。排场隆重。以示对老人离去的哀伤。 客人来的多了,就摆流水席。开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九点钟。 老人的子女众多,虽然忙碌,但也应付得来。 就是在蒸饭的环节上出了问题。饭是用甑子蒸的,就是那种竹屉子,把漓好的米,放在里面,在把竹屉子搁在大锅上,用水蒸。 这家人厨房里,饭蒸了一个多小时了,米饭竟然还是冷的。 去看大锅里的水,却在沸腾,可甑子就是不上汽。这下,子女们就犯了难。总不能让来吊唁的客人,光吃菜,不吃饭吧。 子女们都在为这个事情犯难。丧事上出怪事,本也常见,但真的碰见了,还真不好应付。 子女们就问他们的母亲。逝者的妻子。 老人家毕竟经历丰富。应该知道蹊跷。 可是老人家,不说话,也许是陪伴自己几十年的伴侣走了。伤心的很,懒得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眼看,酒席上的来客,酒过三巡,要吃饭了。 子女就给老母亲说好话。 老人还是不说话,只是把大媳妇看着。 这下子女们都明白了。 老人子女众多,却只有两个儿子,一大一小,一个是长子,一个是幺儿,姑娘年龄都在中间。 宜昌风俗,丧礼上的饭必须要长子媳妇来蒸的。 可长子在若干年前,不顾家人的反对,发达后,抛弃了发妻,另外寻了年轻漂亮的女人二婚。家人无法接受,仍然把前妻当做大嫂。并不待见长兄的后妻。 即便是老人去世,仍然把从前的大嫂,请来蒸饭,表明态度,还是不把大嫂当外人。 事情就出在这里了,离门的大嫂,就是无法把饭蒸熟。 无奈之下,只好幺儿子的媳妇重新蒸饭。这下问题就解决了。饭不到二十分钟。就蒸熟。 大嫂心情郁闷,顿时走了。原来去世的老人还挺计较这件事的。 我就不绕弯子了,这就是我的家事。 直接输入图片链接即可插入图片,限5个链接蒸饭 这个事情是我真实所见。 一个大家族的老人去世了。家里搭棚子,请笳乐,请丧鼓。排场隆重。以示对老人离去的哀伤。 客人来的多了,就摆流水席。开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九点钟。 老人的子女众多,虽然忙碌,但也应付得来。 就是在蒸饭的环节上出了问题。饭是用甑子蒸的,就是那种竹屉子,把漓好的米,放在里面,在把竹屉子搁在大锅上,用水蒸。 这家人厨房里,饭蒸了一个多小时了,米饭竟然还是冷的。 去看大锅里的水,却在沸腾,可甑子就是不上汽。这下,子女们就犯了难。总不能让来吊唁的客人,光吃菜,不吃饭吧。 子女们都在为这个事情犯难。丧事上出怪事,本也常见,但真的碰见了,还真不好应付。 子女们就问他们的母亲。逝者的妻子。 老人家毕竟经历丰富。应该知道蹊跷。 可是老人家,不说话,也许是陪伴自己几十年的伴侣走了。伤心的很,懒得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眼看,酒席上的来客,酒过三巡,要吃饭了。 子女就给老母亲说好话。 老人还是不说话,只是把大媳妇看着。 这下子女们都明白了。 老人子女众多,却只有两个儿子,一大一小,一个是长子,一个是幺儿,姑娘年龄都在中间。 宜昌风俗,丧礼上的饭必须要长子媳妇来蒸的。 可长子在若干年前,不顾家人的反对,发达后,抛弃了发妻,另外寻了年轻漂亮的女人二婚。家人无法接受,仍然把前妻当做大嫂。并不待见长兄的后妻。 即便是老人去世,仍然把从前的大嫂,请来蒸饭,表明态度,还是不把大嫂当外人。 事情就出在这里了,离门的大嫂,就是无法把饭蒸熟。 无奈之下,只好幺儿子的媳妇重新蒸饭。这下问题就解决了。饭不到二十分钟。就蒸熟。 大嫂心情郁闷,顿时走了。原来去世的老人还挺计较这件事的。 我就不绕弯子了,这就是我的家事。 儿子要吃肉 仍旧是个真实事件。发生在九十年代的最后一年。 宜昌位于伍家岗的一个大型的国有企业宣布破产。上万人全部失业。那时候叫下岗,一个比失业冠冕堂皇点的名词。 这个厂有大部分都是双职工。 年轻的,有文化的大学生无所谓,都另栖高枝,大展宏图去了。 可是谁能记得那些四十往上,五十不到的中年人呢。离退休还有很多年,子女都在上学,老人需要照顾。他们没有了经济来源。怎么办。 这个年龄段的人,多数是五十年代生人。本该上学的时候,却在农村下乡。那里有什么文化知识,去面对已经完全面目全非的社会。 他们所有的积蓄也都投入到自己单位的股票中。当初争先恐后购买的原始股票,随着企业的破产,现在擦屁股都嫌硌应。 我一直认为,这是一场灾难。 一辈子都定时领取工资的中年男女,却在如今到金山市场去批发点小商品回来,到了晚上,在五一广场上,摆地摊。卖一些钥匙扣、梳子、袜子、水货vcd碟片……物事。卖出一件,估计能挣几毛钱。一个晚上下来,能挣十块钱,算是生意红火了。 加入摆地摊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发现,浩浩荡荡摆摊的队伍,都是从前的同事。以至于五一广场的名字在那几年,在民间,改换了名称——八一广场(不好意思,我还是把那家企业的名称透露出来了)。 身体较好的,只能去干保洁的工作。或是给某个单位看门房。年纪不是太老的,去送牛奶、送报纸…… 这些工作都有一个相似的地方——一个月薪水不超过四百块钱。 四百块前能干什么? 当时米价超过一元了,坐公交车也是一元。油五元一斤。煤气坛子三十五…… 别看这些零零碎碎的小钱,一个贫穷家庭很难支持的。 如果家里有病人在卧……我无法想象。 还有一个大头(宜昌方言:主要支出):小孩子要读书。教育也在改革,我不知道改革的核心是什么目的,反正现实就是,读书太贵,家庭很难承担。 我很庆幸我在那时候已经毕业,参加工作(我父母虽然不是这个企业的职工,但遭遇是一致的)。 小孩子不仅要读书,也要吃饭啊。而且处于发育期的小孩,饭量是很大的。学习这么辛苦,也不能老是粗茶淡饭,营养不良。 那时候的猪肉是六块钱一斤。 这个故事,看了题目就知道了,跟猪肉有关。 这两口子就是典型的示例,老人在床,单位垮了,医药费没有地方报销,只好在家里静养吃着廉价的药品 ,苟延残喘,静静地等待死亡,老人不停在抱怨,为什么还是不死,老是不死…… 他们自己的身体都不好,也没有存款做生意,他们曾经卖过盒饭,可是借来的本钱——当然只有一两千块,在几个月内就亏的干干净净。那年头,连生意都不好做。 两口子没有办法了,只能靠一个月两百左右的低保生活。 但他们还有个希望,一个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希望:儿子在读一中,上高三,学习优异。 夫妇两人无数次的在夜间,长吁短叹,儿子要是学习糟糕就好了,早点到社会上去挣钱。可是……儿子若是考取名牌大学,怎么办,连三峡大学一年的学费都一万了。 能狠心让儿子辍学吗?他们做不到。儿子的前途、一生的幸福…… 儿子很懂事,每个星期回来一次,吃一顿饭,把换洗衣服拿回来换,儿子在学校洗衣服,用的洗衣粉会多一些。 儿子拿生活费也从不多要。给多少是多少,有时是三十,有时是四十,有时候是——十五,十五元那次是母亲腆着脸皮向邻居临时借的。 儿子一次向父母提起,想买一点辅导书籍,班上别的同学都买了,老师推荐的。母亲当时没有做声。 儿子下一个星期回家的时候,母亲多给了他二十块钱。儿子明白了家里凉台上,为什么多了那么多烂纸箱子和空饮料瓶。 儿子很懂事,默默的把钱收下。再回家的时候,给母亲带回一大袋铝质的可乐瓶子。 母亲生气了:谁叫你干这些的?! 儿子倔强的说:“反正他们喝了就丢了,我偷偷的去捡也不行吗?” 母亲要打儿子:“你不能丢这个脸……不能……” 母亲的思想还是很传统,认为捡渣货很下贱。可是时代变了,劳动不分贵贱,人不分等级,靠双手勤劳致富…… 这些道理,你相信吗。 我不信。 儿子很听话,他很乖,但他更聪明。 儿子再到周末回家,他不坐车了。他提前三个小时下课,从学校开始,穿越整个城区,走回家。他倒不是为了节省那一块钱的车费。他在路上捡空瓶子。既然母亲认为他不能在学校丢人,他在街上捡,没问题吧。一中到伍家岗的直线距离是十五公里。 两口子焦急的等着本该早就到家的儿子,一直等到夜幕降临。儿子回来了。 母亲看着儿子灰头土脸的提着个肮脏的蛇皮袋子,走进家门。立马操起擀面杖,可是打不下去。 吃饭的时候,父亲不停的劝儿子:“我们就是砸锅卖铁……就是砸锅卖铁……” 儿子临近高考了。儿子很瘦,面黄肌瘦,儿子已经连续两次回来,没吃上肉了。 儿子在学校也买不起两元一份的青椒炒肉。 母亲很愧疚,儿子吃的青菜,都是她在菜场散场的时候,捡来的。 儿子吃到一半,很难为情的说:“老妈,要考试了,复习很紧,我……能不能吃点肉……” 母亲说:“下次,下次一定。” 两口子在这个星期,拼命的节省,省出十块钱——十块钱,呵呵……十块钱。(我觉得我正在抽的万宝路好贵。) 星期六早上,两口子早早的去菜场买菜,母亲紧紧的攥着那十元的票子。他们打算去买一斤排骨,再买点萝卜,给儿子炖排骨汤。 两口子把菜场转了好多遍。他们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排骨。不是嫌排骨不新鲜,就是肉太少,或是太肥。卖肉的贩子都急了,看见他们就阴阳怪气撵他们:“只买一斤排骨,还挑三拣四……” 转了一早上,总算是选中一斤排骨。掏钱的时候,母亲愣住了,一动不动。手上的钱没了。 “是不是丢了!”父亲焦急的问道。 母亲没了主意,明明捏在手上的,怎么就没了。 父亲问:“是不是放在家里没拿出来?” 母亲茫然的点点头:“也许吧。” 父亲不耽搁,马上回家,去找那根本不在家里的十块钱。 母亲却记得,那钱,是带出家了的。 母亲一个人在菜场到处寻找,低着头仔细搜寻。一个老同事看见她了,问她在干嘛? 母亲迟疑的问道:“能不能借十块钱……有急用。” 老同事很无奈的把身上的钱掏出来给她看,只有一把毛票。 母亲回到了肉摊子,卖肉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 “大姐,你到底买不买,我都剁好了。” 母亲不说话。把已经放在塑料袋的排骨看着。 “你儿买不起,就莫调戏(这是宜昌方言,不是流氓用语)老子撒!” 母亲说:“我能不能……下次给钱。” 肉贩子“哈——”的干笑一声。把烟头扔远,“算啦,算老子倒霉,你不买就算了,莫跟我开玩笑。我这排骨还怕卖不出去啊。” 来了两三个人,在肉摊子前挑选。肉贩子顾不上跟母亲磨蹭了。堆着笑脸去招呼。 他今天生意不错,同时几个人,要买他的肉。他一时忙的晕头转向。 等把这几个人打发走,发现刚才装好的排骨,不在案板上了。 肉贩子对着已经走了几步的妇女大喊:“格老子站都!” 母亲听到声音,本来急速行走的脚步,彷佛电视画面暂停一般,静止不动。 肉贩子冲出摊子,一把将塑料袋夺过来。顺手打了她一嘴巴。 母亲的头发有一缕遮下来。她浑身发抖,连捂住脸庞的动作都迟缓无比。 “妈的个巴子,还有人敢偷老子的肉,找死是吧?” 肉贩子还想打,可是看见是个女的,下不了手了。 四周围住了很多人,其中有很多是她认识的熟人,伍家岗并不大。 肉贩子把她的肩膀一拉,“走跟老子去保卫室去……” 母亲开始抽泣。但还是顺从的跟着走。 一个人把肉贩子拦住,“她真的没钱,她不是小偷……” 肉贩子把手一挥:“你替她说话,是不是一起的……” 来人是刚才无钱借给母亲的同事,“她家里很困难,还有老人在床上,今天星期六,他儿子今天回家吃饭……你就差这么一斤排骨吗……” 同事三言两语,把她的情况说了。四周围观的人,都唏嘘起来。同情她。 母亲仍旧愣愣的站着,她只想给儿子做个萝卜炖排骨……儿子想吃肉……她想做个炖排骨…… 又有一个人走上来了,指着肉贩子,“这是十块钱,你莫格老子的凶,你格老子拿着。” 这个人,母亲并不认识,仅仅是个路人。 肉贩子对着她,一声大喊: “你格老子怎么这样!你跟我说清楚不就行了吗!你说了,难道我还真的不给你……”肉贩子声音低下来起来:“老子也是当爹的,也是给人当儿子的,你怎么不早点说……” 肉贩子很仗义的对打抱不平的人说道:“我还不至于要这个钱。” 肉贩子回到案板,把一些顾客看不上的零碎骨头,也收拾好,放进塑料袋。那些骨头本是打算搭给好肉一起卖的。 肉贩子把骨头递给她,“对不起,对不起,这就当是我补偿的……” 肉贩子很不会说话:“你不该偷撒……” 母亲慢慢的提着塑料袋往回走。蹒跚而行。 丈夫在路上看见了她,问她找到钱没有。母亲把手上的塑料袋举起,无力的晃了晃。 母亲在做炖排骨的时候,潸然落泪。 儿子吃的很香,开玩笑说:“要是少放点盐就好了。” 儿子并不知道自己吃的不是盐,不是肉。是母亲的泪,是母亲内心滴出的血。 星期一黎明,儿子很早就上学去了,没有打扰另一个房间里的父母。 走过客厅的时候,奶奶在哭,但不说话。孙子劝慰奶奶几句,去赶早班车,他还要去早自习。 儿子得到噩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儿子拒绝回家。他打死也不跟着报信的邻居回家。他在吐,他想把前两天吃的排骨全部吐出来。 我的推测能力再高明,也想不出那个晚上夫妇两在上吊前,说了什么,或是为何最终决定这么做。 我想的是,那个学习优异的儿子以后会怎么生活。那个老人,怎么办。 我知道的这个事件,只到夫妇二人上吊为止。 影子门 我以前有个保安同事叫陈俊。当初一起上夜班的时候,大家冬天里无聊,就围着电热器边烤火,漫无边际的聊天,很多时候,会讲鬼。 讲鬼多好,又过瘾,又能驱走瞌睡虫。 可是陈俊每次在场,都强烈的反对我们说恐怖故事。 陈俊身高一米七八,肩宽腰圆,这么一个魁梧的人,竟然胆子小,连听都不敢听。我们就笑话他。 他就一本正经的解释:“不是我胆子小,而是你们根本就没有见过。” 又一个晚上,我们不顾陈俊的反对,坚持在凌晨两三点的时候,说鬼故事。当时我们刚刚吃过了宵夜。精神还好的很。 就依照老规矩,一个人说一个鬼故事。轮着来。 陈俊见无法败我们的雅兴。就对我们说道:“你们讲的其实都没什么劲,太假了。” 我们就笑他:“知道假,还怕,你胆子也忒小了吧。” 陈俊说道:“我不是怕你们说的故事,而是你们说的时候,我会想起我真正遇到的那次事情。” “什么事情,”我和其他的同事都来了兴趣:“被你吊起胃口了,看来很刺激。” 陈俊想了一会,好像在整理思路。然后开始说他的遇鬼的事件起来: 那年陈俊刚从技校毕业,刚十八岁,上班了手里有点零用钱。于是就谈了个女朋友。他女朋友住在浇二(葛洲坝一个分公司,位置偏僻。) 有次晚上,和女朋友在外面吃了饭,两人玩到晚上十点多钟,就送他女朋友回家。 他女朋友的房子是那种红砖的平房,门前还围着一个小院子,这种平房在葛洲坝的职工家属区很常见。当初都是临时居所,后来职工的家人来了,就住进来,久而久之,就成了职工合法的产业。如今这种平房在镇镜山和浇二还有很多。 浇二和镇镜山都是山地,葛洲坝的家属区的这些平房,就建在临江背山的山坡上。一层一层,稀稀疏疏的排列着,从山下到山顶。八十年代后,有条件的职工都搬到新修的单元房里去了。可是还是有少数的老职工,觉得住在这里很舒坦,不愿意搬走。这地方,虽然偏僻,但是坐在门前的院子里,就能远眺西陵峡口,风光无限。而且宽敞,空地多得很,家家户户种点蔬菜瓜果也方便。 陈俊的女朋友家,就在浇二的半山腰上,浇二的治安从来就不好,晚上靠长江这边山坡更是没什么人走动。陈俊每次都要把女朋友送到家门口才放心。 但陈俊每次都没有进门,他还没有正式见过女朋友的父母。所以每次看着女朋友进了小院,就站在院门口一会,看着女朋友在卧室的窗子上给他打个招呼,才离去。 他看见怪事的那天,两个人在路上走得很慢,谈恋爱,不都是这样,嫌路太短。 到了女友家的小院子,女友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说是给他织了件毛衣。要他在院门口等着,然后进屋去给他拿毛衣去了。 陈俊就在院子门口等着,听见女友进门在和她母亲说话,陈俊有点不好意思,就往院子外的阴影里挪了挪。 女友的平房在公路的上方,到家的话,要斜出公路往上走一二十米的台阶,刚好和路灯的高度平行。从小住在平原地区的朋友,估计很难理解这种空间布局。 陈俊听者女朋友在屋里和她母亲说个没完。百无聊奈,就靠在一个栅栏上,四周随意的看。 女友的屋后就是山坡,但是在起房子的时候,用大石头修建成了保坎,保坎上方,隔上十几米的山林和灌木,就又是一排平房。 女友是最靠边的一间房子,所以保坎又顺着山坡,伸出很长一截。可以看得很清楚。 陈俊眼睛胡乱看着。就发现那一截伸出的保坎,上面有个黑洞洞的影子。那影子就是路灯照在路边的一棵树上映出来的影像。 那截保坎,离陈俊二十米远吧。虽然路灯不远,在黑夜里,还是有点模糊。 陈俊被那个保坎上的影子给吸引了,那个影子在保坎上,像极了一个门。上面是半圆,下面是正方。 人无聊的时候,都喜欢这样,我就喜欢看天上的云,按着自己的思路把白云幻想成各种动物的模样。陈俊那个时候,估计也是这个心思。 这时,一个人从保坎那头的小路上走过来,走的很慢。走到离陈俊不远的地方,却穿过菜地,向保坎走过去。陈俊就奇怪,这个人三更半夜的怎么不走大路呢。 正想着,陈俊立马口目瞪口呆,那个人走到保坎的那个影子前门,一探身,竟然走进去了。 陈俊怀疑自己的眼睛花。揉了半天,最后认定是自己看错了。 女友这时候在屋里向他喊:“我妈要你进来,别在外面了。” 陈俊脑袋有点黄昏了,还没有答应。就又看见两个人,这次他注意看了,两个看不清楚面孔的人,一大一小,飘飘地又走到那个影子跟前,大的人影,一闪身,进去了。小的那个在进去之前,还扭头向陈俊点了点头。 这下把陈俊就吓的够呛。哪有人往影子里面钻的。 刚好女友出来,叫他进屋里去。陈俊就把刚才看到的情况给说了。 女友就笑:“你是不是,怕我妈哦。我在这里从小长到大,都没见过,你运气好,来了几次,怎么就让你看见这么古怪的事情呢。” 陈俊就发誓赌咒,刚才所见都是真实的。 女友就笑着带他去到保坎跟前去看个究竟。陈俊不愿意。但女友非要去看,还笑他胆子小。 毕竟这是女友从小生活,无比熟悉的地方。女友一点都不怕。 陈俊就被拉着到保坎跟前去看。 就是影子而已,陈俊站在保坎前面,但是不敢太靠近,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讲究。 这时候,女友的母亲在院子里喊女友,女友就过去了。 陈俊想着刚才的情形,难道是自己看走眼了,产生幻觉? 心里想着,就走近了点,把手慢慢地摸上去,手指触到冰凉的石头。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陈俊就又走近一步,把影子上的石头,仔细看着。 这一看,陈俊就赫的浑身一凛。那块石头根本就是个墓碑,被当做石头砌了保坎垒在这里。 陈俊看到“故显考……”心里就知道不妙。 保坎上的影子门里,就是墓碑那里,突然就伸出一只手出来,把陈俊的头发抓住往里面拖。陈俊吓得一声大喊,用手去支撑石头,脑袋乱晃,想挣脱。 头发倒是挣脱了。可是手却直直的伸进了墓碑里面。里面的手就把陈俊的手臂狠狠拽住,往里面拉。 陈俊到现在都还记得,把自己手臂抓着的那个枯燥冰冷的手掌。 幸好,那个手掌没有多大的力气。陈俊拼命的挣扎,把手臂收回来了。 女友和她母亲听到陈俊大叫。连忙跑过来。 陈俊就说,这影子是个门,是个墓碑门。 女友用手去探那个石头,陈俊连忙阻止,可是女友用力的按墓碑石块,手并没有陷进去。 陈俊也用手去按,这次,再怎么使力,手掌触到的都是个冰冷石头。 陈俊很难堪,第一次见到女友的母亲,却是这么个尴尬的场面。随口跟女友的母亲说了两句,就走了。走在路上,陈俊抬起手臂,看见衣袖都被扯破,小臂上几道血痕。 知道刚才的事情是绝对真实的。胆子都吓破了。 陈俊说完后,我们同事一致认为,他的这个故事,最精彩。陈俊急了:“这是真的,不信你们看。” 陈俊把小臂伸出来,捋起衣袖,果然上面有几道很细微的痕迹。 我问陈俊,现在的女友还是那个吗。 陈俊笑了笑,当然不是,从那次,他和女友就渐渐疏远了。 几年后,他再次路过浇二那个地方,隔着很远看了看,当年女友的平房,还是那个样子,没有变。刚好看见他前女友的母亲在浇菜。 看云 这个故事,就和宜昌没多大的联系了。但这个故事是我听来的,我是宜昌人。就勉强把这个故事收编进来吧。 我在天津干活的时候,认识一个唐山的供货厂家的业务员。比我大两三岁。打过几次交道,算是认识,但也谈不上熟。一次他的厂家到货了。我安排吊车卸车。卸了一会,他就对我说,“叫师傅快点,我看要起沙尘暴了。” 果然不到一个小时,沙尘暴就来了,虽然不大,但已不适合吊装作业。治好草草收车,第二天再卸车。卸完后,刚好是中午,就一起找了餐馆吃饭。 我就问他,怎么知道要刮沙尘暴的,他说:“我会看云。” 我一听,就来了兴趣,会看云,是门学问。我相信看云的高手在民间,比国家气象局的专家要厉害的多。而且气象局的专家有可能本身就是看云的高手。 我懂一点民间看云的窍门,就跟他谈起来。 我说:“八风中,阖闾,巽辞云从西,应旱灾是不是?” 他一听就来了精神,“徐工,你也懂这些啊,不是阖闾,是景风。” 我很不好意思,我只是知道点门道,没有什么研究,上来就说错话。 他就来了兴致,涛涛不绝的跟我讲看云的窍门。 讲了一个下午,我虽然不大懂,听的多,说的少,但似懂非懂的,总能装模作样的迎合几句。 后来我就问他,谁教他看云的。 他说是他的妈妈。 然后跟我说了个他母亲会看云的往事。 他两岁的时候,有一天,他妈突然就说想回娘家。他父母都在上班,第二天又不是星期日。但他母亲坚持要走,并且马上就走。他父亲就要去找人带信给单位请假。 他的妈妈,却非常着急,叫父亲别费这个事。他父亲就生气了,哪有假都不请就不上班的。差点和他妈吵起来。可是无论他父母怎么争吵,他妈就是坚持要走。回张家口的娘家,还非得全家都走。 他父亲执拗不过,就答应了。 他母亲,就开始收拾家里的东西,可是就算是去张家口娘家探亲,他母亲带了他和姐姐的所有衣物和课本不说,还把家里的存款和值钱的粮票布票煤票都要给带上。还要把收音机也带上。那时候,收音机是他们家最值钱的家业了。 看样子,他母亲不是要回娘家,而是要搬家。若不是着急的非要快点走,估计恨不得连家具都要搬。 他和姐姐还很兴奋,以为要搬到到张家口姥姥姥爷去住了。 他的父亲就很不理解,问他母亲到底要干什么。 他母亲什么都不说,就是催着快点拿了东西走。 临出门了,他们的邻居问他们去那里,他母亲说要回娘家看看。 他们的邻居就说,那就帮他们把门给看着。 他母亲犹豫了一会,对他们的邻居说,晚上睡觉别太死了。别关门,不要害怕又小偷进来…… 他邻居就奇了怪,问为什么? 他母亲就什么都不说了。 一家人匆匆的坐车回了张家口。到了张家口,住到第三天。就感觉到大地在震动。然后地震的消息就传来了。他们所在的城市发生了地震。 他是唐山人。 后来他大了点,他问他母亲,怎么能知道要地震的。 他母亲就把看云的本事教给他。 我问,为什么当初他母亲会看云,怎么不提醒旁人。 他沉默一会,才说道:“这个问题我也问了的。” 他母亲的回答很简单,第一,说出来没人信,还会被人当做搞封建迷信,故意制造恐慌。到时候,别说救别人,连自己一家都跑不出来。 第二,看云这个手艺,也不能到处宣扬,自己看得懂就行了。透露太多,不好。除非一辈子一个人过,没得牵挂。 我又问,那他们当初那个热心的邻居逃脱没有。 他摇摇头,说:“没有,我们当初住的地方,地下开了一个十几米的口子,连房子的一片瓦都没找着。” 我后来一直在想,为什么这些本事,就不能拿来救更多的人呢。 清明节 在宜昌,除开春节,小孩子最喜欢的传统节日。不是端午、不是中秋,也不是重阳(宜昌根本就不过重阳节。),而是清明。 因为清明实际上,就是踏青。宜昌把清明给老人上坟,就叫插清。 每年从清明节前二十天开始,宜昌人就开始去郊野的坟地给老人上坟祭拜。宜昌的风俗是,清明上坟,必须得提前,不能清明节后。甚至在清明节当天都不妥当。 于是在这二十天里——这一段时间,也是宜昌的雨季,每天都是濛濛的细雨在天空,无止无尽。宜昌的大街小巷,各个路口,都有清明吊、清和纸钱摆着卖。 清明吊,我不知道别的地方有没有这个东西,我在广东清明的时候没见着,在天津也没见着,在南亚也没见着。别的地方,我没有在清明的时候呆过,不敢妄言。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宜昌特有的祭祀物品。清明吊很漂亮,长长的竹竿,吊着五彩斑斓的纸扎的灯笼花,还有各种形状的小碎花朵点缀。小孩子最喜欢拿着这东西了。我当年小时候,就特别喜欢拿着清明吊到处显摆。 清,比清明吊简单多了,一个小竹棍,一张长条纸,就可以完成。清,都是自己在家里做的。大人把长条纸,整整齐齐的剪,把纸条剪成半厘米宽的并排碎条,但并不剪透,另一头还连着。然后用米糊,把纸条缠绕着粘在竹棍上,清就做好了。跟鸡毛掸子差不多的形状。若是讲究点的,还在竹棍的顶端粘上一朵白花。清这个东西,应该就是湖北以外所说的哭丧棒。 还有纸钱,这个东西,在我小时候还很单调,就是黄裱纸。后来长大了,就有印的花花绿绿的冥界银行发行的大额钞票,玉皇大帝是印在纸钱上,面值都是亿元单位,看来阴间的经济形势也不好,通货膨胀比津巴布韦还凶。现在就五花八门了,金元宝,汽车,手机,别墅……不一而足。 清明插清时节,一个家族的后辈子女,都早早的约好,找个合适的时间。老老少少的一起准备好清明吊和清、纸钱,到郊外的老人坟墓山下集合,人到齐了,就一起上山。 一般土葬的地方,风景都是很好的山野。又是春天,植物翠绿,山花盛开。所以插清的过程,也是人到郊外踏青方式。 到了山上,老人坟墓,给坟墓培陪土,扯一扯杂草。然后小孩子们就爬到坟头上,在坟上,把坟头插满清明吊和清。帮逝去的长辈打扮一般。 插完之后,就开始在墓碑前烧纸,找个过程很长,家族人口越多,持续的时间越长。一房又一房地换着烧,边烧纸,边磕头,嘴里唠叨着望老人保佑后代,发财有之,学业出色有之,身体健康有之…… 烧完纸,大家伙就在坟墓旁找个平坦的草地,铺上各自带来的食物。席地而坐,野餐。带的食物都是冷的,清明也是寒食节,当然不能吃热腾腾的食物。 但是各家带的菜肴,味道都很不错的。我二姨妈做的凉面,比街上卖的热干面强多了,幺幺的牛肉包子也好吃(她本来就是厨师),我老爹的卤鸡蛋,也是抢手货……每次插清,我们下辈都早早的跟长辈打招呼,指明要长辈准备这些绝活,带到山上去。 清明在山上野餐,不能吃热食,但是不禁酒。和在家里的筵席一样,几个男人(也有女性)就慢慢的喝酒。小孩子就漫山遍野的到处跑。 清明插清喝酒也有个蛮搞笑的规矩,就是都热情邀请外人。专门有人,被邀请去插清,这是荣幸,说明此人人缘特别好,还有个本事,就是酒量特别大。我知道一个人,专门在清明被人邀请去插清,每天都有人邀请,在山上喝酒,喝的醉醺醺的。这是好事,宜昌人认为对自己家族,和对邀请的人都有好处,有旺福的说法。皆大欢喜。 家族的众人,在野餐结束后,便围着坟墓,绕着炸圈的鞭炮。众人就陆陆续续的下山了。 我这代之前的宜昌人,过清明,还有个好玩的去处——烈士陵园。 每年学校清明节就要组织我们去东山公园去扫墓。每人带着一个清,乐呵呵的去扫墓,当然在无名烈士碑前默哀之前,都要听老师一番革命教育的熏陶。 烈士陵园就是东山公园,给烈士敬礼之后,大家就可以到东山公园去玩耍了。这个机会很难得,一年难得有一两次的。 经常有人清明前夕说起,死去的老人给自己托梦,要钱了。这是很普遍的现象。也许是清明接近,心里记够(宜昌方言:惦记)这老人,才做这种类似的梦吧。 不过我做这种梦的时候,白天真的没有想到这些。无来由的就在晚上做了。真是让人不信又不行。 拜师之赶尸记 “赶尸这种秘术的前身,在道家看来,不是什么很玄妙高深的法术。道行到了一定的地步,把死人的魂魄招回片刻,或是给死者喂服丹药,也可还魂。没有多玄乎,一般的神婆通灵人都会。当然魂魄是收不齐的,人有三魂七魄,少一个都不能算活人。勉强能收一魂就不错了…… 可是湘西赶尸,把这个法术的层次给提高,不仅能让死人回魂,还能让这个仅有一个魂魄的死人,行动起来。这就不是一般的道家法术了。有苗家的某些养蛊的秘术融合进来…… 赶尸并不仅限于湖南西部,贵州,渝东地区,云南东部,甚至湖北恩施南部,是赶尸盛行的范围…… 我虽然能够赶尸,但还是没有想明白,当初我的老师教我赶尸的一些咒语和法术,究竟有什么玄机在里面。我也懒得去探个究竟了…… 你格老子莫做出个这样的表情!老子也不是什么都懂。 还有,别没有什么事情都问我,一天到晚问这么多,你不累么。从现在开始,一天只准问一个问题。” 赵一二突然就不耐烦起来。不给王八说下去了。 王八问道:“为什么呢?你既然教我,就应该告诉我啊?” “既然是我教你,就是我说了算,这就是规矩。”赵一二站起身,把茶水往桌子上一放,走出门外,“你已经提问一次了,有什么明天再问吧。我要去覃幺憨子家去喝酒了,晚上他们家要跳撒叶儿荷,我要请神,晚上回不来。明天你下山的时候把这本书带走,回去自己看。” 王八正要说想和赵一二一起去,可赵一二已经走远了。没办法,还有两个病人在等着,王八手忙脚乱的给一个老汉扎银针,扎的那个患风湿的老汉,呲牙咧嘴。王八心里紧张,火罐也没烧好,盖到老汉的腰上,里面的酒精还没烧完,登时把老汉的腰上燎了一个水泡。那老汉急了,连忙站起身,匆匆走出去,“我还是后天再来……” 王八又向另一个咳得厉害的小孩走去,那小孩竟然哭起来,那小孩的母亲连忙拉着小孩走了。 王八看了看赵一二递给他的书,是本很破旧,没有头也没有尾的旧版线装书。 王八郁闷极了,不知道赵一二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肯正式收他为徒弟。 是的,王八还没有正式成为赵一二的徒弟,我有点幸灾乐祸。王八现在正式的身份还是律师,搞的还不错,连续打赢了几场经济纠纷的官司,挣了不少提成。每个星期五去西坪到赵一二那里,为了节约时间,都是包车去的。每次去还给赵一二大包小包的带些好酒好烟,甚至在西陵后路买上几斤刚出锅的猪脑壳肉,用饭盒装好了带着,他倒是会投其所好。真会拍赵一二的马屁。 直接输入图片链接即可插入图片,限5个链接至于我现在,过的比从前开心多了。草帽人的事情,阴魂不散的纠缠了我这么多年,我心里总是隐隐不安。现在赵一二帮我解决了这个大难题,如释重负。 我又找了份工作,又找了女朋友。真是时来运转。 我每天上班都是早上三四点钟起床,王八寓所的那个物业保安,总是抱怨我吵他睡觉。其实他经常在半夜给一些晚归的业主开门,忙不迭的给人家打开栅栏门,让小车进来,生怕怠慢了。可是看见我推着挂着两个牛奶筐子的自行车,轻轻敲他的玻璃窗,就故意听不见,给我摆半天的谱,才懒懒的起来开门,还满口嘀嘀咕咕。我总是满脸堆笑,给他陪不是。 我现在的工作就是送牛奶。每天早上挨家挨户地给人送牛奶。送一瓶牛奶挣一毛五分钱。我每天要送100瓶出去。爬几百层楼。 因为每天早上进出不方便,我便从王八的寓所里,搬了出去,搬到曾婷的屋里去住。 曾婷是我现在的女朋友。在老城区的巷子里,租了个房间,有厨房厕所。条件虽然比不上王八的寓所,但比王八那里进出方便。再说,我总不能把女朋友带到王八家里住着吧。 曾婷也是我和朋友喝酒认识的,她在的士高推销啤酒。我那天喝醉了,和几个朋友去跳舞,我看她长的还行,就点她的酒喝。谈起来,竟然也是我当年初中的校友,比我小三岁,刚好我毕业,她进校。 两个人谈起为什么不在家里住的时候。她黯然说,跟她的老妈搞不好,就搬出来了,乐得耳朵清净。 这一说,我们就有了共同话题,我说我好不容易回次家,却和老头打了一架,结果…… 就这样,隔两天又去的士高,就和曾婷熟了。 曾婷每个月交房租,我就交水电费和买菜,她做饭。也不是经常做,我们都不常在家吃饭。她洗衣服,我就隔几天收拾一下房间。还好她也不是很讲究,若是她跟我妈一样,天天要求家里更宾馆一样干净,我也受不了。 两个人默契地过着aa制的生活。 曾婷每晚两三点才回来,刚好我就这个点要起床去送牛奶。早上回来了,两个人还能在床上一起睡上几个小时,睡到下午起来,起床前,相互释放一下身体分泌的旺盛的荷尔蒙。 日子就这么过着。 有时候曾婷下班早,也叫上我和她的朋友一起宵夜。那群女孩一看见我就跟我开玩笑,“高级知识分子来了。” 她们都笑话我,读了十几年破书,却还要送牛奶。 我就觉得奇怪了,咱好歹也是凭劳动挣钱。有什么好笑的。 有个女孩一次把我说急了,她说我幸好算得上人模狗样,不然乎不上婷婷。 我就故作神秘的叫大家都安静。 女孩子么,都容易一惊一乍的,我就说,我能看见鬼呢。 把她们都给镇住。我对那个取笑我的女孩说,“你昨晚是不是被鬼压了。” 那女孩说:“你怎么知道,被压好久了。” “谁叫你晚上吸那么多k粉,你精气弱了,鬼不找你找谁。” 那女孩就当了真,吓的不敢说话。 我趁势加把火,“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背心麻麻的……哼哼,一个穿了好长的裙子的女鬼,正在背心后面,把你腰给抱着呢,我刚才看你走过来,就发现了……你看你看,那个鬼还搂着她呢,还在望着我笑……” 看着那女孩被我吓的花容失色,我心里才平衡。 第二天曾婷在床上问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我是不是真的看得见那些吓人的东西。 我说我是吓那个女孩的。 曾婷就说,那你为什么一猜就准,她被鬼压。 我就不说话了,其实我是推测的,吸毒吸多了的女孩,被鬼压很正常。 我岔开话题,就说:“你也少碰那个东西,喝点酒就行了。” 曾婷就笑:“打king被鬼压,喝酒被你压,也没什么分别。” 我哈哈的笑,我这个人不喜欢太一本正经的生活,曾婷这点还是蛮好的。 就这样过吧,我也懒得记日子,过一天是一天。 直到我被派出所关起来。 曾婷没得钱保我,只好去找王八帮忙。王八到了号子,刚好和里面的刑警打过交道。三言两语的,就把我给弄出来。 王八给我接风去霉气,请我吃放。在红星吃螺蛳。我和曾婷穷,平时都是吃路边摊,那里上的起红星酒楼。好不容易逮着王八宰一顿,我好酒好菜的点着,曾婷这丫头就是上不了台面,吃个螺蛳窸窸窣窣的,满手满嘴是油,比我吃相还难看。哪像董玲斯斯文文的慢条斯理的吃。 我忽然意识到,我和王八之间是有距离的。单单是我和王八之间,我意识不到,可是两人把各自的女伴带着,层次就出来了。虽然曾婷长相不比董玲差,气质上却是天壤之别,我无来由的感到悲哀。真是他妈的同人不同命。 王八问我,什么时候和曾婷结婚。 曾婷正在把一个螺蛳壳扔到地下,听到这句话,把我给指着:“我跟他结婚……哈哈……哈哈……”曾婷喝了一大口酒,“我们都还没玩好呢……” 我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王八眉头皱着眉头说:“你们都住一起了……” 曾婷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穷鬼一个,我还要养他呢,他拿什么娶我?” 我把曾婷望着,意思要她闭嘴,还嫌丢人不够啊。 王八还在语重心长:“你们这样不对……” 我急了:“你和玲玲不也是住一起,怎么不说结婚。” 王八激动起来,“那是不一样的,我们之间可不像你们……” “你就省省吧。”我做出不信的样子,其实我心里是相信的。王八想入道门,估计早绝了六亲的心思。 王八说,“你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人打架,也不怪婷婷不愿意跟着你。” “喂喂,我都说了几千遍了,不是我,是我同事说要跟别人讲理,为什么要偷我们同事的牛奶,我也是去看看热闹……” “你去看热闹……”王八哧了一声,“当初在学校打架那次你不是说去看热闹……” “你这么说,就不厚道了吧,好像有次,我是替你出头呢。” “那时候,二十不到,现在你多大了?” “我真的没动手,妈的我看那个伙计被我的同事揍的够呛,我想去看看到底有没有事,哪晓得警察就来了,我同事跑的倒是快……” 王八还要说。 我摆摆手,“算了算了,别说了,反正你也不信我。” 曾婷在旁边插嘴:“他还有本事打架啊,他也只有跟我打架的本事。” 王八来了精神,“疯子,你这就不对了,怎么能打女人呢……” 我要崩溃了,再说下去,谁知道曾婷还要把我的糗事抖出来多少。连忙改变话题,“你跟赵一二学手艺,学的怎么样了。” 刚好,董玲要去洗手间,曾婷陪着她去了。 王八愣了愣,说道:“学的很慢,师父好像不太喜欢我,可是他上个星期给了我一本书,我没看懂,你帮我看看。”王八把一本破旧的线装书给拿出来。 我拿在手里翻了一会,说道:“这书上的文字古怪,能看懂不多。一些稀奇古怪的字不说,就是一些汉字,我也只认得字,连在一起,就晕菜。天书都给你了,你还说他不喜欢你啊。” “这段时间,师父老是要我学招魂,又不讲个究竟,不知道该怎么学。”王八很郁闷。 我说:“我看你也没那个命,当个神棍,不,术士,干脆安安心心的当你律师,把董玲给娶了,安心过日子多好。” 王八歪着嘴笑一下:“你没当律师,你不知道,这人心太险恶,我实在是不习惯,还不如当个跟师父一样的人,单纯的多。” 正说着话,董玲和曾婷回来了。曾婷看见我手上的破书,一把夺过去,“你还会看书啊,还真不得了,王律师,我问你,你们真的是大学同学么,我看他的文化,比我还不如,我至少还读了卫校。” 我是无语了。 我对王八说:“看不懂就算了,顺其自然,这次欠你人情,有什么忙,我一定帮。” 我后来非常后悔这么大方,把话给说满了,下不来台。 曾婷看着书,竟然跟着书上的字念起来,我和王八开始也没在意。可是曾婷念了好长一段,还没停。 王八就注意到了蹊跷:“婷婷,你会认这本书上的字。” “唉呀,这是我那个老爸老家的方言么,用差不多的汉字读音写下来了,疯子没跟你说吗,我老爸是常德人。” 我和王八一听,更奇怪了。 “你在瞎说些什么,这上面还有三分之一的字,连王八都不认得,你怎么认得。”我要把书扯过来,免得曾婷胡说八道。 曾婷哈哈笑着说:“你们肯定不认识撒,这是女字。” 这句话一说,我和王八都明白了。女字,怪不得,我和王八认不得。 “你怎么会看女字的?”王八问道。 “在老爸老家,女人都会认女字啊,我小时候,婆婆教过我的,比语文书上的汉字简单多了。不过,你们男人的确是看不懂。” 女字,中国南方存在的一种特殊文字,湖南江西都常见,就是在女性中代代相传一种文字。很多考察民间文化的学者,都对这个事情很了解。电视上都说过。 我和王八听说过,可没见过。 曾婷看见我和王八都对这本书上的女字感兴趣,人来疯(宜昌方言:表现欲)犯了,对我们说道:“我老家的方言,你们肯定听不懂,我翻译给你们听。” 曾婷就开始念起来:“把丹砂塞进亡人的鼻孔里,再用银针戳人中和百汇两个穴道,不能见血……” “停……停……”我打断曾婷,“你就别扯瞎话了。” “怎么啦,”曾婷问道。 “这是本古书呢,你会文言文吗。” “可是……”曾婷委屈的说:“这书上就是这么写的啊。” “疯子,你别捣乱,让婷婷再念一段。”王八说道。 婷婷接着念:“……亡人回魂后,若不起来,可用酒灌入喉咙……如是,喜神可站立……符贴必贴于印堂上七分……” 婷婷不念了,把书一扔,吓的厉害“这是本邪书,专门教人赶尸的。” “你知道赶尸?”王八问道。 “是啊,我知道,我老家的人都知道。”曾婷有点害怕了,“我爸爸老家的村子外还有个房子,平时也不住人,我有次去玩,就看见几个死人站在里面……后来才知道那房子是专门给赶尸人留宿的……疯子!你们打听这些东西干嘛?” 我有点相信曾婷没有骗人了。 吃了饭,我们四个人走到外面,两个女孩子现在亲热的不得了。要去解放路逛服装市场,还要买发夹,挨着致祥路一家门面一家门面的逛,我和王八懒得进去,就坐在路口,等着她们。 我问王八,“你也相信婷婷说的,这本书是教你赶尸的吗?” “绝对是的。”王八拿出书翻了翻古书,说道:“师父给的,应该不会有错。” “那你怎么来解释,婷婷念出的那些话,太口语化了,太直白,和这本书的文字不相符。” “我认为正好相反。”王八说道:“赶尸匠都是湘西的大山中的农民出身,有那个学富五车的人去赶尸呢,所以这本书就是从前的赶尸匠写的。就按照方言和口语写下来的。” “哈哈,你别太肯定。”我笑起来,“我倒是认识一个学问很高的人,去学赶尸。” 王八兴奋的问道:“你认识?在那里,带我去引荐一下,你怎么从来没你听说过。” 我看王八被我糊弄的团团转,得意的说道:“这个人不就在我面前吗?” “妈的,撩老子……”王八也笑了。 “还有个事情……” 不等我说完,王八就嗯了一声:“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我和王八都在思考同一个事情:为什么这本教赶尸的书,会有女字。难道是个女的写的。可是赶尸匠最忌讳阴气,女人阴气重,不可能当赶尸匠。我和王八都被这个问题困扰。 我和王八讨论了半天,都得不出结论。 董玲和曾婷逛好了,来找我们。我和王八也没想出道理出来。 王八也不会问曾婷念书上的字了,他既然知道是湖南的方言,和女字,就有办法看懂这本书。王八认得沙市荆州博物馆一个卖门票的,其实是个民俗专家,在学校读书的时候,他们就认识。应该有办法找人去认女字。至于湖南方言,找个湖南人就更容易。 和曾婷回了家,我刚从号子里出来,打算明天白天再回牛奶公司报道。曾婷今天专门请了假的。两个早早的梳洗睡了。 可两个人都是夜猫子,一时半会睡不着。我就抽根烟,靠着床背,想着赶尸书上女字的问题。 曾婷就在旁边阴阳怪气的说:“你在想什么哦?” 我没说话,还在想着问题。 “你就莫惦记哒,玲玲这种姑娘儿,怎么看的上你。” “你格老子的乱说什么?”我不耐烦了。 曾婷把我的烟夺过去,抽起来,“刚才你,看别个的眼神,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啦,也不嫌自己饿痨(宜昌方言:不好解释,有贪心的意思,也有太期盼而不顾形象的意思。)” 我又拿支烟点上,“你吃个什么飞醋,我现在在想事,别烦我。” 曾婷说道:“你别把我当傻子,你以为我不知道啊,就算是董玲不告诉我,我也看得出来,你那点心思。” “我他妈的我怎么啦我!”我急了:“我和她上过床吗……你激动个什么?” 曾婷格格的笑起来,“我才懒得吃你的醋呢,你当然没本事和她上床,可是你以前好像跑到别个床上,脱光了衣服,抱着别人的枕头和内衣内裤过干瘾……哈哈哈……哈哈……”曾婷笑的喘不过气来。 我嗡的头就大了,妈的董玲这丫头怎么连这种事情都说。我把烟丢掉,又把曾婷的烟也夺过来扔到床下。手上就不老实。曾婷本来就在笑,被我摸到敏感地方,就痒的厉害,极力躲闪。 两个人打闹一会,就亲热起来。 我喘着气问曾婷:“你到底看上我那点?” 曾婷说:“你好歹是个大学生,我以前找的男人都是混混,再说你看着也斯文些……在姐妹们面前也有点面子。” “还有呢……” “还有……还有……这方面还过得去……” “哪一方面?”我把嘴凑到曾婷的耳朵旁边问。 “那方面撒……”曾婷躲闪着说。 “哪一方面?”我故意问。 “那方面撒。”曾婷娇喘着说道:“你个死狗日的轻点。”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我已经完全把曾婷当做伙计(宜昌方言:女朋友)了。 过了一个星期,王八来找我。早上到奶站找的我。我送了牛奶,正骑了自行车,回到奶站。把瓶子卸了,跟着王八去过早。 王八说:“那本事的确是教人赶尸的,他已经把书看过一遍了,但还没完全弄懂。” 我吃着热干面,嘴里蠕蠕的说:“无所谓,来日方长,慢慢学。” “可是师父已经决定让我赶尸了。”王八神情有点沮丧:“他跟我说,他已经找人带信了,准备让我去湖南秀山去赶一趟尸(王八错了,秀山是重庆地界,湘贵渝三省交界的地方。)可他好像不会带我。” “哦”我吃着面条,“那你小心点。” 王八把我看着,我故意忽略他的眼光。把注意力都放在热干面上。 “是师父要我来找你的,他说就问问你。说不定,你会答应的。”王八笑了笑,站起来,招呼老板付了帐,“我真的没想让你帮忙,我相信我一个人能做到。可是师父叫我……” 我把噎在喉咙的热干面吞咽下去,叫住王八:“你做得到么,你连书都没看懂。连赵先生都对你没信心,叫你找我帮忙。” 王八说道:“我知道你不想再和我,做哪些事情,说实话,我蛮不好意思的,我是真的不想来找你。” 我站起来:“我欠你人情不是一次两次了,再说上次我也说了,有什么忙我肯定要帮你的。” 王八呵呵的笑起来:“以后有什么事情找你,就先把你灌醉了再说。” 回到屋里,我对曾婷说,“过几天,我有可能去湖南一趟。公司安排我去考察市场。” “你就别骗我了,你和王律师要去赶尸,玲玲现在天天和我通电话。”曾婷接着说道:“就你一个送牛奶的,你们公司会安排你去考察市场?下次说假话的时候,脑袋多想哈儿。” “妈的个比的,死女伢子,老子迟早要把她舌头割下来。” 曾婷愣了一会,突然说:“你能不能不去……” 我笑了笑,把她的脸拍了拍,“怕我死啊,舍不得我啊?” “死远点……”曾婷把我的手打开,“你尽管去,到时候回来了,进了门,看见我和别的男人在床上,别扯皮就行。” 我正想着说几句俏皮话,抠机响了。 我一看,是王八的夷陵通。我出了门,找了电话回过去。 “到伍家岗来,在附属医院等你。”王八在电话里说道。 我回去加了件衣服。 曾婷把我看着,鼻子哼了一声。 进了附属医院,不用找,就看见了王八站在医院大楼下。 正在抬手,看见了高高瘦瘦的中年人站在王八旁边也向我点头——赵一二赵先生。 我走过去,两个人一刻都不耽搁,马上把我大楼的一个通道走去。那地方是临时的停尸间。 赵一二没做声,王八边走边说:“赶尸的计划变了,后天就要赶尸,就在宜昌开始赶尸。” 我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宜昌那里能赶尸呢。只有湘西能赶尸。” 赵一二说道:“先别说这些,你们先把喜神看了再说。时间不多。” 心里陡得紧张起来。我的心理预期的是一个星期之后,可是这事情突然就提前了,而且马上就要去看一具横死的尸体,我没得准备,冷风一吹,我不由自主的发抖起来,有点后悔不让曾婷把羊毛衫给我找出来穿上。 跟着赵一二和王八的身后。听着赵一二边走边说:“王抱阳,不是我不带你,你上次那个石础,我要想办法安置,刚好这些天的时辰合适。有什么意外的话,你可以放弃,别太犟了。不过你也别太灰心,小徐在旁边,你会少很多麻烦。” “算是你儿看得起我”我心里悻悻的想着。 我满脑子里都想的是,等会将会看见一个什么血肉模糊、或是病的身体变形的躯体。越想越怕。那些在家里寿享天年,正常死亡的人,谁会被赶尸啊。都是在外面闯荡,飞来横祸死掉的人。这种尸体会好看吗。 想着这些,脚步就迟缓,就想留在甬道里,让他们进去。可是赵一二和王八到了一个房间的门口,竟然站着我。我实在是无奈,只好硬着头皮,也跟着他们进去了。 我以为停尸间里会很冷清,孤身在外死掉的人,不会有什么人来看望的。可是我错了。停尸间里,一大群人在里面。 看穿着都是民工,而且是建筑工地上的民工。有些人的鞋子上全是水泥浆,也有衣服上沾满斑斑点点石灰水的。什么年龄段的都有,从十六七岁到五十多。 我们一进去。屋里的人都围过来,恶狠狠的把我们给看着。 年龄最长的问:“你们是——”这老汉说的是四川口音。 赵一二也不罗嗦,“我是你们乡里黄莲清的道友,他没跟你们带信么。” “赵天师,赵天师来帮我们啦”这群人立刻叽叽喳喳的沸腾起来。听口音,都是一个地方的老乡。 山里人,就是喜欢大惊小怪的,赵一二就是高明点的神棍而已,那里能称呼天师呢。 年老的那个人,扶着赵一二的胳膊,腿一软,就慢慢跪下。心情激动,开始哭起来:“赵天师要帮我们啊,我们已经守了两天两夜了,守不下去了。他们那些畜生,不准我们带根伢子走啊,我们说不要赔钱都不搞哦,只要让我送他回去就行。可是他们不答应,非要火化。刚才还说了狠话的,后天就把根伢子送到火葬场去。如果我们不同意,就抓我们……” 老汉歪在赵一二的身上,哭的老泪横流。其他人也跪下来,有的擦着眼睛。 我心想,赵一二就是个神棍,又不是政府领导,跟他说这些有什么用。 赵一二,不说什么了。向停尸间里的病床走去。 我和王八也跟着,走到病床前。看见一个死去的年轻人躺在上面。 我浑身瑟瑟发抖,这看别的死人不同。别的死人,看了之后,马上就入土为安,或是灰飞烟灭。跟我就没什么关系了。可这个死人,我和王八还要和他打几天几夜的交道。叫我如何不怕。 死者是个年轻的男子,看着三十不到的样子,比我和王八大不上几岁。说实话,看到尸体之后,我心里镇定多了。死者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夸张,很安静的一个人,就躺在病床上,这时候我发现,他身下还有一个担架。看来是急救没来得及,死掉后,直接用担架搬过来。 估计他出事到死亡的时间比较长,我看见他的痛苦的表情还在脸上没褪去,不是瞬间的惊愕,而是长时间的折磨导致的。 我推断的没错,旁边的众人,也就是死者的老乡和同事,跟赵一二说,他在工地上干活,也该他出事,不知道怎么就掉进电梯井里。都不知道掉下去多长时间,晚上没回去工棚,大家也不以为意。第二天中午了才想起这个人,有可能出了事。才在电梯井里给找着。 老板当时还挺仗义,说救护车慢,马上用自己的小车送他去的医院。结果到医院不久还是断气了,医生都可惜,其实伤的不算太重,就是时间耽搁久了,失血过多。 人死了,老板立马就翻脸,只同意给点钱,两三千块就想打发。 工地的老乡当然不答应。跟老板扯皮。老板马上招呼人要把这个死者拖到火葬场给火化。 老乡都急了,这才到医院来,他们都是重庆秀山一个乡里一起出来,或多或少,都带点亲戚关系。人出了事都互相照应,可那里搞的赢有背景的工地老板呢,告状都没用,警察都说了,人死了就要火化,老这么堵着,是违法的。 年老的那个说的眼睛水,汪汪的。一再的重复:“我们不要赔偿也不行吗?就想根伢子有个混沌的尸首回去。” 他们老家的风俗就是人死在外面,也非得送回家安葬。才算是入土为安。 这也是湘西赶尸盛行的原因。 王八比我胆大得多,我故意听老汉讲话,不去看尸首。可王八却围着尸首滴溜溜的转了好几圈。眉头皱着,好像在想什么问题。 我看着那个死者,直挺挺的躺在那里。身上盖着白布,一条腿蜷曲着,这是临死前痛苦痉挛的姿势。我眼光下垂,心里彷佛被什么一只手狠狠的揪了一下。担架放的并不整齐,一个手把伸在病床外一点,上面正在一滴一滴的滴血,也说不上完全是血,而是粉红色的人体分泌的液体,又看着是淡黄色。 从旁人说的话推断,他至少已经死了两天了。我吸了一口冷气。 赵一二安抚了这群人。对他们说道:“确定他们后天要来强行拉人吗?” 众人都点头。表情绝望的很。 “你们能不能多拖住他们一天,就一天。”赵一二说道:“剩下的事情,你们就不用管了,你们就尽到心意了。” 众人隔了一会,说道:“行,一起出来,这点事情,我拼死也要拖到大后天。” 赵一二和众人说着话,好像在交代什么。众人都围着赵一二。 我把王八拉过来,用手指了指那个担架把手,“死了两天还在滴血呢……” 王八拉着我蹲下来,把靠近把手的被单,慢慢掀起。我不想看,但还是看了。尸体的身下,在担架上,积了一滩血水。就是我刚才看见的油脂和血的混合体液。在担架的帆布上渗不下去,积的多了,才从把手上往下滴。尸体皮肤全部上表面都凸起一个个小水泡,一些水泡已经破了,那些体液正顺着肢体,往下流。 这他妈的什么毛病。我捂着嘴和鼻子,用手指那些水泡,眼神问着王八:怎么回事? 王八小声说,“这些水泡是死后才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这些,他不是摔死的吗?”我问王八,“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王八对我摇摇头,示意我别多问。扬扬头,意思说,我们待会出去再说。 直接输入图片链接即可插入图片,限5个链接我不再问了,王八却又把那被单继续往上掀,我心里说:“别掀了,别掀了……” 可王八并不停止,我看见了一个让我惊赫的东西:一条蛇盘在尸体的大腿上。我耶的叫了声。 怎么会这样! 王八也被吓了够呛,坐在地上。 旁边正在和赵一二说话的老汉,突然就走过来,把王八掀开,用手整理被单,把被单死死的掖好,对着我说“你们干什么!别乱动……” 旁人也挤过来,把我和王八看着,看样子若非我们是跟着赵一二来的,就要动手揍我们。 赵一二连忙把我们拉开,跟众人告辞,“你们放心,我答应了黄莲清,该做的一定做到。”匆匆扯着我们走出停尸间。 赵一二边走边问:“你们看见什么了?是不是有蛇,是不是……是不是?” 虽然赵一二不止一次这样洞察万象,可我还是打心里佩服赵一二这个什么都知道的本事。 王八说:“是的,青蛇标。” 赵一二骂道:“这个老糊涂……真是个老糊涂!” 我懒得听师徒二人莫名其妙的对答。 心里想着刚才那具尸体的古怪。还在后怕。 我问道:“赵先生,你是要我和王八把这个尸体弄回湖南吗?可是只有湘西才赶尸啊。” 说着话,我们已经走到医院门口,就看见一辆警车已经停在门口了。一个警察跟着一个包工头模样的人,和我们擦肩而过,向停尸间走去。隔了一会,就听见停尸间里面闹哄哄的。 赵一二有点急了,“时间很紧,我要走了。” 赵一二走了几步,又回头,对我说:“这个事情,你们能干就干,不能干就算了。别勉强。” 我正想说,我不想做,赵一二却匆匆的走了。 留下我和王八,站在路边。我问王八:“赵先生这是急着去那里啊。” “还记不记得那个石础,”王八说:“他要用那个东西镇蛟,在水布垭,现在冬天,枯水,这几天的时辰最好。” “我们这是真的要去赶尸吗?”我接着问:“这是宜昌,不是湖南贵州。” “这事,师父跟我说过。”王八说道:“以前我也一直想着一个问题,湘西的人死在外面,都需要赶尸匠把尸体赶回去。可是说起来,赶尸的范围都离不开湘西方圆几百公里的距离。若是超出这个距离了呢,比如跟刚才我们看到的死人一样,死在了湖北,怎么办?” “是啊,是啊,从没听说过。” “师父说了,还是一样,赶尸。”王八见我一副吃惊的样子,连忙说道:“只是没到湘西那块地方,一般的赶尸匠赶不动尸体,就只好请尸体所在当地懂道行的人帮忙,把尸体弄到和湘西交界的地方。” “赵先生就是给那个什么秀山的黄莲清帮忙?” “是的。” “那怎么赶,尸体都赶不动……” 王八呆了一会,才说道:“其实师父要我找你,不是别的,只是要你干力气活。他要我们把尸体背到水布垭去,他在那里等我们。” “这是背尸,不是赶尸。” “谁说的,背尸不是赶尸,赶尸难道非要是那种跟着人一跳一跳的吗?” “那我们怎么背?” “师父说了,那就看我安排,只还要弄得走,怎么都行。而且,在晚上子时之后,阴气旺盛时,能把尸体喊魂喊回来点,能跟着我走,也说不定。”王八把那本古书,拿出来,“我已经会招魂了。” 我还想找理由,让王八和我推辞这件事情。可是看着王八非常有把握的样子。就说不下去了。 王八看懂我的心思,说道:“师父说了,你不愿意,就不勉强你。” 我不敢把话说死,敷衍着说:“让我想想。”其实我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不干了。要我背着个尸体,晚上到处跑,还不如杀了我。 王八说道:“三天后晚上十点半,我在火葬场等你。等到十二点,你不来,我就不等了。” 和王八分了手,我回到屋里。看见曾婷还睡在床上,这个时候已经是她上班的时间了。可她还没走。我把曾婷摇醒,“你迟到啦,还不去上班。” 一看曾婷,懒懒的不想动。曾婷细声说道:“我不舒服,今天不上班了。” 草草洗漱一下,我也睡了。我打算明天就给王八打电话,就说我不去了,当面不好意思说,打电话就容易说出口些。 晚上我就做噩梦,看见那个尸体,站在我面前,身上流着脓水,对着我喊:“背我……背我……”我被他说的心软了,就想去背,刚走近,手扶到那个尸体的胳膊,那尸体的胳膊一下就化成了一条蟒蛇,顺着我的手缠绕起来,一直缠到我的脖子,我憋得换不过气。呜呜的挣扎。 我急的要命,可又听见尸体的呻吟声,一声一声的听的瘆人。 我猛地坐起来,醒了。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一看天都亮了。我还在回味刚才的恐怖梦魇,却听到耳边,又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呻吟。 是曾婷在哼哼,我一看,她正蜷曲着身子,捂着肚子,一声一声在呻吟。 我忙忙穿好衣服。又拿来衣服要给曾婷穿,要带她去医院。 曾婷死活不干,“我没事,睡一会就好了。” 我火了,把被子掀开,拿了件袄子,把曾婷一裹,拿了条毛线裤给曾婷穿,这丫头不听话,就是不愿意跟我上医院,两条腿乱弹。我一烦,把她屁股使劲拍了一下,才老实。 可是看样子,曾婷疼的厉害,坐起来都难,走不得路。我拦腰把曾婷抱起,往门外走。 边走边骂曾婷:“还不去医院,犟什么犟……” 曾婷胳膊勾着我,用一只手扳了扳我的下巴,我扭过头,和她看着,看见曾婷对着我眯着眼,撇嘴笑着。 “还笑,笑个批!”我还没骂完。曾婷突然就呕吐起来,吐的东西混合着鲜红的血迹。 我一下就慌了神,连忙拦了的士,往最近的医院送。 厉害,太好看了。 可惜刚看到精彩处就没了。 老蛇,关于拜师之走阴那一段,好像有点儿小问题。疯子八字六个火,一般鬼魂碰到他都会被他烧伤,所以远远地躲着他。而当时正在走阴的王八,按你之前的叙述,他是少一魄的人,基本上就等于一个鬼了,为什么在最后王八过桥的时候,疯子还能跑过来搀扶他?按道理,疯子会把王八烧伤的啊。 ###@@@@@@@@@@@@@@@@@@@@@@@@@@@@@@ 谢谢你这么注意我写的内容 可是还有个东西啊 那个螟蛉,交换给了王八后,疯子才能扶他的。 螟蛉是赵一二给王八保命的东西呢 到医院一折腾,曾婷住了院,检查结果是她十二指肠溃疡。住院保守治疗。 我坐在曾婷旁边,嘴里骂着她:“你卖酒的还是陪酒的啊,为了多卖点酒,命都不要啦。” 曾婷现在没力气跟我吵,就耍赖地朝我笑。我就不好意思说下去了。心里却着急:刚才在医生跟我催钱了,要两千块的押金,我和曾婷都没有医疗保险。而且我现在手上只有三四百块钱。付了检查费,已经告罄。 想了想,找曾婷要了董玲的电话,叫董玲来医院帮我照看一下曾婷。 打了电话回来,我问曾婷的家在那里。 曾婷咬了嘴唇就是不说。 我说,董玲马上来了。 就走出去找曾婷的父母去。总不能别人的姑娘病了,都不通知一下。再说,我确实没钱了。 还好,我们以前读的初中都是一个子弟学校。子弟学校的学生父母都是同一个企业的。和曾婷认识这么久了,从平时的口风,大致也知道他父母的基本情况,曾婷在说她老家的时候,无意提起过她父亲的名字。 打听曾婷父母的家难不住我。我找到以前的一个初中同学,他现在在这个企业的劳资科上班,我把大致情况一说。那同学想了想,哈哈,笑起来,不就是郭老师的女儿吗,是不是确定叫曾婷啊。郭老师的老公姓曾,以前是**科的科长,现在退休了,前两天还来我这办了养老保险手续的。 “你不会说是郭玉这个郭寡母子(宜昌方言:凶恶阴毒的女人,这么说也有诅咒的意思)吧?”我目瞪口呆。 同学说了下大致的方位——河运新村*栋*单元***号。我向这个地方走去。边走边想,没想到曾婷是郭玉的女儿。我到现在都不会叫郭玉为老师,我一直都不认为她不配当个老师。 郭玉现在搬家了,当年她家住平房的时候,家里玻璃被我经常砸破,那个被我吓唬的哇哇大哭的小丫头片子,竟然是曾婷!当年我不只一次的在背后大骂,要操郭玉家的所有女性,没想到啊没想到,老天还真记得这事儿…… 既然知道曾婷是郭玉的女儿,我就不难理解,她为什么不在家里住了。就算是家里条件再好,我估计,曾婷也不愿意回家的。可是现在曾婷在医院里躺着,不找她父母想办法又能怎么样呢。 果然,郭玉的表现,和我预料的一模一样,她已经认不出我这个曾经的学生了。但对当我在门口对她说曾婷在住院的时候,立即用我当年无比熟悉却又恶心的语气说道:“是不是堕胎了?” 郭玉的对自己女儿都这中尖酸刻薄的语气说话。而且说话的时候表情特别激动,和话语的冷漠成反比,我太憎恶这个语气了,当年我就受够! 我气的要命,立马反身走去。边走边说:“在二医院住院部*楼***室。反正我把话带到了。” “你们自己做的好事,自己去解决,当初说了永远回来的,永远不来求我的,现在怎么又知道来找我了……呜呜……不要脸死女伢子……不把自己当人……”虽然郭玉在哭,我觉得恶心。天下竟然有这么当妈的,我算是领教了。看来当她姑娘比当她学生还要痛苦百倍。怪不得曾婷从来不回家,病了也不愿意我找她家人。 我走在路上,灰心丧气,我觉得自己好没有用,二十多岁人了。连两千块钱都拿不出来。女朋友住在医院,自己只能在街上闲逛。做人做到这样,还不如真的找块豆腐撞死了算球。我走到一个小卖部,打算给王八打电话,心里想着,这次找王八借了钱,可就没面目跟他推辞赶尸的差事了。王八肯定会答应借钱给我,然后漫不经心的提起一下,后天晚上你来不来啊……我猜他就会这样,肯定会这样。 我把话筒又放下了。 我走到九码头的河边,看着一群游客从客运站里,嘻嘻哈哈的走出来,走到街上,好奇的打量着宜昌的街道。我看着,心里无来由的就生出愤恨:凭什么你们都开心,我就这么倒霉。 看见一个五十多的妇女,肩上背了一个很精致的坤包,她刚刚打了电话,放了进去。我看她身上的呢子大衣,并没有口袋,知道她的钱包肯定在坤包里面放着。 心里激动,突然就想冲过去,把坤包给抢过来,然后跑掉,我从小在九码头长大,地形熟的很,跑到小巷子里,谁也追不上我。 心里想着,就不由自主地跟在那个外地妇女身后。越走越近。 正想实施这个大胆的想法,客运站的派出所的一个警察从旁边插了过来,估计是看见我的样子可疑。我顿时泄了气。走到马路的另外一边。心里鄙视自己,连犯法都没得狠气,老妈骂我骂的没错,我就是个死无滥用(宜昌方言:窝囊废)的东西。 在街上转了一遍,还是想不出来注意。我从学校出来一直都混的不好,很多同学都不愿意借钱给我了。爹妈呢,我想了一下,就打消这个念头。 眼看时间不早了,肚子饿起来,想起来自己从早到晚,还没吃过任何东西。不知道曾婷吃了没有,她现在能不能吃东西,也搞不清楚。 回到病房,正看见,董玲在喂曾婷喝稀饭。董玲其实还是蛮照顾人的,可惜王八…… 董玲看见我了,就骂我:“你这人怎么拉,婷婷都病成这样了,你倒是跑哪里去了,给我打了电话就跑,我来了就她一个人,你是怎么当人家男朋友的……” 曾婷不说话,只是微微笑。看样子她除了气色差点,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我受不了董玲连珠炮的责难。马上走到病房里去。走到电梯出口的大厅一角,蹲着抽烟。心里苦闷,烦躁得很。 忽然就看见郭玉从电梯里走出来了,提着一个保温杯,走出电梯了,却站着不动。站了好长时间,我的烟抽完了,才往病房的方向走去。 我怕郭玉当面去骂曾婷,就跟在后面,免得闹起来。可是郭玉挨着病房的窗口一个一个的找,看到曾婷的病房了,却没有进去。我担心她随时会冲进去大骂自己的女儿,到时候可怎么收拾。 不过这担心是多余的,郭玉站了一会,并没有进去,而是转头向护士室走去。郭玉问护士,曾婷的情况,就把保温杯给放在了护士室的桌子上。走的时候,什么都没说。等护士发现了,知道她是曾婷的家人,自然会送到病房的。 郭玉又走到临床医生的办公室,刚好就在通道里一问,就是负责曾婷的医生。 郭玉问需要多少钱,手就在掏腰包。 那个医生很奇怪,“钱已经给了,曾婷的男朋友给的。” 这下我呆住了。 郭玉也搞黄昏了,嘴里念着:那个穷小子,不是刚去找我要钱吗…… 医生就带郭玉去看账单的签字。 我顾不得许多,也走近了,抢上去看,签名是董玲。 郭玉也看见我了,对我说:“你缴费就缴费,怎么写个女孩名字?” 收银员说:“不是他,是个戴眼镜的小伙子,给的现钱。” 我其实早应该想到,无论什么事情,董玲知道了,就等于王八知道。 可是我没想到,王八这次竟然不动声色的帮我。难道是怕给我施加压力吗。我把自己的脑袋捶了一下:王八肯定看出来我不愿意跟他去赶尸了。所以故意背着我帮我付钱。就是不愿意让我觉得欠他的情。 我有到了病房,不出所料,董玲就恶狠狠对我说:“你快点挣钱去啊,我可是用我的压箱钱(宜昌风俗:女子出嫁带到婆家的钱)帮你们缴的费。你可要快点还。” 我无奈的笑笑,不忍心戳穿。 晚上董玲回去了。我趴在病床旁边睡,病房里空调开了,我热的要死。衣服脱了又冷,曾婷说道:“这床挤得下两个人,你睡上来。” 我一上病床,曾婷就紧紧把我搂住。头靠在我胸口上,温顺无比。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温润,从腹部升起,溢满胸腔。鼻子酸酸的。 又过了一天,曾婷的气色好些了。毕竟她年轻,身体恢复快。胃病本来就是她平时不注意饮食习惯引起的,喝酒又没得节制,比我还凶。睡了两天,又吃了几天稀饭。鸡汤是她妈郭玉送来的,两天都是护士提进来,说她妈妈又把鸡汤忘在护士室了。 曾婷不动声色给喝了,当做没听见。 我也觉得郭玉太固执,既然担心姑娘的病情,天天到护士室去询问,就不能到病房来亲自看一看吗。 这一天终于到了,天气变得更冷。窗外的寒风刮的呼呼的。 到了晚上九点,我对曾婷说:“我走了,这几天就不来了。反正晚上你也不用输液,白天有董玲在……自己注意点……” 走到门口看了看曾婷,曾婷眼睛红红的,想说什么,却什么都不说。 人的冲动都是暂时的,无论我在路上如何满腹悲壮,义气填膺。可是从麻木上下来,看着火葬场的大门。刚才的激情,登时褪却。火葬场的建筑建在半山坡上,在黑夜里看着无比阴森。在我看来,就是个张牙舞爪的怪兽,等着我自投罗网。 山里的寒风比市内更猛,一下就把我的层层衣物都穿透。冷的我浑身哆嗦。 火葬场的门房,看见我了,什么话都不说,就把栅栏门开了条缝。示意我进去。 我走进去后,门房仍旧不说话,把门给关上。 我顺着火葬场里面的坡道往上走。火化炉在半山腰。 我心里努力不去想一些恐怖的事情,可是脑海里的恐惧感,无论怎么努力,都挥之不去。炼人炉这个建筑里好像一个人都没有。门却开着。门里面是个长长的通道,通道尽头,有点灯光。我来过火葬场,知道这甬道的左边就是火化炉,甬道尽头是个大厅,专门停放排队等待火化的尸体。 我不敢进去,在外面喊:“王八,王八,王鲲鹏……” 没人回答我,我的声音被呼啸的寒风吹得无影无踪。 我想着不能站在这里跟着傻子一样的老呆着。下了下狠心,硬着头皮,走进门里。 一进门,外面的寒风声音立马就消失。通道里安静无比,却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到尽头的那点灯光。我胆战心惊,慢慢提脚向前走去。 “咚咚”两声,身后的门突然被风吹的关上了。我连忙向回跑,拼命的去推门,可是门怎么都推不开。我吓的黄昏了,推了半天,才想起来,门是朝里开阖的。一拉,果然,门才开了。 可是我更害怕了,这证明,风是从甬道里往外吹,才把门给阖上的。 我身上抖得更厉害,腿又是软的,一步一步的往里面挪。内心纠结无比,一面是内心的本能不要进去,不想进去;一面是催促自己快点走,快点走到甬道尽头,王八在那里等我。 我狠了狠心,脚步加快了点。可是一走快,人就撞到了一个东西上,一个坚硬的东西狠狠的顶在我腹部,膝盖也撞了上去,一阵疼痛。我身体因为惯性,上半身已经压倒了前方,手向下一伸,按在一个较柔软的物体上,保持住身体平衡。另一只手摸索,才知道自己撞到了一个活动病床上,医院这种病床多的是,移动方便。火葬场也有,专门放死人,推到火化炉的。这火葬场的工人也太缺德了吧,下了班都不收拾一下,把病床弄得乱七八糟的,横在通道中间。 想到这里,我身上的血液都冷了。因为我知道,我现在手上按着的较柔软的东西,是什么。 透过我手掌的触觉,我甚至能感受到尸体的躯体被我挤压,细微的骨骼绷绷收缩的声音。还有肌肉反弹的轻微颤动。 “荷——”我相信我听见了身下的尸体发出了一声叹息,一股植物腐烂的恶臭扑鼻而来。我大赫,用力把这个活动病床往旁边一摆,往前冲去。 又撞到了一个病床,我绝对能够肯定,上面有一具尸体。我故技重施,把病床往旁边推,可是推不动,旁边也是病床,而且横七竖八的停放着,现在被我推的卡住了。 我急了,爬到病床上,想翻过去,站到病床上了,视线开阔了点,而且现在离前方的灯火近了些。我看清楚了点病床的位置。就在病床上跳着。 可是……可是…… 我一脚踩在一个尸体上。那尸体发出了一声尖叫。 不是尖叫,我劝说自己。努力让镇定下来,只是尸体食道里没有消化的事物腐烂化出的气体。被我踩出来了。我安慰我自己,别担心,这个有客观的解释的。 可是我不管怎么样努力压制内心的恐怖,我仍旧害怕至极,我往前面一个活动病床上又跳过去,故意跳的偏了点,就是不想踩到上面的尸体。可是我没站稳,从上面摔倒地上。 下面发生的事情,我就无法解释了,我无法用任何理由为自己解释了,安慰自己了。 病床上的尸体因为我的手在挣扎中,扯住床单不停的拉扯(我现在手在扯着胡乱挣扎,但当时我自己不知道),上面的尸体,一下又一下的从病床上往床边挪动,然后翻过身,狠狠的扑到我身上。 尸体的手臂本来是横着交叉在胸前,掉下来的时候,突然就伸开了。在我的视角看来,就是一个回魂的尸体,伸开双臂,扑向躺在地上的我,要把我死死抱住。 我狂叫:“王八,救命……” 我把身上的尸体狠狠掀开,站起来,没命的往甬道尽头跑去,边跑边喊着:“王八……王八……你到底在那里……你在干什么!你在那里……” 我嘭的撞开了甬道尽头,那扇门后有王八,妈的,我要打这个狗日的,我喊了他这么多声,他为什么就不回答我。 当然没人会回答我,因为王八不在里面。 人的冲动都是暂时的,无论我在路上如何满腹悲壮,义气填膺。可是从麻木上下来,看着火葬场的大门。刚才的激情,登时褪却。火葬场的建筑建在半山坡上,在黑夜里看着无比阴森。在我看来,就是个张牙舞爪的怪兽,等着我自投罗网。 山里的寒风比市内更猛,一下就把我的层层衣物都穿透。冷的我浑身哆嗦。 火葬场的门房,看见我了,什么话都不说,就把栅栏门开了条缝。示意我进去。 我走进去后,门房仍旧不说话,把门给关上。 我顺着火葬场里面的坡道往上走。火化炉在半山腰。 我心里努力不去想一些恐怖的事情,可是脑海里的恐惧感,无论怎么努力,都挥之不去。炼人炉这个建筑里好像一个人都没有。门却开着。门里面是个长长的通道,通道尽头,有点灯光。我来过火葬场,知道这甬道的左边就是火化炉,甬道尽头是个大厅,专门停放排队等待火化的尸体。 我不敢进去,在外面喊:“王八,王八,王鲲鹏……” 没人回答我,我的声音被呼啸的寒风吹得无影无踪。 我想着不能站在这里跟着傻子一样的老呆着。下了下狠心,硬着头皮,走进门里。 一进门,外面的寒风声音立马就消失。通道里安静无比,却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到尽头的那点灯光。我胆战心惊,慢慢提脚向前走去。 “咚咚”两声,身后的门突然被风吹的关上了。我连忙向回跑,拼命的去推门,可是门怎么都推不开。我吓的黄昏了,推了半天,才想起来,门是朝里开阖的。一拉,果然,门才开了。 可是我更害怕了,这证明,风是从甬道里往外吹,才把门给阖上的。 我身上抖得更厉害,腿又是软的,一步一步的往里面挪。内心纠结无比,一面是内心的本能不要进去,不想进去;一面是催促自己快点走,快点走到甬道尽头,王八在那里等我。 我狠了狠心,脚步加快了点。可是一走快,人就撞到了一个东西上,一个坚硬的东西狠狠的顶在我腹部,膝盖也撞了上去,一阵疼痛。我身体因为惯性,上半身已经压倒了前方,手向下一伸,按在一个较柔软的物体上,保持住身体平衡。另一只手摸索,才知道自己撞到了一个活动病床上,医院这种病床多的是,移动方便。火葬场也有,专门放死人,推到火化炉的。这火葬场的工人也太缺德了吧,下了班都不收拾一下,把病床弄得乱七八糟的,横在通道中间。 想到这里,我身上的血液都冷了。因为我知道,我现在手上按着的较柔软的东西,是什么。 透过我手掌的触觉,我甚至能感受到尸体的躯体被我挤压,细微的骨骼绷绷收缩的声音。还有肌肉反弹的轻微颤动。 “荷——”我相信我听见了身下的尸体发出了一声叹息,一股植物腐烂的恶臭扑鼻而来。我大赫,用力把这个活动病床往旁边一摆,往前冲去。 又撞到了一个病床,我绝对能够肯定,上面有一具尸体。我故技重施,把病床往旁边推,可是推不动,旁边也是病床,而且横七竖八的停放着,现在被我推的卡住了。 我急了,爬到病床上,想翻过去,站到病床上了,视线开阔了点,而且现在离前方的灯火近了些。我看清楚了点病床的位置。就在病床上跳着。 可是……可是…… 我一脚踩在一个尸体上。那尸体发出了一声尖叫。 不是尖叫,我劝说自己。努力让镇定下来,只是尸体食道里没有消化的事物腐烂化出的气体。被我踩出来了。我安慰我自己,别担心,这个有客观的解释的。 可是我不管怎么样努力压制内心的恐怖,我仍旧害怕至极,我往前面一个活动病床上又跳过去,故意跳的偏了点,就是不想踩到上面的尸体。可是我没站稳,从上面摔倒地上。 下面发生的事情,我就无法解释了,我无法用任何理由为自己解释了,安慰自己了。 病床上的尸体因为我的手在挣扎中,扯住床单不停的拉扯(我现在手在扯着胡乱挣扎,但当时我自己不知道),上面的尸体,一下又一下的从病床上往床边挪动,然后翻过身,狠狠的扑到我身上。 尸体的手臂本来是横着交叉在胸前,掉下来的时候,突然就伸开了。在我的视角看来,就是一个回魂的尸体,伸开双臂,扑向躺在地上的我,要把我死死抱住。 我狂叫:“王八,救命……” 我把身上的尸体狠狠掀开,站起来,没命的往甬道尽头跑去,边跑边喊着:“王八……王八……你到底在那里……你在干什么!你在那里……” 我嘭的撞开了甬道尽头,那扇门后有王八,妈的,我要打这个狗日的,我喊了他这么多声,他为什么就不回答我。 当然没人会回答我,因为王八不在里面。 只是火葬场停尸的大厅。里面胡乱停放着等待火化的尸体,至少有七八具。一盏昏黄的灯泡在屋顶亮着。 没有王八,这里没有王八。 我还以为自己没仔细看,又往里面走了几步,又看了一遍,只有死人,没有王八。 他在捣什么鬼!我心生愤恨。王八,你到底死那里去了! 我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哪怕一秒钟。于是马上转身,往回跑。 我走不了。 停尸大厅的门站了一个人,就是我刚才进来的那个地方。就在我面前,可是这个人不是王八。 是附属医院我们去看的那个摔死的年轻人。 那个摔死的年轻现在,浑身赤裸,身上只有一条短裤穿着。皮肤到处都是溃烂的,留着脓血。那个诈尸的年轻人一只手臂对着我抬起来,眼睛看着我。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我知道他在对我说:“背我……背我……”那个年轻人的手臂上缠绕了一条蛇,蛇头正对着我吐着信子。 和我前几天的梦境一模一样。 我听到了一声惨烈的呼喊,在空旷的大厅里回绕,久久不散。 隔了好一会,我才发现,这个惨叫,是发自于我自己的喉咙。 只是火葬场停尸的大厅。里面胡乱停放着等待火化的尸体,至少有七八具。一盏昏黄的灯泡在屋顶亮着。 没有王八,这里没有王八。 我还以为自己没仔细看,又往里面走了几步,又看了一遍,只有死人,没有王八。 他在捣什么鬼!我心生愤恨。王八,你到底死那里去了! 我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哪怕一秒钟。于是马上转身,往回跑。 我走不了。 停尸大厅的门站了一个人,就是我刚才进来的那个地方。就在我面前,可是这个人不是王八。 是附属医院我们去看的那个摔死的年轻人。 那个摔死的年轻现在,浑身赤裸,身上只有一条短裤穿着。皮肤到处都是溃烂的,留着脓血。那个诈尸的年轻人一只手臂对着我抬起来,眼睛看着我。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我知道他在对我说:“背我……背我……”那个年轻人的手臂上缠绕了一条蛇,蛇头正对着我吐着信子。 和我前几天的梦境一模一样。 我听到了一声惨烈的呼喊,在空旷的大厅里回绕,久久不散。 隔了好一会,我才发现,这个惨叫,是发自于我自己的喉咙。 我连忙往后退,退了几步,身后撞到一个活动床上。推不动了。我吓得呆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死人能站起来。以前草帽人附身的时候,最多也就是能看见飘渺虚无的鬼魂而已。和现在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不过我发现那个死掉的年轻人,移动的很慢。 倒是那个青蛇标在他身上窜上窜下的飞快移动。突然那条蛇就被尸体身后的一只手给捏住,被提了起来。一个老头子从尸体身后冒出来,板着一张脸,恶狠狠把我看着。 又一个! 我吓得连喊都喊不出来了。 那个老头子对着我喊道:“你叫个什么叫,差点就让你搞砸了。” 我听见这个是活人的声音,虽然是个破锣嗓子,比听见徐怀钰唱歌都悦耳。 恨不得把他这个老头给抱住。王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出来了,对我说:“不好意思,我们还以为你不来了。” 那老头子把蛇提起,小心翼翼的塞进一个大玻璃瓶子。对着王八说:“这就是赵先生说的小徐啊,我看就是个胆小鬼么,连死人子站起来都怕,幸好赵先生没收他做徒弟。不然脸都要被他丢尽了。” “你们刚才去那里了,怎么不答话,我喊了你这么久!”我惊魂未定,都要哭了。 “我以为你不来了撒,就和霍师傅想方设法的把尸体上的蛇给收起来。霍师傅说了,蛇在尸体身上,我喊不回来魂的,喊回来的魂,都要被青蛇标给收了。” “你们刚才在那里?你们怎么不出来,害的我……” “我们刚才在火化炉那边,”王八迟疑了一下,“刚刚喊了魂,不敢答应你,怕惊动了……” 我明白了,原来王八在练习赶尸呢。他说过他回招魂的。现在那个尸体,挺直着躯体,站着不动。王八对他一点都不害怕。在尸体身上上上下下的拍着,又贴了一个符贴在尸体身上,念几句词,摇了摇手上的铃铛,那尸体就真的跟着王八走了一步。 “你们在火化炉干什么?”我恨恨的问。 “明天要拿着东西交差,”那个老头子说道:“民政局都来人了,非要我火化,我答应了赵先生,要把尸体交给你们。所以只有加夜班,烧了几个人,余了些灰出来。明天顶数。” 王八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对霍师傅说道:“十一点过了,那我们走啦,这次辛苦你儿了。” 霍师傅说道:“不是赵先生,我都不晓得现在什么样子了,我当初就答应过赵先生,无论什么事情,只管打个招呼……还有,小王,你别以为你现在赶得动尸体了,出了火葬场,你还是弄不懂的,这里阴气重,尸体才听你的。出去了,你们还是要背。” 王八却信心爆棚,“没事,没事,我已经会了,师父给的书,上面的方法很管用。” 霍师傅说道:“给他穿衣服吧。”说着就去一边拿了件寿衣出来,把我看着。意思很明显,要我帮忙给尸体穿上。 王八不知道施了个什么法术,那尸体就倒下,王八稳稳扶住。霍师傅把寿衣递给我,我拿着寿衣,咬咬牙,给尸体穿起来。那寿衣本来是个老头子的,衣服小了一号,我穿的艰难无比。不过尸体现在安静的很,还是勉强给他穿上了。 霍师傅走到甬道上,手脚麻利的把活动床都给推开,看来他是这里的老烧尸工了,黑暗中都无比熟悉。我和王八,走出火化炉的建筑物。又到了户外,冷风吹来。我又开始发抖。 王八向霍师傅拜了拜,“我们走啦。” 霍师傅笑着说:“看见你师父了,就说我老霍蛮惦记他的,有时间来喝酒。” “鬼才找你喝酒呢!”我心里暗暗骂道。 王八现在走一步,身上的铃铛就响一声,尸体就随着铃声一步步的跟着王八走。 我在电影上看过赶尸,没想到让我看到了真实的赶尸。而且是我的好朋友在做这个事情。我无限感慨,怎么什么古怪的事情都让我给碰上了。 两人一尸,走到火葬场大门,门房仍旧是一言不发的把门打开,等我们出去了,门又关上,一句话都没说,问都不问一句。 霍师傅说的没错,尸体出了大门,就不动了。无论王八怎么施展法术,又是帖符又是念咒的,就是一动不动。 看着王八忙的不亦乐乎,我顾不上害怕,呵呵的笑起来。 王八没了办法,正急得抓耳挠头,那门房却又走出来,隔着栅栏门,递了两根竹竿和一把绳子出来。 王八叹了口气。示意我把竹竿平抬起来。 王八把尸体的胳膊抬起,把竹竿夹在尸体的腋下,然后用绳子把尸体的双臂捆在身体上,捆的很牢固。然后不说话,站到尸体的前面,用肩膀,把伸在尸体前方的竹竿子用肩膀给扛起。我一看,差点没把肚子笑破:“哈哈,这就是赶尸啊,王八,原来这么简单啊。” 我也把伸在尸体后方的竹竿给扛起来。两个人一前一后,跟抬轿子一样,把尸体给抬起来,竹竿很有弹性,随着我和王八的脚步,一颤一颤的,中间的尸体就顺着节奏一上一下。 我和王八就开始了赶尸的过程。 大冬天的,天气很冷。又刮着风,风声吹在山谷里,跟猫子叫唤一样。我和王八看着尸体,走在火葬场通往市内的山路上。 我走了两步,就不乐意了。看见这尸体老是在我面前晃晃悠悠的,看我的堵心。我对王八喊道:“停……停……” 王八停下:“怎么啦?” 我说道:“不行,我要和你换位子。我在前面,你在后面。” 王八想了想,“好,我们换。” 我换到了前面,走了几步,总觉得身后冷飕飕的,心里想着,妈的这尸体不就是在后面把我给盯着吗。会不会突然发难,把我给抱住,或是做出什么我想象不到举动。我越想越怕,背心一阵神经末梢反射的酸痒,“停下……停下……” “你还是回到后面吧。”王八有点不耐烦。主动走到前面。 我走在后面,心里安心多了,盯着尸体虽然郁闷,但被尸体盯着看,更郁闷。还是这样好些。 尸体本来是个很强壮的人,一百四五十斤,我和王八每人负重七十多斤,应该是比较吃力的。赵一二看来真的是要我当力工的。我搬运都当过,前段时间又天天早上起来爬几十百层楼,身体锻炼的结实的很。感觉不怎么吃力,可是王八养尊处优怎么久了,也没见他锻炼过,可他好像也不累。 我想了想,估计跟竹竿具有的弹性有很大关系。走了一会,我和王八的步伐开始有默契了,王八身上走一步之前,铃铛会响一声,我就会随着响声迈一步。 现在是晚上快十二点了,路上没什么行人,摩托车来之前,很远就有马达的轰鸣和灯光。我和王八就把尸体和竹竿平倒在路边的草地,做出走路的样子。 走了几十分钟,走到农校,王八停了下来,看着前方密集住户稀稀拉拉的灯火,不知道怎么办。 我懒得去想办法,我只是来干力气活的。王八和我站了几分钟,估计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能不知不觉的走过这段人烟集中的路程。 两个人抬起竹竿,继续前行。走到一个小卖部旁,里面的老板是两个年轻的夫妻。正在关卷闸门。女的就看见我和王八还有尸体了。女的好像要尖叫,却被他丈夫把嘴给捂住,然后卷闸门就轰得一声给拉下。 我心里一阵恶作剧的开心。 却马上开心不起来。 几条狗正在从四周的房屋里窜出来。尸体身上的腐烂气味,惹到狗了。 王八怕狗,吓的动都不敢动。还好有我,我不怕狗,从小就不怕,狗对我只有两个态度:要么看见我就跑,要么和我特亲热。 我和王八连忙退到路边的一个角落,我站到王八身前。手里握了个砖头,准备砸带头的那只大狗。可是狗子们冲过来的速度太快,领头的大狗从我的胯下钻了过去,我来不及阻拦。其它的几只狗,也纷纷擦着我的腿,跑了过去。 狗子的目标就是尸体,王八去阻拦,却被其中的两条狗扯住裤腿,被纠缠住。 其余的狗子扑到尸体上,开始狠狠的撕咬起来。我连忙去打那些狗子,可是狗子不理会我,就只是咬着尸体。我急了,拖着其中一条狠狠的揍起来。那条狗被我打的惨叫,在黑夜里凄惨无比。 王八忽然嘴里发出了几声奇怪的呼喝。那些狗才停止撕咬,楞了一会,尾巴都夹在后腿。四下分散跑掉。 我和王八不敢逗留,急忙抬起竹竿,快步前行。 又走到了无人的山路,我们累得气喘吁吁。我问王八:“你会这个驱狗的本事,怎么不早点使出来?” 王八说:“刚才我吓忘记了,看见你和狗子打起来,才想起。” “你还会这招啊,我以前这么不知道。” “师父教我的”王八说:“师父说他以前倒霉的时候,讨过饭,从叫花子那里学来本事。” “有没有什么本事,是赵先生不会的。”我挪揄王八。 “师父说,干我们这行,什么样的本事都要会一点,毕竟不是在城市里老老实实的呆着,要到处行走的,技多不压身。” 又走了一截,我们闷着没事,我无话找话:“刚才在火葬场,那条蛇,是怎么回事?” 王八迟疑一会,才说道:“师父说,这人一起的老乡,那个带头的老头子,应该懂一点事情,放了条蛇在尸体身上,就是想留住魂魄,可是弄巧成拙,我好不容易喊回来的魂,被蛇给收了。” 我想起了赵一二说过的蛇根的事情。“为什么又是蛇,蛇和人区别这么大,魂魄却能通。” 王八说道:“等我有时间了,再去研究这个事情吧。” 我脑袋了总要去想个什么事情,才能克服眼前这个浑身留着脓水的尸体。 我展开联想,中国人一直说自己是龙的传人,其实龙不就是蛇吗?伏羲和女娲的图腾,下半身就是缠绕在一起的蛇体。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有道理,不禁得意起来,忍不住对王八说了。 王八听了,不耐烦的说道:“瞎扯!” 我就不停的列举史书上关于蛇的传闻。王八就逐条地跟我辩驳。 两个人唠唠叨叨,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港窑路上,在双汇附近,我们又停下来,前面是港窑路,路上有明亮的路灯。我和王八可不能这个样子在市区里走路。 王八仔细的看了看尸体,不禁叫苦:“寿衣都被狗子撕烂了。” 王八想了想,对我说道:“不行,我要到家里,给他拿一套衣服来。” 我还没回过神。王八就丢下我走了,边走边说:“你在这里等着,我拿了衣服,再叫个的士来。” “你不会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陪着他吧……”我无助的喊着:“我跟你一起走。” “乱说。”王八走远了。 “你他妈的小心被车撞了。”我对王八走去的方向骂道。 天色黑黑,就我一个人了,不对,还有个尸体站在无垠的黑暗里。 王八不在,我不敢靠近尸体。可我又也不敢走远。那个尸体在黑暗里,虽然看不清脸孔,可我总觉得他在对我说:“背我,背我……” “背个批!”我自言自语,蹲在地上,掏出烟,可打火机一打燃,火苗刚出来,还没等我点烟,就熄了。我把外套解开,把打火机放到衣服里挡着风,又打火,可是跟刚才一样,火苗刚燃,就熄灭。 我愣住,手开始发抖。如果这打火机直接打不燃就还罢了。可是明明已经燃了,却熄掉。 肯定是被鬼吹灭的。我自己开始吓自己。手里就啪啪的不停的打火。搞了半天,才把烟给点着。 现在是几点了?一点,还是两点,也许三点。我下意识的去摸身上的抠机。可是抠机没带在身上。 一群很年轻的小伙子和女孩走过来。看样子是农校的学生,在外面喝了酒,现在才回校,没了车,准备走回去。 看见这么多人来了,我心里舒坦了。人多些,我就不怎么害怕了。 这群学生看见了我,一个男生连忙走过来,跟我打招呼:“这么晚,还有人在这里啊……嘻嘻……” 看来是喝酒喝醉了。 “兄弟,弄跟烟抽抽。” 我连忙把烟盒掏出来,给他们逐个打铺。希望他们能呆的久一些。 可是几个女生,却隔着几步站着,不敢靠近。 男生开始发酒疯,“兄弟,干脆给点钱我们花花。” 这下我就烦了,怎么都这样,老子读书时候好像也是这么发酒疯的,喜欢在街上纠缠陌生人。连他妈的台词都一样。下面他们就要说“别给我耍花样,把钱拿出来……” “兄弟,把钱借点给我们撒。”一个男生说着。 我当然不干,我身上没钱。他们肯定认为我是敷衍,老子要挨打了。 “哟呵。”另一个男生说道:“还有一个兄弟啊,你们两个这么晚,站在这里干嘛?” 我连忙说道:“别……” 那个群男生走到了尸体跟前。 “哈哈,怎么俏皮的衣服啊……”一个醉的厉害点男生说着。 可是其他的几个就没说话了。 那个男生好像酒醒了,没有往下说。他们都愣愣地站在原地。 隔了好久,其中一个狂喊:“妈啊。” 站在一旁的女孩也开始尖叫起来。 男生们转身一起跑起来。他们喊得太惨。我以为尸体诈尸了,也跟着他们跑了几步。他们回头一看,我跟着他们在跑,更加没命的喊起来:“鬼啊——” 我停下脚步,心里郁闷。老子就这么像鬼吗。 王八过了好久才回来。的士隔了好远,停在路边。 王八倒是不耽搁,三两下,把他带来的衣服给尸体穿上,然后背着尸体,往的士走去。 我在后面跟着。可是快到的士了,的士突然发动起来,一溜烟的开走了。王八喊着:“我还没付钱呢,你别走啊……” 我呵呵的笑:“明天农校里肯定闹得沸沸扬扬了。” 王八问我怎么回事。 我就把刚才那群学生,看见尸体,又把我也当鬼的事情慢慢说出来。 王八听了,也呵呵的笑。可是走了一会,王八停下,“我背不动啦,该你啦。” 我退了一步,“不行,不行,我不背。” “都到这时候了,你又说不背!”王八随即把声音放柔和,“乖,有我在,没得事的。” 我还能说什么,只好站在尸体前面,弯下腰。 尸体被王八扶到我背上,我刚直起身,就觉得尸体的双臂一合,把我的脖子给紧紧箍住。 我咦咦地叫唤,在地上转圈圈。王八说:“没事没事,是我弄的。” 背着尸体在路上走,比刚才用竹竿抬着走,就不扎人眼睛了。可是这样实在是太累。我和王八换了好几趟,才勉强走到地勘的门前。王八远远的招来一辆的士。打开后门,我扶着尸体,先把尸体放进去,然后挨着坐下。王八上了副驾驶。 “又喝醉啦。”司机的语气是那种见怪不怪的。 王八附和:“就是就是,叫他少喝点,可是不听,现在醉的跟死了一样。” “去那里?”司机发动的士。 “镇江阁。” 我坐在尸体旁,现在人多了,我胆子大了些,仔细看着尸体的脸。尸体脸上虽然黑的厉害,却看着有点血色。那个霍师傅,还是有点本事,把尸体脸上弄得挺干净。还给尸体头发梳了个偏分。 车到了镇江阁,我拖着尸体下了车,王八在前面故意拿个大钞,让司机找零,分散他的注意力。 可司机很警觉,不停的看我把尸体往车外拖。尸体毕竟是尸体,不是活人。他肯定看出端倪了。估计他在怀疑我和王八是杀人犯,准备往长江里抛尸。 王八使了个花招,我没看见他的动作,但我听见了他身上的铃铛轻微响了一声。 “麻木(宜昌方言:这里指醉酒的酒鬼,别的场合也有称呼呼载客摩托的意思),还不谢谢师傅,送了我们这么远。” 尸体竟然抬了抬手,在司机看来,是个表示感谢的意思。 我们到了镇江阁轮渡的渡口。等着天亮的第一趟轮渡,准备过长江。 我把王八的肩膀捶了一下:“本事啦,蛮行了嘛。” 王八笑着说:“小菜一碟,算个什么。” 天渐渐亮了。我和王八还有尸体都坐在江边的护堤台阶上,王八说了,现在没必要避人,越避越让人怀疑,干脆就把尸体当做病人,现在没人会注意别个的闲事。 我能怎么样。心里不禁有点佩服王八的机智。怪不得他靠的起律师。 冬天长江上很容易起雾。很不巧,我和王八就碰上了。长江上起雾,轮渡就不通,只能等雾散去。要过河的人聚集的越来越多。都站在渡口的护堤上,焦急的等着轮渡。 雾到了早上九点多,才慢慢的消褪一些,有人就在喊:“船来了,船来了……” 我也想长江上看去,果然轮渡一点点的在雾气中显出形状,就慢慢的往我们这边开过来。大家都一窝蜂的跑到渡口,我连忙背起尸体,也抢了过去。 “我这里有病人,麻烦大家让让,我这里有病人……”王八倒是蛮会利用尸体。 轮渡超载太多。船身都歪歪的。我和王八站在轮渡的靠轮机室旁边,这里柴油机的声音很大,人少些。 轮渡往长江对面的朱市街渡口开过去,开的很慢。我无聊的看着船身划开江面,泛起丝丝水花。天气很冷,水面上散着水汽。 轮渡到了长江正中,我忽然发现一个蹊跷的事情。轮船开了很久了,可是怎么老是不到对岸。我坐轮渡很多次了,轮渡过江需要多少时间,我心有数。可是现在,早就该到对岸了。 我心里疑惑,抬头看着前方的江中的西坝庙嘴。 (这里,我就要解释一下,毕竟看帖的童鞋,有很多不是宜昌人。西坝就是葛洲坝的坝基,是个江中的洲。庙嘴就是西坝这个洲的下游最末端,有个很高的建筑,是船闸的调度塔。) 隔了好久,我看着庙嘴的方位,竟然没有任何移动。 船被定在江中了。我连忙仔细看着江面,果然江面上如同镜面一般,好大一片,轮渡就如同被钉死在这个镜面般的水面中间。 熟悉长江的人都知道,江面越是如镜面般光滑,下面的水流就越是湍急汹涌。我从小游泳,看见这样的水面,就远远的游开。 说不定现在,水下就有个凶险的旋流,力量之大,连轮渡都不能脱身。 我想王八看去。王八脸色紧张,他也注意到这点了。王八下班抬了抬,我顺势看去。 看见轮机室的一个老师傅匆匆的走出来,向船长室走去。几个水手,正在甲板上神色紧张的走来走去。 忽然一个女声叫喊起来:“船歪啦,船歪啦。” 我的确发现,我站的这边的船舷,离水面很近了。甲板在倾斜。 众人都慌乱起来,混乱不堪,本来靠另一边的乘客,也纷纷挤过来,到这边的船舷看个究竟。船身倾斜的更严重。 “大家别慌,大家别慌,这只是正常状况,不要慌,我们正在解决,这是正常状况。大家请坐回原位。不要慌。”轮渡的喇叭开始发出声音,说的很冷静也客气。 可是船上的水手却非常凶狠,恶狠狠的吼着众人,要乘客回到原位。 船身还是倾斜着,船上的众人,更加紧张,有小孩子在哭。 我对王八说道:“怎么办,是不是跟这个兄弟有关?”我指了指身边的尸体。 王八说:“怎么这么不顺呢,我明明把功课都做足了啊。我在他身上贴了避水符的,怎么还是招了水里的东西……” 船上的喇叭又开始响了:“有哪位病重的乘客,请亲属带他到后甲板来一下。” 我和王八咯噔一震。 这船上的人,说话属于很客气了,他其实知道有死人在船上。只是没有明说。 我把王八看着,“怎么办?两三百号人命在船上呢?怎么办……怎么办。” 王八愣着不做声,在想什么。 “我们不能为了个死人,连累这些人命吧?” 船舷离水面只有一米多点了。船倾斜的厉害。 “我去跟船长说,看怎么把尸体扔进长江……” “不行。”王八突然说道:“我看船不见得会翻。” “你在放什么屁?”我骂起来。 “你没注意到吗?”王八慢悠悠的说道,慢的我想打他。 王八继续说:“船上的人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是因为有这个尸体了?船被水下的东西给焊(宜昌方言:死死吸住)住,原因有很多种。为什么喇叭里喊话的人这么确定知道是因为这个死人?” “我怎么知道!”我压低声音,“我只知道,水里的东西肯定是冲着尸体来的。” “相信我。”王八拍拍我的肩膀,“船会没事的。” 船上的几个水手正在人群里仔细的看察,我知道他们是在找死人。王八早就把尸体弄着坐在甲板上栓缆绳的柱墩上,面朝着船舷外,还把手臂搁在栏杆上。尸体就像个满腹心事的人,默默的看着长江。 水手朝我们的方向来了。我心里想着,快点来。把这尸体看出来。可是也想着王八也许是对的,如果那样,王八岂不是很失望。他不是个喜欢放弃的人。 水手越来越近了。 王八忽然站起来,向水手走过去,“我要见你们轮机长。” “待会再说,我们有别的事情”水手很不耐烦,“别挡道。” “我知道你们在找什么?”王八手上做了个手势,“我有办法……” 王八头向长江摆了摆。 水手很吃惊。看样子是王八的手势,把他们镇住。 一个老年水手连忙分开众人,嘴里说着:“大师傅,跟我来。” 王八跟着水手去了二楼甲板,我要守着尸体,看着他上去了。我看见船上惊慌失措的众人,无比歉疚,心里想着,船舷若是再倾斜,我就把尸体给掀下去。 王八和船上的人交涉的很快。 王八和船上的一个中年人又走到甲板上,那个中年人估计是轮机长。 “有没有卖菜卖禽畜没卖完的,快点过来。”轮机长喊着。 江南点军区的菜农很多都是早上做红光(宜昌另一个渡口)的轮渡过江,到市内赶早市卖菜,因为那个渡口在凌晨专门有一趟轮渡,方便菜农过江卖菜。所以又很多菜农,卖完菜了,就从镇江阁回江南,不用再绕远路。 人群中马上就有人闪开身子,把身边菜农显出来。 有很多卖蔬菜的,还有几个卖鸡鸭的,甚至还有一个菜农牵了头羊,没卖出去,打算带回家。 王八高兴坏了,“够了,可以了。” 水手们就冲上去,把菜农的蔬菜抢了过来,往水里扔。菜农没醒悟过来的,就护着蔬菜,跟水手打。 旁边已经明白的人,就帮着水手,纷纷把蔬菜往水里扔。有的把鸡赶的到处飞,一下有几只,飞到了江水里。 蔬菜和鸡子一落入水中,飘都不飘一下,立马沉了。 卖菜的都还好,几个蔬菜,值不了几个钱,明白过来,还自己主动往水里扔包菜和茄子。可是卖鸡的就很固执,哭着骂捉她鸡子往水里扔的人,骂了还不解恨,冲上去用指甲挖。 王八走到牵羊的那个老农面前。老农不停的摇头。 王八回头对轮机长说道:“羊子算我的,其他的你们负责……” 王八面对老农,接着没说完的话:“好不好?” 老农嘴里嘀咕着:“羊子是给人吃的,不是喂水鬼的……” 王八说道:“我不让你吃亏的。”说完就去牵了羊子。老农并不阻拦。三四个水手一拥而上,把羊子抛起来投入长江。 羊子在长江上漂着,因为水流异常的原因,竟然往上游西坝方向漂了半分钟,有个二三十米远了,这个过程,羊子在不停咩咩惨叫。突然叫声嘎然而止。一个水花从水下蓦地涌上来,把羊子盖住,等水面平静,羊子没了。 众人看着,都发出惊愕的呼声。随即众人又开始欢呼起来,船开动了,船摆了摆船头,向江南的渡口驶去。 王八往我这边看了看,却没有走过来。 船靠了岸,我又把尸体背上,顺着跳板,走上江边的沙滩上。 王八等我走上渡口边的马路了,才追上我。和我一道走着。 “果然是有问题,”王八对我说道:“刚才轮机长对我说了,就在前天,南津关的一个治水的师傅,找到他,对他说,这几天若是船出事,肯定是船上有死人,要他把死人给扣下。再交给长航。” “那他怎么会听你的日弄(宜昌方言:糊弄、哄骗)”我想起来王八对水手做的手势,“你对他们说了什么?” “川江上自古就有很多治水的高手,跑船的一辈子在水上,难保遇到意外。所以跑船的人都很尊敬治水师傅。” “你怎么会治水呢?”我说出口,就知道自己错了。 王八不会治水,那是肯定的,但是赵一二绝对是治水的高手。王八刚才的手势,肯定是表明治水人身份的方式。赵一二在治水人中的辈分一定很高。手势一做,让轮机长都服服帖帖,连南津关的那个治水师傅说的话都不理会。 “我都说了,船没事的,那个南津关的师傅,只是叫轮机长把尸体扣下,而不是扔到河里。” “那个南津关的师傅,是跟赵先生有仇吗?还是……”我说道这里,心里胆寒。王八说过,他不该怎么不顺的,这么多周折,肯定有原因。 这尸体不好赶。 我不想去思考这么凶恶的问题,反正都这样了,多想也无益。 我倒是对王八学艺很好奇,王八还真是好学,才跟着赵一二几天啊,都学了这么多本事。 看着王八满脸镇定自若的样子,我无来由的怨气上升。 “该你背了!”我喊道。 我和王八在朱市街找了个很破烂的小旅社,守店的小姑娘看着电视,里面正发着综艺节目。王八给了钱,小姑娘丢了串钥匙在吧台上,眼睛都没瞟一眼我和尸体。 “要不要开水?”我走到楼梯一半了,小姑娘才喊。 “不要。”王八说道。 小姑娘不说话了,我们上楼她才问,就是想等着我们说不要。 进了房间,王八把尸体放倒,侧躺,面朝着墙。拿了个毛巾把尸体的额头包住,里面塞了个符贴。我不知道他这么做到底是什么道理。但至少这样看来,尸体更像个病人。 看着王八熟稔的坐着这些动作,我忽然预感到,我和王八的距离,会越来越远。他在我的眼中,已经不是我所在的世界的人了。 我不愿意再想了,一夜没睡,又是背又是扛的,又困又累。我踢了鞋子,把肮脏的被子往身上一盖,懒腰还没伸一个,就睡着了。 王八,不,应该是王抱阳挥舞着一个长剑,剑锋所到,厉鬼们纷纷魂飞魄散,没有被剑锋砍到的鬼魂都向王抱阳跪下。天际混沦,鬼哭的声音连绵不绝。惨烈无比。 王抱阳的道袍在阴风阵阵中飘起。胸前一朵牡丹灿烂开放,绿色的牡丹。 无数鬼魂都向王抱阳乞求,捧上内脏向他供奉。 王抱阳哈哈大笑,扬着头,头发飞起,面目狰狞。鬼魂们纷纷逃窜,却又折转回来,仍旧苦苦哀求。 王抱阳不为所动,鬼魂都化作黑水,在地上流淌。王抱阳的长剑指向董玲,董玲没有躲闪。我喊道:“不要……” 董玲倒下。 “不要……”我哭起来。 王抱阳的长剑又指向曾婷。 我向赵一二喊道:“赵先生!救命。” 赵一二冷冷的在一旁看着。嘴边挂着微笑。 “曾婷——”我冲过去抱着曾婷的尸体,可是曾婷的头在那里呢,我在地上摸索。手探进黑水里摸着,摸到了曾婷的头颅,我小心翼翼的放到曾婷的脖子上。 “活过来……活过来……”我大哭。 曾婷活了,对着我笑,可是这张脸,不是曾婷。是草帽人的面孔。 草帽人对我哭着:“你为什么不救我……” 我怀里的曾婷躯体亦化作黑水。 王抱阳把草帽拾起,戴在他的头上。王抱阳没有腿了,下半身变成蛇身。 我啊的叫起来,连滚带爬的扑到赵一二身边,紧紧把赵一二抱住:“赵先生救我……” 赵一二长袖一挥,把我推开,踏着黑水,渐渐远去。 王抱阳向我慢慢蛇行过来,手里还是持着长剑。 我坐在地上不停的后退,脚向王抱阳踢着。王抱阳把剑尖对向我。 我赫极,拿起身边的一个东西,挡住长剑。王抱阳把那东西一分为二,原来那物事,就是那个叫根伢子的尸体…… 我要死了,死在王八的手上…… 我开始呜咽的哭起来。身上筛糠般的抖动。 “醒醒……醒醒……” 我醒了,看见王八正在摇晃我的肩膀。我啊的一声,推开王八的手。一摸额头,全是汗水。我还沉浸在刚才的梦魇中不能自拔。看着王八,恐惧不已。 “你在做什么美梦?”王八说道:“笑的那么开心。” “没什么,”我想把刚才的噩梦讲给王八听,但觉得太无稽,忍住了。 “我们要走了,已经下午了。我们今天只能下午走路。晚上九点十七分,雪会积到手掌厚,温度会下降,我们走不成,今天能赶到贺家坪就不错了。”王八没注意到我的神情。急急忙忙的说着,“等一下,我去买两件军大衣,天气会很冷。” “你既然算得到下雪,怎么不从家里多带几件衣服。”我问道。 “还记得我们在学校里预测天气吗?”王八笑着说:“师父说了,我们那时候,什么都不懂,早早的去探究天气。玄术破的太早。我只能推测出一天后的天气,永远。不过呢,我可以把天气算的非常准,精确到秒,而且能算出准确的天气状况。” 我脑袋昏昏沉沉的,其实并没有睡好。 王八出去了,我又在床上躺了一会。等王八买了军大衣回来,才算是完全清醒了。才对刚才的梦释然。 王八却买了三件军大衣,折叠好了两件用绳子系好,背在身后。另外一件,把尸体给严严实实的包住。 仍旧是我背尸体。到了楼下。两辆麻木在旅社门口等着我们。 王八坐了一辆,我把尸体放在麻木司机的背后,然后也坐了上去,隔着尸体,把麻木司机的腰抓住。王八对我这边司机说道:“师傅,稳当点,病人吹不得风。要不是等不到班车,我们又着急,不会麻烦你们的。” 麻木踩了两下油门,驮着我和尸体,顺着318国道往绵绵的大山里驶去。 王八预测的一点没错。我们还没到桥边,天上就开始飘起了雪花片子。温度急剧下降。坐在麻木上,我被风吹的跟刀割似的,身体都冻僵了。鼻涕挂在嘴上,都不能擦。眼泪也被风吹的流下来。 刚过了土城,麻木也受不了了。天色还早,虽然天阴的厉害,但还是傍晚的天气。麻木停了下来,说就送我们到这里,不肯再走。 王八着了急,他的计划是今晚一定要到贺家坪,可现在连五分之一的路程都没走到。 土城之后,就是盘山公路。我明白麻木的意思,他们见天气恶劣,怕晚上回来出意外。 我看了看尸体,看见尸体脸上的雪花都积了一层了,我连忙去抹。这动作被司机看到了。连忙追问,“到底怎么回事?这个人一直都没动,是不是已经断气了。” 这下把我和王八问的不知所措。 麻木司机用手去探尸体的鼻孔,“死啦,妈的巴子,是个死人!”他叫喊起来:“老子算是倒了大霉,狗日的一个死人在我背后坐了一路。” “我加钱……”王八说道。 两个麻木司机不回答,骑上麻木,突突的往回走了。把我和王八还有尸体,扔在大山里。 寒风阵阵吹过来,我冷的发抖,把王八身上的军大衣给取来,自己穿上。这下暖和多了。 “今天绝不能在土城过夜,我们一定要走。”王八坚决的说道。 “为什么?” 王八慢慢说道:“土城不干净,晚上事多,不安稳。” 王八说完,就把尸体给背起来。顺着盘山公路,往山上走去。我无奈,也只有跟着。 天开始黑了,我和王八走到半山腰,被困住。 我焦急的要命。这么冷的天气,不被冻死,也要拔层皮。 看着群山连绵,风光无限。我却没有半点心思去欣赏。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一辆拖化肥的农用车从山下慢慢的开了上来。我和王八招手,在我们身边停了。 “我们有病人……”王八说不下去了,太假了。哪有带个病人站在盘山公路的大山上的。完全不符合常理。 农用车司机打量我们好大一会,我连忙掏出烟给他打铺。 农用车司机,不说什么了。我和王八连忙把尸体抱上车后的厢板。两个人也窜了上去。我很感激这个司机,其实他肯定知道这是个死人,但他还是答应带我们了。好人会有好报的,我心里为他祈福。 盘山公路上山,又走了截平路,再上山,到了山顶,这就是长阳地界了。我往下看去,再下山,就是高家堰。高家堰是个繁华的集镇,现在天已经黑定,山下的集镇灯火一片。 农用车又开始顺着s形的盘山公路下山,到了山地,离高家堰还有几里路的地方,在一个岔路口停下。那个岔路是通往长阳县城的。 司机在前面说道:“小兄弟,不管你们是干什么的,我相信你们没做歹事,路上小心点。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 王八要给报酬。 司机摆了摆手,“我不图钱,三年前,在这条路上,和人撞了车,被陌生人救了。我今天帮帮你们,算是还个愿吧。 我和王八下了车,农用车朝岔路,往长阳县城方向开过去。 我们向最近的一个小洋房走去,那个洋房距高家堰的集镇还有点远。走进了,看见门口打着招牌—— 住宿洗车 再走近点,看见大门口有两个花枝招展的女郎,穿着羽绒服在张望。 我嘻嘻的笑着对王八说:“你知不知道高家堰最大的特色是什么?” “知道”王八回答:“小姐多。” 高家堰在宜昌是出了名的风月之地。看来今晚,我们要住在妓院了。 照例是我背着尸体,王八走在前面。我对王八说道:“你现在这么厉害了,赵先生教没教你这一行的切口啊。” “你别乱说。”王八严厉的说道:“师父是什么人,这种事情那里能拿来开玩笑的。” 我吐了吐舌头,悻悻地跟着王八走过去。 “弟娃来吃饭撒……”年纪大点的在跟我打招呼了。 嗯嗯,王八答应着。向屋内走去。 进了客厅里,我把尸体放到沙发上,扶着尸体躺下来。刚才给我们到招呼的小姐,给我们到了三杯热茶。一个老板娘模样的妇女过来了,指着躺在沙发上的尸体,“这个弟娃儿……是不是病了?” 客厅很大,另一角就发出一阵叽叽喳喳的哄笑,我这才仔细看过去。原来那边坐了五六个年轻小姐,围着火盆向火(宜昌方言:烤火),大冬天的,小姐们都穿的不多,身上虽然穿着羽绒服,却不拉上拉链,里面穿着露脐短小t恤,紧绷绷的,衬出大胸脯。穿着牛仔裤的算是怕冷的,有两个还穿着超短裙,腿上穿着羊毛袜,看着耀眼。还好屋里不算冷,那盆白炭很起作用。 小姐们在嘻嘻的笑:“欠*欠的这么饿痨,天气这么冷,病得爬不起来了,还要过瘾。” 我一听,差点把刚喝进去的一口茶给吐出来。王八尴尬的要死:“他可没病,他只是喝醉了。” 老板娘也正我把我们质疑的看着。 王八解释:“我们是周家老屋的,到桥边赶情,我们一个叔伯妹妹今天嫁过去了。我这个哥哥喝酒喝得太凶,在酒席上闹,我们就提前回来,哪晓得他在中巴上发酒疯,司机就把我们赶下来了……” 尸体正好哼哼了两声。 王八现在骗起人来,真是天衣无缝:“他现在醉得跟死了一样,我们走不成了,就在你儿这里吃顿饭……明早再走。” 老板娘开心的很:“没得问题。我现在就给你们做鸡子火锅去。” 王八连忙说:“吃饭不急。你先给我们找个房间。” 一个漂亮的小姐走过来了,“你们那个跟我去啊?” 王八急了,“不是……不是,我要把我哥哥弄个床,让他睡……” 小姐迟疑的说,“你们不会要我和这个喝醉了的……” 其他的小姐就起哄开玩笑:“莉莉,没事,没事,你死人都能搞的定,麻木算什么?” 那个叫莉莉的小姐说道:“那走吧,到我房里去,他会不会吐啊?” 王八无法解释了。跟着莉莉去了她的房间,把尸体弄到床上,用被子盖好,在额头上加了两个符贴,还是用毛巾盖住。这个过程中,莉莉出去了,等王八安顿好,莉莉端了盆热水进来。王八对莉莉说:“我哥哥喝醉了,别打扰他。你陪我们下去喝酒。他的钱,我明天会照付的。” 莉莉开心的跟着我们回到大厅。 我坐在沙发上,和小姐们说了些荤段子,心情舒畅多了。王八却是满腹心事,一言不发。 鸡子火锅上来了,老板娘问我找那两个小妹妹陪着喝花酒。这个好像就是规矩了,陪着喝酒的妹妹,估计就要晚上陪睡觉的。现在就是挑选的时候。这个事情在宜昌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是男人都知道。连王八都知道,所以王八不愿意选。 我心里想着:“我倒要看看王八今晚怎么脱身。要是他把持不住,我就给同学说去,笑话死他。” 正在想着,嘴角就挂着微笑,王八却和我想到一起了,压低声音说道:“你要是敢瞎来,我告诉婷婷,让你好看。” 我故意装傻,“乱来什么啊,怎么乱来啊。” 王八急切的说,仍旧压低声音:“我们这个事,本来就靠一口阳气支撑,你要是和小姐那个了,阴气更重。尸体发诈了,怎么办。还有,现在已经是土家族的范围了,尸体好像比在宜昌更容易驱动。” 我明白了王八的意思,容易驱动,就意味着,相对应的,尸体也容易诈尸。湘西的主要民族是苗族,但也混杂着土家族,赶尸也跟土家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鸡子火锅五十块钱,陪着喝花酒的每个妹妹一人七十。这点钱,在王八看来,算不了什么。我一直羡慕那些在我面前吹牛的人,说起喝花酒的经历。没想到跟着王八打秋风碰上,却又实现不了愿望。 不知道是郁闷还是开心。 王八连酒都不让我喝。 老板娘忙前忙后的给我么上配菜,热情的很,估计是天气太冷,她的生意不好。 喝完酒,王八坚持要睡到放尸体的房间里去。这下三个小姐就不乐意了。她们都觉得这样很过分。 王八在房间里不停的劝她们出去,说我们只想睡觉。该给的钱照给。 小姐们却来了兴趣。嘻嘻哈哈的赖在房间里不出去。莉莉还毛手毛脚的去逗弄王八。我和其他的小姐看着呵呵的笑。我都忘了这屋里还有个死人了。 王八生气了,“出去,你们都出去。”拿出三张一百的钞票,“要钱的,现在就出去。” “神经病……”小姐们这才嘻嘻哈哈的走了。 我还有点不甘心,“要么,我去另外的房间……” “睡觉、睡觉”王八态度坚决,“少扯皮。” 房间里只有两张床,我和王八挤在一张床上。我躺在床上,看见王八已经睡着。可自己一点睡意都没有。于是靠在床上抽烟,听者窗外的寒风呼啸,还有那些隐隐约约传来的男欢女爱的声音。我灭了烟头,把王八往里面推了推,也盖上被子睡了。 我又在做梦了,在梦里我知道自己在做梦,可就是醒不了。 我梦见自己成了一个道士,可是面对眼前无数的鬼魂,束手无策。厉鬼都狠狠的向我扑过来。我浑身不能动弹,焦急万分。 我被压床了。 我被压了好久,才渐渐醒了过来。想着屋里还有个尸体。心里害怕,就拉开了灯。下意识的往旁边的床看去,一看,就愣住了。 一个小姐正抱着尸体在睡觉。 这个小姐的胆子也忒大了吧。 我连忙把王八叫醒,王八醒了,也把旁边的床看着。看了一会,大喊道:“不好!” 王八的话音刚落。隔壁的房间就发出了一声惨叫。接着就是闹哄哄的,很多人嘈杂的声音。我和王八面面相觑,“怎么啦” 这时候,旁边床上的小姐站起来了,看着我们笑着。我不认识她,睡前没有看见过这个小姐。尸体也坐起来了,可是他是个活人,不是我们赶的尸体。 那个男人瘦得跟猴似的。绝不是那个尸体。 王八从床上一跃而起,“出大事了!”,王八穿上鞋子就拉开门跑出去。把留在房间。 那个瘦男人也醒了,揉着眼睛对我说:“你……是谁,跑到我屋里来干嘛?” 我没法解释,只能向他摊了摊手。 那个小姐突然狂笑起来。那个手男人见了,也指着她说道:“你是谁?我没见过你啊……” 我忽然发现我自己身体不受我控制了,我现在没来由的情欲高涨,向小姐走过去,把小姐拉到我的床上,把她压倒床上。我心里还有点意识:不对啊,不对啊,我怎么会这样。 可是身体不听我的指挥。我开始撕扯那个小姐的衣服。 小姐仍然在狂笑。 那个男人吓傻了,愣愣的看着我的动作。 狂笑中的小姐,忽然紧紧的把我给抱住,但不仅是抱住,而是伸出无数的手臂把我给箍住。小姐妩媚的脸在变化,表情变得越来越生硬,狂笑的声音渐渐没了。但张着的大口还在我面前。 小姐的脸庞是一张纸,五官都是画上去的。脸颊上两坨红嘟嘟的圆巴巴,显眼的很。 我他妈的怎么压了个纸扎的人在身下! 可我还是挣不脱,纸扎的小姐,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把我给死死的缠住了。 瘦男人啊喊起来。 王八又从门外冲进来,“疯子,不得了啦……你……怎么啦……” 我呜呜的叫着,嘴里被塞了一把黄裱纸。 王八急了,嘴里念念有词,手一指,我身上的束缚突然松了。 我跳下床,一看,那个纸扎的小姐,突然散架。纸屑飞的漫屋。 王八把我往门外拉去。 “诈尸啦,诈尸啦” 屋外的小姐和几个嫖客都在楼道里跟无头苍蝇似的乱窜。 王八把我拉着,掀开那些没了魂的众人,向楼下跑去。跑到楼梯口,我一看,心里紧张无比。 我和王八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那个叫根伢子的尸体,现在诈尸了。 那个叫莉莉的小姐,正在手脚并用的顺着楼梯往上爬,吓得花容失色,嘴里对着我和王八喊着:“救命啊……救命啊……” 尸体正把她的小腿给抱住,把她往下拖。 王八连忙跑下楼梯,往尸体的脑门上贴了张符。可是尸体仍旧把莉莉给狠狠抱着。我看着莉莉的大腿上的羊毛丝袜都被扯破,光洁的大腿,颜色渐渐变红,又变紫,看样子要变黑。再这样下去,她的这条腿就保不住了。 我和王八拼命的扳开尸体的手臂。莉莉尖叫着,拖着那条还能动的腿,往楼梯上爬去。我这个人怎么总是喜欢走神,这当口了,还看见莉莉的内裤是粉红色的。 尸体的符贴没粘牢,掉了下来,我还在的眼神还在看着莉莉的内裤。没留神,尸体把我给搂住了,我大赫,连忙用头去撞尸体的鼻梁,这是我读书时候打架常用的招数。可是我慌乱间,忘了,这是尸体,不是活人。尸体是没感觉的。 尸体把我一搂住,我就觉得换不过来气。眼冒金星,浑身彻骨的寒冷。尸气从我四肢百骸往身体里渗透。我血管里的血液仿佛都冻僵了,无法流动。 王八举起一个长长的银针,狠狠的向尸体的头顶百会穴刺下去。银针还露了一截在外面,王八用手掌碾压针尾,把银针全部压入尸体的头顶。这动作生猛的很。 我才勉强换出了一口气来。王八趁着尸体不动了,才有掏出个符贴,咬破中指,用鲜血画了个符在上面,再次贴在尸体脑门,尸体才又僵住了。 楼上楼下依然乱成一锅粥。几个小姐还在大喊:“诈尸啦诈尸啦……” 王八喊道:“你们不用怕,已经好了。没事了。”王八把尸体牵引到大厅的门旁边,尸体面朝着墙,稳稳地站着,离墙很近,鼻子都要贴在墙壁上了。王八把门开了一条缝,外面的寒风呼的吹进来,吹的我浑身发冷。王八旋即把门给关上。 我发现,刚才尸体是跟着王八在走,尸体腿伸得直直的,走路的模样古怪。但的确是在走路。王八看来真的是学会了赶尸的方法。那本书,看来真有用。王八已经不是那个没头脑地业余爱好者了,王八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一点都不生疏。 回想起他,骗人的时候,一点都不迟疑。 他已经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王鲲鹏。 隔了好久,众人才慢慢露出头来,打头的就是老板娘。王八向众人走过去,对着他们一一说道:“没事,没事,刚才只是我哥哥喝醉了发酒疯……其他的人呢?” 王八说话的时候,我听见了他身上的铃铛在有节奏的叮铃作响。 老板娘大怒的骂道:“你们把这个酒鬼看好!别捣乱。再在我店里乱搞,我给你们好看,我男人的兄弟是镇上派出所的,给我小心点……” “好好……绝对不给你添麻烦了……其他的人呢?”王八的声音柔和,铃铛响得更急切。 一个小姐喊道:“没事了,没事了……你们都出来。” 王八拉住老板娘,轻柔的说道:“带我去找他们……” 老板娘带着王八在房间里走动,边走边喊:“没事了,都出来……” 我看着王八的举动,吓得一动不动。王八的举动,比刚才诈尸,更让我惊赫。王八会催眠,这个我知道,但我没想到,他催眠的本事竟然有这么厉害了。 我呆在客厅,心里慌乱,胡乱的想着,我到底被王八催眠没有。我努力想着自己从火葬场开始的所有细节,但是我想不出王八对我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 我是真心想帮王八赶尸的,这点我绝对相信自己。可是王八……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的想着。冷汗直流。直到窗外渐渐开始泛白,我还站在客厅里胡思乱想。 王八回来了。屋子里全部安静。王八现在了不得了,所有的人都被他搞定。 可我的心,一点都没落下来,仍旧悬着。 王八慢慢走到我跟前,我不想去听他身上的任何动静。王八越走越近,在我身前突然身体一软。向我扑倒。手臂把我抓住,“快把我和尸体背回房间……” 王八晕过去了。我看见王八的脑门上全是汗水。 王八在屋里睡了好久,到了中午都没醒。我站在房间里,左边是尸体,右边是王八。我就想一走了之。好几次都去拉门把手了,却又退了回来。 王八醒了,对我说道:“我睡了多久了。” 我说我不知道。 王八往窗外看了看。窗外全是雪白一片,漫山遍野。看不出时辰。王八算了算时间,对我怒喊:“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我不敢回嘴,这是我认识王八以来,第一次忍着怒气,不敢跟王八发脾气顶嘴。 王八胡乱的收拾了我们的事物,对我说道:“背上他,我们快走,时间耽误太多了。” 我背着尸体,王八走在前面,走到客厅。 客厅仍旧和昨天一样,老板娘和一个小姐站在门口,望外张望,招揽客人。一群小姐围着火盆烤火,嘻嘻哈哈的说笑。 一个嫖客对我们说道:“小伙子,你们的哥哥喝酒也太差了吧,我还没喝过瘾,他就醉了。” 老板娘也说道:“以后别叫他喝这么多酒了。像他这么发酒疯……差点把我的店都给砸了……别的老板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我惊愕无比,背着尸体出了门。 小姐们在身后笑着说:“真没用,现在还没醒,莉莉,你昨晚到底开张没有啊?” 我走出门外,看着满世界的大雪。冰凉彻骨,但原因却是听到这些诡异的话。 我和王八走到路边,王八终于说话了,“就在这里等班车,坐车到榔坪。” 我把尸体放下,扶着尸体说道:“你这么有本事了,怎么不一开始就催眠这些人,在朱市街就该这么做,麻木就不会丢下我们了。” 王八说道:“如果有这么容易,我肯定会做的。可是你也看见了,我不能说用就用的……太伤精力了,不到关键的时刻,我不能……” “没想到赵先生这么厉害,”我讪讪的说道:“你才跟学了几天啊,都有这个本事了。” “不是的”王八沉闷的说道:“这个不是师父教的,但我听了师父教的一些方法,自己琢磨出来……你知道,我本来就懂一点催眠术,在地摊上买的那本书,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我随口敷衍王八,其实我根本就想不起来,有这码子事情。 来了一辆宜昌到恩施的客车。我们招了招手,车停了,我们上了车。 车上有个年轻情侣倒是好心,看见我背着一个人,马上给我让了位置。我把尸体放到靠窗的位置,然后挨着坐下。心里想着,王八为什么不直接在长途客运站买票呢。 想到这里,我心里就笑自己傻:客运站有检查员的,这尸体那里能蒙混过关。王八算是什么都想到了。 我向王八看去,他现在正靠着一个座位的靠背,打着盹,一脸的疲惫,精神萎靡。 车开到贺家坪都很顺利,可是出了贺家坪上盘山公路的时候,却堵了车。盘山公路上,一溜的都是车,全部都困在山上。车上的人都焦急起来。有几个性急的,下了车走到前面,过了半天才回来,对车上的人说道:“山顶上撞车了,堵了路。交警正在安排疏通。” 车上的人就七嘴八舌的说起来:“下这么大的雪,不出车祸才怪!” 318国道,从宜昌到恩施的道路,是所有司机的噩梦。路段凶险,基本都是盘山公路,车行驶在山上,一边是山壁,另一边就是几百米的山涧。这段路翻下悬崖的车辆,不计其数。 每年都有几次特大车祸发生。 若是不去考虑道路的凶险,这段路的风景却是非常出色的。我看着车窗之外的崇山峻岭,山峦起伏,都在皑皑白雪的覆盖下。雪花飞舞,漫天漫地的落下来。我心情开阔,舒坦多了。 天色又黑了,终于道路通了。 长蛇般的车辆,缓缓在山间移动。可是走到山顶的时候,司机又把车给停在路边。乘客们都急了。怎么办,晚上困在山上,很难受的。 可是司机也没办法,路上结冰了。那些雪花落在路面上,开始的时候,气温还高,化作了水。可是到了夜间,山里的气温骤然降到零下,路面的水混合着雪全部结冰。车辆的轮子在路面上开始打滑。这在盘山公路上是最凶险无比的事情。 司机把手闸拉好,下了车,在路边捡了好几个石头,把车轮给垫住。然后又上车,对大家说:“等等吧,等租链子的来……” 因为山路的原因,到了冬季,这段路附近的居民都做起了租防滑链的生意,汽车的轮子绑上防滑链,才能在路上勉强行驶。 看来时间又要耽误的更多。我向王八看去,王八现在完全睡着了。还在打鼾,我早就让他坐了下来,他现在靠着尸体的肩膀,睡的很熟。看来催眠术不是那么好施展的。王八应该没有骗我。 租防滑链的还没来,一些村民却提着热水瓶和方便面挨着车辆开始兜售。可是价格很贵,平时三块钱的桶装面,现在要十块,但是帮忙用开水泡好。 我饿了,就是昨晚在高家堰,我吃了顿鸡子火锅。幸好我饭量大,硬是把火锅给吃完了。不然现在更饿。我掏了前买了 司机在村民的帮助下,在车轮上绑好防滑链,车又开始启动。 现在一车的人,都不睡觉了,都绷着脸看着窗外。车内的气氛,紧张无比。我在心里暗暗祈祷,司机师傅可千万别有什么闪失。 但我有预感,这大客车,绝对会出事,就在这个路上出事。这不是无端的第六感。而是一路而来,我习惯性的预测。 我和王八太不顺了。从火葬场出来,就遇狗,过江轮渡被陷在江中,住店诈尸…… 太多的事情,接连发生。我不认为是巧合。可是王八,却什么都不给我说,他也变得神秘莫测,已经身负绝技了。却还要我来帮忙。为什么? 我想起了这个尸体的来历,有人非要火化他。可是赵一二受人所托,联系了火葬场的老霍,安排我和王八把尸体偷偷弄出来,要赶到水布垭。 这个尸体不好赶。 这是我第二次有这个念头。 但这次我想明白多了,尸体不好赶,问题不是出在尸体本身,而是有利害人物,在暗中下绊子,那人始终没现身,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可是为什么他不想把事情闹大呢。 我脑海里浮现出了赵一二带我和王八去附属医院停尸房的一幕: 那个老者哭着求赵一二:“赵天师要帮我们啊,我们已经守了两天两夜了,守不下去了。他们那些畜生,不准我们带根伢子走啊,我们说不要赔钱都不搞哦,只要让我送他回去就行。可是他们不答应,非要火化。刚才还说了狠话的,后天就把根伢子送到火葬场去。如果我们不同意,就抓我们……” 我又想起了那个老板模样的包工头。民工能请赵一二帮忙,他当然也能请神棍帮忙。 可是他怎么知道尸体已经被我和王八偷出来了呢? 我转念想着尸体的死因: ——这个年轻人在工地上干活,也该他出事,不知道怎么就掉进电梯井里。都不知道掉下去多长时间,晚上没回去工棚,大家也不以为意。第二天中午了才想起这个人,有可能出了事。才在电梯井里给找着…… 我不寒而栗,浑身发抖。 这个年轻是被拿来奠基的。不然怎么会死在电梯井里。一定是建筑商发现房子的风水有问题,但房子的已经盖好,不可能扒了房子重新挖地基,重新做法事。所以就请人补救。 一个年轻的民工,在天天上班地方,无比熟悉的地方,掉到电梯井里。 若是他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我还相信。可是电梯井,距离通道还有好远呢…… 年轻人死前经历的长时间的痛苦,这说明,他摔下去的楼层,并不高。 他到底是不是摔死的! 我现在知道点端倪了,为什么有人非要跟我和王八过不去,因为那个包工头有高人在身边,拿这个年轻人奠基,估计就是他的主意,既然有这个本事,当然知道老霍的骨灰是掉了包的。 王八肯定也知道。他一定知道。但他就是不给我说。王八是想让我置身事外吗,我知道的越少,是不是就危险越小。 我好希望自己的推测是错误的。 但是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因为我身边的众人都发出了惊慌的叫喊。 客车在山道上空档了。飞快的往山下飞驰。没人知道为什么。 司机在下意识的,凭经验左右扭动方向盘。客车在s形的山路上,疯狂的开着。每到拐弯的地方,众人都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有一次,我都觉得客车已经腾空在悬崖之上了。司机很有经验,若不是他的沉着,客车拐第二个急弯的时候估计就会翻下悬崖。并且司机到现在都没有拼命的踩刹车,就是怕客车速度太快,急停后在光滑的路面上翻滚。 司机一次又一次小心翼翼的把客车的车身,往山壁上摩擦,减缓下行的速度。可是这样能坚持多久呢。也许在下个弯道,客车就会翻下去。 客车里有人在说:“这是撞了什么邪哦,不早不晚的赶上这班车……”那话语带着哭腔。 换洗(宜昌方言:替换)司机在前面喊:“都别做声!” 车里安静了些,可是又有人说了一句话,“车上有死人,山里的死鬼闻到味了,来找替死鬼的。” 我听到这句话,暗自心惊。我想的没错,一直在暗中跟我们作对的人,忍不住了。 车上的乘客纷纷的抱怨:“是那个这么缺德……这不是在害人吗?” 有的人就吼着说:“死人在那里,在那里?” 那个说车上有死人的声音又出声了,“就在我面前……” 我一看,就是刚才看我只买两碗面条的那个老头子。现在车里的灯光很昏暗,我向他仔细看去。把他死死地盯着,那个老头子渐渐就没了身形,人形消失在座位上,再等我看,座位上只是放了一个卷成一团的包裹。 众人现在都把王八和我看着,还有尸体。 王八站起来,对着众人,什么都没说。 众人开始骚动,要扑上来打我们。可是客车又转了急弯,大家都站立不稳。 王八叹了口气,喃喃的说了几句什么。 众人惊呼之后,又扶着座位的靠背站起来,向王八和我走来,他们的意思很明显,要我们把尸体扔下去。 王八突然喊道:“师傅,你可以挂一档了。” 司机正在焦急万分,再下个弯,他就准备放弃拐弯,因为车速实在是太快,车肯定转不过去。司机正在做个决定,是拼命踩刹车;还是把车头往道路一边的山壁上撞。 两种方法都危险,结果都有可能一样——翻车。 司机正在痛苦的抉择,在这个当头听到王八的提醒,彷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心里平衡,因为有人替他做了选择,就算是翻车,他内心也认为自己没有责任。 车正常地挂到了档位。车速慢慢缓慢下来。越来越慢,最后靠着半山腰的一个凹地,停在路边。 车上的众人,都把我和王八恶狠狠的看着。意思很明显:我们可以滚下去了。 王八抬起下巴,轻蔑的看了看众人。随即把随身的事物扔给我,自己去背尸体。 我对众人说道:“这个车,不会再出事了……” 众人还是把我们冷冷的看着。 “这个天气,这么晚,我们下去了,怎么办?”我还在坚持辩解道。 “算了,我们下车吧。”王八说道:“他们不会信的。” 我和王八向车头走去,在下车之前,王八问了句:“师傅,你信不信?” 司机脸色不忍,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和王八下了车。车开走了,我看着客车平稳的向山下驶去。 和王八站在这个山坳里,这个山坳地方不小,有一大片较为平坦的斜坡。 王八看了四周的环境,没来由的问我:“疯子,你后悔吗?” 我当然后悔,可我说道:“我知道你一门心思的要做赵先生的传人,你帮了我这么多次,我不帮你,说不过去。” 王八笑了笑。 又来了一句:“你怕不怕?” 我懒懒的说道:“从火葬场开始,我胆子早就给吓破了,最坏也就这样,已经怕到底啦,还能怎么样。” 王八拍了拍我的肩膀,笑起来。 我忽然发现,天上没有再飘雪花。并且我能看见四周的情况。却不知道光线从那里来的。这里可是深山老岭,那里来的光线呢。我抬头看了看天,天上乌沉沉的,并没有月亮和星光。 “还是让他搞赢了,我们最终还是被他给逼在这里。”王八说道,打断了我正在想着光线的思路。 “你一开始就知道,有人捣鬼?” “嗯,在船上我就知道了。”王八叹了口气:“其实在高家堰我就应该想清楚的。” 我想起了那个纸扎的小姐。 王八又说道:“我一直以为他也在车上,所以不会下狠手,可是我疏忽了。” 我还是在想那个纸人,那个纸人的法术被王八瞬间给散了。王八很厉害了。 “可我还是失算了,他不在车上。”王八把脸转向我,问道:“马上就有老熟人来了,你怕不怕?” “呵呵,”我笑着说:“我现在就怕鬼,来了熟人我高兴都来不及……” 看着王八苦笑,我知道王八说得熟人是什么意思了。王八的表情告诉我,他现在宁愿看见鬼。 “疯子,你见过的人,谁最擅长障眼法和分神术,你还记得吗?”王八问道。 我想了想,这个问题还用问吗,我这辈子只见过一个人施展这两种法术,“风宝山的罗师父。” 我的心顿时丧气,想起溶洞里罗师父的癫狂,和他高超的法术,我想起来就后怕。 王八说道:“我真没想到,罗师父竟然这么对他言听计从。” “什么!”我大惊,听王八的意思,还有个更厉害的人物,比罗师父跟狠的角色,在算计我们……我真的宁愿见鬼了。 “我一直以为,他在车上使坏,车子不管怎么凶险,他都不会孤注一掷。可是没想到,他留了罗师父这一手。”王八苦笑道:“看来真是躲不过了。” “你现在怕不怕?”王八问我。 “当然!”我回答。 “其实你不用怕罗师父,他怕你才对。”王八看着我惊讶的脸,“罗师父的法门,就是往纯阴的路子上走,道行越高,身上的魂魄越少。所以他怕你怕的厉害。在高家堰,你已经把他逼在屋里,没路走了。是我放了他的。” “你为什么要放他?我怎么不知道我逼住他了?”我被王八说得晕头转向。 “把他逼在屋里,又能怎么样,把他搞负急(宜昌方言:狗急跳墙)了,真的发作,也不好收拾,我还要去安顿那些小姐和嫖客……” 王八的心里一直在思考算计,我却不知道,以为他和我一样,糊里糊涂的赶尸呢。看来神棍也不好做,不是随便拜个师就一帆风顺的。 “你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我问道。 王八不说话了。脑袋向两边摆了摆。他也发现光线的蹊跷。他当然发现了,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光呢,深山辟野的。 我知道光线的来源了。因为我的眼睛慢慢的在适应环境。但我宁愿永远不要适应。 这个凹地,是个大坟场。斜着的山坡,密密麻麻的全是坟墓,一个接一个,公路上下,全部都是。光线的来源,我也知道了,是漂浮在我们四周不远出的点点鬼火。虽然每个鬼火看起来不甚明亮,但漫山遍野的全是这个鬼火,在这个环境里,无比恐怖。 更恐怖在我仔细看了鬼火之后。我两腿发软,站不住了。 每个鬼火之下,都立着一个死人。他们都把我和王八盯着在看。有的死人,脸上的皮肤都腐烂殆尽,可是两个黑洞洞的眼眶,仍旧朝着我们的方向看着。 原来是他,还真是个熟人。怪不得罗师父都听他的。除了赵一二,金仲是我见过最厉害的神棍。王八这个菜鸟,当然算计不赢他。 “我知道是你要这个人去奠基。”王八说道:“我在火葬场给尸体换衣服的时候,就看见你下咒的痕迹了。尸体后心腐烂了好大个坑,这个是我们诡道的做法。” “赵……师叔连这个都教你了。”金仲说道:“他还真是看准你了。” “师父不会把螟蛉给你的,你做的事情太恶。他宁愿诡道失传,也不会交给你。”王八说道:“为了巴结你的主子,连尸体的骨灰都不放过。” “只能怪他的命,他就是给别人看家抗魂的命。这可怪不得我。”金仲的口气很轻松,但他的表情仍旧是严肃死板的。 “我叫你一声师兄,”王八说道:“可我不会任你摆布。” “你真的以为,我阻拦你赶尸,只是因为我要这个尸体回去奠魂吗?”金仲的口气在笑,可他脸上看不出一丝笑容,“我只是不想让你拿螟蛉而已。螟蛉怎么能传给你呢?师叔马上三十六了,不传给你,就只有我有资格。” 金仲的意思很明白,他的目的是想当诡道的传人。才想方设法的给我们下绊子。 王八不做声了。金仲嘿嘿笑了两声。周围就有了动静。 我向四周张望,看见那些漫山遍野的尸体,开始活动起来,头顶着和鬼火,身体扭动,看着我们跃跃欲试。我希望自己看到的是幻觉,肯定是罗师父施展的幻觉。 “我开始以为是你,罗掰掰跟我说了你的,我以为师叔会找你。那样的话,我还服气一点。可是……”金仲扭了扭脖子,“你这么怕鬼,不答应进诡道,还真是对的。” 金仲哈哈的笑起来,脸上的表情还是僵硬的:“罗掰掰现在在榔坪,不在这里,对付你们,我一个人就够了。” “你不愿意进诡道,可是也不能便宜他呀。”金仲朝我瞪了瞪眼睛,“他有什么资格!” 我脑袋里的所有思维好像在一瞬间波动一下,和金仲的思维重叠了。我们脑袋里的想法瞬间交融,信息互相交换了。 我明白金仲的意思了,的确,从生理上讲,我和金仲是一路人。 我们都具备不同常人的本领,这个本领是与生俱来的,王八穷其一生,都学不会的。我和金仲都能够通过某些说不明白的方式,探察旁人的感觉和思维。这不是法术,这是天生的本领。 怪不得赵一二被我拒绝之后,非常恼火。 王八的确不是诡道传人的最佳人选。 我现在心里一团乱麻,不知所措。斜眼开着四周,那些尸体被金仲不知道用什么法术唤醒,正慢慢向我们移动过来。隐隐形成个圈子,已经把我们围在中间了。 王八站着别动,“我不管这么多,师父找我,就是对的。你没资格说三道四,更不能阻拦我。” “你手上拿着螟蛉吗?没有就别用这个口气跟我说话。”金仲说道:“师叔还没正式收你呢?你还不是我们诡道的人。” 王八说话的语气很慢,但坚定的很,“那又怎么样,你以为你用这些招数对付我,我就听你的吗?” “你当律师当的好好的,为什么非要赶这趟浑水……”金仲的口气软了些,“你不该的……” 王八不说话。就是直直地站着。 “给你个见面礼。”金仲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出来。向王八这边一扔。 王八接住,我凑着一看。差点没叫出来。怎么净是些邪性的东西。 王八手上捏着的东西,是个指头,指头已经乌黑发紫,指节根部套着个鲜红的玉扳指。王八把指头拈在手里,慢慢的看着,眉头深纵。 “茅坪的韩豁子扳指,你见过的,哈哈,当年你差点被这个扳指给烧死……”金仲说道,“怎么样,你可以死心了吧,回去吧,把尸体交给我。” “这都是些什么啊?”我赫极,颤颤的问王八。 王八却比我镇定的多,“我们的老熟人就要来了。” “是谁,是死人还是鬼?”…… 王八没回答我,因为没必要了。 一个鬼火向门慢慢移动过来,越来越近,可是近身了,却发现,这不是鬼火,而是个人。 那人慢慢的踱到我们面前。他身穿道袍,手里提着一个灯笼。灯笼上描着一朵牡丹,牡丹的茎秆是一根白骨。那人在我们面前站定,抬起脸来。 ——金仲! @@@@@@@@@@@@@@@@@@@@@@ 发掉了 这个应该在前面 金仲说的有道理啊,我暗自点头。王八的确本身的资质一般,而我的确不愿意学这些东西。金仲应该是诡道的传人才对。 再说,金仲知道王八当年的心结,特意跑到茅坪收拾了那个姓韩的神棍。应该是很给王八面子了。 “韩豁子以后永远都做不成法事啦,你用不着惦记着他了。”金仲说道:“你们回去吧,该上班的上班,这条路,不是该你们走的。我师爷当年真是糊涂了,怎么就收了师叔,一个没半点神通的人,凭什么拿着螟蛉。”金仲说道这里,眼睛朝我看了一下,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很理解我。 我们之间的记忆飞速的交换了一下:金仲小时候被一群大孩子追着在河边跑,那些大孩子喊着:“哈宝(宜昌方言:傻子)……哈宝……打死这个哈宝,金癞子,偷老子的苕吃……”,他们朝金仲不停的扔石头和牛粪。金仲沉在水里,马上就淹死了,没人救他……岸上的大孩子都哈哈大笑。金仲的妈妈,叫骂着跑来…… 我的心突然沉重。 金仲对我说道:“你要不要报复郭玉……恩……看样子不用了……” 金仲这么说,我就知道他也探到了我记忆:郭玉升旗仪式后,站在主席台上,拿着麦克风狂喊:大家都听清楚了,徐云风是个疯子,他家长给我说了,他得过脑膜炎,脑袋傻了。以后大家别招惹他,不然就跟王晓超一样,脑袋被他用砖头砸,我们学校就不管啦…… 我看到 ——金仲对他妈妈说:“我没偷……是他们逼我吃泥巴,我不吃……” 他妈给他一记耳光。 ——我在在人群喊着:“是王晓超欺负我的,他们一群人欺负我……郭老师,你没问清楚……我没有得脑膜炎,我爸爸不会这么说的……我不是傻子……是他们一起欺负我……” “脑膜炎……脑膜炎……”身边的同学都闪开,“你不会传染吧……你离我远点!” 我去拉王八,“听他的,我们走吧,这本来就是他们的家事,我们管不了。” 金仲对王八说道:“我们这一派,从来都是只有天生有点本事的人才能进来。师叔自己没有天生的神通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找你,他传给你,都不给我。不就是看不起我们长房吗,师叔平时都是摆出公正严明的模样,可是还不是为了和我师父之间的私仇,不把螟蛉给我!” 王八我的手甩开,“你真的帮我把韩师傅给收拾了?” 金仲说道:“我犯得着骗你么?你可以自己看仔细点。” 王八把手上的断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断指的指甲老长,尖尖的,里面全是黑色的污垢。断面的血已经干了,断指的皮肉干枯收缩,伸出一小截指骨,指骨的断处很平整,可以想象,韩豁子是自己把指头放平了,让人斩断的,也许就是他自己动的手。 王八愣愣的看着断指上的玉扳指,不停的在眨眼睛。 “谢谢你。”王八对金仲说道。 我心里一阵舒坦,王八终于肯放弃了。金仲的确聪明,他知道王八学道,是因为当年韩豁子烧死了王八的玩伴浮萍。专门替王八解决这个事情。让王八没什么留恋。 金仲很开心了,虽然他不笑,但从眼光里能看出来。我对金仲不再恐惧,因为刚才的记忆交换,我们都打探到了对方痛苦的童年经历。我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在告诉我,走这条路,必定要付出一些代价的,他从出生开始就开始为此付出代价了。他甚至对我的选择表示羡慕。 我明白了金仲为何对螟蛉如此志在必得。 王八也应该安心了,我们把尸体就交给金仲吧。走吧,走吧,我回去找曾婷,王八回去找董玲,平平安安的过一生,风平浪静的多好。 王八站了半天,好久不说话,可说出来的话,让我心灰意冷。 “不行!”王八决绝的说道。 我恨不得一拳把王八打到地下。金仲的估计和我一般的想法。 王八说道:“你做事太狠了,太绝了。螟蛉不能给你。师父是对的。” 金仲说道:“你怪我做事太狠是不是?你怪我把邱升一家整的很惨是不是?你怪我拉这个尸体去奠基是不是?哈哈……哈哈……”金仲大笑起来。 “难道我说错了吗?” “哈哈……哈哈……”金仲笑的喘不过气来,“亏你还要进诡道,你知道我们诡道到底是干什么的吗?” 王八冷冷说道:“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就得阻止。” 金仲听到这里,声音低沉下来,“你知道我们诡道是道家的那一派分支吗?师叔还没跟你说过,哦,他当然不会说,他跟你想的一样,慢脑子的万物滋养,扶弱锄强……” “这有什么错吗?”王八喊道。 “当然错了。”金仲说道:“天生四季,发陈蕃秀容平闭藏,有生就有死,有生茂就有肃杀。我们诡道,就是属于肃杀一派,师叔怎么能够违抗,至于你……哼哼,你还是做你的律师去吧。” 我拉着王八说道:“他好像说的有道理,我们还是走吧。” “不行!”王八说道:“师兄,你以为把韩师傅废了,我就会承你的情是不是,错了,我答应过师父,学手艺,决不为私仇,我相信师父,上天有好生之德,随意伤人性命,绝对是错的。” 金仲看着王八好久,才说道:“赵一二若是说的是错的呢……” “我也信他的,绝不信你!”王八的声音好大。 金仲把脸朝向我,“你呢?” 我说道:“你说的的确有道理,可是他是我兄弟,我不能丢下他……” 金仲把手上灯笼远远抛开,“好吧,我也不多为难你们,你们如果能过这关,是你们的造化。但是我告诉你们,我会和罗掰掰在榔坪等着你们。希望你们过的来。” 金仲在转身就走,不大一会就消失在黑夜里。 我看着金仲走远,心里竟然有点懊丧,为什么王八没听他的劝告。看着王八,王八现在一脸的平静,不知道他听进去金仲的话没有。 我看见四周的鬼火变的多起来,可光线仍旧是昏暗的,并不因为鬼火聚集而增强。尸体越来越近。 “你闭上眼睛。”王八说道。 我照做了。 听见王八一声大吼:“临兵斗者,俱在之前……” 我睁开眼睛,看见所有的都站立不动,静静的站着。王八的一个手臂朝着天指着,两指并拢,捏了个剑诀。王八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但不是害怕,而是用力太猛,虚脱的前兆。 这些残破的尸体,站立了一会,又继续向我们慢慢走过来。后面走的快的,踩踏着前面的尸体,一步又一步的逼近我们。 王八转过身,对我说道:“疯子,我没办法了。” 尸体有的已经走到我们的跟前,开始用腐烂的手指抓我们。我和王八不停的去踢,可是没有用,更多的尸体扑上来。 我对王八说道:“你刚才说的什么?教我说一遍。“ 王八看了看我,迟疑说道:“你愿意……” “不愿意又能怎样!”我大声骂道:“难道被这些鬼东西扯到坟墓里去吗?” “好吧,”王八叹口气,“我说一句,你跟着念一句。” “前有黄神。” “前有黄神。” “后有越章。” “后有越章。” “神师杀伐。” “神师杀伐。”…… “何鬼敢当。” “何鬼敢当。” “急急如律令。” “急急如律令。” 霎时黑暗中一声尖啸,阴风惨惨,无数快速移动的灵魂,在四周飞速转动。所有尸体都快速的往四下散去。回到自己的坟墓。 这个山坳,又变的安静起来。除了风声,什么都听不见,眼前什么都看不到,一片黑暗。 我拾起,被金仲丢掉的灯笼,用打火机给点燃了。 对王八说道,“我们走吧。” “走什么走……”王八沮丧的说道:“尸体不见了。” “不见了是好事啊。”我还没醒悟过来。 可看着王八苦着脸,突然意识到,王八说的尸体,是我们从宜昌一路被过来的那个叫根伢子的尸体,他现在不见了。 “快找!”王八大喊。 “怎么找!”我慌张的喊道。 “他现在跟着那些尸体回坟了,我们要把他拉回来。” “可是他在那个坟墓里啊?”我喊道:“干脆算了吧,我们找不到了,回去吧。” 王八说道:“疯子,相信我,不能让姓金的搞赢。” “我真的不想再跟那你介入这些事情了。我们放弃吧。”我求着王八:“你没那个本事的,金仲才有。你一点异于常人的能力都不具备,不合适的。” 王八走到我面前,用双手按住我的肩膀,一字一句的说的说道:“不见得,师父天生也没有这个能力。可他行,我也能行。” “金仲都说了,赵先生是个例外!是他师父糊涂了。”我说道:“再说,你能和赵先生比吗?” “我当然不能跟师父比,但是,”王八沉稳的说道:“既然已经有一次例外了,不妨再来一次。” 我知道我劝说不了王八了,对他说道:“你什么时候吃了秤砣啊?” “什么,你说什么?”王八楞一会才知道我在挖苦他。 我下定主意,这是我最后一次帮王八了。王八的本事已经很高强,今后也没必要让我帮忙。 我问道:“你告诉我,怎么找尸体?” 王八说道:“我们挨个坟墓去找,尸体刚回去,土还没有闭拢。” “挨个挨个去挖坟,等找出来,估计一个月后了。”我指着漫山遍野的坟墓。虽然看的不清楚,但我们能清晰的感觉到坟墓的各个方位。 “不用这么麻烦,”王八解释:“我们赶的那个尸体,叫根伢子,他姓黄。现在他肯定钻了个黄姓墓碑的坟墓,我们去找出墓碑上有黄姓的就行。” “好吧,”我也只能这样了。 “我去找公路靠上山坡的坟墓,你找公路靠下山坡的坟墓。”王八说道。 “喂喂,难道我们不在一起找……” “没时间耽误了。”王八边走边说:“快点去呀。” 我恨不得破口大骂自己,跟着王八掺和这个事情干嘛,一时的义气,在巨大的恐惧面前,是多么的微不足道。我现在非常后悔了。 王八竟然要我一个人在遍布坟墓的山坡上去挨个挨个地看墓碑。而且这些坟墓的主人,刚刚还从土里面爬出来过,凶恶无比。我躲都来不及,却还要重新去找上门。 “神师杀伐……神师杀伐……”我努力去回想刚才王八教我的咒语。 “别念咒!”王八在远处喊道:“你念咒,就找不到啦。” 我已经看不见王八了,王八的身影湮没在无尽的黑暗里。我朝着王八说话的方位,吐了一口唾沫,“妈的” 我得得瑟瑟的慢慢往公路旁走去,用手抓着枯草,脚探到山坡上,手好冷,枯草上全是积雪。我慢慢退到一个土包前面,掏出打火机,点燃了,看见一个墓碑在面前。墓碑下还有死者子女很久前送的长明灯。我手抖的厉害,不敢去拂飘在墓碑上的点点雪花。 我喊道:“王八,你找到没有?” 没人回答我。王八仿佛消失在黑暗中了。这些我跟觉得害怕。只有我一个人。连个作伴的都没有。 我怨恨的想着王八,为什么他要在这个时刻,就消失呢。我忽然想到,王八现在不回答我,是不是正在施展什么古怪的法术。以至于听不见我在喊他,或者听得见,却无法回答。那他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呢? 我不敢去想了,一个热衷道法的神棍,在半夜三更的深山墓群里,使出来的法术,会很赏心悦目吗。 我打消跟王八讲话的念头,还不如去看眼前的墓碑。 “故显(女此)刘……” “故显考朱……”…… 我鼓着勇气,一个又一个用打火机照着墓碑。一连照了好几个,都没有姓黄的墓碑。我又移动到下个坟墓,这是个新坟,我勉强能看见坟上的杂草要少一些。 我仍旧打着打火机,弯腰往墓碑上看去。可是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宜昌的风俗,新坟是不立碑的,可这个墓碑是什么东西呢。我想跳过这个坟墓,却已晚了。我看见了墓碑根本就不是石头,而是一个棺材板立在这里。我大惊,马上把打火机熄了,免得自己看的害怕。 突然就一只冰凉的手把我的手腕抓住。我猛地站起来,一下子把那个手也带起来。我能感觉到是个尸体。我挥动着自己的手臂,把那个死人的手给挣脱。我吓的站立不稳,顺着山坡滑倒了几步。还好地上积了一层雪,我没有受伤。 嘎嘎——嘎嘎 刚才的坟墓的地方发出瘆人的笑声。 “我不干啦,”我仰头想王八的方位喊着:“我干不了啦。” 可是没有人回答我。四周只有寂静一片。空气冷冷的,这诡异的静谧,一点一点把我吞噬。 我坐在雪地上好长时间,才慢慢回过神。想着自己身处在无数的坟包子之中。心惊胆寒。 我抽了两只烟,心里慢慢又积聚了点勇气。我横了横心,爬到身边最近的坟墓,扶着墓碑,又打燃打火机,看着墓碑的字。 “……黄”我看到墓碑上的一个字。 哈哈,我找到了,我大声喊道:“王八,我找到啦,我找到黄姓的坟墓啦……” 我继续往下看着,心情立即从兴奋转为惊赫。 一张白惨惨的脸仰着头把我看着,脸色挂着开心的笑容。这尸体笑的好开心呢,土黄色的牙齿都露出嘴皮子外面。我吓得呆了,连逃跑的心思都没有。就愣在这里,看着尸体的脸,一个土狗子(一种昆虫,喜欢扒土,不知道学名。)从尸体的嘴巴里爬了出来。 嘎嘎——嘎嘎—— 尸体的喉咙发出这种类似笑声的响动。 我的腿终于听我使唤了,我站起来,拼命地往开跑。可是撞在了另一个尸体上,我和那个尸体同时倒地。 “你慌个什么!”原来那不是死人,是王八。 “你跟在我身边,怎么不说话,想吓死我是不是?”我骂着王八。 王八说道:“不是啊,我刚过来,听到你喊找到了黄姓的坟墓,才过来。” “那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跟从地下钻出来一样……”我不说话了,王八已经会很多法术了,也许,他真的会土遁也说不定。 王八不跟我解释了,连忙去看坟墓。 “是的,是的”王八欣喜的说道:“就是这个。你看,黄根伢子进了坟,把原来的死人给挤出来了。” 王八边说话,边用手去刨土,我感觉到泥土不停的被他刨出来,飞在一旁。一会功夫,王八就刨了半米深,上半身都钻进去了。 我看着王八专注的动作,如同一个熟练的盗墓者。王八跟着赵一二才学了几天啊,都变成这样了。我在问自己,王八,还是我所熟悉的王八吗?还是那个天天和我在学校寝室来彻夜长谈的王鲲鹏吗?赵一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应该是个很正直的人,可是为什么他学的那个什么诡道,所有的法术,却都是这么诡异,这么偏门,这么恐怖…… 王八开心的笑起来,“哈哈,看你躲到那里,老子还不是找到你啦!” 说这话,我看见王八倒退着从坟墓的坑洞里出来,一个胳膊搂着尸体的大腿。一人一尸都从坟墓里滚了出来。 “你愣着干什么?”王八对我说道:“快来帮我。时间来不及了。” 我从遐思中惊醒,连忙走过去,抱住尸体的脚,王八勾着尸体的肩膀,我们艰难的把尸体抬到公路上。 离榔坪还有十几公里,我和王八继续交换背着尸体。在318公路上走着。路边不时有深夜行驶的货车,虽然都开得很慢,到从我们身边开过的时候,没有一辆有停下来载我们的意思。 黎明时分,我们下了盘山公路,走到榔坪镇外。 榔坪镇,处在一个长长的山谷之间,一条小溪在山谷里流淌,榔坪镇的民居就顺着小溪两边依次而建。318国道贯穿这个小镇。公路出了小镇,顺着平坦的山谷,就是去恩施野三关的道路。但出镇不远左边,有一条岔路,直直钻入大山,那条路就是通往水布垭。到了水布垭,也是恩施的地界,赵一二在水布垭等着王八。 榔坪是王八最后一道关口了。金仲说过,他和罗师父在榔坪镇等着我们。 我不知道,王八到底有没有信心能逃过他们的布置。我现在困的很,只想吃点东西再睡觉。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了。 我们走到镇上,已经是天大亮了,雪后的天色,亮得会早点。估计七点左右。 仍旧是老方法,王八把尸体身上的泥巴收拾干净,裹上军大衣,把他打扮成病人的模样。找了个过早的摊子,我吃了两碗小面(宜昌的一种特色小吃,早餐)才吃饱。 在榔坪很好找睡觉的旅社,因为这是318国道上很难得的平地,往来的司机都愿意在这里住宿。 这次睡觉,我一点梦都没做,也许是这两天我累坏了。没有精力做梦。 也没出什么怪事,我想是因为金仲和罗师父早就在榔坪布置好了,就没再我们休息的地方捣乱。他们倒是志在必得。 一觉睡到下午。 我和王八背着尸体,出了榔坪镇,顺着公路前行。 我背着尸体,越走越举得不对劲。不对劲的地方有两方面,一个是身上的尸体好像在蠢蠢欲动,我不停地安慰自己,这是我的错觉。 另一个不对劲的地方,我就无法用什么道理来安慰自己了。 我们走出榔坪镇上,已经快半个小时了。可是公路上没有一辆车驶过,也没有碰到一个人。318国道是唯一通行于重庆和湖北,地处三峡地区附近的国道,非常繁忙,现在时间还早,才下午四五点的样子,路上不该这么冷清。冷清到一个人都没有的地步。天上连个鸟都看不见。 虽然天色尚早,可毕竟是冬天,天上的云层压的很低,铁铅般的黑云,几乎和山谷两边的大山一般高低。在这个环境下,我觉得我所看的世界,和平时的世界总是有点区别。 到底有什么区别,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等我发现公路两边的农田里,排列整齐的无数稻草人之后,我才猛然醒悟,我眼前的世界,是没有颜色的世界,没有丁点色彩。只有灰色,甚至连极端的黑白两色都没有。所有的物体,呈现在我眼前的就是不同层次的灰色。就跟小时候看的黑白电视机一样,物体的显像,就是或深或浅的灰色来区别。 我放眼看去,整个山谷都是这模样。前面一里远的地方,通往水布垭的岔道口,有个老式的水车矗立在无垠的荒野中,水车很残破,我隔得很远就能看见,但水车在勉强的转动。我几乎就能听到水车吱吱嘎嘎的朽木磨动的声音。 水车下,站着一个人,和一个影子。 金仲和罗师父。我能确定是他们。 刹那,所有立在农田里的稻草人,全部转向,朝着我们,稻草人手上的破蒲扇,扑哧扑哧的抖动着。 这是罗师父最擅长的法术。我见识过,但在风宝山的那次,远没有这么凶恶。 我想我和王八是过不去了。 王八站立一会,对我说道:“疯子,你相信我吗?” 我把王八看着,心里一点谱都没有,我不相信王八有本事能过去。 “相信我最后一次好么?”王八的语气好像在乞求我。 我点了点头,虽然心里根本不相信他。但到这个境地了,我还能怎样。让我在这个处境下,扔下王八。我的确做不到。想劝着王八和我一起放弃,更不可能。 “你把尸体放下来,把他的大衣打开……”王八命令我:“你也解开你的衣服。” 我照做了。 好冷,我全身所有的肌肉都在颤抖,嘴巴哆哆嗦嗦。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听……”王八的双眼直愣愣地盯着我,“这声音好听吗?” “好听……”我喃喃的说道,王八身上的铃铛叮叮的,甚是悦耳。突然好困,就想马上躺在地上抛开一切,好好地睡上。一路辛苦了这么久,我好累。 迷迷糊糊的还听见王八在我耳边轻声说着,“我现在说的话,你现在记不得,但罗师父打开你脸上的符贴,你就能想起……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好……好……”我只想睡觉,王八说什么我都答应,只要他同意我睡觉。 ——王八对疯子说道:“你现在睡着了,可是你还是要跟着我,别走丢了。” 疯子“嗯嗯”的答应了,慢慢闭上眼睛。 王八从身后背的包袱里拿出一件衣服,动作缓慢,却有条不紊的慢慢穿上。那是一件道袍,崭新的道袍,道袍穿好后,一阵寒风吹来,把道袍吹的猎猎飘动。道袍胸前,一夺鲜艳的绿色牡丹,灿烂夺目。牡丹的绿色,是这灰色世界的唯一色彩。 王八长吁一口气,把迎面吹来寒风猛吸了一口。脸色镇定,双眼闪出光芒。 王八从背后抽出一柄木剑,左手把铃铛有节奏的摇动。一步一步前行。疯子和尸体都跟着王八走着。 疯子不需要背尸体了,王八已经能赶尸。此处和恩施已经交接,恩施的全名是湖北省恩施苗族土家族自治州,已经属于湘西巫术覆盖的范围。尸体已经能够听从王八的役使,跟着王八走动。 王八带着疯子和黄根伢子,向金仲和罗师父走去。 两旁农田里的稻草人,全部把自己下半身的木杆,从泥土里拔起,从四面八方,慢慢聚拢。天上好像又开始下雪了,不是,漫天飞舞的不是雪花,而是无边无际的稻草。 王八浑身开始燥热,左手的铃铛摇得更急。疯子的脚步混乱,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可是旋即保持住平衡,继续跟着王八走着。倒是黄根伢子,虽然是个死人,但脚步一丝不苟,慢慢的走着。 罗师父开始发出疯狂的笑声,夹杂着咳嗽,在这个环境里,阴森却又冷酷。 王八走到了水车下,对着金仲说道:“我来了。” 金仲面色不忍,“你为什么就不听我的劝呢?” “我不信你,我相信师父是对的。” “是吗?”金仲说道:“那他现在为什么不来帮你。” “师父在水布垭治水。”王八说道。 “他为什么要治水,你知道吗?”金仲轻蔑的说道:“他想把那个石础塞在水布垭的坝基。” “这是好事,福泽一方,他为这个事情,不来帮我,我不怪他。” 金仲偏着脑袋,围着王八和疯子、黄根伢子走了一圈。 王八警觉的把金仲看着。 “师叔有没有跟你说过,塞死了坝基,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王八对着金仲大喊:“我只知道,师父做什么都是对的~!” “你知道我不会伤你性命。才这么有恃无恐,是不是?”金仲的口气软了些。 “正是。”王八回答:“你不敢伤我的,你怕师父。” “我不伤你,但这个尸体,你带不走了。”金仲摆了摆手。 罗师父旋即在王八的面前消失。 这不是好事。王八知道。 稻草人都围过来了,天空飞舞的稻草都向王八和疯子,黄根伢子铺天盖地的掉下来。 王八眼睛圆瞪,木剑上窜出火苗,稻草在天上开始燃烧。化为灰烬,落了下来。 金仲哈哈笑着说:“真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多了,你以前就学过的,是不是?” 王八不说话,把金仲看着。 “可是,你过不了我这一关。”金仲说的很肯定。竟然正眼都不看王八了,歪着头看天。 王八见此机会,举起木剑向金仲冲过去。 可是还没近金仲的身体,木剑断折。身上的道袍也纷纷破碎,只剩下一朵牡丹,掉在地上,被金仲拾起。 稻草人开始蹦跳着向王八撞过来了。王八不停的反抗,可是没用,身上的稻草越来越多。每一根稻草都嵌入王八的皮肤数分。王八疼的冷汗直冒。 王八仍然在坚持。向金仲扑过去。 金仲不想和王八纠缠了,把王八踢倒在地,拎起尸体的耳朵,往密集的稻草人丢过去。 王八从地上爬起,想去争夺。可是天空里突然发出一阵尖利的啸声。 声音如同尖刀一样,刺入王八的耳膜。王八用手捂住耳朵,在地上翻滚,眼角和鼻孔渗出血来。 “别伤他性命。”金仲对稻草人群说道,“我瞧的起他。” 三四个稻草人,架起了尸体。 金仲说道:“你把尸体带回去,我去水布垭,我和师父该跟师叔有个说法了。不知道师父这次下棋,能不能赢,我要去看看。” 除了扛着尸体的几个稻草人,其他的稻草人全部都散了,回到农田里,安稳的站着。 “你要快点走,不然熊经理等不急了。”金仲交代稻草人,“别再把事情弄砸。” 四个稻草人扛着尸体飞快往宜昌方向走去,速度飞快,在傍晚的黄昏中,影影绰绰的,一会就没了踪迹。不知道罗师父是稻草人其中的哪一个。 金仲把躺在地上痛苦滚动的王八看着,“我已经手下留情,你还是和你的朋友回家去吧。再听我一次劝,诡道,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有些事情,你承担不起。” 疯子站在一旁,什么动静都没有,也不帮王八去站起来。就这么站着,看来是吓破胆了,吓痴呆了,这胆小鬼,估计每次事到临头,都是这般模样。 金仲懒得去理会疯子,他探知过疯子的记忆和思维,他知道疯子胆小,根本对诡道没兴趣。王八被治住了,疯子还能怎么样呢? 等会王八恢复了,疯子也从惊赫中清醒了,他们应该知难而退。回家去吧,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诡道的传人本应就是我,金仲。 金仲看了王八一会,转身向水布垭的方向走去。 王八隔了好久才站起来,嘴角挂着微笑。王八现在脑袋疼的厉害,什么法术都施展不出来,坐在路边休息了一会。颤巍巍的背起疯子,也往水布垭走去。山风呼啸,天色又开始昏暗。王八在路上缓慢前行,他现在心里安稳,榔坪距水布垭直线距离,也就三十公里左右,算上盘山公路的回旋,王八相信自己明天肯定能到水布垭。 水布垭是清江的一个水电站,把清江的上游抬高百米,根据设计规划,完全竣工的水布垭坝体净高将达到两百米。横在山涧的巨大混凝土水坝,把清江的上游拦截成一个浩瀚的水库。 当年坝体基础浇筑后,发现江底一侧的基底,有个不明的地质缝隙,仍旧渗水,无论采取何种办法,都无法堵上。最后施工单位无奈,只好顺着缝隙,塞进一个导流通道,以解施工的急切。可是多年水流冲刷,坝导流通道被冲刷的愈加厉害。大坝隶属单位,想尽各种办法都无法攻克这个难题,眼睁睁看着坝基渐渐被冲蚀,无计可施。 后来病急投医,秘密请来无数能人,做法事,看风水。也无济于事。 甚至发生,一个工人在另一个导流暗渠里检修时,被三十六伏的弱电击死的事故。传言才开始流传:清江的水蛟不可断绝。总有一日,会拱开坝体。届时,下游的渔峡口资丘,甚至长阳县所在龙舟坪,岌岌可危。 “平位三九路”赵一二说道。 “平位四七路”一个声音回答的飞快。声音沙哑,是个七十多的老头子。 “师兄,你每次来跟我下棋,都很会挑时候啊。”赵一二一副嘲笑的口气,“平位五八路。” “平位四八路。”老者应的很快,“当年你也是趁我在谷城给人看蜡,跟我下棋,才把螟蛉弄过去的。大家彼此彼此。” “那不一样,你是替人夺魂,本来就伤德,你自己心虚。去位二二路。”赵一二说道。 “你把蛟路斩断,难道不是为你自己把握水脉,我不信你不想得清蛟的好处。”老者哼了一声,“去位四六路。” “去位三七路。”赵一二不闲扯了,他跟师兄从来就谈不拢,这个话题,不知道二人争论过多少遍。 “上位二九路。”老者气定神闲,“赵一二,你这次可要输了。” “上位二八路。”赵一二说出口,就马上反悔,“错了,这步不算,上位七七路……” “你想悔棋?”老者说道:“可以,拿出螟蛉给我……不愿意……那我就提子了,上位二七路。” 赵一二脸色难看,他被师兄算计,错走一步。 接不归。 这么简单的陷阱,赵一二没看见。 “我有时间,你还没赢。等我十分钟。”赵一二抱着石础,跳进水中。 老者坐在船上,把水面的水花看着,面露笑容。老者眇了一目,只剩一只手,一只脚,身上残疾的古怪。 “金仲,你上来。”老者说道。 金仲已经在岸边站了一天一夜。听到师父招呼,手指点了点,水面上随意漂浮的木头,瞬间聚拢,成为浮桥。 金仲踏着浮木,走上船来。 “师父,你这次可要赢了,再打赢一个劫,赵一二就输了,你是要他的一只眼睛,还是一条腿?” “叫他师叔,你怎么这么没规矩。”老者声音不大,语气却严厉。 “是的,师叔下的这么快,节约点时间,不见得治得好那个蛟路。” “他等这个石础,时间也不短了……”老者声音意味深长,“这次他在拖延时间。是不是在等那个姓王道名抱阳的徒弟来。” “来了又能怎样,那个小子,还差得远。”金仲老实的回答道:“他是个死心眼,满心想着赶尸……师叔应该没指望他。” “能有赵一二这么会变通的人,世上有几个呢。赵一二就是想让他知道放弃,才给他这个难题……你没伤他吧?” “没有。”金仲说道:“他本来就和我们没关系,我害他干嘛?” “这就好,别滥伤无辜。” 赵一二又从水里爬起。天寒地冻,赵一二身上湿透,急急忙忙换了衣服。还是冷的瑟瑟发抖。嘴唇都紫了。 “才四分钟,你就起来了。”老者说道:“师弟,你也不年轻了。” “下棋下棋,那这么多废话。”赵一二把手上的石础不停的揩拭,“平位二七路。” “你这么早就跟我打劫,想输的快点吗?”老者现在悠闲的很:“你没时间治好蛟路了,除非你现在就认输……平位三四路” 赵一二喝了一大口酒,身体躺在船甲板上,“每次你都要我认输,你那次赢过我。”…… 师兄弟二人你来我往,唇枪舌战,不让机锋。还边下着棋。老者却是以逸待劳,到了下午,赵一二又已经钻下水七八次,可每次上来,都仍旧把石础给抱着。老者和金仲表情越来越从容。赵一二却愁眉苦脸…… “入位九二路。”老者说道:“你要么现在再下去,可是扑了这个劫,就没时间下水。你要去断蛟路,就打不赢我这个劫……” “哈哈……哈哈……”金仲在一旁笑起来:“师叔,你可别怪我们师徒二人联合起来欺负你。” “那里,那里,我们都是同门。何必这么生分。”赵一二轻松的说道。 “你还在犟,你能犟个什么……” “我现在就下去治水。”赵一二说道:“我帮手来陪你下棋。” “什么意思?”金仲大奇。 “王抱阳。”赵一二喊道:“你不会连围棋都不会下吧!” “我会下,师父,我是业余四段。” 老者仍旧把赵一二看着,金仲扭头往岸边看去。王八背着尸体,对着船上喊道:“师父,我做到了,我把尸体背来了。” “你个苕货,我跟你说了好几遍,撑不下去,就算了。早点来找我……差点坏了我的大事。”赵一二骂道。 “师父,我怎么过来。”王八累的几乎虚脱,勉强说道。 “你找的好徒弟啊。”老者说道:“跟你一样满腹心机。” “小王八蛋,”金仲指着王八破口大骂:“你敢骗我!” 赵一二懒懒的说道:“师侄,帮个忙,把他弄过来。” 王八到了船上,揭开尸体脸上的符贴,果然是那个叫黄根伢子的尸体。 “你这掉包记,玩的漂亮啊。”老者对王八说道:“你就是王抱阳吧,厉害厉害。” 金仲站在一旁,脸涨得通红。眼光恶毒,仿佛要把王八吃掉一般。 “记住下面的棋。”赵一二不罗嗦了,把嘴靠近王八的耳边,轻轻说道:“先下入位三四路……再下平位七二路……” “师父”王八打断赵一二,“这么下,能下赢么。” “谁说能下赢了,你就这么下,拖住他,等我上来。” 王八不做声了,从怀里掏出丹砂,在甲板上纵横十九道,画了个棋盘,“你们虽然会下盲棋,但我刚才听了几步……师父,不是我说你,你的棋艺……不甚高明。” 赵一二哈哈笑了声,“你这么说话,我才爱听。” 赵一二飞快的在棋盘上点了圆圈和叉叉,几分钟功夫,就把接近收官的棋局给画好。赵一二对老者说道:“师兄,他帮我下,不坏规矩吧。” “不坏规矩。” “他用棋盘,不坏规矩吧。” “他是下辈,不坏。” “那我忙去了,”赵一二对着王八说道:“你陪他玩玩。” 言毕赵一二再次抱着石础潜入水中。 王八毕恭毕敬的给老者唱了个诺,“师伯,我下啦。” 王八在棋盘上画了个叉叉。 金仲说道:“去位三二路。” 老者半晌不说话,脑门渗出黄豆大的汗珠。 宜昌市位于云集路康庄路交接处的某未竣工大厦。 电梯井旁,众人聚集,都翘首以盼,等着什么人。忽然一个人喊道:“来啦,来啦。” 熊经理是个胖子,他是四川人,泥瓦匠出身,好不容易混到如今地位。却遇到这么邪性的事情,几千万的大厦修起了,却是个歪的。经省里测量局下来的人测量,垂直距离竟然偏了十几公分。这是重大质量事故。几个相关的领导都发话了,追查到底。 熊经理这些天每天都惴惴不安,死都死不安心,牵扯一大群人呢。熊经理不停的擦头上的汗,虽然是冬天,可他的汗不停的在冒。 总算在时辰到之前,罗师父来了。 罗师父不说话,默默的站到电梯井旁。他总是比旁人快一些。熊经理大喊,快出去接人。 不一会,三四个小伙子把那个正地基的尸体给抬了过来。 众人散开,外面响起了鞭炮,如雷声响动。 罗师父和一个老头子凑近尸体。老头子突然说道:“罗天师,好像不对啊。这尸体上贴的不是镇魂的符呢。” 这话声,是四川话。 罗师父也看过去,心里叫苦,果然不是赶尸的符贴,而是化形的符贴。罗师父不死心,掀开了符贴。 一旁的那个老头大喊:“他不是根伢子。他是……我好像见过他……他是……” 我醒了,这一觉睡的真他妈爽。辛苦了几天几夜,没想到托了罗掰掰的福,让他抬了我一路,回到宜昌。王八的本事厉害了,竟然连罗掰掰都没发现我是掉了包的尸。 “疯子,你装死人回去骗他们。放心,我的办法很管用,你的奇格都被我隐藏。我猜金仲和罗师父会很得意,不会仔细查看你的。你醒了,帮我狠狠的揍罗掰掰一顿,我们一路被他整惨了……我现在说的话,你现在记不得,但罗师父打开你脸上的符贴,你就能想起……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我睁开眼,看见惊愕的罗师父,心里开心。一把就抓住罗师父的琵琶骨,罗师父的皮肉烧焦。我狠狠的捏住骨头,不肯放松。 罗师父痛苦的嚎叫起来。 众人都惊慌地大喊“死人活了,死人活了。”人群纷纷四散。 外面的鞭炮仍旧未停,还在噼里啪啦的炸着。 “怎么回事,你不是根伢子?” 我循声看去,说话的那个老头子一口四川话,我认识他。他就是在附属医院停尸房跟我见过面的民工带头人。 “你这个老狗日的,不是东西!”我向他骂道。 王八看着棋盘,想了一会,说道:“上位八九路,师伯,这个反手劫我打赢啦。” 老者仰着头,楞了好大一会,“我输了。”言毕叹气。 王八恭敬的说道:“下次有机会,再和师伯下棋。” “你什么意思?”金仲指着王八骂道:“你别逼人太甚。” 王八没说懵了,不知道什么道理。 老者说道:“你在认识赵一二之前,就学过道术,是不是?” “没有人教我,都是我自己学的。”王八顿了顿,“看书学的。” “怪不得,怪不得。”老者说道:“赵一二找你,也没找错,我一直以为他会找个命格奇特的传人,没想到,还是……你今年多大?” 王八心里想到疯子了,不知道疯子现在怎么样。是不是把罗师父揍的够呛。罗师父怕疯子,疯子罡火旺。 “我虚岁二十五了。”王八不敢隐瞒。 “嗯嗯,看来螟蛉该你拿着。”老者失落的说道。 金仲不服气的说道:“他拿着也没用,十一年后,他还是不要交出来。” “十一年,时间很长了。”老者说道:“以他的能耐,找个有异能的人,不是难事……长房又输了。” 王八问道:“为什么我要三十六岁交出来。” 金仲恨恨的说道:“你又没得阴阳眼,又不会化身,有不能通灵,跟师叔一样,本就没资格进诡道。可是师叔竟然这么狠,不给我一点机会。” “你做事太绝,师父不会传给你的。”王八说道。 金仲把王八看着,歪着脑袋打量王八。看的王八发毛。 “我已经给你说过了,我们这一派,就是主杀入阴的道门。那里有什么好生之德的做法。” 王八看着金仲,没说话。 “等会师叔上来了,你自己问他吧。你不用多问,你就问他席应真是谁就可以。” “席应真是谁?”王八问道,“和我们这派有关系吗?” 金仲轻蔑的笑了笑,“你待会去问师叔……” “走吧。”老者对金仲说道。 王八追问:“席应真到底是谁?他到底是个什么人,他做过什么?” “你担心你师父不给你说实话是不是?”老者轻声说道:“那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会告诉你真话?” 王八呆了,难道潜意识里,竟然对赵一二有点不信任,王八这个念头只是一闪,随即骂了自己一句。怎么会生出这个念头,仅仅是因为每次师父交代给他事情,神神秘秘的,让自己有了这个错觉。可实际上,每个事情,师父都已经计算好了,虽然不尽完美,但总体上都设计好了。 比如这次,赵一二算准了王八无论如何都会赶到水布垭,所以从容的边下棋边治水,等着王八来。王八不愿意多想了,自己的智力,和赵一二相比,还是差很远,事情想不到这么一丝不苟。 王八想不下去了。因为,金仲做了个非比寻常的举动。 金仲掏出了一把匕首,刀尖对着老者,手在颤抖。 “师父,你决定了……” “我反正没机会了,有没有本事都无所谓,你还有时间……” 金仲手晃了晃,老者的耳朵落了一只在甲板上。 王八明白了,为什么师伯身上古怪的残疾。原来这个棋不是这么好下的,赌注竟然是自己身上的肢体。听老者说法,好像不仅如此,螟蛉也是赌注。 王八心里后怕,若是自己不会下棋这么办,师父太喜欢冒险了。王八不喜欢这样,王八做事都是四平八稳,若非万不得已,绝不行险招。 金仲扶着老者下了船,在水面上的浮木上飘忽的走着。上岸后渐渐消失在树林中,天色尚早,山峦连绵,雪白空寂,看着两人搀扶走路的模样,王八心里莫名的酸楚。 王八无事,等着赵一二。 忽然发现水位在飞速的上涨,船距坝体并不远,就几百米的距离。短短几分钟,水就漫了好高。这本就是寒冬枯水的季节。王八上船前,站立的位置,是一片瘠土,是水库水位下降,露出本在水下的位置。可是现在,水库已经漫到瘠土上方,把灌木树枝也淹没。 清江活了,王八就是这个感觉。 清江的河段,如同一个拼命吸吮四周所有汁液的怪物。王八看见了河道四周山峦上的积雪在飞速的融化。雪水冲带这没来得及融化的雪块,向河道里流淌。 本是雪白一片的世界,突然在改变颜色,白色在消褪,黑色显形,并越来越明显。附近山体的所有沟壑,都在流淌山洪,对,就是山洪。 天上的黑云也越压越低,这河道彷佛无比贪婪,要把周围世界所有的水分都吸到自身里面。连天空乌云都不放过。 河水荡起了波涛,不知有什么物事在下面,蠢蠢欲动。 王八下意识的把船舷抓住,这是师父在治水吗? 王八眼睛看直了,在上游不到一里处,水面在上升,凸起一个圆台,如同地上的土包一样,并且这个河水形成的圆台,还在上升,如同一个水做成的山峰,渐渐拔高。 王八扶了扶眼镜,仔细看着,才发现,这是个龙卷风,把水面卷起造成的效果。终于,那个水面的圆台的顶部,突然拉伸,直冲云端。 天地间果然如一条巨龙在扫荡。这是寒冬腊月,不是刮龙卷风的季节,并且水布垭地处山地,也不是形成龙卷风的地形。 王八知道,自己看到起蛟了。起蛟在三峡地区,是非常不吉利的气候现象。并且在这个时候起蛟,更是凶恶。冬日的天空,响起了阵阵轰雷。 雷声沉闷,连续而不断绝。王八听的害怕。 王八突然觉得身边有了点动静,连忙看去。黄根伢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身来,两眼睁开,正盯着王八看着。 王八大赫,连忙用符贴去粘尸体的脸上。可是一阵清风吹过,符贴吹掉了。 换根伢子的眼睛还没有完全腐烂。眼神虽然无光,但朝着王八看着,眼珠在里面滴溜溜的转动。转的快了,眼眶里涌出黑血出来。 本躲藏在温暖水底的鱼类,现在纷纷跳出水面。有几条鱼竟然跳到船上。弹跳几下,便冻死在甲板上。王八开始紧张,师父还在水下。不知道是不是出了意外。 王八看见有几个水坝的工作人员,在坝体上惊慌失措的奔跑,间杂这慌张的叫喊。 天上开始下雨了,在王八看来,就是清江的河道在吞噬天空中的一切水分。 起蛟太凶恶,一切的事物都开始混乱。 王八向坝体看去,看见一个又一个浪头从坝体下游一边,溯流回拍。 清江倒流。 王八背上汗津津的。黄根伢子治不住了,在船上没方向的乱走。王八害怕他会掉下水去,可一时又不能近身。正在没道理处。 船舷伸出只手来,王八心里大喜,师父终于从水里冒出来了,连忙去拉赵一二的手腕。 手刚刚把赵一二的手腕抓牢,就听见赵一二的叫喊:“快松手!别拉!” 赵一二的声音却是从船舷的另一边传来。 王八心里混乱,不知如何是好,那个手腕一翻,把王八的手臂抓住,把王八往下夺去。黄根伢子也走了过来,去掀王八的大腿…… 水坝上有人在没命的狂喊:放水,放水。 王八只听到两声,耳边就一片宁静。王八的头发被一只手给抓住,扯到水里。 王八看见了水底的世界,混乱的世界。到处是乱流,到处是无法平衡的鱼鳖,在水里翻滚。还有无数白色恶灵,在水里急速飘荡,那些恶灵开心的很,在水里尖啸,唱歌。那些恶灵纷纷向一个涡流晃过去,如同飞蛾扑火,毫不迟疑。 王八缓不过气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师父治水失败了…… 赵一二翻身上船,踢开尸体,把半边身子已经没入水中的王八提了起来。 “师父,你没成功吗?”王八问道。 赵一二浑身是水,脸上铁青。用手指点了点尸体的额头,尸体安静的倒了下去。 赵一二什么都不做了,静静的看着水云之间的起蛟。那龙卷风顺着清江的河道,溯流而上,无数白色恶灵,从水面爬起,围着龙卷风的水柱,冲上云际。 赵一二用手拍了拍王八的脸,“你没事吧?” 王八回过神了,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很好。 “小徐有麻烦了。”赵一二把尸体指了指,焦急的说道:“我有件事情没想周全,这个人,曾经跟秀山的黄莲清学过艺……” “那和疯子有什么关系?” “那个黄金火,以前跟罗掰掰拜的一个师父。他被黄莲清从老家赶出来的。”赵一二懊丧的说道:“我太急了,没想到这点,其实在宜昌附属医院,你说尸体身上有蛇,我就该想明白的。可是我当时就惦记着治水,忘了有这一号人,还以为是黄莲清授意他们这么干的。” “黄金火到底是谁?”王八急了。 “就是那个民工带头人。”赵一二说道:“金老二上船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后来又上来,金老二知道尸体掉包了,虽然生气,但并不着急。我就闻到了黄金火的味道。可是我要下水,没去想。现在我想起来了,这个黄根伢子的死,是黄金火和罗掰掰联手搞的鬼。”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王八急的蹦脚,“我还以为只有罗师父一个人……疯子怎么办?” 一个天天在建筑工地干活的民工,死因不是从脚手架上摔下来,也不是高空坠物砸死。却蹊跷的死在电梯井里。 我现在想明白了,是熟人哄骗他到电梯井旁的。然后施法术控制了他的心智,让他在不该出事的地方自己摔下去。我见过最擅长控制人心智的,就是现在在我手中哭号的罗师父。 可是罗师父和黄根伢子并不熟,他们不是老乡。 眼前这个老头子,却黄根伢子的老乡、长辈,民工的带头人。 我想通了,想继续破口大骂。可是我的手忽然不受自己的控制,手指松开罗师父的琵琶骨,我想努力让手指听从自己的指挥,可我做不到。 罗师父从我手中挣脱,站到老头子的身边。现在他们两人把我拦着,逼在电梯井旁。 那个老板模样的人,在一旁吼着:“黄金火,你个老狗日的,怎么做的事,今天你不把事情搞清楚,你们的工钱,就别做指望了!” 原来这个老头子叫黄金火,他和黄根伢子应该是亲戚啊。怎么下得了手。 黄金火对老板模样的人说道:“熊经理,不行啊……他不是根伢子……我不能再……” 罗师父急切的喊道:“他可以,他可以,他比根伢子更合适,他命格更好,真的,是真的。” “你们说什么……”我一时没有反应到自己的危险处境,“你们想干什么?” “怪就怪你自己多事。”罗师父开心的很,“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 “这里有这么多人,”我虚张声势,“你们敢!” “所有人都知道我抬了具尸体进来。”罗师父哈哈的笑道:“刚才只是有人说诈尸了,他们现在都跑得远远的,熊经理会跟他们一个合理的说法——把你弄到火葬场去火化了……哈哈……哈哈……” 我把黄金火和罗师父看着,心里乱成一团麻。 “王八,王八,老子这次被你害死了。”我心里怨恨着王八。 黄金火看着我,他哭丧着脸,眼睛眯着。 我翻过身,慢慢向电梯井走去,看见黑洞洞的井下,隐隐有一堆白骨。几个人影在下面召唤我:“一起来啊,一起来啊……来帮忙啊……嘿嗬嘿嗬……” 我硬生生的把脖子扭回转去,颈骨啪啪作响。 “你就是这么把你本家侄儿子弄下去的吧?”我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 “我也没办法啊,我们七八十号人,两年没拿到工钱了,熊经理说了,房子不正,他也拿不到工程款啊……小兄弟,对不起啊……对不起啊……” 黄金火在哭。 王八要哭出来了,“师父,我走了,我要回宜昌……” “这里到宜昌,不耽搁的话,坐车要走六七个小时。”赵一二说道:“你觉得来得及吗?” “那怎么办,疯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他爹妈交代!” 赵一二看着王八焦急万分,慢慢的说道:“你现在能体验到这种痛苦了吗?” “什么……”王八抬起头。 “连累他人的痛苦……”赵一二神色深邃,沉声说道:“当你的好朋友好同学因为你的缘故,遭到横祸,而你却无能为力。” 王八想到了疯子成提到过赵一二当年的事情。对赵一二说道:“师父,你当年在学校……是不是……” “是的。”赵一二说道:“他们都被我连累了。他们现在都还在恨我……不知道那个死掉的郑卫星,在临时前,是不是也恨我。” 王八能完全明白赵一二的痛苦了。这个痛苦,已经折磨了赵一二,十二年。 “你还学吗?” 王八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选择的道路,竟然会这么痛苦。这远远不是自己能背负的。金仲没说错,疯子也没错。难道自己的理想,原来从开始就错了。 “你去把尸体赶到秀山去吧。本来我打算去的,可是我现在要去宜昌。” “师父……你去救疯子!”王八心里安稳了。 “我不知道我来不来得及,那要看小徐的造化,他也没你想的那么傻……”赵一二说道:“虽然我们诡道不算命,但我看疯子的命格,他应该能躲过这些灾劫。” 赵一二既然这么讲了,王八心里踏实多了。 王八说道:“那我就走啦。” “你慌什么,怕我来不及去宜昌救小徐啊。”赵一二问道:“你认得路吗?” “我长了嘴的,会问路。”王八说道。 赵一二笑了起来,“你倒是越来越讨我喜欢了。” 王八指着甲板上的耳朵,那耳朵现在还血淋淋的,“这是师伯留下的。” 赵一二长叹口气,“师兄的手艺已经全废了。” 王八等着赵一二解释。 “师兄的道名叫金盛,可是湖北河南的道士都称呼他‘金旋子’” “什么意思?” “他的耳朵能通阴,他把耳朵废了,这世上,会听弦的人,又少了一个。再说其他几个听弦的道友,比起我师兄,差得太远……嗨,你上路吧。”赵一二什么法术都没做,自己就走上浮木,向岸边走去,尸体听话的很,跟着赵一二。王八也走了上去。 “金仲不会找你麻烦了,但你自己还是要小心。”赵一二走的很快,最后一句话飘到王八耳边,他已经走得看不见身影,“行小路,走夜路,别多管闲事……” 王八知道,从现在开始,赶尸就容易了,至少从这里开始的村民,都知道赶尸的习俗,每个村户,都有安顿他的驿店。王八看着消失不见的赵一二,掏出铃铛,摇晃两下。 往边上的小路走去。尸体听者铃声,亦步亦趋的跟上。 直接输入图片链接即可插入图片,限5个链接我没力气跟黄金火和罗师父两个人的合力相对抗。 我努力想着一些能分神的事情。我想着曾婷,她现在的病好些没有呢?我又有好几个月没回家了,爹妈是不是又挨个给同学打电话,打听我的下落…… 不行不行,我做不到。我摆脱不了他们两人联手,控制我的行为。我的头脑仍旧清醒,但我的肢体,已经不属于我了。 我的身体已经半截伸在电梯井里,一只手死死的抠着电梯井的墙壁,我在用仅剩的力气挣扎。 我看见电梯井的底部,已经铺了一层厚厚的白灰——全是他们从火葬场里弄出来的这些骨灰,里面的魂魄,就等着一个死在这里,能镇住他们的魂魄。那个魂魄应该是黄根伢子,可现在是我了。 他们正在等我呢。想到我的命运,竟然是给一个房屋扛地基。心里万念俱灰,又十分不甘。 忽然,我身上轻松了,束缚我的无形力量消失大半,我现在能控制自己的躯体了。 真好,我的手脚,又重新属于我拉。 我用力一推,远远的离开电梯井。用力过猛,我冲到了黄金火和罗师父面前。 黄金火跪在地上,哭着喊道:“不行,我不行,我不能……” 罗师父气急败坏,对着黄金火骂道:“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 我伸手去抓罗师父,罗师父一低头,我只抓到了他的头发。罗师父跑远了一步,我手里是一把稻草。 熊经理和一帮人过来了,看见这个场面,熊经理也懊丧无比,指着黄金火说道:“老黄啊老黄,我被你整死啦。” 我追着罗师父,罗师父躲到熊经理那几个人身后,我绕开众人,继续追过去。罗师父惊慌失措,仍旧绕着众人跑,和我玩起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黄金火对着罗师父喊道:“罗天师,对不起啊,我实在下不了手了。” 罗师父边跑边骂:“你个熊包,还在这里装,叫老子天师,怪不得师父说你没得用,不愿意教你……” 罗师父一说话,跑得慢了点,被我扑上去抱住,罗师父身上被我接触到的身体,猛的窜起火焰。罗师父,尖声叫喊,却又挣不脱我。 我腾出手,把他的琵琶骨又给抓起来。把他提到电梯井旁,罗师父身体很轻,提他比我当年做搬运,提一筐水果要轻松的多。 我把罗师父提在电梯井的上方,“你狗日要正地基是不是……老子现在就让你去正地基……”我心头火气,把罗师父的身体,不停的往墙壁上狠狠撞去。 罗师父的惨叫,在电梯井里回绕。 黄金火对着熊经理说道:“我做错了,我不该……我受不了,我现在就回去,家里人要如何处置我,我都认了。可是我们的工钱……你要是不兑现,会有人治你的。” 熊经理抽了黄金火一嘴巴:“你敢威胁我,老子……” 熊经理突然面目惊愕,一只手举了起来,却往自己的脸上抽去,一下,一下,又一下。 黄金火站起身来,用手臂揩干了脸上的泪水,“我老家的黄莲清黄师傅,比我和罗师兄更厉害。你自己看着办吧……” 黄金火拍了拍腿上的灰尘,从众人中走去,走得很慢,脚步却坚定。他要回家去了。 “你格老子站住!”熊经理的语气仍旧恶狠狠的,“你刚才说什么?” 熊经理也知道怕了。 黄金火不理会他,走远了。 “放开我,放开我。”罗师父又在哀求我,“我和你师兄,金仲是好朋友,我们很投机,看在他面上,你放我一马,好不好。” 罗师父的表情又变了,可怜兮兮的。 “我已经放过你一次了,”我狠狠的把他的脑袋往墙上撞,“我可没拜赵先生为师,金仲跟我有什么关系。” 金仲尖叫的喊道:“放了我吧,是金仲叫我干的。” “你他妈的还弄个假小姐骗老子,老子最恨你这件事!”我把罗师父提出来,对着他一阵猛揍,可惜了我不能放开他,脚不能踢得更用力。 其实就是没有众人在旁,我想我也没狠气打死罗师父。可我不打他一顿,怎么能出我和王八被他一路鬼鬼祟祟的暗算的恶气呢。 我心里恶念一生,把另一只手也捏在罗师父的琵琶骨上。 “不要,”罗师父哭着求我,“我再也不敢了……”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我说完,双手用力一掰,折断了罗师父的骨头。 罗师父的法门太邪了,肉体无比柔弱,连骨头都脆的。他现在不叫唤了。萎靡顿地,瘫在地上瑟瑟的抖动。风宝山最有狠气的神棍,就被我一介凡人,给废了道行。 我的气顺了,看着熊经理,“你敢动我么?” “那里……那里……”熊经理腆着脸笑着说:“小兄弟这么有本事,给我帮忙好不好。” 我推开他,“我不会给你做事的,你也不用担心我找你麻烦。自有人来整你的。就算你过了这一关,你做的这些事情,也讨不了好去。” 我也跟黄金火一样,从众人中走出去。 几个人还在低声说道:“他究竟是不是诈尸啊。” 我恶作剧心起,突然转身,向他们做了个鬼脸,长大嘴巴,“啊——” 那几个人吓的飞跑。 我心里舒坦。找了电话亭,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老头,晚上准备点好吃的,我带个人回来吃饭。” 然后又拨通了董玲的电话,“婷婷出院没有?” 王八穿着道袍,在树林里休息,等到天色渐暗。熬到黑定了,开始行路,摇着铃铛,带着根伢子前行。一路再没什么古怪的事情发生。倒是很多行夜路的村民,看见他和尸体走路的模样,知道是赶尸。早早就避开。王八看准方向,转而北行。王八初次摄魂赶尸,并不太习惯,不时回头看尸体走丢没有。整整一夜,才走到了野三关。王八在离野三关不远处寻了个小村子,根据赶尸习俗的痕迹,在村外的一个一个溶洞歇下,天色已明,洞里渐渐看的明白。溶洞里留了一些赶尸人的物事,丹砂和油灯都有。另有村民放置的一些存积的红苕。王八取来吃了点。然后看了看溶洞里石壁上的图画,应该是以前的赶尸人用木炭画出的,图画的线条粗糙,草草勾勒,笔画无甚精妙,内容是道教前身铲截二派争斗的场面。王八看了看,安置好根伢子,草草铺了稻草,睡了。 恩施地处重庆和湖北交界。蜀道之难,尽人皆知。王八从没来过恩施,更不可能自行找路,翻山越岭。只能顺着国道,在黑夜行走。大雪又开始纷纷落下。雪越积越厚,公路封了。这对王八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好事是大雪封山,路上白天都人迹罕至,深夜行走,更是没有遇到生人。麻烦的是,天气酷寒,王八自己走路都很艰难,更别说还带着根伢子这个死人。 王八在一个黎明走到山巅,旭日初升,一缕粉红的微光映在东方的山峦顶部,寒风呼啸。王八内心孤寂难耐。被山色风光感染的王八,忍不住要流下泪来,原来世上最痛苦的莫过于寂寞。王八好希望疯子就在身边陪伴,便不至于如此落寞孤单了。 疯子疯子,你应该没事吧。王八想着。随即安慰自己,师父都说疯子会没事,那就真的没什么凶险,至少认识师父到现在,他还没有弄错过。 天渐渐亮了,王八找不到村落,无法歇脚,只好继续走着,行一步是一步。总算看见山林旁一个养路工的房子,去敲门。 养路工看了王八和根伢子的模样,一言不发,把屋后的一个柴房收拾一番,让死人进去。然后弄了点吃的,和王八谈天说地,但绝口不提赶尸的事情。养路工在山上也孤单久了,好不容易来了个人,陪自己说话,求之不得。 行路虽然艰难,总比遇到古怪的遭遇好强。王八赶尸赶的顺了,白日休息时候,翻出那本赶尸的书籍来看,他本是个聪明伶俐的人,诸多赶尸的法门,看了几次,又有个试炼的对象,等到了恩施州城附近,已经熟练。 过了恩施,就不能再走318国道,转而向南行,向宣恩县走去。王八胆子大了,在无人迹的山路上,白天也赶尸行走。不到两三日,就到了来凤县城。来凤县和湖南交界。王八安顿好根伢子,找人问了路,又想了半天,最终决定,过湖南界,走龙山。龙山本不甚出名。但是过了龙山,有个地方,所有的赶尸人都无比熟悉——辰州寨。 自古辰州寨便是赶尸盛行之地。王八夜晚走在龙山和辰州寨之间的路上,已经看到好几个同行,和自己做着同样的事情。有个六十多的老头,竟然赶了五六个喜神。王八和他们都默契的不相互答话。这是赶尸人的规矩,同行干活的时候,最好别拢堆。喜神凑一起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 王八甚至连辰州寨都没进,绕了个圈子,继续往南走去。 纬度越低,温度越高。天上没有下雪了,但淋漓的冬季小雨,却断断续续的下着。王八行走在漆黑的雨夜中,更是无端情绪低落。王八在龙山就买好了蓑衣,穿戴在自己和根伢子的身上。毕竟蓑衣比不得雨衣,雨水不停的落在身上,总有雨丝渗入王八的身上,王八每次休息都要把衣服换下来,到附近的村落托人烘烤。 这一晚,走到了长潭地界。王八在黎明时分想多赶些路,错过了一个村寨,可是雨越下越大,眼见天要亮了,走了十几里,一个村落都没遇到。王八正在焦急。远远看见前方,模糊有个木质小屋,年久失修,破烂不堪。王八大喜,看来是个无人居住的弃居。连忙快步走过去。 走近那个木质小屋,王八才发现,木屋的飞檐下,站着两个老人。都坐在两把木椅上,挨着木门,相互靠拢坐着。老人睡眠较年轻人少,天刚刚蒙亮,就起身坐在门口。 王八顾不得许多。前去投宿。 走进了,却叫苦不迭,原来两个老人都是老太太。 王八继续赶着根伢子走着,从木屋前走过。两个老人竟然没有入屋回避,王八心里有点诧异,随即释然,这两个老人已经马上要入土了,什么事情没见过,当然不会大惊小怪。 王八又走了一截路,心里暗骂自己贪心,没有在一个小时前遇到的村落落脚。现在前面走不过去了。 一个身影拦在前面的路上。大清早的,一个人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举着个老式的油布伞,伞面黄澄澄的,把身影的上半截给遮住。和七月半赵一二守阴关时候,指引他看的那个鬼魂异曲同工的样貌。 王八现在非比往常,若是自己一个人,当然不会惧怕这个拦路的野鬼。可是现在已经到了湘西地界,人生地不熟,又带了个喜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正在思考是否继续走过去。那个打伞的野鬼,慢慢在路上漂移,向王八飘过来。身后的根伢子,突然就跳动起来。王八急了,看来这个打伞的魂魄,是专门在路上等赶尸的尸体,想进尸体发恶。 王八连忙回身去给根伢子帖符,可是根伢子现在狂躁不已。不停地在地上跳动,喜神是没有自身意识的,只能没方向的到处跳动。王八烧了黄纸,在根伢子的耳朵里塞了丹砂。好不容易把根伢子弄的安稳。再回过身,心里登时震动。 眼前的黄色油布伞,已经不是一把了。而是无数把,漫山遍野。天已经亮了,可是黄伞越聚越多。都向王八飘过来。 王八后悔不迭。以为自己的手艺高了,胆子变大,却没想到,真的遇到这种场面,还是无计可施。湘西自古巫术盛行,鬼魂也比别的地方要凶恶的多,连白天都不避。王八明白,等这些黄伞都掀掉,就是众多鬼魂疯抢喜神肉身之时。说不定,鬼魂急切,连自己都不会放过。 靠的近些的鬼魂,已经把黄伞掀起一角。王八看见了铁青的死人面孔,不免暗自心惊。又有黄伞在继续掀起,有的脸上都没有血肉,只剩白骨森森。 王八知道自己迷路了,不然不会走到这个地方来。事到如今,也只能勉力一搏。王八从身后抽出木剑,刺上符贴,在身前挥舞。 隔得近的鬼魂,连忙避让。可随即又逼上前来。 王八慢慢后退,护着根伢子从来路回行。不知不觉又到了那个木屋前面。 那两个老太太看见王八窘迫的样子,都吃吃的在笑。嘴巴没了牙齿,笑声都在豁风。 “姐姐,我说他是个新手吧。”其中一个老太太说道。 另一个老太太连忙招呼王八,“小伙子,进来吧……” 王八没了主意,想着这两个老太婆也是古怪的很。正在迟疑,一个老太婆说道,“还不是本地人呢,是个外来的赶尸匠。” “进来吧,我们不害你。”老太婆说道:“真是没见识。看你还撑多久。” 王八无奈,搂着根伢子进了屋。 两个老太太在门口不动,仍旧坐着。但那些打伞的鬼魂都不敢进来,只是在屋外等着。 “去去,都滚……”老太太在门口摆着手驱赶他们。 鬼魂们在屋外站了许久,看来无望,渐渐的就散了。 王八进了屋,就知道这两个老太太不是常人,并不是因为她们驱鬼的狠气。而是屋里四周的墙面上都画着诡异的文字。 这些文字,王八认识一部分。但更多的文字并不认识。 女字。都是女字。 老太太都进屋了,把王八上上下下的打量着。 “那里人?” “湖北宜昌。”王八想着撒谎也无益,还不如说实话。 “赶尸赶的远啊,湖北都有人来了。”老太太笑着说,“湖北有个金旋子,人还不错,我们见过。” 王八心里咯噔一跳。真是冤家路窄。自己和师伯师兄的关系交恶,看样子两个老人和师伯有交情。若是她们问起自己的师门,该怎么说。 不说她们本身就手段高强,对付自己,就是把自己又赶出门外,都无法对付那些抢尸的野魂。 还好老太太没有问王八的师父是谁。 “去那里?” 王八不敢贸然回答。 一个老太太把根伢子的尸体的耳朵揪了揪,“是个横死的命,还是秀山姓黄的干的。” 王八这才知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本以为师父赵一二是顶尖的神棍了。可是面前的两个老太婆,平平常常的两个人,手段似乎不在师父之下。只是摸了摸根伢子的身体,就知道是谁下的法术。 “黄莲清不伤人性命啊,再说他从不出四川。”如今重庆已经升为直辖市几年了,可这两个老太太,身居山乡野地,不知世上变化,还以为秀山是四川地界。 听着老太太对黄莲清的语气,王八马上说道:“这个人也姓黄,正是秀山人,我正是受黄莲清所托,把他带回去的。” “你怕我们会整你啊……”其中一个老太太说道:“那我就不让你进来了。” 王八连忙唱诺,“谢谢婆婆。” 两个老太太忽然相互之间用一种王八听不懂的语言快速交谈。 王八听她们讲话,声音时高时低。 王八忽然明白了,她们讲的女书,既然有女字,当然有相应的语言。 两个老人相互说了好大会子话,还吵了几声。 王八现在看明白了,个子高的那个是妹妹,矮胖点的是姐姐。因为姐姐说话的口气蛮横一些。妹妹虽然想坚持,但不敢太顶撞。 两个老人相互不说话了,姐姐对着王八说:“你先休息,睡一觉了,我再跟你说。” 妹妹就去了后屋,端了盘苹果橘子给王八。 “我们没得什么吃的,那这个垫垫肚子吧,要是想喝酒,我们也有……” 王八也饿了,拿起就吃。边吃边摆手,示意不喝酒。反正到这个境地了,还不如相信她们没恶意。 王八脱了身上的蓑衣,眼神把老人看着,意思是如何安置喜神。 “赶个尸,那有这么多毛病。”妹妹说道:“你放心,这个屋里,百无禁忌。” 姐姐也跟着说:“我们没恶意,只是有事要你帮忙。黄莲清欠我们人情,快十年了,都不还情,搞的我们老是不安心,当年还弄个姓赵的小不点来跟我们胡扯蛋……你先到后屋里休息。晚上再说。” 王八满腹疑惑,但至少知道,两个老人的确不会对付自己。吃了苹果,再去剥开橘子,可是橘子里面已经烂了。王八要扔。老人中的妹妹连忙拦住,“年轻人,怎么这么抛洒。” 那老太太拿过来把烂了的橘子给吃了。 王八牵着根伢子,走进后屋,他可不敢把尸体放在外面。不管老太太有没有坏心,王八总是不敢离尸体太远。这个房子和两个老人,都太邪乎。王八不放心。 王八进了后屋,把门给关上,仔细的在门缝上贴符。又把身上的蜡烛都拿出来,掰成半截,按着北斗七星的方位,布了个符剑,把玉阳位的那个蜡烛给点燃。又把根伢子身上,上上下下摆弄一遍。才安心躺倒床上,一时睡不着,听着屋外的雨声。 眼睛看着顶上的木板。登时更睡不着了,这木屋,不仅墙壁四周,连顶上的木板,都写着那些诡异的女字。王八翻身下床,在屋内到处摸索查看,果然,屋里的木床床脚,还有一个老式的木柜,只要是有空白地方的位置,都密密麻麻写着女字。 这两个老太太,到底是什么人? 老妈开门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还晓得回来的路啊?” 曾婷抿着嘴,忍着笑,估计她回家,郭玉也是说同样的话。曾婷大方的叫了我老妈一声“阿姨。”然后和我一起进了屋。 “这是婷婷。”我跟老妈介绍。 老妈看了婷婷一会,大声喊道:“风伢子回来了。” 老头连忙从厨房里窜出来,看见曾婷了,搓着手,为难的问道:“你叫什么?” “婷婷。”曾婷答道。 老头马上就又跑回厨房去了,上次和他在家里动了手,我也不好意思主动跟他当面道歉。 老头做饭去了,老妈把电视机的遥控器递给曾婷。曾婷也不好意思换台。 三个人都不说话,把电视里的垃圾肥皂剧无聊的看着。气氛尴尬。 我心里想着,要是那天曾婷带我去她的家,郭玉会用什么待客方式对待我呢,若是郭玉想起我是那个调皮捣蛋的徐云风,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 我想到这里,心里忍不住好笑。 “你在笑什么?”曾婷问我。 “没有啊,我没笑。”我否认了。 曾婷说道:“我明明看到你嘴巴歪着在笑,你还骗我。” 我没回答她,从沙发后面找出了老头的烟盒,抽一颗衔住,又拿了一根要递给曾婷。曾婷作势要打我,“作死啊。”她小声咒骂我。 老妈忽然站起来,“啊呀,差点忘了。”匆匆的走到穿过卧室,走到凉台上去。 “阿姨去干嘛……”曾婷瞪大眼睛问我。 我不耐烦的说:“你问这么多干嘛?” 老头的菜炒好了,一盘一盘地往客厅的饭桌上端,曾婷连忙去帮忙。 老头阻止曾婷,“那有你第一次来就做事的。” 老头对着凉台大喊道:“你还没有拜完神啊,吃饭啦……” 老妈回到客厅,对着我说:“你没得事,瞎跑什么,身上都是死人味,到医院去了?” “婷婷不是刚从医院出来。”老头插嘴,“他在电话里,不是跟说过了吗?” 老妈不问了,和老头一起端菜,把菜都放在桌子上了。 我正准备拉着曾婷坐。 “等等,”老妈又来了,“让他们先吃。” 看着老妈毕恭毕敬的拿出饭碗,夹了点菜进去,又到了点酒。等了一会,才对我们说道:“可以啦,我们吃吧。” “你能不能把这个毛病改了去啊,今天有客人列。”老头在旁边说道。 老妈走到卧室里去了,这么多年来,每次家里比较郑重的吃饭,她都是这样的。我早就习惯。 曾婷在我身边轻轻问道:“阿姨刚才在干什么啊?” 老头听见了,对曾婷说道:“说是什么六甲……让你看笑话了。” 我给老头到了酒,也给自己倒了。老头问曾婷喝不喝。曾婷正准备答应,我把她瞪着:“又想进医院是不是。” “那喝点啤酒吧,”老头打圆场。 老妈从卧室出来了,看见我和老头已经在开始喝酒。对我们说道:“你们两爷子(宜昌方言:父子两)少喝点啊,莫又跟上次一样,喝多了在两个人扯皮。” 我和老头老妈从来就没得什么话说,就和老头一口一口的喝酒。 曾婷还算大方,问老妈刚才在做什么,什么是六甲……为什么要让他们先吃啊? 老妈说道:“是六甲神丁,保佑我们的……” “老妈——”我喊道:“在吃饭呢……” 老妈没话找话,“你几个月又去那里了,连个电话都不打回来。别到处跑,招惹脏东西。” “我到底怎么啦,莫一回来就给我上课好不好?” 老妈并不住嘴,“你都二十几了,你以为我愿意说你么,你要是跟你那个好朋友王鲲鹏一样,事事不让大人操心,还有那个在国贸上班的陈盐一样,踏踏实实的做事。我怎么会说你。你们三个以前关系都蛮好,一个学校同届出来的,可是现在你看你,能和他们比吗?” “你以为我想啊,没得单位要我么。你们有本事,给我找个合适的单位撒。”我最讨厌爹妈在吃饭的时候唠唠叨叨。 饭菜虽然可口,但吃的郁闷无比。和老头喝酒没有和朋友一起喝酒有意思。还要听老妈数落。 吃饭吃完了,我跟他们说要走。 老头突然没头没脑的对老妈说了一句:“你给了婷婷打发钱没有啊。(宜昌风俗:女朋友第一次上门,男方大人要给点钱,表示认可)” 曾婷连忙说道:“别,别这样……我不要。” 我连忙拉着曾婷走了。 出门的时候,还隐约听到老妈低声向老头说:“他上次带回来的那个,才几天就散了,每次都给,那里有这么多钱给。” 和曾婷回了主的房子。免不了要亲热一番。 两人躺在床上,曾婷说道:“你爹妈蛮有意思么,比我妈好多了。” 我说道:“那是我现在难得回去一次,他们把我当客人一样的。他们凶的时候,你没看见过。” 曾婷把我紧紧搂住,“我还生怕你出什么事情,还好,你回来了。可是王哥,董玲也担心的很。” “他没事的,他反正胆子大,也有本事了。”我无所谓的说道,“他现在这么厉害,那个跟我们捣乱的人,也不会扯皮了。没事的,他过几天就回来了。” “你妈妈在吃饭前,到底在做些什么啊,好古怪。你怕鬼,可你妈妈好像不怕呢。”曾婷突然来了兴致,“你为什么这么胆小怕鬼啊。比王哥差远了。” “谁说我胆子小的,说我怕鬼的,”我吼道:“是不是董玲,是不是她?” 曾婷吃吃的笑。我把脸板着,对她说道:“我告诉你我小时候的一个事情,你说我该不该怕。” 曾婷说道:“你说来听听,我可倒是想看看有多赫人。” “我从来没跟任何人讲过”我慢慢的说起来: 小时候我们家住筒子楼,老头单位的筒子楼。 那个时候,宜昌的城区还很小,万寿桥向下走,直到伍家岗都是荒山野地,只有想我老头的这种工厂分散的靠着东山大道修建,住了一些厂里的工人。开发区那个时候还统称窑湾,最是偏僻的地方。到处都是坟地和野山包,堰塘。 我们住的那个筒子楼就靠着一个荒山,我们一打开屋后的窗子,就能看见山坡上全是一个又一个坟墓,近点的,连墓碑的字都看的清楚。筒子楼前面是个好大的堰塘,堰塘里全是莲藕,到了夏天,覆盖满了荷叶。 小时候,家里没人带我,不上幼儿园的时候,就把我一个人锁在家里。我一个人在家里呆着。莫名其妙的就有几个人来陪我玩。我那时候小,开始还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他们来找我,我还很开心呢。他们后来还给我东西吃,可是我吃一次,就病一次。他们告诉我,别给大人说。不然就不陪我玩。于是我六岁前老是生病,老头就到处带我看病,可是老妈就说我不是病了,是我招惹脏东西。 (曾婷插嘴:怪不得你妈妈老是担心你惹到什么邪事呢。) 老头是当兵专业的,不信邪,就为这个事情老是跟老妈吵。老妈给了我好多小木头棒子,要我带着,还给我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让我一个人的时候,拿着玩。可是我带着那些东西,那些人就不陪我玩了,他们都趴在窗子上,对我说扔了那些木头和镜子还有纸片,就进来陪我玩躲蒙蒙恰儿(宜昌方言:捉迷藏)。我不答应,我怕老妈回来打我,他们就把自己的脑袋托在手上,给我看,那些脑袋被他们托在手上,还在向我做鬼脸,眨眼睛,吐舌头,我那时候很小,那里知道害怕,还觉得很过瘾呢。 所以爹妈一出门,我经不住他们的诱惑,就把老妈给的那些东西,都给塞在床底下。他们就进来了。我要他们教我,该怎么把脑袋扯下来,放在手上。他们就说,好啊好啊,现在就把你的脑袋扯下来。 我当时好开心哦,心里想着,把这个本事学会了,到幼儿园去,做给那些小伙伴看。他们肯定觉得蛮好玩,还会把糖分给我吃。 一个十几岁模样的大哥哥,就把我的耳朵揪起,把我的脑袋往上扯,可是我觉得好疼。就哭起来,那个大哥哥就啊的叫起来,跟猫子的声音一样。我不知道为什么,就看见他两个手冒火,指头都糊了。我以为他是玩把戏,逗我玩。才不哭了,要其他的几个帮我玩这个把戏,手上能喷火的把戏。可是那些人,却都躲着我,不敢碰我。 他们一直陪我玩,只要我不上幼儿园,爹妈要加班,在家里的时候,他们就来陪我玩。一直到我读学前班,他们都经常来。 那时候,我们这个筒子楼的其他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孩,也是经常生病。还有一个掉在筒子楼前面的堰塘里淹死了。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的门。还有一个小孩,经常和我一起玩的小孩,和我非常要好。那天不知道怎么也跟着那些人到我屋里来了,我们开始的时候,玩的很开心。可是我看见他们把我的那个小伙伴整的很惨,那个小伙伴被哭好厉害,可他们却开心。把我的小伙伴的脑浆从耳朵里掏出来,丢过来,丢过去。最后又塞进去。如果那个小伙伴不哭的话,我也不知道害怕,可是看着他哭的那么惨,我才隐隐觉得,这些陪我玩的人,不是好人。 那个小伙伴,我都不知道他怎么从我家里出去的。那天晚上,大人们下班后,那个小伙伴的爹妈就哭喊着把他往医院送。后来那个小伙伴就成了痴呆,如今他还是这样,天天坐在我们楼下,二十多岁了,还是流着鼻涕,尿裤子都不知道。他家人要是把他锁在家里,他就跑到凉台上,在凉台上有一声没一声的嚎叫。你要是不信,下次到我家,我指给你看。 我老妈就问我知不知道那个小伙伴是怎么疯的,也问我有没有陌生人找我。我当时不敢跟她说真话,我记着那些怪人说过的,要是我给爹妈说了,他们就再也不来陪我玩了。 我一个人在家里,很怕没人陪我的。于是不管大人怎么问,我什么都没说。 我老妈就带着我回到嘎嘎家里,嘎嘎看了我的样子,把我支开,叫我出去玩。跟我老妈在屋里说了好大会子的话。回家后,老妈在窗子上挂了一串铃铛,那些铃铛上还吊着一些三角形的纸包。 等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那些人就进不来了。他们要我把铃铛取下来,我取了,他们进来就要给我东西吃,可是我看见他们给我吃的是牛屎,还有天牛。这我就不干了,他们以前给我吃的都是搅搅糖和广椒糖(两种八十年代宜昌常见的零食),可为什么他们现在要给我吃天牛和牛屎粑粑呢。我就不吃,说他们骗我。 有个年纪大点的人,就非要逼着我吃,捏着我的鼻子,把天牛往我嘴里喂。我一哭,他就放手了。他就用手上能喷火的把戏给我看。 最终我还是没吃,他们好像很不开心,走之前对我说,再也不来陪我玩了。我很伤心呢。 老妈下班回家后,看见那一串铃铛,被我扯下来了,把我一顿死打。屁股都被她打肿了。老妈说,要是我再扯那个铃铛,就还要打我。 我一直不知道害怕。直到我五岁半,隔壁的那个婆婆死的那天,我才什么都明白了。 那个老婆婆是隔壁覃伯伯的妈妈,我们都喊她覃婆婆。覃伯伯也是跟我老头一样,当兵转业的,听说还参加过抗美援朝,那时候秦伯伯就有五十岁了,他的大儿子都已经在上班了,覃婆婆也七十多。他们是五峰人,都是土家族的。 覃婆婆不穿普通人的衣服的,总是穿着那种黑灰色的大褂子,头上缠的也是黑布,看着吓人,其实那是土家族的传统服装,我长大才知道。可是那是还小,大家都怕覃婆婆。其实覃婆婆人很好,对我们很和蔼。有次我抓了好多青蛙,在公用厨房里玩,准备玩腻味了,就挨个把青蛙杀死。覃婆婆到厨房来择菜,看见我在折磨青蛙。就对我说:“风伢子哦,莫这样撒,对你不好哦。” 我说:“怎么不好啊?” “覃婆婆就说:“你以后要读书,要成器撒,你整他们,以后读书不好,比爸爸妈妈要打你的。” “我那时候已经读学前班了,老头确实因为学习的事情开始打我。” 我就把青蛙全部扔到下水道里放了生。倒不是因为什么学习的原因,而是我蛮怕覃婆婆,不敢不听她的。那个覃婆婆没多久就死了。 后来听说她死之前,拼命的想回老家。可是覃伯伯不愿意她回去。老家已经没什么亲人,覃婆婆回去了,没人照顾。 覃婆婆死的那天,我凑热闹去看了的,看见覃婆婆躺在他们屋里的一个床板上,身上盖着被子。嘴巴张的老大。嘴里黑黑的。满脸的黑褐色的斑,长大才知道,那是土斑。我看了之后,突然就明白了什么是死亡,知道害怕了,哭着跑回家里。 覃伯伯和我家关系一直很融洽,我爹妈就给他们帮忙,他们不放心我,吃了晚饭,就又把我锁在家里。老妈还特别嘱咐我不要把窗子上的铃铛串子扯掉。 可是他们出了门不久,筒子楼就停电了,电视也看不成。我那时小撒,蛮怕黑,就把家里的蜡烛点了两只。可是蜡烛老是被窗外的风给吹熄。我就去关窗子,那个铃铛掉在哪里,被风吹的叮叮当当的乱响,我去扶铃铛的时候,突然就看见那些平时陪我玩的人,都挤在窗子外面。可他们现在都变了样子,不是以前陪我玩时候的模样,穿的都是非常古怪的衣服,就是在电视上看见的那些古代人穿的衣服。脸上也变了模样,有的脸上都是血丝,有的脸上惨白惨白,有的……根本就没有脸,脸上就是白板一片。 我终于知道害怕了,吓的手一摆,把那串铃铛扯掉。然后摔倒在地上。 等我再站起身,突然就看见覃婆婆躺在我们家里。仍旧是躺在木板上,可她的眼睛睁开了。正看着我笑。我吓得哭起来,连忙跑到门口去拉门,可是门已经被反锁。我怎么也拉不开。 觉得身后好热闹,就回头去看。 这时候,我就看到,屋里站了好多人,把覃婆婆围着。那些人,我熟悉又陌生。我能感觉到是那些平时陪我玩的人,可现在他们的模样,又变了好多。 覃婆婆仍旧直挺挺得躺在那里。 我吓的很了,拼命的哭起来,用手去敲门,可是没有用。屋外是震耳欲聋的打笳乐的声音。 那些人,在微弱的烛光下,静静的站着,覃婆婆的眼睛一时睁开,一时闭上。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死亡,也无师自通的知道了什么是鬼。从未有过的恐惧,无比真切。我尿裤子了。 那些鬼怪,我知道他们是怪物了,把覃婆婆围着,不停地用手去碰触覃婆婆。我在旁边看着,吓的不停的哭,嘴里喊着“爸爸妈妈”。可是爹妈那时候正在帮覃伯伯操办丧事,那里回得来呢。后来我吓的越发的狠了,腿也站不住,就倒在地上,视线模糊,但还是看的见屋里的情形。 我就看着这些鬼魂,慢慢的把覃婆婆的身体一块一块的撕扯开,往窗子后面递出去。这个过程很漫长,一直到我爹妈忙完了,回家前的几分钟,他们才把覃婆婆全部弄到窗外的山坡上去。 爹妈开了门,看见我正瘫在地上,嘴里吐着白沫,身上在痉挛。惊慌失措,给我灌了点蜂糖水。把我送到医院。观察了一夜。后来就住了好久的院,听医生说我得了脑膜炎,后来他们就说我变蠢了,没住院前聪明伶俐。但我再也没看到过哪些陪我玩,撕扯覃婆婆的怪人。覃婆婆最后也没有安葬回五峰,就埋在我们筒子楼后面的山坡上。我后来一直都不敢去那个山坡上玩。 后来我到沙市上大专,遇到一个戴草帽的怪人……” 我把曾婷脸拍了拍,“你说我该不该怕?” 曾婷却已经睡着了,嘴里哼哼,又睡了过去。 王八睡不着也得睡,不然晚上没精力赶路。 王八躺在床板上,翻来覆去,总是觉得这个屋里不对劲。屋里的味道不对,到处是纸灰燃尽的味道,还有一股说不清楚的血腥恶臭。 王八忽然想起自己和赵一二分开的时候,赵一二交代过,“行小路,走夜路,别管闲事。” 自己却因为图方便,一直走的大路,而且白天也走,本以为没得什么事情了,没想到给卡在这里。而且这两个老太婆,一点都不知道来历,可她们却好像什么都知道。 王八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到门外又有人进来,王八把门开了点,向外看去。一看,心里安稳一些,原来来了个同行,也是个赶尸的。 这个赶尸的是个比王八大几岁的男人,进来后,一言不发,脱了蓑衣就坐在堂屋里休息。两个老人也不说话。三个人相互对着面,却好像看不见对方。 后来者,抬头看了看屋里,看有没有漏雨,找了个干点的地方,把他带的尸体牵过去。两个老婆婆还是不做声,冷冷的看着他做着这些。 王八看清了后来者赶的尸体了。马上就觉得自己的喜神比他要容易赶的多。 王八看着后来人赶的五六具尸体,都不能称呼为尸体,都是勉强拼凑在残肢断臂而已。一个稍微完整点的尸体,胸口却是一个巴掌宽的创口,横贯身体。如此创伤,喜神仅靠身后唯一未断的脊骨支撑。看起来摇摇晃晃的。看来是山高路滑,出了车祸,死掉的人。 那个后来者,把喜神都安放在了堂屋大门的后面,面墙而立。这是赶尸的惯例。王八不奇怪。可是那个赶尸匠,安顿好尸体后,在屋里慢慢的踱着步子,仔细的查看四周的墙壁。 赶尸匠好像也发现了墙壁上的女字,做出很惊讶的表情。可是两个老婆婆就在他身后,他却不去跟她们说话。这个赶尸匠连忙回过身,好像要去牵引尸体,看样子很慌张,想走。可是等他没走几步。老婆婆之中的那个妹妹扔了个什么东西在他身前。他一步就踏上去了。赶尸匠轻呼一声,连忙坐在地上把鞋脱了,看自己的脚底板。手指用力一拔,原来是个蒺藜刺。 王八现在能肯定那个后来的赶尸匠看不见两个老婆婆了。赶尸匠一般都有点通阴的本事,可他竟然看不见这两个老婆婆。王八暗自心惊。 让王八更担心的在后面,王八看见那个赶尸匠,本来坐在地上,把脚板的刺给拔了,伤口并不大,可是有鲜血流出来,开始赶尸匠没注意,吐了口唾沫在伤口上,准备站起来走路。可他突然又坐下,再把脚举起来看,就发现,脚板的伤口鲜血激射出来。赶尸匠急了,连忙掏出身上自备的草药,嚼了嚼,往上涂去。没用,鲜血把草药末子冲的老远。赶尸匠知道遇到凶险,连忙掏出符贴和桃木剑来,嘴里念着咒语。可是迟了,王八看见屋子的顶上和四周墙壁上掉落一些东西下来,在看时,那些东西竟然会动,在地上缓缓的爬着,王八看清了,心里毛骨悚然,都是蚂蟥,那些身体扁平的蚂蟥,身上黄绿灰色的条纹间杂,在地上蠕蠕的爬动。爬过的地上,都是腥臭的粘液。 蚂蟥爬到赶尸匠脚上喷出的血滩上,就开始吮食鲜血。 王八看见,越来越多的蚂蟥从屋里四周的墙壁上掉下来。王八连忙仔细去看那些蚂蟥究竟来自何处,终于看清楚了,原来屋子里写的女字,都不是用笔写上去的。原来是一条又一条干枯的蚂蟥贴在墙上。王八连忙去看自己所处的屋子里的墙壁,果然,用手指去抠,就抠下了一条干枯细小的蚂蟥。 原来这些干枯的蚂蟥只要闻到血腥气,就会身体肥大变形,并向血液的方向聚集。王八想到这里,连忙把手里的蚂蟥扔的远远的。 这时候,屋外发出了那个赶尸匠的惨叫。 王八连忙又去看,屋外的场面又变了,那些蚂蟥都变得敏捷迅速起来,纷纷往赶尸匠的脚底的伤口钻去。不多时,赶尸匠就喊不出任何声音。赶尸匠的身体迅速干瘪,身上的血肉瞬间萎缩。 两个老太婆仍旧不动声色的看着。 王八忍不住了,推开门冲出去,脚上踩着蚂蟥咯吱咯吱作响。可是王八正想去扶那个死去的赶尸匠,老太婆中的姐姐突然就向王八看过来,目光如刀。王八眼前一花,全是黑暗。没了知觉。 等王八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被人背着,在黑暗的山路上行走。雨已经止住了,漫天的星光。王八扭头看见,根伢子的尸体也还跟在后面。王八除了脑袋里一阵阵疼痛,没有什么别的异样。连声称谢,要下来。 把王八背着的人放下王八。侧转身,把王八看着。王八忽然惊讶,谁救了自己都不意外,为什么偏偏是他。 ——站在面前的是那个老头子,民工的带头人,在附属医院见过的。 王八想起了赵一二的话,那个民工的带头人,叫黄金火,和罗掰掰是同门,肯定是他对根伢子使得坏。可是现在的情况是黄金火肯定是在帮自己,而且他也会赶尸,却把根伢子的尸体往老家赶。 这到底怎么了,王抬头看了看天,看准了星位,辨明方向,的确黄金火刚才是背着自己往重庆方向在走。难道是师父想错了吗? 王八还不知道黄金火和罗师父在大楼的事情。故此不停地揣测。 王八问道:“我朋友怎么样了,他有没有事情?” “他没事,好的很,他把我以前学艺的师弟的法术散了。” 王八有点晕,不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听黄金火的口气,好像不是站在罗师父这边的,王八想起他在医院对赵一二老泪横流的样子,心想师父这次估计是真错了。王八那里想得到是黄金火临时良心发现,放过了疯子,这么多枝节。 王八又问,“你怎么把我从那两个老婆婆手上弄出来的。” 黄金火还是不愿意多说话,只一句就把王八打发了,“不是我救你,是她们把你交我的。” 然后黄金火把根伢子的尸体仔细端详了半天,不停的叹气,又翻身走着。王八问道:“你自己会赶尸,为什么要我们帮你。” 王八在黄金火身后,看见他做了揩眼睛的动作,“我做的事情,我自己去了结。你什么都不要问了,见到我们本家的黄莲清,你就什么都知道。” 走了一夜,白天的时候,黄金火在山间找了个靠近鱼塘的屋子住下。黄金火看来对这个地方非常熟悉,很快在鱼塘里用网捞了两条逃脱承包人渔网的家鱼,在屋子里找出家什,弄了鱼汤,两人吃了。 王八对黄金火没有了戒心,又看见黄金火赶尸的手艺高超,对地形熟悉。心里坦然,安稳的睡去。睡到正午,刚好一缕阳光从屋顶的茅草缝隙穿下,照在王八的眼皮上。王八醒了。 可是发现只有一个人在屋里。王八急了,看时辰是正午时,阳极而阴,尸体很容易这个时候最后一点魂魄散尽,到了晚上赶尸,就更难了。更容易招惹野魂近身。 王八连忙起身,推开门,就停下。原来黄金火和尸体就在不远处,鱼塘边上。 黄金火把自己和尸体都脱的干干净净,站在半人深的水里。王八不知道黄金火在干什么,但他听见黄金火哭的很厉害,边哭边说着什么话。距离隔得有点远。王八也听的不太清楚。王八看黄金火的举动,也不敢贸然出门。就躲在门后,继续偷偷看着。 王八就看见了黄金火手里的东西,是一条青蛇标,寒冬腊月的,到那里弄来的蛇呢。王八纳闷,随即自己解释,也许跟黄金火的手艺有关,黄金火的青蛇标,和罗师父的稻草一样,都是随手的法器。他们两个人的法术,还真是邪门,以后遇到这种人了,一定不能留情面。 黄金火把青蛇标抵在自己身上,青蛇标就不动了,过了一会,黄金火又把青蛇标扯下来,往根伢子尸体的鼻子里喂。如此反复。根伢子身上的脓液渐渐消褪,脸上的黑淤也开始消散。 王八明白了,根伢子马上就要回家了,黄金火在用法术,把他弄得干净点,像个人样,免得家人太伤心。可是黄金火有个细节动作,王八没看见,黄金火刚好背着王八,嘴里慢慢吐了条青蛇标出来,那条青蛇标,无声无息的游进水里,缠到了根伢子的大腿上。 王八不再看了,难得心情舒坦,身上的压力仿佛都卸下,有了黄金火在,王八的确放松了。王八把鱼汤又喝了一碗,然后又躺倒木板上盖了稻草睡去 王八醒来的时候,又已经天黑了,看着黄金火把什么都收拾好了,就等着王八睡醒的的模样。王八心里纳闷,他不用睡觉的吗。 黄金火基本没有话,只是在路上有猎户下的套子,黄金火才提醒一声。或是问两声王八能否看见四周野魂,若是有,就驱赶一下。 寅时时分,走到一个山脊。黄金火不走了。坐在地上,看着路的前方。王八奇怪,为什么他要在这里休息呢。王八就等着他休息好一起走路。可是休息了两三个小时了,黄金火仍然没有继续走的意思。也不睡觉,就这么坐着。 王八问道:“你儿是不是赶辛苦了,那我来吧。” 王八就摇起铃铛,牵引尸体,走起来。王八往前走着,可是发现,尸体跟着自己走了两步,就走不动了,只是原地动着脚步,却不能前行。王八奇了怪。用了各种催尸的办法,根伢子就是不能前行一步。就在原地跳动,也不能往前走。 王八走过去背尸体,把尸体往前背,立马就觉得尸体如一座山压了下来,把王八压的跪在地上。可若是王八往回背,还是往常的重量。 王八若有所思。也坐了下来,问黄金火,“为什么他不能过界?” “我们秀山姓黄的死在外面,必须要在省界等着家里人来接。”黄金火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黄莲清下的规矩。” 天亮后两个小时,王八终于看到了被人提到无数遍的黄莲清。 ——一个五十左右的男人,穿着中山装,可笑的是胸前的口袋还插着钢笔。黄莲清没有留胡须,白净脸皮,活脱的像一个山区小学的校长。 可是王八知道黄莲清的实际年轻绝对不止五十岁,他和那两个老婆婆打过交道,听老婆婆的口气,他们是同辈人。连师父赵一二都是他们的下辈。 跟着黄莲清走上山脊的,还有上十人,有男有女,都是差不多的打扮,王八明白,他们都是秀山的黄家祠堂的族人。 一个年轻的女人啊的叫一声,从人群中跑出来,扑到根伢子的身上,却声音只咿咿的哭了两声,却哭不下去了,估计早就听到了根伢子的死讯,在家里已经哭了无数次,嗓子都已经哑了。王八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根伢子的姐姐还是妻子。 那女子用手在根伢子的脸庞上摸着。在和根伢子做最后的告别。 根伢子的眼睛突然流下泪来,嘴里蠕蠕的看样子要说话。 那女子突然惊喜的喊道:“他没死,他还活着。”可是她看到黄莲清的脸色,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刚才的欣喜顿时乌有,眼睛里的光芒也黯然。 可是王八看见根伢子把那女子的手扶着,走到了一个石头上,两个人相互对坐着,开始说起话来。 王八知道黄金火昨天中午给根伢子做了什么了,他把自己的魂魄灌给了根伢子。让根伢子能有片刻回魂的时间,和家人告别。 王八在这一刻,发现自己的道行实在是太浅,当初他认为赶尸就是利用人体最后一丝魂魄,在尸体肌肉腐烂前,带动尸体走路,把尸体的魂魄控制好就行了。中美洲和南美洲也有这种法术,当地巫师利用死去的人干活,王八分析过南美洲巫师用的植物,和赶尸用的一些药物,都是神经性的麻醉物。 王八自以为自己的分析很透彻了,可是这一路赶尸过来,这么多超出自己理解范围的事情发生,还是让王八觉得自己如井底之蛙。 眼看这个根伢子已经死了好久,可是现在竟然能够回魂,和家人道别,交代后事。这事情,不是亲眼所见,打死王八也不会相信啊。 众人都不打扰根伢子和家人说话。 隔了一会,黄莲清把手腕上的手表看了看,“三炷香了,时间到了。杜鹃,算了,让他走吧。” 那女子猛的泣不成声,根伢子不说话了,直直的坐在那里。来了几个年轻小伙子,把根伢子搬到准备好的滑竿(山区的一种类似轿子的东西,比轿子结构简单,容易在山地行走)上。嘿的一声,抬着根伢子往家乡的方向走去。 另外也有两个中年妇女过来搀扶那个叫杜鹃的黄根伢子的家人。 人都走了。 山脊上只剩下黄莲清、王八、黄金火。 “看在你舍得自己的入魂魄给根伢子,我就不把你带到老屋里去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一时糊涂……” “你那里是一时糊涂,你当年跟着你那个师父学艺,可是坚决的很;你非要带着大家出门打工,其实是想拉他们跟着你干,你自己想当老板,你算计的好啊;为了工钱,你……哼哼。” “没有钱,他们拿什么回家过年……他们不天天找我骂我吗……是我带他们出来的……” “那你什么都是对的,怎么回来了。” 黄金火站起身对黄莲清说道:“我做的事情,我知道怎么还,你帮我看好我堂客,她不清白(精神有病),你晓得的。” 黄金火向山脊的另一边走了。 王八知道他是要去赴死,而且死的还有讲究。 王八想去阻拦。 “你师父没跟你说,别管闲事吗?”黄莲清制止了王八。 “我师父还交代我别走大路,别白天走路,”王八说道:“可我都没听……你是黄师傅吧。” “赵一二叫我黄师傅,你也叫我黄师傅。”黄莲清板着脸说道:“你们两师徒都是一样的没大没小。”…… “知道那两个老太婆为什么放过你吗?” 王八不知所措,说不出话来。为什么黄莲清也跟师父一样,都能信口说出发生过的事情。 “她们知道了根伢子跟我学过艺的。”黄莲清继续说:“我有件事情,一直没做,我当年答应过那个养蛊的苗人,终生不再出四川。所以这个心愿,我一直不能了结,当初叫你师父赵一二帮忙,可他这个糊涂蛋,没把事做好,还缠着我把那本书给拿去了。” 王八知道是那本书,那本书现在正在自己的怀里。 “你把这个坛骨灰放回那两个老太婆的屋前吧。她们等了十几年了。”黄莲清说道:“你师父没做完的事情,你做也一样,回去跟赵一二说,我们互不相欠了。” 王八把骨灰坛拿在手上。把黄莲清看着。 黄莲清说道:“你想知道那两个老婆婆是谁?” “她们在屋里杀人呢?”王八说道,“可是我阻止不了。我知道她们不是人。” “她们就是被赶尸匠整死的,当然恨赶尸匠。她们一日魂魄不消散,就不会停止报复。” 王八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听说过姊妹吗?”黄莲清问道。 “姊妹……这个难道还有人没听说过吗。”王八大惑不解。 “不是那种有血缘关系的姊妹。我们这里的习俗,若是两个未嫁的女子性格相投,可以在长辈们面前,立下誓言,终身相伴,不思婚嫁。两个女子过一辈子。”黄莲清说道:“她们就是野竹的姊妹。” 王八说道:“有这么怪的事情?” “她们更怪,”黄莲清说道:“因为结为姊妹的多是普通人家女子,倒也罢了。可她们都是养蛊的高手,两个养蛊的女子结为姊妹,在当时很多能人都反对的。” 王八明白了那些蚂蟥的厉害。 “我当年在湘西认识了她们,算是有点交情。”黄莲清说道。 王八心里想着,你现在说的轻描淡写,谁知道当初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两个养蛊的女子结为姊妹,那是随随便便能有交情的。当初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让那两个老太婆帮你渡过凶险。不然你也不会立誓终生不出四川。 黄莲清开始讲古了: “后来文化大革命,破四旧。她们两个被人整。当地革委会把她们当牛鬼蛇神的典型,强迫她们分别嫁人。她们勉强从家里跑了出来,到我这里躲避。当时我们秀山的形势比湖南那边好些,毕竟隔了省。 我安顿她们一段时间后,秀山的情况也开始不好。我天天被人拉到乡里挨批斗,自身难保。这个时候,两姊妹的老家就来了几个人,要把她们带回去。她们没有地方再躲了,就双双吊死在我的家里。那个几个人竟然会赶尸,就要把她们赶回去。” 王八插嘴道:“不是打破四旧吗,废除封建迷信吗?他们怎么还是找赶尸匠来做这些……岂不是自相矛盾……” “两姊妹养蛊厉害得很,很多人都惧怕她们,那些人,其实就是趁着运动,公报私仇而已。那个点名要她们嫁人的保皇派头子,在运动之前,是个很厉害的赶尸匠。” 王八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两姊妹平时也帮过不少人,可是既然帮人,就会得罪人。这世上的事情,那里一辈子能一碗水端平。” 黄莲清叹了口气:“那几个赶尸匠不听我劝告,非要把她们赶回去,因为……已经为她们准备好了阴婚……我没办法,给了他们点颜色,他们才走了。我把两姊妹火化,留了骨灰。一直等人把她们的骨灰送回去,可是秀山不出人才,我等了好多年,都没有合适的人选。黄金火倒是有点能耐,可他非要跟着那个黄毛学,不肯走正道。” 黄莲清把口袋里的钢笔拿出来,“这是你师父当年给我的,你这次也拿回去,还给他吧。他来找我的时候,才三十不到,跟你一样毛手毛脚的。拿个钢笔来找我学赶尸,说他是诡道的传人,我开始还不信,可是后来我信了。” “我师父没得天生的本事,你才怀疑是不是?”王八问道。 “是的,不过他还真是犟,找个徒弟,也跟他一样是个普通人。”黄莲清把王八看着,“赵一二看样子把他师父,就是你师爷的话都忘干净了。” 王八倔强的撇撇嘴。 “他也没把事情做成,倒是把那两姊妹的书给骗了去。只拿了一坛骨灰就跑了。这个小混蛋……” 王八心里好笑,当年师父不知道做了什么精灵古怪的事情,让黄莲清耿耿于怀。但还是欠了黄莲清的人情。看来这个人情,要自己来还了。 黄莲清突然把王八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嘴里念叨两句。 王八隐约听到:“赵一二是怎么啦,怎么会选这个人……” 本来王八已经觉得黄莲清对自己很亲热了,不然不会说这么多话,可是黄莲清突然变了神色,把身子背过去,走了,边走边说:“你不会忘记两姊妹的地方吧,把骨灰放回去。” 王八不知道黄莲清的态度为何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莫名其妙。拿着骨灰往来路走回去。 白天路走得快,到了傍晚,王八回到了两个老婆婆所在的地方。可是只有一片洼地,都是坟墓。找不到那个木屋了。 王八找了好久,才在墓地的边缘发现了一个木制的小灵屋。灵屋修得跟人住的一般模样。屋前供奉着几盘水果。王八想起了老太婆给自己吃的是什么了。差点吐出来。 木屋上爬满水蛭,恶心不已。 王八看见木屋的小门前的左侧有个骨灰坛,和自己手上的一模一样。王八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恭敬的把自己带的骨灰放在小门右侧。退了两步,唱了个诺。嘴里念叨:“两个婆婆,我把你们的骨灰合拢了……” 然后走开。 走了很久了,突然刮起一阵旋风,王八回头看去,整个墓地都笼罩在黄色的风中。 无数人影在里面飘摇不定。 王八身上轻松,继续往湖北的方向走回去。心里想着,终于可以在市镇上住宿了,一定要找个有热水洗澡的旅社…… (拜师之赶尸记完) 但行夜路——必见鬼 插话一 这个经历我将仍旧以第一人称来叙述。但是这个经历中的“我”,相对于前面长篇系列里的疯子的身份背景,并非完全重叠,而是真实的我。为了大家在看帖时,不引起阅读上的困惑,我特意说明一下:这是个单篇,和以往的小说背景没有任何的联系。 插话二 你有没有走过夜路…… 不是行走在城市的路灯下,而是一个人在深夜,走在空旷的平原,或是树木繁茂的山岭。黑夜中,你走在远离城市,人迹稀少的乡间。只有你孤单一人,你的身边都是漆黑的夜空,把无边无际的农田、河渠、树木笼罩。你只能靠着手中的微弱的电筒光线摸索前行。你看不到四周远处到底隐藏着什么,你只能去想象,去猜测,用你身上各个毛细孔的神经触梢去感觉……黑暗中,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你莫名的心悸,身上的汗毛竖起,你也许会希望是某个路过的野兽。但这种希望往往是落空的,因为你知道,那些在黑暗中默默关注你,尾随你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当然会尽量不去深入的思考这个问题,甚至相反,你会努力把这让你毛骨悚然的想法,从你脑海中驱除,你会想一些开心的事情,比如刚才的晚宴吃了什么样的美食;比如你会开始唱歌,唱自己平时并不爱听的歌,但那些歌的曲调,绝对是高亢而尖锐的;你还会跟自己说话,一对一答,努力让自己沉浸在这个有趣的游戏中…… 可是没有用,你会无奈的发现,你根本无法驱除这个攫着你心灵的恐怖念头。你脑海还是能预感到一它们会突然出现在你面前,或是从你背后把你紧紧掠住。于是你会回头看去,可是什么都没有,只有黑暗——你知道它没走,它只是突然退远而已,隐藏在浓浓的夜色中,它正等着你回过身,伺机而动。你所惧怕的那个东西,也许是面目狰狞的无常夜叉,也许是身体扭曲器官爆裂的煞尸,也许是安静温柔,却压抑不住杀机的白衣或红衣女子……最沮丧的是,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所害怕的,究竟是什么模样的物事。 你会突然感觉到身边有一个物体在晃动,你连忙看去,可是眼前又什么都没有了。你安慰自己,眼花了。我在这里告诉你,你没眼花,你确实是看见了,其实你自己也知道。 当你勉强平定心神,却忽然听到身边不远处的一声诡异的叫声,你会突然吓的跳起来,心脏彷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别把这声音当做昆虫或是其他小型动物的鸣叫,来安抚自己受惊吓的心神,你也知道,是它们…… 它们来了。 插话三 人有魂魄,白日无所见。若是行走夜路,一魂魄会行于肉身前三步。替肉身试探前方有无阴煞邪气。所以夜行,绝不能太快,必要慢慢行走,若是快了,超过身前魂魄,便凶险无比。遇到凶恶恐怖物事,千万别惊慌失措,否则魂魄散去,无人可救。 行夜路从丑时起,人必定要警觉,眉毛耸动,眼皮跳,背后麻,耳朵鸣,都是恶鬼在身边的征兆。可咬破中指,用鲜血辟邪。若不是太甚,点燃一支香烟,亦可。如果只是觉得若有若无,拿出手上铁器:钥匙、水果刀之类。 千万别在郊野行夜路的时候念咒或是佛经,千万别念!除非你是道德高深的僧侣道士。 千万不要在夜空中问没有来历的人物的姓名,也不要报上自己的家门。除非你是本领超强的术士。 千万别跑,千万别加大驾驶车辆的油门。一定要看清脚下的道路,不是用眼去看,要用脚尖去试探…… 其实你照做了也没用,该找上你的,就不会放过你…… 正文: 湖北省兴山县,位于宜昌市西北,南部与宜昌县(现夷陵区)雾渡河镇交界。雾渡河往东南方向是地势较为平坦的丘陵地貌。过了雾渡河大桥,地势陡然升高,海拔提升,进入连绵的崇山,进入兴山界内,便是典型的高山地形。兴山县北部与神农架交界,西部峡口与秭归县相邻。人口较平原地区稀少,山村辟野,古时风俗,至今流传。 八十年代《黑暗传》被学者从乡间土壤里发掘出来,全国风俗文化学界都轰动一时。《黑暗传》被发现的地区,就是兴山。那些远古流传下来的丧歌,至今还在打丧鼓的艺人口里传唱。在葬礼的夜晚里上唱诵。代代相传。 我有个好朋友是兴山人,小时候我们一起长大,是非常要好的伙伴。他的母亲的户口一直在兴山没有转到宜昌市内,所以他的户口也一直在兴山的一个乡里,那个乡地处高岚和兴山城关(老县城,如今县城因为三峡水位的原因,搬迁到古夫)之间的省道上。夹在高山之间的一个峡谷出口。 我那个好朋友叫李夷,在读书学的是医科,我们同年毕业,当时都在宜昌市很难找到工作,但他的派遣证在兴山老家还是起了作用。在那个乡医院里当了临床医生。而我,却无处收留,在家里闲着。一呆就是一年,在家里游手好闲。 李夷知道我一直没有找到工作,一次回宜昌看望他父母后,找到我,叫我和他一起回兴山,到大山里散散心。我当时的确在家里呆的烦闷透顶。马上就答应了他的好意。 于是第二天就收拾好几件换洗衣服,跟着李夷到兴山去。到兴山的客车本来是下午就要发车的,可是不停的在市内绕着圈子,多载了几个客人。到了五点多钟,才从宜昌出发,走过小溪塔,往无穷尽的山峦里开去。 车还没到黄花,天就黑了。 我在车上睡觉,被山路上上快速回旋的客车颠簸抖醒,往窗外看去,客车正在顺着盘山公路,从山巅向山下飞速驶去。山下有个繁华的集镇,密集的灯火,一片辉煌,那就是水月寺。 车过了水月寺又上了一个大山,这时候时间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左右。山上空寂无人,可我突然看见路边一个人在慢慢的行走。 我连忙问我身边的李夷,“为什么这个人要在晚上,走在这偏僻的山路上。” 李夷对我的问题很奇怪,“既然住在大山里,走夜路当然稀疏平常。” “难道不害怕的吗?”我问李夷。 李夷愣住了,看来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客车过了高岚,高岚号称十里画廊,可惜黑夜里,我没有机会去观赏。 车过了高岚二三十分钟后,我们到了李夷的家乡,那个地处于大山之间的峡谷出口。 李夷的好朋友在停车的位置等着我们。我下了车,在黑夜里打量这个乡集:在大山里,这算是个人口很集中的集镇了。省道的两边都是私人的小洋楼。离公路更远一些,可以看到,一边是开阔的河滩,一边是较为平缓(相对宜昌的地势而言)的山坡。河滩上的民居更密集一些。而山坡上的建筑就稀稀拉拉的点缀在各处。 李夷的好朋友是个初中老师,这个乡的初中就建在山坡上,教学楼和教室的寝室楼,与陡峭的悬崖几乎平齐贴着。 李夷带着我到了他的好朋友的寝室,我进去了看见里面还坐了几个人,都是年轻男女。一一介绍,分别是乡邮局、乡政府、水电站上班的职员,我同学是医生。 他们年龄相仿,又在乡里的要害部门上班,都是读了书分配回来的。所以大家都谈得来,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朋友圈子。 我有了种欠羡的感觉,但生分感很快消散。 因为有酒喝。 李夷在上车前,就打电话通知了他的老师朋友,所以我一进门,就闻到了扑鼻而来的香气。腊肉和鲜鱼煮火锅的香味。如今十多年过去,我仍记得,那晚吃的腊肉和鱼肉的鲜美,还在齿间留香。火锅里还有一种腌制的植物根茎,味道酸酸的,无比美味。我同学说是芋头杆,腌好了,佐餐下火锅都很合适。这东西只有兴山这一片才有。别处少见。 酒喝的是当地村民自家酿造的苞谷酒。六十多度,醇和芬香,入口是苞谷的一股甜糊味,下了喉,就如同一条火线燃烧,一直烧到胃里。 几个年轻男女,在斗室里饮酒聊天,屋外的山风刮的格格作响。间杂着一声怪叫,我听得害怕。他们哈哈笑起来,说徐哥你的胆子好小,这是猫头鹰叫的声音呢。 “听说猫头鹰叫的时候,就是有人死掉。”我问他们:“是不是真的。” “每晚这么多猫头鹰叫,那里来的这么多人去死啊。”他们笑我疑神疑鬼。 我也释然,也笑起来,继续和他们喝酒。 酒喝到尾声的时候,其他的几个朋友就走了,出了门走进山间的夜色。我不禁替他们担心。想起了来的时候,在路上看见的那个走夜路的人。 把这个事情,又对李夷和他的老师朋友给说了一遍。 老师朋友听了之后,对我说:“既然你这么感兴趣,我就给你讲个我们这里走夜路的事情。” 李夷插嘴说道:“是不是前几年上包坪的那个事情啊?” “是的。”老师说道:“我给徐哥说说,当个故事讲一讲。” 我酒喝的多了点,点了点头,示意我很感兴趣。 老师就开始讲起来: “一个人,到离自家三四十里远的一个亲戚家里串门,吃了晚饭,突然想起自己家里的母猪有可能晚上要下崽,就非要回去。这个时候已经天黑定了。亲戚也没想到他突然要回家,山里人家么,都是隔得远的,来了客人,一般都要留宿,第二日再走。 亲戚们就劝他,不必这么晚了走回去,山路崎岖,容易出事。再说,也不见得母猪今晚就下崽。 可那个人心里惦记母猪下崽,非要回家,无论亲戚如何挽留,铁了心要走。亲戚就不再强留了。给了他一个火把,让他在路上照着走路。 那人本来喝了点酒的,借着酒胆,就出了门。往家里走去。走的都是小路,非常偏僻。走了几个小时,到了半夜,他的酒醒了,才开始觉得有点害怕。毕竟这荒山野地,很远都没有人家,除了山还是山。 那人有点后悔了,想往回走,可是算了算路程,已经走了一半路程,往家里走的距离和往回走都差不多。 他越走越害怕。心里想着,早知如此,就该听从亲戚劝说,让亲戚家来个人送自己回家的。也不至于现在一个人孤单行走在孤野山地。 那人心里想着,脚步加快,就想快点回家。山里的路么,就是爬山下山,再爬山,再下山。其实直线距离并不远,路程都耗在了山路上。他行走到了一个山顶,然后快速下山。 这时候,他看见了对面的山坡上,有个火把在燃烧。他高兴极了,原来也有人跟他一样,在行走夜路。他连忙对着前面的山坡喊道:“兄弟,你一个人走啊!” “是啊,家里有人死了,我回家奔丧啊。”对面山坡上的人也喊过来。 其实两座山距离很近,可下了山,再爬山还是很远的。虽然两人能相互喊话,要真的走近,至少还要走个把小时。 那人现在就想有个人陪着自己走路,连忙喊道:“兄弟,你等等我啊,我过来,一起走路。” “好啊。”那边山坡传来声音:“我在这里等你。” 那人就看见那个火光就停在原地不动了,看样子是在等他。他飞快的向山下跑着,下到山底,又快速上山。 两个一起行走,就没那么害怕了。 那人脚步飞快的上山,想快速和等着他的陌生人会合。 看着山坡上的火光离自己越来越近。他走的更加快了。 可是。 当他走到那个火光近处的时候,他走不动了。 他看见,那个火光。那里是什么火把的光线。明明就是个长明灯燃在那里。长明灯放在一个未入土的棺材上。 棺材旁边是个土坑,看来是下葬的时候,天色已晚,家属就把棺材放在这里,等着第二日来继续埋下去。 那人吓的瘫了,原来刚才和自己对答的人声,竟然来自于这个棺材。 他就躺在原地,软倒在地上。第二天,他的亲戚不放心,专门有人去他家问候,走的是大路。没有在路上碰见他。可是他的堂客说他晚上根本就没有回家。 就知道他出了事,发动村里人去寻找。还没出村,一个戴孝的男人就来问了,说他们村里有没有人失踪。原来是埋人的那家人,早上再上山的时候,发现了他。他已经无法动弹,就躺在地上人事不省,口吐白沫。 这个人被抬回家里,灌了好几碗姜汤,才缓过气来,把昨晚的事情说了。然后就又昏迷过去,捱了十几天,也死掉。这就是我们这里传了好久的事情。” 那个老师朋友说的我毛骨悚然。眼睛向窗外看去。不免暗自心惊。心想幸好我不用在这个张牙舞爪般的大山里走夜路。我可没这个胆子。 可是我错了,我几日后,还真的在这个神秘的深山里走了一次夜路,遇到的事情,较刚才老师朋友说的事情,诡异之甚,没有半分逊色。 李夷的乡医院一个他分了套房子当寝室。还是个单元楼的一个二居室,和那个老师朋友一样,也靠在悬崖下面的山坡上。 接下来几天,我就到处行走游玩。李夷陪了我一天,就去上班。我一个人在乡集附近的山涧里到处逛。看见和省道平行的是一条小溪,可惜,因为兴修山地小型水电站的缘故,河道都干涸。否则,景色更美。 天天白天游玩,晚上喝苞谷酒吃腊肉,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 过了几天,李夷突然兴奋给我说,可以带着我到周围的大山深处的行政村去,这样我就可以跟着他走的更远了,可以到更多的地方游玩。 这我才知道,李夷所在的乡医院,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有医生到大山深处的村落来去寻访一下,顺便带点药过去。让村民们不至于连最基本的药物都匮乏。至于费用,因为并不多,县上的财政就补贴给医院了。那些村落多数都掩藏在无尽的深山老岭里面,很不起眼的一个山坳,就居住着几百号人。交通更为不便的,是那些住在山顶上的村民,估计一年都难得下一次山。 李夷的提议让我很兴奋,但我迟疑的问他,要不要走夜路回来。 李夷笑着说,很多村落,早上从乡里出发,有可能晚上才到,哪有刚到,扭头就走的道理。远一点的地方,住上两晚都不稀奇。 于是和李夷爬山到四周各个山村游玩,每到一个村子,我们都受到热情的接待,李夷就给村里的人看看小病,到了晚上村民就热情的接待我们喝酒。虽然他们都很穷,但只是手上没钱,吃喝都很丰裕。我天天喝苞谷酒,吃腊肉,看大山里的风景。恨不得一辈子就跟着李夷这样过下去。 到了晚间,在山民的家里留宿。住惯城市最不习惯的,就是天黑后上床睡觉,那是绝对的黑暗。屋里面是一丁点光线都没有的。半夜起来上个厕所,找打火机都不方便。 我经常把木制的窗板打开,往屋外无垠的黑暗里看去,看着隐隐的山峦起伏。心里莫名的心慌。 李夷的这个工作很快就结束了,前后不到半个月,他又回到医院上班。我很希望他能多走几天的。 我打算走了,老是麻烦他,我也不好意思。 在晚上睡觉的时候,经常就听见有人在单元楼下焦急地喊着某个医生的名字,我开始被吵醒过几次,第二天问李夷,李夷说,那是山里有人生急病,抬来就医。 黑夜里听着那些焦虑的说话声音,总是让人不太安心。我若是没听到就罢了,只要听到就心里惴惴不安,下半夜都睡不好。起来抽烟吧,听着黑夜里猫头鹰的叫声,更是填堵。 一个下午,我和李夷在乡里的集镇上闲逛,我已经跟他过说我要告辞了,他挽留几次,见我决意要走,就到集镇上去买鱼,打算用腊肉和鱼炖火锅。算是给我送行。 李夷在集镇上走的样子我看了暗自好笑,他把夹克披在身上,手臂却没有套在袖筒里,而是反手背在身后,慢慢踱着步伐。跟熟人打着招呼,一副德高望重的样子。 在集镇上一个中年妇女看见李夷了,连忙热情的对李夷打招呼:“李医生,好久没看到你了,你怎么四个月前来了趟梅右坪(我想了,还是把真实地名隐去吧),就再也不来了。” 李夷有点不好意思,抠着脑袋说道:“有点忙……” 那个妇女说道:“那你明天能不能来一下,我家大伯这几天又严重了,老是喊疼。你上次给的药,他也吃完了。” 李夷嘴里推脱:“我忙啊,走不开啊……” 我在一旁纳闷,明明李夷前段时间天天在带着我往山里面跑,给偏僻的山村送药,怎么现在他又推辞呢,这本就是他的工作范围之类的事情啊。李夷肯定也不是嫌这个工作累,他和我几天前还去了一个山村,那个村子在海拔一千多米的高山上,他没半点怨言。 那个妇女说道:“李医生,你最好来一下撒,我们这几天村里不知道怎么了,好多人都中邪,向华也弄不好他们。” “朱幺幺,那不是中邪,那是癔症,是种病,不要听向华的那套封建迷信,我上次就跟你们说过的……我不是托人带了药吗……难道犯癔症的那个田家月没吃……” “吃了……吃了……”朱幺幺用手摸着头发,眨着眼睛说道:“不过还是没好,她一直在闹……” 我一看就知道朱幺幺在撒谎,言不由衷。 “田伯伯好些没有?”李夷问道:“你刚才说他又在疼。” “是啊……”朱幺幺的声音小了点,“也不晓得能不能好。” 晚上喝了酒,李夷对我说:“风风,明天我不能送你上车了,我要去山里一趟。” 我说:“是不是下午你碰到的那个朱幺幺说的梅右坪?” “是的。”我要去一趟。 “干脆我也陪你去吧。”我晓得李夷又要往深山里去,就想跟着。 “行啊。”李夷答应的非常爽快。 于是我取消了回宜昌的行程,第二日一早,就和李夷在这个大峡口等车。这个峡谷的方向是往西南方向延伸进去的。我问李夷,顺着峡谷走,是不是会走到秭归? 李夷想了想,说他也不清楚。他没有走到过尽头。 一辆破烂的面包车从峡谷里面的山路开出来了,带了几个人出来。这几个人的穿着,即便是跟乡上的人相比,也过时很多。看来深山里面,道路壅涩,和山外隔绝。 面包车一天只跑两趟,马上就掉头往回开。我和李夷上了车,在峡谷的中的道路上,车颠簸的厉害。路况非常不好,是用碎石子铺就的简易道路,只有三四米宽,两车勉强能并行。 面包车破烂不堪,是一辆报废很久的昌河。反正交警和路政也管不到这里来。乐得给山里的村民当唯一进出的交通工具。 梅右坪其实也不算太远,我和李夷到的时候,中午刚过。面包车马上又向山外开去,去接早上送出去的人。 梅右坪在一个高三环绕的山冲里面,住了不少人,民居集中。房屋多半还是黄土泥砖砌的房子,屋顶是盖的是茅草。 不过也有经济情况好的人户,用石头起了两层楼的小洋房。 我和李夷进了村,我马上就有点后悔,因为我没有见到村民对着李夷亲热的招呼。相反很多人看见他了,甚至绕开。我就奇怪,和李夷去别的村子,村民都很欢迎。可这里为什么看见他了,不跟他说话呢。 李夷好像知道是这个场面等着他。他什么都没说,带着我往村中的一个建筑走去。 正走在村中的道路上,一个中年妇女从屋里窜了出来,披头散发,对着我们说道:“你们来啦,我就知道你们今天要来的。” 妇女的家人也跑了出来,把她往家里拉,可并不向李夷解释,彷佛我们不存在。 李夷加快脚步,继续走着。走到了一个很古老的房子前面,房子的造型还是一百年前的风格,房前有个院子,院墙上写着文革时期的标语,字迹斑驳不堪。 院里的一个电线杆子上绑着两个扩音器,老式的那种。 我明白了,这肯定是梅右坪的老祠堂,后来又改成村支部办公的地方。很多农村里都是这样的。 不知道,现在这个房子,是不是还是村部。 和李夷进了院子,我就知道自己刚才想错了,这个地方肯定不是村部。而是恢复了祠堂的功能。 因为我看见一群人在院子里,都是古怪的姿态。而且这群人都是女人,老少都有。大部分人的眼睛都闭着,睁开眼的,也目光都散乱,聚不拢神采。 她们的身体都在摇晃,双手又节奏的摆动。或坐或站。 一个跟我们差不多年龄的小伙子,正站在人群前面的高台上,叽里咕噜的说着听不懂的话。 那小伙子,手里举了个钢针,很大很粗的钢针,有一尺来长。手摆了摆,一个妇女走到身前。 “向华!”李夷喊道:“你他妈的又在搞什么?” 那个叫向华的小伙子向我们看过来,愣了愣,看样子他认识李夷。但他只停顿了一下,就把钢针刺入身前妇女的脸颊,从右脸颊刺入,左脸颊穿出。 那妇女神色呆滞,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 更让我惊赫的是,没有任何血从那妇女的脸上留下来,一滴都没有。那个妇女嘴上穿着钢针,走回人群。 李夷大喊:“向华,你怎么非要干这些事情呢,没得来性(宜昌方言:出息)的东西。” 向华还没说话。那群妇女却都把头给扭回来,看向我和李夷。 我看到她们,心里发麻。 人群分两边,左边的都还好,只是面色呆滞,可是右边的人群,脸颊上全部都穿了一根钢针。钢针的两头伸出好长一截,没入她们脸颊中的只是一小段而已。 一个没有穿针的妇女在人群中喊道:“它来啦,它又来啦……”言毕,就躺在地上打滚,手脚在地上刨着。没有穿针的妇女都开始混乱起来,但这个混乱只持续了几秒钟。 她们就又开始静默。 李夷拉着我快步走到向华跟前。揪住向华的领子,“你说过,不干这种事情的。” 向华一点都不在意李夷的质问,只把手往人群中指了指,“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那东西,又来了……” 我连忙向人群看去,看见那些没穿针的妇女开始争吵起来。她们说话的声音很快,话语也含糊不清。我听了一会,只听明白了几句话。 “你是修正主义……” “你才是修正主义…… “赫鲁晓夫从不搞个人崇拜,他的倒台是没有人崇拜他!” “自以为得意,长资产阶级的威风,灭无产阶级的志气,又何其毒也”…… 她们说的都是什么语言啊?我听得发毛,这哪里是九十年该说的话呢? 那些嘴上穿了钢针的妇女都没有加入争吵,只是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 那些争吵的妇女有的开始唱歌了。 “……思想……传遍千家万户……占领……一切……阵地……” “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条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 这些妇女到底在干什么。我想起了昨天朱幺幺在乡里对李夷说的话,她们是中邪了。我心里权衡比较,认为李夷说的癔症,反而不太靠谱。 李夷对着向华喊道:“我给你带的药呢,你是不是没有给他们吃?你怎么不听我的。” 向华嘴里挂着微笑,“你带了几颗园子(宜昌方言:药粒),够她们吃吗?” 嘴里高喊着语录的妇女们开始相互殴斗起来。厮打的厉害的,相互揪着头发,打得连鼻血都流出来。 向华连忙跑进里屋,不一会扩音器里传出了他的声音:“把你们家里的堂客和姑娘都带回家去,今天不行了,我弄不来了。你们来带人走……” 一会功夫,院子外冲进来好多村民,都是男人,把厮打中的妇女扯开,强行拉着,扛着往院子外拖。那些中邪的妇女,仍旧不肯干休,兀自拳打脚踢。意识混乱,连自己的男人都打。 “一些反革命都是纸老虎……” “无产阶级革命……坚持到底……” 人声嘈杂中,我把这两句话给听明白了。 那些嘴上穿了针的妇女就安静驯良,顺从的跟着家人回家。片刻功夫,群人都散尽。 我心里懊丧,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该想着跟着李夷来这里,本想又混一顿酒菜,没想到李夷在这里根本就不受欢迎。还遇到这些烂事。 “她们病了多久了?是不是我走之后,就开始了,你怎么不通知我们医院。”李夷对向华连珠炮的问道:“村里有多少人病了,上次我来,只有田家月一个人啊,怎么回事?” 向华不说话,带着我们进了屋内。看来这个地方就是也是他的住所。我们都坐下。 向华才开始说话:“我说了啊……这……这是中……中邪,不……不是生病。”向华原来说话有点夹舌头,吐词不清,还有点结巴。可是刚才他在做法事的时候,说话不是这样。 “放屁!那里有什么中邪。”李夷说道:“这是癔病,癔病也会传染的,精神状态在人群中相互情绪感染。这很危险,容易出事的。” “都是……是妇女,那你……你怎么解释。”向华说道。 “癔病本来就容易在妇女中发病。”李夷说道,“亏你还在卫校上了几年的学。” “已经有……有三分之一的妇女有这……这个症状了。”向华说道:“到那里找人来……来治,我……我只能用这个办……办法。” “糊涂!”李夷说道:“你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呢,怎么能搞迷信这一套。” “那……那里是什么赤脚医生,你……你当现在是……是什么年代啊?”向华说:“我连医……医士的资格都没……没有,当……当什么医……医生撒,还……还不如接我……我老头子的……的班。” “这么大面积的癔症传染,听说你们这里不是第一次了。” “是……是啊,上次是……八五年……是我老头治……治好的,可他……前年死……死了,就该……该我来治……我家是干什么的,你……你和我一起读书的……的时候,就……就知道啊。” 听了他们的对话,我算是明白了,原来梅右坪的中邪(李夷叫癔症)隔上十来年,就会循环发作一次。看李夷和向华说话的口气,他们是老熟人。李夷小学在宜昌读书,初中时候因为户口的关系,回到老家上的学,中考才考起的三峡高中,才又回到宜昌的。向华应该就是他的初中同学。 而且刚才那些妇女中邪的症状,在梅右坪不是第一次了,听向华的口气,肯定也不止两三次。 “不行,你明天跟我回乡里,去拿药回来治她们。”李夷说道:“我们医院刚进了点‘富马酸奎硫平’,你把这些药带回来。” 向华叹了口气:“好吧,我……我也不愿意……做哪些事情……我……我明天跟你去拿药。” 向华张罗着给我们做饭。我看了看屋内,真是家徒四壁,除了几张破烂椅子,和一张八仙桌,堂屋里什么都没有,八仙桌的一条腿还是断的,用木棍给钉上。屋角一个肮脏的床板上裹着一坨铺盖上面吊的蚊帐乌七八黑。还有两个厢房,一间应该是村里的播音室。另一间黑漆漆的,不知道住的什么人。 向华饭做的很快,就是用土豆炒了盘腊肉,端上来了,想了一会,出了门,回来拿了几个鸡蛋,又给我们炒了个青椒炒蛋。端上来后,他进了那间黑漆漆的厢房。把一个老年妇女抱出来,给坐在八仙桌旁,这是个瘫痪的妇女,应该是向华的母亲。 我们开始吃饭,我夹菜的时候,抬头看了向华的母亲一眼,发现她正死盯着李夷看,目光狠毒。我吓得连忙低头,继续吃饭。 吃晚饭,天色尚早。 李夷对向华说道:“你带我到田家润屋里去看看吧,她的爸爸听说病的很厉害。” 向华把李夷看了看,愣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把碗筷给收拾了,又把他母亲抱回厢房,我听见他母亲在低声咒骂。 李夷把随身带的药放在屋内,对向华说道:“这次的消炎药我带了不少来了,你明天跟我出去了,再带点回来。” 向华把他母亲安顿好在屋里,在里面答应两声。然后出来,和我们向村的另一头走去。走到一个黄土墙的房子前面,稻草上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蹲着在玩耍,鼻涕吊的老长。这个黄土房子横向较长,有两个大门。 “李医生,你来啦。”向声音看去,是在乡里遇到的那个朱幺幺。 李夷说道:“是啊,听你说伯伯病情严重了,来看看。” “润儿——”朱幺幺看着,“李夷来啦。” 没人回答,朱幺幺对李夷说道:“她肯定出去寻猪草去了……” 李夷没说什么,就往屋内走去。 我看见了那个病人,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正在床头疼的身体弓起来,嘴里爹娘的在轻声呻吟着。看见李夷进来了,想打招呼,却说不出话来,脸上噶白,汗珠留下。 “这两天越来越严重了。”朱幺幺对李夷说道:“昨天都没没有今天这么疼的厉害。” 李夷问道:“止疼药和消炎药都吃完了吗?” 向华说道:“早就完了。” 李夷不问什么了,把身上带的止疼药拿出来给那个汉子吃了。 “伯伯,你今天要跟我出去,到乡里去住院,你的病药开刀。” “什么……”朱幺幺在旁边惊讶的说道:“这么严重了呀!要开刀住院……那里有钱……” “伯伯的胆结石已经很严重。我上次就说了,他的病药开刀,切除胆囊。今天一定要把他送到医院去,若是穿孔,腹腔感染了,就有生命危险。” 朱幺幺一听就急慌了:“这怎么搞?这怎么搞?” 看着那汉子疼的凄惨的样子,我也觉得不忍。 李夷想给他打杜冷丁,可是杜冷丁是管制药物,虽然便宜,却带不出来。李夷想了想,对朱幺幺说道:“我看见你菜园子里种了几棵罂粟,把果子弄下来,熬了汤给伯伯先喝点,也许能管点用。 大山里的人家,种几棵罂粟稀疏平常,都是拿来当佐料用的。 李夷转头又对向华说道:“你去把面包车的司机叫来,今晚送我们走。” 向华应承着往外走去。 刚好一个年轻的妇女走进来。进门看见这个场面,连声问道:“爸爸,你是不是又开始疼的厉害啦。”她看见了李夷,脸上的表情甚为惊讶,蠕蠕的说道:“你……也来啦。” 我一看见这个年轻妇女,就觉得眼前光亮一闪,这个年轻女子太漂亮了,虽然穿的非常土气,脚上还蹬着解放鞋。可是仍旧掩盖不住她的美貌。兴山真的是出美女啊。想不到这个穷山僻壤的,还有如此姣好的女子。古时四大美女之一王昭君是兴山人,自古兴山出美人,我今天总算是见识了。 李夷沉闷的声音说着:“伯伯今天一定要出山,到医院去开刀,再晚了,送到城关医院都来不及。我看他胆结石引发的炎症已经很严重了。” 那汉子仿佛在印证李夷说的话,又忍不住高一声低一声的呻吟起来。 朱幺幺连忙说道:“那就不等了,快把大哥送医院,润儿,青青我来照顾,我现在就把你叔叔喊来,是好是歹,他明天回来给我带个口信。” 言毕,朱幺幺,匆匆的走了出去。 我的眼光离不开那个美貌女子,原来她就是李夷说的田家润,她和李夷也应该是同学。 大家都手忙脚乱的收拾起来,准备送田家润的爸爸出山。李夷把随身带的输液器具给拿出来,熟练地给他扎上针,吊了个药瓶在床头。一时急了,也来不及做皮试,估计李夷上次来,治疗过他,也知道田家润的父亲青霉素不过敏。 田家润和李夷忙碌着,相互不怎么说话。我插不上手,帮把手,反而添乱,干脆在一旁看着。 过一会,向华回来了,却苦着脸,“司机说……说了,今天不……不能出山。” “为什么?”李夷向向华喊道。 “你知道的,我们这里的规矩,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记得吗?” “都什么时候了!”李夷大喊:“还信这些鬼把戏,你带我找司机去。” 说着话,李夷把向华一拉,去找司机去了。我也要跟着,李夷阻止,“风风,你留在这里,帮着照看一下。” 李夷和向华又去找医生去了。 我留在屋里,想帮田家润收拾,可又无从下手,只好帮忙看着输液瓶的药水,滴的快慢,用手去装模作样的调一下。 田家润边收拾边对我说,“你也是李夷的同事吗?” “不是不是”我莫名的紧张,“我是他朋友。”原来美女也能给人无形的压力的。我连看都不敢看她。 田家润没意识到我的尴尬,对我说:“哦,那谢谢你啊。” 我仰起头对田家润说道:“我又帮不上什么忙,最多下力,帮着背一下伯伯。” 田家润感激的对我笑了下,我看见她两个深深的酒窝在脸颊显出来。 这酒窝太俏皮了,我不禁想着,跟整形手术做出来一样。随即我又想到一个事情,也许她脸上的酒窝还真的不是天生的。我回想起了,向华给村里妇女脸颊穿针的场面。 田家润手脚麻利的把一点衣物给收拾好了,在他父亲的床单下又掏了一个小布包出来,那里面都是零碎的小钞,只有一个50的面值包在最外面,田家润把小布包掖在腰里,我看着她掀起上衣的衣角,连忙把头往旁偏去。 李夷和向华带着面包车司机又来了,李夷还在训斥司机,把司机骂的狗血淋头。司机连声说好话,赔不是。看来当医生就是好啊,谁也不敢得罪。 李夷一进来,就招呼我们把田伯伯往田家润收拾好的一个床板上抬,要我举着输液瓶子。把田伯伯放平了,李夷和向华一前一后的把床板抬起来。往屋外送,我连忙跟着,不敢怠慢。 走到院子了,那个小女孩就哭起来,“妈妈……妈妈……”要跑过来跟着田家润。 田家润站在床板旁边一时不知所措。 刚好朱幺幺拎着一个男人的耳朵过来了,嘴里骂着:“叫你灌,灌马尿,大哥都病成这个样子了,你还去灌……” 那个男人应该就是田家润的叔叔,却是醉的二黄八调的。走路都不稳当。但他看见田伯伯的样子,清醒了不少,“大哥,大哥,你好些没有。” “还不帮着抬大哥出山去!”朱幺幺吼道:“田昌年,你硬是灌不有(宜昌方言:不够),是不是?” 田家润的叔叔原来叫田昌年。 田昌年这时候更清醒了点,嘴里说着:“今天不能出去啊,今天哪里能出去呢……” 朱幺幺连忙又把刚才用罂粟果子熬的汤给田伯伯喂了点,嘴里说着:‘大哥啊,喝点,喝了就不疼了,我在家里先守门,昌年回来了,我就来看你。” 田家润对朱幺幺说道:“二妈,青青你就看着点啊。” 那小女孩很巴她的妈妈,不肯让田家润走,拼命的哭。 朱幺幺连忙把青青抱到屋里去了。向华也喊着,“朱幺幺,你帮我给我妈送个饭撒。” 朱幺幺在屋里答应:“这还用你来说吗。” 村内的路很窄,面包车在村口停着。我们急急忙忙抬着田伯伯往村口走去。可是还没走到村口,我们停下来——一群人在村口拦着路。 那群人里,竟然还有向华的瘫子母亲。 向华的母亲说道:“今天任何人都不能走。向华,怎么你也瞎搞呢?” “田伯伯已经病成这个样子了,不送医院,很危险的。”向华对他母亲说道。 李夷对着众人喊道:“你们不保证你们以后不生病的吗?你们要是也病成这样,难道不往医院送吗?” “不行,今天谁也不能走。”向华的母亲说道,“今晚山路走不通……你们又不是不晓得。” “我不管这么多,我今天一定要送他去医院!”李夷指着田伯伯喊道。 “今晚不行啊,今晚山上太恶了,你们听我的撒,我又不是要害你们。”向华的母亲说道:“今晚窦疤子要回山,山上凶啊。” 向华母亲的话音刚落,头顶就响了一声巨大的雷声,仿佛离大家头顶不远处炸响。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把头腰弯了一下。包括李夷。 这下除了李夷和田家润,都开始迟疑起来,看来向华的母亲所言,不是空穴来风。 天色噼里啪啦的下起大雨,李夷对众人喊着:“今天谁要是拦住我了,以后就不要来找我看病,我还不信这个邪了。田伯伯今天出不去的话,就是你们害死的。” 雨点纷纷落在大家的身上,有的人开始找地方避雨,李夷示意向华,两人继续抬起田伯伯,往面包车上送去。大家都被李夷的话给镇住,没人阻拦。向华的妈妈用手够着抓从她身边走过的李夷,却被李夷轻松的挣脱。 “你们不听我的,都要死在山里哦……七四年,田母狗子也是犟,不听华子他爹的话,非要在今天这个日子要出去,尸身找了几个月才找到啊……你们都忘记啦……”向华的母亲急得哭起来。 我听得胆战心惊。看来这个瘫子老太太绝对没说假话。 可人命关天,李夷当然不会为了这几句话,就放弃把田伯伯送出去。我们都上了车,李夷不停催促司机。 司机现在又迟疑起来,不愿意开车。李夷恨不得要动手打人。司机看来和李夷也很熟,经不住李夷的再三催促,就上了驾驶室,发动起来。 “华子,你下来!”向华的母亲对着向华喊道:“他们要去送死,你莫跟着去……你下来。” 向华在车上也坐立不安,看样子就要下来。可他看了看李夷和田家润,随即对着窗外喊道:“妈,没得事的,我明天就回来啦,李夷说的没错,大家谁没有生病的时候啊。车子走的快,我们不用走路的,不到半夜,就到乡里了。” 李夷对司机说道:“走撒,还等什么。” 司机一踩油门,向通往山外的石子路上行去。 天上的雨跟瓢泼的一样。 向华母亲在大雨中嚎啕大哭,在雨声中听得真真切切。 司机腾出一只手点烟,手抖抖瑟瑟的,半天没点燃,我凑过去帮他点了。 司机向我点头致谢,嘴里说道:“我们今晚出不出的去哦……” 不晓得是跟我在说,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车往山里的路上开过去,我看着山路前方没入怪石嶙峋的大山里,眼前的场景都被磅礴的大雨给笼罩,看的模模糊糊。 我想着刚才向华母亲的话,又看着司机紧张的样子,他的手扶在方向盘上,还在不停发抖,心里难免惴惴不安。我又看向向华,向华抖得更厉害。李夷不停的观察田伯伯的病情。田家润满脸的焦虑,嘴里喃喃的在说:“中午怎么不告诉我,又疼的厉害呢。” 只有那个田昌年,从座位上歪了下来,办躺着坐在车板上,不停的哼哼。应该是酒劲上来了。 本来就已经是快傍晚的时分,天上乌云沉沉的压下来,天提前黑了。 雨下得很大,雨滴砸在车顶板上,啪啦的响。 车继续往山路里开着,我往后窗看去,梅右坪已经隐没在半山腰,在傍晚的大雨中要仔细分辨,才能看见模糊的房屋轮廓。 车在路上拐了个急弯,我的视线,被巨大的山体挡住。看不到梅右坪了。车仍旧顺着山势,在峡谷里快行。司机有点急,他开的快了点,幸好山路已经到了峡谷里,若是在山腰的盘山公路,这么快的车速,就很危险。 我忽然明白,司机为什么要开这么快了,他在担心山洪。下这么大的暴雨,这个峡谷里发山洪肯定是必然。峡谷最底部的小溪,已经一改平时温柔婉转的样貌,水流变得汹涌起来,比平时的水位高了好几米。离车行驶的山路只有十来米远。 司机看出我在紧张的看着水流,对我说道:“没事的,再走两里路,到了竹池子,路就到半山了。” 司机的话刚说完,车顶雨点打下来的震吼(宜昌方言:很大的响动)变得非常厉害。 “这雨……下……下得也太大了吧……”向华面色紧张的说道。 我们也都警觉起来,仔细听着响动。 “快往前开!”李夷突然大声喊道。 司机没顿时把车速提高。咚的一声,车顶上往内凸了一个深深的印子。然后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连续咚咚的响动,来自车顶。 山上在落石头了。那些本就在山顶摇摇欲坠,风化松动的大小岩石,在暴雨的摇撼下,纷纷往峡谷里坠落。我想车窗外看去,看见很多石头,从两边的陡峭山壁上滚下来。 车顶上的咚咚声间隔越来越密集,不过都没有刚才那个砸下来的厉害。我心里想着,千万别掉个大的下来。 车又开了几分钟。听着车顶的响声,能感觉落石变得稀少了。 我正喘了口气。 路前方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巨响,是巨大岩石崩塌的声音。我们都被这剧烈的响声震慑,我看着眼前众人,就是刚才还在醉酒状态的田昌年,现在也醒了,面如土色。大家都相互看着,面面相觑。我看见向华的眼神里透出着一个很明确的信息——极端震惊。 山体滑坡了。 司机突然“啊呀——”叫了一声,方向盘歪了歪,往前又开了二三十米,然后狠狠的踩了刹车。我们都随着惯性往前冲了一下。田家润死死把父亲给揪住,才没让她父亲从床板上摔下来。 车斜斜停在靠悬崖的一边,这里山壁微微向内凹进,我们暂时没有被石头砸到的危险。我和李夷跟司机下了车。 “还离得远呢,你怕什么啊?”李夷把手往前方指着,“滑坡的地方我们还有里把路呢……” 司机惊慌失措,一时说不出话。 我也顺着李夷的手指看去。却是黑洞洞的山体一片。毕竟他们在这里生长,熟悉地形。而我却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见路边峡谷地段的轰隆隆的流水声音。 司机突然大喊起来:“不是的,不是的,我刚才轧到人了……我轧到人啦……我轧死人啦……” 我听到司机的叫喊,心里既害怕有疑惑,若是真的撞到人,车前怎么也要有点动静的。可是刚才,除了山崩的声音,我什么都没听见。怎么这么巧,山崩的时候,司机就撞上人了。 李夷安慰司机:“没有啊,我刚才一直看着车前面,没有看见有人在走啊,你被滑坡的声音搞怕了,在瞎想吧。” “没有,没有,我真的轧到人了……他突然窜出来的……他突然窜出来的……我不是故意的……”司机惊赫过甚,已经语无伦次。看来他行走于山间的这个道路,就他这一辆报废的汽车,而且山路偏僻,根本就遇不到什么车祸。心理素质太差了。 “你静静,”李夷大声问道:“你说你轧了人,你说在那里。指给我看看。” 司机把车后山路指了指。手臂都软软的,抬不起来。 李夷拉扯着司机,往回路走去。我和向华也跟着。万一真的撞到人,今天就热闹了,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个漫画杂志,好像是《幽默大师》,有则漫画讲的就是一个开救护车的,本来只是送一个病人去医院,可是开车太急,把路上的行人撞伤好几个,边撞边往车上塞。 我认为这个司机的胆子太小了,听见了山崩滑坡,吓的产生幻觉,以为自己撞到人。我问向华,刚才感觉到车头撞了什么东西没有。 向华也否认了。 你看,我们三个人都没看见撞人,就是司机自己在吓自己。下这么大的雨,有这个时候了,那里有人走在这个偏僻的道路上啊。除非是疯子,要么是野鬼。 我心里想着,背心上的汗毛就竖了一下。连忙转念想着,现在最要紧的是,该怎么饶过前面滑坡的道路。可是从刚才听到的声响来判断,峡谷绝对被壅塞大半。希望垮塌的山体,不是靠路的这边。 我边走边想着这些。四个人就走了二十米的距离了,司机一下跳的老高,指着地上,“我没骗你们吧,我真的轧死人了……” 我心里骂着自己,没见到事实真相之前。什么事情都不能妄下定论。 一个人直挺挺的倒在路边,脸朝下趴在地上。脑袋开了瓢,虽然天色只有一点光亮了,但还能看见他红的白的脑絮脑浆谈了一地,血液都顺着雨水流到沟壑里去了。 李夷看了看,没有向电影里的医生那样,还装模作样的用手去试探死者的鼻息,或是脉搏。 司机慌了神,埋怨道:“我说不出来的,华子的妈都说了,今天不能出来的……就是你们……是你们非要出来……现在怎么办……我轧死人了……怎么办……” “住嘴!”李夷对司机喊道:“这个人不是你撞死的。是被石头砸死的,山上滚下来的石头砸死的。” “你在骗我,你就是想安抚我,你不用了,我完了,我哪有钱赔……”司机叨叨的自言自语。 “我是医生!这个人脑袋上是被石头砸开的洞我还看不来啊!”李夷喊道:“你这个小车子,开的能有多快,能把人的撞的这么重?他已经死了有一会子了,你看,身上都没在冒血。” 李夷把尸体身边不远处的一个石头指着,那个司机连忙跑过去看,果然那石头上还有点血迹和人体组织,粘在上面,没有完全被雨水冲刷干净。 司机这下才定了神。抚着胸口说道:“不是我撞的就好,不是就好……可是——”司机有愣住了,对李夷说道:“我明明看见他撞上来的啊。” 我心里一紧,若说是司机眼花,那也太巧了吧。 大雨突然就停了,跟突然下的时候一样,停也停的莫名其妙,嘎然而止。可是远方的天空仍旧是乌云密布,黑云里隔一会就闪亮一下。看来大雨移动了范围。 李夷看了看旁边的小溪,现在不是小溪了。已经变成湍急的河流。甚至一些石头都在水里翻滚。李夷没说什么话,自己一个人往前面的道路跑过去。我和向华、司机站在尸体旁都害怕,就又回到车旁边。 李夷隔了一会回来了,脸色很差。 对司机说道:“路不通了,你回去吧。” 司机跟罪犯听到大赦的消息一样,如释重负。连忙点头。上了车,掉转车头。 李夷说道:“把那个尸体也搬上来,不能看着他曝死荒野。” 司机和向华乐颠颠的下了车,把尸体也抬上来,放在车板上。他们既然知道要回去了,什么都愿意做。 田家润没有说话,只是把他父亲看着,他父亲现在不喊疼了,精神也较出门的时候好了很多。 车往回开了几分钟,到了一个山坳,李夷说道:“停。我们下车。从马蹄坳走山上小路出去。” 向华惊讶的说:“你……你不是说回……回去的吗?” “路不能走车了,我叫车回去。我们还是要送田伯伯出山。”李夷说道。 “可是……田伯伯,好像好些……些了。”向华还在坚持想一起回去。 “他喝了鸦片果子的水,只是缓解了疼痛。可他的炎症很严重,今晚必须出去。我们医院的头孢才能暂缓他的炎症。”李夷说道,“快下车。” 向华迟疑着不下来。可是看着大家都下来了,李夷把田伯伯的输液针头给拔了。招呼我和田家润一起抬田伯伯下来。田伯伯现在精神好多了,“我自己走,我自己走。”勉强站立。 向华看见大家都下了车,想了想,也下来。他下车前,看了田家润好大一会。我知道了,心里好笑,原来向华跟着我们出山,并不是李夷的缘故。而是田家润,他喜欢田家润。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像田家润这样的女子,若是生活在宜昌市内,不晓得有多少男人围着她打转转。可惜,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李夷对我们说道,“我们从这里上山。然后走马蹄坳那个方向出去。” 向华的脸色变得煞白,“马蹄坳,那是窦疤子他们……他被砍头……头的地方呢,每年今天都会下……下雨,下的就是他们的怨气和血……血啊……我爹当年就给你说……说过的啊。” 李夷说道:“家润结婚的那天,你也是这么说的,可我们还是走过一遍……” “可是那年不一样,那年没今……今年这么凶,今年今天是窦疤子砍……砍头的整年,第四……四十八年……” 李夷说道:“我们这么多人,你到底怕什么。” 田伯伯虚弱的说道:“明天吧,明天天亮了,再请村里的熟人送我出去,今晚,不能走马蹄坳。” 李夷对田伯伯说道:“你儿现在的病情很危险,别看你现在疼得不厉害,可是你听我说,穿孔了,就麻烦了,你儿就听我的好不好。我们好几个大男人,还怕把你儿背不出去啊。” “夷伢子……你是个……”田伯伯叹了口气,“家润没得福气。” 这句话听我的稀里糊涂。但又能隐隐感觉到李夷和田家的关系不一般。 李夷把山坳正中的一个山路指着,“这路不是蛮陡,现在雨停了,我们走吧。” 既然都说道这个地步了,大家都没什么话说,都听从李夷的安排。我看见田家润偷偷擦了擦眼睛。 我心里在胡思乱想,李夷怎么和一个结了婚的女子有些关系呢,他有女朋友的,长的也很漂亮,在电站上班,条件好的很。 我又看见向华了,向华虽然怕的身体发抖,却还是赞同了李夷的说法。 我猛地想通了,他们三个当初是同学。肯定是两个人同时喜欢上田家润。看着向华猥琐的样子,田家润肯定对他没什么兴趣。 可是田家润还是没有和李夷在一起,而是结婚了。 我又想到一个事情,为什么田家润的男人不在。 这种尴尬的问题,我当然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瞎问。 田昌年现在好像酒醒了点,对着田伯伯说道:“大哥,我来背你。”然后摇摇晃晃的把他哥哥背了起来。 我们一行人想山坳那个通向山顶的小路上走过。 司机却不干了,“喂,你们不能丢下我啊,这个死人还在车上。” “人都死了,你怕个什么。”李夷说道:“你还是快点回村子,我看上游的山洪马上就冲过来了,你还不快点回村。” 司机想了想,“差点忘了。”把车上的几个手电筒递给我们。然后把车打着火,车慢慢开动,司机说道:“你们要小心啊,晚上路不好走。你们走马蹄坳,绕了大圈子,要走六七个小时才能到乡里……” 司机的车开的很快,马上就看不见了。李夷走在最前面,打着电筒,向华走在最后,也打着电筒。其他的三四个电筒,就揣在我身上。田昌年背着他哥哥,田家润在一旁搀扶。 李夷在前面说道:“风风,不好意思啊,没想到让你跟着我走夜路。” 我说道:“没事……没事……”眼睛看着山顶,心里想着若是白天爬这个山,我肯定非常乐意。可是现在…… 我轻轻问身后的向华,“你们说的的窦疤子,到底怎么回事?” “窦……窦疤子是解放前兴山的土匪头子,四十八年前,他和他的手下被抓住,全……全部在马蹄坳砍……砍头。一百多号……号人,血流成河。” 我听了暗自心惊。连忙问道:“那为什么窦疤子死在马蹄坳,你们村的人却不敢出山?” “窦疤子就……就是我们梅右坪的人……我听我老头说……说过……他……他……他……” 向华口吃突然变得严重,下面的话不能一口气说出来。我等得焦急。 “向华!”李夷在前面一声大喝:“你瞎说些什么,风风是街上(宜昌方言:城市)来的,没走过夜路,你还说这些吓他。” 向华“他……他……他……”的还没说完,就噤声。 我现在至少知道,我们半夜要走过马蹄坳,今晚要闹鬼。头皮开始炸炸的发麻。 黑夜完全的降临了。没有一丝光线,我们一行人,只有李夷和向华一前一后的两个手电筒在照亮。大家勉强看着脚底。向山上走去。 还好,虽然这是山路,但比较开阔,并不难走。他们都是山里人,走得并不艰难,倒是我连续被山石绊了好几下,差点摔倒。 走了一个小时后,我们到了离山顶不远了。离峡谷的地步已经很远,可我能清晰的听到峡谷底部水流咆哮的声音,隐隐传了上来,这也跟峡谷产生回声有关系。心想,幸亏李夷决断的快,若是刚才非要坚持走峡谷底部的道路去竹池子,估计现在我们都要往山壁上爬,躲避洪水。 又走了一会,发现眼前明亮了许多,就算电筒照不到的地方,我也能看见一米开外的石头和野草。我抬头看天,原来月亮从乌云里钻了出来,可是月光并不明亮,还有蒙蒙的一圈月晕。 向华也看了看月亮,嘴里念叨:“月亮长毛,活人难逃哦……” 这句话倒是说的没结巴,这个向华也蛮奇怪,他有时候说话一点都不口吃,就是和李夷说话,和提到今晚有关的事情,就结巴起来,而且刚才提到窦疤子,就结巴的更严重。 我把这几件事情联想到一起,心里明白多了,当年也是今晚的日子,李夷和向华也走过马蹄坳这个山路,也是走的夜路。而且他们遇到了恐怖是事情,让向华吓的厉害,所以提到就口吃。 那次他们走夜路,李夷刚才无意提起过,是田家润结婚的日子。 终于走上山顶了。我顺着山脊的道路走着。 我视野一下子就开阔起来。我看着我们行走方向的前方,一个巨大的山体,两侧环绕,中间连着,就是个“u”字型,不用他们介绍,我就知道那就是马蹄坳。 我们走的山脊,就正朝着马蹄坳山体的一端过去。 我走的越来越艰难,地上坎坷不平,我走的很不习惯,摔了好几次。向华抢上一步,把我扶着。这样,我和向华平行的走在一行人的最后。我很不愿意这样,好像听人说过,走夜路,尽量不要走在最后。因为前面的人若是不时常回头查看的话,你走丢了都没人帮你。 我心里却是想着,走丢的可能性倒是不大,被什么未知的东西给掳掠的才是真的。想到这里,无端就觉得背后无尽的黑暗里,好像隐藏着什么东西。正跟着我们。 我身上发麻,却又不敢往身后望。把身边的向华看着,他也是满脸的惊慌。我心里想着,几年前,他和李夷也在今晚这样的日子走过马蹄坳的夜路。为什么他怕的厉害,而李夷却不信邪呢。 我轻轻的把我想法对向华说了。 向华愣了一会,才轻声说:“他当时着急又……又难过,心里老是想……想着家润嫁人的事情,当……当然就不会在意过多的身边事情,他……他没看见,可是我陪着他,却都遇到了它们……” “它们是谁?” “是……是……是……”向华说道:“马蹄坳的那些……些……发恶的……鬼魂……它们每……每年的今晚都……都会出来……” “是不是窦疤子?”我连声追问,“可你们走过去了,却没有事情发生。” “谁……谁说没……没……有事情发生的……”向华结巴的更厉害了,“我……我爹……来……来找我们了,到今天……都没有回……回来。” 我明白了梅右坪的村人为什么对李夷不太欢迎。看了向华在村里作为,我能想到他父亲是干什么的。可是向华的父亲为了李夷和向华的缘故,在几年前的今晚,在这里莫名的失踪了。 “你不恨李夷吗?”我继续问,“你爸爸失踪,跟他有关。” “我……我恨他干……干什么,本来就是我……我去叫……叫他进来的……这是我……我的错……” “李夷难道不内疚……他连累你们。” “李夷后来也去找……找了我爸爸,乡……乡里有人说……说看……看见我爸爸,上……上了去远安的客……客车……” “你信吗?”我问着向华,向华脸上凄苦,我知道他不信。 怪不得向华的母亲对李夷很不待见。原来是这个缘故。 李夷内心一定也为这个事情一直内疚吧,虽然没有确定向华的父亲真的消失在马蹄坳,但一个人这么多年没音信,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你当年看到些什么?是不是跟今天一样凶恶?” “我只晓……晓得,今晚是整……整年,比那晚更……更凶。”李夷喃喃的说道:“我知道……我……我就知道……今……晚的月亮都……都在出毛……窦……窦疤子最喜欢在……月亮发……发毛的时候杀……杀人……” 我的身体彷佛瞬间跌入冰窖。 因为马蹄坳的方向传来了喇叭声音:“金色的太阳,升起在东方,光芒万丈……” 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是向华现在也面如死灰,我知道他也听到了。 “新华社消息……”一个文革时期播音员的男声。 “新华社消息……”一个女声相应接起。 “……东风万里,鲜花开放,红旗像大海洋。伟大的导师,英明的领袖,敬爱的……”背景音乐是《东方红》的歌曲。 广播里的女声开始播报新闻的简要:“人民日报消息……亚洲人民……掀起志愿抗美援越浪潮……” 喇叭的声音咔咔几声,断了。 我脑袋发炸,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为什么会有这个广播在山间响起。 “为什么会有这个广播声音,”我向前方喊道:“怎么回事,为什么……” 李夷在前方回答:“马蹄坳的人放广播,有什么稀奇的……” 其他的人都没回答。 向华却说道:“马蹄坳,现在哪里还有人住撒,除了茶场留守的工人……” “咔咔……咔咔……”广播的声音又重新响起:“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已经……取得重大胜利……”背景音乐换成了《大海航行靠舵手》。 这个时间,这个地方,听到如此的广播声音。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广播的声音持续一会,就没有声息。我身上开始发抖,向华的身体也一样,不停的抖动。 虽然现在夜空又恢复了静谧,可刚才的广播声音,仿佛仍旧在我耳边环绕。惊悸的感觉,没有半分减弱。我看见田家润的父亲在他弟弟的身上挣扎着要下来,“我自己能走,我自己能走……” 这一段山脊终于走完了,我们走到了马蹄坳顶上,“u”字型山梁的一侧顶端。 李夷停下了,对田昌年问道:“叔叔,你还背的动吗?” “我能行。”田昌年虽然还是酒醉的口气,但很肯定的答道。 李夷一时没走,我们都停下来,歇息一会。 “从山顶上绕着走吧。”向华提议。 “不行啊……那要走到天亮。”李夷说道:“下山从坳里过去。” 向华呆住了。田家润的父亲声音微弱,“我们就走山顶,就走山顶……啊……丝……丝丝……” 他又开始疼的厉害了。 李夷把田家润的父亲又看了看,说道:“来不及走山顶了,必须走山下。现在就走。” “今晚窦疤子和他的兄弟们回魂啊,坳里那里过的去呢……”田家润的父亲说道。 “没事的,伯伯,这世上那里有鬼。”李夷说道:“别自己吓自己。” 田家润当然赞同李夷的话,默默站起,跟着李夷往山下走去。 一行人往山下走着,这路就更难走了,山路弯弯曲曲的向山下盘绕,看样子很久没人走了,路上人把高的野草,把路遮住大半,我们边走,还要把野草往旁边推。我很担心,田昌年这醉汉,会不会把自己和他哥哥都给摔倒路边的草丛里去。幸好田家润从我这里拿了个电筒,帮她叔叔照路。 我慢慢的行走,生怕自己一不留神,从路上摔倒。向华都走到我前面去了。我也把手上的电筒打亮一个,看着脚前的路。 向华见我走的慢了,就走走停停,等着我。可我们的队伍却拉的过长,最前面的李夷已经距离我十几米远。 我心里祈祷,别再出现刚才那个广播的声音了。最好什么古怪的声音都不发出来。 可是我正想到这里,我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鞭炮响声。只有一声,但回音很长。 向华愣住了,也侧耳在听。 “这么晚了,谁还这么无聊,放鞭炮玩啊?”我问向华。 “不是放鞭的声……声音”向华回头把我望着,脸部紧张,“是枪……枪声。” “和平年代,那来的枪声!” 可是那个声音好像在及时反驳我。山间又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枪响: “啪——”回音久久不散。 “打猎的吗?”我问道,希望向华给我个肯定的回答。 可我的期望落空了。 “不是的。”向华说道:“是窦疤子他们……他……他们在开枪。” “他们是死人,怎么开枪……” 我不说话了,虽然我完全无法相信我的耳朵。可是那枪声是绝对真实的,而且,枪声马上又响起,一声比一声来的快,密集起来。现在不是一声一声的断断续续的枪响了。而是混乱连续的枪声。 我隐隐听到了很多人呼喝和惨叫的声音。还有金属碰撞的尖锐响声。 “窦疤子他们的阴魂,又……又……又在打仗啦。”向华吓得瘫坐在地上。手把山坳下指着。 我也看去,可是黑夜里,仅靠月亮光芒,山坳下,看的不甚清楚。山坳下也是树木茂密,我只能看到黑压压一片。可是,我忽然看到山坳的河滩上,较为平坦空旷的地方,有几个模糊的人影在快速的晃动。待我再仔细看去,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夷伢子……”我听见田伯伯在说话,“窦疤子今天在拦路啊。” 李夷在前面喊道:“这是科学现象,马蹄坳的地下有矿石,去年还有地勘的来了的,遇到雷雨天气,以前发生的事情会被激发显形……家润你知道的……” 李夷的话还没说完。就马上噤声。 向华叹了口气。田伯伯突然哭起来:“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对不起家润啊……” 我听到田伯伯哭着说这些话,脑袋里一阵糊涂。这是那跟那啊! 可向华的表情告诉我,他知道田伯伯为什么哭。 山坳里战斗的声音越发的大了,杀声震天,我清晰的听到一个人临死前的惨叫。 我走快两步,把向华拉着。 向华知道我的意思,对我慢慢说起来: “你也应该知道了,我和李夷还有家润以前是同学,好朋友……” 向华说话不结巴了,我敏锐的察觉到,但不敢提醒他,怕他意识到这点后,又开始结巴。向华自己当然没注意到这点,继续说着: “李夷和家润,他们很配的,李夷学习好,家里条件也好,爹妈都在宜昌上班。可是家润屋里条件你也看到了,他叔叔没得生育。家里就家润一个下辈。家润的妈死的很早,田伯伯身体也是这个样子。所以他们家要招个上门女婿。李夷当时还在读大学,他怎么可能到山里来倒插门呢。结果家润和一个保康来的男人结婚了。” 怪不得李夷和向华多年前也走过这个夜路。 我能想象,李夷匆匆的下了客车,和等待他多时的向华往大山里飞奔。李夷什么都不顾了,就一门心思的想阻止他初恋女友的婚事,他肯定是失败了。在路上,他什么都不在乎,所有的恐惧,都留给了向华,并且连累到了向华的父亲。他们当时遇到了什么恐怖的经历呢,让向华的父亲失踪,向华变得结巴。 我甚至展开联想,李夷大闹家润婚事的场面。还有向华母亲追扯着李夷叫骂的情形。 或者是李夷仅仅是站在梅右坪附近的高山上,看着田家热闹的张罗喜事,根本就没有进村。看着自己的女友成为别人的妻子。然后默默的走回去。 这些事情,李夷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我想通了,李夷为什么今晚要不顾一切的送田伯伯到医院,原来他潜意识里,把田伯伯当家人的。 可是,他为什么不愿意到梅右坪呢。他四个月前,到了一次梅右坪,就不愿意再去。连例行公事都不去。若不是朱幺幺说起,田伯伯的病情,他也不会进山。 这是为什么?他怕遇到田家润和她的男人吗。 田家润的男人呢?我又一次想到这点,问向华:“我没看见她男人啊?他人呢?” 向华接下来的话,让我释然,却更加郁闷。 “家润的男人死了,去年过年前死的。腊月二十三,过小年那天。”向华说道:“就是刚才李夷说的那个勘测队,要对马蹄坳的地形经行勘测,要开山炸石,在我们村招人,一天三十块钱。我们村的人都不来,我们村的人都不敢到马蹄坳来,可是家润的老公答应了……他们家也穷……我本来也想来,可是我妈死活不同意……一天能挣三十块啊……三十块啊……又要过年了……” 我看着前方李夷和家润的身影。心里想着,这世上的事情为什么就非要和人的想法作对呢。一时心烦意乱,忘了害怕。 “家润的男人,被放炮的石头砸死了。那么多人,就死了他一个。大家都知道为什么,因为他是梅右坪的人啊……只赔了两千块钱……” 山坳里的喊杀声又开始凶猛起来。现在我能听到一些妇孺的哭叫了。还有男人狰狞的狂笑,我眼前能想象的出,窦疤子的嗜血残忍的表情。 马蹄坳,马蹄坳。窦疤子的死地,窦疤子太凶了,死了快五十年了,竟然还是这么凶恶。不放过活人。 我现在相信向华和梅右坪村人的话了,对李夷反而不相信。 我不如李夷,读了十几年的书,还是没有科学的世界观。李夷是学的医科,看的死人多了去,所以不相信鬼神之说吧。 坳里喊杀的声音停止了。 我我们已经走到半山腰,现在路边都不是杂草,都是茶树。排列整齐的茶树。可是我看了看茶树叶子,太宽阔了。随即明白,这不是大家平时喝的普通茶叶。这是凝清茶茶叶。 我不知道别的地方有没有和凝清茶的习惯,但宜昌地区,这种茶叶非常普遍,我家就一直喝这个茶叶。一大壶开水里面,泡上几片凝清茶的叶子,整个茶水就都呈现鲜艳的黄褐色。凝清茶没有苦味,只有清香,喝了清热去湿。我家一直都是用这种茶水解渴。我喝了二十多年了。 一排平房建在前方的山腰。看来这就是刚才向华所说的茶场。平房整排都是黑洞洞的,走近了看,平房破烂不堪,窗户都没有玻璃。只剩这木头窗棂。估计值钱的物事都被附近的村民给弄走。 可是最靠边的一间房子里面有灯光。李夷已经去敲门了。 开门的是个老头子。他应该是茶场的看守人。 大家连续走了几个小时,田昌年已经累的喘不过来气。看样子要在这里歇息一会。 我和向华也跟着进了屋。 老头子很热情,对我们说道:“这么晚,还要走夜路,出山啊,今天不是时候哦。” “他病了,”李夷指着田伯伯,“大路又在发山洪。我们只能绕道这里。” “你们是梅右坪的人……”老头子眉头皱起来,“你们知道的啊,今天坳里凶,更别说你们是梅右坪的人。” 我们都坐了下来,准备歇息片刻。李夷看了看表,对田家润父亲说道:“伯伯,你还好吧?” “还好,还好……”田伯伯嘴上这么说,可看着他脑门上的冷汗,就知道他没说实话。 “过了马蹄坳,、我们到乡里就快了。” “还要翻个山啊。”田伯伯勉强说着话。 “没事,那是个小山,我们个把小时就能翻过去。” 他们两人对行路的交谈,都不提及,该怎么过马蹄坳。 守茶场的老头子走到屋角的桌子边,拿了个玻璃水杯,从一个大土陶罐模样的茶壶里,到了一杯水,递给我。我的确渴了,拿过来就喝。然后自己又去倒。其他的人,包括李夷,都没有站起身来倒水喝。那老头子也没有给他们倒水的意思。 老头子见我搬动茶壶的动作勉强,连忙过来搭把手,我这时才看见他的手掌只剩下三根手指,无名指和小指都没了,而且砍掉手指的伤疤一直延伸,到了手腕部。我看了心里咯噔一跳,向他另外的手看去,可那只手被老头子笼在袖子里,并没有伸出来。 我心里疑惑,水喝了一半,才觉得这个凝清茶的颜色不太对头。普通的凝清茶水是褐色,可我现在手里端得杯子里的茶水,虽然也是褐色,可是映着暗红,比我家里泡的要红得太多。我连忙抿嘴,用舌头去回味茶水的味道,还好,还是凝清茶的清香。 老头子说道:“你不是梅右坪的人,不用担心的。尽管喝。”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不喝水,原来梅右坪的人都不能喝马蹄坳出产的凝清茶。李夷也不喝,当然是不愿意让别人看着自己喝。 老头子见我疑惑,对我说道:“我们马蹄坳的凝清茶,在兴山一直都出名的,以前宜昌别的地方的土产贩子,都专门到我们这里来运凝清茶……这里离乡里的大路也近……那时候,我们马蹄坳真是热闹,跟城关的街上一样,人口比乡里都要多。” 我脑袋一闪,是啊,从梅右坪到乡里,看样子有两条路,一条是顺着峡谷的竹池子这条路,一条是走马蹄坳,听了刚才李夷和田伯伯的对答,我可以计算,马蹄坳这条路比竹池子要近的多。现在修的道路,却舍近求远,避开了马蹄坳。 我把杯里的茶水看着,那茶水红酽酽的。 “没事,”老头子安慰我,“看着和别的地方的凝清茶不一样是不是。当年我们马蹄坳的凝清茶也不是这个颜色。可窦疤子和他的一百多号兄弟,在这里被砍头,从头天下午砍到半夜,又从第二天早上砍到天黑。大刀都砍钝了二十几把,血流成河。那血液却并不顺着河沟下行,反而倒着往上流,渗入泥土。窦疤子这伙人,凶得很啊……死都不安生……从那之后,我们马蹄坳的凝清茶,就变了颜色……” 古怪的声音又来了。“嚓嚓……嚓嚓……” 刀刃和磨刀石相互摩擦的声音,声音很缓慢。却很清晰,比刚才的喊杀声要清晰的多。并且来自屋外的四面八方,无处不在。 李夷面部表情也紧张起来。我看见他也侧着耳朵在听。 “这是风吹茶树的声音,我天天听到,早就习惯了。”老头子安顿我们。 “哪有这样的风声?”我询问老头子。 老头子手摆了摆,“我们马蹄坳,吹风,就是这个声音。” 李夷突然问道:“老师傅,马蹄坳下面,现在还有人住吗?” “早就没人了,最后一户叫熊四伢子,去年回来了一趟,把家里的家具给带走。马蹄坳,这么低的地方,县里也说了,三峡修起了,肯定被淹。可是就算不修大坝,这里也没什么人了。房子都空在那里。茶场的工人也都走了,就留了我一个,每年要摘茶叶的时候,来看几天。” “可是我们刚才听到坳里有广播的声音?”我问道。 “我也听见过,我还专门到那个广播室看了看的,里面的设备都搬完了……不晓得为什么有广播的声音。”老头子接着说道:“你们今天听到啦?我怎么没听到……是不是老了,耳朵聋了。” 李夷站起身来,家润把躺在地上休息的田昌年摇晃几下。田昌年刚才睡了会子,猛的被弄醒,酒劲一冲,哇哇的吐起来。吐了一会,看见了我手上的水杯,急急地抢过去喝了,刚含到口里,扑的吐出,看着他嘴边茶水流淌,真如鲜血一般。不知道,茶水在他口里,到底是什么味道,让他一下就吐出来。 我们已经歇好了,向老头子告谢,出门走去。 老头子在门口追着说道:“要不是有病人这么着急,我肯定不让你们走的……” 我们离开这排平房,向山下走去。为了运输茶叶方便,这里的路平整多了。不再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坑坑洼洼。 走到山底了,进了马蹄坳。现在是一段平地,以前应该是河滩。右侧就是一个溪流,看来马蹄坳的地形奇特,别处的水都不往这里流淌,今天下了这么大的暴雨,河水并没有暴涨。也许是刚才山洪已经过了也说不定。 另一侧,就是茂密的树林。我们前行的路,就通往树林深处。往更远处看去,隐约有些建筑的影子在树林的那一头,那里应该就是马蹄坳被人遗弃前的原址吧。 我们顺着路,走进树林。 月光被树林的茂密枝叶给挡住,能见度降低,我只能,根据大家行走时发出的声音,判断他们的方位。李夷和田家润他们还在前面,李夷还不时问一下田伯伯的病情。向华应该在我后面,可我听不到向华走路的声响。 没想到,树林长得如此茂密,一丝光线都没有,现在都只能靠着电筒的光线来看路。我看着前方几个光柱,在黑夜里晃动。再看自己手上的电筒所照之处,光柱里里面氲霭旋绕,我忽然就好奇,看的呆住了。忽然明白,原来树林里没有光线,并不仅仅是因为树林挡住了月光,而是树林里,到处弥漫着浓浓的雾瘴。 我好像看到电筒光照到了一个脸孔,灰白颜色,表情扭曲。我吓得一动不动,愣神看着,那脸孔原来只是雾气在光线下照射变换出的形象,被我主观的看成了人脸而已。 我心里刚才猛的被提了一下,现在精神平复,继续慢慢行走。可心脏仍旧在胸腔里咚咚跳的厉害,我听得清清楚楚。太清晰了。我猛地意识到,身边太安静了,安静的过分。连虫豸的叫鸣都没有一声。这湿润沉厚的雾气是不是把一切都给隔开。 我连前方李夷他们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李夷……向华……向华”我在黑暗中喊着。手电筒乱晃,希望能看到他们中的某个人。没人答应我。我呆呆的站着。手足无措。 我知道,我走丢了。 我现在就一个人孤单的站在一个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甚至连方位都分辨不出来。黑暗中充斥着浓雾,而我,不知道在浓雾的某个地方。 我又高声喊了李夷和向华的名字。可是没有用,他们肯定已经走远了。我刚才楞神的片刻,走错了路。 虽然刚才在山脊上听到诡异广播的声音的时候,我很害怕,但毕竟知道大家都在身边,心里总是有点依靠。现在的情况不同了,恐惧感在孤独的情绪催化下,猛的滋长,瞬间把我的心灵攫住。我觉得我身体的四周,到处都是未知莫名的恐怖事物,在这个黑夜的浓雾里面,我是个瞎子,看不到他们,而他们却仔仔细细的正把我给打量着。 我无端的想到了那句“磨牙吮血(自《蜀道难》)”,心里的惊惧到了极点,窦疤子今晚回魂,他们是无恶不作的土匪,“杀人如麻”。 我心里自己骂道,别背这个诗句,别背……“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别背……别再背了,我用手打自己的脑袋。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对,这个词好,继续想下去。 “朝避猛虎,夕避长蛇……”我对着自己大骂,别再背这个啦。 没办法,我无法驱赶内心的恐惧,我无论多么尽力都没有用。我身上觉得湿漉漉的,雾瘴是不是在慢慢浸润我的衣服,然后我的身体…… 我惊慌的用手电在四周快速的照着,希望能找到我的来路。地上应该有脚印的,地上是湿润的泥土路,肯定有我脚印。 可我的方法没用,因为电筒的光线,根本就无法穿透浓雾,照不到地下。我只能勉强看到自己小腿高度的地方。我蹲下腰,把电筒往地下照去,不看还罢了,我看到地上的场面,胃里一阵翻动。 地上全是肥胖的蚯蚓和千足虫,蠕蠕的爬动。这些本该在地下的昆虫,在大雨之后,都钻出了地面。 我心里正在恶心。突然觉得头顶上方有了响动。 我连忙站起身来,用手电上下左右地晃着,嘴里在喊:“李夷、向华,是你们吗。” 没人答应我,我惊慌起来,用手电到处照,找到了一个横在路上的树枝,那树枝上挂着一连串的瓠子。我正在想,这些瓠子怎么会长在树枝上呢。 这种问题是不能想的,怎么能在这种场景想这个问题呢。我汗流浃背。 连忙把电筒的光芒朝下,不敢仔细去看那些瓠子。 我害怕之甚,到了不敢去看那树枝上到底挂的是瓠子,还是类似瓠子的物体,比如: ——人头。 我本能的向后退去,退了几步,脚后跟一绊,坐在了一个土堆上。手支撑在身边的土包上,着手处感觉柔软湿润,应该是滑顺的物体,手指感觉挺舒适。 “风风,你在不在……”我听到李夷在前方叫我的声音。 我连忙喊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李夷和向华的电筒光柱,划破浓雾,向我照过来,他们站在我面前。李夷还在埋怨向华:“你怎么不跟着他走,他没走过山路,你怎么不紧跟着他……” 向华解释:“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走不见了。” 他们把手电在我身上向下晃动,“你坐在坟堆上干嘛?” 我低头望身下看去,果然是个坟堆,在看见我支撑在坟包上的那只手,差点没叫出来。我的手现在正按在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尸体上,动物尸体已经腐烂大半,我所触到的滑腻柔软的东西,原来是一堆腐败的肠子,我看见无数蛆虫,已经爬上我的手背。我把手一摆,手上的蛆虫却还是继续巴在上面,我把手往旁边的灌木上糙着,心里无比恶心。 反而对刚才坐在坟堆上不太在意。 “马蹄坳是没有坟的。”向华说道,“怎么这里有坟包子呢。” “窦疤子被砍头之前,难道这里就埋过人吗?”李夷大声说道。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李夷肯定窦疤子的往事。李夷坚强的外表,是不是也隐藏着深深的恐惧呢。 李夷和向华带着我走去,我还专门又往刚才看见的那个树枝上,用电筒照了照,什么都没有。 我们走出树林,我看见田家润的一家三口正在树林边等着我们。看来是李夷走出树林,发现我不在了,又折返回去找的我。耽误了大家的时间,我很过意不去。 马蹄坳从前应该是个很繁华的集镇,虽然它一直是个村的建制,不过到现在,马蹄坳连村的建制都撤销。只有一个茶场还在这里,一年也没几个工人进来。 我们进了马蹄坳的破败原址。心里想着原本繁华的集市,如今却被人抛弃。忍不住多打量几眼,进了村内,其实里面的房子都是解放前的老式建筑,木质的两层古楼占了多数。我特意看见一个吊脚楼的结构,那是一个货栈,挂着一个招牌。我看不清招牌的字样,只是看见招牌在夜风里被吹的左右摇摆。 多年前这里该是个多么热闹繁华的地方,如今却是这么一番场景。 我们一行人在路上走着,看着街道两旁的落破建筑,心里生出一股悲凉的感觉。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让马蹄坳变得如此模样。 我正想到此处,忽然听见田家润说了一句话:“爸爸,我们家的红宝书带了没有啊?” 田家润的父亲没有回答女儿,嘴里去喊着:“华子……华子……你过来啊。” 向华连忙走快,到了田伯伯的旁边。 我看见田伯伯低声向向华说了几句什么话,向华开始并不答应。可禁不住田伯伯的哀求,还在应承了。 我们继续前行,走了几十分钟。路边仍旧是那些破败的街道,仍旧是那些被居民抛弃的建筑在身边…… 走了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是没有出村呢。 我向身边的一个建筑看了看,心里揪了起来:还是那个招牌,在左右摇摆。 我们在走回头路。 我向李夷喊道:“这里路是直的吗?” “是啊,没有拐弯,直穿过去就出坳了。”李夷回答。 “我们……我们……”我颤巍巍的说道:“我们好像在绕圈啊。” 大家听到我说的话,都站立不动,把我看着,目光在询问,我到底发现了什么蹊跷。 我不说话,把旁边的那个有招牌的木楼给指着。 所有人都沉默了。 “十二大的精神核心在于……坚持走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反对全盘西化……” 那个诡异的广播声,恰到好处的在我们上方想起。是个女播音员的声音。 “你怎么解释这个声音?”我走进李夷轻声问道:“这个广播可不是文革时期的新闻播报……” 李夷答不出我的问题。只是轻轻的回答我:“难道看着田伯伯病死在山里吗?” 我们耳边又想起了无比熟悉的广播声音:“……伸展运动……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无比熟悉的音乐,却让我毛骨悚然。 我本能的向后退去,退了几步,脚后跟一绊,坐在了一个土堆上。手支撑在身边的土包上,着手处感觉柔软湿润,应该是滑顺的物体,手指感觉挺舒适。 “风风,你在不在……”我听到李夷在前方叫我的声音。 我连忙喊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李夷和向华的电筒光柱,划破浓雾,向我照过来,他们站在我面前。李夷还在埋怨向华:“你怎么不跟着他走,他没走过山路,你怎么不紧跟着他……” 向华解释:“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走不见了。” 他们把手电在我身上向下晃动,“你坐在坟堆上干嘛?” 我低头望身下看去,果然是个坟堆,在看见我支撑在坟包上的那只手,差点没叫出来。我的手现在正按在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尸体上,动物尸体已经腐烂大半,我所触到的滑腻柔软的东西,原来是一堆腐败的肠子,我看见无数蛆虫,已经爬上我的手背。我把手一摆,手上的蛆虫却还是继续巴在上面,我把手往旁边的灌木上糙着,心里无比恶心。 反而对刚才坐在坟堆上不太在意。 “马蹄坳是没有坟的。”向华说道,“怎么这里有坟包子呢。” “窦疤子被砍头之前,难道这里就埋过人吗?”李夷大声说道。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李夷肯定窦疤子的往事。李夷坚强的外表,是不是也隐藏着深深的恐惧呢。 李夷和向华带着我走去,我还专门又往刚才看见的那个树枝上,用电筒照了照,什么都没有。 我们走出树林,我看见田家润的一家三口正在树林边等着我们。看来是李夷走出树林,发现我不在了,又折返回去找的我。耽误了大家的时间,我很过意不去。 马蹄坳从前应该是个很繁华的集镇,虽然它一直是个村的建制,不过到现在,马蹄坳连村的建制都撤销。只有一个茶场还在这里,一年也没几个工人进来。 我们进了马蹄坳的破败原址。心里想着原本繁华的集市,如今却被人抛弃。忍不住多打量几眼,进了村内,其实里面的房子都是解放前的老式建筑,木质的两层古楼占了多数。我特意看见一个吊脚楼的结构,那是一个货栈,挂着一个招牌。我看不清招牌的字样,只是看见招牌在夜风里被吹的左右摇摆。 多年前这里该是个多么热闹繁华的地方,如今却是这么一番场景。 我们一行人在路上走着,看着街道两旁的落破建筑,心里生出一股悲凉的感觉。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让马蹄坳变得如此模样。 我正想到此处,忽然听见田家润说了一句话:“爸爸,我们家的红宝书带了没有啊?” 田家润的父亲没有回答女儿,嘴里去喊着:“华子……华子……你过来啊。” 向华连忙走快,到了田伯伯的旁边。 我看见田伯伯低声向向华说了几句什么话,向华开始并不答应。可禁不住田伯伯的哀求,还在应承了。 我们继续前行,走了几十分钟。路边仍旧是那些破败的街道,仍旧是那些被居民抛弃的建筑在身边…… 走了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是没有出村呢。 我向身边的一个建筑看了看,心里揪了起来:还是那个招牌,在左右摇摆。 我们在走回头路。 我向李夷喊道:“这里路是直的吗?” “是啊,没有拐弯,直穿过去就出坳了。”李夷回答。 “我们……我们……”我颤巍巍的说道:“我们好像在绕圈啊。” 大家听到我说的话,都站立不动,把我看着,目光在询问,我到底发现了什么蹊跷。 我不说话,把旁边的那个有招牌的木楼给指着。 所有人都沉默了。 “十二大的精神核心在于……坚持走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反对全盘西化……” 那个诡异的广播声,恰到好处的在我们上方想起。是个女播音员的声音。 “你怎么解释这个声音?”我走进李夷轻声问道:“这个广播可不是文革时期的新闻播报……” 李夷答不出我的问题。只是轻轻的回答我:“难道看着田伯伯病死在山里吗?” 我们耳边又想起了无比熟悉的广播声音:“……伸展运动……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无比熟悉的音乐,却让我毛骨悚然。 所有人都不说话,静静的听着广播的声音。 我看见田伯伯手紧紧拽着他弟弟的肩膀,衣服都揪得紧绷。不知是开始疼厉害,还是被吓成这样。 广播又咔咔两声,没了声音,磁噪的声音还没有消散,耳朵嗡嗡作响。冷清诡异的街道,连一丝风都没有吹过。静谧……绝对的静谧,除了嗡嗡的磁噪声。大家都很不安,都在扭头到处张望,是的,虽然声音是安静的,但空气中的诡异气氛越来越浓。 “爸爸——爸爸——”向华突然大喊起来。大家都还没有缓过神来,向华向路旁的一个小岔路里斜斜跑了进去。 我正愕然。李夷对我说道:“风风,家润,你们在这里别动。等着我……” 李夷也向那个小岔道奔去,“华子,回来,华子——” 我走到田伯伯的身边,看着田伯伯已经被田昌年放到地上坐着,他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腹部上方,脑门上的汗,滚滚而落。田家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田昌年,又醉倒在地上,呵呵的坐在在笑。边笑,边拿出一个肮脏的黑褐色的瓶子,往嘴里咕隆一口,那瓶子以前是拿来装农药的,现在倒成了他的酒壶。怪不得我们走了这么远的山路了,他还没清醒呢。 田昌年还在笑着,扭头对着他的右侧说着话:“刘家幺妹儿,你怎么还不去喂猪子啊?哦……我忘记哒,你七三年就被窦疤子还魂打死啦……” 可田昌年的右侧什么都没有。他在对着空气说话。 “你莫看着我啊,当年我不是故意用挖锄(宜昌方言:即锄头)挖你的脑壳的……你晓得撒,那是窦疤子搞的……跟我没得关系啊……嘿嘿……嘿嘿……” 我能觉得我的身上在发麻,半边身子都跟针扎一般。我想田家润看去,田家润却不停的追问他的父亲:“爸爸,爸爸,我们的红宝书带出来没有啊?”我看见田家润脸颊上的酒窝显现,印迹越来越深。 “老子绝后啦……幺妹儿,你看着我干嘛,老子死都不怕,还怕你啊……”田昌年吼吼的哭起来:“老子不是故意用挖锄挖你的……老子绝后啦……”田昌年对着他哥哥说道:“哥哥,你看啊,刘家幺妹儿来找我拉,哈哈……哈哈。向家拐子,你儿子也来啦,你今晚回来搞什么,你不是去远安了吗?” 我不停的张望,可是什么人都看不见。 田伯伯什么都不说,他想说话也说不出来,他现在正疼的厉害。 田家润却越来越不对劲了。她现在已经不是对着他父亲讲话了,而是看着河滩,嘴里喊着:“光平,你站在那里干什么,你脑壳还疼不疼?你别走撒,青青昨天还问我,你到那里去了,你别走,你回来。” 田家润突然就起身跑起来,往河滩的方向跑去。我没了主意,看着田家润飞快的在往河边跑。跑了几步,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给绊倒了,可她又爬起身,继续跑着,嘴里喊着:“你这个死鬼,给我回来……” 田伯伯说不出话,只是用手指着他的女儿,脸上焦急万分。 “哈哈……”田昌年也笑着喊道:“家润追女婿去啦……” 我恨不得上去踢这个醉汉一脚。 幸好李夷和向华及时的又回来了。向华被李夷扯住头发,往回拖。向华还在挣扎,“我要找我爸爸……别拉我。” 李夷把向华掼在地上,“你眼花啦。那边没人——咦,家润呢。” 李夷看着田伯伯手指的方向,也向河滩方向看过去,田家润的瘦弱身影正在往河滩奔去。 “你闹够了没有!”李夷把向华的脑袋摇晃:“家润往河滩跑啦!” 向华猛的清醒,“别让她过去啊,我们快去追她。” 田伯伯勉强说了句:“你们快去,我没事,华子,用针……用针。” 李夷把我和向华一拉,“风风,你怎么让她给跑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快走啊,还愣着干嘛。”李夷拉着我和向华往河滩跑去。 我们飞快的穿过路边的野草地,跑到河滩上,地上到处都是鹅卵石,我好几次都差点把脚崴了。跑到河滩中间的地方,看见田家润已经到了小河边,蹲了下来,用手在河水里比划。 李夷更加急了,跑的更快,我也跟着加快,可是脚踩在一个沙窝子,跪了下来。我看见面前的几个石头,都是鲜红的赭石。 我跑到河边的时候,李夷和向华正在田家润的身边站着。 田家润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只是她现在做的事情,太不合时宜。 田家润嘴里哼着歌,“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她过去的事情……”右手拿着一个洗衣棒子,一下又一下地往河边的一个平滑的大石头上敲着,左手还在石头上摆弄,这是在洗衣服啊。她还间歇的舀上河水,往石头上浇,仿佛石头上真的有衣服,在洗一样。 “家润……你醒醒……”李夷柔声说道。 家润慢慢把头抬起来,看向我们,脸上挂着微笑,“等我洗完,好不好。”手上的洗衣棍又向石头上敲去。邦邦的声音,在黑夜里传出好远。 “家润!别这样。”向华冲到田家润面前,从背后掏出一根长针,就是我白天我看见他在祠堂是施法术用的恶那种长针,手一挥,长针贯入家润脸颊上的酒窝。 “啊”田家润发出了一声喊叫。人却清醒了,站在河边,不知所以。眼睛向李夷看着,簌簌的流下泪来。 “你他妈的在干什么!”李夷狠狠的揍了向华一拳。 我走到河边,想看看,田家润刚才到底在洗衣服没有,可是没有任何衣服在河边。一个洗衣棒倒是飘在河水里,我小时候见过这个东西。 忽然我看见了河水里的倒影。却不是我的影子。 那是一排人,看身形都是跪着的。“动手!”我好像真的听见了这个声音,但我又觉得只是我自己的内心幻听。 河水里倒影的人身,纷纷断折,人头掉落。 我吓的跳起来,指着河水,“砍头……啊……砍头。” 河水上一片混乱的涟漪,仿佛真的有东西掉进去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家润为什么会发疯?”我虽然心里明白发生了什么,却还是忍不住要喊出来。窦疤子今晚回魂,马蹄坳不能过梅右坪的人。我知道,可是我还是要问。彷佛这样能减弱我内心的恐赫。 李夷扶着田家润,慢慢往回走去。 我把向华看着,七三年的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向华对我说道:“七三年我还没出生,但我知道,梅右坪的人在这里死了好几个。他们平时都不讲,但我读书的时候,就知道了。我听别处的同学说的。” “马蹄坳,就是从那年开始萧条的?”我问道:“是不是,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能发生什么?”向华撇着嘴说道:“窦疤子还魂,那一年最凶。本来文革要结束了,大家都不武斗了,马蹄坳的茶场要摘茶叶,请了我们好多梅右坪的人来帮忙……” 摘茶叶是女人干的活,我明白了,肯定当时有很多梅右坪的妇女来打短工,挣点小钱,补贴家用。 “可是那天,县里的造反派突然就冲到马蹄坳,见人就打。那时候,这一派的头领,就是田家润的叔叔——田昌年。”向华说道“听他们说,他们都疯了,口喊着革命口号,用挖锄、铁锹、篱耙打着坳里的人。马蹄坳本地的居民,都躲到了自己的家里。可是我们村来做事的那些女人,也都疯了,赤手空拳的和他们打架,于是……被打死了几个。我妈妈的腿,就是那次被打瘸的……” 我听了,暗自心惊,原来马蹄坳的事情,这么凶险,而且专门针对梅右坪的人。我想起了向华母亲在大雨里哭号。 向华继续说道:“后来,马蹄坳的人都看不下去了,村子的民兵连长才召集人手,把那群造反派给控制住,可是已经晚了……田家润的叔叔做了十几年牢,大前年才放回来……他们都说田叔叔是被冤枉了,他们当时根本就不是自己,而是被窦疤子给附身了。一个老人还说,她看见田昌年狂笑的时候,根本就不是他的模样,而是窦疤子杀人时的表情,窦疤子杀人的时候,就喜欢笑,边笑边抠鼻子……” 我们走回到刚才的地方。都愣住,田家两个老兄弟,不在了。 “他们去那了?”李夷对着向华狂喊。田家润急的跪在地上,双手在地上摸索。可是她嘴里穿着钢针,说不上话,喉咙里咕噜的响个不停。 “政府答应大家,要让我们搬得稳、搬得富。在发展中移民,在移民中发展……” 头顶的广播,又在响起。 向华嘴里高声咒骂,爬到旁边一个土台子上面,又爬上了一棵柿子树,我看明白了,柿子树上还挂着两个老式的扩音器。向华把扩音器狠狠的拽下来,扔到树下。 下了树,仍旧不解恨,“老子叫你喊,叫你喊……”向华用脚去拼命的踩扩音器。 扩音器被踩得稀烂。声音停止了。 我们稍稍清净。这个诡异的广播声音终于停止了。可是,马蹄坳已经很久没有人烟了。那里来的电呢。 我正在想着这个问题。 一个充满严厉语气的声音又在我们耳边响起: “以窦富仓为首的反政府武装……罪大恶极……今天……是血债血偿的时候……执行死刑……”这声音,却不是从扩音器里发出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家润为什么会发疯?”我虽然心里明白发生了什么,却还是忍不住要喊出来。窦疤子今晚回魂,马蹄坳不能过梅右坪的人。我知道,可是我还是要问。彷佛这样能减弱我内心的恐赫。 李夷扶着田家润,慢慢往回走去。 我把向华看着,七三年的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向华对我说道:“七三年我还没出生,但我知道,梅右坪的人在这里死了好几个。他们平时都不讲,但我读书的时候,就知道了。我听别处的同学说的。” “马蹄坳,就是从那年开始萧条的?”我问道:“是不是,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能发生什么?”向华撇着嘴说道:“窦疤子还魂,那一年最凶。本来文革要结束了,大家都不武斗了,马蹄坳的茶场要摘茶叶,请了我们好多梅右坪的人来帮忙……” 摘茶叶是女人干的活,我明白了,肯定当时有很多梅右坪的妇女来打短工,挣点小钱,补贴家用。 “可是那天,县里的造反派突然就冲到马蹄坳,见人就打。那时候,这一派的头领,就是田家润的叔叔——田昌年。”向华说道“听他们说,他们都疯了,口喊着革命口号,用挖锄、铁锹、篱耙打着坳里的人。马蹄坳本地的居民,都躲到了自己的家里。可是我们村来做事的那些女人,也都疯了,赤手空拳的和他们打架,于是……被打死了几个。我妈妈的腿,就是那次被打瘸的……” 我听了,暗自心惊,原来马蹄坳的事情,这么凶险,而且专门针对梅右坪的人。我想起了向华母亲在大雨里哭号。 向华继续说道:“后来,马蹄坳的人都看不下去了,村子的民兵连长才召集人手,把那群造反派给控制住,可是已经晚了……田家润的叔叔做了十几年牢,大前年才放回来……他们都说田叔叔是被冤枉了,他们当时根本就不是自己,而是被窦疤子给附身了。一个老人还说,她看见田昌年狂笑的时候,根本就不是他的模样,而是窦疤子杀人时的表情,窦疤子杀人的时候,就喜欢笑,边笑边抠鼻子……” 我们走回到刚才的地方。都愣住,田家两个老兄弟,不在了。 “他们去那了?”李夷对着向华狂喊。田家润急的跪在地上,双手在地上摸索。可是她嘴里穿着钢针,说不上话,喉咙里咕噜的响个不停。 “政府答应大家,要让我们搬得稳、搬得富。在发展中移民,在移民中发展……” 头顶的广播,又在响起。 向华嘴里高声咒骂,爬到旁边一个土台子上面,又爬上了一棵柿子树,我看明白了,柿子树上还挂着两个老式的扩音器。向华把扩音器狠狠的拽下来,扔到树下。 下了树,仍旧不解恨,“老子叫你喊,叫你喊……”向华用脚去拼命的踩扩音器。 扩音器被踩得稀烂。声音停止了。 我们稍稍清净。这个诡异的广播声音终于停止了。可是,马蹄坳已经很久没有人烟了。那里来的电呢。 我正在想着这个问题。 一个充满严厉语气的声音又在我们耳边响起: “以窦富仓为首的反政府武装……罪大恶极……今天……是血债血偿的时候……执行死刑……”这声音,却不是从扩音器里发出来的。 我连忙向声音的来源看去。看见了,心里万分紧张。 田昌年正拿着一把柴刀,高高举起。他的身下,田家润的父亲正坐在地上。 “二爹!”田家润把自己嘴上的钢针抽出,鲜血流淌在脸上,“你要干什么?” 李夷飞奔着扑上去,把田昌年压倒在地。两个人在地上翻滚拉扯。我也冲上去,把掉落一旁的柴刀远远的踢到角落。 田家润扑到父亲身边,搂着父亲的头呜呜的哭起来。 “家润……我对不起你……我实在是拖累不起你啦……”田伯伯对着田家润说道。用手摸着女儿的头发。 “爸……你莫这么想不开撒……你怎么要这么做呢……” 我内心震撼,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那边李夷和田昌年,也不打了。都站了起来。田昌年的酒完全醒了,对着他哥哥喊道:“哥哥啊,你……你……”话也说不下去了。 我看着这个两个被命运逼迫的走投无路的老兄弟,心里酸楚。田伯伯是抱着必死的心,来走马蹄坳的啊。 守茶场的老头子出现了,他对这李夷说道:“我说过你们走不出去的。” “那怎么办?”李夷说着:“他要病死了。” “他就是想死在这里。”老头子说道:“你还看不出来吗?” “我四个月前就该把他弄出山的……我不该恨他……我不该恨他……”李夷捂着脸哭起来。 老头子对田伯伯说道:“你就别再犟了,跟着他出去吧,治不治得好,那是天命,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想的太多了。” 田伯伯老泪横流,说不出话来。 守茶场的老头子拿着电筒,慢慢的向路上走去。李夷背起田伯伯,跟上去。我们也尾随而行。 老头子边走边喊:“窦拐子,大哥,大哥诶……不是我多管闲事。以前的事就算了吧,这么多年都过去了……算了吧……这么多兄弟都陪着你……我也在这里陪你……算了吧……” 我听着老汉沙哑的声音。也想明白了。 这个漏网之鱼,最终还是要回到马蹄坳陪伴自己的一干兄弟。以尽义气。 在老汉的带领下,我们终于走出了马蹄坳的村口。再往前穿过一个小桥,就是笔直的路了,直路的尽头是个小山包,山那边就应该是乡里。 “我就送你们到这里啦。”老汉说道:“我不该管你们梅右坪的闲事。窦拐子是当年走投无路,躲在你们村里,是你们村里人给政府报的信。我拐子恨你们村人,也是应该的,他……被砍头前就说了,他这辈子杀人如麻,被镇压,他不怨。可他怨恨梅右坪的乡人,他自己村的熟人,出卖了他。他当了几十年土匪,可从来没有动过梅右坪一个人的指头……可到了,害死自己的,却是自己最相信的乡亲……” 老汉不走了,我们向他告谢。 “你们梅右坪的人,今后不要再来了,再来,我想我是不能再带你们出去了……你们走吧……我去陪我拐子了……以后没人再会帮你们了……” 听他的口气,他自己知道已经命不久矣。会和带我们走出马蹄坳有关吗。 我想不下去了。想的头疼。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复杂,太曲折。我本就心烦意乱。不愿意再想这些和自己不相干的问题了。我只是个想蹭一顿酒喝的闲人而已。 我们终于在凌晨走到了乡医院。 田伯伯最终还是死了。我是后来听李夷到宜昌来说的。田伯伯不仅有胆结石,其实更严重的是肝癌晚期。李夷第一次去梅右坪的时候,知道了田家润的遭遇,很难过。没有过多的检查田伯伯的身体。 一个当医生的,因为自己的感情用事,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他难过之甚,可想而知。 李夷结婚的时候,请我再去兴山,去喝喜酒。我没有去,当时我刚刚找到工作,不敢一上班就请假,怕影响在领导心中的地位。我把赶情的钱给了李夷的父母。 心里却想着,那个田家润会不会参加李夷的婚礼呢,还是也站在旁边的山包上,看着李夷操办喜事。 (但行夜路——必见鬼完) 一封情书 1931年,我20岁你20岁。我和你摸着村外的山路往河边跑,河边有船等着我门。雪下得太大,你的脚也受了伤,我们跑不快。在夜半的时候被他带着人追上。 两天后,我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躺在船甲板上,船上的水手救了我。你以为我已经死了。其实我只瘸了一只脚。 几年后,我领着全连的人回来找你,才知道那天的雪夜,你就埋在了着堆黄土之下。我在点他身上炸药包之前,冷冷地问他,你真的需要这么多老婆吗? 我看着他背着炸药飞奔,信子燃到尽头。 1951年,我40岁你18岁。虽然你说着我听不懂的朝鲜语,虽然我受伤后神志迷糊,但我还是能一眼认出你。你的眼神中我看得出来,你对我似曾相识。我以为我有足够的时间等我伤口恢复,开口说话。不过我错了。敌机投弹后,你伏在我身上,血从颈项流到我脸上。你轻轻地说,我走了。用的是汉语,我知道你想起来了。 我被送到后方,伤好,回国,转业,结婚,下放,离婚,平反,变老—— 1977年,我66岁你26岁。我脑里有弹片,每天傍晚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看着夕阳和你。可恶的弹片几乎抹杀我所有的记忆,但仍记得我几十年来,在茫茫几亿的人群中寻找的你。可你已不记得我半分,你那么年轻,经过几次轮回,怎会记得一个半痴呆的老头和你前生有如此缠绵婉转的纠葛。当知青春的你已是晚期,我只能看着你,抽搐着失语的嘴唇。生命终于崩溃,这次,我先走。 现在。我终于又来到你面前。天意让我们不停的错过,但我一直没有忘记,我总是在等,也许你也是,虽然你不知道。不要紧,你若是想不起来,可以摸摸我脚踝上的伤疤和额头上的弹痕—— 换子符 我读高中的时候,有个同学,长的很英俊,但不帅气。为什么呢,他拥有一张俊朗的脸孔,却配合着阴柔的气质。 他姓程,名字非常的女性化。以至于后来我到沙市读书的时候,他给我寄新年快乐的明信片,让我的同学误会,以为他是我高中的相好。我拿着明信片跟同学们解释很久,他们都不相信明信片上娟秀的字体和妩媚的名字,会来自于一个男性。 我差点忘说了,那个程姓的高中同学,和我关系还不错。一直到参加工作了,我们同学还常常在一起聚一聚。 我的那个同学穿着从来不花哨,本本分分的朴素衣服,比一般的男生都要朴素。其实他家庭条件很好。他父亲是个经理,高大粗壮,我看见他父亲的时候,就会想,这么粗犷的老爹,儿子却正好相反。 我现在想明白了,我的那个同学,当年肯定是很讨厌普通的男孩衣服,但又不能穿女孩衣服。所以他专门选择哪种非常过时,且中性的衣服。作为一种妥协,或者是反抗。 他在我们的眼中的确是很怪异的一个人。大家都知道他是男的,可是和他交往的时候,又觉得是个女孩在自己面前。久而久之,大家只是在特定的时候,例如,点名,才想起他的性别问题。 他学习很好,跟一个女孩子一样用功学习。他从不参加男孩的游戏,也不参加女孩的,好像听说他小学初中的时候,非常擅长跳橡筋绳。他没有什么娱乐活动,课间里就摆弄他的那些贴画,都是些香港台湾的当红影星,还有tvb的花旦小生。也搜集了几百个歌曲磁带。我想不出他怎么有这么多精力来整理这些东西。 他从来不上厕所,从来不上。 我对他印象如此之深,是因为,我当时暗恋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很客气的拒绝了我,原因是她说她喜欢的人是程…… 我当时很丧气,大家现在别认为很奇怪。那个年代,有很多事情是不正常的,甚至是扭曲的,比如大家主流的审美观,认为男孩要长的像女子,才算英俊。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我的那个程同学,理所应当的是美男子。 后来我们各自求学。参加工作后的头几年,还见过他。 他还是没有变样子,男人相貌,举手投足却是十足的女性。我读书时候,已经对此习以为常,可是又过了多年,和他交谈总是有点怪异。我和别的男同学,见了面,就热烈的拥抱,关系当年非常密切的,还要相互纠缠在一起厮打一会,表示亲热。可是和程同学打招呼,却本能的避免身体上的接触,由此可见,内心里还是把他当做异性。 他一直都是我们男生的谈资,对他的生活方式表示好奇。大家都长大成人了,思维成熟,对他的好奇,更多的来自于,他的私人生活层面:他找了女朋友没有?或者是男朋友……他有没有变性的打算。不过谁都没有当着他的面谈论这些。 当初那个喜欢她的女生也早早结了婚。听说男人很野蛮,是个混混。 除了我这个同学,我也见过很多男人娘娘腔,但都不及他更甚。后来看的书多了,知道了医学上的解释是“性别错位”。一次,我看了一个关于民间风俗的书籍,非常感兴趣。 那个书籍记载了一个古老的巫术:换子符。 这种奇妙的法术,竟然在中国南方盛行很久。 期盼男孩的父母,当发现生下的孩子是女孩,懂得换子符的人家,就会去寻找会这个法术的神婆,用某种草药,或者是蛊术,对婴孩施展法术。能够让女孩渐渐长成男孩。 而这个法术有个明显记号,就是耳朵。被施过换子符的人,耳朵会有那么点怪异的。一般是耳朵的耳廓上有红色的胎记,若是法术施展的凶猛的,耳廓会残缺一点,但那不是伤疤。若是问当事人,他会告诉你,生下来就是如此。 现在我知道了,我的那个程同学,的耳朵为什么在耳垂的地方,彷佛被刀斩过一般,一道伤痕伸到耳廓背面。 这个我不是信口胡说,大家可以去印证一下。但是悄悄看一下就行了,千万别打扰人家的隐私。 销魂 在很多文学作品上,看到男欢女爱的桥段描写,销魂这个词,上镜率非常高。大体是说两个男女,沉浸于情欲,享受着销魂的时光。 我对这个词很好奇,我们汉语真是奇妙,销魂这个词,从字面上理解,完全就是贬义,甚至是很恐怖的词语,可是在我们看来,这个词却变得温柔旖旎。 我后来又查了这个词,发现当年这个词不是单独出现的,还应该有个词语衬应,那个词是蚀骨。这个词就不好听了,可大家现在仔细看看这两个词,其实都很不好听。 我可不是吃饱了撑的才去看待这两个词语,而是听到了身边一个事情,这个事件中一个老人说起过“销魂”这个字眼,才开始考虑这个无聊的问题。 一对年轻的情侣,男的大学毕业后分配在了宜昌的企业里。他不是宜昌人,所以在城中村租了一间小单间。他的女朋友是高中同学,很早就到南方打工。等到男的参加工作了,女朋友在南方也有了较稳定工作,舍不得优厚的待遇,不能回到宜昌和男友同聚。 这是很普遍的现象,没办法,结婚要钱。感情再好,也不能饿着肚子睡在马路上。 于是二人就过着牛郎织女的生活,一年难得相聚几次。 事情发生的那天,就是女孩请了长假,到宜昌来会男友。男友为女友的到来,收拾了半天的房间,甚至还买了菜,准备自己和女友下厨做饭。然后去火车站接他女友。 他们邻居看见他接了女友回来,都善意的跟他们开玩笑:年轻人,悠着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等等类似话。 情侣两人很开心,相互亲热的在打闹,甚至上楼的时候,女孩尖声笑着。 “他们那个样子,就是在销魂啊。”事后一个老人说起此事,做出结论。 他们上了楼,发现了一个很难堪的窘境,男孩太激动,把门钥匙掉在屋里了。 两个年轻男女,分隔大半年,又在刚才相互嬉戏,身体早已灼灼燃烧。连去开房间的时间都等不及。 两人在门前缠绵一会,男孩对着女友说道:“没事,我有办法。” 他的办法很简单,他不止一次掉钥匙了,男人总是喜欢掉钥匙的。他以前的办法是从隔壁邻居的房间,从邻居的凉台上,翻到他房间的窗台上。他干过很多次了,轻车熟路,他就是不好意思再一次打扰邻居。 邻居是个中年女人,她开了门,看见两个小恋人,已经脸红耳赤,鬓发纷乱。心里好笑,当然同意了。 男孩连声称谢,向凉台走去,女孩和邻居就等在门口,等着男孩把门打开。 邻居看着女孩拘谨,健康的身体饱满勃发。就问女孩一句闲话:“谈了多少年了?” “六年。”女孩回答的很简短。 邻居看着女孩胸口还在起伏不定,心里好笑,人年轻,就是不一样,继续问道:“你们多久没有在一起了?” 女孩把这句问话理解得过于深刻。她脸色更加红润,正要说话的时候—— 她们听到了一声杂乱的声响,是某个重物从楼上掉下,并把楼下的晾衣服杆子撞的掉地的声音。最后是一声沉闷的钝响。 女孩和邻居彷佛意识到了什么,但思维还没有跟上。她们愣着。 楼下传来几个人惊惧的叫喊: “掉下来人啦!” “摔得怎么样?” “快叫救护车!” “造业(宜昌方言:惨)哦……” 邻居吓得坐在了地上,她们在五楼。 女孩脸色又变得煞白,就那么直愣愣的站在,也许她认为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太不现实。或是这个事情,可能根本和他没关系,只是别人的事情。 女孩开始用手上包,拼命的砸门,“你怎么还不开门,快开门!快开门……” 没人开门。 邻居也懊恼不已,她后悔自己让男孩从自己家里翻过去。 女孩跪在门前,靠着门哭了起来。 这个事情是当时在场的一个老年人讲的,她提起说,那就是销魂啊。那男孩的骨头都酥了,那里爬的过去。魂丢了,野鬼不缠他垫命才怪。 治坟 “我都说了,你老公没得病。你身体好的很。你ct也做了,彩超也照了,血脂血糖也查了,血压也正常,肝功能也正常,心脏也没有颤音,除了脚气,你老公什么病都没有,你们已经来了这么多次了,怎么还是不相信我们的检查结果呢。” “你们挂错号了,我看你们应该去挂精神科。两个都去!真是没见过你们这么胡搅蛮缠的夫妻……” “你说他回家就喊头疼,那他现在怎么不疼啊,我看他蛮好的嘛,你看、你看,你老公还在抽烟,这是生病的样子吗?” “现在我给他打一瓶盐水,听好啊,我什么药物都没加,连抗生素都没开。你们可别赖上我,真的有事了,说是医疗事故。” “你说他刚回家,就休克了,心脏病犯了,可是他和你是走着进来的啊。心脏病犯的人,能走路吗?你们这个也已经来了十几次啦,十几次啦,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在占用真的生病的人的医疗资源。” “你跟我发什么火,你倒是让我看看,他发病的样子……他在医院不会发病是不是?好,我们到医院外面去,我看他会怎么样……那有我这么说话的……哪有你们这样难缠的人呢。” “在医生面前,他不会有事,哈,我真的建议,你们去优抚医院去看看,我劝你们,去看看吧。别以为有钱,就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会建议你老公住院的……” ——“对不起,我也看不出你老公得了什么病,听你说,他回家就犯病,经常在家里休克,动不动就发高烧,我行医几十年了,没见过这个症状,你们去大医院也没用的……既然你们找到我了,我先给他扎几针银针吧,试一试。” “我实在没办法,他的脉象很正常,面色也正常。我开的中药别吃了,我根本就没用什么药,都是调养滋补的药品。” “这样吧,我给你们介绍个人,长阳西坪有个姓赵的能人,找他试试看……别说是我介绍的。” 曾婷这两天净和我闹别扭,我问她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看我一个送牛奶的不顺眼,丢她面子了。她就骂我没有用,二十几岁人了,钱也没有,也没个单位。我和她吵了好几架,今晚又是这样,吃饭就吃饭,非要跟我谈论以后工作的问题。我听得烦了,在和她吵架之前,摔门而去。 走到路上,肚子又饿了。就就给王八打电话,要他出来请我吃饭。 没想到王八在电话里惊喜的很:“正好要找你呢,你倒是送上门来了。” 我连忙问有什么事情。王八说他师父赵一二也来了,正要出门到夜市上去喝酒。赵一二正在说没人陪他喝酒,闹着要找我。 他们定了要在陶朱路吃虾子,我听了连忙回屋,叫曾婷收拾好了出门。曾婷还在跟我怄气,也没吃饭,菜都放凉了。我说请你去吃油闷大虾,算是赔罪。曾婷才喜笑颜开的跟我走。到了陶朱路看见王八董玲和赵一二了,曾婷才明白,对我说道:“就说你穷的叮当响的,那里有钱请我吃虾子。”然后又板着个死脸,坐到董玲旁边,离我远远的。 我跟赵一二打了招呼,腆着脸要王八去买几个鸭脑壳和猪蹄髈,要九九的。 王八说:“你屁事还蛮多。”我摇头晃脑的笑。 赵一二问,“没得猪脑壳吗?” 我说:“鸭脑壳下酒更爽。不信你试一试。” 我和赵一二就讨论什么东西下酒是最好的。我说是猪头肉,赵一二说错了,应该是酱拌牛蹄筋,他在丰都的时候,和当地一个同行吃过一次,说那才是下酒的极品。我问为什么,牛筋有什么吃头,嚼都嚼不动。 赵一二笑着说,这你就不懂了,就是要嚼不动味道才正,下酒才舒服。 我和赵一二就闲扯些好吃好喝的无聊话话题。董玲和曾婷也在一边叽里咕噜的说了阵子。 “喂!”董玲突然向我发难:“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婷婷跟着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福分,你还天天跟她吵架。” “我靠!”我差点从凳子蹦起来:“你们女人怎么说话都是反的!明明是她天天和我扯皮好不好?” “你是个男人呢,你要让着女人的,晓不晓得?”看着董玲一幅居委会大妈调解家庭纠纷的样子,我心里好笑,王八对你还不如我对曾婷呢,我好歹和曾婷天天睡在一张床上。王八可是要婴儿抱朴一辈子,你守着他,守寡去把。 我可不敢把这个想法说出来,不然两个女人都恼怒成羞,我今晚这顿就吃不成了。 “你知不知道婷婷为什么不高兴啊?”董玲还没完没了了,“你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到时候拿什么去娶她,你有结婚的钱吗,你买的起房子吗?” 我不吭声了,我可不想找不自在,我这个人现在都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那里想得到以后。 幸好王八买了鸭脑壳和猪蹄髈回来,我连忙招呼着赵一二倒酒吃菜,不理两个女人。 酒喝了一会,赵一二对我说道:“下个月初七,你和婷婷也来西坪啊,我请你吃粉蒸肉,喝苞谷酒。” 我说好啊,我一定来。 曾婷用筷子把我指了一下,“你看你这个人,一点人情世故都不知道……” 我才醒悟过来,问赵一二:“你过事啊?我没得钱赶情呢。” 赵一二说道:“你来陪我喝酒就行,提个什么钱……” 王八见赵一二的酒杯要空了,给赵一二斟满,“师父下个月做三十六。” “那我一定要来。”我满口应承。 赵一二生日那天,我本来想坐王八的顺风车一起去西坪。可是王八和董玲,已经提前帮赵一二准备过生的筵席去了。 我正在发愁,没得钱去西坪。刘院长打了我的抠机,要我和他们一家去西坪。我才想起,赵一二过生日,刘院长和陈阿姨肯定要到场撒。 刘院长自己开车去,说好了在汽渡等我。 我和曾婷,就去汽渡会合。到了汽渡,刘院长远远的按喇叭。我和曾婷走了过去。 看见陈阿姨坐在副驾驶。策策也在,坐在后座。我和曾婷就坐到后座上。刘院长驱车上了汽渡,过了长江,从红光上岸,走到318国道上,到西坪的路线就是王八和我半年前赶尸的路线,我看着路边的山包,心里回想着当初惊心动魄的过程。不免好笑。 策策看见我和曾婷了,第一句话就对曾婷说:“姐姐,你长得也不差么,怎么找这么个天音跑(宜昌方言:傻比)啊?” 我一下就把策策的耳朵给揪起来。策策叽里哇拉的叫唤。 陈阿姨在前面呵斥策策:“小姑娘儿的,说话不晓得哈数(宜昌方言:分寸)。” 曾婷连忙把我的揪策策的手给打开,“连这么小的姑娘儿,都知道你没得用。” 策策连忙说:“我当然知道啊,他连二元一次方程都不会呢。” 我郁闷的要死。 策策和曾婷一说起话,就停不下来,叽叽喳喳的问曾婷用什么洗发水哦,什么香皂哦,还问曾婷用什么牌子的卫生巾。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曾婷窘迫的很,“小姑娘家家的,那里晓得怎么多。” 陈阿姨在前面大骂:“陈策,你再懂天神,你看我不收拾你。” 策策才收敛多了。问曾婷是干什么工作的,一个月挣多少钱。 曾婷说她现在在做酒类代理,说的一本正经。完全把策策当大人了。 策策也会乎人,还说要把她的压岁钱拿出来给曾婷投资,到时候分红,还说每个月的账目要给她过目,大家在商言商,亲姐妹明算账。 我笑的肚子都疼了。她们一路说个不停,几个小时过的就快。车开到西坪的一个山下,刘院长插到路边的一个岔路,开始往一个非常高的山上开去。 我看着高高伸入云端的山巅,问刘院长,“赵师傅,不会住在山顶上吧。” “恩”刘院长说道:“你看这山最高的那个山梁,他就住在山梁的尖子上。” 我把头伸到玻璃旁去看,脑袋都扭的疼了,才看见刘院长说的那个山梁。好高啊。 车爬山又开了好几个小时,在山路上绕来绕去,才开到那个山梁上。 远远就看见山梁的尽头一个普通的吊脚楼,楼前是个空地,支着油布,一看就是过事的排场。 山梁很宽阔,我们停了车,顺着山梁的路走去。我大量山势,才看见,山梁后面不远就是沟壑,沟壑悬崖下深不可测,对面是一个孤峰,孤峰那边架了两个竹子做的引水管子,牵到山梁这边,山泉就顺着竹筒,流到吊脚楼的两侧,作为用水之用。 我们走的近了,突然不知道什么地方就发出了一声沉闷的鸣响,好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我吓了一跳,再仔细看,才发现是吊脚楼前,站了四个土家汉子,两两对着,吹着一个老长的号,那长号一两米上,下半截弯曲的,搁在地上。那四个土家汉子,就憋住了劲,面红耳赤的吹着。原来土家的风俗是这样的,来了客人,就吹号致意。 赵一二从吊脚楼里慌忙走了出来。牵着我和刘院长的手,往屋内走去。 一进门,王八和董玲就端了水盆来给我们洗脸。我看看王八和董玲穿着土家族的衣服,就好笑,赵一二都没穿传统服装,他们两个汉族,倒是装模作样的。我突然想到了我一个忽视的问题:原来赵一二是土家族。这么浅显的事情,我却从来没有想过。 我往屋内看去,来的人也不算多,就三四十人,大半都是村民打扮,对赵一二恭敬的很,我估计都是赵一二曾经的病人。还有一个和尚,一个叫花子,服装古怪的还有几个穿道袍的人,我看见穿道袍的人里面,竟然有金仲,旁边坐着一个断手断脚的老头子。 策策看见了,就嘻嘻的笑:“一只耳、一只耳……” 陈阿姨反手打了策策脑袋一下:“不晓得礼貌的。” 赵一二给我们引荐了,“这是我师兄,金盛。” 老头子看着我,“我知道你,你是小徐,我知道你……”他边说,眼睛滴溜溜的在我身上看来看去。 我霎时脑袋一轰,听到了无数厉鬼的哭号。有尖啸声,有哭喊声,还有格格的不知道什么的声音。 我把金盛看着,不敢说话。 “你听见了,是不是?”金盛说道:“你这本事是天生的吧。” 金仲也看着我,但不说话。我和金仲的思维相互交换,我明白了,金盛的耳朵天生能通阴,听得见鬼声。我能感受到他的这个本事。可是现在他的耳朵少了一个,本事没了。我刚才听见的,只是他的记忆。如果他的本事还在,我听见的就不止这些。 “我师兄以前在襄樊和十堰都很有名的,大家都叫他金旋子。”赵一二说道。 “你们是武当山的吗?”我问道。 “不是,我们跟武当山除了都是道门一脉,没什么瓜葛。”金仲冷冷的说道;“哼哼,他们怎么能和我们比。” 我觉得金仲在瞎吹牛。天下道家,武当是正宗道派。可不是赵一二和金仲这种旁门左道可比。看看这金仲一脸的倨傲,不服气的样子,我心里想着,别说你瞧不起武当,你连自己门派的传人都没混上。还拽个屁。 金仲一下把我我的衣领给揪住:“小王八蛋!” 哈哈,我差点忘了,我想什么他都会探知到。就像我现在能探知到他在想:“王抱阳用的诡计,骗过了我,不是东西。”一样。 我甚至还探到金仲心里气愤:他师父金盛的耳朵,少了一个,也是王八所赐。 可金盛并没有像金仲那样气愤的模样。而是拉着我的手,“来……来……让我看看你。” 我知道他没恶意,只是想跟我说什么。便和金盛走到屋角。 金盛把我的手相看了半天。对我说道:“我们诡道,从不给人算命,前识者,道之华,非道家精髓。不过小徐,你的手相我看了,还真应该是道门中人的命。” 我什么都不说,只是笑了笑。 金仲说道:“他胆子小,没得本事吃这个饭,你儿就不用多费唇舌了。”金仲说的话,跟我想的一模一样。 金盛把我看了看,对我说道:“我送你一个字。” 我等着他送个什么字给我。 金盛把一个指头放在嘴里,蘸了口水,在我手心里写了个字。然后对我说:“你去吧。” 我和刘院长走到一旁。曾婷急忙把我的手掌拉过去看,“什么都没写啊,没有字啊。” 可我去看的清清楚楚,我的手心里一个“狂”字,闪闪发着金光。我把手握了一下,再伸开,那个“狂”字,就消失无踪。 赵一二的师兄为什么要赠个“狂”字给我呢。我想了半天也想不通。想走过去,探知金盛的思维,可金仲远远的用手指把我给指着,不让我走近。 我左思右想。想不出什么道理来。 屋内另外几个穿道袍的人,开始忙碌起来,有一个在请人挪位置,连声说抱歉;两个在摆弄乐器,一个乐器是笙,一个是笛子。另外两个就在摆香台。 有场面了。看这个阵势,我心里想着。 可是我突然看见王八现在不知道到那里去了。赵一二也对我们说道:“各位,我去换件衣服,失陪一下。” 下面是网友前几天帮我整理的版本,我重新整理再发出来,再一次感谢他们的帮助。 王八和赵一二站在屋后的沟壑旁,王八试探的往下看了看,沟壑深不见底。 “你已经算了好几天了,还没算出去对面的钢索变化吗?”赵一二问道。 “昨天就算出来了,用晷分算的。”王八答道:“我能知道在那里,现在钢索在孚位,我爬的快点,水分过三厘后,变谦位,半厘后变剥位……” “行了,恩,没错。你快去吧……”赵一二向屋里走去,“快点回来。” 王八把对面山顶的一个火光看着,那是个小屋,他今晚要爬过钢索,去取小屋里的东西。沟壑间的钢索在不停变换方位,并且在黑夜里,根本就看不见钢索的位置。王八心里埋怨,当初是那个前辈,定下这个规矩,要过沟才能拿到螟蛉。赵一二跟他说过,他当初走的是河南的一个断桥间的梅花桩。 王八不担心钢索的位置,他早就算好了钢索变换的规律,很简单,水分和晷分都能算。听赵一二说,算沙更简单。王八现在紧张的是,他不敢爬钢索。王八有惧高症。他从不敢爬到高处。 王八知道,自己在钢索上耽误的时间越长,计算就要更繁复,王八手心都是汗,抓到钢索的时候,滑腻腻的。想着身下深不可测的山涧,王八心惊胆寒,腿都是软的。 我和刘院长坐到了屋子的左侧一角,陈阿姨带着策策和曾婷出去了。 几个道士已经收拾好排场和家业。 摆香台的道士是个年纪不大,胡子却留的老长。他焚香在炉台上。大声唱起来: “仰启神威豁落将,都天纠察大灵官。” 身边两个道士,一个吹笙,一个吹笛子,开始奏乐。 “火车三五大雷公,受命三清降鬼崇。”余下的道士,应和着也唱到。 “手执金鞭巡世界,身披金甲显威灵。”香台旁的道士开始舞动他手上的长剑。嘴上却不唱了。 余下的道士就飞快的唱起来,语速很快,跟普通的道士和尚念经完全不同。 “绿靴风带护身魂,双目火睛耀阴阳…… 顷刻三元朝鬼尊,须臾九地救亡魂…… 银牙凤嘴将无数,虎首貔貅将一人…… 走火行风前后行,穿山破石捉孽障…… 祈晴祷雨济天下,身后圆光通事意。 治病驱邪如电闪,收瘟摄毒斩群魔。 飞腾云雾遍虚空,号令雷霆轰霹雳。 三界大魔皆拱手,十方外道悉皈依。 我今启请望来临,大赐雷威加拥护。 太乙雷声应化天尊。” 刘院长在旁边说道:“他们在唱什么,古里古怪的,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可我却每一句唱词都听明白了。 我甚至还有闲暇,去看旁人。我看见有两三个村民,也在摇头晃脑的听着唱词的节奏。他们虽然穿着普通人的衣服,可脑袋已经变成了动物的头部,手也化成了爪子。可它们自己不知道。更甚的在于,屋里变得冷飕飕的,我心里惴惴不安。看得见的人都还罢了,可我觉得屋内,还有很多我看不见的人,而且很多很多。 我眼光往金仲那边看去,金仲朝着我轻蔑的笑了笑。我知道了,他看得见。 赵一二和金仲他们的门派,到底是道家那一派呢,道家讲究清静无为,可他们的门派的排场却为什么这么阴森古怪。来道贺的不仅是人,妖狐之类也有,看样子连鬼魂也招了若干到此。王八难道以后真的要和这些妖魔鬼怪为伍了。我觉得这个事情太不真实。想起和我在学校一个寝室住了四年,连衣服和鞋子都不分彼此的朋友今后就走上这个道路。我不免心里落寞。王八还是那个我无比熟悉的王鲲鹏吗?还是那个一腔热血,满腹抱负的王律师吗? 王八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呢。 赵一二从屋后走出来了,我看了大惊失色,我从没看过赵一二这身打扮。他的打扮就是我曾经看过的金仲的诡异服饰:一身褐色的道袍,胸前绣着一朵无比鲜艳的绿色牡丹,道袍上其他的部位,都是一个又一个精致的花纹,每一瓣花,都是一个骷髅头。 我背上汗涔涔的。 赵一二向金仲先跪拜了一下。然后向香炉前的道士拱手鞠躬。 唱歌道士的歌词变了: “仰启碧云大教主,唵哑吽 一元无上萨仙翁,吒唎吽吽唵哑吽 先天雷部大尚书,唵哑吽 亲授铁师传妙旨,吒唎吽吽唵哑吽 手持五明降鬼扇,唵哑吽 身披百纳伏魔衣,吒唎吽吽唵哑吽……” 这歌词一唱出来,我看见了屋里原来挤满了人,和原来看得见的人挤在一起,我分不清,那些是人,那些是鬼魂。 我吓的浑身发抖,强行抑制着想夺门跑出去的冲动,勉强坐着。看着眼前的恐怖场面。 倒是身边的刘院长什么都不知道,还在对我说:“小徐,这些道士,唱歌唱得蛮好听的啊。” 正当我心神不定,王八走出来了。和我预想的一样,王八也穿着跟赵一二一样的道袍,只是颜色是一身青色。王八的手上捏着个东西,那东西我见过,是一个红彤彤的知了壳子,红光穿透王八的手背,红润润的。 地上的鬼魂全部向王八跪倒,我现在能分清楚了,那些没有跪下的,都是实实在在的人。王八还不习惯这个场面,我看得出他很紧张,身体在微微发抖。可王八没有放弃的打算,他顿了顿心神,把手上的螟蛉晃了晃。那些下跪的鬼魂都渐渐的飘起来。 道士的歌声也嘎然而止。 那个和尚首先走到王八面前,想王八说道:“恭喜恭喜……” 然后是叫花子。 然后是几个普通穿着的村民打扮的人,他们也许是什么地方,和赵一二有交情的神棍。 “秀山黄溪,代我伯伯给抱阳师兄道喜了。”这是个脆生生的小孩声音,可却是从一个五大三粗的年轻人嘴里说出来。黄莲清终生不能出四川,这个应该是他的子侄。 我看见王八跟道贺的人一一回礼,眼睛却看着门外。 我顺着王八的目光看过去,看见门外,陈阿姨正在呵斥策策,曾婷在劝解。董玲靠着个桌子,一脸平静的看着王八,眼里晶莹,闪烁不定。 “王八!”我忍不住站起来,“你到底在干什么!” 众人都看向我。我走上前去,把王八的道袍往下扯,“我们回去吧,我不想你变成这个样子。算了吧。” 王八一把把我推开:“疯子,有些事情,当律师是解决不了的……你别这样!” 我歪着头把王八看着,手指向董玲:“那她怎么办,为你受一辈子活寡吗?” 王八摇摇头,“你别说了,今天是我和师父的好日子,你就别捣乱了。” 外面的陈阿姨和曾婷听见屋里在吵架,也走到门口,看着我和王八拉扯。不知道发生什么。 “礼毕!”香台旁的道士喊道。 众人彷佛都松了口气。道士也不作法事了,也不奏乐唱歌了,都纷纷往屋外走去。坐到准备好的酒席旁,准备开始吃饭。 我歪着脑袋,看着王八。王八目光躲闪着我。 我知道,我和王八永远不会回到以前的兄弟关系了。他和我之间已经完全隔阂。 阴阳两别,我竟然无稽的想到这个词。 我对王八说道:“你这样生活,觉得有意思吗?” 王八说道:“疯子,你不知道的。一个人活在世上,一定要做点什么,让别人记得自己。我不想做一个天天看卷宗,跟法院检察院套近乎的小律师。我不想那么活着。” 王八的眼光变得严厉,盯着我继续说道:“看着那些走投无路的小人物根本打不起官司,可我无能为力。我就恨自己无法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你还记得我们在长康路打电动的那家老板吗,那个只有一条腿的中年女人,在一间平房里摆了两个电视机和两台ps维持生计。我很想免费帮她打官司,她写的申诉材料,比我们毕业论文写得都要厚几倍,她给市政府写,给省政府写,给检察院写,可是有用吗?我想帮她打官司,让她得到她该得到那么一点利益……可你知道不知道,我被同行笑做傻子。法院竟然以我不是法律援助律师的借口,迫使我放弃。” “你当了神棍,就能改变这些吗?”我问道:“就算你神通广大,你能干涉到世俗的道德法律吗?” 王八想了一会说道:“我是不能,我也不会用这些手段用在这些地方,但是,疯子,你也知道,善恶到头终有报,我相信那些干了缺德事的,终会得不到好报。至少在这里,我能做我想做的事情……” 我知道我劝不了王八。我从来就没有说服过他。他拿定主意的事情,没人能改变他的选择。 我走回到刘院长身边。刘院长正在找位置吃饭。 我看见那些穿着普通村民衣服的人,说不定就是什么野兽化身。我可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吃饭。但是要我和和尚道士吃饭,我更不愿意,我现在烦的很,自己的好兄弟竟然成了一个道士,而且还是那种很邪门的道士。算带着把所有的道士都给恨上了。连赵一二,我也觉得很不对胃口。 看着这些人很快就把两三桌酒席坐满了,我和刘院长曾婷陈阿姨不知道该往哪里坐。赵一二倒是邀我们做到和金盛师徒这一桌。我和刘院长都对金仲很厌恶,当然不肯答应。 赵一二想了想,就对王八说,看能不能再支一张小桌子。然后匆匆向烧火师父那边走去。董玲安排我们坐在一旁。 我一看油布棚子旁边还有一张桌子,酒菜都摆好了,可是没有坐人。连忙拉着刘院长一家人和曾婷坐上去。董玲“诶”了一声,想阻止,却看见我们已经做好了。也没有再说什么。反正我脸皮厚,她也拿我没办法。 赵一二出来了,看见我们坐在这个空席上,笑着说道:“你们坐这里干嘛,我给你们换个地方。” 刘院长说道:“就这里了,蛮好的,其他人我们都不熟,这里挺好。” 赵一二还要劝,可是王八走过来说道:“跳地戏的来了。”赵一二用手蘸了酒,在桌面上画了两个符,对我们说:“好吧,好吧。”就向一群来人走去,那些人就是王八所说的跳地戏的班子。 我有点好奇,轻声问刘院长,“跳地戏是不是就是撒叶儿荷啊?” “我也不太清楚,”刘院长答道:“就算不是,也差不了多远吧。” 那群人走到了酒席旁边,跟赵一二和王八打完招呼了,也不罗嗦,开始摆开场地,准备跳舞。 我来了兴趣,仔细打量着这些汉子,他们正在做跳舞前的准备,换衣服、伸展腰身、摆弄道具。我看得有趣,听见其中的一个汉子嘴里清唱了一句歌词,不知道唱的什么。却很好听,比刚才那些牛鼻子唱的悦耳多了去。我忍不住轻声叫了声好,那个汉子猛然就转身面向我,我和策策两个人同时被吓到,策策吓的哭起来了。那个汉子头发长长,披在面前,隐约看见脸上蓝靛靛的,一嘴的獠牙。 策策哭的厉害,陈阿姨都劝不住。那个汉子朝我们走过来了,脸上不再是靛蓝的颜色,只是个普通人的样貌,手里拿着个鬼怪面具,递给策策。 策策吓的尖叫,用手去推。那汉子哈哈大笑起来,我看见他的脸又变成了靛蓝的脸色。上下四颗獠牙,相互交错。 赵一二在喊道:“张家老二,别吓唬小孩子,做正经事。” 我现在一动都不敢动。因为我发现,桌子上有一盘卤鸭子,现在少了一条腿。扣肉也好像少了点,扣肉下的梅干菜被挖了洞,这是我比较爱吃的菜,所以一直都惦记着,准备开席了,就狂吞大嚼,可是现在,不知道被谁先动筷了。酒杯里的酒,只有小半杯了,可是我记得刚才是满杯啊。 我知道为什么这桌子没人入席了。因为这桌席根本就不是给人准备的。可是我看不见了,自从草帽人的心魔被赵一二驱除,除非是高人有意,我再也看不阴间的东西了。难道我正坐在鬼魂的旁边,和他们一起大吃大喝。我坐立不安起来。 策策突然对我喊道:“疯子哥哥,你抱着个老爷爷干什么啊?” 我愣住了。心里在想是不是这个死丫头在骗我。 策策对着陈阿姨哭着喊道:“妈妈,我们不坐这里,这里好挤,有人都爬到你身上在拈菜呢。” 陈阿姨对着策策骂道:“又在瞎说。吃饭!” 我知道,策策是小孩子,她还看得见。我连忙站起来,在身上拍打。看见曾婷正想喝酒,我一把夺过来,“你还嫌你胃病不严重是不是?”其实是我看见酒杯里有东西在晃动。 我正在考虑大家是不是换个桌子。可是咚咚鼓声响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跳地戏上面去了。 鼓声一响,我就看见了身边的众多鬼魂。可是曾婷喝刘院长陈阿姨看不见。他们面前明明有鬼魂挡着视线,却视而不见。 我从未看过跳地戏,可是我看着这几个跳舞的汉子,用身体语言演绎出来的情节,却又是那么的熟悉。他们现在正在给我表演一个故事,不对,并不是表演,而是把当年的情形真真切切的展示我面前。 那个高个的汉子,手里挥舞的是一个斩妖除魔的宝剑,我听见扮演鬼魂的汉子嘴里在喊着“天师,饶我……” 鼓声敲的越来越急。 天师高声唱着“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侯王得一而天下正……” 鬼魂们开始哭号讨饶,这是镇鬼的故事。 鬼魂们身体都在消散。肉体腐烂,白骨显现。我“啊”的一声喊出来。 “怎么啦?”曾婷在一旁问道:“你怎么啦,看见什么了?” 我指着跳地戏的人,“你看不到吗?他们被镇住了。” “没有啊?”曾婷说道:“他们不就是在跳舞吗?我看不懂,可我也觉得古怪的很。” 我想身边看去,那些桌子边的鬼魂都显形了,我看得清清楚楚,可是我现在不怎么害怕,因为我能感受到这些鬼魂的情绪,他们都很哀伤。 我现在能明白赵一二和金仲的道派到底是干什么的了。扮演跳地戏的镇鬼道士,在唱歌,“正福为奇,善复为妖……” 诡道、诡道。 我听见不止一次他们在反复唱着这个词语。原来他们的流派,就是诡道。这个派别,是道家专门跟鬼打交道的派别。 那个镇鬼的天师,到底什么人呢?我正在苦苦思索。 那个道士拿着长剑,向我看过来。我不看则已,看了心里猛的一震:那人眼睛里有两个瞳孔。 黄裳!这是道家最著名的镇鬼祖师。 我继续关注着跳地戏的情节:黄裳斩尽天下恶鬼,平定四方离魂。现在他正在飞升,他得道成仙了。 我身边的鬼魂纷纷跪下,向他磕头跪拜。 “王八!”我大喊道,原来扮演黄裳的汉子,竟然是王八,我现在才看出来。 长号又开始响起来。这一段地戏,结束了。 我回身看去,身边的鬼魂都纷纷散去。王八的表情,无比得意。 鼓声又开始响起。 地戏的表现的内容变了:是楚汉相争的内容,刘邦和项羽战争的场面,可是打仗的兵士都不是人类。我看见一个术士,在指挥万千阴兵,挖掘地道,搬运粮草。我开始以为他是张良,张良得了黄老真传,后来又从赤松子位列仙班。 “丞相。”我听见阴兵对那个术士无比遵从。可是张良并没有当丞相啊。 那个被称作丞相的术士,摇动旌旗,厉鬼将一个大将军团团围住,那将军走投无路,自刎身死。无数厉鬼猛扑上去,分食肉身,衔到丞相身边。我终于知道这个术士的身份,他是道家最在人世最高成就者——陈平。 原来汉初的陈平,陈丞相,是诡道的创始者。他是丞相命,所以鬼兵在他真的当上丞相前,就已经称呼他为丞相了。 接下来的场面,我就能完全看懂:刘邦被困白登。陈平召集阴兵,降下无尽白雾。阴兵架起刘邦,抬上一个黄盖大轿,让高祖得以脱困……楚王韩信被鬼兵所缚,绑至高祖身前,大呼:“飞鸟尽,弓矢藏,狡兔死,走狗烹”……陈豨在代地,起兵之际,魂魄被绑到陈平与高祖身前。陈平与刘邦高声大笑:“淮阴小儿,看你如何逃出我的计算……” 我看的汗涔涔的,原来我以前看的历史,还有这么多隐情,藏于其中。 我向赵一二看去,赵一二面色冷峻。这些典故,他可从来没说过。现在王八知道了,怪不得王八如此热心要承接他的衣钵。 这诱惑,对王八来说,太大了。 看了这个地戏,我明白了赵一二的本事到底是些什么东西了。怪不得怎么诡异,原来如此。 我什么都吃不下了。 后面的地戏,我虽然在看,但不再看的这么仔细。都是诡道传承的历代高人,镇邪的故事。我竟然还看到一个道士正在用耳朵听世间的万象,两个弟子在一旁争吵。这是赵一二和金旋子啊,那个老道士,难道是他们的师父。 我看不下去了。 地戏一直跳到凌晨,策策早就偎在陈阿姨怀里睡了。山上天气很冷,我看见曾婷冷的发抖,把外套脱下,给她披上。 董玲带着我们去了两个厢房,我和刘院长一间,策策陈阿姨曾婷一间,各自睡了。我在睡前,仍旧到窗台前,看了看跳地戏的王八,王八现在正披头散发,舞蹈的兴奋不已。金盛师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只剩下几个道士还在一旁观看。 我躺倒床上,准备睡觉。 “小徐,你是不是觉得小王,已经不是你那个好朋友了?”刘院长原来还没睡着。我理解了,当年赵一二入诡道,他的心境,也和我一样无奈吧。 “我们睡吧,看样子他们要折腾一夜。”刘院长沉声说道:“老赵当年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进了这么个邪门的道派。” 我当然答不出来,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起来,看见赵一二的这个房子,已经收拾完毕。两三个村民正在堂屋里,等着赵一二治病。刘院长和我向赵一二告辞。 赵一二挽留我们多玩几日,我和刘院长都摇头,坚持要走。赵一二也不多说了,只是安排我们吃早饭,要我们吃了早饭再走。 我和王八一句话都没说,我想不出什么话跟他讲。王八现在,在我眼里,已经不折不扣的是个陌生人。 吃过早饭,我和曾婷跟着刘院长一家,上了他们的轿车,刘院长掉转车头,准备下山。我摇下车窗,和赵一二王八董玲打招呼道别。心里想着,董玲这丫头,怎么现在还死心塌地跟着王八呢。王八这个傻蛋,真是一根筋到底了。 车发动起来,正要开动,可是山下一个小汽车正开了上来,山路狭窄,刘院长就等着那车先上来。 那车开到山梁上了,下来一男一女,男的四十上下,一脸倦容。女的却年轻的很,应该是夫妻。他们下车了,看见赵一二和王八的打扮,女的迟疑的问道:“请问,是不是赵先生。” 赵一二笑着对王八说:“你倒是运气好,刚出师就开张,比我当年强多了。” 那年轻的妻子见赵一二这么说话,对这赵一二说道:“赵师傅,我们专门来找你的……” 王八接过话头:“找我吧,我来看你男人的病。” 那妻子把王八看着,眼光里流露疑惑。 “你男人没病,病根出在你家坟上面。”王八说道。 “你是赵师傅的徒弟?”那妻子问的很恭敬。 “是的,我姓王。”王八说道:“你信不过我的手艺?” 那妻子不好意思明说,只是不做声。 “你丈夫的病,在医院里就没事,但出医院就喊头疼。是不是?”王八斩钉截铁的说道:“他现在头顶上都是黑气,被凶恶的东西给罩住了,问题出在你家的坟上面。” 那男人听到王八这么一说,对他妻子说道:“这王师傅是高人。就是让来帮我吧。” 赵一二对着王八说道:“那你就跟着他们走吧。三个月后再回来。” 王八和董玲马上收拾好了随身物事,也上了那对夫妻的车。上车前,王八对我说道:“疯子,能帮我吗?” 我摆着头说道:“你都这么厉害了,还要我来帮你做什么?” 王八走到我身边轻声说:“那男人身上的煞气古怪,可我探不出来究竟,可你能探出来。等我学会听弦和看蜡,有通阴的本事了,就不需要你帮忙了。” “每次帮你,都出那么多事情。我……” “现在不会了,你也看见了,现在是鬼怕我,我只是还不会通阴。” 我对王八说道:“我问你一句话,不管你怎么答,我都会帮你。但你要说实话。” 王八说道:“你问。” “你是不是打算绝六亲,铁定要走这条路到底了?” 王八看了看董玲,对我点点头。 “好……好……”我对王八说道:“你以后成了术士,我们还能是朋友吗?” “当然”王八惊讶的说道:“这有什么关系!就算是我成了湖北最厉害的术士,你也是我兄弟啊。” “但愿如此吧。”我冷笑一声。我知道王八并不是真的想让我帮他,而是他也意识到,他入了诡道,和我突然生分了很多,他只是借这个机会,让我觉得他还需要我的友谊而已。而不是那种达到目的后,就把身边的人抛在一边的冷血作为。 其实,以现在的处境,王八完全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了。我坐回到车上,对自己想通这些道理,很是得意。我对曾婷说道:“我发现我现在变聪明了。” “真的吗?”曾婷说道:“我怎么看不出来。”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想吗?”我逗曾婷。 “为什么?” “因为有你给我做参照物啊。”我哈哈的笑起来。 曾婷用手指甲挖我的胳膊:“你找死啊你。” 王八和那对夫妻到了他们家里。董玲先回家了,把随身的衣物拿回家。王八在车上得知这对夫妻的身份。男的姓钟,做运输生意的。妻子姓蔡。 老钟的家在郊区,独门独院的一个大院子,四层的私人楼房,气派的很。在这个郊区的村子里,鹤立鸡群。 王八下了车,并没有跟着夫妇二人进屋,而是在院子里慢慢走着,边走,边用罗盘看方位。 看了好大一会,才进门。 王八正在打量屋里的风水布置。 钟妻就慌张对王八说道:“王师傅,我男人又犯病了。” 王八连忙上楼到卧室里看老钟。果然老钟现在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脸色黑淤,王八用手探了探他的鼻孔,果然没有气息。在翻开他的眼皮,全是红色,眼白和瞳孔都是红汪汪的一团血色。 钟妻慌忙叫司机,要送老钟去医院。 王八制止了,“没用的,他到医院就会跟常人无异,可是回家了,就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啊是啊”钟妻这下对王八完全信服了,“王师傅,你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啊。” “我不是看他的样子知道的,是你们的宅邸有问题。” “是我们的家里的风水不好吗?”钟妻问道。 “你们家的风水没问题,”王八说道:“你们起房子的时候,也请过人的,我看得出来。” “房子起的时候,我还没嫁给他。”钟妻低声说道。 “你们的房子是阳宅,我看了,和我想的没什么出入,风水没问题。可是你钟家的阴穴现在很凶,把阳宅的气压住了……”王八突然停下,想了想,继续问道:“你们家的坟墓埋的什么人?” 老钟突然从床上猛的坐起来,嘴里荷荷有声。把钟妻吓了一跳。 王八大声喊道:“把家里的门窗全部关起来!” 钟妻和司机听见王八厉喝,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意,但也看得出来屋里有古怪。慌不迭的去关门窗。 “所有的门窗,包括楼上楼下的,一个都别漏了。”王八继续交代。手里拿出了一个小小香炉,开始焚香。然后贴了几张符贴在窗子上。符贴在窗子上猎猎的摆动,不知道风从那里吹过来的。王八继续在屋里游走,不停的在屋里帖符,也不完全贴在门窗上,有的贴在床脚,有的贴在凳子上,在镜子和电视机上贴的最多。 王八嘴里喃喃的说道:“好凶啊。”抽出一跟香来,用香头向老钟的额头点去。燃烧的香头,烧的老总皮肉嗤嗤作响。 “你干什么?”钟妻刚好进来。 老钟的眼睛突然睁开,把王八看着。嘴巴张大,喉咙里咕噜咕噜的,不知道想说什么。 王八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向老钟的下巴一点,嘴里喊了声“疾”。老钟又狠狠的躺倒床上。 钟妻在一旁吓得尖叫起来。 可是不多会,老钟醒了,一点毛病都没有了。 夫妻二人见王八这么轻松,就解决了问题。连忙给王八一个红包,连声称谢。 王八收了喜钱,对他们说道:“我后天再来,今天下的符,只能管两天,我要回去准备些东西再来,还要叫上我的一个朋友,才能治好。” 钟家夫妻顿时灰心丧气,老钟说道“难道没弄好?他还没走?” 王八把老钟看着,看的老钟发毛。 “你知道是谁在缠你,对不对?”王八说道:“后天,我带我兄弟来,你带我们去你家的老坟。” “老钟不是宜昌人,他在这里那里有老坟呢?”钟妻说道:“他老家在山东,难道去山东?” “我说有,就肯定有。”王八说完就走出门外。 钟妻对老钟说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在宜昌有亲人死掉的。我从没听你说过。” 老钟愣着不说话,看着王八走了。门还没关上,一阵风吹进来。 哐啷一声,客厅的装饰镜,掉到地上,碎的满地。 我和曾婷正在屋里吵架。 “叫你去一趟为我家,你会死啊!”曾婷骂道。 “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我拒绝了。 “我也讨厌我妈,可是我每年过年的团年饭还是回去吃了的,你跟我去吃顿饭又怎么样啦。” “反正我不去,你就是怕回去了,跟你老妈合不来,让我去当炮灰,转移你老妈的目标是不是?我没那么傻,我不去。”我对曾婷说道:“你老妈的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知道我是个送牛奶的,不把我从屋里赶出来,才是怪事。” 其实我是担心,郭玉发现我的是她以前的学生,那个她最头疼的徐云风,那就不是把我赶出来这么简单了。当年我毕业后,给她写了一封信,把我的所作所为都一一坦白了:比如她上厕所的时候,粪坑里突然炸了一个炮仗;她家养的母鸡,为什么会三天两头的莫名失踪;她家的蜂窝煤,为什么会经常变得稀巴烂;为什么……这些都是我,徐云风做的,可是我现在在沙市了,您来找我吧。 我在沙市寄出这封信后,开心了好久。 真是天道循环,这个帐,还是要我来还,我到郭玉家吃饭,她肯定要问我的姓名和身份……打死我也不去! 曾婷想不到我的这些缘由。还真的以为我是怕郭玉瞧不起我,才不敢去她家。 “你说你也是的,什么不好干,一个大男人,送什么牛奶。” 我说道:“送牛奶怎么啦,送牛奶也要人做啊。” “你打算一辈子送牛奶吗?”曾婷话题来了:“上次刘院长要你去医院上班,先去当个护工。在自学考试,靠个拿个医生的文凭,你怎么也不愿意呢。” 我说:“我不愿意当医生。”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连医生都不愿意当。”曾婷气急败坏:“你知不知道,当医生一个月能挣多少钱……比你送一年的牛奶都多。” “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想让我当医生啊。” “我知道啊,王哥跟他说的好话撒,还有赵师傅也帮你说话,你这个人怎么就那么不识好歹呢。” “他们要我当医生,是因为我身上有个本事,你知不知道,”我说道:“我能感知到别人的感受,赵先生和刘院长说了的,这个本事当医生蛮合适。” “是啊,那你怎么不愿意呢。” “我不行啊,我要是真的当医生了,有这个本事,妈的,平常感冒发烧的病人来了,我最多跟他们一样,咳嗽两声,就算了。要是得心脏病的、癌症的来找我,我不是惨了!” “可是……”曾婷有点迟疑了,她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了。 我加了一把火:“要是把我分到妇科,来个月经不调的找我看病,我怎么办,难道在你面前喊肚子疼啊。”我边说,边用手捧着小腹,对着曾婷轻轻喊道:“医生……我肚子好疼……” 曾婷脸板了一会,终于忍不住“扑哧”笑起来。 我又说道:“这还是好的,要是来个男病人,是阳痿不举的。怎么办,我可不能害你啊,要是真这样,你也不会傻里傻气的,肯定给要找好几顶绿帽子戴戴。”我说到这里,好像是真的发生一样,“不信,老子不干,亏大发了!” 曾婷把我耳朵揪着,“我真倒霉,怎么找了你这个窝囊废。” 总算是把曾婷哄开心了,我暗自抹了一把汗。刘院长的确希望我当医生,可我已经二十四了,那里有精力和钱去读书撒。再说了,当医生,那里是这么好当的。当年我就是多做了一次闲事,让那个草帽人缠了我这么多年,我可不想重蹈覆辙。 我把曾婷抱起来,“医生,我……我……我好像不行了,帮我看看啊。” “滚蛋!”曾婷在我肩膀上捶着,呵呵的笑:“今天不行……” 和曾婷正在闹。 房门就咚咚的响,我把曾婷放下来,败兴的说道:“谁啊,这么会找时间。” 我去开了门,一看,是王八。 王八开门见山,对我说道:“明天你跟我去那个老钟那里吗?” “那个老钟啊?”我问道。 “就是找我治邪的那个。” “你要我去治邪,你还真的要我帮忙啊?”我想推辞:“我可不想看死人骨头。” “不是,”王八说道:“我想让你去看看那个老钟到底心里有什么秘密,他这个人,城府很深,我探不出来。你去帮我探知一下。你有这个本事的。” 我想了一会,抽了根烟,慢慢说道:‘我答应过你,我会帮你的,再说是个活人……没问题……你只要不让我去背什么尸体哦、算什么鬼魂讨命哦……就行。” “那就这么定了。”王八笑着说道:“我后天来接你。” 过了两天一大早的,王八就来找我。我和他去的那个地方,在夜明珠和小溪塔之间,是个较富裕的农村。 看见老钟家里气派的房子,我心里想着,妈的,净是有钱家里闹鬼。亏心事做多了的。 我和王八刚进门,正碰上老钟的妻子往外跑,看见我们了,慌张的喊道:“小王,不得了啦,老钟不见了。” “怎么拉……慢慢说。”王八安慰钟妻。 “老钟不见啦,早上起来就没看见他。”钟妻急的神情慌乱。 王八说道:“快带我到卧室里看看。” 我们连忙进屋,我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怪味。说不上是臭味,但是很不好闻。我连忙皱眉头。 我向王八说道:“不用上楼了,这屋里怨气好大。泥巴味好重。” 王八楞了一会,急忙说道:“老钟上山了。蔡大姐,你告诉我,老钟的老坟到底在那里。” “我真的不知道啊,”钟妻急的要哭出来了:“他从来就没说过,他有家人埋在宜昌啊。” “那快去打听,这个村里埋人的地方一般都在那里,老钟家的坟墓,离这里不远。” 钟妻说道:“那不用问了,这个村埋人的地方,就在后面的荒山,修高速公路的边上。” 三人也不耽搁了,匆匆的往后山跑去。 果然在一个山坡上,远远就看见一个人直挺挺的站在坟地里。 我们走近来,可老钟并没有注意到身边来了人。只是对着身前的坟墓哭着喊道:“我错了,我错了,你就放过我吧。”钟妻愣住了,没有上去问他老公的究竟。 老钟哭了一会,忽然又把头抱着,在地上打滚。滚了一会,用头往墓碑上撞去。王八和钟妻连忙去拉扯老钟。老钟惨叫着,又哭喊起来,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打滚。 我想墓碑看去,看了心里疑惑不已,这是个合葬的墓。墓碑上写着:“夭儿钟焕亡妻秦宗文……” 我心里想着,难道王八要治的坟墓,是老钟前妻和儿子的墓地吗? 老钟在地上闹了一阵子,突然又不动了,跟个死人一样的挺在地上。 王八对钟妻说道:“他现在没事的,我看时间还没到,我还有时间。”然后看着山坡打量起来。 王八看了一会,对钟妻说道:“这个坟,当初就已经被治过了,可是现在山被炸开一半,当年治坟的法术破了。” 我这才注意到,这个山坡,因为修高速公路的缘故,硬生生的被一劈为两半,老钟前妻和儿子的坟墓距离炸开的山壁并不远。看来是因为这个缘故,当年被治住的邪煞,又出来了。 我看向王八,王八向我点点头,示意他的猜测完全正确,这个事情,还是要着落在老钟自己身上解决。 我走到老钟身边,把老钟的眼睛看去,老钟现在的眼睛是睁着的,眼睛里全是血丝。 “啊”我坐在地上,把自己的头捧住,“好疼啊,疼死我拉。” (今天我错了,本来已经睡了,可是又爬起来更新,我不该这样的,让帮忙转帖的网友多熬夜了。) 王八把我拉到身边,嘴里念叨了两句咒语,我从老钟的魔障中逃离出来。我看着老钟还在地上疼的打滚,脸上却不动声色,这么大的痛苦,还能做到不狂呼乱叫,只有两个原因:要么这个人精神意志特别强大;要么他自己认为受这些折磨是应该的。 轰隆隆的,修公路这边的挖掘机又开始工作了,高速公路早已建好,这里本不是修路的地方,可是路政部门临时又增加了上下公路环形道路,就施工到这里。 挖掘机一响,立马来了几个村民来阻拦。一个工头摸样的人对着村民解释:“半年前,就下了通知了,要你们自行迁坟,可是你们不听……” 村民听不进他的解释,要揪挖掘机的司机下来。工人们也急了,围拢过来,眼看就要群殴。 我看见挖掘机挖过的地方,的确有破碎的棺材板,看来是来不及迁坟的残迹。接着山下又来了一群人,打着笳乐,那群人手里拿着铁锹和挖锄,看来是来迁坟的。这群人看见要打架了,连忙冲过来,村民的人数占优,手里又都拿着工具。他们把挖掘机司机从车上拉下来,一顿猛揍。其他的工人要来帮忙,也被他们用铁锹驱赶。 那个工头大喊:“住手!好,我再等你们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我们再来挖。这是国家的决定。你们跟我们做事的扯皮,有什么用。” 村民们见他这么说,就停止殴打挖掘机的司机。工人都走了。 那群迁坟的村民,开始在一个坟墓旁放鞭炮,打笳乐,家属们开始哭起来。几个年轻人,用手中的工具掘土。 王八对我说道:“你看到了么?是不是……” “是的,是的,化生子。”我点头说道。 “你们说什么?”钟妻扑过来,大声问道:“化生子,这么会这样,老钟怎么会和化生子扯上关系?” 王八不说话,想了一会。对钟妻说道:“你先照看一下老钟,我看看坟地。”说着就绕着老钟前妻的坟地走来走去。 那边迁坟的人家,终于挖到了棺材,一个老头子在棺材旁做法事,又是烧纸,又是倒酒的,完毕后,几个年轻人把棺材的盖板掀开。那个老头子,就一根一根地把死者的骨骸,从棺材里拿出来,递给他的徒弟,他徒弟,就又放进准备好的新棺材里。家人们都在一旁跪倒。 他们收拾了十几分钟,才把骨骸完全放进新棺材,然后家属们又抬着新棺材,想山下走去。那个捡骨骸的老者,完了事,看见了王八在老钟家的坟前,转悠。 王八看了看天,突然问我:“疯子,戊寅在八七年的正月十四的水分是多少?” 我下意识的答道:“水分走了十一分半,偏了三刻正。” 王八说道:“对啊,就是这样。他往西北方向走了九步,然后停下来,转了个身。他不能再走了,因为这边的山坡已经被开山的炸药炸开,用挖掘机把泥土和碎石都弄走了。 王八走到老钟面前,用手指着那个方向。老钟现在头疼的好些了,看见王八这般表情,勉强说道:“是的,当初治坟,请的那个老人,是说邪煞的窍孔在那里,专门种了竹子和桃树在那里,还下了镇魂术的。” “你怎么从来不跟我说你在这里有个坟啊,村子里张贴布告,要迁坟,你怎么也当没看见一样。”钟妻问老钟,“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你发邪症跟这个坟墓有关是不是,刚好这个地方被开山了,你就开始犯邪。” 我们四个人都同时不说话了,我们知道了老钟的毛病所在:化生子。 化生子,在宜昌,也是很凶恶的一种邪门事情。 家里的小孩,突然没缘由的就生病,可是送到医院就没事,好端端的。当医生劝告父母,说小孩很健康之后,父母把小孩带回家里,小孩就又开始犯病。开始只会发烧发热,哭闹叫喊,后来会渐渐发展到跟死了一样,没有气息。可是只要在医生面前,小孩就又会活蹦乱跳,而且非常的乖巧。 这种病症,是医学上完全无法解释的。 化生子自己是不会病死的,但是化生子比任何一种邪术都凶恶。因为,化生子会把家庭里的家属一一克死掉。首先会从其他兄弟姊妹开始,然后是家里的老人,最后是父母……直到家里绝户。 所以当家人知道了小孩是化生子后,都会及时的把化生子给治住。避免家庭其他的成员被克死。 用什么办法来治化生子呢?我想到这里,心里不寒而栗,只要是宜昌人,都知道该怎么治化生子的,可是谁都不愿意过多的提及。 王八向老钟看去,老钟眼神无光,嘴角正在抽搐。是的,他的那个死掉的儿子,就是化生子。 “你真的这么做啦?”我向老钟喊道。 “我不这么做怎么办?”老钟无奈的说道:“我开始也不信邪,可是他把他妈妈都闹死了……” “你以前的前妻不是病死的吗?怎么现在你又这么说!”钟妻跪在老钟身边,摇晃着老钟的身体:“你到底有多少事情,没有告诉我。” “你知道这些,没什么好处的……”老钟凄惨的说道:“是我自己造的孽,我自己承担。” 我和王八相互对望一眼。默契的相互点点头。 那边收拾骨骸的老者和徒弟,已经站了一会子了,这时突然插话问道:“你儿……是不是长阳赵先生的弟子?” 王八在老者面前用手做了个手势。 老者看了说道:“赵先生找到人学他手艺了,是好事啊。本来我看见这个坟太凶了,想帮忙治一治的,可有你在,我就不用多事了……”老者的语气,对王八十分尊敬。向王八一再拱手,走下山去。 王八也回礼,给那老者道别。 王八转身对老钟说道:“你们马上去找人,明天挖坟。” “那要不要弄一副棺材来。”钟妻以为要迁坟。 “不用,”王八冷酷的说道:“这个坟不用迁。” 王八在坟墓四周用剑符,把几个方位都镇住了。对老钟说道:“我还要准备一下。你没事吧。” “能不能把我前妻的骨头捞出来。”老钟哀求道。 “不能。”王八说道:“没办法的,我只能这样做。” “那就报应我好了,我不治了。” “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被闹死?”王八说着话,眼睛却看着钟妻。 老钟慌了,“干她什么事情?” “跟她没什么关系,我刚才算过了,你的那个二十年前死掉的儿子,这个化生子又在作祟,他要克的不是你,是他的兄弟姊妹。” “我们结婚几年了,一直没有要小孩。”钟妻说道:“可我没问题。是老钟不想要。” 王八把头转向老钟,“没用的,你怕生下来又是化生子,是不是?可是你老婆想要个小孩子。” 老钟把妻子的肚子看着,愣了一会,大声喊道:“谁叫你这么做的!” 钟妻下意识的捂住腹部。 老钟站立了一会,叹了口气,对王八说道:“那就听你的吧。” 我们回到老钟家里,钟妻要请人挖坟,吃了饭就出去了。 我对老钟说道:“你为什么不送他去医院?” “送谁?”老钟言辞闪烁,其实他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不用和我绕圈子了,你儿子为什么成为化生子,你其实也知道。”我说道。 老钟一下就站起来,动作过猛,把桌子上的碗碟都撞掉几个在地上摔碎。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老钟把我指着,“我不信,我不信你有这个本事,你是听别人说的是不是?” “和你一起撞人的,已经死了,第二年就死了。没人知道这个事情了。”我低声说道:“你犯病的时候,脑袋里不停在想你当年的事情。” 老钟的脑门亮晶晶的,我看见他下巴上都在滚落汗珠。 “你八二年跟着部队来宜昌开车,我没说错吧。”我继续问道。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是人还是鬼?”老钟浑身瑟瑟发抖,“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去部队打听了?” “你脑袋里,满是想着八二年,八二年,嘴里都说出来了。”我骗他。 老钟下意识的把嘴捂住。 “你的好兄弟,老庄是怎么死的,我知道他是开车冲进长江了。”我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当年我们相互承诺,谁要是死了,就去照顾对方的家人,我的家人只有母亲在老家。他在宜昌谈了个女朋友……” “老庄死了,所以你和他的女朋友结了婚。”我看见老钟的记忆了:当年他在江边,和一个年轻女子,对着长江痛哭。远处长江正在 庆祝合拢。 我大声说道:“你是当年参加截流的司机?为什么没有在合拢的时候去倾倒土方。” 老钟说道:“都已经合拢,就留了那么几十米宽的口子,留给国家领导来看的。最危险的是我们最开始倾倒的过程,我们都立了生死状的填到八十米远的时候,水流太急,倒下去的填料根本落不下去,都被江水冲走了,书记急了,要我们自愿报名,把车开下去,无论生死,都给两千块。” “你跳出来了,可是老庄……” “我对不起老庄,死的应该是我。”老钟哭起来。 这下我完全看到了他们当年的对话: 老庄:“今天好像有警察来找我们车队的队长,我们撞人的事情……” 老钟:“人是我撞的。我来扛。” 我又看见,老庄开着车冲下去的瞬间,老庄怎么也打不开车门,车门扣死了。一个遍体鳞伤的人也坐在车里,看着老庄拼命的开门。东风车冲进长江。 “人是你撞的?对不对,是你开老庄的车撞的人?”我皱着眉头问道。 “那晚老庄喝醉了,是我开的车。我也没想到会撞到人。我没想到啊。” 我摆了摆手,“你知不知道,你们当时撞的那个人,并没有死。” 老钟呆住了,过来半天才慢慢说道:“那缠着我的,不是他?” “不,你们做的事,太狠了,他还是死了,他不怪你们撞他,那是意外,他怪你们把他丢在新场(宜昌周边一个地名,距离市区二十公里)。 “我来告诉你他到底为什么会缠着你不放吧?你知道他死前把你们诅咒了多少遍吗?”我站起来,开始绕着客厅里的桌子走。走的很慢,一瘸一拐的。 老钟看见我走路的样子,吓得大喊:“你别过来,你找我了,我错了。我对不起你。” 我走了两步,停下来,想了想,对老钟说道:“他是个笨人,不灵活的人,不知道向路人求救。” 我又开始走起来,“他只想回家,他只想回家,他很笨,不知道找人救他。他只是顺着来路,往宜昌的方向走。” 老钟跪下来,对着我哭道:“对不起……对不起。” 我继续走起来,走的很慢,两条腿都开始疼起来,每走一步,都要承受巨大的痛苦。 ——走到花艳(宜昌近郊的一个地名),已经走了两天一夜了。实在是走不动了,几个好心的路人给了点水喝,在路边捡了个发霉的花卷吃了。开始呕血了。 我开始趴在地上,在地上爬起来。绕着桌子爬。 老钟开始给我磕头,“我该死啊,我该死啊,我以为你要死了,我不该丢下你啊。” ——爬到红卫了,有人在问:“死了个叫花子哦。” 我嘴里说道:“还没死,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用手把老钟指着:“我不会饶过你的。” 老钟拼命的磕头,脑门上鲜血淋漓。 ——来了几个领导模样的人,对着尸体问道:“你怎么样?你是哪里人?你住在哪里?” 我从地上站起来,对着老钟说道:“你第二年和老庄的女朋友结了婚,第三年,生了你的儿子。” 我说完后,坐到一边,不停的喘气。这活太不好干了。幸好我没答应赵一二当他的徒弟。现在没我的事了,我从老钟哪里得到的信息,已经全部说了出来。剩下的事情,是王八的问题了。 王八走到老钟面前,慢慢的对老钟说道:“当年你的儿子。是不是跟你现在一样,在医生面前安然无恙,在家里昏迷休克……” 老钟说道:“是的。” “我第一次看见你,就知道你家坟上出了问题,并且知道跟化生子有关。” “你是用斧头砍的,还是用火烧的。” 老钟已经没有什么表情了,默默的说道:“斧头。” “啊——”一声尖叫从门口传来。我看见钟妻站在门口。 钟妻对着老钟说道:“你……你真的那么干过?” 老钟说道:“没办法,他把他妈都克死了。我不这么做,怎么办。听老人说,再下去,就是我妈。” “你告诉我你前妻是病死的。” “她的确是病死的。”王八插嘴说道:“只是病的不一般,太古怪而已。” 老钟低低的说道:“是啊是啊,晚上睡觉前还好好的,早上就不起来,睡到中午,我下班了,她还躺在床上……她就这么死了。焕焕从头天晚上就不停的笑,她还说,儿子今天好乖,没有闹,没想到,是因为要把她克死了。” “这都不是真的,你骗我的,是不是。”钟妻说道:“怪不得这些天,屋里总是有人在笑,却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笑声。” 老钟说道:“我知道焕焕是化生子了,于是当晚,我喝了一瓶白酒,把焕焕抱到后面的山坡上,焕焕那天不哭了,也不犯病,好乖。我把他放在草地上,看了好久。我下不了手啊……” 钟妻喊道:“你是个杀人犯!你怎么能用斧头砍死你儿子啊!” 我和王八沉默了,这就是治化生子的方法,宜昌人都知道的方法。残忍而又血腥。躲避法律,被世俗认可的方法。 老钟对着我喊道:“为什么不找我啊,让我死了算了啊。” 我连忙摆手,“别看我,我只是探知到你的记忆而已。和那个被撞死的人的经过。别对着我喊。跟我没关系。” 老钟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一个大男人哭的悲惨无比。我和王八看的心酸。慢慢走出门。我回头看了看,钟妻把老钟的搂着,两夫妻抱头痛哭。 走在路上,我问王八,难道治化生子,非要这么做吗? 王八说道:“老钟必须这么做,不然后患无穷。” 我沉默了,心想,难道就不能有更好的方法吗,非要这样家破人亡。可是看着王八坚定的表情,我知道,这种事情,不是靠人的感情用事能解决的。 我对王八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化生子只是婴儿的一种慢性病,被民间的流传过分了。也许老钟的儿子当年只是白血病,或是别的什么病症,只是医学上无法解决。” “那你怎么解释化生子的家人,都离奇死掉。”王八盯着我问:“老钟的前妻,没任何征兆的就死了。” “也许是家人被小孩的病拖的久了,自己也有病,扛不住了。”我坚持道:“说不定,根本就是自杀的。” “这不是我关心的范围,我只能用镇邪的办法来做。”王八的口气很决绝。 我知道,王八已经完全把自己当做赵一二的传人了,可是我总是不愿意去接受这个事实。 第二天,我和王八在申时到了老钟前妻和儿子的墓前。 老钟和几个年轻人在那里等着我们。钟妻不在这里。 王八看了看表,说道:“开始吧。” 几个年轻人开始挖土。王八在一旁找了几个大石头,支了个土灶,老钟那了个铁锅放上去。王八指使人找了些枯枝树叶,塞到锅底,点燃了。让后把随身带的一壶粘稠的液体倒进去。 我闻到了浓烈的桐油味道。 老钟拎了一只公鸡过来。看来这些道具,都是王八已经跟他交代好的。 王八拿起一个锋利的菜刀,向公鸡挥去,公鸡的头掉下来。 可下面的事情,我和旁边帮忙挖坟的小伙子们一样,都目瞪口呆。 掉了头的公鸡,竟然跟没事一样。竟然还踱着步子,一步一步的走着。王八看着没了头的公鸡,点头说道:“恩,这个鸡子找的好。”然后把公鸡的脑袋扔进满是桐油的锅里。 王八走到没头的公鸡面前,那公鸡好像知道有人来到它身边了,竟然开始飞快的跑起来,两个翅膀,扑闪的跳动。那些挖坟的人,都过来看稀奇。嘴里都啧啧有声。 王八对着公鸡啐了一口。 公鸡被斩断的脖子里喷出鲜血,鲜血冲了尺把高。公鸡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 王八把公鸡提起,等着挖坟的人继续挖土。 王八的作为,把所有的人都镇住了,包括我。那些年轻人,不等王八吩咐,都拼命的挖起土来。我在想,赵一二的门派——诡道的法术,怎么比茅山道术还要邪门啊。倒是和苗家的巫术类似,我忽然想到,也许苗家的巫术根本就是和诡道一脉相传。不然赵一二为什么和秀山的黄莲清来往如此密切。 众人把坟墓挖成了一个大坑,里面的棺材露出来了。王八跳下去,用手中的公鸡脖子上的鲜血,往棺材盖板的接榫处,仔细的涂抹着。抹得很慢,一点都不遗漏。 王八又从怀里掏出几根长长的钉子,那钉子锈迹斑斑,不是第一次使用了。王八把钉子交给旁人,示意他们在棺材的四个角上钉下去。 一个小伙子,听从吩咐,开始邦邦的钉起来。 可是钉的时候,开始我还听见是邦邦的声音。越往后,声音越来不对劲了。我听到了咚咚的声音,那声音并不跟着小伙子钉钉子的节奏发出的。 小伙子停下了,他也听出了声音的古怪。 这时候,众人都往后退了几步。因为那个咚咚的声音,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在传出来。 那咚咚的声音,来自于棺材的内部。仿佛是有东西在里面挣扎踢动。而且越来越急切。 众人都吓的厉害,胆小已经跑掉。 棺材里的响动越来越大。我和众人都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没人敢去钉钉子了,老钟走上前去,拿起锤子。王八连忙制止,“你不能动手!” 老钟不敢妄动。没有别的人敢帮忙了。王八向我看过来。 我把自己的鼻子指着,“又是我?” 我只好跳进坟坑,拿起沉甸甸的锤子,向棺材的一个角上钉下去。 一锤钉下,我仿佛看见,棺材里,老钟的前妻紧紧抱着婴儿,如同在床上熟睡一般。我手软了。 王八说道:“疯子,别心软,不要让你看见的东西影响你。” 我咬紧牙关,又钉起来。 一股寒意从棺材里窜上来,顺着手中的铁钉,传到我手臂,这感觉直冲我脑海,让我浑身彻寒: 夜空电闪雷鸣。 老钟双手鲜血,抱着儿子的尸体,拼命的昂首哭喊。 我“啊”的叫起来,用力又钉了下去。 我眼前开始模糊了,这个棺材在渗出雾气。我跟刚才一样以为,是我的错觉。可是旁边的众人开始慌乱起来,“棺材在冒气啦,鬼出来啦。” 王八大喊道:“没事的,那东西出不来。”王八开始在棺材板上一张一张,有条不紊的贴符。整整齐齐的挨着从他那一头向我这边贴过来。 棺材弥漫的阴气越来越重。我冷的身上瑟瑟发抖。手也颤的厉害,钉钉子的手一偏,砸到我自己手上。我“啊呀”的叫出声来。 “你怎么啦?”王八连忙问道。 “没事没事。”我把受伤的手指举到面前,仔细观察,看流血没有。还好,只是指甲盖紫了。我正在看着自己的指甲。 一个人脸突然就冲到我的面前——一张面目狰狞,血肉模糊的脸!脸上血迹斑驳,牙齿白森森的,那人脸是从棺材里强行冲出来的,现在离我的的鼻子不到十公分。我吓呆了,呆呆的看着这张恐怖的脸。 那张人脸也把我看了一会,这个瞬间也许只有一秒钟,也许不到一秒钟,但我觉得好漫长。 那恐怖的鬼脸,突然一歪,继续向我冲过来,嘴巴一张一阖,牙齿敲得嘣嘣响,口里吐出的尸气,恶臭无比。我连忙往后一退,坐倒在身后的泥土上。 那鬼脸离我更近了,嘴巴已经接触到我的喉咙,我能觉得我脆弱的气管,经不起那锋利的牙齿轻轻一咬。忽然伸出了无数只惨白的手指,分别从两旁抠住鬼脸的眼眶和嘴皮还有鼻孔,把鬼脸往回拖去。 鬼脸嘎嘎的叫起来,可是那些手指非常有力,渐渐把这张血肉糜烂的脸孔拖回到了棺材里。我这才看见,那些手指的根部,都是王八贴的符贴。 现在,我面前的棺材,在我眼中仿佛是透明一般。我能清晰的看见棺材里的情形。那个化生子,也就是那个被老钟撞到又丢弃的冤魂。在棺材里暴躁的冲撞,可是无论他怎么撞击棺材板,都没有用,只要他想钻出棺材,那些符贴上的手,就狠狠的把他给压制下去。 王八的表情非常镇定,镇定到了那种无所谓的态度,对着我说道:“继续钉。”然后又仔仔细细的在棺材板上帖符。 我钉第二个钉子的时候,王八已经把符贴妥当了。但留了一块巴掌的区域没有贴,其余的部分,我看见那些符贴化出的手指都变成了钢钩的形状,在棺材内来回错动。那个戾魂,被钢钩触到,就凄惨的叫喊,身上就冒出一股灼烧的黑烟。 我钉第三个钉子的时候,那个戾魂在棺材里无处可避,躲到了那块没有帖符的区域下方。 那块区域,是王八故意留下来的。 王八现在用一个大毛笔,在棺材板上写字,也不像是在写字,画画更贴切。画出来的是我看不懂的复杂字体。我虽然年看不懂,但我知道那是道家的镇魂符。 我终于把四个钉子都牢牢地钉在了棺材板上。 王八拿起了一个凿子,示意我锤子递给他。我把锤子扔过去。我身上绵软,坐在一旁,看着王八脸色凶狠,用力在棺材板上一下一下的凿起来。 我看着王八凶神恶煞的表情,和冷酷的动作。心里走神:这是那个连打架都不敢的王八吗?当初他在学校被人欺负,都是我替他出头的,可是为什么他在这种环境下,却变得如此凶狠。 王八动作麻利的很,很快的,就在棺材板上凿了个杯口大小的孔。 可是里面的戾魂,出不来。那戾魂在棺材里,连动弹一下的气力都没有了。我能感觉到他的绝望。 王八大声向老钟喊道,“桐油开了没有?” 老钟也吓怕了,结巴的说道“开……开了。” “舀一碗过来。”王八命令道。 老钟手已经软了,一个小伙子替他在热锅里,舀了一碗桐油,慢慢的递给王八。 我知道王八要做什么了。 我向棺材里看去,那个戾魂仿佛也有眼神,和我的眼光碰触。我能体会到他身体里蕴藏的深深的怨恨,他不甘心,他非常不甘心。他没有把那个撞伤了他,又把他丢到郊外的老钟整死。他不甘心。他开始尖啸起来。 所有的人都把耳朵紧紧捂住。 王八嘴里念着:“明剑掠魂,神鬼俱损……” 王八把手中的那个碗微微倾斜,碗内滚开的桐油,向棺材里滴落下去,穿过那个凿开的孔洞,淋在那戾魂的身上。 “呀——”那个戾魂在棺材尖声叫嚣起来。可是他不能躲避,无数个符剑把他死死的钉在棺材里。王八手上稳稳的,没有一丝抖动,碗里的桐油继续往戾魂身上淋着。 一碗桐油即将倒完,王八一伸手,旁边的小伙子立马递给他一碗,然后接过空碗,再去舀桐油。 戾魂的身体被桐油烫的破烂不堪。销蚀骨骸,棺材里的尖啸也渐渐减弱。变成了吱吱的声音,比老鼠的叫声大不了多少。 王八仍旧不停的倾倒滚开的桐油。棺材里的响动渐渐小了。 包括我在内。所有人现在惧怕的反而不是棺材里的鬼魂,而是表情冷漠,动作却歇斯底里的王八。 王八把那一锅桐油全部倒进了棺材。 然后围着棺材唱起歌来。唱的就是在赵一二家里跳地戏的歌曲。 终于结束了,王八吩咐众人把预先准备好的木柴和汽油,扔进坟坑。然后点了火。 大火猛烈的燃烧,把棺材烧的彻彻底底。一直烧了三四个小时,天都黑了。 王八走到老钟面前,得意的说道:“我做完了。” 老钟默默不语,隔了一会,对王八说:“大恩不言谢,我欠你个情,今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我明白了赵一二,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帮他了。王八走的道路,就是在重复他的道路。 事情终于完结了。 七个月后,老钟夫妻,在330一家国芳酒店摆开酒席,宴请的宾客中,有王八和我。 席间,钟妻还不放心,“王天师,我的孩子……” 王八说道:“没事的,你放心。” 钟妻如释重负,大喜过望,连忙从坤包里拿了个红包,递给王八,王八接过,偷偷的塞到我的手里。 那小孩是个女孩,健康的很,正在哇哇的哭着,钟妻连忙给她喂奶。 今天是给这个女孩做满月酒的筵席。 吃过饭,我王八在路上走着。 我说道:“王八,这个事情,我心里有点堵。” “你认为我该袖手旁观,让那个冤魂,找老钟索命,是不是?” “不是……”我一时语塞,让冤魂找老钟报仇,我也不愿意发生。可是王八把冤魂治的那么凶狠,一点情面都不留。我也觉得有点不妥。 王八默默的说道:“没办法,诡道只能做诡道的事情,至于人间的恩怨,我管不着。” 王八完全变了,我知道,他再也不是,那个扶危济贫的律师了。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神棍。他现在满脑子里,都是如何镇鬼驱邪的路数。他再也管不着人间的正义了。 我对王八说道:“我发现你和一个人非常相像。” “师父吗?”王八以为我说的是赵一二,“我做的一切,都是跟着师父学的。” “不是的,赵先生不是你这样的,可你自己发现不了,你和赵先生的区别。赵先生和鬼打交道,我见过,他没你这么无情。”我否定了王八,“你现在和那个金仲,已经完全没有区别了。” 我说完这句话,丢开王八走去,王八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我走到无人处,把王八给我红包掏出来,拆开一看,略略点一下,至少有五千块钱。 看来做个镇邪的高手,收入也不菲啊。王八的命真好,做什么都有钱赚。我心里又开始嫉妒起王八了。我扔掉红包,拿着钱,心里想着,给曾婷买个金项链去吧。这丫头,跟我这么久了,却什么都没图上。 (治坟完) 搅拌机 我有个兄弟,曾经在一家混凝土公司上班。如今国家对建筑的混凝土质量要求严格了,不允许施工单位自己搅拌混凝土。必须要到成品砼公司购买科学配比的混凝土。 当年我兄弟的公司,就发生了一起事故。和搅拌混凝土有关。 作为成品砼公司,搅拌混凝土的设备算是比较先进了。但有的设备并不是依靠电脑控制的,有的还是需要人工操作,但只需要一个操作工就可以操作。 一个晚上,这个公司加班,因为白天的任务很紧,没有时间清理搅拌机里凝结的混凝土块。单位领导就安排了晚上专人清理。 搅拌机里凝结了水泥块是很麻烦的,增加能耗,降低生产效率。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进去一个工人清理,操作工也要在场,等着工人进去把里面的水泥块用钢钎砸掉之后,在运转机器,注水,把水泥块倾倒出来。 这天操作工是个女的,进去砸水泥块的工人是个临时工。操作工在工人进去之前,仔细的检查设备的电闸是否关闭。然后对工人说,可以进去了。 操作工就等着工人在里面铛铛的砸混凝土,等工人完了,会通知她开机器,把混凝土倒出来。这个事情非常简单,也不存在什么安全隐患。 可就偏偏出了安全事故。 那个女操作工在操作台打瞌睡。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那个工人弄醒了。她就问道:“完了啊,今天怎么这么快?” 那工人不说话,就是指着搅拌罐,意思就是说已经搞完了。女操作工,看见工人的胸前有点血迹,就连忙问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搞受伤了?” 工人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女操作工看了看时间,比往常清理要快多了。看来是工人想早点下班,干活急了点,把自己的胸口蹭伤的。女操作工这个时候,若是警觉一点,也许就不会出事了,或者她负责一点,去检查一下罐子里的水泥是否清理完毕也好啊。 但人么,都是有惰性的。她也没想太多,她想着,早点下班也是好事啊。就把电闸打开,开始注水,然后开了搅拌机的开关。 她突然听到一声惨叫,从罐子里发出来的。她本能把开关给关了。 可是她不敢去看个究竟。她吓傻了。明明工人已经出来的啊,怎么里面会传出人的声音。难道临时换了人?她越想越怕,已经隐约知道,自己捅了大漏子了。 那个惨叫的声音很大,厂里还有一些在办公室值班的人,和门房都听见了,连忙跑过来。他们问女操作工到底怎么啦,是不是人还在里面。 女操作工已经说话都不利索了,“他……他明明出来啦。怎么还有人在里面……” 旁人就连忙去罐子里看个究竟。果然,那个工人就被夹死在搅拌罐里了。当他们把死人抬出罐子的时候,女操作工还在大哭起来,喊着:他明明已经出来的啊,明明出来的啊…… 死掉的工人身上其他部位没有任何伤痕,就是胸口的肋骨折断,戳进了心脏。女操作工看到死人的伤势,吓懵了。当时就说不出话,隔了几个月,才敢把这个诡异的缘由说出来。 她再也不敢操作搅拌机了。看见搅拌机,都隔得好远。后来干脆内退了事。 听说施工单位每年都有死人的指标的,刚好那个公司好几年都没出事故了。难道是为了填一个指标吗。 人的眼睛有时候,还真的不可靠。 血菁 血菁是一种药。我在很多书上都看见过描写这种药物的蛛丝马迹。可是不同的书籍记载,对这种药物的名称都不一致。有叫血璓的,也有叫髓精的……好多种说法. 我当初对这奇怪的药物感兴趣在于,发现无论哪个书籍记载,这种药是能治百病的。什么病都能治。能把病入膏肓的人治疗痊愈,并且是药到病除。我发现这种药,用血菁的次数最多,有两种书籍都用这个名词。其他的名字都不一样,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为了叙述方便,我就用血菁来命名这个奇怪的药物。 血菁这种药物,越老的书籍,就记载的越少。而且发现血菁的来源,是完全靠偶然得来的。可是唐宋之后,就多一点了,来源就是人为的了。 血菁这种药物,是来自于人体。但是既不是人中黄,也不是人体的毛发,和结石,这些东西在《本草》上都有记载。血菁不在《本草》上。 甚至血菁根本就没有被正统的中医承认。只是在中医之外的历史记载上,偶然提起。 我看见一个史书上,写的就是一个医生,本事平平,但是突然就妙手回春,活人无数。后来就提及到,他是无意中遇到了血菁。但那本书没写他怎么得到血菁的。 血菁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是在另外的书上看到的。 年龄没到14岁的女童。头顶长一个脓包,并且治不好。这种脓包是红色的。这个女童,只会有两种结局:要么病死;要么被懂行的医生发现,养成血菁,但血菁成就之时,也是女童毙命的时刻。 医生是不会把这种意图告诉女童家人的,这时候,医生会用尽一切办法来治疗女童,当然是病人家属眼中的看法。因为医生会用各种名贵的药物,毫不吝啬的给女童治病。鹿茸熊胆人参都稀疏寻常,若是本身就藏有极品药物的富裕医生,会用成人型的何首乌、白色的虫草、千年人参开喂养女童。女童的家人若是普通人家,或是贫困人家,当然会感激不尽。因为医生不会向他们收取任何钱财,完全免费的为女童治病。 其实,医生用的这些药物,都是为了供养女童头顶的那个红色脓包。 于是女童的家属,会眼睁睁的看着女童一天比一天消瘦,精神越来越差。但也能看见医生更加的使用名贵药物来治疗自己的女儿。他们想不到医生的药物并不是用来治疗病情的,而是拿来供养女童头顶的脓包的。那个脓包现在还不能称作血菁,它还早,还没成为成品。血菁的成品最终是要把女童生命的精华都掠取的。 女童家属会欣喜的看到,女童头顶的脓包会变的越来越小,虽然颜色越来越红,但渐渐缩小。他们会以为是医生治疗的效果。医生也很高兴,因为这说明这个脓包的确是血菁的胚子,血菁成熟的时候,会缩小成珍珠大小。 养制血菁的时间没有固定的,有可能三个月,有可能半年,也许一年,或是更长。但是到最后,女童会消瘦的如同骷髅一般,她身体的精华,都积聚到了头顶那个小小的脓包上。 终于到了最后,女童终究不治,这是在医生的掌控之中的。医生不会内疚,因为长了女童百汇穴长了这种脓包,是绝对治不好的。无论养不养成血菁,女童都只有死路一条,我估计那个长在头顶的脓包,其实是一种肿瘤。血菁养成之时,医生会小心翼翼的用银刀把血菁剜下。收藏起来。 由于创口很小,并不流血。再加上家属对医生的信任,不会有什么怀疑。当然这一点书上没讲,是我自己猜的。 我不知道当年古时候的中医是如何分辨,这种脓包是良性脓疮,还是无法医治的肿瘤,这是现代医学的概念。我想他们肯定能区分的。所以医生绝对不有道德上愧疚。女童反正是必死,何不让血菁养成,治疗无数其他的病人呢。 书上说,血菁的疗效非常牛逼,好像是西晋的一个什么州牧(我太懒了,懒得去去查我当年看的书,我刚才百度了一下,没找到那本书。所以也想不起那个州牧姓什么了),肚子里长了一个东西,肚皮胀的老大,医生使用了奇药血菁,只刮了些许粉末,很少一点,用酒递服,顷刻太守的腹内隆隆作响,不一会,就要如厕。排出脓血。一如平常。 还有一则记载,也是说清朝某戍边的游击,剿匪时手臂中了流失,筋骨俱折,刚好遇到一名医,用了某珍珠样物事,刮下少许,敷在伤处,两日内恢复如初,挽弓舞刀,无所滞涩。 唐宋后,血菁的记载就更多了。我在想,是不是突然得头顶肿瘤的女童变多了。后来才隐约发现,专门有名门望族,在民间搜寻穷苦人家的女孩,先用某种方法,让女童头顶受点小伤,按照如今的医学观点,就是让那个伤口感染生疮。然后用各种大补的药物,喂给女童吃。然后女童的头顶也会长出血菁。好像唐末崔家一个分支,也一个望族了,因为在家中饲养女童太多,被治罪。书中只是说崔家饲养女童多病死,不知用何术。我就大致明白,是拿来养血菁了。 不知道人为的血菁和天生的血菁,效果是否相同。我就打听不到了。 现在这种做法,在正规的中医,已经失传,但我隐约的在一些当代小说里,还能看到描写血菁的片段。只是名字变了。 疼痛 我长大后看了知音上一篇文章。说是一家人陷入困境,是因为生了两个小孩,都得了同样一种病,小孩都没有疼痛的感觉。所以大人必须不停的看着他们,可是小孩还是经常受伤,动不动就手臂骨折,身上被烫伤了。伤的都很严重了,小孩却一点表情都没有。没办法啊,他们天生就不知道什么是疼痛,对他们来说,身体好像就是别人的,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疼痛感是自然进化的结果,听说越是高级的动物,痛感越灵敏。我认为这个说法很对,只有感觉最灵敏的生物,才能懂得避开任何来自外界的伤害,得到更多的生存机会。所以人类对一些轻微的肉体伤害,都能感觉到疼痛,就会快速的躲避,这无疑是增加生存机会的本能。无论是未开化的史前时代,还是如今的发达社会,这点都是一脉相通的。 所以一个人若是没有疼痛感了,其实是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三国演义上说的关公刮骨疗伤,我只能认为是他的精神意志力太强大了。多年前看英超,曼联的斯塔姆,坐在在场下,被队医用冰水浇了浇眉骨上的裂开的口子,直接缝针,麻药都没打,竟然包扎了,又上场踢球,真是凶悍。 我想这是人类的意志力也是超出其它的动物吧。所以有很多人,靠忍痛来证明自己的勇气。经常看到文学和影视作品上,主人公面临险境,用刀子把自己大腿扎一下,或是用酒瓶敲自己的头,然后把对方给镇住,化险为夷。 我觉得这种桥段表现了两个道理:那犯病的角色是傻比;或者编剧导演是傻比。 我若是和人打架,对方若是使出这种伤害自己的招数,我可不会手下留情,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最多以为他发羊癫疯了。 我要说的就是我小学的一个同学,我到现在都认为他就是个傻比。 他很喜欢折磨自己,他经常当着我们的面,把自己的小拇指往后掰,直到我们听到一声脆响。我估计他的小拇指已经被折断无数次了,新生的骨头已经长成脆骨。所以可以被他无数次的折断。 我认为他还是有痛觉的,因为他在我们面前用小刀割自己的手板心的时候,是小心翼翼的,不是猛然划下。他还是怕用小刀把手心割得太深,只是把握着力道,血流出来就适可而止。 他还喜欢撕自己的手指甲,看着他把自己的指甲盖慢慢的撕下来,手指甲下面的红肉裸露在外面,看得我发毛。 那时候,小孩子都羡慕纹身。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就用圆规的针,在自己的手臂上,一下一下地扎,扎一个血孔了,就往上倒墨水。最后纹出来的一个图形,歪歪扭扭的。他本来是想纹一个宝剑,可是纹出来,比烧火棍还难看。 后来这个孩子也没多大出息,听说上初中了就当了混混,可是不怕疼,也没听说他有多能打,当混混也没混出什么名堂。 我上班后,遇到过一个人,是个女的,和我那个傻比小学同学正好相反,她特别怕疼。轻轻的刮碰一下,都会疼叫唤。若是不小心手上弄流血了,会哭的要昏厥过去。这也奇怪了。她太怕疼了吧。 我见识过农村里通灵的事情。那些貌似被鬼上身的人,可以用手,把煤炉里燃得正旺的蜂窝煤,拿起来。他用手指伸进蜂窝煤的孔洞,然后紧紧抠住,慢慢的捏出来,这个做法事的过程,是不允许把蜂窝煤捏碎的,所以必须要慢。然后缓缓地放到地下。整个过程需要十几秒钟。那人的手指都烧糊了,血肉糜烂。表皮脱落,滴着黄色体液。 看到我心惊胆寒。 至于用针捅穿脸颊,这个我在前面的行夜路里也讲过了,被穿针的妇女,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这个风俗,中国南方很普遍。 苗家还有上刀山下火海的表演,这个我认为是训练的结果。但是也需要忍受一定程度的疼痛。 人在精神极度兴奋的过程中,是不知道疼的。这个我有亲身体验。呵呵,我年轻的时候,打群架,打的时候,被别人用刀砍到胳膊上,当时知道自己被砍到了,可是一点都不觉得疼。还继续打架,后来送医院了,医生缝针的时候,才知道疼,叫的跟杀猪似的。 我听人说,其实疼痛感在每个人的身上,都表现的不一样,有的敏感,有的迟钝。同样的伤势,有人不当回事,有人却不能动弹。就是这个原因。 小时候,看《红岩》,我就在想,如果我在江姐那个处境,还真指不定当叛徒了。或者自行了断算了。我跟朋友们讨论这点,都一致认为,以其受那些酷刑折磨,真不如死了来的痛快。 看来人对疼痛的恐惧,还要超过对死亡的恐惧。 诡道算术之看蜡 “下个星期,我就要到师父那里去学看蜡了。”王八说道。 “看蜡,听着好熟悉,”我说道:“好像听赵先生说过这个东西。” “我本来是想辞职,搬到西坪的山顶上,专心学艺。”王八叹口气说道:“师父却不同意我这样做,他说我跟他当年不同,用不着这么孤注一掷。” 我说道:“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难道你这辈子,非要做点什么事情,让别人记住,你才觉得过的甘心吗?” 王八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也差不多吧,我当律师,就一辈子是个小律师,除了让自己活的滋润点,没有任何意义。即帮不了别人什么,也左右不了什么事情。” “可是你做神棍,就不一样了。”我说道:“你现在学了赵先生的手艺,是不是可以做很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 “那些事情,也是必须要有人做的。”王八说道:“我当律师所有的事情都无法掌控。我不喜欢这样。但我当术士,就不一样了……我迟早会当湖北最厉害的术士。” 我不说话了。王八也沉浸在他的憧憬之中。 现在我和王八之间,话题越来越少,之所以偶然还在一起聚一聚,只是勉强让各自觉得,大家还是朋友而已。 “听说看蜡也是一种算术,和水分一样呢。”我突然想起来,看蜡这个东西,赵一二在中心医院曾经问过我的。我主动打破沉默,找个能让王八感兴趣的话题。刚才他说过,他再去西坪,就要学看蜡了。 “看蜡勉强能算是一种算术吧。”王八说道:“可他和其他四种算法都不一样。” “水分、晷分,这两种你读书就会了。加上算沙和看蜡,还有一种是什么?”我问道。 “还有一种是听弦。”王八很不开心的说道:“金仲的师父从前很擅长的,可惜我不能学听弦。” “为什么?”我问出口,看见王八沮丧的表情,就知道说到他的痛处了。 “师父说了,他也不会听弦。只有……像你这样的人,和师伯他们才有学听弦的资质。” “水分、晷分、算沙、听弦、看蜡。”我叫道:“王八,我明白了,这五种算术,分别对应着五行。” “你现在才知道,我可是早就知道了。”王八说道:“我当初就明白了,水分不用说,五行属水。晷分历来是皇家的专用,当然属木。这两种算术,在世间常见。听弦和看蜡,就是诡道擅长的术数。别的道教门派也有懂听弦和看蜡的,但运用最出色的在我们诡道。” “听弦属金,看蜡属火。”我说道:“那样五行算术,除了土德,就齐全了。” “可惜我学不会听弦。只能学三门。不过师父说看蜡学会了,我就可以出师。他就不用在亲自教我什么东西,后面就靠我自己去学。” “看蜡,到底是一种什么术数,和水分一样计算吗?” “不是的。”王八说道:“看蜡是从蜡烛燃烧的情形来分析时刻,但不是阳世的时刻。看蜡算的是阴司的水分。但阴司本就和阳世相对,宇宙至阴,所以无法用水分来算,不见天日,也不能用晷分来算。最合适的就是看蜡和听弦。” “原来如此,看蜡和听弦,是专门算阴间时刻的。”我又问道:“那算沙呢。能算吗?你好像没说要学算沙。” “算沙是师父也没完全弄懂的。他说算沙其实不是中国的算术,是从西方流传过来的,现在世上会算沙的人基本没有。他也只会最基本的看沙砾,不会算。即便是这样,他也是仅有的几个会算沙的人之一。他说了,只有一个人,算沙的能力在他之上。”王八说完,把我看着。 “难道是我?”我瞪大眼睛。“可我从来就没有用心计算过啊,我算沙,完全是靠感觉估算的。” “就是因为如此。师父才认为你才是世上唯一能够纯熟掌握算沙的人。”王八说道:“算沙是最特别的算法,水分和晷分行天道,听弦和看蜡明阴司,只有算沙,不知所属。而且算法古怪,也许你不知道怎么算,靠估算,才是对的。” “也就是说,你作为诡道的传人,你只能学会三种算术,而本来应该是要会四种才行。”我安慰王八:“赵先生不也是只能用三种吗?他也不会听弦,算沙也不擅长。” 王八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我愣了愣,明白了,对他喊道:“那能怎么样,要么我们换命,跟以前那田镇龙和老秦的儿子一样,这样我们就都开心了。我当风光的律师,把董玲娶了,再把曾婷当我的情人,妈的,多开心。也不用像现在一样,给女朋友买一套裙子都买不起!”我把自己的耳朵拎着,朝向他,“你也得偿所愿,用这个通灵的本事去当叱咤风云的镇邪术士,那样你开心啦!” 我知道王八是在羡慕我有学道术的资质,但我特别敏感这一点,忍不住跟王八发一顿牢骚。可是我和王八都明白,这是不可能的,命运也许可以换,但命格是人一出生就牢牢烙印在生命里,无法更改的。 如果我学诡道,我也许会成为诡道继往开来最厉害的术士,因为我能做到把五种算术都纯熟运用。从王八的语气分析,从来就没有人,能做到这点。 怪不得赵一二和金旋子对我都青眼相加。我想到了金旋子赠给我的那个“狂“字,我这么久了,还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我明白,肯定跟我和诡道的渊源有关。我不敢吧这个事说给王八听。王八知道了,岂不是更难受。无论是金旋子,还是他师父赵一二,都没有送他什么字。 和王八好不容易在一起聚一聚,却不欢而散。若是跟以前那样,大家吵一架,就把怨气都发泄的烟消云散。该多好。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和王八之间都各怀心思。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走的时候,王八竟然还要和我握手,我们什么时候,这么生分过。还要这么假惺惺的握个手,再道别。 我心里郁闷,回屋了,就找碴跟曾婷吵架。曾婷被我气哭了,下了班也不回家,害的我到处找,在宵夜摊子找到她和同事在喝酒。恨不得把她大骂一顿。 好说歹说,把曾婷劝回去。跟她赔不是,曾婷这丫头竟然趁机要挟我,要我跟着她到她家里去。我已经找借口推辞过很多次了。现在她有把这事情摆上台面上,我又不好说我不不愿意去她家的真实原因。想含混的糊弄过去。 曾婷却认真了,“你如果不跟我回家去一次,我们就分了算了。你难道一辈子都不去我家么?” “你不也是和你妈合不来,怎么现在又转性了。”我挖苦道。 “我爸爸身体不好,听说病了,我要去看看。”曾婷要哭出来了。 “你和你家人经常联系?”我惊讶的说道。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死在那里爹妈都不知道啊。”曾婷哭出来了,“我妈来找过我了。” 我还能说什么呢。到了这个地步,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郭玉了。 去郭玉的家,我买了点水果和糕点当做礼物。 进了门,郭玉竟然很客气。还做一桌子的菜。曾婷的爸爸是很憔悴,看来当了一辈子领导,虽然官不大,可退休了还是不习惯。身上的小毛病就多起来。 席间大家都很客气,我一直担心郭玉发难,但没有发生。郭玉问我叫什么,我也如是答了。可郭玉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看来她已经把我忘了。曾婷的父亲问我在那里上班,我编瞎话骗他:“在某某牛奶公司做区域负责人。” 我也问曾父现在是不是身体欠佳,听曾婷说过,生病了。 曾父说道:“没什么,就晚上老是做梦,梦见婷婷的奶奶找我,要我回去,家里被水淹了。” 郭玉就说:“还是党员,什么觉悟。天天想着这些无聊的事情。你老屋不是早就拆了吗,家里那里还有人。” 曾父就自我解嘲的说道:“是的是的,人老了,惦记老家了。老是做梦,老人来看我。” 我注意到,曾婷听到这里,脸色变了。可她什么都没说。 还好,和在郭玉家没有出现我担心的场面。 我和曾婷吃了饭,和她父母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就要告辞。郭玉站在门口,看着曾婷下了楼梯,示意我等一会。 我站着,等着她说点什么。没想到郭玉说道:“你没得小时候那么调皮了嘛,还上了大学,我还以为你连高中都读不上呢。” 我背心发热,脑门流汗,原来郭玉知道我是谁。 “看在你对婷婷还不错,”郭玉接着说道:“上次婷婷生病,你还是蛮负责任的,不然我……” 我看见郭玉虽然表情很温和了,却不敢多呆。支吾两声,就告辞,落荒而逃。 走在路上,曾婷问我,“刚才我妈跟你说什么呢?” “她说我一看就是一表人才,气宇非凡,你找了我,是你们曾家修了八辈子的福分。你要是不好好跟我过日子的话,她就来帮我修理你……”我跟曾婷瞎侃。 曾婷用手捶了脑袋一下,“瞧你这德行,还一表人才,也不知道撒泡尿照照自己。” 今天过了一个大难关,心里舒畅,和曾婷就有心思开几句玩笑。 可是曾婷说了几句,就闷闷不乐了。我问她到底怎么啦。 曾婷说道:“我估计我爸爸的病一时半会好不了。” 我说:“为什么啊,你又不是医生,你看的出来么。” 曾婷说道:“我跟我爸爸一样,每晚都梦见我奶奶。也是说老家被水淹了。要爸爸回去。” “你们不是没有老屋了吗?”我说道。 “你怎么这么笨!”曾婷着急的说道:“那是奶奶在收爸爸的魂啊。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了。” 我说:“你和你爸爸做同样的梦啊,都是你奶奶要找你爸爸,那还真的出事了。” “王哥不是已经很厉害了吗,他干这个。”曾婷把我衣服揪着:“你要他帮我爸爸看看……” 我心里在想,难道我真的一辈子和神棍纠缠不清了吗,好不容易王八出师了,不需要我帮忙了,现在却轮到我要求他。我想起金旋子给我的那个“狂”字,一个反犬,一个王,难道我的命,就是给王八这个神棍,鞍前马后的当狗腿子。 我郁郁的说道:“王八马上要去西坪赵一二那里了,那里有时间帮忙看啊。” 曾婷说道:“你那里把我当做你的女朋友了,我家里出事,你都不帮忙,亏我爸爸还背着你,说你的好话,说你是个老实人。” 西坪山顶。 赵一二躺在竹椅上,懒懒的对王八说道:“你一直觉得自己没有通阴的本事,看不到阴魂,是不是很不甘心?” 王八说道:“是的,我学了那么多道术,在拜你为师之前就学了那么多。可是我始终不能开天眼。除了上次你七月半受阴司,让我看见过,我自己从来就看不到。” 赵一二说道:“我把看蜡教你了,你就没遗憾了。” 王八大奇:“学会看蜡了,就能看见了。” “怎么跟你说呢……”赵一二挠挠脑袋,“五种算术中,只有看蜡,不是自己算。” “我不明白。” “看蜡不是算术,看蜡只是个观察方法,真正算的不是你自己,而是你请来鬼魂。那鬼魂帮你算阴间的刻度,然后在蜡烛上表现出来。” “所以看蜡本身不是通阴的本事。”王八说道:“要会看蜡,必须要先会通阴。” “你知道我最看的上你那点吗?”赵一二笑着说。 “知道。”王八谨慎的答道:“我聪明。” “一旦你能看见了,就永远摆脱不了,以后想不看到,都不可能了。”赵一二说道:“你不后悔。” “我不后悔!”王八坚决的说道:“这是我一直向往的。” “那就从看蜡开始吧。”赵一二站起来,开始点堂屋里的蜡烛,现在堂屋里至少点了上百根蜡烛,赵一二边点边说:“最开始你会觉得很难掌控,总认为阴间的东西在你面前时有时无,没事的,我当初也是这样,时间久了,你看蜡运用熟练后。就慢慢可以随心所欲的御鬼了。” 王八见屋里的蜡烛太多,赵一二一时点不过来,想上去帮忙。赵一二摆了摆手,“不用了,点最开始的十七只就行……” 王八正要问为什么。看见赵一二已经点燃了十七只。然后赵一二站着不动。静静地站在原地,脑袋开始摇晃,嘴里轻轻念着什么,只听见了祝融这个词。赵一二笑着说:“不用这么急,我会把看蜡的请魂咒告诉你的。” 王八看着赵一二的时候,分了分神,在回头看时,蜡烛已经不止十七只在燃烧了。王八眼睛眨了眨,看见又多了几只燃烧起来。王八不再胡乱看了,死盯着一根未燃的蜡烛看着,果然,等了一阵子,那根蜡烛的蜡烛芯扑闪两下,自己燃起来。 王八内心欢呼一下,对赵一二问道:“这是你请来魂魄点燃的……” “每次来点蜡烛的魂魄都不会相同,有的凶,有的不凶。所以看蜡的本事不在于算蜡的刻度,而在于镇不镇得住你请来的魂魄。”赵一二郑重的说道。 “那请来的魂魄到底是凶的多,还是不凶的多?”王八问道。 “你说呢?”赵一二反问道:“不在阴间好好呆着,在阳世乱窜的鬼魂,有安分的吗?” 王八看着满屋的蜡烛火光摇曳不定。想从烛光的明暗,看出点究竟出来。 正在观察,赵一二袖子挥了挥。所有的蜡烛全部熄灭。赵一二给了王八一张纸条,王八凑着看了,上面写着: “灯烛油火,天明地明人明,上天入地点烛火,灯火通明,洞彻玄机,左明十四,右明廿九,九牛回旋,铁车车转。” 王八明白了,这就是看蜡的请魂咒。 王八正要,如法炮制一遍。赵一二猛喝道:“你急什么!先把蜡烛看会。” 王八把上百根蜡烛看着不知如何下手。 “你把每根蜡烛都看清楚,燃了多少,蜡烛的形状有什么变化,每根蜡烛之间的有什么相似和变化,记住,可以用卦象看,也可以用河图看。” “用洛书和梅花看行吗?”王八问道。 “当然可以,你用九宫看,都没问题。只要你能把蜡烛的变化看出来。” 王八明白了,看蜡,实际上就是和阴间鬼魂交换信息的一种方式,并且要用刚才赵一二念的咒语,让鬼魂算了刻分,在从蜡烛上显示出来。其实说起来玄乎的很,真的明白了,也就这么回事。 反倒是赵一二所说的算沙,表面平平无奇,实际上有大玄机。当年疯子发了疯了拿着沙漏倒来倒去的看,还说看着沙砾一颗颗的在两个玻璃瓶里倒来倒去,很有趣。当时还觉得他在是无事干,把沙漏拿着看的好玩。现在才知道,疯子是无意发现了算沙窍门,并乐此不疲。 王八把蜡烛,一根一根的看着,看过第一遍,什么蹊跷都没有发现。看了一整天。赵一二来叫他吃饭,王八问道:“看了这么久了,我凑不出卦象。” “你第一天就想看出来啊!”赵一二说道:“你慢慢看吧,早着呢。” 王八没想到看蜡其实也不容易,几百根蜡烛都大同小异,任意两只看起来都差不多。跟找碴游戏一样,找出其中细微的差别,还真是考验眼力的活。看到第三天,才勉强能把其中部分的蜡烛的卦象看出来。赵一二问王八看的怎么样了。 “看了个损卦,看了个涣卦,还有个大有……”王八想了想,“只看了这么多了。” 赵一二连忙过来,把王八未看完的蜡烛瞧了个遍。对王八问道:“你看出卦象了吗?” “好像有人要找我帮忙……” 赵一二笑着说道:“你老朋友小徐,在指望你给他看什么东西呢。” “他不是很讨厌这一行吗?”王八奇怪的说道:“怎么会主动来找我。” “你回宜昌看看不就知道了吗?”赵一二说道:“这是我能教你的最后的法术了,其他的东西,你随时上山来看,我书房里的书,任你看。” “师父是要出门了吗?”王八听赵一二这么说,连忙问道。 “也许吧,以前刚入门的时候,有个正乙跟对我说过,我三十六之后,就不会在西坪呆了,而且我所学的法术,都会在这一年,全部散掉。”赵一二笑着说道:“应该是好事,我不用再和那些东西打交道了。我也没什么牵挂了,该教你本事,你学的也真快。比我想的快的多。毕竟你以前就自己学过,很多东西,不需要我从头来教你。” 王八听着赵一二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心里很不是滋味。赵一二说这些话不是没来由的,看来师父是真的想退休了,而且有云游的想法,王八心里顿时空荡荡的,一片失落。 王八突然问道:“如果疯子答应当你的徒弟,是不是不会这样?你就不用有这些变故。” “我哪里知道,”赵一二笑着说:“我又不擅长推算命理天轮。世间万物的都在不停地变化,谁又能把握的住。你还是快点回去吧,小徐估计现在正在找你。” 我早上起来就不消停,曾婷烦死了,在床上不停地说她又梦见奶奶说老屋浸水。 我烦了,说道:“老屋浸水,肯定是你奶奶的坟被水淹了,找个时间,你爸爸回湖南老家,把坟迁一下,不就完了吗?” “不是这样的……”曾婷愣了一会,才说道:“奶奶根本就没有埋在老家,她在宜昌去世的,骨灰葬在窑湾火葬场外的公墓里,在山顶上,怎么可能被水淹。” 我一听就愣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公墓都有人维护照看的,绝对不会浸水。看来曾婷的奶奶说浸水,是因为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曾婷和她父亲做同样的梦,绝对是有原因的。 我抽了根烟,仔细想着,梦见老人说老屋浸水,到底有什么讲究呢。不见得就是坟墓被淹了。而是有别的什么涵义。 我正想着,王八就在门外喊着:“疯子开门。” 我把门打开,对王八说道:“你现在是越来越厉害啦。知道我要找你帮忙。” “你帮了我这么多次,来帮你是应该的。”王八说道。 “是啊,你现在是本领高强的能人了,该我求你帮忙了。”我酸溜溜的说道。 “你他妈的净瞎说些什么!”王八骂道:“记住,什么时候,我们都是兄弟,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快起来,”我对里间的曾婷喊道:“王八来啦,来看你奶奶给你托的梦。” “托梦?”王八说道:“怎么回事?她睡觉被鬼压吗,那是小事,我给你们治一下就行了。” “不是的。”我说道:“婷婷和他爸爸做同样一个梦,她奶奶说老屋里浸水。” “做了多少天了?”王八问道。 “我做了半个月了。”曾婷穿戴整齐走了出来,“我爸爸做的时间更长。” “你们家要出大变故了。”王八在危言耸听,“死去的长辈说老屋浸水、失火,都是在影射后人家里要出变故。” 我愣了,王八根本就没有往曾婷奶奶的坟墓上面去想,而是和曾婷说的不谋而合。 “我家到底怎么啦!”曾婷急了,“是不是要出很不好的事情?” “你别急。”王八劝慰曾婷:“是凶是吉,现在还说不定。” 曾婷哭起来:“肯定是我不孝顺,奶奶怪我不孝顺……” 王八说道:“光在这里着急也没有用,我要到你家里去看看。还要问问你爸爸,才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一听王八这么说,就长吁短叹,我真的不想去面对郭玉。一想到要和郭玉呆在一个屋里,我心里就特别不自在。更别说,王八要到郭玉家里去搞这么些,在郭玉看来无比无聊的事情。我不敢再想了,我想着郭玉大发雷霆,对着穿着道袍的王八一阵劈头盖脸的狂骂。然后我们一齐屁滚尿流的跑出郭玉的家门。估计,王八连法器都没机会收拾,走到楼下了,郭玉还会把这些东西一一地扔到马路上。王八在地上狼狈的收拾。郭玉肯定会这么做的,肯定会。 在路上,我对王八说道:“婷婷的妈妈以前是政治老师,和你不同信仰,她是信马克思的,你是信洪钧老祖的。门派不同,小心她把你当异教徒压迫。” “你又在瞎说些什么?”曾婷扑哧的笑起来。 事情的发展,我预料的差不多。 我们进了郭玉家门,郭玉本来态度还不错。还表扬了曾婷一两句,知道回家看看大人了。 可是曾婷把来意一说,郭玉的脸就黑下来,只是看着有王八这个外人在,一时不好发作。王八不知道郭玉的厉害,还主动问郭玉:“听说曾叔叔病了,老是做一种怪梦,我是专门来看看的。” “不用你操心,”郭玉忍住脾气,“我家老曾没事。做梦,不是很正常的吗。谁不做梦?” “可是。”王八说道:“听说曾叔叔天天做同样的梦,还是梦见家里老人说老屋浸水……” “你闭嘴!”郭玉发飙了,又指着我骂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的是稀泥巴糊不上墙,还以为你读了书,脑壳清白些了……” 我尴尬的对这王八耸耸肩,笑了笑。我当年读书,被郭玉不知道这样骂过多少次了。一点都不意外。 曾婷的父亲走出来劝着郭玉,“我这几天老是做梦梦到我妈,心里的确很慌,让他看看吧。” 我想起曾婷说过,他父亲老家在常德,而且老家的村子也是很相信鬼神一套的。曾父年轻的时候,也许是不在意,可现在老了,估计不那么固执了。 郭玉指着曾婷的父亲说道:“那你们闹吧,把家里闹的乌烟瘴气才好。”说毕,走进卧室,狠狠地把门一甩。 王八尴尬的把曾婷父亲看着。他和赵一二估计给别人做法事,都是很受人尊敬的。没想到会遇到这种场面。 王八对曾父问道:“你每晚都做梦,梦见婷婷的奶奶来找你,跟你说老屋浸水了,是不是?” “没错。”曾父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晚上休息不太好,小徐也是太多心了,竟然还请你来。”曾父的脾气相比郭玉,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我无端的好奇,他什么怎么能忍受郭玉这么多年的。 “婷婷跟我说了,她和你做同样的梦。”王八说道。 “怎么会这样?”曾父惊诧的问曾婷:“怎么没听你说?” “老曾,我跟你说,别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病了就看病,亏你还是党员,还相信这一套么!”郭玉在屋里也没闲着,听着我们讲话呢。 “可是婷婷和我做一样的梦啊”曾父说道:“这就古怪了。” “我认为,你和婷婷做一样的梦,有可能是你们家里有可能要出什么事情。”王八对曾父说道。 “哎!”郭玉从房间里又走出来,指着王八,“你故意这么说,说的厉害点,好找我们多收点钱,是不是?” 王八两手一摊,“我是给疯子帮忙的,我不要钱。” “现在说的好听,说是不要钱,谁知道要用什么办法找我们骗钱,买什么香烛哦,买什么符哦,买什么开了光的玉哦……”郭玉说道:“你们不都是玩这一套吗?” 郭玉说地激动了,手胡乱挥舞,把手上的一串念珠甩掉到地上。 我和王八面面相觑。郭玉不是不相信这一套吗,她戴念珠干嘛。 我向屋里门后看去,心里一阵好笑,原来门后供了个小香炉,还撒了一把米在那里。还贴了两道跟对联一样的红色纸条,上面都是烫金的小字。 郭玉发现我在看门背后,对着我吼道:“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我明白了,郭玉其实早就找人看过了,还稀奇古怪的供奉个神位在这里。门后的香炉,向来是敬奉祖先的。 王八弯下腰,把那串念珠拿在手上,仔细看了半天,喃喃的念道:“这就是普通松木珠子,刷了点油漆,再放在沙子里磨了的,郭老师,你被人骗了。” 郭玉气的浑身发抖,却找不出话来反驳,她要是跟王八争论念珠的真假,岂不是承认自己也信这一套了。 郭玉现在的情绪很激动,我能感觉的到,她很生气,那个和尚肯定是假的,在屋里装模作样的折腾了半天,卖了郭玉一串念珠,还找郭玉讨了两百块钱的香油钱,说是回寺庙了,一定要替曾父的母亲做法事。 我忍不住笑起来,“郭老师,这个世上,是没有玄妙寺的。” 郭玉突然对着我退了一步,“你还是这个样子吗?能把人看穿的妖精。你看得,到我在想那个和尚骗我的事情?” 我刹那明白,为什么郭玉对我有那么深的成见,她讨厌我的原因只有一个:我能看穿她在想什么。 我回想起了当初她把我叫到办公室,训斥我:“徐云风,你为什么在班上造谣,说我讲课说是骗人的,嘴上一套,心里一套。我告诉你,你这样是错误的。我是老师,怎么会骗你们。” 我还回忆起了,我对郭玉说道:“老师,你现在就在骗我,你现在在想,这小子怎么知道我自己都不信呢。” 我忽然退了一步,把郭玉指着。郭玉突然喊起来:“你离我远点!” 原来,郭玉也和婷婷和曾叔叔一样,每晚都做同样的梦。 我第一次明白了自己这个天生的本领,原来在郭玉这种人身上,我特别敏感,越是心口不一的人,我越能探知到他们的内心。相反如曾婷这种大大咧咧,没有什么心机的人,我反而感受不到。那也正常,反正曾婷什么想法,都已经用口说出来了。我的潜意识也不会去探知。 郭玉激动的说道:“不就是做梦吗?不就是做梦吗?老曾,你妈在世的时候,我又不是对她不好,我有什么好怕的。” “你也梦见我妈了?”曾父一脸惊讶。看来,郭玉从来没跟他提起过。 “我们家到底怎么啦?”曾婷要哭了,“王哥,你帮我们看看啊。” 王八劝慰道:“没事的,我现在就看。” 郭玉现在只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可是她越是这样防备我,我更能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现在心里很气愤,她被假和尚骗了几百块钱,本来就很不甘心,可现在又被我和王八看出来了。想瞒都瞒不住。太丢脸了。 我和王八根本就没往这个方向上想。可郭玉就是认为自己很没面子。 王八把身上的一个包给放到地下。打开后,我们一看,里面全是蜡烛。 王八把包里的蜡烛,一支一支地拿出来,按照洛书的图形,在地上摆起来。 “你想在我家干什么!”郭玉喊道。 “你放心,我不会跟那个和尚一样,变着花样,找你要钱。”王八说道“我知道了缘由,马上就走。” 王八还真够义气,若不是在给我帮忙,估计早就摔门而出了。 王八把百把根蜡烛挨着摆好,我看得明白,是洛书无疑。看来,这就是赵一二教他的看蜡。 王八摆完蜡烛,曾婷和他爸爸都看着有趣,只有郭玉脸拉的老长。王八问道:“家里不能开灯了。电闸在那里?” 曾父说道:“还这么讲排场啊。”然后走到厨房,把总开关给关了。 王八说道:“待会无论看到什么,你们都别怕,那是我请来的。” 屋里一片安静,等着王八下一步做些什么。王八掏出火柴,开始点蜡烛。可是点到七八根的时候,怎么都点不燃了。王八停下,想了想,走到门后,把那个供奉的神台给扔出门外。 郭玉嘴巴张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 屋里突然就一下黑了很多。我能感到凉意慢慢渗透到空气里。王八点蜡烛很不顺利,好不容点燃两只,又被窗外刮来的微风给吹熄。 王八轻轻“咦”了一声。我看着心惊,按说他现在已经很厉害,竟然还会遇到这种难题。 王八把地上的蜡烛重新摆放,摆了好大一会,我看了,摆的模样是个先天八卦的布局。看来王八黔驴技穷,用上了他最擅长的八卦图。 王八把八卦图里的震卦和兑卦相互换了个位置。再用火柴点,蜡烛才顺利的点燃。 我看着王八点到了第十七支。 王八不点了。嘴里念起咒来,他念的太快,我没听明白,大致就是什么左转,右转,又是牛,又是车的。我突然看到蜡烛真的在转动,不是蜡烛本身在转,而是火光在转动。蜡烛是死的,烛火是活的。可是其他人好像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包括王八。 所有剩下的蜡烛,在一瞬间,全部燃了。也许在他们看来,这火苗是突然从蜡烛芯上猛的冒出来的,可是我看清楚了,是火苗极短的时间里,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带起来,一一掠过所有的蜡烛。 原来看蜡,就是请鬼。王八在用祝融咒请附近的魂魄,来帮他看曾婷家的阴间事由。 王八应该是会通阴了,我想到这点。看向王八。 可是王八现在紧张的很,脸上在淌汗。我心里一冷,王八的表情,很明白的说明一件事情,他控制不住请来的鬼魂。 王八请来的什么? 我正在疑惑,突然郭玉跳了起来,对着曾父说道:“小曾,好久不见啊,今天我们喝两杯。” 郭玉的语气不再是她平时尖刻的语调,而是粗声粗气的。 这句话一说,我们都莫名其妙。 曾婷的父亲对着郭玉说道:“你在说什么,我们怎么好久不见了,你怎么还要喝酒,你不是反对我喝酒吗?” “哈哈,小曾,我他妈的就这个爱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别啰嗦。”郭玉大咧咧的做到一张椅子上:“我们在船上,不喝酒,还能干什么。” 曾父看了郭玉好大一会,才勉强的问道:“你……你是向师傅……” 曾婷吓住了,轻轻问道:“是我小时候,经常到家里来做客的那个向爷爷吗?以前和你一条船上,当二副的。” 郭玉继续说道:“小曾啊,你说你上岸当科长了,要请我喝酒的撒,你说话不算数哦。” 曾婷急忙对他父亲说道:“向爷爷不是早就掉到河里淹死了吗?” 曾父战战兢兢的说道:“向师傅,你当年不就是喝酒喝醉了,掉到水里的,你做鬼了,还惦记喝酒啊。” 王八突然窜起身来,用中指在郭玉的印堂上点了一下,郭玉的脑袋往后一仰,再点回来,眉心多了一点红色,是朱砂。 郭玉大骂道:“你戳我额头搞什么?” “你还喝酒吗?”曾父小心翼翼的问道。 “喝什么酒,你都病了还不忘记喝酒啊,你在折腾什么?”这下,我能确定坐在面前的是郭玉了。 我和曾婷父女转头把王八看着。王八连忙拱手,“对不起,对不起。” 我也尴尬无比,没想到王八竟然也有出差错的时候。 屋里的蜡烛火光开始飘摇不定。 郭玉突然站起来,把地上的蜡烛全部踢倒。曾婷和他爸爸连忙收拾,生怕蜡烛把家里弄失火了。 王八也生了气,蜡烛也不收拾,拿了包出门走了。 我也不敢多呆,连忙拉着曾婷,跟着王八走到楼下。 果然到了楼下的路上,郭玉把蜡烛成把成把的往窗外扔,对着我们丢来。 我哈哈的笑起来。 曾婷掐我的胳膊,“什么时候了,你还笑。” 我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厉害了,把郭玉的举动早就猜的透彻。连她扔东西我都预先看到了。哈哈。 王八慢慢的把地上的蜡烛都捡起来,一根又一根的看着。 看了好大一会,对我说道:“疯子,你开心个什么哦。” “怎么啦?”我听见王八这么说,难道曾婷家里真的要出事。 “你和你父母梦见老屋浸水,是好事。”王八说道:“证明你家要进财。水,在五行中,是主财的。” 曾婷一下子就放松了。 “可是——”王八说道。 “你他妈的能不能不要可是可是啊……”我骂道。 王八说道:“我看了蜡烛了,曾婷有可能要走。” “走?”我连忙问道:“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王八把我的手从他衣领上打掉,“不是坏事,是好事。” “你倒是给我说清楚。” 王八说道:“蜡烛我刚才又看了一遍,畜卦和履卦相连了,蛊卦和临卦也连了,单了一个颐卦……” 我明白了,这个我也懂一点,这几个卦象解释的很明白,曾婷家里要有个下辈出远门,利东方。可她家只有她一个女儿。 “婷婷,你爸爸有没有兄弟姐妹?”王八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没有,我爸爸刚出生,爷爷就被拉壮丁去了,爸爸是爷爷奶奶唯一的儿子。是奶奶拉扯我爸爸长大的。”曾婷答道:“爷爷当兵,就再也没回来。” 王八若有所思。对着我说道:“疯子,如果婷婷要走,你别阻拦。” “你在瞎说什么?”我说道:“没凭没据的……” “婷婷走了,她的命就变了,会变的很好。”王八低声说道:“你别耽搁她。” 我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向曾婷看过去,曾婷楚楚的站在一边,把我和王八看着,估计她听到了王八说的话。 也许人在这个世上活着,还真得信命不可。曾婷一家人做的怪梦,被王八看准了。曾婷的幺爹,找到了曾婷的父亲。 当曾婷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以为她又在跟我扯淡,笑话她撒谎都不会,她自己都说过,他爷爷只生了他父亲一个儿子就被抓去当兵去了,而且再也没有回过家。从那里冒出来个幺爹。 曾婷跟我解释,他爷爷当年刚被抓去当兵,就遇到了国名党打败仗,他爷爷懂一点乡间的土方,随军当了医生。没有上前线,就跟着国名党,到台湾。到了那边,开了个跌打的诊所,几十年下来,也小有积蓄。并且在那边结婚成家,给曾婷生了一个幺爹,一个姑妈。生前想回来认亲,却没能如愿。临死前交代她幺爹,要回老家找他曾婷的父亲。他幺爹这几年,就只是在湖南老家打听,可是曾婷的父亲很早就出来了,把她奶奶也接到宜昌很多年。他幺爹直到现在,才打听到曾婷父亲的下落。 老爷子给曾婷父亲还留了点遗产,折成人民币,有个上十万块吧。这个可真的应了王八所说,他家里会进财。 这些都是小事。关键是老爷子留下来的诊所,被曾婷的幺爹一番打理,成了一个私人医院,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曾父和郭玉当然希望,让曾婷的幺爹把曾婷弄过去,刚好曾婷是卫校毕业。可以到那个私人医院帮忙干活。 一切都丝丝入扣,顺理成章。 我听了曾婷的这一番话。我还能说什么。问她什么时候跟着他幺爹过去。 曾婷说,办手续要半年或是更长时间。但她幺爹已经答应了,先让她去香港呆一段时间,读几天书。等办好了,就去台湾。 我问曾婷什么时候去香港,她说很快,去香港的出境证很好办。 然后二人无话。默不作声的做了顿饭吃了。饭吃到一半,曾婷突然骂起来:“你就没什么好说的吗?” “说什么?”我故意装糊涂。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走,”曾婷哭了起来:“你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 我故意摆出个冷漠的表情,“你电视剧看多了吧,做出那些缠绵不舍的肉麻事情,又有什么用,你去那边是好事,我怎么会阻拦你,再说了,我要你不过去,你会答应吗?” 曾婷把手中的碗筷劈头盖脸的朝我扔过来,“你永远都这么没出息!你怎么知道我就想过去。” “你家里人都在给你办出境手续了,我还能说什么。”我冷笑道:“你留下,我们就能在一起吗,我穷的叮当响,你妈会让我娶你吗?” 我不想和曾婷吵架,我和她没几天相处了。可曾婷好像不明白这些,拼命的跟我吵,说我没出息。 我摔门而去,走到街上。看着街上来来去去的行人。心里空荡荡的。我的最好的哥们,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当什么神棍,而且渐行渐远,和我已经非常疏远了。可老天爷还不够,把曾婷也安排走了。 我突然发现自己真是个废物,身边的人都有大好前途。偏偏就是我,注定要这么倒霉。我看不到我的人生到底有什么希望了。 我买了瓶酒,坐在江边的护堤上,把酒喝了一半,抱膝把长江看着。 长江上船只密集,灯火一片,对岸的连绵大山,在夜色里影影绰绰。我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心里沮丧无比。我忽然觉得心里一点依托都没有了,难道这就是孤单的情绪吗。以后连个跟我吵架的人都没有了。 我忽然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我向王八的公寓走去,进了门,看见王八和董玲两个人的脸色也不好看,估计也是吵了架。是的,王八马上就要成为专业的神棍了,听他说过,赵一二马上就要退休,西坪的屋子也要交给他。王八当神棍,董玲也没戏。看来还有人,和我一样处境。 王八正想问我找他做什么。我开门见山,问道:“你算蜡的时候,念的祝融咒是什么,我想知道。” “你不是不愿意学这些吗?”王八笑着说。 “快告诉我!”我大吼。 王八慌忙给了我一张纸条。我转身就走。走到路上,打开纸条,把上面的咒语看了一遍,就记住了。 “灯烛油火,天明地明人明,上天入地点烛火,灯火通明,洞彻玄机,左明十四,右明廿九,九牛回旋,铁车车转。” 就这么几个字,太简单了。我等到晚上十点多才回去。我估计曾婷今晚还是要去上班的,她还有一干姊妹,要去道别。走到家门口附近,找了个小卖部,要买一百五十根蜡烛。可是我身上只有六十多块钱,怎么都搜不出缺的十块钱。幸好老板认识我,我经常找他买烟的。 老板对我说道:“好说,好说,你明天再给也不迟。” 我看着老板慈善的脸,恨不得找个墙撞死算求。 回到屋里,曾婷果然不在。 我把蜡烛全部放在地上,一根一根的仔细放好。 王八都能学会算蜡,我也肯定能行。我要看看,我和曾婷到底有什么转机没有。诡道也真是邪门,算个运程,都要请鬼。其实我可以用别的方法来算,可是我现在就执拗的认为,既然王八能用看蜡算出曾婷的家事,那么我也要用看蜡来看。我很想知道,我和曾婷是不是真的就这么散了。 我知道我在赌气。可是还是忍不住这么做。我却忽略了一个事情:王八已经跟着赵一二学了一年多了,赵一二才教他看蜡。而在在一年里,王八已经学会了多少法术啊。 我开始点蜡烛,嘴里念着请魂的祝融咒,点的很顺利,我不知道,只能点十七支。 看蜡是很凶险的巫术。每多点一支蜡烛,就会多开一道阴门。这个事情,我事后才知道。 不知道厉害的我,一口气点了三十多根蜡烛,我心里还在庆幸,今天的蜡烛怎么这么好点,难道我真的比王八更适合干这一行吗,我可比王八点的容易多了。 点到五十多根的时候,我知道我错了。 屋里的地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开始湿漉漉的,湿气还在上升,我站起身一看,地面上覆盖了一层白色雾气,我连自己的脚都看不清楚。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明白,我肯定是做错什么了。屋里的地上到处都是蚯蚓,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昆虫,在地上爬来爬去。我看得肉麻。 “咕呱——”我循声看去,竟然还有青蛙。 我又闻到了浓烈的土腥气。我知道,这个腥气,就是阴间的味道。 所有的蜡烛都燃了,不是一下子燃起来的。我看得很清楚,是一根一根,自己燃起来。我看得入神,忽然蜡烛的火焰大盛,这不是蜡烛火光的火焰,倒像是煤气灶的火焰。 火焰是蓝绿色的。 窗外忽然一片黑暗。屋外的人都开始抱怨起来,“怎么停电啦……对面街上怎么不停……是不是变压器跳了……” “喵呜……喵呜……”一群夜猫在屋顶上惨叫。声音凄惨无比。 我还听到了小孩的哭声。 我知道我的处境了,想走出门去,可是我抬不动腿。我低头看去,发现好几个白森森的手臂,正把我的小腿拉着。那些手臂,是从白雾中伸出来的。 我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事情,那些手臂碰到我身体了,可是没有被烧灼,并且跟蛇一样,越缠越多。原来仅仅靠自己的命格,还是不能抵挡这些凶恶的鬼魂。我身上的罡火,第一次被阴气给压制住了。 我的背心在流汗,汗水流的很多,很快把衣服打湿。背后一片冰凉。一股寒意从后背透到前心。我看见一缕头发从我的肩膀旁边垂下,我瑟瑟发抖。 有东西在我背上。 地上的蜡烛由于猛烈的燃烧,全部化成了烛液,摊在地上,可是里面的蜡烛芯子,仍旧直立着,还在燃烧。 地上无数的人影,爬来爬去。我看清楚了,都是衣衫破烂的尸体模样,没有下半身,他们都是靠着手臂在地上刨动,飞快的在地面游移。 我不知道看蜡只能点十七根蜡烛。但我知道,我惹大麻烦了。 屋里没有任何声音,除了地上虫豸的索索爬动的声音。那些鬼魂爬的飞快,却没有任何声音。 我觉得我的身体好沉重,胸口烦闷,很想呕吐。 我想用手扯一下衣领,可是我发现我的手臂,看不见皮肤了,都是猩红的肌肉,里面蓝紫色血管嵌在上面,并且这红色的肌肉也在慢慢的变的透明。我隐约的能透过红色的肌肉,看到里面的桡骨。我的手掌,在我的眼中,已经是又纤细骨骼组成的骨架模样。我下意识的把手握成拳头,我看见那些细细的骨头,在我面前伸缩,聚拢成拳状。 我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阴森的场景。 我的脖子开始冰冷,胸口越来越沉重。我低头看去,我的身上也开始透明,胸骨里面的那颗心脏,正在有节奏的缩紧、张开、缩紧、张开…… 我的眼光透过身体,看到了后背,一个小孩子搂着后腰,小孩子的脸正紧紧的贴在我后面的脊骨上。小孩子的双眼紧闭,鼻梁两侧滴着鲜血。 我看得浑身战栗,因为小孩子的头顶上,还有一双胳膊也是拦腰把我给抱住。那双胳膊上,还有一双胳膊…… 我想大叫一声,却发现我没有力气吸入空气。因为,有很多煞白的手指,正紧紧抠着我的胸骨,让我无法正常的吸气。我的憋的越来越厉害。 我呼吸困难,清晰的听见丝丝的声音,那是我勉力在呼吸。 我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影,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出现的,它就这么没有征兆的出现在我面前。 这个是个背影,弯腰驼背的一个背影,我认识这个背影——草帽人。 草帽人的头向我扭过来,是的,是扭过来,因为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动作。仅仅就是把头转过来。可是草帽压的太低,我能感觉到她的头拧了一圈了,可看到的还是一个草帽。 我想看着究竟。 草帽人好像能理解我的心思,草帽的檐子慢慢向上抬起。 我又一次看到了草帽人的脸。可是不是以前草帽人的模样了。 草帽下面,覆盖的是一个蛇头,有着光滑鳞甲的蛇头。我吓的想把眼睛闭上,可是眼皮子闭不成,我挣扎着把目光看向地下。却又看见我非常不愿意看到东西,草帽人的身体从佝偻的腰身往下,是盘着的蛇身。 我脖子不听使唤的,慢慢仰起,我努力克制,却没有用,骨头在格格作响。我又和草帽人的蛇头面对面了。 我大喊道:“我不是故意不救你的,我没那个本事。” 蛇头什么都不说,我看见分在蛇头两侧的蛇眼,滴落下眼泪。我猛地明白,草帽人的儿子死了,那个没人照看的傻子掉到堰塘里淹死了。草帽人的怨气很重。 蛇头张开了,在昏暗的烛光下,我仍能看得清楚,阔大的上下颚,用不可思议的角度张开,上下各两个锋利的獠牙。最可怕的是,蛇口的上下颚的表面,都是漆黑的粘膜。 蛇口在我头顶试探,好像在思考,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够吞下我的脑袋。 “我不是故意的!”我无助的大叫起来。 我的头顶一片冰凉。然后是全身。好冷,现在我能清晰的看到屋子里所有的事物。满地的融化的蜡烛跟血液一样缓缓流动。烛光的寒意,湿润沁凉。 我看见了草帽人已经全部化为一条大蛇,紧紧的缠住我的肉身。屋里还有很多厉鬼,都挤在一旁,把我看着。 我明白了当初王八走阴的困难。这种恐惧。超出常人能够忍受。而且要看蜡,不是我想象的这么容易,招来这么多鬼魂,却没能力镇住,的确不该随便尝试。 我看到了那些摇摇欲坠的火光,有种念头,不需要去思考的念头升起,完全就是我天生就知道的一般:这些鬼魂,都依仗着蜡烛火光的支撑,才能勉强挤到人世。 我悄悄的把旁边的一个烛火给吹熄。轻轻的吹了一口,那根蜡烛芯就熄灭了。鬼魂中的一个发出尖啸,白影消失在空气里。 所有的鬼魂都注意到了这一点,向我拥过来,除了缠住我肉身的草帽人——不对,她现在已经是条蛇。 草帽人本来就是蛇。 我又吹灭了一支蜡烛。 可那幽幽的白衣长发的鬼魂,挣扎着不愿意消失。 “回去”我心念一动。一只黑色的手掌从地底蓦地伸出,揪住鬼魂的头发,把鬼魂狠狠的拉扯,白衣鬼魂叫啸这,撕扯着,不过仍旧被拉入地板下。 原来,我根本就不需要学习看蜡,这个本事,也许赵一二都不具备。我根本不需要去看什么蜡烛的卦象,我可以直接去问。 我把我的手掌举在我身前,五根指骨顶端,都冒着火光。地上的蜡烛全部都化成了液态,变成了黑色的粘稠半凝固的膏状。 我不需要去吹了,我摆了摆手。那些鬼魂都发狂地往黑色的粘液里钻下去。和地下的粘液溶为一团。那只黑色的大手,在粘液里里来回的摸索,只要抓到一只鬼魂,就扯下去。 我不再理会那在粘液里挣扎的鬼魂。 我看着缠着我肉身的大蛇,她现在慢慢的松开,又是那个奄奄一息的老太婆,戴着草帽站在我面前。 “你还不能走。”我没有开口,可是我能把这个意图明确的传递又给她。 “其实你已经知道,”草帽人手指着地下:“你迟早要去,他们等着你……” “他们是谁?”我在问,但不是用嘴。 草帽人嗤嗤的笑起来,慢慢的在我面前消失。 我看到了曾婷在一个阔大的图书室里看书,宽敞明亮的教室。曾婷看的无比专注,我能看的清楚,书页上是一排排的英文……王八在一个漆黑的山地里,大喊道:“我就是王抱阳,你们看好……”,螟蛉在王八的手中化作熊熊燃烧的火焰。 我甚至看到了赵一二,他在一张椅子上安详的坐着,眯着眼睛,我想看得更清晰点,可赵一二的身影化在浓雾中。 “为什么!”我对着草帽人的方向大喊,我回到了我原来的位置,身上又开始沉重起来,我能感受到身上刚才被草帽人缠绕的压力还没有消逝,肌肉还在紧张的抽动。 “为什么是我?”我喊了出来。 一阵冷风从身后吹过来。我向后望去,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是曾婷。她吃惊的看着我,脸色呆呆的。 “你看见了?”我问道。 曾婷仍旧靠着门站在,身体发抖。 我向曾婷走过去,用手去拉曾婷,“你能不能不要走,我会努力挣钱,我答应你,我不再这样得过且过,你别走好吗?” 我的手刚刚接触到曾婷的手臂,曾婷尖叫起来,把我的手狠狠的挣脱。大声喊着:“你别过来。” “你看到什么了?”我故作轻松的问道。 曾婷慢慢地往外退,手指着我说道:“求你了,别过来。” 我站着不动,曾婷推到门外的路上,转身就跑。我慢慢地扶着门框坐下来。看见脚边有一袋东西,我拿起来一看,是曾婷买的一袋鸭脑壳和卤蹄髈。 我把这袋卤菜,抓在手里,狠狠的往屋里那摊蜡烛黏液扔过去,大声骂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 我独自一个人在屋里呆着,身上被无尽的孤独笼罩,我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咒骂,用无比恶毒的词语咒骂,我诅咒草帽人,诅咒刚才的那些鬼魂,诅咒那些诡异未知的东西。我又开始骂罗师父,骂金仲,后来开始骂王八,骂郭玉,骂得兴起,连赵一二都骂了。 我骂得累了。一动不动,心若死灰。从此以后,我就真的是一个人了,在这世上,就只有我孤单的一个人了。没人会同情我这个送牛奶的。从此以后,我在旁人的眼中,只是和牛奶有关的机械性的概念而已。客户只会在早上看见牛奶没有送到的时候,才会想起我。公司里的经理,只会在发那几百块薪水的时候,才会在花名册上看见我的名字。 不再有人会有兴趣知道我的喜怒哀乐,不再有人会听我说话,哪怕是我胡说八道。 我无奈的发现,我没人会再理会我了。这世上,不再会有人试图靠近我了。 无边无际的空虚,慢慢的侵蚀我的心灵。我连哭泣的冲动都找寻不到。 原来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不是鬼魂,不是那些诡异的巫术……而是寂寞。 我从董玲那里打听到了曾婷的火车班次。在曾婷进入候车厅的时候,当天给她父母道别之后,我走到了她的视线中。曾婷看了我好长一段时间。向我招了招手,我明白,她不会在我生命里出现了。 看着曾婷拖着行李箱,顺着人流走进甬道。 掏出烟点上,走过火车站前的广场,在台阶上坐着。前方繁华的云集路,车来车往,国贸和商场人流如织,行色匆匆的旅客,在台阶上行疾疾行走。 我苦笑起来,这一切,都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我只是一个被彻底遗忘的人。 远方的血红落日,正在绵延的群上上,露出那么一点最后的光晕。 (看蜡完) 凿船 知道凿船这个秘术,来源于我听说的一个我所认识的人发生的事情。 宜昌的地理形态比较特殊。宜昌市的西面海拔较高,都是山地,是大巴山脉的延伸。但是东边挨着江汉平原,地势平坦,枝江宜都当阳这三个市,除了部分丘陵地区,基本上是平原。 既然是平原,当然湖泊众多。湖泊都不大,甚至称不上湖泊,大点的就是水库,小点的便是众多的堰塘。宜昌市内以前也有很多水系,我小时候就见过很多堰塘,但是现在这些水系都随着城市的扩张,消失在林立的钢筋混凝土森林里。比如南湖,现在还有这个地名,但是到那里找这个湖呢,原址上早就起了宜昌比较出名的高档小区。刘家大堰,可是一滴水都看不到了。 不扯远了,我所知道的凿船的事情,发生在五六年前,在宜都的一个乡下。 我认识的那个人,姓吕,他有在单位有几个要好的同事。单位是个勉强维持的国有企业,效益不好,但还能发的出工资。工作却很不是很累。所以几个朋友就经常在一起,聚会,大家拖家带口的,在某个人家里打打牌,然后在一起在家里吃顿饭。很寻常的娱乐方式,相比在餐馆里大吃大喝,再到ktv或是酒吧潇洒,这是很平民的休闲方式。 同事里面有个人,姓辛,他的家在宜都。那年的夏天很热,大家就商量好了,在双休的时候,到了那人宜都乡下的家里。 星期六打了一天的麻将,星期天,就说去附近的水库去钓鱼,游泳。这是个老水库,由于地处偏僻,几十年没有什么改变,没受到什么污染。到现在水库里都鱼类丰富。 男人们都是会水性的,到了水库边,一看到水库水波清澈,当然都忍不住下水游泳。女人们就在岸上纳凉,照看衣物。 男人们在水里游泳,岸上的女人看着他们游得远了,就叫喊他们别游得太远,毕竟水库的水深,怕出意外。 我认识的那个老吕,喜欢在水里面扎猛子。他没有游太远,就在离岸二十米左右的地方游。他游到一个水草比较多的地方,就故意游远了点,在自然环境下游泳,是要回避水草远一点的。一个是怕水草缠住自己,一个是水草丰茂的地方,一般比较邪门。 可是水库的水太清澈了,老吕看见水下面,模模糊糊的有个金色的东西在闪光,而且那个物体的体积还不小。 老吕就连忙招呼朋友们来看。 其他几个人连忙游过来,都看见了水下有东西。于是老吕就换了一口气,深深的潜下去,去查看。那个地方的水域,并不是很深,也就两米左右,三米不到。老吕很轻松的就打探清楚了。原来水里沉了一条小渔船。 老吕上来,连忙把自己在水下看到的东西,告诉大家。 大家都很兴奋,运气真好,出来玩,还能捡条船。于是又有几个人相继潜下去,游上来之后,更开心了。这条船是个完整的好船,一点破损都没有。这条船捞上来,至少可以卖几千块钱。大家高兴坏了。于是大家都上岸,商量该怎么把这条弄上来。 最后决定,姓辛的那个当地人去水库别的地方找船,老吕去辛家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打捞工具。大家合计好了,说干就干。 老吕和辛家的人较熟,马上就骑着摩托车去辛家。老辛就去水库最近的那家承包水域养鱼的人家借船。其余的人都在原地等着。 老辛毕竟是当地人,很快就借来了船。可是船的主人,在水面上看了一会,突然变卦,说不干了。大家问他为什么,他却什么都不解释。 最后达成协议,只是借他的船,不用他出力,等卖了沉船,分给给他五百块钱。那个船家,开始还不愿意,说这个地方很古怪,但是到底哪里古怪,却又说不上来。 最后他先不要动,等他回去问问家里的老人再说。然后就走了。千叮嘱万嘱咐,千万不要在他回来前妄动。 可是不一会,老吕驮了几条链子来了。大家左等右等,那个船家老是不回来,就不愿意再等。 反正大家水性都好,离岸又不远,能出什么岔子呢。 于是选了三个水性好的,带链子下去绑船,打算绑好了,用水面上的船把沉船拉上来。其中就有老吕。 他们下去之后,发现这个沉船是被十几个大铁坨子给压住的。每个铁家伙至少百把斤,这几个铁疙瘩,加起来至少有一千多斤,捞起来后,当废铁卖,也能值不少钱。大家更兴奋了。 老辛连忙上岸,骑摩托车去附近的镇上去找货车。 其他的人,就又下水去,把那些压在船上的铁器,往船下一个一个的掀。然后用铁链子,把船身慢慢绑住,再挂到水面上的大船上,上了船,发动马达,开始把沉船往上拉。 就在这个时候,岸上的小孩就开始哭起来,女人也觉得不对劲,叫他们别干了。说水变颜色了,本来清亮的水,现在变得黑漆漆的。 可是男人们都兴奋的要命,那里还管的到这么多。人多手杂的在水里面折腾,不停地下水去打探沉船松动没有。 闹腾了几个小时,沉船都没有拉上来。大家都在纳闷,这个船又不大,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拖不上来呢。 于是又下水去看沉船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正在混乱的时候,那个承包水域的渔船船主来了,看见他们已经在动手捞船,叫苦不迭,连声叫他们住手。 大家都觉得奇怪,问他为什么。渔船的船主就大声对着他们喊:“这个船不能捞!” 听见船主这么紧张的喊,大家连忙住手,站在船上问,“到底怎么回事。” 船主就喊道:“这条船绝对不能捞,这条船是被治了的!” “船怎么会被治呢?”捞船的众人还在追问。怪事就出来了。水面上的那条渔船,虽然马达在轰鸣,可是船不仅没有把水下的沉船拉上来,渔船自身,反而慢慢的被铁链往下拉。 大家都慌了,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老吕和其他几个水性好的,胆子大,不甘心,又下去看个究竟。可是水面上的渔船已经被拉到水面下一半啦。 所有人都才明白过来,这个船太蹊跷了。 纷纷都往岸边游,一时间都慌了神。等大家都上岸的时候,水面上的渔船已经完全被拉下去。这个场面很恐怖,我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后来听当事人叙述,那个船就是一点一点的被扯下水去,铁链子拉的嘎嘎作响。这要多大力量才能做到啊。 岸上的妇女小孩都吓的大哭。男人们也都吓呆了。都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渔船的主人就不停的埋怨他们自作主张,不等他回来。等大家都回过神来,才知道大事不妙。因为他们发现,老吕不在岸上。 有两个人说,明明看见老吕和自己一起上的岸啊,可是其他的几个又说,没有看见老吕上岸,以为他先上岸了,所以没注意。 这下大家都知道大难临头,特别是老吕的老婆,坚持说老吕明明上岸了的,可是刚才看见水面的船被拉下去太赫人,就光看着船被拉下水了,没注意老吕去那里。也许是上厕所去了吧。也许是回老辛的家里找捞船的工具去了吧。 所有人都不知所措,这个时候,又一个灾难性的消息传来了,老辛的家人也到了水库边,看见他们,嚎啕大哭。 大家一看,吓的厉害,连问都不敢问。 老辛的家人,泣不成声地对他们说道,老辛刚才骑摩托车到镇上,骑得很快,跟在一个拖木料的车后面,那辆车的后板厢突然就掉了一根大木方下来,正砸在老辛的身上。 众人连忙问,老辛怎么样了,老辛的家人就说,老辛现在在宜都的人民医院,已经断气了。 大家连忙问老辛的家人,来的路上看见老吕没有。老辛的家人,就说没有啊。 大家都吓的发炸,老吕的老婆就发狂的哭起来。 于是大家分作两路,一半的人去医院看老辛。一半的人留下继续找老吕。 那年是九五年,一直到今天,老吕都没有找到。 老辛躺 老辛躺在医院的院子里,身上血肉模糊。医生看见他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作抢救的打算,他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后来我听说了这个事情,我见过老辛,但不熟。但是我和老吕很熟悉。想着曾经和自己认识,并且打过交道的人,就这么无缘无故的死了失踪了,总觉得很没来由的诡异。 我后来有机会,问过懂道行的人,是否有治船一说。 那个人,把我看了好久,问道:“你从那里听说的。” 我没敢把老辛和老吕的事情告诉他。 那个懂道行的人,连忙对我说:“千万不要对治过的船打歪主意。” 我说要是想把那个船捞起来,会怎么样? 懂道行的人说道:“你不会的,不然你现在不会站在我面前。” 我问他到底什么缘故。 他说:“你说的那个沉船,是治船的一种方法,也是最邪最凶的一个方法,叫凿船。” “动了凿船,会怎么样?”我追问。 “若是捞起来了,麻烦就大了,当初治船的狠人,和当初被治的船有关的人,全部都要出事。”懂道行的人又说道:“所以没有谁愿意去凿船的。至少我是不去干的,太伤阴德了。风险太大,敢这么做的,必定是非常厉害的狠人” “那要是没捞起来呢?”我问道。 “那就好点,最多死个几个人而已。” 我看着他竟然把死几个人说的这么轻松,不禁愕然。 那个懂道行的人看出我的心思,对我说道:“你要是知道有这种沉船,千万不要去捞,也不要别人去捞。当初这个船之所以被凿,就是因为这船本身,太邪门。不得不治的。而且凿船的狠人,用的法术也特别邪,都不好惹。” 我听的汗津津的。 老吕的老婆到现在还在到处打听老吕的下落。 其实大家都知道老吕的下场了,可是都还在安慰她,“说不定,老吕就回来了。” 我也安慰过她,但是没敢这么说,我只是说,死生有命,把女儿安心的带大才是最重要的。 我心里其实在想,“若是真的老吕回来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更恐怖的事情。 雄守宫 先讲个笑话。 有两夫妻,蛮搞笑的两口子。一天,丈夫要出差,时间不长,两三天而已。临行前,夫妻二人都不放心对方的忠贞,总认为对方会趁此机会做出出轨的事情。 两口子也直白,相互表达出对对方的不信任。然后一起想了办法,来考验对方。 妻子在丈夫的家伙上画了个猴子;丈夫在妻子的私处画了个鸭子。这方法挺好,谁要是沾花惹草,红杏出墙,画的图案,就肯定会被蹭掉。 然后夫妇二人,放心的道别。 可是夫妻两个都耐不住寂寞,丈夫在外面找了小姐,妻子也在家里约会情人。丈夫事后,用笔在家伙上重新画了个猴子。妻子也和他一样的做法,自行画了个鸭子在下身。 他们之间的不信任看来不是莫须有的。 三日后,丈夫回家。夫妻两个人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对方私处的印记。 妻子检查丈夫的家伙,一看,就大骂:“在外面胡搞了吧!” 丈夫矢口否认,“怎么可能,你看画的猴子不是还在吗?” 妻子揪着丈夫的家伙,指着上面画的猴子骂道:“当初猴子脑袋是向下的,现在猴子脑袋向上。” 原来,妻子画的时候,当然猴子脑袋朝肚皮,丈夫自己画的时候,猴子脑袋肯定要朝上了。这样画,才顺手。 妻子抓住把柄,把丈夫骂的狗血淋头。 丈夫还在狡辩:“猴子么,当然要爬树啦。” 丈夫不甘心,也要检查妻子。不看则已,看了,丈夫也叫起来,“我才走三天,你就在家里偷人。” 妻子心虚,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丈夫指着妻子下身的鸭子说道:“我画的鸭子,头朝左,可是现在鸭子的头朝右了。你怎么解释。” 这也是画画顺手的问题。习惯性的把鸭子头画在自己左侧。 这下,丈夫得意了,看妻子怎么解释。 妻子的话差点让丈夫吐血:“就准你的猴子上树,难道不准我的鸭子过河吗?” 呵呵,在讲荤段子了。 回到正题,讲守宫砂的事情吧。其实守宫这个事情,是很隐秘的医术。史书的确有记载,但只是在皇宫贵族有关的记载里有描写。 怪不得现在的很多广告,都拿皇帝说事,一些秘方,的确是很神奇的。 守宫不是什么医学名词,其实就中国古代对壁虎的称呼。把小壁虎捉来,养在特制的陶罐里,不见天日,喂食丹砂,有的壁虎吃不了丹砂会饿死,就挑出来。能把丹砂当食物活命的,就渐渐长大,丹砂含汞,日久天长,壁虎的血液里汞的含量多了,身体就呈红色。 当壁虎全身赤红的时候,就再捉出来,放在太阳下暴晒,壁虎晒干后,捣成粉末。然后在幼女来天葵之前,在手臂上用银器割一个小伤口,把晒干的壁虎粉末放入。等伤口愈合,皮肤上就保留鲜红的印记,跟瘊子一样。 也许壁虎的血液里有某种物质,很容易受体内荷尔蒙的影响。当女子和男人交合的时候,身体的荷尔蒙会比从前分泌旺盛。于是壁虎粉末就因为这个原因消失。 这就是守宫砂的医学解释。其实看懂了也不觉得稀奇,跟种痘差不多。几千年来,这个医术,始终在宫闱里使用,并没有在民间流传。因为养守宫的成本很高,因为丹砂在古代都是天然得取,是很贵重的,炼丹的术士更是会拿炼制出来的丹砂漫天要价。所以在民间,很少折腾这些无聊的事情。 只是到了现代,经过港台的小说家的一番宣传,守宫砂才尽人皆知。 武侠小说里,那些出身贫寒的侠女,动不动就把手上的守宫砂亮出来给读者看,更是无稽之谈。守宫砂其实是身上很隐私的印记,绝不可能就随便让然看到。 金庸大侠对守宫砂情有独钟,印象深的就是李莫愁看见小龙女的手上没有守宫砂了,认定小龙女和杨过有一腿。 李莫愁自己的守宫砂到死都还在,还有周芷若,和宋青书结婚了,在少林寺打架,一不小心,还把胳膊上的衣袖撕破,让旁人看到自己手臂上的守宫砂。 金庸描写的守宫砂都是一个方式:衣袖也已扯落,露出一条雪藕般的白臂,上臂正中一点,如珊瑚,如红玉,正是处女的守宫砂。 看来我无比崇拜的查大侠,是个守宫控。 毕竟金庸讲究的是古风道义。免不了受重男轻女的影响。 可是其实我们的老祖宗,没这么偏心,只对女人有这种类似于贞操带的限制。 还有一种秘术,和守宫砂对应,就是雄守宫。 看名字,就知道,这个雄守宫,是用在男人身上的。 不过这个秘术,在正史上没有记载,野史也出现的很晚。估计是外来的东西。 虽然用守宫的名称,但不是用壁虎为材料制成的。当然在运用的时候,会加入一些荒诞隐秘的仪式。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制成的雄守宫,根据分析,应该是某种植物神经素。 中国古代男人一夫多妻,当然这也是有钱人的权利。我现在巴基斯坦,这个国家法律允许一夫多妻,但普通的穷人,也只能娶一个老婆。娶几个老婆的都是有钱人。 古时候的有钱人,也有很多是怕老婆的,这个很寻常。于是我看到一则野史上记载的,一个名士怕老婆,可是老婆不生育,于是娶了偏房,既然开了口子,就一发不可收拾,又连续收了几个妾室。 正房就不愿意了,表面上不能说什么,可是用了阴招,雄守宫。 我不知道,雄守宫到底是怎么施展的。但是,效果比守宫砂厉害,处女和男人房事后,最多就是守宫砂消失了。可是雄守宫,药力蛮凶猛,会要人的命。 我看到的那个轶事里,那个名士被正房施了雄守宫,就只能安安分分的听从正室的安排,望日该到那个妾屋里同房,既日该到那个妾屋里同房,被大老婆控制的死死的,疏无乐趣可言。在外沾花惹草更是奢望。 他和同榜(他是个进士)某日一起到瓦舍去潇洒,席间大家饮酒作诗,一旁的青楼女子也附庸风雅,一时风月无边,畅快淋漓,酒喝得多了,名士和一个女子眉来眼去,相互倾慕。那个女子是一名妓,按照大家平时看到的明清小说的说法,就是那种琴棋书画,作诗唱词,无一不精的那种尤物。名士配佳人,在别的书上,当然又是一段佳话。可是个名士没这个传奇经历,因为雄守宫。 当晚,那个名士和名妓同床共寝,可是半夜,两人同时暴病,经医工治疗,两人都阴亏,终身不能房事。至于如何阴亏法,书上没说,我也看不出端倪。 这个事情,我想了好久,都想不出那个雄守宫,到底为什么这么厉害。让人阴亏,还后果如此严重。 后来我的一个朋友,他是个医生,给我说了一个见闻,我才明白了雄守宫的到底是怎么样的厉害。 那个医生说,那天他值班,看见一群人,用一床被单裹了两个人到医院里来,急急忙忙的往急诊室里送。 大家开始还不知道什么事情,可是看见被单里是两个纠缠在一起的年轻男女,而且送他们来的人,都努力抑制着脸上的笑容。就大致知道什么怎么回事了。 那个医生朋友说,当时那个女人倒是不做声,可是男人却鬼哭狼嚎的喊:“医生,救救我啊,我受不了啦。” 我听了就哈哈大笑,对那个医生朋友说:“肯定男人被施了法术,绝对是雄守宫。” 因为医生的说法,和我猜测的差不多,那个年轻男女是一对野鸳鸯。两人偷情的时候,正到浓情蜜意时,男人的那东西忽然就死死地被卡住。怎么也挣脱不了。 时间长了,淤血的厉害,疼痛不堪。女方也受不了。没办法,只好求人帮助,送到医院。 听说这种事情是很凶险的,有可能男女双方都会暴毙。 我和医生朋友相互这么一说,都笑的喘不过气来。 那些担心老公花心妻子,不妨试一试雄守宫这个方法。但是到那里去找这种东西,我可不敢透露,不然到时候被人记恨,走在街上挨砖头。 同学聚会 刘震大学时候,和三个兄弟很要好,其中一个姓马,一个姓屈,三个人在一个寝室住了四年,关系好的连内裤都不分彼此。小马喜欢惹事,一喝酒就喜欢发酒疯,刘震和小屈没少为小马跟别人打架。和他们关系好的还有个叫孙月的女生,平时也是大大咧咧的,跟个男人一样和他们在一起玩。除了没和他们住一个寝室,平时喝酒打牌逛街都在一起。 刘震一直都暗自喜欢孙月,可是刘震发现自己的好哥们小屈也跟自己有一样的心思,就迟迟不敢有所作为,并且孙月跟个男孩一样,毫无心机的样子。四个人跟兄弟一样的亲热。刘震处在这种环境下,更不敢表白了。 一晃四年就过去,到了拿毕业证那天晚上,四个人在学校的操场上拿着酒瓶喝酒,边喝边哭。一想到第二天就要各奔东西,四年的友谊即将烟消云散,不禁惨然。 四人喝了酒,心情沮丧,小屈就拿着吉他弹起来,弹得是当年学生中流行的《青春》和老狼的《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大家随着吉他的曲调,唱一唱,哭一哭。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天亮。 这时候,小屈就说,大家分开是不可避免了,这个事实,总是是要面对的。大家还不如现实一点,接受吧。然后小屈就说,干脆这样,四年后的今天,我们在这个操场聚会。大家一定要把这个日子记住,到了四年后的今天,就算是在天涯海角,也要赶来聚会,一定不能失约。在这四年里,大家都各自打拼,不相互见面,到时候了,再见面的时候,看我们还是不是跟今天一样,没有改变。就算是人改变了,看看友情有没有变质。 大家一致同意。 然后各自收拾行李,结伴到车站。刘震的家距离读书的城市最近,所以最后一个离开的学校。 小屈最先坐车离开,小屈走的时候,还不忘惦念孙月,车开了还从车窗够出身子,对着刘震喊道:“震子,帮小月把行李送到她车上啊,她丢三落四的,就喜欢掉东西。” 本来大家都说好了不哭的,这下就又流下泪来。那些在一旁的旅客,看见这个情形,都忍不住唏嘘。 接着刘震又送走了孙月和小马。到了下午,自己才坐了回家的客车。 刘震回到家里,就忙着找工作,慢慢的适应社会,后来在家里混的不如意,一年后,就到上海去打工。在上海慢慢的站住脚跟。 在这几年里,大家也都相互通信,各自通报自己的情况。小马运气不错,考起公务员,在家乡的税务局上班。刘震最在意孙月的情况,在信中旁敲侧击,想探知孙月找了男朋友没有。孙月在家人的安排下,进了一个企业当文员。可是孙月的信中,从来没有说过,和那个男生走的很近,刘震就很安慰,觉得自己还有希望,所以一直没找女朋友。等着当初约定的那一天,一定要跟孙月表明心意。不再把自己的感情掩藏。 在第三年的时候,刘震接到了一个的电话,当时在办公室就哭起来。同事们都好奇的把他看着。刘震找了个借口,向上司请了假,买了瓶酒在寓所的阳台上喝的烂醉。 电话是小马打来的,只说了一句话就呜咽的说不下去,“屈子死了,尿毒症……” 刘震在凉台上,拿了两个酒杯,一杯倒给自己喝掉,另一杯就往地下倒,嘴里念着:“屈子,我们再也不能在一起喝酒了。” 刘震喝醉了,还在想着当年和屈子一起的情形,越想越伤心。毕竟学校和社会不一样。社会上的朋友都掺杂了太多的利益,嘴上说的都好听,最终到底,都是留着一条路,希望能相互利用。可是学校里的哥们友谊却是纯粹的友谊,干净透明,没有一丝杂质。关系好就是关系好,没有理由。每天里嘴上吵的厉害,相互日绝(宜昌方言:讥讽)对方,却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刘震想起当年一件很搞笑的事情,他的衣服晾在外面没收,下雨了,他又太懒,不想下床去收衣服。屈子就对他说:“震子,你个狗日的衣服还收不收的啊,妈的小月帮你洗了一个下午。” 刘震就说:“紧老子克(宜昌方言:不用管我),老子的衣服,想收就收。” 这时候寝室旁边的一个人就看不下去,对刘震说:“你也太不知道好歹了吧,屈子是好心呢。” 刘震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笑了一下。当时屈子反应好快,也很有趣,他扭头对着那个替他打抱不平的同学,飞快的说道:“干你屁事!” 刘震想到这里,不禁莞尔,可是随即有想到屈子已经死了,永远都看不到他了。悲从中来。 终于离那个约期越来越近了。刘震早早的就跟公司调休,五一都不休息,就为了争取拿几天的假期。离那个约期越紧,刘震却越来越紧张。他莫名的担心,当年的朋友,还是以前那个样子吗。如果大家,都变了,变得圆滑世故,在一起无关痛痒的打打哈哈,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岂不是尴尬。或是大家都很敏感,随着年龄的增长,相互间不再像从前那样没心没肺的坦诚,岂不是更加无趣。 刘震最担心的其实是,要是大家在一起,明明说好了是四个人,却只有三个人赴约,一个人却阴阳相隔,这个场面,实在是无法去想象。 还有,孙月若是告诉自己,她已经有结婚的对象了,自己会是什么表现…… 刘震整天里,就这样胡思乱想。 当初他们四人关系好,和别的同学就疏远些,毕业后,大家都为了工作奔波,也基本上没和其他的同学往来。刘震想着,如果是班级同学会,自己就不去了,但是和孙月和小马见面,那是一定要去的。 离约期只有几天了,刘震心里跟猫抓似的,心里无数次的幻想,和孙月小马见面的情形。大家会热烈的拥抱吗,还是相互含蓄的看着对方微笑,或是很不自在的聊一聊往事。还有一件事,刘震是非常肯定的,那就是,他们肯定会一起感慨屈子的亡故。 无论会发生什么,刘震想和孙月小马见面的心情,却愈来愈炽烈。 到了出发那天,是下午的飞机,刘震早上还在公司上班,他要尽量的节约点时间出来,以便和四年未见的好友多在一起聚一聚。他想提前一天到学校。刘震不喜欢别人等他,他更愿意等别人。 可是天不遂人愿,中午临下班的时候,老板突然通知他,有个临时的业务,必须要完成,这笔项目是刘震一直接手的,旁人无法帮忙。刘震后悔不迭,早知道,提前一天走了。 刘震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完公事。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多,离起飞还有一个小时。刘震算了算时间,到机场来不及了。打的看样子也不行,堵车也很严重,看样子要赶不上飞机了。怎么办,刘震想了想,干脆就去坐汽车,晚上上车,明天晚上就能到学校,刚好赶得上。想到这里,刘震就决定了。反正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去。 可是临走的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刘震接到电话,愣了半天没回过神。 电话是死去的屈子打来的。 “震子,是我啊。” 刘震一听到屈子的声音,他首先感到的亲切,但这个情绪只维持了一两秒钟,随即就是恐惧。 “你不是死了吗?”刘震想了想,虽然这么问,很不礼貌,但他还是问了。 “谁说我死啦,是不是马儿,他妈的到处给人打电话,说我死了……我哪里死了,你看我不是在给你打电话吗,你的电话号码,就是他告诉我的……哈哈……” 刘震一下子就坦然,说道:“马儿太他妈的喜欢开玩笑了,去年给我打电话,说你死了,得的尿毒症。” “他妈的,明明是他得了肾病,我笑话了他几次,说他肾亏,他就生了我的气,到处给人说我死了。他的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刘震说道,心里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其他人问问,害的自己自作多情的伤心了那么多天。可是刘震突然想到一件事,马上说道:“那为什么小月也说你死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小马在电话那头神秘的说道:“当初他们在学校就背着我们好上了,暗地里在偷偷谈恋爱,瞒了我们这么多年,他当然和小月商量好了联合骗你的。” 刘震说道:“那你们明天晚上到车站接我啊,谁叫你们离学校近一些。我因为工作的事情,赶不上飞机了,只能坐汽车,明天才能到。” “你这么忙,没事的,你晚一天来也行,我们等你。你就别坐汽车了,飞机改票不就行了吗?” “不行啊,上海过来的飞机,一个星期才两趟,再等,就是三天后了。我一定不能错过明天的时间。”刘震坚持道。 “你怎么这么倔呢。”屈子生气了,把电话挂了。 刘震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声音,心想,屈子还是没变,动不动就发脾气,看来这电话真是他。 刘震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想了想,又拨通了孙月的电话。 “小月,”刘震的声音有点紧张,自从公司给他办公室配了电话,他也很少用电话跟孙月联系,他们之间,还是以写信的方式居多。 “是震子吗?”那头问道。 “有个事情问你?”刘震说道:“屈子是不是没死?” “唉呀,这人!就是憋不住话,到临头了,还是给讲了。”那头的声音跟撒娇一样的笑道:“屈子根本就没死,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的,让你看见他了,吓一吓你。那是马儿和我跟你开的玩笑。别当真。你是不是很忙啊,要是忙,迟一两天来,也没事的。” “那好吧,你们可要等我啊。我看能不能买到火车票。现在不是春运,应该有明天的车次。”刘震心想,你们骗我,我也骗骗你们,到时候也给你们一个惊喜。刘震还是决定今天就坐汽车回去。 电话那头格格的笑起来:“这才听话嘛。” 刘震心想,妈的被马儿给忽悠了一年,不骂一骂他,心里不爽,于是给小马的单位打电话。可是接电话的是小马的同事,说马科长出去应酬了。有什么事情,可以留个口信。 刘震还是不甘心被骗,于是翻出屈子的来电,回拨过去,却老是忙音,没人接。 算了,不想这么多了。赶快去坐车要紧,刘震心里想着,小月和屈子说话的口气和当年一样,完全没有改变,看来这个聚会,不会像自己想的那么复杂。这么多天来,自己想的太多了。想着明天晚上自己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让他们惊喜一下,该是多好玩,算是报仇了。刘震不禁自己笑了起来。 刘震的运气很好,到了长途汽车站,刚好一辆去学校所在的城市的卧铺车还有半小时出发,而且还有票。刘震匆匆的买票上了车。 车在下午就出发了,比刘震想的还要早,看样子明天下午就能到目的地。刘震心情好了很多。躺在狭窄的卧铺上,心情愉悦。 车上了高速公路,开到江苏境内,就到了晚上。刘震看不到窗外的风景了,转而看着车内,一看大家都已经在睡觉了。刘震也想睡去,可心里激动,怎么都睡不着。老是想着三个好兄弟。 想到他们三个人竟然一起谋划着骗自己,真是太过分了。要不是屈子临行前,给他打个电话,明天真的见面了,自己吓的够呛,岂不是在他们面前丢脸。 刘震就想着这些,突然,他想到了一个问题,身体突然警觉起来。 刘震回想起来,他刚和屈子通完话,就给孙月打的电话,可是孙月怎么知道知道他很忙? 屈子没有时间这么给孙月打电话说他很忙啊。时间上,不对头。 难道屈子是真的死了,是死掉的屈子在今天挨着跟他们联系,并且是同时联系的。不然孙月不会这么肯定自己工作繁忙啊。 难道小月和屈子一样…… 瞎想! 刘震骂自己,没事做,瞎想些什么,自己在上海上班,好不容易混到今天,什么时候不是忙的跟条狗似的。自己在给孙月写的信中,那次不是说自己工作很忙,生活节奏紧张,不然混不下去。 刘震跟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后,心情马上就放松了。不管怎么样,明天大家都见面了,什么事情,不都水落石出。是的,还有小月和马儿的事情,竟然瞒着我这么久,那里把我当兄弟了。就算是知道我暗恋小月,怕我伤心,也不该这么做啊。我刘震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刘震想到这里,心里隐隐痛了一下。然后沉沉的睡去。 没想到坐卧铺汽车是这么难受,刘震一觉醒来,脑袋昏沉沉的,他睡在窗子旁边,太阳光刚好对着他的眼睛晒,晒的他眼皮子生疼。刘震想着,这车真是不好坐,晚上睡觉都不安稳,搞的人难受,刘震怀疑自己在晕车,就更不敢乱动了。强迫自己继续睡觉,心里想着学校,想着假死的屈子,想着欺瞒自己的马儿,想着小月……想着学校…… 刘震又睡着了。 没想到这一觉,睡得虽然昏昏沉沉的,但时间过的还挺快。到了傍晚时分,刘震就到了学校所在的城市。刘震下了车,下意识的想看看有没有人接自己,马上就想到,自己是骗他们提前到的,怎么可能有人会来接他。 于是刘震往学校走去。一晃四年了,刘震没有回过学校。看着城市的面貌改变了这么多,不禁感慨万分。刘震看了看天色,时间还早,他们三个人现在也许也在到学校的路上。到时候,看见自己,该是个什么表情。 刘震在路上走的很慢,他想多走一会,长途车站里学校也不远,几十分钟就走到了。看着身边熟悉的街道,想着当年四个好兄弟在这个城市里,度过了那么多美好的日子,这个回忆,实在是太温馨了。如果没有这段光阴,自己的生命,是否会有那么些缺失呢。 刘震走到一个湖边,这个地方当年大家很喜欢来的,马路和湖边是大片的草地,刘震的目光仿佛穿越了时光——柔和的冬日阳光下,自己坐在草地上,靠着树杆看书,不远处,小月和马儿在草地上追逐疯闹,屈子就站在湖边,静静的看着湖水。 不对啊,自己的回忆,怎么如此真实。刘震摇晃自己的脑袋,还真没看错,屈子现在不就站在湖边吗。 刘震看了好长时间,最终确定,那个站在湖边发呆的人,就是屈子无疑。 “屈子!”刘震对着屈子大喊道。 屈子慢慢转过身来,对着刘震张开双臂。刘震飞奔向屈子。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刘震拼命的用手敲打屈子的后背。 “你果然没死,你他妈的真的没死……”刘震把屈子的耳朵揪起,摇晃几下,然后推开一步,把屈子仔细的看着,屈子还是老样子,就是他,绝对是他。刘震高兴坏了。 屈子却没有刘震那么高兴,只是冷冷说道:“你呀,就是这样,干什么都是这么火急火燎的。” “你知道我今天还是会来?”刘震问道: “那还用说,”屈子说道:“我们四年都睡上下铺,你的德行,我怎么不知道。” “你是专门来接我的。”刘震笑着说:“小月和马儿呢,你见到他们没有?” “没有哦。”屈子说道:“我也是刚到,想着你说不定真的要今天来,就在这里等着你……你肯定要从这里过的。” 屈子说话还是那么慢悠悠的。而且还是老样子,不喜欢表露自己的情绪。刘震知道,屈子看见自己了,心情一定很激动,可他就是故意表现出这么个不太兴奋的情绪。 两人并肩向学校走去。刘震叽里呱啦的说着四年来,自己的事情。屈子就在静静的听着,屈子就是这样,从来都喜欢当个听众。 终于到了学校,学校里乱糟糟的,到处是喝醉的学生,有的在呜呜的聚在一齐哭。 刘震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今天,又是一批学生毕业的日子,他们的表现,和四年前的自己,是何其的相似。 刘震拉着屈子,向操场走去。 屈子却说道:“他们两个还没来呢?” 刘震一看,果然操场上,当年他们经常坐的位置,没有孙月和马儿的身影。 屈子说道:“反正等也是等,干脆,我们到老寝室去看看吧。” 刘震非常赞同,笑着对屈子说道:“我要去看看,当初我在床边的墙壁上画的那个画像还在不在。” “那个你在溜冰场认识的女孩啊。”屈子笑了:“见了一面,就回来说你们如何如何,好像找到了真命天子一样,还把别人的样子画下来了,我还说你,这么有艺术细胞,应该去当画家。” “可不是,”刘震说道:“我现在干的活,不就是跟艺术有吗?” “少来。”屈子说道:“你搞广告创意,就和艺术有关啊,省省吧。” 两人斗着嘴,就走到了以前的老寝室门口。 两人毫不犹豫,就走了进去,这里曾经他们的家,他们没有任何的生分感觉。 进去后,走到了当年他们床铺跟前。 看见两个男生在下铺喝酒。那两个男生看见来人了,那个戴着眼镜,满脸青春痘的男生就问刘震:“你有事吗?” “没事。”刘震轻声说道:“就是来看看。四年前,我们也住这个寝室。” “你们……”满脸青春痘的男生,有点诧异。 “你们在喝酒啊?”刘震看着床铺上,有几个空酒瓶子。 “是啊。”满脸青春痘的男生说道:“今天我们毕业了,大家都喝了不少酒。现在他们都出去了。” “王八。你的酒还没喝完呢。”另一个坐在床上的男生说道:“快来喝。就想和别人说话,想耍赖是不是?我帮你喝了这么多,你说话要算数啊,明天回宜昌的车费,该你出。” “是的是的。”那个叫王八的男生说道。 刘震把坐在床上的那个男生看着,说道:“你们是一个地方的人啊,那好啊,可以当一辈的兄弟,不用天南海北的隔那么远……” 可是坐在床铺上的男人不理会刘震,只是自顾自喝着酒。 “疯子,别人跟你说话呢。”那个叫王八的男生责怪他的朋友。 刘震笑起来,“你们一个是王八,一个是疯子。怪不得不合群。” 那个叫疯子的男生,竟然把身体侧了侧,背对着刘震和屈子,不看他们。 那个叫王八的男生对着他们说道:“不好意思啊,你们自便吧,反正我们明天也要走了。” 刘震微笑着说道:“你们继续喝酒,不打扰你们了,我们看看就走……” 刘震和屈子在寝室里站了一会。寝室比以前脏多了,当初屈子有点洁癖,喜欢收拾。可是看现在这两个活宝,估计不是爱干净的主。 刘震和屈子在寝室里走来走去,流连了一会。刘震还专门看了看自己从前床边的墙壁,看以前的画的那个女生的头像还在不在。 可是看见墙壁上脏兮兮的,那个女生的画像非常模糊,勉强有点印子,可是嘴唇上被人画了一圈胡子。那个叫疯子的男生看见刘震在注意画像,连忙眼光躲避。看样子这恶作剧是他干的。 屈子对刘震说道:“走吧,小月和马儿也该到了。” 刘震和屈子走出寝室。走了十几步,刘震心里忽然落寞无比,又快步走回到寝室门口,又把寝室看了一遍。 那两个男生估计喝醉了,正在争嘴。 “一个” “两个” “明明是一个!” “老子说是两个,就是两个!” 看着他们的样子,刘震不禁内心温暖,仿佛看见自己当年和马儿屈子无聊的时候斗嘴一般的情形。 刘震和屈子走到操场边,远远的看见小月和马儿站在草地上。刘震的内心翻江倒海,心里又变得空荡荡的,原来重逢的感觉,和离别的感觉是那么的相似。刘震激动的无以复加,脚发软,走好慢,好慢。刘震的身体好像轻灵起来,感觉自己跟在地上飘似的。 走向小月和马儿的这段距离,刘震觉得自己走了好久。 终于,刘震走到了小月和马儿的身边。他和屈子走的很轻。 刘震终于走到他们身边了,刘震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跟他们打招呼。刘震轻轻的对着小月“嗨”了一声。 小月看见刘震了,一脸的震惊。马儿也愣住了。 看见小月和马儿的神情,刘震开心不已,哈哈,吓到你们了吧,哈哈,也该我骗一骗你们了。 “你……”刘震对着小月说道,语气凝噎,“……还好吗?” 小月哭起来,泣不成声:“你……你不是说等几天的吗……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啊……” “今天这个日子,是当初定好了的啊。”刘震笑着说道:“我绝对不会失约的。屈子当初不就说了吗,大家一定要把这个日子记住,到了四年后的今天,就算是在天涯海角,也要赶来聚会,一定不能失约。” 小月突然身体一软,向后倒去,后面的马儿连忙扶住她。 “你们怎么啦?”刘震说道:“看到我们不开心吗?” 马儿抱着小月,也哭得厉害,对着刘震说道:“是的,我们当初约定的,今天一定要聚会。你们做到了。我们真是好兄弟!” “是啊!”刘震说道:“我和屈子早就来了,一直在等你们……屈子……屈子,快过来啊。” 可是屈子并不走过来,只是在刘震身后不远处站着,站着一动不动。 刘震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呆住了。 这不是刘震想看到的重逢场面,刘震想过了无数重逢的场景,但绝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气氛。 “屈子死了,尿毒症。”刘震想起了一年前马儿给他打过的电话。 “屈子在这里!”刘震大喊道:“他不就站在这里吗!” 马儿慢慢的说道:“震子,屈子死了,一年前就死了……”马儿脸上泪水滚落。 “屈子,你过来啊!让他们看看你啊,你明明没死,为什么他们要说你死了?”刘震也开始哭起来,“你过来啊。” 刘震扭头大喊。 可是刘震看到小月和马尔朝着他喊话的方向不停的张望。 刘震绝望了,他知道,小月和马儿看不到屈子。 刘震看到,小月和马儿的脚边,放着几根蜡烛和香火,还有一堆没有燃烧完的灰烬。 刘震看到屈子的身体在慢慢后退,刘震向屈子跑过去,喊着:“大家说好了今天聚会的,你不能走!” 屈子越退越远。刘震追不上了。 刘震又对着小月和马儿喊道:“你们快过来啊,快来看看屈子啊,他要走了,他为什么要走啊。” 刘震冲到小月和马儿面前,对着他们喊道:“屈子没死,你们告诉我,他没死!” “震子……”马儿说道:“屈子死了,没有骗你。” 刘震对着小月说道:“月月,屈子没死,你知道的,他没死,我们昨天还通了电话的,你告诉我,屈子没死的,是你们跟我开玩笑的是不是,你倒是说句话啊,你在电话里说,是想和我开玩笑的。” “昨天我们一天都在一起,”马儿说道:“我们昨天早上就回学校了,小月是不会和你通电话的。” 刘震猛的回头,又把屈子的身影看着,屈子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啊。 “你们一天都在一起……” “对不起……”小月把手伸向刘震,“对不起,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我不想伤你的心啊,我们在一起,都是兄弟,多好,是我错了……我们曾经那么开心。” “你们一直……”刘震问道。 “是的”马儿说道:“事到如今,我怎么还能骗你们,我和小月在学校就在一起了,毕业的这么多年,我们也是一直在一起……” 刘震狂喊道:“你们怎么能够这样!” 小月和马尔忽然双双向刘震跪下。 “你们干什么?”刘震惊讶的说道。 忽然刘震看到了地下的香火蜡烛的前方,放着两张照片,一张是屈子,屈子的戴着墨镜,一脸的酷像。 屈子是真的死了。刘震内心一片冰凉。 可是,可是,可是,可是…… 为什么还有一张照片。 刘震绕到纸灰的前面,仔细看着那张照片。 照片里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靠着寝室的栏杆,嘴里叼着根香烟,一脸的嬉笑。 这张脸好熟悉,好像在那里见过啊。 刘震看了一会,这不就是我吗! 刘震心里无端的好笑起来,这是我啊,这是我啊…… 为什么是我! 刘震身体飘了起来,回头一看,原来是屈子,是屈子扶着他,在慢慢的往天空上升。 “为什么?”刘震问道。 “我叫你不要坐汽车的,可是你不听。”屈子冷冷说道:“你还是老样子,干什么都急急忙忙的。” 小月冲过来,想抓住刘震的裤脚,可是小月的手指从刘震的脚上穿过。 刘震无稽的笑起来:“为什么会这样。” “震子,听我说,”小月喊道:“当年,在学校舞会的时候,你和我跳舞,明明就要说了,你为什么不说,我一直等着你说啊。” 小月瘫软在马儿的怀里,嚎啕大哭。马儿紧紧的抱着小月。仰头看着刘震。 刘震不笑了,大哭起来,这个聚会,竟然是这种方式。可是刘震也觉得没什么牵挂了,他终于等到小月的那句话了,其实这句话,是他自己想说的。 “我们走吧。”屈子带着刘震越飘越高。 刘震看着地上哭的一团的小月和马儿。心里想着,你们要好好过啊,别吵架。 刘震又看到地上还有两个人在注视着他。是刚才老寝室的两个男生。 那个叫疯子的男生对叫王八的男生说道:“我说是两个吧,你又输了吧,和你说话的那个是新鬼,亏你还天天用猫尿擦眼睛,有个屁用!人和鬼,你都看不出来……你又输了。” 刘震忽然明白了,车在凌晨时分,在高速公路上和一辆货车相撞,客车翻滚了好多下,最后变形扭曲,烧得只剩下一堆残骸,自己当时在睡觉,被狠狠的摔出车外,内脏撒落在一旁。 “你你告诉他们的?”刘震想屈子问道。 屈子点点头。 小月和马儿相拥着站立,看着天空,慢慢的什么都看不到了。小月把马儿手上的报纸扯下来,看着哭泣。那是今天的晚报,头版上面有一张大幅照片。醒目的标题用大大的黑粗体字写着:“***公路湖北与安徽交界***公里段,发生特大车祸” 照片上是已经成为一堆废铁的客车残骸。照片的左下角,一个死者的面孔勉强可见。那张面孔,就是刘震。 大鲵村 曾婷走之后,我的心情一直不太好。好几次喝醉了,早上送牛奶,送的太迟,被区域经理骂了几次。这段时间,天气也很讨厌,天天阴沉沉的,老是下雨。 早上起来,就淋着雨干活。淋了几天,人就开始感冒。 我的一个客户,是个孤老头子。打了这么久的交道,没看见过的他的家人。 这个老头子,每天起的很早,我每天凌晨四点多,把牛奶送到他门口。第一天给他送,就把我吓了一跳,我把牛奶往他门口的牛奶箱子里放的时候,总觉得不对劲,猛的就看见黑暗里有人盯着我看。我吓的一激灵,那老头子才开口说话,说我送的蛮早的。 于是后来我差不多每天早上,都能看见他坐在门口。我就把牛奶直接递给他,然后从牛奶箱子里拿空瓶子。给这个老头子送了大半年了,都是这样。 我感冒后,连续几天,都发现,牛奶箱子里放的牛奶并没有喝,我第三天凌晨,就问那个老头子,“你儿是不是身体不好,不想喝了,可以暂停几天,身体好了,我再送。” 那个老头子没说什么,只是从我手上接过牛奶。我就没多想。 可是翌日,牛奶箱子里,那牛奶还是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我再次问那个老头子,那老头子,仍旧不说话,默默的把牛奶拿过去。我早上送牛奶,时间很紧,就没多问,拿了空瓶子就走了。 我下午去老头子家附近找个客户收钱,想着老头子为什么不喝牛奶,却还要我每天送,想去问个究竟。到了老头子的门口,敲了半天门,都没开。 我打开门口的奶箱子,一看,果然里面还是一瓶没喝过的牛奶。我就奇了怪,继续敲门。 这时候旁边的邻居就问我干什么。 我就说要找韩爷爷,我是送牛奶的。 那个邻居就说,不用找了,韩老头死了。 我说,“这么突然啊,早上还看见他的。” 邻居说道:“你开什么玩笑,他一个星期前就死了。” 我明白了,我每天早上看到的是什么了,怪不得他不喝牛奶。 本来就感冒,这么一惊吓,人就病的更厉害,回去就躺下,脑袋疼的发昏,额头在烧,咳个不停。我知道是自己病了,身体虚弱,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而且上次,我冒冒失失的的玩了一次看蜡,估计让我更加容易感知到阴间的东西。 人就不能生病,生病了就心情沮丧,心态低落。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一会想曾婷,如果她在,还有个递水喂药的人。一会想王八,不知道他现在辞职没有。想回家,可是想到回去,又要听父母的数落……算了,还是一个人呆着吧。 病了几天,活也干不成,我给区域经理请假,区域经理竟然要我上班,根本就不管我病的严重。我一气,就说不干了。 于是,我又一次失业。 每天吃点泡面,吃的都恶心了,还没感冒药吃的多。病就老是不好。 这天,正在床上万念俱灰,想着自己二十几了,却混成这个样子,过两天,房东来收租,我也没什么钱给,估计要把我赶出去。 心里就更加郁闷。 所以当王八和董玲来看我的时候,我心里很感激。人在最脆弱的当头,有朋友在身边,是很容易被感动的。 王八看见我病了,连忙带着我去医院,边走边骂,病这么狠了,光吃药有什么用。到了医院,非要我输液,我从小怕打针,死活不同意。 王八恨不得揍我。 打完吊瓶,王八不放心,非要我到他寓所里去住。 我想着反正租的房子,也要退了,就答应了王八。董玲现在的变了,竟然还一天几次的问我好些没有。她现在脾气柔和,但没有什么话了,人沉默的很。而且瘦了好多。 在王八家里又住了几天,病还是没有好,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贱命,没得福气生病,没想到生病这个事情,还是不认人的。 王八每天很忙,白天到律师事务所上班,下班了,就呆在卧室里,静悄悄的。我偷偷看了一次,他正盘腿在床上打坐。卧室里到处都是法器,而且摆放的很有规律。 和王八讲话也少,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就连我,跟他讲话的口气也变了,变得很客气。我老是在内心里问自己,怎么跟王八讲话这么生分了,想改变气氛,故意和他斗斗嘴,可是俏皮话说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王八倒是没注意到这点,仍旧跟往常一样的上班,修炼。 人都是会变的,不可能永远跟读书时候一样。不仅是王八变了,我想我也变了。 王八在一天对我说,他要出门了,也许要很多天。要我按时到医院去打针。别跟小孩一样,连打针都怕。 我没王八去那里。 我知道他要去干什么。 可是没想到,王八这次去做的事情,最后还是把我也牵扯进去了。而且这次,和以往不同,事情的发展,对我和王八的命运,有非常重大的影响。 王八走后,董玲这个丫头,还是每天来照看我,我和董玲就聊聊天。 董玲就说,婷婷是好女孩,是你没得福分。 我心里好笑,你也没什么福分。王八迟早要离你而去的。 估计董玲也知道这点,可是她仍旧在坚持,也许她还抱着希望,王八能回到从前吧。我在想,要是有个什么办法,能让王八回心转意就好了。 我和王八之所以这么生分了,就是因为认识赵一二开始,若是赵一二不曾出现过,我们现在还是跟从前一样,多好啊。 想到这里,我内心里,开始怨恨起赵一二起来。 我无话找话,问董玲,知不知道王八这次去那里了。 董玲说道,好像是神农架,听说那里出了什么事情,而且不一般,王八和赵先生一起去的。 我想着,赵一二以前有什么事情,都是让王八这个菜鸟独自处理,如今王八也算是出师了,可竟然师徒二人,要联手干活,这个事情,肯定不好搞。 在屋里躺着没事的时候,我就把董玲每天买来的报纸翻来覆去的看。时间无法打发,连报纸的中缝都不放过。 忽然,在两天前的报纸的一个很不起眼的位置,看到一则很短的新闻:神农架松柏镇古庙乡村民围攻乡政府恶性事件已平息…… 我能非常的肯定,王八和赵一二,就是去的那里。 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这么大的事件,村民围攻乡政府,报纸竟然没有大篇幅的详细刊登。只是在很偏僻的位置略微提到。这个事情,肯定不简单,事情的真相被媒体掩盖了。而且赵一二和王八这种边缘人物都去了那里,这个事件,绝对不是报纸上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我每天都想着,神农架深处的什么古庙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一天董玲不在,有人敲门。我还在奇怪,是谁呢,难道是董玲忘记带钥匙? 开了门,一看,更加奇怪了。 来人是金仲。 神农架……野人??? 不明白王八和疯子为什么会生分呢…… 赵一二和那个医生不也很好么…… @@@@@@@@@@@@@@@@@@@@@@22 赵一二和刘院长之间有个纽带:陈阿姨 王八和疯子之间已经有了隔阂,但没有沟通的渠道。 当你发现自己的好朋友在开始改变的时候,你也会和疯子一样的想法的。 无论你的朋友是变的层次越高,还是层次越低,或是走你不熟悉的道路,你都会本能的疏远,更何况是疯子如此敏感脆弱的人。 在这一点上,王八相对于疯子要控制的好一点。毕竟他无论在那个世界,都比疯子要强势的多,就没有疯子那么多的狭隘心思。 神农架……野人??? 不明白王八和疯子为什么会生分呢…… 赵一二和那个医生不也很好么…… @@@@@@@@@@@@@@@@@@@@@@22 赵一二和刘院长之间有个纽带:陈阿姨 王八和疯子之间已经有了隔阂,但没有沟通的渠道。 当你发现自己的好朋友在开始改变的时候,你也会和疯子一样的想法的。 无论你的朋友是变的层次越高,还是层次越低,或是走你不熟悉的道路,你都会本能的疏远,更何况是疯子如此敏感脆弱的人。 在这一点上,王八相对于疯子要控制的好一点。毕竟他无论在那个世界,都比疯子要强势的多,就没有疯子那么多的狭隘心思。 我看着金仲好久,金仲现在正在用力集中精神,防备我探知他的想法。虽然他脸色还是无动于衷,但我知道,他在提防我。我放弃了,随即好笑,为什么我一看到金仲,就下意识的去探知他的思维呢。 我对金仲说道:“你找王抱阳么,很不巧,他出门了。” “我知道,”金仲冷冷的说道:“我是来找你的。” “你来找我?”我摸不着头脑。 金仲说道:“我有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我问道:“很重要吗?” 金仲说道:“至少对你和我很重要。” 我把金仲请进屋里,我对他非常防备,毕竟,金仲以前的作为,我还是耿耿于怀的。就算是他参加了赵一二的三十六岁生日,也只是证明他们在面子上还是同门。 我想到金仲对王八的憎恶,以及他当初对邱升一家的冷酷,本能地离他远了点。不知道金仲来找我,到底安着什么心。 金仲说话很直接,这点比王八强多了。他不说废话,在沙发上坐下了,第一句话,就道明来意:“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和师父决定了,让你跟着我们,继承诡道的正宗。” 我的感冒还没好,听了这句话,一口气没缓过来,吭吭的咳嗽半天。 “师叔太固执,非要找个跟他一样的普通人,传承螟蛉。故意和我们门派几千年的惯例作对……当初师祖爷不知道怎么会看中他……”金仲还在喋喋不休。 “你刚才说,让我继承螟蛉?”我荷荷两声,去厕所吐痰,回来后继续说道:“还是跟着你和你师父?” “是的。”金仲叹了口气,“我等不了十一年这么久了,我和我师父,教你一点道术,你就可以找王抱阳去把螟蛉争回来。” “我告诉你一个事情,你听了别激动……”我故作神秘的说道。 金仲沉着脸,听我说话。 “当初赵先生就是要我跟着他学艺……不是我得不到赵先生的衣钵,而是是我不想要哪个知了壳子,知道吗?”我轻轻的说道。 “你真的是脑袋有毛病?”金仲大奇。我能感知他正在打探我的记忆,我没有放抗,让他很轻松地探知到我对阴司的抗拒,和当初拒绝赵一二的心情。 金仲不再打探了,对我说道:“你知不知道,那你放弃了你最不该放弃的事情。你这辈子,不干这个,什么都干不好,你的命格火旺,命数却是阴路,天生就是做阴司的命……你当普通人当不好的。” “赵先生也这么说过。”我无所谓的摆摆手:“谁知道呢,我不是还没饿死吗。” “你知道吗,要有多么深道行的人,才能把螟蛉的化作炎剑。你天生就什么都不会,却能做到,可是你竟然放弃了。” “我胆子小,干不来这行。”这句话,我好像已经给人解释了无数次。 忽然的心里冷了一下。一股寒意从头到脚。 一个瘦弱的少年,坐在荒野的坟地里,打着一个招魂的灯笼,吓的浑身发抖,却还是在坚持。身边的密密麻麻的鬼魂,都把他紧紧的围着。少年把耳朵捂上,眼睛闭上,都没有用,他能清晰的感知到恐惧,虽然他还看不见。 是金仲,他把他的记忆让我探知到了。 我非常能理解他的感受,在这一点上,我和他的当年是一致的。金仲把这个回忆展示给我,原因很简单,他告诉我,他也曾经非常害怕过。 忽然我探知他的一个心思,那个心思很巧妙的被他掩盖,但是现在他一不留神,被我感觉到了。 他到现在都还是害怕的。怪不得,他那么渴望得到螟蛉。 我想起来了,我经历了那么多次遇鬼的遭遇,唯一一次心里没有害怕的,就是在王八走阴结束的时候,我拿起了他身上的螟蛉。那时候,我不仅不害怕,竟然还有御鬼的成就感。 “你要我跟我的兄弟争螟蛉?”我说道:“你觉得可能吗?” “有什么不行的?”金仲说:“我师父和师叔当年天天一起学手艺,睡一张床,在一个饭桌上吃饭……当年赵一二走投无路,还是我师父把他带回山的。” “螟蛉是赵先生从你师父手上抢过来的!”我愣了,“你师父不恨赵先生吗?”我在西坪看见金旋子身上的残疾古怪,问过董玲,董玲跟我说起过,金旋子身上的每个残疾,赵一二都脱不了干系。 金仲恨恨的说道:“我恨师叔不留情面,但是,师父倒是看得开,他说,这就是规矩,既然在诡道门下,就得认这个规矩。” “你骗我。”我说道,“赵先生是好人。” “他做了什么?”金仲问道:“让你觉得他是好人,在世人眼里,我们诡道从来就没好人。” 金仲这么一说,我蓦然发现了一个我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的问题:是啊,我凭什么就认为赵一二是好人? 他找邱升走的胎魂,是为了石础;他守阴关,他答应黄莲清把尸体赶回秀山,他做的一切,都是在尽一个神棍的职责而已。 金仲也和他一样,做的事情,都是在尽本分。 我背上开始流汗,我为什么从来没有认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就算是赵一二当初替我解开草帽人的心结,也是和王八之间的一个利益交换而已。 他那么急切的要找人接手螟蛉到底是为什么?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金仲趁我的思维慌乱,把我的心思看的透彻。 金仲说道:“师叔是普通人,没有你我的这种能力,但是他能看到本该只有我们这类人能看到的东西,阴间的东西……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我的声音发颤。从我探知到金仲内心的悸动。我隐隐知道不妙。 “他要把自己的魂魄留给那个……才能看到阴世的东西。” “那个什么?”我问道。 “你知道的……”金仲低声说道:“你也知道,我不能把那个的名字说出来。” “王八也是普通人!”我惊慌的说道。我想起来了当初王八走阴,赵一二是收了他的肾魂,王八就什么都能看到了。原来,赵一二能看见,也是这个诡异的原因。 “是的。”金仲说道:“但是师叔从来给他说过,师叔怕王抱阳后悔。” 我脑地嗡得一声大了。我想起了望德厚,望德厚当年希望能摆脱望家山神的迫切心情,我到现在还记得。原来他和赵一二一样,都后悔了。 “王八不会后悔的。”我说道:“他一直就想跟赵先生一样。” “是的,师叔当年也是这样的。不然怎么会费尽心机从我师父手上抢到螟蛉。”金仲说道:“可是三年后呢?十年后呢?等王抱阳三十六的时候,找不到传人,他就永远拿不回来他的魂魄了……诡道也要失传,这就是为什么螟蛉一定要由我们这种人来执掌的原因,我们不需要拿自己的魂魄来交换。” 我的心不停的往下沉,是啊,赵一二做事情,从来不提前告诉王八和我原因,他就喜欢留一手。 金仲继续说道:“知道为什么师叔不愿意把螟蛉给我吗?” “不知道。” “他怕我不把他的魂魄还给他,他知道我恨他。他心机很重,城府比你想的要深的多。”金仲说:“师父其实早就对我说过,如果能拿回螟蛉,决不能按着师叔的魂魄不还给他……可是师叔不愿意冒着个险。” “所以,他宁愿传给王八,也不给你。”我说道:“他拿王八顶替他。” “对。”金仲说道:“乐天溪的望德厚,都没他这么有心计,老望可没有拿你当替罪羊的打算……” 我连忙镇定心神,妈的心里想什么都让他给探到了。 “可是……”我还在想替赵一二辩解。 “可是什么。”金仲说道:“可是你为什么一看见他就有亲切感,感觉和他就像老朋友一样是吗?那是因为,赵一二和你一样,都是在人世混的太落魄,你们同病相怜,你当初看见他第一眼的时候,就探到了他的内心的失落,你当时还不知道你其实有这个本事……你这个本事,还是我点醒你的。” 我不说话了。心里想着当初见赵一二的第一面的情形。他跟我讲了几句话,就莫名其妙的走了。后来又即时赶回来,把我从窗子外揪住。是啊,赵一二不是坏人,但也没有我一直认为的那么高尚。 “你知不知道席应真是谁?”金仲问道。 “不知道?” “姚广孝呢?”金仲又问道。 “姚广孝我知道,他是个和尚,法名道衍……”我迟疑的说道:“可他……他行的是道法。” “所以有明一朝,皇家信奉的道家。” 我知道金仲又要说一件让我震惊的事情了。 金仲说道:“席应真和姚广孝跟师叔和王抱阳一样,是我们诡道历代里执掌螟蛉仅有的四个普通人。” “道衍没有在三十六岁,交出螟蛉?” “是的。”金仲说道:“可是诡道没有失传,那是因为道衍终其一生,要拿无数生灵来供养那个……那个……” 金仲现在内心也有巨大的恐惧了,不用我探知,他的情绪就已经感染了我。他的意思很明白,席应真是道衍的师父。 “靖难之役、永历帝的暴戾……”我明白了。 我马上就意识到,为什么赵一二和王八要去古庙乡了,如今是太平盛世,出现这种事情,对王八来说,也许是唯一的机会了。也许王八现在还不知道,是的,王八还不知道,但是赵一二在替他找后路。 我想了半天,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什么时候想把螟蛉交给我都行。”金仲说道:“就怕你到时候不愿意,你现在要给我立个誓。” 我愣了愣。 “我知道你会说话算话,这个我知道,我也知道,你会把王抱阳押在那个……那个的螟蛉还给王抱阳。我明白你的为人。” 我忽然无奈的发现,原来我和金仲才是一路人。而不是我一直想当然的认为是王八和他越来越相似。 “我们什么时候走?”我问道。 “就是现在。”金仲送了一大口气,“我们要快点。” 看着金仲这么急切的样子,我心里略升起一点疑惑,但是只是一闪而过。 我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了,我可不想王八变成一个疯狂的神棍。当年道衍的所作所为,任何知道明初历史的人都知道,他蛊惑朱棣掀起了一场劫难,却什么都不图。原来是在替阴世收魂。现在金仲告诉我了这个原因,并且暗示我,王八有可能会为了自己的魂魄而变成那个样子。我想着王八找着一切可能机会,想赎回他的魂魄,会作出一些什么超出我想象的事情呢。 我不寒而栗。 金仲又在催我了,“别收拾了,走吧。” 我连忙在屋里找纸和笔,匆匆给董玲留了张便条:我去找王八了。 然后和金仲走出门去。 和金仲上了到远安的客车。我心里着急,想快点到神农架,总觉得车开的太慢。 车到了分乡上来了几个人,都分散在车里坐下。几分钟后,一个年轻摸样的人站起来,对着车内的乘客大声说道:“大家坐车都累了吧,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没人理会他。 那年轻人拿出两支铅笔,一红一蓝,上面缠着个橡皮筋,“不是白玩哦,有谁要是看出橡皮筋缠在那个铅笔上,我就赔钱。押多少,我赔多少。”然后用很夸张的姿势,把橡皮筋缠在蓝色的铅笔上。大家都看得很清楚。 一个中年汉子站起来,“这么简单,老子来试一试。”然后拿出一张十块的钞票,递给年轻人。 年轻慢慢的把橡皮筋解开,果然缠在蓝色铅笔上。年轻人惊喜的说道:“你眼睛好毒啊。”随手递了一张十块的给中年汉子。 我看得轻蔑,这么老套的骗术,也拿来丢人显眼,我刚才就注意到了,那个中年汉子和年轻人相续上车的,只间隔几分钟而已。 没想到,还真有人上钩。一个学生模样的小女生,拿出五块钱,给了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对着小女孩说道:“你看好喽。”把橡皮筋缠在蓝色铅笔上,然后又把红色的铅笔也缠了上去。 我正在想着,这个小女孩是不是也是个托。 就看见年轻人又把橡皮筋给解开,却是缠在红色的铅笔上。 小女孩登时就急了,“明明在蓝色的上面啊……” 年轻人说,“看走眼一次,算个什么,下次说不定就看准了。” 于是又上凑上来几个人,也参与进来,我看得明白,基本上是那年轻人一伙的。小女孩又押了几次,看见别人在赢钱,自己却老是输,急的要哭了。 参与的人越来越多,看着年轻人脸上在掩饰喜悦,我知道,有很多人在上钩。 我轻轻对坐在一旁的金仲说:“为什么这世上有这么多傻瓜呢?” 金仲又是一脸的平静,不屑的说道:“你在看别人傻,也有人在看你傻。这世上真正清醒的人,又有几个。我和你,在某些人看来,不也是傻子。” 我回味着金仲说的话,想着王八,想着我,就算是赵一二,还有金仲和金旋子,我们的作为,也许在某些人看来,还真是一群不知所以的傻瓜。、” 小女孩在和那个骗子争吵了,她说看对了,可是年轻人为什么不给钱。年轻被纠缠不过,许诺再给她一次机会,免费再猜一次。铅笔和橡皮筋在年轻人的控制下,多给一次机会有什么用。 “你是不是觉得很不公平?”金仲说道:“你看见她被耍,很觉得不值,是不是。” 我知道金仲的想法,是啊,我和王八不都是被耍了吗,不是被赵一二,而是被命运给耍了。 金仲向年轻人走过去,我拉住他,“他们好几个呢。” 金仲说道:“我可不是想打抱不平,我身上钱也不多了,我们到了洋坪,要包个车。” 金仲走到那年轻人跟前,掏出两张一百的钞票。 那年轻人高兴坏了,连忙把橡皮筋缠在红色的铅笔上,“大哥,你看好啦。”又把蓝色的铅笔也绕进去。 “红色”金仲冷冷的说道。 年轻人激动得很,手都在颤抖。慢慢解开橡皮筋,打开一看,轮到年轻人大惊失色,果然缠在红色的铅笔上,年轻人连忙又一绕,完全在耍赖,“不算,再来。” 金仲不说话,也没有表情。 年轻人又解开橡皮筋,可是还是缠在红色铅笔上。 “要不要再试一次?”金仲说道。 年轻人的脸色变了,使了个眼色。我看见和他差不多时间上车的几个人都站到金仲的旁边了,车里空间狭窄。把金仲挤得死死的。 我知道这些人要动粗了。 年轻人说道:“我再给你看看,到底在那个笔上!” 年轻人飞快的用橡皮筋把两支铅笔都绕上,然后解开,可是还没有完全解开,就发现不对劲。两支铅笔现在都是红色的了,根本没必要再解下去。 “兄弟,从那里来的?”一个汉子把金仲的肩膀拍了拍。 金仲说道:“我赢了,给钱。” 旁边的人见金仲这么不识时务,就要动手。 那个年轻却大声喊着,“我给,我给……” 我看见,橡皮筋现在正紧紧的箍在年轻人的手指上,那里还有铅笔,那两支红色的铅笔,分明就是他的两根手指,现在被箍的很紧,手指紫红肿胀。 那群骗子都不敢妄动。 年轻人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钱,给了金仲。 金仲拿了钱,一言不发,又坐到我身边。 我对金仲说道:“你多大了,还做这事。” “我属虎,比你大三岁。”金仲说道。 我忍不住笑起来,“你看着四十好几了,比赵先生都大,怎么这么老相?” 金仲哼了一声。 金仲的话很少,我曾经探到过他的童年经历,和我一样,被人欺负长大的。甚至比我还不堪,以至于他的性格如此怪癖内向。但他有点好处,要么不说话,说出来的话,没一个字废话,都让我想好久。不像王八那样喜欢卖关子。 我想着当初在医院第一次看见他情形,金仲那时候对赵一二又恨又怕,对邱升的家人冷漠无情。 “邱升和他老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金仲说道:“他们贪得无厌,害了多少人。一个厂子,就那么被搞垮了。” “喂。”我不耐烦的说道:“我们立个约定好不好?” “好。”金仲说道:“你也别打探我的心思。说话算话。” 车到了洋坪,我们下了车,金仲想找个跑客运的面包车,却半天等不到。没办法,拦了个拖木材的货车,货车是空车,驾驶室司机和车主坐在里面,没有多余的位置。我和金仲坐到货车后面。 车开到中午,已经到了神农架林区的辖内。找了个路边餐馆吃饭,金仲对车主说道:“饭我请了吧。” 然后去给餐馆的老板付钱,老板一看到金仲,连忙推辞,“金师傅,怎么好收你的钱呢。” 金仲执意要给,老板还在客气。金仲烦了,把钱往吧台上一丢,走向货车。我和金仲上了车,司机要开车了。老板连声喊着“等等。”把找零的钱,递上来。金仲把钱给收了。 车开到旁晚时分。到了一个收费站。却远远看见堵了一长排的车。司机问往回开的货车司机,怎么回事? 那司机说道:“过不去了,所有的车都回去吧,封路。” 司机和车主不死心,仍旧排着队。慢慢捱到收费站,果然看见前方的车在收费站里挨着调头,从来路回去。 金仲拉着我下了车,跟司机和车主道了谢,往收费站走去。 到了收费站,看见收费站的工作人员,正在跟所有的司机解释:“前方的公路塌方了,不要过去了,很危险……等几天吧,已经有工程队进去了,正在抢修……” 我知道他们在说假话,因为若是封路,不让所有的车辆进去,也还罢了,可是他们连行人也不让进。并且——也没有一个人从里面往外走。我远远的看见,收费站前方很远的地方,目光所及,那里停了好几辆警车。 金仲带着我,毫不迟疑的走过去,我们走到收费站的岗亭旁,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待要拦住我们。金仲把那个工作人员死死的盯着,那工作人员的神情马上变了,连声说道:“你们进去,快啊……领导都等急了。” 我和金仲顺利的通过收费站,往里面走去。那些进不去的人,就在收费站那头聒噪,“为什么他们能进,我们不能进?” 收费站的工作人员说道:“他们是来修路的技术员,里面等了他们好久了……” 我看向金仲。 金仲轻描淡写的说道:“你其实也会,很简单,当你进入他的意思的时候,不停的告诉他,你什么人……你就是在他意识里说你是刘德华,他也会相信。” 我记下了这个方法,我后来很感激金仲让我我记住了这个方法。 金仲边走边说:“事情闹的更大了,我过来的时候,这里还没有封闭。范围扩大了。” 我心里一凛,金仲这么一说,我开始跟担心王八起来,王八和赵一二已经进来一个多星期了。事情还在恶化,王八的处境,岂不是更加危险。 果然我们走了一段路之后,我刚才隐约看到的警车,就在我们眼前不远处。堵在狭窄的山路。一群警察正在劝阻想出来的车辆和行人。我向山下的森林和山顶看去,可以看到一些警察在山林里来回巡逻。我看见一个靠的近的警察,手上拿着配枪。 金仲和我没有任何阻拦的,就走了过去。看来他又如法炮制,把这些警察蛊惑。那些被阻拦不让出去的司机和行人看见我和金仲了,都焦急的问:“到底怎么啦,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 “这是省里下来的防疫专家,来帮助大家的,大家都回去,回家吧,过两天疫情控制了,我向大家保证,隔离期一过,大家就能出山了。”一个领头的警察正在声嘶力竭的拿着喇叭喊道。 那些焦急的人群把我和金仲围着,来了几个警察,帮我们掀开人群,让我们向前走去。 我看到山路在这头和收费站那边一样,也是堵了好长的车在山上。 金仲和我走了几里路,天黑了。金仲和我走进一家路边的餐馆,现在餐馆里生意非常好。我和金仲点了两碗盒饭,在一个角落里吃着。 听见餐馆里的旁人纷纷议论,为什么不让出去。 有的人在说是突发了不知名的疫情,听说广东那边也很在闹。 “人瘟!”一个老者神秘的说道:“这是在闹人瘟。” 我听了心里,暗自发毛。难道不止这里吗?前段时间是听说广东出现了一种新型的病菌,治不好,而且是靠空气传播的。而且在王八家里看电视,卫生部的负责人都出来辟谣,说北京没有发现疫情。 “不是人瘟!”一个人反驳道:“是在闹鬼,深山里的一个村子在闹,听说一个村的人都死光了……都死了……” 我那筷子的手,在发抖。眼睛向金仲看去。 金仲向我主动透露我一个信息,别乱想。这都是传言。 我后来知道,这的确是传言,可是真实发生的事情,比这些传言,要更加恐怖。 那些人还在讨论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人说的更夸张,说是在神农架发现了外星人,政府不愿意消息泄露,所以把路都给封了。 “怪不得所有的电话都打不通。”有人附和。 “不对,不是发现外星人,是发现了野人的群居的住所,在地下一个很深天坑里面,那些野人是一个类似于国家的群体……”这个人说的更离谱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低声向金仲问道。 金仲回答:“他们都是在乱说的。别相信。” “其实你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我说道。 “你不是说,不探知我的想法吗?”金仲有点气愤。 “我没有啊?”我撇撇嘴,“你以我真的是傻子吗?你的表情,我就看出来了,你也不知道,而且……这个事情看来很严重,你若是去了,你那里有机会出的来,到宜昌来找我。” 晚上没有地方睡觉,餐馆的老板到处托人找了好多床被子,十块钱一床,租给滞留的行人。我和金仲各自裹了一床,我裹着肮脏的被子躺在餐馆的长条椅上,被子上的恶臭老是往鼻子里钻。旁边一些不睡觉的人,又在呼三喝四的打牌,吵的我更睡不着。 古庙乡,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开始康康的咳嗽起来。那些在打牌的人,就把注意到,一个人问道:“小伙子,你不是从广东回来的吧?” 我还没明白他们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可是看见已经有人在捂着自己的鼻子了,突然明白,他们怕我传染。刚才有人说过,广东现在在爆发一种很厉害的传染病,不知名的病症,依靠空气传染的。 餐馆的老板也在,看到我咳嗽的厉害,也紧张起来,连忙招呼我到他的一个偏屋里去。我不愿意去,我辩解:我只是感冒了。 老板连忙去厨房提了一个煤炉出来,上面搁了铝锅,然后到了一瓶醋在锅里。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醋酸味道。 现在屋里所有的人,都把我给盯着看。 我倔强着不动,倒不是怕偏屋里的环境恶劣,而是受不了这种歧视。 金仲也不睡了,拉着我走到外面,还没忘拿着我们的被子。走出门外,金仲说道:“你睡过马路没有?” “睡过。” “那不就结了。”金仲轻松的说道。和我找了个大货车,钻到下面。裹着被子睡觉。 我心情激愤,那里一时睡的着。 到了天亮,我睡得晚,金仲把我摇醒。我们顺着公路继续前行。 走过堵车的路段,已经有写车辆,耐不住等待,也跟收费站外一样,往回调头。我和金仲拦了辆皮卡,坐到后排。 一路上,我陆续看见好几辆没有牌照的封闭式货箱车,停在路边。我发现,这些货箱车,都是停在人口相对密集的村落旁边,一些穿戴古怪的人,正在到处走动。 那些穿戴古怪的人,都是一身上下的白色连体服,头上罩着猪头面罩。我大惊,这是生化防护服啊,我小时候学校给我们做过三防演习课,我见过这些衣服。就算学校没教过,那些美国的大片,也经常出现这种场景啊。 我身体开始发抖了。 车终于到了松柏镇,这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没有警车,没有那些穿着生化防护服的人,宁静的小镇一如既往。 金仲叫了一辆麻木,说要去古庙乡。麻木司机说道:“古庙乡前几天出大事呢?你们现在去干什么啊?” 金仲我们是做生意的。 麻木司机说道:“你们是收药材的,还是贩娃娃鱼的啊?” 金仲和我都没回答。 麻木司机继续说道:“要是贩娃娃鱼,就不要去了,前几天,那里的娃娃鱼养殖场出事了,养的娃娃鱼都跑出来了,见人就咬,听说把乡政府的官员都给咬死了一个。” 我听得又怕又迷糊。 我在报纸上看到的是,村民围攻乡政府。而这个麻木司机说的是娃娃鱼发恶咬人。 麻木司机说道:“我只给你们送到杨家屋场,离乡里就不远了,你们自己走过去,也不远了。” 车还没到麻木司机说的杨家屋场,我们就停下。 前方几十米的路上听了好多军车,都是墨绿色的车身和车棚,路边的空地上一连好多都是军用帐篷,眼神也是墨绿色的。 山间的公路上,摆着路障。路障附近,全是荷枪实弹的武警。武警都是背对背站着,从他们笔直的站立姿势,就能看出来,他们警惕的很。 面朝我们的一个武警看见我们了,立马拉动枪栓。快速向我们走过来,一个便服摸样的人也跟着走来。其他的武警没有妄动,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继续警戒。 武警和那个穿便服的人走到我们跟前。 “回去!”武警凶狠的说道。 麻木司机连忙说:“跟我没关系,我只是送人来的,我现在就走。” 我很奇怪,为什么这里的武警和这个穿便服的人,没有穿生化防护服,这里应该是出事的核心地带啊。 穿便服的人口气柔和多了,劝说道:“同志,你们不能进去,回去吧,到镇上不要乱说话,说不定几天,你们就能回家了。” 我没说话,想着,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出动了武警,而且戒备森严,我们该怎么进去呢。 金仲也没说话。 “咦!”那个穿便服的人对着金仲说道:“又是你这种人!” 他退开一步,指着金仲说道:“你不能走,那都不能去。” 金仲一脸的尴尬。 “你不用费这个事了,我可不是外面的那些人。”穿便服的人说的很自信。 我明白了,金仲又想故技重施,可是搞不定这个人。 我更加惊赫,军队里也有神棍?这是那跟那啊! 那个穿便服的人,对金仲说道,“你跟我来,其他的人回去吧。” 我正在犹豫,金仲说道:“他是我一起的,不能走。” 穿便服的人把我看了好大一会,突然命令我:“把头发分一下。” 我迟疑的没有动。金仲给我传递了一个信息,意思是让我答应。 我正在照做,那个便服的人,立即说道:“不用了。”他把我指着:“你也跟我来吧。” 麻木司机连忙骑着车走了。 我和金仲跟着武警和那个穿便服的人向军用帐篷走去。走到军用帐篷跟前了,才发现,这帐篷好大。果然进去后,才发现,里面被临时的三合板,隔成好多区域。每个区域,就是一个房间。 武警到了门口,不走了,向回走去。 我和金仲继续跟着这个穿便服的人走着。走到靠里面一个较大的房间门口。我们停下了,又是一个穿便服的人把我们拦着,但他什么都没做,就是看了我们一会,对我们说:“你们可以进去了。” 在这个时间里,我发现了一个事情,我看出来,这个帐篷里的房间布置,是按照奇门来布置的。这个房间竟然是死门。 而且门上画了一个八卦,既不是先天八卦,也不是后天八卦。乾卦竟然和坤卦并在一起。而且没有艮卦,艮卦原来的位置换成了大畜。 我看不懂,这个变化。但我知道,这里有高人。而且路数古怪。 进去之后,里面的布置更然我觉得奇怪。里面摆了好几张桌子,桌子上摆着电脑,一些工作人员,就在电脑前紧张的工作。 带我们来的人,把我们带到一张大办公桌前,桌子后坐了一个看不出年龄的人,他的面相很年轻,没有皱纹。可是当我看到他的眼神,就觉得他好像有七八十岁了,是那种洞穿一切的眼神。这种眼神,绝不是六十岁之前的人能具备的。 这个人也一样是便服,但是穿的很正统,一身笔挺西服,还打了领带。 那人对带我们进来的下属点了点头,下属虽然没敬礼,但他的脚下意识的并拢,身体绷直,是个立正的姿势。转身的时候,是个标准的向后转,上半身笔挺的,毫不动摇,然后走了出去。我基本上能确定这个下属是个军人无疑。 “这些天,神农架热闹啊。”坐在桌子后面的人,没有站起来。对我和金仲说道:“把你们都给招来了。” “我们是来找人的。”我抢在金仲前面说。 “都忘记自我介绍了,”那人笑了笑,说道:“你们叫我老严吧。” 我和金仲明白,他这么说,就是在问我们的名字。他倒是客气的很。 “我是金仲。”金仲说道。 “哦”老严点点头说道:“你师父金旋子听说金盆洗手啦。你们这一派的人也来啦。真是难得啊。” 我一听就知道大事不好,老严和军队有关,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他把这里看守的这么严实,竟然不知道赵一二和王八来过。难道王八已经出事了。我想到金仲说过的话,心里立即焦急起来。 “小同志。”老严问道:“你……” “徐云风。”我老实的回答。金仲都没隐瞒,我就更没理由掩饰自己的名字了。我还在胡思乱想,诡道看来来头不小啊,金仲只报了自己的名字,老严就知道他的师父是金旋子。 我向老严问道:“您带了这么多部队,到这里……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知道这么问,很唐突,可是心里着急王八的处境,还是问出来了。 “哦……”老严说道:“我可不是部队里的人,我只是个研究员,我只是跟着部队来的,不是我带他们,而是他们带我……” “鬼才相信你呢!”我心里想着。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老严看出我的表情了,“我也不能透露我的工作单位,你们知道的。” 一个工作人员从我身边走过,轻轻的在老严耳边说话。 我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可是我现在全神贯注的在注意他们,这里的环境太古怪,我很警惕。那个工作人员嘴上在说话,可是他的脑袋里在运转,却被我探的清清楚楚。 金仲却是一脸茫然,微微侧着脑袋,想听工作人员在说什么。 那个工作人员嘴里在说,脑袋在想:“金仲,二十九岁,诡道长门长徒。他们诡道的信物,不在身上,不知道在那里,他不是正宗传人。徐云风,来历不明,全国有一百七十九个叫徐云风的,二十岁到三十岁有五十六个,湖北有十一个,宜昌地区三个,有两个,一个在浙江读研究生,现在还在学校。一个在当阳务农。还有一个在沙市##学院毕业,毕业后没有社会记录,找不到社会背景……” 我探知不到了,那个老严眉头皱了一下之后,我就什么都探不到了。老严皱着眉头,把我盯着。 老严不是一般人,不仅知道我在探知工作人员的心思,而且用了不知道什么办法,让我无法继续。 工作人员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老严的耳边说着什么。 我日,这个老严和他的下属太牛逼了吧。竟然根据我的姓名和口音,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把我的身份就给查的清清楚楚。幸好我毕业后大庙不要,小庙不收,一直在社会上浪荡。竟然被他们当做来历不明的神秘人物。 我突然升起了一个心思,既然,你们不知道我的底细,干脆我就装模作样,把自己弄的更神秘一点。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这么想,我只是下意识的做出了这个决定。 工作人员说完了,又从我们身边走过去,继续做到电脑跟前。 老严,把桌上的一杯茶水,慢慢的唑了一口,对我们说道:“你们先坐下。” 坐下的时候,我又想到了一个事情,能在这么快收集汇总公民的身份和资料,需要多么庞大的资源来支持啊,能够调动如此庞大资源的部门,是个什么样的部门呢 “小徐……”老严对我问道:“你也是诡道的人,是金旋子的徒弟?” 我故意哼哼两声,“我可没什么兴趣跟着金旋子混,他能教我什么,哼哼……” 老严的神情严肃,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那包烟的包装,没有任何图案,他抽出两支,递给我和金仲,金仲不抽。我接过来了,刚叼在嘴上,忽然发现烟头已经燃了。我看见老严在微笑。心里突然明白,老严是故意在这么做,他在思考我到底什么人。 我忍不住想去探知老严的思维,可这是徒劳的。老严的思维彷佛被一层厚厚的盔甲给包住,我探不进去。我吸了一口烟,烟味太醇和了,吸到肺里,一点烟味的杂质都没有,可刚把烟吐出来,一股懒洋洋的舒适感传遍全身。 这是绝对是极品的香烟,世面上不可能买到的。 我好奇的把香烟拿在手上把玩,可香烟上,什么标识都没有。就是黄色的过滤嘴和白色的烟杆。 “这种烟的烟丝废角料,制作的香烟,在市面上有卖的,熊猫,听说过吗?”老严开始和我闲扯:“你抽的这支,剔除的废角料,可以做一条……” 我不知道老严给我说这些,到底什么意思。难道就是给我显摆吗,暗示我他的身份非同寻常?可是刚才他又说他只是个研究员,跟着军队来的,又说的那么轻松。 老严开始说话了:“你们既然来了,就不要走,跟着我们在这里呆几天吧。我只有两个要求:一,没有我的允许,你们不能随意走动;二,这件事情结束后,必须保密,不能透露这里发生过什么……这是为大家着想。” 老严的意思很明显了,他要控制我们的自由,行动自由和言论自由。虽然他说的很婉转和随意,但意图很清晰。 老严招呼一个工作人员,“带他们去休息吧。” 那个工作人员立即走过来,带着我们出去。我站起身,回头看了老严一眼,老严正在看着我,目光闪露着琢磨不透的深意。 工作人员,把我和金仲,带到另外一个帐篷,我们进去了。 帐篷四周稀稀落落的围了几个人,不远的地方有一小队荷枪实弹的武警正在守卫。 这也是个大帐篷,我进去后,就看见,里面没有任何的隔板,里面全是排列整齐的高低铺。 接下来,我看到的,就让我震惊不已。 帐篷里面全是跟金仲一样的人。一屋子的神棍。 大部分都穿着便服,但也有穿道袍的,也有和尚,最可笑的是,还有穿基督教神父衣服的人。 我一进去就乐了,神棍开会呢。 工作人员把我和金仲带到一个上下铺前,床铺都整理好了。看来是给我们准备的。 那工作人员说道:“两位同志就在这里休息吧,吃饭的时候,会通知你们的。若是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可以告诉我们,能解决的,我们力所能及。” 我一刻都不耽搁,立马在帐篷里到处转悠,想找到王八和赵一二。可是这里三四十个神棍,没有一个是王八和赵一二。 大部分人都坐在床上,屏息静坐,有两个道士在讨论,争得面红耳赤。我走进了,听见他们在争论法华经中的那些部分是镇鬼咒。我扑哧的笑了。 一个道士听见我在笑,马上对我骂道:“你笑甚?你笑甚?额就不兴看佛经?你给额站住……” 那道士一口陕西话,不知道是十堰那边的还是陕西的全真。 一个年轻的和尚看见我了,连忙招呼我,我一看,这个和尚我认识,赵一二三十六岁的时候,他来道贺了的。 我走到和尚跟前,想问和尚,知不知道王八和赵一二的下落。 没想到和尚抢先问道:“你怎么来啦,你好朋友王抱阳和他师父赵一二呢?他们在那里?” 我一听,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我随口跟和尚聊了几句。知道他是五台山过来的,没有度牒,是个无证和尚。法号域山,当年和赵一二有点交情。至于什么交情,域山又不说了。 我回到床上,坐下来,慢慢回想着跟老严的交流的细节。希望能想出点什么。 金仲现在却在一个一个跟这些神棍打招呼,我明白了,这些神棍都是离神农架很近的,都匆匆的赶来了,所以金仲能认识其中的很多人。看着他们相互谦恭的打招呼,我就想通了。 到了晚上,几个工作人员,带我们去吃饭。 饭菜很丰富,有荤有素,斋饭是分开放的。一些和尚和穿普通衣物的人,就只吃斋饭。看来老严的确不一般,连这个都顾及到了。 我没那么多顾忌,专挑大鱼大肉的吃,反正不要钱,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一些旁人就对着我啧啧有声,面色鄙夷。 我感觉到他们对我的鄙视,心里不忿,连忙对工作人员说道:“有没有酒,我要喝酒。” 那些神棍更加厌恶我了。 真的有酒,还是茅台。哈哈,我拿了一瓶,坐到金仲面前,问金仲喝不喝。 金仲轻声的说:“这里的人大部分是修道的,你不要这么张扬。” “若是赵先生,一定和我一样开心。”我说道:“就凭这点,我就认为赵先生是好人。” “哼。”金仲鼻子抽了一下,“你倒是单纯,能陪你喝酒的就是好人。” “是啊,他可不像你这样装模作样。”我倒了酒,美滋滋的喝起来。 吃晚饭,回帐篷睡觉。 一些人,根本就不睡,就是在床上打坐,有的嘴里还发出一些声音。烦都烦死了。吵得我睡不着。 到了半夜我起来上厕所。厕所在帐篷外不远处。我懒得走那么远,就在帐篷外拉尿。 眼睛能适应夜色的时候,我才发现,守着帐篷的几个人竟然还在,只是人换了。 我提了裤子,准备回去。 却看见老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 老严把我看着,对我说道:“我等你好久了。” “有事吗?”我知道这么说很无聊,但我能说什么呢。 “这里有很多能人,我不能太明显的来找你。”老严说道:“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 我愣了,我不明白老严为什么这么说。 “跟我来。”老严向帐篷远处的一个偏僻地方走去。 我跟着老严走。 我和老严走到一个山地的岬角,离帐篷有一百多米远。 几个便服警卫,也远远的站着。 “有没有烟抽?”我站定了,问道。 老严笑了笑,把那一包烟都给了我。我正准备撕包装,却发现手上已经拿了一支香烟,不知道香烟是怎么从烟盒里冒出来的。 老严递给我一个打火机,我点上烟抽起来。等着老严给我说什么话。 “你为什么不拿螟蛉?”老严问道。 这一句话,就把我给问傻了。 == 请教老蛇——这个人说的,“渔夫”故意诱人下水救人,然后把人网住,再和家属商量捞尸体的价钱 是真的吗?或者有什么看法? ————这个比鬼故事可怕多了! @@@@@@@@@@@@@@@@@@@@@@@@@@@@@@@ 我从小在万寿宝塔下面游泳 我也曾经在那里被陷过一次 我命大,游出来了。 我被困了七八分钟。 无论从哪个方向都游不出去。 后来我仰泳休息了一会 闭着眼睛,拼命地往岸边游 才脱身 幸好当时水流不是很急 不然我就不能在这里发帖子了。 关于你说的事情。 我这么说吧, 以我们从小在长江里游泳的经验 我们游泳是尽量避开船的, 大船豁人 小渔船有滚钩 都很危险 我当年在那里游泳,还没有专门捞死人的渔船。 我不敢乱说 不过,爆料的镜花兄,是个好人。 我知道眼前的这个老严,来历非常,可是我没想到,他竟然厉害如斯。连我不愿意接手螟蛉都知道。我没有问老严为什么他知道这些不为外人所知的事情。 我觉得这么问,从气势上就被他控制了。老严很厉害,他一句话,就能抵到我心灵最薄弱的环节。 我尽量不动声色,说道:“我没那个本事。” “你怎么没有。”老严说道:“赵建国脑袋是不是有毛病,当年他就蠢,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样。” “你认识赵先生?” 老严鼻子哼了一声。 老严说道:“没事,赵建国没眼光,也不是坏事……你想不想有个长期稳定的工作?” 我把老严看着,心里想着,老子那有这么好的福分,能找到个稳定的工作。 果然老严接着说道:“你后天就跟着我去北京,我推荐你到我们这个单位来。“ “这么快!”我奇怪的问道:“你不是来调查的吗?” “已经调查完了,你们都来晚了。”老严说道:“明天晚上,我就可以处理完。后天,你跟我走吧。” “为什么要选我?”这个问题也不是我第一次问出口了。 “你现在也不小了,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我相信你知道原因。”老严说的一点都不错。 “若是我不答应呢?”我说道:“我不想干这一行。” “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老严说道。 “你这么晚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我问道。 “是的。”老严说道:“我以为你会答应的。不然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来找人,”我补充道:“我的一个好朋友。” “你没找到……”老严说道:“还真有人抢在我前面进去了。是不是赵建国,恩,他现在叫赵一二……” 我没做声。 老严想了一下,又问道:“你的朋友跟着赵一二?” 我还是不说话,怕一说话,就表现出对老严的佩服。 “你知不知道,他们现在很危险。” “我知道。” “明天我会采取措施。”老严的思维不对我设防了。这是他故意的,我从他的思维里看到,士兵在射杀什么,被射杀的不是人,而是某种动物,成群的动物,然后是熊熊大火……” “螟蛉在他们手上?”老严问道。 我要坚持不下去了,就想对老严全盘托出我的目的和打算,我觉得实在是没有任何秘密,能够在老严面前隐瞒。而且现在处境,老严已经明白无误的透露给我,明天被封锁的地方,会化作焦土。至于为什么,我还不知道,但我能肯定,和赵一二王八绝对有牵扯。赵一二和王八,明天若是不能找到,只有一个结果:玉石俱焚。 “跟你做个交易。”老严说话不含糊,口气没有一点余地,志在必得。 “我不会跟着你的。”我还在犹豫,心想若是老严若是坚持,我就答应了吧。来日方长,走一步是一步。 “可以。”老严却不是这个条件了,而是问道:“螟蛉是不是在赵一二手上……”一脸的期待。 “好!”我答应的很爽快。我这次来,本来就是要想办法,把螟蛉从王八那里弄过来。至于螟蛉给老严,还是给金仲,对我来说都一样。我嘴角动了一动。 老严说道:“你还想问什么?” “螟蛉到底什么来历,诡道到底是什么门派?”这件事情,我从没问过赵一二和金仲,但我现在问出来了。因为我相信,老严会说的,而且这个事情,从老严嘴里说出来,肯定会更客观。 老严看了我一会,对我说道:“你没进诡道,恩,赵一二不会跟你说的。其实这个事情,没那么神秘。” 我说道:“我想知道,为什么赵先生的道术那么古怪。我的朋友是他的徒弟……” 老严问道:“你知不知道,道教什么时候出现的,是谁创立的?” “这有什么难的,”我答道:“东汉的张道陵啊。” “赵一二和金旋子供奉龙虎天师吗?”老严问道。 我如梦初醒,是的,赵一二和金仲的诡道,不是道教。我想起在赵一二的三十六岁的生日里看的地戏内容,虽然他们唱的歌是道教的,穿的衣服也道袍。可是地戏里面的故事,却是讲的陈平。 陈平是西汉初的人物。 “道教的源头众多,不是张天师一个人能创立的。”老严说道:“可是最后百川归海,众多门派,都渐渐归入到道教的门下。不过有一支门派,两千年来,始终没有融入道教。独树一帜,也尊奉老子玄都,但道法却不同于其他道派……” “你说的就是诡道?” “世上有正乙有太乙有全真……道家徐福葛洪炼外丹,郭璞陆修静练内丹,费长房寇谦之李淳风推衍道家术数,王诩张子房帷幄天下,道教初始可没有做鬼镇邪的名人。” “可是有西汉三茅啊?” “哦。”老严说道:“我差点忘了茅山一派,他们可是和诡道一直不和。他们的法术合诡道可不一样,他们用的是阳术天道。诡道用的阴术,通阴,是坤道。” 我被老严说糊涂了。 “你知道黄裳吗?” “知道。”我答道。 “黄裳杀尽天下野鬼,终得道飞升,这个典故你也应该知道。” “他是诡道?”我问。 “黄裳的来历非常,道教的传人都不承认他是诡道……可是,”老严说道:“他留了一个东西,却一直是诡道的信物。” 我终于明白螟蛉的来历了。怪不得金仲和老严都想得到螟蛉。螟蛉这个东西,绝对不该属于阳世。 “那些道士和尚,和我住一个屋的……”我问道:“他们到底为何而来?” “明天你就知道了。”老严说道。 “你回去休息吧。”老严说道,我把行动计划推迟一天。明天我带你去大鲵村。 “这里不是古庙乡吗?” “古庙乡的情况我们已经控制了。可是大鲵村……”老严向我点点头。 我知道他的意思。 回到帐篷,我怎么都睡不着了。心里想着,老严能答应带我去找赵一二王八,可是交换的代价是把螟蛉给他。这么做了,就对金仲失信了。金仲岂不是对我恨之入骨。 我想到这里,连忙从床铺上够着身子,去看金仲在干什么。 可是金仲的床上,并没有人,金仲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 金仲去那里了? 我等了好久,金仲都没回来,看来他不是上厕所。这么晚,我们又被控制的这么严,他能去那里。 我忽然意识到金仲去那里了。 那个老严会对金仲说些什么呢? 我又睡下,等着金仲回屋的声响。可是等着等着,我就忍不住困意,渐渐睡着。 早上起来,看见金仲已经穿戴整齐。对我说道:“今天我们所有人都可以到乡里去看看。老严同意了。” 我猜不透金仲到底对我有没有怀疑。我安慰自己,老严应该不会把我和他之间的协议透露给金仲。可是老严和金仲之间又达成什么交易呢? 我忽然发现我和金仲之间在相互防备,都在刻意回避对方的思维。 一群神棍和尚道士都到了古庙乡,当然身边有一队武警在保护,也许他们的任务不是保护我们,而是监视。古庙乡和军队驻扎的地方只有几里路了。很快,我们就走到。 乡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一切正常。当地人看见我们了,还都很稀奇,说怎么来了这么多古里古怪的人,不过他们也不是太好奇。 神农架这么多年来,都流传这有野人,不知道来了多少外来的研究人员,他们都见怪不怪。 一些人还向我们兜售娃娃鱼,我之前没见过娃娃鱼,不免好奇。就跟着一个当地人到他家里,金仲也跟这来了。 到了那个当地人的家后院,还没进去,就听见“呜哇——呜哇”哭声。我对那个当地人说道:“你家小孩在哭呢,你还不去看看啊?” 当地人哈哈笑起来。我不知所以。 等到了后院,我才醒悟,原来哭声来自于一个小池子里面,都是池子里的动物发出的。那些动物的叫声和小孩的哭声一模一样。 我凑近池子,向下面看过去,池子里全部都是大大小小的类似蜥蜴的动物,却比蜥蜴肥胖的多,丑陋古怪,身上墨黑。原来这就是娃娃鱼,几十条之多。都呆在水底一动不动。偶尔一两只探了探头,发出婴儿般的哭声。 “你买一条啊,吃了大补啊,好东西啊。”那当地人殷勤的向我们推荐。 最后我和金仲还是没买。 临出门,我问那个当地人,“你们前些日子,是不是有人把乡政府围起来了啊。” “谁说的?”那当地人不客气的说道:“我们这里太平的很,几条娃娃鱼跑出来,算什么大事。” “可是,为什么不让你们出去呢?”我逼问。 “是我们不让外人进来才对,现在外面闹人瘟呢?”当地人说道:“要不是军队放你们进来,我们可不会让外人进来的。是他们帮我卡的路障,我们谢他们都来不及……就是不好做生意了。” 看来从当地人口里什么都问不出来的。 一群人在乡里转悠了半天,老严出现了,招呼大家都回去,休息好了,就可以回家了。这群神棍都不乐意,可是又不好明说。估计他们的把柄都被老严给捏着,不敢有所妄动。 老严示意我和金仲留下。等众人都走了,老严坐上了一个吉普车,我和金仲也坐上去。 吉普车向大山深处开去。 “我们要去的地方,那个村子以后会在地图上消失。”老严沉声说道:“现在,我们暂时称它为大鲵村。” 这是在神农架的林区深处了,蔓延不绝的大山和森林一直到天际都看不到边缘。山路也很不好走。颠簸的很,幸好是辆吉普,若是普通的车辆,底盘早给磕坏了。 终于看到了一个藏在深山里的村落,非常的偏僻。也没多少人家。这个村落在一个环形的山凹里面,三面都是高山,只有一个出口通往村外,稀稀落落的房屋散落在山坡上和溪水边。房子都是老式的土墙屋。 我看见距离村落不远的地方,竟然驻扎着比古庙乡多几倍的军队,由于村子只有一条路出来,这些军队就死死地堵着这个狭窄的村口。 吉普车停下来,一个武警拦住我们,老严从胸前掏了个证件给他看了。那武警立马给老严敬礼。 不多时,来了一个军官,满脸的严肃。老严连忙示意,和他走到一边说话。 我隐约听到军官在询问:“为什么行动推辞一天……” 我向最靠近村口的一户人家看去。看见那个土墙屋的门口,靠着站了几个人,一个妇女和两个孩子,他们满脸的木然,看着军队的方向。 我忽然察觉到了巨大的悲哀和恐惧,来自于这个几个村民。虽然隔得这么远,我仍能清晰的察觉到来自于村内一股情绪,那个情绪弥漫在村里,绝望的情绪。 我突然回身向老严跑过去,在离老严几步远的地方,被武警一枪托敲在背上,我趴到在地上,满脸泪水,对着老严说道:“你们疯了……你们都是疯子……” 老严和军官面色严峻的把我看着。 “你们怎么能够……”我说不下去了。 “你承担的起这么大的后果吗?”老严说道:“我在广东的行动失败了,知不知道给国家和人民造成多大损失和多么严重的后果。这里的情况比广东还要严峻……我不能再心软……” 我站起来,心里想着,原来在路上,那些行人说的,广东在闹人瘟,不是空穴来风。 “这里的阴瘟若是散开,后果不堪设想。这里的,比广东还要凶恶。”老严说道:“我已经准备回去接受处分了,我是戴罪之身,不能再有闪失。” “一定有办法的!”我急切的说道:“赵先生和我朋友肯定也在里面,他们一定有办法,他们肯定在努力!” “我只能这么说,”老严说道:“今晚我们再进去一次,最后一次机会,可是希望不大,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我不能再让国家承受另一个灾难。希望你的朋友和赵一二有办法……我也希望这样……” “能行的能行的”我说道:“我答应你,我一定把螟蛉交给你!” 老严沉着脸,慢慢说道:“好,我们天黑就进去。” “我们现在就去。”我说道:“为什么要等到晚上?” “白天不能进去,若是有人白天进去,就不能再出来。” “是谁?”我骂道:“是那个王八蛋定下的规矩?” 老严说道:“是我下的命令。” “为什么?” “你到了晚上就知道了。”老严说道:“现在离天黑还有四个小时,我劝你们睡个觉,我们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明天早上九点,准时行动。” 一群神棍和尚道士都到了古庙乡,当然身边有一队武警在保护,也许他们的任务不是保护我们,而是监视。古庙乡和军队驻扎的地方只有几里路了。很快,我们就走到。 乡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一切正常。当地人看见我们了,还都很稀奇,说怎么来了这么多古里古怪的人,不过他们也不是太好奇。 神农架这么多年来,都流传这有野人,不知道来了多少外来的研究人员,他们都见怪不怪。 一些人还向我们兜售娃娃鱼,我之前没见过娃娃鱼,不免好奇。就跟着一个当地人到他家里,金仲也跟这来了。 到了那个当地人的家后院,还没进去,就听见“呜哇——呜哇”哭声。我对那个当地人说道:“你家小孩在哭呢,你还不去看看啊?” 当地人哈哈笑起来。我不知所以。 等到了后院,我才醒悟,原来哭声来自于一个小池子里面,都是池子里的动物发出的。那些动物的叫声和小孩的哭声一模一样。 我凑近池子,向下面看过去,池子里全部都是大大小小的类似蜥蜴的动物,却比蜥蜴肥胖的多,丑陋古怪,身上墨黑。原来这就是娃娃鱼,几十条之多。都呆在水底一动不动。偶尔一两只探了探头,发出婴儿般的哭声。 “你买一条啊,吃了大补啊,好东西啊。”那当地人殷勤的向我们推荐。 最后我和金仲还是没买。 临出门,我问那个当地人,“你们前些日子,是不是有人把乡政府围起来了啊。” “谁说的?”那当地人不客气的说道:“我们这里太平的很,几条娃娃鱼跑出来,算什么大事。” “可是,为什么不让你们出去呢?”我逼问。 “是我们不让外人进来才对,现在外面闹人瘟呢?”当地人说道:“要不是军队放你们进来,我们可不会让外人进来的。是他们帮我卡的路障,我们谢他们都来不及……就是不好做生意了。” 看来从当地人口里什么都问不出来的。 一群人在乡里转悠了半天,老严出现了,招呼大家都回去,休息好了,就可以回家了。这群神棍都不乐意,可是又不好明说。估计他们的把柄都被老严给捏着,不敢有所妄动。 老严示意我和金仲留下。等众人都走了,老严坐上了一个吉普车,我和金仲也坐上去。 吉普车向大山深处开去。 “我们要去的地方,那个村子以后会在地图上消失。”老严沉声说道:“现在,我们暂时称它为大鲵村。” 这是在神农架的林区深处了,蔓延不绝的大山和森林一直到天际都看不到边缘。山路也很不好走。颠簸的很,幸好是辆吉普,若是普通的车辆,底盘早给磕坏了。 终于看到了一个藏在深山里的村落,非常的偏僻。也没多少人家。这个村落在一个环形的山凹里面,三面都是高山,只有一个出口通往村外,稀稀落落的房屋散落在山坡上和溪水边。房子都是老式的土墙屋。 我看见距离村落不远的地方,竟然驻扎着比古庙乡多几倍的军队,由于村子只有一条路出来,这些军队就死死地堵着这个狭窄的村口。 吉普车停下来,一个武警拦住我们,老严从胸前掏了个证件给他看了。那武警立马给老严敬礼。 不多时,来了一个军官,满脸的严肃。老严连忙示意,和他走到一边说话。 我隐约听到军官在询问:“为什么行动推辞一天……” 我向最靠近村口的一户人家看去。看见那个土墙屋的门口,靠着站了几个人,一个妇女和两个孩子,他们满脸的木然,看着军队的方向。 我忽然察觉到了巨大的悲哀和恐惧,来自于这个几个村民。虽然隔得这么远,我仍能清晰的察觉到来自于村内一股情绪,那个情绪弥漫在村里,绝望的情绪。 我突然回身向老严跑过去,在离老严几步远的地方,被武警一枪托敲在背上,我趴到在地上,满脸泪水,对着老严说道:“你们疯了……你们都是疯子……” 老严和军官面色严峻的把我看着。 “你们怎么能够……”我说不下去了。 “你承担的起这么大的后果吗?”老严说道:“我在广东的行动失败了,知不知道给国家和人民造成多大损失和多么严重的后果。这里的情况比广东还要严峻……我不能再心软……” 我站起来,心里想着,原来在路上,那些行人说的,广东在闹人瘟,不是空穴来风。 “这里的阴瘟若是散开,后果不堪设想。这里的,比广东还要凶恶。”老严说道:“我已经准备回去接受处分了,我是戴罪之身,不能再有闪失。” “一定有办法的!”我急切的说道:“赵先生和我朋友肯定也在里面,他们一定有办法,他们肯定在努力!” “我只能这么说,”老严说道:“今晚我们再进去一次,最后一次机会,可是希望不大,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我不能再让国家承受另一个灾难。希望你的朋友和赵一二有办法……我也希望这样……” “能行的能行的”我说道:“我答应你,我一定把螟蛉交给你!” 老严沉着脸,慢慢说道:“好,我们天黑就进去。” “我们现在就去。”我说道:“为什么要等到晚上?” “白天不能进去,若是有人白天进去,就不能再出来。” “是谁?”我骂道:“是那个王八蛋定下的规矩?” 老严说道:“是我下的命令。” “为什么?” “你到了晚上就知道了。”老严说道:“现在离天黑还有四个小时,我劝你们睡个觉,我们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明天早上九点,准时行动。” 老严对我说完,和那个军官走到一边去。估计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可以看到军官在劝说老严,老严在耐心的说什么理由。 我走到金仲身边,金仲现在坐在一个军车的保险杠上,眼睛看着这个村落。面色冷冷的,不知道他在盘算什么。 “知不知道?”金仲知道我到他身边了,也不扭头,自顾自的问我:“老严为什么要明天早上九点行动?” “辰时交巳时……有什么问题?” “地支中,能相互转化而不滞涩的,就只有辰巳和子亥,老严必须在巳时之前行动。” “难道有什么东西在那个时候变化?”我嘴上问道,心里却无端的想到,王八属龙,我属蛇,我们之间有什么事情是可以相互转化的吗。 金仲不再说了,估计这种事情,在道家看来,很稀疏平常的道理,他懒得跟我细细解释。 我继续想着为什么辰巳会相互转化的玄妙,其实地支是最基础的东西,可是大家都去关注跟高深的学问,却忽略了这些基础的东西。我忽然觉得,我和王八在学校里,学道的热情,实在是太幼稚。 我也学着金仲,向村子里看去。村子里现在因为太阳西斜,阳光都被山体遮住,看着阴暗暗的。我看见里面有不少村民,在里面慢慢移动,不时的向村外看过来。隔了这么远,我能感受到他们的悲哀。 “别看了,”金仲说道:“你看得到什么吗?” “他们没有魂。”我沉声说道。 “是的,这就是为什么老严要带我和你进来原因。” “只有诡道的人才能看出来?可是我不是……”我说不下去,虽然我没进诡道,可是和诡道的渊源太深了。这一点,我想极力回避,也是不可能的。 金仲没有再说话。 我和金仲的确都没有什么好说的。现在我和他各自心怀打算,戒备很深。 天要黑了。只有傍晚的一丝蒙蒙的光亮。 我们吃了点东西。老严劝我们多喝点水。说我们身上尽量不要带东西。可他自己背了个包在身上。 老严给我和金仲各自发了一把匕首,匕首上有奇怪的花纹。老严自己倒是拿了一把手枪,摆弄两下。对我们说道,走吧。 走到村口的路障,几个武警散开,我们从路障的缝隙里走过去。我回头看了看,那个军官在向老严敬礼。 进了村,村里的道路并不平坦,三个人吃力的走着。 我看着路边的房屋,那些村民都不在门口张望了。路上也没有村人。可是每个屋里,都没有灯光。 村子里没人。我意识到这点,那他们去那里了? 我们走过一个土包,看见里面还有个狭长的河沟,河沟旁有条小路,路上有很多东西在蠕动的,向河沟深处移动。 突然面前几个麂子从我们面前跳过去,闪入草丛。 麂子是很怕人的动物,平时都藏在大山深处,怎么会到人居住的村落里来。我留意到,我们越往里面走,路上的动物越来越多,有都是很难得遇到的野生动物。几个野猪正在田地里,若无其事的拱苞谷杆子,看见我们三个人了,并不躲避,也没有攻击我们的意图。看着被糟蹋的严重的农作物,这些野猪已经在这里很久了。 我隐隐的想到,之所以会这样,有这么多本该在森林里带着的动物,都大摇大摆的在人居住的地方撒野。人都到那里去了。 我们也走到了河沟上,老严带着我和金仲,顺着河沟向上游走去。 我忽然发现,身边的动物更奇怪了,不仅不避开我们,竟然和我们一路,一个方向在走。而且,这些动物,更加怪异,不是我能辨认的物种,有很多都是体型奇怪的不知名生物。我分明看到一只飞鸟,有四个翅膀。还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地上滚动,我抢到跟前,用脚踢了一下,那黑乎乎的东西散开,我心里一阵恶心,原来是无数个毛毛虫聚在一齐。 “你最好别招惹他们。”老严提醒我。 可是我看到身边的一个兔子在发疯的追着毛毛虫吃,还是觉得有趣。 我没见过这么古怪的事情。好奇心暂时压住了惊惧。 又走了几分钟,河沟旁的道路竟然开阔起来,我看见前方不远的地方,地上密密麻麻蠕动的物事,都是一种动物,有条不紊的在慢慢的爬行。等我看明白了,心里猛地揪了一下。 这些成群结队的动物,都是娃娃鱼,而且娃娃鱼的体型都不小,大的有一米长,小的也有一尺来长。娃娃鱼的数量远远超过了那些其他的动物。 老严把这里暂时称呼为大鲵村,原来是这个道理。 天黑定了,老严用探灯照着前方的路。我们走的很快,已经快接近大群娃娃鱼队伍的尾端,已经有掉队的娃娃鱼在我们身边,爬得很慢。 一时间,我的耳朵里,全是婴儿的哭泣声。我知道是娃娃鱼的叫喊。可是我又好像听到,这些类似小孩的哭泣声中,有小孩喊“妈妈妈妈”的声音。我立马站住,想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老严回过头,用探灯在我身边摇晃两下,示意我别磨蹭。 我不再听了,继续跟着老严走着,可是看见身边的树枝上,挂了很漂亮的藤蔓,那个藤蔓亮晶晶的,我看着有趣,忍不住够着身子去碰一下。忘了老严的提醒,别招惹这些东西。其实我仔细想想,就该知道,这中环境下,又是这么古怪的东西,真不该妄动。 可是这东西实在是太漂亮,亮闪闪的,一点都不让人觉得怪异,我只是好奇的触动一下而已。这下我给自己惹了大麻烦。 那个亮晶晶的藤蔓,一下子从树枝上掉了下来,缠在我的身上,我的手指传来一阵剧痛。我啊的喊起来。 老严和金仲连忙转身,跑到我身边,金仲不知所措。老严连忙用手把藤蔓的后端抓起,使劲的拉扯,可是那个藤蔓的另一头正缠在我的手臂上,缠得很紧,老严连续拉扯,却拉不下来。 金仲也帮着老严,一起拉扯。 我的手指突然不疼了,连忙扭动身子,想摆脱藤蔓的纠缠。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亮晶晶的藤蔓突然断了。不是断成两截,而是断成几十截,每截都有一寸长。断成一寸长的藤蔓全部都掉在地上。 我看得惊讶万分,那些一寸长的亮晶晶的藤蔓,全部在地上跳动,本来分散开来的,慢慢的又连接到一起。不到十几秒,又连成了一个整体,而那个整体一端,竖立起来,向我的手指方向窜过来,我用手去阻挡,就看见我的手指上还有一截,我连忙把手指凑到眼前一看,差点没昏过去。 一个亮晶晶,完全透明的蛇头,正把我的手指给紧紧含着。我又叫起来,老严连忙把探灯照到我的手指上。 我透过蛇头透明的肌体,蛇骨头都能看得见,甚至连毒牙插入我手指都能看的清楚。而且看到蛇头两侧的腺体在收缩,那是在释放毒液吗? 我顾不了许多,用另一只手,狠狠地把蛇头拔下来,远远的扔到身边的草丛里。我的手指鲜血淋漓,可是,我一点都不疼。 那截分散又重新连接起来的蛇身,连忙滑行道草丛里去了。 “这是什么蛇?”我向老严问道,要哭起来了,这种蛇如此古怪,那它的毒性岂不是…… 老严一脸的怒色,把我的手指紧紧捏住,提到他眼前看了会。连忙从我身上,抽出那把匕首,狠狠的在指尖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立马喷出来。 “啊呀”我又能感觉到尖锐的疼痛了。 “还好,你还能知道疼。”老严似乎松了口气。 老严把探灯交给金仲,然后把身后的背包,放到地上,从里面掏了个注射器,又拿了个小玻璃瓶子,老严把注射器的针头用力插入玻璃瓶子的软塞,用注射器把里面几十毫升的药液都吸进来。 然后狠狠的把注射器从我指尖往里面扎进去。扎的很深,十指连心,我应该很疼才对啊,可是我没觉得很难受。可是当老严开始把药液慢慢往里面注入的时候,我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 我狂叫起来。现在我的手,跟电击一样疼痛,不对,应该是更甚! “别喊!”老严说道:“你知道这个血清有多贵吗?” 我咬紧牙关,等着老严注射完毕。疼的浑身发抖。 老严扔了注射器,对我说道:“这东西本不是用用在这里的,可是,就被你糟蹋了。到现在我们只研制出来两瓶,我只带了一瓶进来。” 看来这血清真的不是一般的贵重。 “只要事情能解决,明天出去了,你要注射另外一瓶。”老严补充道:“如果我们能解决的话。” 我的手指还在剧烈的疼痛,勉强问道:“能坚持到明天吗?” “能。”老严说道:“可是你的手指,也许到时候要……” 我急了,我可不想当个残疾。 “只是有可能,看你造化了……你怎么这么没骨气?”老严看见我急了,接着说道:“这么点小伤就怕的要死,到这里来干什么……别想了,我们现在都回不去,我们一走出去,就会挨枪子。”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老严的意思。 老严把背包背起,向前继续走去,突然大声对我喊了一声:“别再乱动这些东西!” 我没说话。 “一切听我指挥。”老严又说道。 我和金仲都不说话。默默地跟着老严向前走着。 我受伤的手臂,疼痛感慢慢减弱,但是却越来越沉重,肘臂胀的酸痛。我看了看手指,天上的星光不甚明亮,我只能勉强看到伤口糊糊的一片,并没有血液流出来。看来那个血清的药力很猛,血液凝固的很快,凝血剂也组织了蛇毒的蔓延。这血清,到底老严准备拿来干嘛的。 老严在前面的步子走得慢多了。看来他不想走到这些成群结队的娃娃鱼的前面。 终于走到了河沟的尽头,一片非常开阔的场地。宽广的河滩那边,是一面绝壁。河沟就是从绝壁下的一个石洞里流出来的。 场地上聚着几百上千条娃娃鱼,看得我心惊肉跳。 那些娃娃鱼都在排队,队伍前方的娃娃鱼都钻到水里,在水中爬进石洞。 宽阔的河滩上,有更加莫名其妙的东西。 几百个木椅,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河滩上。木椅都没有坐人,都是空的。 老严带着我们走到这些椅子中间。仔细的打量着四周。 我累了,想坐在身边的一个椅子上。 “别坐!”老严厉声说道。 我吓得愣在原地。 三个人就站在这里不动,老严的意思,好像是要等着所有的娃娃鱼都进洞。 “三天前,我来的时候,没有这些个木椅。”老严说道。 金仲想了想,说道:“椅子是从那里面出来的。” “恩”老严点头,“应该是这样。” “那里面?”我急忙问道。 金仲向石洞扬了扬下巴。 “赵先生和王八在里面?”我多此一举的问道。 金仲白了我一眼。 娃娃鱼进去的速度很慢。老严不停的看表。 我们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等到娃娃鱼差不多都进去了。 老严说:“我们走吧。” 三个人走到石洞口,相继跳入河沟,河沟的水不深,刚漫过小腿。我在水里走了两步,脚下一软,踩在了一条娃娃鱼上。娃娃鱼回头就把我鞋帮子咬住。我踢了几下才踢脱。 洞不深,我们在河沟里走了几分钟,就走到头。这里是个很大的石厅。河沟从一旁转到地下,成为地下河。 我看见无数的娃娃鱼都在趴在石厅里。 石厅的尽头我们都看见了。一条巨大的娃娃鱼在那里蹲着。 我立即就能分辨,这个娃娃鱼非比寻常。因为我能很容易探知到它的想法,它看见我们了,它的内心有一种愤怒。 我竟然能够探知到动物的心思。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我的能力增强,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还有一个可能——那个巨大娃娃鱼有类似于人类的思维。 那个娃娃鱼有十几米长。 老严和金仲也把那个娃娃鱼看着。 三人一兽,情绪上相互对峙。 我没看到王八和赵一二。 老严的探灯,在石厅里晃了一周转,我还是没有看到赵一二和王八。 我向金仲问道:“赵先生和王八呢?” “谁告诉过你,师叔和王抱阳在这里的?” “你不是说带我来找他们吗?”我着急的说道:“老严也答应我来找他们……” 我连忙住嘴。 金仲眯着眼睛看着我。我知道他在提防我,他也许知道我已经和老严达成协议,把他卖了。可是老严和他又说了什么呢。 老严把背包又给拿下来,从包里拿出个东西,按动上面的一个按钮。石厅里顿时光亮起来。原来是个类似应急灯的东西,但是我知道,这东西,比一般的电筒要明亮的多,而且看样子,持续的时间也不会短。老严把那个灯具贴在附近的石壁上。 洞内的娃娃鱼都不为光线所动,也许是娃娃鱼的感光功能很差。 只有一个例外,那个最大的娃娃鱼。它现在就把我们给看着。 老严向那条大娃娃鱼走过去,我和金仲也跟着,从地上成堆的娃娃鱼踩过去,娃娃鱼都不避让。 老严站到大娃娃鱼的前面。 那个畜生竟然往后退去,有点惊慌。 看来它吃过老严的苦头。 老严自言自语的说道:“难怪我上次,那么容易让我离开……原来有人进去了……” “进那里?”我向老严问道。 老严对金仲说道:“他们看样子还没弄好,还出不来。” “是赵先生和我朋友吗?” 金仲把我肩膀拍了一下,手指指着娃娃鱼的身后。 我看清楚了,娃娃鱼正在守着一个东西,在洞内有点亮晃晃的:是一面铜镜。铜镜年代久远,上面的绿锈斑驳。铜镜上的反光,流转晃动。妖异的光线好像在拉扯着我的灵魂,要把我吸入进去。 我知道赵一二和王八在那里了。我也知道这个大娃娃鱼从那里来了。 老严向铜镜走去,娃娃鱼不后退了。 石厅里嘈杂的婴儿哭声突然停止,一片寂静。感觉到不对劲,回头看去,一条娃娃鱼都没有了,石厅密密麻麻的站着人群,衣衫破烂,都是村民,而且不仅是大鲵村的村民,肯定还有邻近的村民。 他们都被老严困在大鲵村了。 我知道了,这些村民白日里还是人形,每晚亥时到翌日巳时他们就变成大鲵。老严下令白天不让任何出村,就是这个理由。他怕这些被阴瘟感染的村民逃出来。而晚上就可以分辨出人和大鲵的分别。 “他们过来了。”金仲说道。 我看见这些失了魂魄的村民的确在慢慢向我们走过来。目光怨毒。 “小徐!”老严向我喊道。 “不行,我做不来……”我惊慌失措,“这么多。” “不是,”老严说道:“这些我来,你要对付它。”老严对着那条最大的娃娃鱼。 老严自己从包里拿出一卷长绸,展了开来。是一个招魂幡。众多的村民又化作大鲵,纷纷躲避。 老严在唱词。大鲵都动不了。虽然是动物的体型,却又都人立起来。 我知道老严要我干什么,我若是不控制住眼前的怪物,就不可能找到王八和赵一二。至于如何控制,我只有一个办法。 我走到最大的大鲵身前,这个怪物非常愤怒,窜到我的面前,抬起前爪,就要向我压下来。我无法躲开。老严哼了一声,两个白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死死的抬住这个大鲵的爪子。 老严会御鬼。可是不是他临时招来鬼魂,而是他养的鬼魂。 我没有选择了,闭上眼睛。 控制这个怪物的思维好累,我从没这么做过,没想到第一次做,就这个对象。 它的思维很笨重,被我轻巧的捕捉,可是却很难控制,力量太大了。我勉力压制着。 “开,打开!”我咬紧牙关,狠狠想着。 没用,它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不仅如此,它的思维还在反扑,想把我意识从它体内逼出去。我扛不住了。 “打不开阴门。”老严喊道:“你朋友就出不来。” 好累,这不是平常能体会到的累,不是生理上的疲惫,也说不上是脑力上的疲惫。而是来自于身体每个细胞的疲乏。 它也累了,我敏锐的察觉到这点。 我再一次全神贯注的用力。这个巨大的大鲵叫喊起来,发出的声音,在石厅里环绕不绝,我听着却是我自己的叫喊:“啊——开了” 金仲一直在等这个时刻,冲到铜镜前,把手上早已准备好的匕首,向铜镜刺去。 大鲵突然猛地挣脱我的控制,一只后腿把两个苦苦抬着前爪的小鬼扒开。尾巴扫向金仲,金仲被尾巴扫到一边,面如金纸,嘴里喷出血来。 我就地滚了一下,躲开大鲵的前爪。 我做到了。 金仲的匕首插入铜镜半截,可是铜镜的镜面是柔软的,只是深深的把匕首陷住。镜面如同水面一样,光线开始有规律的转动,显出一个涡流。 王八和赵一二出来了。 不是从铜镜里出来的,而是无端的从空气中突然显现。 我心里安心了,心想,王八这次总算欠我一个大人情。这次可是我救了他。 王八向我走了过来,我等着他向我道谢。 “你他妈的在干什么!”王八对我狂喊。 我把王八看着,不明所以。向他眨巴着眼睛。 王八不顾我一脸的委屈。继续对我大骂:“你干的好事!” “怎么啦?”我说出来。 “就是你……”王八说话都不利索了,“师父……” 我连忙向赵一二看去,看见赵一二正坐在地上,身上的有无数的黑色恶灵在撕咬。我急了,再看去,两个青面獠牙的恶鬼,正在抠着赵一二的身体。赵一二无法抵抗。 王八掏出身上的螟蛉,螟蛉化作火焰,把噬魂的夜叉斩断。可是已经迟了。赵一二已经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向金仲看去,金仲一脸的平静。是的,他妈的就是想这样,他恨赵一二,他知道这个时候,把赵一二个王八拉出来,会发生什么,可是他不说。老严也知道,老严也不说! 我一直以为是我在糊弄金仲,原来被耍的是我。 我向老严看去。 老严对我说道:“我没骗你,我可是帮你把你朋友弄出来了……你答应我的事情,你还没有做到。” 我把王八手上的炎剑看着,现在火焰渐熄,又是红色的知了壳子了。 王八下意识的把手攥紧。对着我说道:“你们是为了这个来的?” “不是小徐答应,”老严冷冷的说道:“你们就算是在里面做到了也没用。明天就要行动了……这里什么都不会剩下。你和你师父,就永远呆在里面吧。哼哼。” “你怎么能这么做?”王八对我喊道。 我看着倒在地上的赵一二,知道自己肯定是做错了什么,可是到底哪里做错了,一时又想不出究竟。 沙沙……沙沙…… 石厅发出了这种声音。 再仔细的听,这沙沙的声音,是很多细微的哭号发出的。镜面蓦地变黑,喷出一股黑气。那些本被老严控制的娃娃鱼又能动了。而且,那些娃娃鱼在迅速的变大,身体在疯长。所有的娃娃鱼都在变化。 老严吃不住了。向金仲看去,眼光里是求援的神色。 金仲把头望向一边,“你要我做的事情,我也做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可没兑现。” “大不了同归于尽!”老严喊道。 “你舍得吗?”金仲说道:“你可是想修仙的……哈哈……哈哈……可你忘了,我们诡道可不信这一套。” “现在怎么办?”我向金仲看去,我懒得跟他讲话了,直接用思维问他。 金仲的意思很明显,大家走呗,趁着娃娃鱼还没有全部成为阴瘟。 “他们是人!”我喊道:“不是鱼!” “你答应我的事情做到了,事情就解决了。”金仲告诉我。 我明白了。 我向王八说道:“把螟蛉给我。” “你说什么?”王八说道:“你在跟我说话?” “把螟蛉给我!”我竭斯底里的喊道。 “你疯了。”王八说道:“师父和我在里面十几天了,都没做到。你做的到吗?” “给我!”我喊道:“赵一二是个骗子,他是拿你垫背的!你的魂魄交给里面啦……” “是啊。我知道”王八平静的说道:“师父交给我螟蛉那天就告诉我了。” 我第一次去探知王八的记忆。 王八在西坪沟壑的链子上,战战兢兢,不停思考铁链方位的变化,不停的在链子间移动方位。他克服了自身最大的恐惧。 山顶的一个小屋子,供着一个神龛,把螟蛉拿到了手上。王八的身上的魂魄被四周的厉鬼夺了过去,赵一二的魂魄从神龛里渗出来。 我回头向金仲看去。 金仲眼睛不敢直视我,“你若是心肠好,要救赵一二和这些人,就把螟蛉拿着,再去试一试。” 王八气急败坏,抽出身上的一柄短剑,向金仲砍去,“妈的,就知道是你!” 金仲连忙躲避。嘴上念起咒语,一个雾气向王八罩去。王八短剑一挥,雾气破了。 金仲大赫,呆立着不动。 王八红了眼睛,用剑指到金仲的眉心,“老子今天要……” 忽然一个娃娃鱼扑了过来,把王八的短剑扑掉在地。回口把王八的手臂咬住。 这个娃娃鱼已经有两三米长了,我看见王八的手臂连忙挣脱,却被咬了一片皮肉下来。 金仲也好不了那里去,另一只娃娃鱼也把他给扑到在地上。 老严一脸的得意。 “你把诡道灭了,你也拿不到螟蛉!”我对老严喊道:“我反悔了。若是这里有人出不起,你也出不去,我说话算数。” 我看着老严。老严脸色惊愕。 老严的思维在极力回避我的控制,可是我现在心情激动喷张,把老严的意志死死的掐着。 老严在我的控制下,把背包里的一个木鼎掏出,木鼎里的白影纷纷散开。飘向和金仲王八纠缠的娃娃鱼,把娃娃鱼抬起。 老严内心里在喊:“答应你了。” 我松开老严的意识。 老严送了一大口气,又展开了一面招魂幡,并把木鼎里的香料点燃。 “我只能支持到卯时,它们长到三丈长的时候,我们必须得走,我答应你,这里的人都能出去,可是……其他的,我顾不了。辰时,行动绝不会再推迟。” “你拼着性命也想要这个螟蛉。”我喊道:“你到底是什么来路?!” “你还不明白吗?”金仲说道:“他偷偷摸摸找你的时候,故意不提西汉三茅。” “茅山一派,素来和诡道不和。”我想起了老严自己说的话。 “你是茅山?”我对老严说道。老严不说话,默认了。 我真傻,老严自己都说了,道家做鬼镇邪的,只有茅山和诡道。可是茅山是天道,诡道是坤道。他对螟蛉这么感兴趣。甚至推迟行动计划,担着性命危险,要进来,而且目的也给我表露的很清晰,就是想要螟蛉。我还傻乎乎的相信他。 我向金仲看过去,“我们不是相互说好了,不探知对方的心思吗?” 金仲歪了歪脖子,“是啊,可是你晚上要做梦,要说梦话,可不是我主动的。” 金仲现在正看着地上的赵一二,金仲的脸上仍旧是冷冷的,不知道是什么想法,他是不是很开心呢。 赵一二萎靡瘫软,勉强能支起身体坐着。看着他因为我的冒失,变成这个模样,我后悔不迭,我应该相信自己的感觉,赵一二的并没有忽悠王八,他和王八做的一切,都是王八自己同意的。 为什么我就信了金仲的蛊惑呢,我仔细回忆,金仲对我说的话,不禁苦笑,其实金仲没有一句话提到,王八不知情,都是我自作多情的想法。 王八这么愤怒,应该是他们已经在里面要成功了,可惜功败垂成,并导致赵一二的魂魄被拉回去。而害的他们如此境地的,我是其中之一。 “诡道行的是坤道。”我又一次想到了老严的话。我脑袋里渐渐清晰了,怪不得赵一二和王八要押上自己的魂魄,他们没有我和金仲具备的能力,要通阴,就必须要把魂魄留在那边。 我看着赵一二的模样,内心愧疚。 哭号的声音又发出来了,我分不清是娃娃鱼的叫喊,还是人类经受痛苦的呻吟。现在那些密密麻麻被老严暂时镇住的娃娃鱼,在我眼里,又幻化成人型。明天一早,他们就会被射杀,那些士兵会怜悯他们吗。肯定不会,也许他们认为自己杀戮的只是动物。 可是金仲暗示过我,明天早上辰时他们不是娃娃鱼的模样啊。 我向老严看去,老严说道:“明天必须在他们变回去之前行动。我不能再推延。” 我看着那些被阴瘟控制的村民,他们如是四处走动,瘟疫会传播开来,不是一般的瘟疫,而是人类医学无法治愈的疾病,这瘟疫本就不是,属于人世的东西。我看着那些忽人忽兽的村民,有的在开始喷血,身上的皮肤变得滑腻,并腐烂,有的疼的忍受不住,在地上翻滚。 我想我是没有选择了。我问金仲,“你没骗我吧,这次。” “我可从没骗过你。”金仲说道,“现在更没必要……别犹豫了,我们还来得及。” “你也要进去?”我问道。 “当然”金仲说道:“这里只有你和我有资格。” 我对王八说道:“给我。” 王八现在面目激愤,“他骗你的,你没那个本事。我不能给你。” “给我。”我重复了一遍。 “不给。我不能给。”王八坚决的说道:“你拉不回师父的魂魄了,也救不了这些人了,本来我们已经……你没时间补救。” 老严冷冷的把我们看着:“这是你们的家事,我本不该管,但是……离天亮没多少时间了。” 我走到赵一二身边,对他说道:“你说……” 赵一二轻声说道:“我的无所谓,来日方长,这么多年,我早已习惯了……你的心肠倒好,可是这世上光是心肠好,没有用的……”赵一二说不下去了,坐在地上喘气。 我对王八说道:“我知道规矩,”我顿了顿,朗声对王八说道:“我现在跟你争螟蛉。” “你凭什么,”王八说道:“你都不是门派的人,我不能给。” “我已经会看蜡了。”我对王八说道:“可你还不会听弦和算沙。你说我有没有资格?” “疯子!”王八说道:“你跟我抢东西?”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定要这么做。” “你做不到的 !”王八喊道:“我们没机会了。” 王八看向老严。老严点头,“对,明天必须得行动。你的决定是对的。” 看着王八的神情,我知道,他对老严的计划已经认可。 “那赵先生呢,你说怎么办?”我说道。 王八向赵一二看去。犹豫不决。 “我不相信你会把螟蛉还给我。” 我听到王八这么一说,浑身彻骨冰凉。 金仲重重地哼了一声。 “按规矩来吧。”我不想和王八啰嗦了。我听董玲说过他跟金旋子争螟蛉的事情。 “你什么时候学会下棋了?”王八说道:“当初教你下了几天,你就没兴趣了。好!你来定规矩。” “我来定规矩,下盲棋。没错吧。”我说道:“平位三三路。” “去位三三路。” “平位三四路。”我得快点说,不能让王八想出端倪,他太聪明,我没十足的把握骗到他。 “上位三二路。” “平位三五路。”我要赢了,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不表现在脸上。 “上位二九路。”王八脸上忍不住露出微笑。他现在是围棋最稳妥的布局。可是,他没想到,我不是在跟他下围棋。 “平位三六路。”我呼出一大口气,“我赢了。” 王八呆住了。把我看着,“你在赖皮,你下的是五子棋。” “我哪有时间跟你下围棋呢。”我说道:“五子棋多快,胜负立见。你不是说了吗,规矩我定。” 王八向金仲和赵一二看去。 金仲摊了摊手。赵一二也忍不住嘴角撇了撇。 我第二次拿到了螟蛉。 在拿到螟蛉后的一瞬间,铜镜在面前猛的张开,滑动到我的眼前。我能看到里面,黑暗,一片深邃的黑暗。我感受到里面的寒冷,远甚于人世间冰雪的冷意。我本能的抗拒,不愿意进去。虽然心里知道,那个地方,我最终是要去的,不仅是我,这世界上所有的人,到最后都会到这个地方。 可是我还是怕。 没有实地,都是虚空。黑暗的空间。未知的事物……我开始犹豫了,踌躇起来。 金仲拉着我,一只手伸向铜镜。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连忙回头喊道:“王八,用不着这样!” 可是已经迟了,王八右手握着短剑,左手的食指没有了,根部鲜血直冒。老严连忙从背包里,拿了纱布给王八包扎。 我懊恼非常,把王八看着。王八疼的呲牙咧嘴,对我说道:“你答应我了,就要做到。”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进去了。 人有一种感觉,很难受的感觉,经常遇到。比如小时候我骑自行车从宜昌最陡峭的403大坡往下冲,却发现没有闸了,比如做电梯急速的下坠,比如在坐过山车——虽然我没坐过过山车,我想应该也是这种感觉吧。就好像是下腹的内脏全部提升到胸口,剩下空空的腹腔酸胀痉挛的难受。但这种感觉和我接下来的感受相比,简直不能一提。 这种感觉猛延伸到我全身。我想换一口气,可是来不及了。换不成了,这里没有空气,只有虚无,什么都没有的虚无。 无边无际的空虚,这空虚不是时间和空间能够来界定的。这空虚透露出的寂静,就是永远,永远,永远……没有尽头的永远,没有尽头的开端和结尾。我在这一霎,忽然觉得万念俱灰,人生一世,做的事情,和这个无垠旷古的寂寞相比,算的了什么。想到死后,就是这无穷无尽的黑暗,无意识,无感知,无思维……最让人绝望的是,这是不可逆的,并且是让人彻底心冷的永远…… 在这个庞大黑暗面前,即便是日月星辰,都是逃不出最终灭亡的命运。我明白了,最可怕的事情,竟然在于此,那就是——永恒。 无论生与死、鬼和人,在永恒面前,微不足道。 怪不得那么多人要修仙,要长生不老,他们不是在痴心妄想,他们只是比常人更能体会这种恐惧,空虚的恐惧,所以他们想尽一切办法要逃离这个空虚,哦,他们也做不到,他们只是想尽量推迟面对这个巨大的恐惧的时间而已。 原来这里面的那些东西,都是暂时不愿意去面对最终命运的魂灵……精力强大的,甚至还能长时间的呆在里面,有的几年,有的几百年,有的几千年……对人世念念不舍的,偶尔还能回去……可是即便如此,又能怎样,就是几万年,几十万年,这个时间够长了吧,可是在永恒空虚之下,只是昙花一现而已。 你也逃不脱的。我向黑暗里说了一句。在这里说话不用嘴。 我能感受到有巨大的物体在我们身边逼近。不是那种有具体形体的实物,而是类似于流体,这也不准确,应该是那种无处不在的侵蚀过来的感觉,若是说像风像水,可又太坚固。 金仲在发抖。 我想到了金仲的想法。我明白了,为什么我和金仲更合适进来。因为我们之间交流,不需要说话。这里没法说话。 王八和赵一二进来后,是怎么交流的?仅凭这一点,就是天大的难题。 我对金仲想过去:“老严不会答应你的。他为了控制阴瘟不散出去,都起了杀心。可能让你得到阴瘟的司掌吗?” “只是用司掌炼器而已,螟蛉当初不也是黄裳这么炼出来的。老严答应我了。” “老严绝不会答应你的。你能和黄裳比吗?他有四个眼珠子,你有几个?” “我没说我来炼……” 我不说话了。金仲太一厢情愿。他以为我会答应吗。 又响起婴儿的叫声了。 啼哭不止的叫声。娃娃鱼原来是能通阴司的动物。娃娃鱼终年生活在黑暗的洞穴里,不见天日,隐藏在水底。这种动物在地球上延续的时间比人类要古来的多。阴瘟用从这里散出去,绝不是偶然。 我什么都看不到,但能感觉到那无处不在的事物,已经在我们身边,八方六合无处不在,而且很近很近。 我心念动了,手上的螟蛉开始化作火焰。 这就是我进来的资本。 它答应把赵一二的魂魄还给我了。我知道它不是怕我,而是对我很好奇。他很久没见过向我这样的生人进来了。上一次,是谁呢……它好像也想不起来。 把阴瘟收回去。我在想。 金仲不答应。 它忽然很有兴趣,我能感受到他觉得有趣: 选一个,赵一二的魂魄;或是收回阴瘟。 我知道它说了就定了,他太寂寞,很久没有像我这样的人能逗他开心。因为我现在极端的矛盾,我该怎么做? 他喜欢看我这样。 “砍他!”金仲在想。我感觉不到金仲存在了。 我突然明白,就算是我拿着螟蛉,也没办法讨价还价,我还没有到这里斩鬼的能力。我只能按它的意思来。 “赵一二;还是村民?” 我用炎剑划了一下。虽然我知道没有用,但我还是忍不住做了。 我等着你选…… 它一点都不急。他的时间是按千年来计算的,当然不会着急一时。 可我该怎么选? 王八捧着左手,嘴里嗤嗤的喘气。 老严冷冷的说道:“王鲲鹏,二十七岁,宜昌**事务所民事法律师,**政法大学本科毕业,哼哼,赵建国自以为有文化,也找个大学生当徒弟。” 王八看着老严,“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是茅山,”赵一二有气没力的说道:“可是在为**机构做事。” “你们认识?”王八问道。 老严不理会王八的问话,对赵一二说道:“当年你不听我劝告,今天落的如此下场……” 赵一二也不理会老严,他的魂魄散了,又没有螟蛉,连一般的废人都不如。 金仲突然摔倒在地上。 “疯子呢?”王八问道:“怎么就你出来?” 金仲脸色铁青,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他还在里面。” 王八说道:“他做的到吗?” 金仲说道:“做不到,师叔和你都做不到的事情,他更做不到。” 无数的飞蛾从四面八方飞出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越来越多。 飞蛾在石厅里到处飞散,没有任何的方向感,有的相互在空中碰撞,有的撞在石壁上,摔了下来。它们都是盲的。 可是剩下来的飞蛾仍旧密密麻麻。还是在石厅里胡乱的飞舞。 “啊——” 金仲叫了一声。无数的飞蛾听见了金仲的叫喊,都扑到金仲的脸上。金仲用手不停的扑打,可头上的飞蛾越聚越多。 王八的脸上也一阵剧痛,眼前黑暗,飞蛾也纷纷扑过来。 赵一二连手都抬不起来。只能任飞蛾叮咬。 空气里到处飞散这细微的灰尘,这是飞蛾身上散发的出来的粉末。 老严喊道:“等不了啦!” 王八喊道:“疯子还在里面。” “没时间等啦。”老严用指头点着木鼎,嘴里念念有词,白影和飞蛾纠缠起来,勉强隔着众人。飞蛾又狂风似的扑到石厅地下的娃娃鱼身上。娃娃鱼在翻滚,婴儿的啼哭一片。哭得石厅里阴风惨惨。 王八勉力背上赵一二,跟着老严向洞外退去。金仲殿后,抬起一只手,带起黑风,把飞蛾往石厅深处刮去。地上的娃娃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纷纷哭的更加厉害。 王八看见她们都化作人形,他们在哭求,希望能跟着王八出去。王八心里陡得心酸,深恨自己的能力不够,突然恨起疯子来,若不是疯子,他和师父,应该能够帮助他们的。不惜把螟蛉交给里面,可是就被疯子给坏了事。 赵一二把金仲看着,还有你,为了螟蛉,故意带着疯子过来捣乱。 “螟蛉不是你们的!”金仲探知到王八的怨恨,对王八喊道:“你们有什么资格拿螟蛉交换。别人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终于退到了洞外。 成群的娃娃鱼跟着他们,一步不离。娃娃鱼在哭泣。 飞蛾出不了石洞,到了洞口纷纷又往回飞去。 天上的星光很明亮,大家都能看清楚四周的环境。一干人又走到那些椅子中间。几百张空荡荡椅子,在黑夜里无比诡异。 “这些椅子,”王八问老严:“什么时候出来的?” 老严说道:“最早也是前天。” 娃娃鱼都跟着他们出来了,继续围绕着众人,仍旧是依依呀呀的婴儿哭泣。 “等一会。”王八说道:“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天要亮了,天亮后两个小时,军队就进来,无论人兽,一概……”老严说道:“我们要在这之前出去。” “你还是没变。”赵一二又勉强的说话了,“当年你也是这么威胁我们的……” 老严把赵一二看着,冷冷说道:“看在同是道门,我放过你好几次,你可从来没感激过我。” “你该把阴瘟的样本给我了吧。”金仲对老严说道:“你答应过我的。” “没有司掌,”老严不屑的说道:“有那东西有什么用。” 金仲知道老严会回绝他。可仍然恨得牙齿格格响。他脸上被飞蛾咬得血肉模糊,看着狰狞。 老严对着王八说道:“你过来。我们到一边说话。” “就在这说。”王八警惕的说道。 “好,就在这说。”老严说道:“你现在是诡道的执掌是不是?” “刚才是,”王八落寞的说道:“现在不是了。” “不,”老严劝说王八:“你还是,你朋友出不来,螟蛉没了,诡道最强的就是你了……你在等你朋友出来,是不是。你是在等他,还是在等螟蛉?” 王八说道:这是我们家事。” “跟你说个道理。”老严见时间尚早,故意在卖关子。 “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知道你们诡道,为什么千百年来,人丁不旺吗?”老严说道。 “我们只有长房和幺房,一直是这个规矩。”王八说道。 “长房可以收两个徒弟,幺房却只能收一个。”老严看来对诡道非常清楚:“最可恨的是,不收凡人入道……” 王八愣住了,老严说道他心坎上。 “你觉得公平吗?”老严声音冷淡。 “这是我们诡道的规矩,轮不着你来指手画脚!”金仲怒喝。 老严根本不看金仲,继续对王八说道:“你看,这就是他们的规矩。你无论资质,还是能力,你那点比你的那个朋友和金老二差了,可是你进诡道,费了多少波折……还有你师父,自己深受其害,就罢了,还要为难于你。这个道家的大道可不相符。” 王八看向赵一二,赵一二已经萎靡不堪,好像已经睡了过去。是啊,当初疯子若是入诡道,根本不用像自己这样经受这么多考验,王八以为自己不介意。其实,内心里,王八还是在乎赵一二的不公平。赵一二当时就盼着疯子能接承螟蛉。可自己,却要一步一步慢慢来。 “就为了那个规矩,你和你师父,非要遵守三十六岁的规矩。”老严继续说道:“凭什么?为什么不给你们机会。” “这是规矩。”王八叹了口气。 “规矩是可以改的。”老严的声音柔和起来:“你师父不也是想改这个规矩吗,他想把螟蛉交回去,换你的魂魄。” “别听他的,”金仲喊道:“他只会骗你!” “我骗了你吗?”老严指着金仲:“你可没把司掌拿出来。你为了螟蛉,不惜骗徐云风,小徐跟着你来趟这浑水,不就是要把螟蛉抢过来给你吗?” 王八向金仲问道:“这是真的?” 金仲说不出话来。 “你不用问他。”老严说道:“你朋友徐云风,若是出不来。可和金老二脱不了干系。是他把小徐带来的。” 金仲指着老严骂道:“你……” 老严继续对王八说道:“小徐出来了,他也和你当不成朋友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王八问道。 “他不会把螟蛉还给你,并且,他不会把你师父的魂魄带出来”老严加了一把火,“你还不明白吗?他的目的是螟蛉,你知道螟蛉的好处……有谁能抵抗螟蛉带来的好处……我也不能。” 王八恨恨的看着金仲。 金仲向王八骂道:“我们诡道,本就不该有你这种人。” “你看,又来了。”老严说道:“我和你一样,没有什么异能,可是我能坐到茅山司职的位置。还能把我的能力用到极致……国家也需要我们这样的人……虽然不能公开身份。但我能做我想做的一切事情。” 王八眼睛眯起来。老严说的太对了。有这么庞大机器的支持,什么事情不能做到。可不是从前救几个人那么小打小闹,这世上这么多需要帮助的人…… 王八身体在放松。 身边无数的娃娃鱼在人兽间不停的幻化,他们在提醒王八,他们想活下去。 老严注意到这点,“我答应你,若是你朋友能出来,阴瘟可以被收回去。我应承你,这里的村民,不会有一个伤亡,而且,外面有很多生物科学家,他们已经研究出血清。只要阴瘟收回去,这个疾病,他们能解决。” “别答应他。”赵一二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虚弱的说道。 “师父。”王八蠕动嘴唇,“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赵一二一口气没换上来,说不出话。 “你跟我说这么多。”王八问道:“你要什么?” “螟蛉。”老严毫不掩饰:“如果徐云风能出来。” “哈!”王八干笑一声。 “还有你。”老严接下来的话让王八笑不出来,“你仍旧是诡道的执掌,螟蛉你拿着,我们今后就是同事。我老了,早就该退休了,可我找的两个人,太让我失望,让国家失望。一个太贪财,用他的能力聚敛钱财,现在沉迷于资本运作。一个被权力迷惑,竟然想颠覆……贪财的那个就算了,可是这一个,绝对不能容忍!” 王八知道老严说的是那两个人了。 “他们可是我寄予厚望的晚辈,可是他们跳不出名利啊。”老严说道:“你不同,我知道你,就算今天没遇见你,我也会来找你。这世上有你这种能力和意志的人并不多。” “要是我朋友不能出来呢?”王八问道。 “你仍旧跟我走,古往今来,做大事的,有那个是凭一个法器成功的。人才是最强大的法器。”老严说道:“我没时间等了,我没时间再找像你这么合适的人了,我想退休了,我不想死在这个位置上。” “我们诡道,素来不和你们茅山搅到一起!”金仲喊道。 “你看”老严笑着对王八说:“和这种人一起,你觉得有出息吗?” 赵一二慢慢的说道:“王抱阳,你若是听了他的胡言乱语,我们师徒的情分,就此了了。” “你师父当年血气方刚,可是闹腾的厉害,但是不能一辈子老是惦记着那件事情啊。”老严对王八说道:“我知道要抛切成见,是很难的,可是这一步,总要有人走啊。” “我要等疯子出来。”王八说话的声音,没有一丝底气。 赵一二闭上眼睛,长叹一声。 我身上冰冷彻骨,湮没在黑水里。这黑水都是鬼魂凄惨的怨念。我探出头来,我能看见了。身边无数的鬼魂在哭泣。我能看到他们在人世经受的苦难,这是翻天倒海的信息,成千上万的信息,却被我一一清晰的感知。我被感染,忍不住也哭泣起来。 我想把螟蛉交给它。它答应了。 可我后悔了,螟蛉里有王八的魂魄。 我想拿回赵一二的魂魄,可是那铺天盖地的哭号,扯着我的心。我想到了那些村民。 我决定了。 身边的黑水退去,那条巨大的娃娃鱼回来了。 我心里焦灼。那种抽干身体的感觉又一次出现。我回到了山洞的石厅,石厅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他们已经退出去了,那些娃娃鱼也不在。脚走在地上,软绵绵的。老严的那个应急灯还挂在墙上,我看见地上全是青虫尸体。我踩到青虫,浆液四溅。我慢慢的向外走去。走得很慢。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王八和赵一二。 老严对王八说道:“别等了,你朋友出不来了。” “再等等。”王八说道。 “你这么相信他。”老严说道:“若是他让你失望呢?” 王八说道:“他不会的。” 老严说道:“我们等不了啦。” “时间还早,还有两三个小时啊,”王八指着东方,高山的顶端,开始有了点柔弱的光线。 王八突然住口。 椅子。 这些身边的椅子,几百张诡异的椅子。 椅子变了。 每一个椅子都化成九瓣莲花的模样。莲花在飞快的移动,纷纷把娃娃鱼给包裹住。莲花也没放过王八和赵一二,王八被一个莲花给粘住,看见赵一二也跟他一样。娃娃鱼在挣扎跑动,可是都逃不脱,哭声在山涧里环绕。 王八和赵一二被莲花往地底拖去。 老严和金仲都安然无恙。 老严把王八身上的莲花斩断,莲花的茎秆喷出紫色的血水。 王八大喊道:“还有我师父!” 金仲把他们看着,看样子是不会伸出援手,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 老严说道:“我只能带你,我可没有骗你。” 王八想金仲求道:“我们就非要这样吗?” “刚才他说什么来着,你不是不屑于与我为伍么?”金仲说道:“我倒要看看,谁来帮师叔……” “我来。”金仲向这个声音的方向看去,疯子已经从洞内走了出来。王八忍不住轻呼一声。 虽然我走的慢,但我还是要面对他们的。刚好就看见莲花在把失了魂魄的赵一二往地下拉扯。 “你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我对金仲说道。 金仲和老严吃惊的把我看着。 我不敢看王八。 我手上的螟蛉化作炎剑。莲花纷纷凋谢,凋落在地上的,全是枯骨。 我扶起赵一二,轻声对赵一二说道:“赵先生,对不起,我只能选他们……” 王八正心里踏实,听到我这么一说,马上问道:“你答应我的,为什么不做到。” 我没面目跟王八说话,我能做到,可是我没选赵一二。 “你把螟蛉还给我!”王八说道:“我自己去。” “晚了。”我落寞的说道:“来不及了。它不会再给机会了。” 老严说道:“我说过,他不会把螟蛉还给你的。” 我怨毒的看着老严。 “还给我!”王八向我伸出手来。 “我现在不能给你。”我说道:“我拿这个还有用。” “有什么用?”王八怒喊道:“你当初不是不愿意拿吗?你答应把师父的魂魄带出来的。” “我……”我一时语塞。 “小徐,你把着王抱阳的魂魄,到底想干什么?”老严一脸正直的说道。 “不是……”我嘴里蠕蠕,“我真的还有用……我会还给你的,王八,相信我,只是现在不能。” “你到底想干什么?”王八问道。 “我想,我可以再试一试,但是我现在很多东西都不会,我需要时间去学……” “你刚才不是说已经晚了吗?”老严说道:“何必找些借口。这东西谁拿到了,都不愿意交出来的。” 我大怒,手上螟蛉感应到我的情绪,山间的无数鬼魂都纷纷聚到我身边,那些化为枯骨的莲花得到阴煞的滋养,又重新盛开。 “成大事不拘小节。”老严冷冷的说道:“恭喜你了,徐云风。” 金仲勉力抬手想抗拒,莲花把他的身体缠绕,金仲身上在灼烧,他叫喊起来。 另一些莲花感受到我的怒气,向老严逼过去。 “你要向我动手吗?”王八惨然问道。 我深深吐了一口气。莲花全部散去。 “老规矩。”王八说道:“下棋。什么棋都行,五子棋,象棋,国际象棋……” 我愣了,我没一样能下赢他。 我把螟蛉老实的交给王八。我自己的手指看着,瑟瑟发抖,我怕疼。 “你被蛇咬的那个手指头已经保不住了,剩下的血清,我不能给你用。既然你心肠好,就帮人到底。”老严指着四周,“他们比你更需要血清。” 我向四周看去。没有娃娃鱼了,只有村民,惶惑不安的村民。 “我答应人的事情,从不食言。”老严对王八说道:“希望你也能做到。” 王八一言不发,走过来,要背赵一二。 赵一二摆了摆手,示意王八走开。 我把赵一二搀扶起来,背在身上。 走到村口的路障。 军队已经开始集结,士兵看见我们,全部把步枪举起,对着我们。 老严向那个军官喊道:“事情已经解决。行动取消。” 我看见所有士兵的脸上,都放松起来,全部都叹出一口气。有的甚至忍不住微笑。 “老严,是真的吗?”军官还很警惕。 “是的。”老严喊道:“多亏了他。” 老严手指着王八。 “他就是王抱阳,今后他就是我的副手。” 待命多时的医疗人员,带着医疗设备飞快而又有条不紊的向村内进发。 老严拉住一个白衣的医生,“等等,你要帮个忙。” 老严向我指过来。 那医生,把我的手指看了,快速说道:“不能等了,就是现在,必须截掉。” “给他多打点麻药。”王八说道:“他从小就怕疼。” 金仲走到我身边,对我说道:“你答应过我,跟我去找我师父的,说话还算数吗?” “滚!”我不耐烦的骂了一句。 中午时分,我们又到了老严的办公地,那群神棍都纷纷围着王八,不停的恭维,王八在人群里,不知所措。 我看着自己右手的剩下的四个指头,心里想哭的厉害。 “你干脆和你朋友一样,留下来吧。”老严在劝我。 我没理会老严,背起赵一二,走出帐篷。 “要不要我派个车……”老严在身后喊。 我不说话,向松柏镇的方向走去。太阳正炽。赵一二身上却冷的跟铁一样。 “赵先生,我没选择带回你的魂魄……”我问着背后的赵一二,“你怪我么?” “我今年就要散功,可不止一个人说过。”赵一二忽然换了话题,“你现在信命吗?” 我答不出赵一二的问题。 只能背着赵一二,慢慢的在路上走着。 眼前的群山连绵,无止无尽。 (大鲵村完) 六指头 陈策又转学了。 上学的第一天,父亲开车送她去的学校。一路上父亲对陈策说道:“策策,你现在已经高二了,不能老是转学,对你的学习成绩影响很大的。别怪你妈妈说你。她也是担心你。” 陈策无所谓的的摆摆头。 “市里没几个重点高中,可没有什么学校再换了。听爸爸的话,别再跟上次一样,不该说的事情,就别说。” 陈策把开车的爸爸看了看,又扭头看着窗外的路人。 “叫你不乱说话。你倒好,跟我都犟起来。”爸爸叹口气说道:“你这孩子……” 车停下了,陈策看着学校的大门,知道爸爸又肯定托了不少人,疏通关系,才让自己到这个学校里来。这是个重点中学,教学质量比上一个学校还要好。 新学校和从前的学校隔得太远,在城市的两头,分属不同的市区。 “晚上我来接你啊。”爸爸在车窗里喊了一声。驱车走了。 策策往学校里走去。径直走到2年纪11班。她来过学校,上次是妈妈带她来的,带她来找了班主任,提前让她了解学校和班级的情况。还给陈策在寝室安排了一张床铺。虽然陈策没有住在学校里的打算,可是妈妈坚持让班主任给他留了一张床。并把床铺摆好。 “可以睡午觉。”妈妈提醒陈策。 陈策哧了一声,她从小到大都不睡午觉。可妈妈却从没有死心,坚持让她养成这个习惯。 陈策新学校适应的很快。陈策又恢复到紧张的学习中,每天就是上课,考试,自习,吃饭,时间紧张,过的飞快。 两个星期下来,很快就认识了几个谈得来的同学。 青青不仅和她同桌,而且还是陈策一个寝室的,虽然陈策从来不在学校里睡觉,但是青青还是亲热说她和陈策是室友。 青青不止一次地问陈策:“为什么不在学校里过夜呢,每天回家,坐上一个多小时的车,多浪费时间,而且下了晚自习,也很晚了,一个人也不安全啊。” “没事”陈策轻轻说道:“爸爸每天都来接我。” 陈策心里想着,我若是在寝室里睡一个晚上,你就不会这么说了。想到这里,陈策,心里开始闷闷不乐。 ——陈策在上一个学校,曾经住了校了几天,同学们都被吓坏了。 陈策在离开学校前,倔强的说道:“我没说错,都是真的。” 其实陈策没说假话,燕群养的仓鼠的确是姗姗给杀死的,姗姗最恶心就是老鼠,趁燕群不在,把仓鼠笼子浸到装满水的桶里,再给拿到窗台上晾干。燕群回来,仓鼠死了。燕群哭了好久。 燕群也曾经偷偷用过胡双的眼霜,去和隔壁班上的那个打篮球的男生第一次出去看约会之前,偷偷用的。 还有,荆荆也喜欢那个男生,背地里恨死燕群了,荆荆还偷偷写了封信给男生,说燕群有狐臭。 还有,胡双家里其实没钱,她妈妈是在超市干保洁的,不是商场的经理。胡双的钱,都是骗她妈妈,说是学校里催缴的补习费…… 还有…… 还有…… 陈策从晚上一点钟开始,就坐在床上,把同学们的隐私,一一说了出来。大家开始开始没注意,可是陈策说得时间长了。燕群就先醒过来,听见陈策说仓鼠是姗姗杀死的,马上就质问姗姗。 姗姗吓傻了,她以为没人知道。 陈策是在说梦话,可是等大家都醒了,听着她说着平时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被陈策的表现吓得大喊大叫,招来了寝室管理员后,陈策竟然对管理员说了句,我没事。然后安静的睡了。 这一夜,大家都没睡着,只有陈策一个人睡着了。 所有人都避着陈策。同学们都在私下传言:陈策到了晚上,等大家睡觉的时候,会用手去抓人的脑髓,就能明白别人在想什么…… 于是陈策转学了。 陈策到了这个学校一个月后,又转来了一个同学,是个身材高挑的女生,比班上半数男同学都高。 一般转学后的学生都比较内向,比如陈策。但新来的张琳不一样,她热情开朗。很快就和同学们关系融洽起来,这其中也包括陈策和青青。甚至还有两个男生。 陈策对张琳有疏远感。“你呀,老是闷闷不乐的,”青青劝陈策:“何苦呢。学习压力太大吗?” “是的”陈策点点头。 “可是我们都一样啊。”青青说道,“你就在寝室住下呗。何苦回家那么辛苦。张琳也搬到我们寝室了,天天晚上给我们讲好多有趣的故事。” “是的吗?”陈策漫不经心的答道。 “她好厉害呢,”青青说:“她给我们讲她以前的男朋友,讲她爸爸下知青的经历,讲她以前的学校老师和学生恋爱……她是**市过来的呢。” “哦。” “还有,”青青神秘的说道:“她知道好多鬼故事,是真的,她每天晚上都给我们讲……我好怕,你也搬过来,陪我嘛。” 陈策在犹豫,她很想和大家住寝室的。可是上次就没有控制住…… 不是第一次了。 每天里看见青青和周菁还有张琳每天里开开心心的在一起,陈策很失落。陈策也希望和她们一起啊。谁不希望有一群好朋友呢。 竟然有男生给陈策发短消息了。 那个矮小清秀的小男生。陈策不禁好笑,那个叫韩华还没自己高呢。可是韩华的学习非常出色,一直在班上保持前五名。陈策不知所措,从来没男生跟他发过消息,或是递过纸条。 陈策悄悄对青青说了。 张琳知道后,对陈策说道:“这算什么啊,刘勇当着我的面说我喜欢我,我都不怵。” 只有刘勇和张琳在一起,才显得般配,刘勇个子高大魁梧,俊朗的样貌。其实陈策刚来的时候,偷偷注意了刘勇好几天的。 星期了六的早上,青青对陈策说,“今天大家都商量好了,一起出去吃顿饭,听说他们要和啤酒呢。” “有哪些人?”陈策问道。 “有我,有张琳,有周菁,如果你也来就好了。”青青说道:“还有那个韩华呢。” 青青嗤嗤的笑起来。 陈策打算拒绝。 “还有刘勇。”陈策听到青青说道,“现在张琳到那里,他就跟到哪里。” 陈策犹豫了好久,终于给爸爸打了个电话,说是星期天要和同学一起参加一个兴趣组,早上要很早,今天晚上就住学校了。 “你没事吧……”爸爸有点迟疑:“洗漱的用具……” “妈妈早准备好了。”陈策说道。心里想着,我今晚大不了不睡觉。 两男四女在校外的一个小餐馆里,吃了一顿开心的饭。席间刘勇很兴奋,他特别会说笑话,逗的大家笑个不停。张琳也不甘示弱,和刘勇一连喝了几罐啤酒。 陈策和青青不喝酒。 张琳笑她们是老实丫头,给点了两罐牛奶。 韩华话很少,只是用啤酒向陈策敬了一下。陈策没有理会。 大家闹喳喳的吃晚饭。刘勇和韩华,差点为谁付账的事情争吵起来。都抢着付钱。最后张琳打了圆场,这次刘勇请客,下个星期,韩华在请大家。 “还有下次?”青青和陈策问道。 “为什么不能,”张琳开心的说:“我们每个星期都可以聚在一齐啊。” 到了学校里,大家坐在校内一个湖泊的九曲桥上面。女孩也学着男孩子,大咧咧的坐在栏杆上。嘻嘻哈哈的聊天。陈策也不例外。 “你们知道吗?”张琳张开手比划着,“我以前的学校,学校里面的湖,可比这个大多了。” “有多大啊?”周菁问道。 “有几十亩呢。”张琳说道:“湖前面是男生宿舍,湖后面是女生宿舍,如果男生找女生有事情,必须要绕着湖边走,从湖边的竹林里面的小路过去。走十几分钟。我们教学楼靠在我们男生寝室这边。嗨,每天上课要走好久。” “你们学校可真大啊!”青青说道。 “那当然。”张琳得意的说。 陈策知道,张琳原来的学校是位于一个平原中部的城市,城市里湖泊众多。而且城市以中学的教育质量闻名全国。可是张琳为什么要离开那么好的学校,到我们这个城市里来呢。 时间有点晚了。离熄灯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学校里没什么人,学生们都趁着周末,回家去了。学校里现在空荡荡的。只有陈策这几个人在冷清的学校里,高声谈笑。 张琳突然提议,“大家都来讲鬼故事吧。” 陈策心里噔了一下。 “我先来,”张琳以身作则,“知道为什么上学期,教学楼摔下来个人吗?不是失足落下的,是被鬼推下来的。我们身下的这个湖泊,里面肯定有鬼,每年都要拉人垫背的……呀……你们看,水下面是什么!” 大家都被张琳突然的恶作剧吓得够呛。女生们根本不敢回头看身下的水面。 刘勇倒是无所谓,呵呵的笑她们胆小,“那个跳楼的人,我认识,平时就是个胆小鬼。考试不及格,自杀的。窝囊废一个,琳琳,你也知道啊?” 韩华说道:“琳琳在吓唬你们,这世上那里有鬼。” 陈策却不一样,陈策没有吓得大喊,可是内心的恐惧,远远超过了青青和周菁。因为陈策意识到一个事情,张琳说的事情,是上学期的事情,自己比张琳来的更早,为什么她知道,而自己从没听说过。 “该你们啦。该你们啦!”张琳对这大家说道。 没想到跟着讲的是青青。 青青说:“那我也说一个吧,琳琳说的没错,听说我们学校建校的时候,这个池塘本来是平地,本来宿舍楼是要建在这里的,可是挖了几米深的地基,挖出了好多死人骨头。施工的人吓坏了。连忙另选地方,重建宿舍楼。这个坑,就灌了水,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青青!”周菁跳起来:“你在瞎说什么啊!我不在这里呆了。” 周菁说完,就向岸上走去。 “回来,这样才有趣啊。”刘勇向周菁喊道。 “我回寝室啦。”周菁边走边说:“我不理你们了。净说这些吓我。” “没事,就让她先回去吧。晚上我去找她,跟她道歉。”张琳说道,“现在,该谁了?” 刘勇说道:“我听我爸爸说的,他当年当兵在山区里面,抓过一种猴子,那种猴子是从水里钻出来的,上岸就变成人的样子。趁人不注意,就咬人的脖子喝血……后来,我爸爸那个部队专门去抓那个猴子,可是那猴子钻到水里就不见了。他们就用大网在水里捞,可是捞起来的都是鱼,没有猴子……再后来,就有人说,那猴子在水里就变成鱼。” “你说的是吸血鬼。”韩华说道:“只有吸血鬼才喝人的血。” 韩华不做声了。 “策策,”张琳看向陈策,微笑着说,“该你啦。” 陈策现在心里一片慌乱。看着张琳俊俏的面孔,不敢直视。把眼光看向一边。 “我小时候,家里来过两个客人……”策策说起来:“他们和我爸爸还有我爸爸的好朋友在家里看一块石头,那个石头好奇怪。冷飕飕的。我爸爸,我爸爸的好朋友,还有客人中的一个碰到那个石头了,都没有事情。就是另外一个客人,是个比我大10岁的哥哥,我看见他的手摸到那个石头后,人就变了……” “怎么了?”张琳紧张的问道:“变成什么了?” 刘勇问道:“你没骗我们吧?那个人摸到石头后,会变?” “我没有啊,是真的。”陈策继续说道:“那个人变成了一条大蟒蛇,可是我爸爸看不见。他们都看不见,只有我看得见,那条蛇,不是,那个人变成蛇了,看见我知道他变身。就向我爬过来,爬的好慢,可是一直爬到我的脚边……我当时吓的哭起来了。” “后来呢?”韩华问道:“后来怎么啦?” “后来,那个蛇又变成了人的样子,好可怕。” 大家听了陈策的故事,一时都不说话。 “策策,”青青说道:“看不出来,你话不多,还挺会吓人的。” “这有什么!”张琳说道:“我给你们说个更吓人的。我以前学校的事情。” 张琳说的很郑重,气氛登时紧张起来。都听着张琳说下去。陈策看着张琳的脸,想走,可是又不敢。 “我以前的那个学校,刚才说过啊,有个很大的湖泊,而起湖泊的形状是很不规则的,岸边的路也是跟着弯弯曲曲的拐弯,所以从男生宿舍走到女生宿舍要很长一段时间。而且,岸边都是成片的竹林,人经常在里面走的找不到方向,很多新生就发生过这种事情:走进去半天,发现走出竹林的时候,又回到了进去的地方。” 大家都不说话,等着张琳往下说。 “学校发生了两次很邪门的怪事,死了两个学生,都是死在湖泊旁边,死法都一样,脖子上面有六个窟窿,六个啊,不是五个。死因都是流血过多。警察也来看了,查不出原因。学校里就传的沸沸扬扬,说是湖里面有东西,爬上来把人给弄死的。可是时间过了一两个月,也没有结果。就不了了之。市里的报纸都报道了,可是没有查出原因。 到了寒假,学校里没有人了。可是有两个来自农村的同学,不愿意回家,他们家里很穷,他们主动留下来,给学校干点杂货。挣学费。顺便在学校寝室里复习功课。 有天晚上很冷,他们在寝室里呆着。两个人都在看书。一个躺在靠门的床上,一个坐在寝室最里面的窗户旁的桌子旁看书,背对着门。 寝室外的风刮的好大。我们那是平原地区啊,冬天的风吹的很凶的。那天的风刮的跟猫子叫一样。 他们就一直看书,他们不是一个班上的,以前也不认识,关系不好。所以各看各的书。相互之间不说话的。 不知道晚上几点了,突然门就被砰砰的敲起来。把靠近门口的那个男生吓了一跳。现在已经很晚了,那男生很害怕,这么晚了,学校里应该没有人了啊。连门房都回家去了,把大门给锁上。想着寒假前,学校里发生的诡异血案。那男生吓的够呛。根本不敢开门。 门继续敲着,靠近门口男生对着坐在窗口的男生喊道,“你过来,我们一起看看,是谁好吗?” 可是那个男生根本不理会他,继续看自己的书。 门口的男生一连喊了好多遍,可是看书的男生就是不理他。 没办法了,男生只好自己开门,开的时候,手在发抖,生怕开门之后,门外冲进来什么妖魔鬼怪。敲门声更加急切了。 男生心一横,猛的把门打开。 开了之后,男生心一下子平静了。门外站着个漂亮的女生,穿着一身红色的呢子风衣,女生对着他埋怨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半天都不开门。” 男生连忙把女生请进屋内。 女生进来了,还在抱怨:“就看见整个男生宿舍这一个房间有灯光。想过来找人帮忙,却敲了半天门都没开。” 男生连忙抱歉。问她有什么事情。 女生说她也是留在学校的,寒假没回家。想趁着学校安静,复习功课。今晚给人做家教,临时多上了两三个小时,回来就晚了。 “我一个人不敢回去啊,要从湖边走,那里都是竹林,前些日子还死了人的。”女生的语气有点撒娇了:“求你啦,送我回去好不好?” 男生想了想,这个忙要帮。就对寝室里另外的男生喊道:“我们一起去送她过去吧。” 可是那个男生就自顾自看自己的书,根本不做回应。 男生迟疑了,要他一个人送女生,也就是所自己要一个人回来,他想想就不寒而栗。 男生又向同屋喊道:“你倒是说句话啊?” 那个看书的男生还是不理他。 看着女生一副要哭的样子,又想着屋外的大风,男生心软了。多穿了一件外套,和女生一起走出寝室。 他们顺着湖边,向女生寝室走去。 户外的风很大,他们走到湖边的竹林里了。风把竹林吹的沙沙响,男生听的心里发毛。竹林里光线很暗。男生身体警惕,总认为林子里面会突然冒出个恐怖的东西来。 男生向身边的女生看去,那女生也怕冷,把一只手揣在怀里,另一只手抱着自己的腰。 男生现在怕的厉害,就没话找话:“今天好冷啊。” “恩”女生答道。就不再说话了。 男生为了驱赶内心的恐惧,继续说道:“听说前面不远,死了人呢,你听说过没有。” 女生没说话,只是把他狠狠瞪了一眼。 男生连忙说道:“对不起,对不起,不该这时候说这些。” 渐渐的,他们走到了竹林的深处,小路曲折,竹林里光线昏暗,风吹的响动又到处都是。好像无数鬼魂隐藏在林子里一样。 男生继续跟女生讲话,来排除内心的惊惧:“你是那个班的啊,怎么没见过你呢。” 那女生不说话,走的更快了。一只手摆起来,可另外一只手。仍然揣在怀里。 “你为什么也不回家啊,”男生继续说道:“大家都走了,为什么你要留下,我怎么没听学校的教务科长说起过你呢?” 女生仍旧不说话。走得更快。 男生加快步伐,追上女生:“要么我们回去吧,前面死了两个人的,我有点怕。” 女生回头看了看他,脸上不屑。 男生没招了,只好继续跟着走,“你可以到学校外面找个招待所睡觉啊。” 这么说也没用,女生肯定是经济情况不好,不然不会这么晚了,还要坚持回寝室。 女生的步子更快了。 男生追着喊道,“你别走这么快啊。我都跟不上了。” 女生猛的停下,男生差点撞到她身上。 女生见男生赶上来了,就继续走,走的慢了些。男生又和她并排走着。 这个时候,小路又到了湖边,湖水被寒风吹的一阵阵涟漪,在黑夜里勉强可见。 男生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女生为什么老是把一只手给揣在怀里呢? 男生就问道:“你很冷吗,为什么不把那只手抽出来啊。” 女生看了看他,嘴角闪了一下微笑,可是并不解释。 男生的心里发毛的厉害。隐隐觉得不对劲了。 他继续追问:“你干嘛要把手放在怀里啊。” 女生站住不动了。转过身,把男生死死的盯着看。 男生说道哦:“你别这样啊,我们走吧。” 女生仍旧不动,对男生慢慢的说,“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把手揣在怀里吗?” 男生想说,“我现在不想知道了。”可是他吓的厉害,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女生的现在的样子很恐怖,风把她的长长头发头给吹的飘散起来。一张漂亮的面孔,在夜色里显得惨白。 男生想跑,可是他的腿已经软了。抬不动脚步。 男生没看见女生移动脚步,却到了他的跟前。 “你为什么把手放在怀里?”男生大喊道。 “因为……”女生慢慢的说道。 ——张琳讲到这里,突然不讲了。大家都被这个故事吸引,完全投入了。陈策看见张琳讲的也很专注,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手也揣在怀里。 大家都下意识的凑近张琳。想听她讲下去。 张琳问道:“你们还想听吗?” “后来到底怎么啦?”刘勇问道。 “那我继续讲吧。”张琳神秘的笑一笑。 “那个女生站到男生跟前,对着男生慢慢说道‘因为……” 张琳模仿着女生的语气。 突然! 张琳把揣在怀里的一只手给猛的抽出来,伸在大家的面前,“就是这样!” 大家都被吓得厉害,都往后退了一大步。青青吓的哭起来。 哈哈哈哈,张琳开心不已,她的恶作剧达到目的了。 陈策也被吓的厉害,心里埋怨起张琳起来。可是陈策总觉得有点不对头,到底哪里不对头,她又想不起来。 大家回到寝室了,张琳还在对刚才的恶作剧洋洋得意。青青突然想起了什么,要到隔壁寝室去看看周菁。寝室就陈策和张琳两个人了。陈策总觉得不对劲,可是有说不上来。张琳刚才说的故事太恐怖了,陈策对张琳莫名的感到恐惧。 青青回来了,陈策心里松了一口气。 青青却焦急的说道:“周菁不在寝室里呢?她去那了?” “说不定回家啦。”张琳轻松的说道。 “不对啊,周菁是县里的人,不放长假,是不会回家的。” “也许是到那个亲戚家里了吧。”张琳安慰青青:“睡觉睡觉。” 陈策晚上熬到两点钟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发现一群人围着自己。有老师有同学,还有学校的保安,都把她围着在看。 “我怎么啦?” “周菁出事了,”老师问道:“你们昨晚在一起吗?” “他们也和周菁一起啊。”陈策茫然的问道:“你怎么不问他们?” “因为……”老师说道:“你从昨晚半夜到刚才,都在不停的说,周菁死了,周菁死了,被水鬼把血吸干了。” “我刚才不是在睡觉吗?”陈策哭起来。 周菁失踪了,学校找了两天找不到,于是报了警,警察也找不到。周菁的家人来了,周菁爸爸,哭的老泪横流。 不停的有人问陈策是不是知道周菁的下落。 警察也在问陈策,“你凭什么认为周菁死了。” “我不知道,”陈策哭着说:“我只是在睡觉,我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梦话。” 陈策又一次转学了。 临走的时候,青青、张琳还有韩华到学校门口送她。 陈策上了爸爸的车,向他们招手。 同学们也向她招手告别。 陈策愣住了,什么话都不敢说,她分明看见,张琳的手上,是六个指头。可是旁人都看不见。 陈策回忆起来了,张琳在讲故事的最后,把手伸出的时候,那只手掌,上面就是六个指头。 车窗慢慢的摇上,陈策看见张琳的露着微笑,灿烂无比。 陈策在车里发出惨烈的尖叫。 躲蒙蒙恰儿 躲蒙蒙恰儿是典型的宜昌方言,就是个游戏,所有小孩都玩的游戏,普通话是捉迷藏(现在好像躲猫猫更普遍)。 每个人小时候都玩过这个游戏。我玩过,你也玩过,大家都玩过。可是有几个能回忆起捉迷藏这个游戏的诡异之处呢。大家都年纪都大了,那些时间的久远的事情,早已经在记忆里磨灭。 没事,我现在提醒你一下,也许你会想起来。 你小时候,玩捉迷藏的时候,有没有躲进木箱子里过。躲在木箱子里,在逼仄的空间,身体无法伸展,你躲避伙伴的兴奋,随着你的渐渐的身体酸痛而减弱,渐渐消散。你甚至开始期盼,小伙伴早点过来找到你,那你就不用在坚持下去。可是小伙伴并没有过来,你听不到他的脚步。你会觉得箱子里的空气越来越憋闷,你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你开始眼冒金星。然后你会发现,狭窄的空间里,竟然还有个跟一样的人,和你紧紧贴在一起。你会惊赫的大呼一口气,可是发现什么都吸不进去。你拼命的撞开木箱的盖子,翻出去,跑到屋外阳光明亮的地方,回想刚才的事情。不免后怕。祝贺你,你是幸运的。 每年因为捉迷藏而被困在密封环境里——例如废弃的冰柜、铁箱、木柜……而窒息而死的儿童,常有见报。那些废旧容器,都无疑列外的在外面被反扣住。直到小孩的家人打开。 大衣柜是每个小孩最中意的躲藏之处。当你钻进大衣柜后,夹在层层叠叠的挂起的衣服之中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每一件衣服下面都有一双人腿。 还有堆放杂物的阁楼,你呆在混乱的杂物中间,会不会觉得身边某处,有一个黑漆漆的洞穴。那个洞穴里,有一个异常亲切的声音在召唤你“来呀,来呀,这里好玩……” 你想起来了吗。 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躲蒙蒙恰儿的一个往事。 八十年代的时候,没有这么多娱乐活动。所以宜昌很多工厂就会在星期六的晚上,放露天电影。后来就是几个学校把这个习惯延续下来(我后来在医专看电影,也遇到过怪事,以后再讲。)。 工厂放露天电影的地方都在厂里的某个开阔场地。然后附近的居民都来观看。这是当年很热闹的事情。 不说看电影了。说我和伙伴捉迷藏的事情。 小孩子没有几个是去看电影的,都是觉得人多好玩,在人群里戏耍。那天我和两个比我大两三岁的伙伴,去看电影。那晚的电影是个生活片,好像是什么《不是为了爱情》,又不打仗,又不是少林寺那样的武打片,就是几个人老在里面说话。 看到一半,觉得电影太闷。三个人就不愿意看了。大家走到离看电影的地方不远的一个车间旁,决定躲蒙蒙恰儿。很倒霉,我划拳输了,他们两个人去躲,我去找。 他们留我在原地,然后飞快的离开。隐入黑夜。我看见他们其中一个走到车间旁的对杂物的小巷子,那个巷子很窄,一边是高大的围墙,和车间的墙壁夹出来的小缝隙,有一人多宽,这空间就拿来放杂物的。 另一个往车间里走去了。车间的大铁门是紧闭的,但小门虚掩着。 我等了一会,对他们大喊道“你们躲好了没有” 这一招我很拿手,我和我的小伙伴玩躲蒙蒙恰儿的时候,我就用这招,他们就会在暗处回答我,“好了——”然后我就循声而去,屡试不爽。 可是这次我想错了,和我来玩的是两个比我大两三岁的哥哥,这小把戏,那里骗得到他们。 我喊了好几声,他们都没有回答。 我没办法了,只能去找他们。 附近的电影放出人物的对白。还有放映机咔咔的声音。 我先走到那个对方杂物的巷道里。挨个挨个的去找,在那些拖把扫帚里慢慢摸索,可是没有找到。再往里面去,就很黑了,我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我不敢往里走了,我才八九岁,对黑暗的恐惧是很强大的,我知道那个伙伴有可能就在里面,可我不敢往里面走,他估计就是拿准了我这个心理,才躲进去的。我有点不甘心,又往里走了两步,脚下咚的一声响,吓得我大跳,原来是我把一个水桶给踢翻了。 我又退回到巷道口子那里,对着里面喊道:“你出来吧,我看到你了。” 没人回答我。 这时候,我开始害怕了。我不敢再进巷道去找,我只能勉强依靠电影屏幕的光线,去查探,巷道深处。可是那里面还是黑蒙蒙一片,看不出有什么,也看不出没有什么。我放弃了,转身向车间里走去。我认为车间里的那个小伙伴,应该好找一些,因为车间里有照明的灯光,虽然不是工作时间,但里面还是有几盏照明的灯泡亮着。 我进了车间。 车间里空间很大,屋顶很高,行车横在顶部。车间的两边都是整齐的机器,这些车床、铣床、镗床……安静的摆放着……这些白日里轰鸣运转的机器,现在是不是就跟人一样,也在夜晚休息呢。 车间里喊安静,因为空间的巨大,更显得静谧。 我走了进去,在机器之间的甬道里走着,我在想,这个伙伴会躲在哪里呢。在车床后面,还是在工具柜旁边,也有可能爬到行车上了,是的若是我,我就会爬到行车上。 我慢慢向行顶上看去,仔细的看。全神贯注的看。好像看到一个人影在行车的梁上,我走到行车旁边的爬梯旁,往上爬了两步,对顶上喊着:“我看见你啦。” 话说出后,我才发现,梁上并没有人。刚才是我看错了。我对自己说道:“怎么可能他会爬到那么高,而且那么多电线……” 我开始往下爬。 忽然我听到咔嚓一声,这是行车启动的时候特有的咔嚓声,我去父亲的车间,对这个声音无比熟悉。行车运行起来了,并且在移动。 我向行车的控制手柄看去。没人操控手柄,手柄就吊在空中,随着行车的移动而摇晃。 我吓坏了,连忙跳下行车,往车间的门口跑去。 我去拉车间的门,可是门不知道为什么,打不开了。我有是拉,又是掀,门就是纹丝不动。身后的行车的响动听了,我问自己,刚才到底是自己在吓自己,还是真的行车动了。 我对车间里喊着:“我输了,我找不到你,你出来吧……你别吓我了。” 我背靠着铁门。 隐约听见外面的电影声音。外面的电影不是那种沉闷的男女对白了,而是变了音乐,那音乐我熟悉,《射雕英雄传》第二部《东邪西毒》每一集放放到一半,就会冒出两个骷髅头,喷出烟雾。这个场面在当年可是真的吓到不少人,并且背景音乐也很吓人。 现在电影的背景音乐就是这个声音。我更害怕了。我知道放电影是不可能放电视剧的音乐的。 我告诉自己,是自己听错了。我就这样安慰自己。努力不去听外面电影的声音。可是,车间里又发出响动了,我分明听见,车间里所有的机床都启动起来,飞速旋转的钻头和金属磨蹭的声音,在车间里作响。我吓坏了,把耳朵用手堵住,蹲下来。 “哈哈,胆小鬼。”和我一起的那两个伙伴终于出来现,见把我吓的厉害,得意的笑起来。 “你们到底躲在哪里啊?”我差点没哭出来:“吓死我了,刚才车间里的机床都在转动呢,你们这样会惹祸的。” “没有啊”一个伙伴说道:“我们就躲在那个最大的机床后面,机床没有转动啊。” 我把手放下里,果然,车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别再呆在这里。”另一个伙伴说道:“你说的我也怕起来了。” 我点点头,我现在就想快点离开这个车间。 “那我们去旁边的游泳池去玩吧,其他的小孩子都在那里玩呢?”这个小伙伴说的游泳池是这个工厂的以前的篮球场,后来改修,重新用混凝土砌成了池子,夏天就灌满水,成为游泳池,冬天还能当球场,那里是我们小孩子特别喜欢去玩的地方。 我把身后的车间铁门给指着:“这个门打不开了,怎么办?” 一个伙伴把门一推,果然没开。可是他看了看,把门下插销提起,“胆小鬼。”他笑着说道。 门开了,我们走出去。 当把门关闭上,我突然又听见车间里的机床轰鸣。 “你们听——”我说道。 “什么啊?”他们站立不动,听了一会,“什么声音都没有啊。” 我们又走到了放露天电影的地方。果然一些小孩子在往游泳池的方向跑去,边跑边在喊:“我们去玩打仗的游戏哦。” 我不想去了,我就想呆在这里,等着大人们把电影看完,和大人们一起回家。 电影上又是放着那个爱情电影,仍旧是沉闷的对白。 我对两个伙伴说道:“我不去了。” 两个伙伴有点不耐烦,“走吧,这电影有什么好看的。” 我坚持不去,故意看着电影。可是电影的情节忽然变了,我的目光被吸引。电影变成了恐怖片的样子,里面全是一些吓人的鬼怪。 我吓得厉害,突然又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人在看电影,场地上没有一个人,全是狼藉一片的垃圾。满地的瓜子壳和糖纸,还有垫屁股的报纸。 就是没有人。空荡荡的场地。 电影早就散场了。 那两个伙伴又在故意吓我,偷偷的跑了。我一个人站在这里,吓得哭起来。 正在哭着,听到了爹妈的喊我的声音。我大声答应着,爹妈跑到我跟前,狠狠的骂我:“你死哪里去啦,躲在这里干嘛。” 我这才看清楚,自己正站在一个窨井里,幸好窨井很浅,我的头还冒出半头。 “你和别人躲蒙蒙恰儿,躲到这里干嘛?”妈妈问道。 我一时不知所以然。懵了。 “我问他们,你在那里,他们就说你躲的不见了,”妈妈说道:“电影都放完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回家,躲在这里干嘛……” “我……”我答不上来。 “他们找不到你,以为你回家了。”妈妈说道:“我们见你这么晚都不回来……你这么这么贪玩。” 我说道:“他们刚才还在啊,就在刚才……” 妈妈这才觉得不对劲。把我挽在怀里,走在路上,我注意到妈妈特意把我的耳朵给捂住。 后来那两个伙伴发誓,说当初是他们在找我,而不是我找他们。并且,不知道我躲哪里去了,他们找我,一直找到电影散场,都没有找到我,就先回家了。 我问他们到车间里去过没有,他们都说没有啊。 再后来,我知道了,那个游泳池竟然淹死了小孩。那不是夏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里面就灌满了水。有个小孩在那里玩耍的时候,掉进水里。 我再也不去那个游泳池游泳了,到了夏天也不去。我也不再玩躲蒙蒙恰儿的游戏了。 牢房游戏 前面写了个躲猫猫,我忽然想起前段时间,网上流传很多犯人在牢房里离奇死亡的事情,什么喝水死、躲猫猫之类。 我记起了一个朋友跟我说起过的事情。 那个朋友曾经坐过八年牢。他体格强壮,身材魁梧,面目凶恶,一看就是个坏人胚子。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出狱一年多。可是他虽然脾气急躁,但没有看见他有做恶事的冲动,一次都没有。有好几次,他受到不公正的对待,若是放在我的身上,我都会发脾气了,可他就算是非常生气,也没有冲动,只是强忍过去。 我后来和他关系不错,说话就不怎么忌讳。就问他,“你脾气这么好,为什么会去坐牢。” 他笑了笑,“我当初就是脾气太恶,才进去的。我不能再犯错了……我可不想再进去。” 我说:“坐牢很辛苦是不是?” 他说道:“我这么大的个子,进去第一个星期,胳膊就被人打断了。在里面,不是人能呆的地方。” “是狱警打的吗?”我问道。 “不是……”他说道:“是同牢房的人打的。里面规矩很多……我不怕明着来的打架,但我怕跟他们玩游戏。” “玩游戏还不好啊。”我知道他说的意思,但我故意取笑他。 “我给你说个游戏吧,我以前牢里的游戏。”他开始说起来: “如果那一天,我们号子里的一号,就是号头,看见那个人不顺眼了,就会跟大家说,今天玩游戏。 我们大家就开始准备道具。因为那个号头,特别喜欢玩角色扮演的游戏。他特别喜欢办丧事。 到了大家都在牢房的时候,所有人都听他安排,最先定的就是他要整的那个人。他要那个人当刚刚死掉的人。其他的人就被分派当死者的妻子、儿子女儿、朋友、同事。他自己就喜欢当那种念悼辞的工会主席角色。 当人物角色都定好了,就必须都投入角色。谁要是笑场,或是他觉得表演的不真实,他就会惩罚那个人。比挨打还难受的惩罚。 扮演死者的人一般都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得罪了他的。听到他说只是扮个死人而已,都觉得无所谓,就是躺在床板上装死而已。却不知道,这是最难的。因为他要是在扮死人的时候,睁开眼睛,或是身体动弹,就要被大家狠揍一顿,然后重新来过。若是再错,就再罚,再重来。 游戏开始后,那个人就会躺在床上,身上盖一个床单。 道具都准备好了,其他几个当孝子的人,就跪在床边。还得哭,当然那些人肯定哭不出来的,就是把脸捂着,发出呜呜的声音,其实在笑。 然后扮演死者妻子的人,这个人基本上也是固定的,就是平时很会说笑话的那个人——这个人,就会用一个老太太的声音,扑在床头,吼吼的哭,边哭边唱: “我的亲人啊……天上下雨,地下狗子跑,你怎么就死了…… 我的亲人啊……猪子在喊,没有割猪草,你怎么就死了…… 我的亲人啊……儿女都在,酒还没有倒,你怎么就死了…… 我的亲人啊……改革开放,社会主义这么好,你怎么就死了……” 他边哭边唱,身体前后的摇晃,还不停的用手去摸扮演死者的那个人。 一般扮死人的,听到这里,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下就麻烦了,号头就大喊:“停——穿帮了。” 然后其他的人就一拥而上,把扮死人的那个,从床上拖下来,一顿猛揍,揍的那个人死去活来。然后再从头开始。扮死人的知道了厉害,就不敢再动弹。 扮演死者妻子的人,把丧歌唱完,扮演子女就会一一上去,说两句话,基本就是: “爹啊,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欠我的半包烟,那个来还哦……” “爹啊,你妈的个毕的怎么就死啦,你不能死啊,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找谁去过手瘾啊……”那人还会趁机打他几下…… 如此种种,就是想逗扮演死者的人笑出声来。 子女这个关过了,那些亲朋好友,就会装模作样的给死者烧纸钱。也是说一些故意逗他的话。 然后是号头,站到床头,手里拿一张纸,用官腔说着:“人都有一死,有的轻于鸿毛,有的重于泰山……某某同志,一生勤勤恳恳,耙土豆(宜昌方言:一种农活,也是偷钱包的意思,此处双关)的工作非常出色……他的一生是辉煌的一生……生的光荣,死的伟大……” 然后是出殡,大家把扮演死者的人用床单紧紧包裹起来。包的很紧。然后扮演子女的人,就把他从床上抬起来,平抬到肩膀上。 绕着牢房,在里面绕行几圈。算是抬死者上山。 “下葬——”号头一声令下。 抬扮死人的几个人,就会同时把手一松。那个扮演死者的人,就会直挺挺的摔在地上。这招很阴险,因为他被包的很紧,身体背部着地,往往都会摔的很重,有几个当时就摔的嘴角吐血。但是他不能动,也不能呻吟。 若是他呻吟了,号头就会故作吃惊的大喊:“诈尸啦,大家快动手。” 这时候,大家就又会一拥而上,对扮死人的那个拳打脚踢。直到把他打的昏死过去。” 我听了那个朋友的诉说,心里毛骨悚然,这太狠了。真要是摔出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所以我明白了,我的那个朋友,为什么不敢再犯法的原因。 诡道算术之听弦 走到松柏镇,我实在是背不动了。把赵一二放下来,可是赵一二已经睡着。我没办法,只好继续把他背着,找了个小招待所,问了个最便宜的房间,一个晚上二十块钱。昨晚一夜没睡。 我把赵一二扔到床上,自己也和衣躺在床上,头一沾到枕头就睡去。 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睡了多久。隐隐听到身边有人在大声的讲话,我没在意,又睡过去。又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人清醒点了。耳朵旁边还是听见有人在大声讲话。这才觉得有点古怪:讲话的肯定是赵一二,他在跟谁讲话呢? 我一个激灵,连忙坐起身来,果然,赵一二没有睡觉。 赵一二现在正站在房间里的正中央,手在夸张的挥舞,嘴里在声情并茂的演讲:“同学们……同学们……我们不能放弃……坚持下去……为了我们理想……我们必须坚持下去……” 赵一二在干什么?看样子是在梦游回忆他的往事。我想明白了,那场事件,其实是他心中最深的伤痛。是的,他曾经对我说过,每个人都有无法承担的往事,掩埋在内心深处的往事,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这些痛苦的回忆,就会把自己淹没。 赵一二承担不起了,他现在无论是生理上,还是精神上,都无法压抑内心的痛苦了。 忽然赵一二换了个人,跪在地上,双手做出环抱的姿势,哭着喊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赵建国,你跑哪里去了……你他妈的丢下我们跑了……” 赵一二又换了姿势,“我们都被赵建国骗了,他自己跑了,把我么丢下啦,现在那几个带头的,都跑啦。” 赵一二在地上打起滚来,嘴里喊着:“对不起……对不起……” 赵一二现在的样子不像是在自己折磨自己啊。我忽然意识到一个事情,赵一二的魂魄没了,螟蛉也没了。他不是自己在梦游,而是被鬼魂缠住了。首当其冲的就是当年他背叛的同学,来找他了。 赵一二接下来的表现,让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赵一二现在嘴里同时在说几个人的话。这太匪夷所思,但是我真的看到了。 赵一二说的话,竟然有三个人的声音之多,两个声音在责问,一个是:“为什么你要跑掉。”另一个是个老人声音:“建国,你走吧,我们赵家,就当没你这个人了……”赵一二自己的声音就是不听的说抱歉,不听的说。 赵一二哭起来。赵一二现在心神混乱,我能清晰的感知到他对这两个人的愧疚,一个是他的同学(战友),一个是他的父亲。都因为他的缘故而死去。 他们死的时候,赵一二正在亡命天涯。失魂落魄的赵一二,内心里最愧疚的人,现在就找来了。我又想到一个事情:还会有什么来找他,再来找他的那些鬼魂,也许就没有这两个人仅仅是一点怨恨了。赵一二镇鬼这么多年,那么多被他镇住的鬼魂,估计都不是善类,他们是不是会趁此机会…… 我想到这里,身上的汗毛全部竖起。 果然,房间里的灯泡在忽闪起来。 赵一二此刻,已经毫无反抗的能力。还好,这些只是被赵一二招引来的孤魂而已,并不是和赵一二有过节的鬼魂。我能感觉到他们蠢蠢欲动,他们目标,只是一个没有魂魄的肉身而已。 我第一次懊恼,自己没有螟蛉,我不会镇鬼。 但我想到自己还有个本事。我冲到赵一二身边,用手把赵一二的额头捧住。果然,两个纠缠赵一二的魂魄走了,另一些在房间暗处的孤魂也一时不敢靠近。 可是,赵一二大声的惨叫起来。我一看,赵一二的颅骨在融化。我连忙松手。赵一二疼的在地上翻滚。 这让我如何是好。 我对着那些在暗处的孤魂恶狠狠的喊道:“你们都给老子滚!” 可是他们就像是看见了猎物的鬣狗一般,虽然被我的罡火驱退,但又不甘心,慢慢的重新移回来。 我该怎么办呢。我急得满头大汗。挡在赵一二身前,不停的喊:“滚——滚——” 赵一二在我身后,忽然格格的笑起来。满脸的笑容,面颊上却挂着泪水。 我知道有问题了,用中指顶着赵一二的额头。赵一二头顶一股黑气窜了出去,瘫倒在地上。我能感觉到还有几个在逼近,没有魂魄的赵一二,对他们来说,诱惑太大。而我,却又没有能力镇住他们。 “你们在干什么?”门外传来狠狠敲门的声音:“还让不让人睡觉啦,都他妈的闹了半夜啦,都要天亮了,知不知道!” 我灵机一动,把房间里的热水瓶狠狠的往地下砸去,然后是玻璃杯,然后是窗玻璃……只要是我能砸的,我都开始砸。果然门很快就开了,招待所的老板进来了,凶神恶煞的质问我:“你疯啦。” 我抓起一个拖鞋,向招待所的老板扔过去。 老板气急败坏的喊道:“妈比的这两个人是疯子,成伢子、波伢子、二胡……你们都过来。” 我被招待所的员工摁在地上,我故意放抗,他们还踢了我几脚。 “你还笑,”老板指着我骂道:“你还笑的出来,这里损失,你来陪啊……这段时间到底怎么啦,怎么都出怪事,到处是怪人,到处有人发疯……” 我看见那些孤魂,因为房间里的活人怒气冲天,承担不住,慢慢的散了。 听到鸡叫的那一刻,我的身体才放松,我轻松的对着把我虎视眈眈的笑着说道:“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老板不依不饶,“赔钱,你打坏了这么多东西。你还笑,你这个疯子!” 我身上没钱了。正在一筹莫展。 “多少钱?“赵一二终于醒了“我来给。” 赵一二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几张十元的钞票,给了老板。老板恨恨的点了点数,拿了三张,把余下的还给赵一二。 “你们现在就走吧。”老板说道:“疯子,都是疯子。” 赵一二和我走到大路上。赵一二昏昏欲睡,勉强把身上的钱都给了我,我看了看,足够我们回宜昌。 我们想背着赵一二往前走几步,赵一二的胳膊一碰到我的手,就开始灼烧,但他只是哼了哼,忍住了叫喊。我想起了罗师父,当初修炼送魂的罗师父,也是这么怕我碰他。 赵一二最后的魂魄也在昨晚跟着那些孤魂跑了。赵一二不能靠近我,他现在只能自己走路。 还好,很快来了个到木鱼的载客面包车,我们上了车,我想着,到了木鱼,到兴山就近了,到了兴山去宜昌就很方便。 我不知道,就算是回了宜昌,赵一二能怎么样。可是现在处境,我就一个念头,一定要把赵一二带回他西坪的山上。这就是人的本能吗,就是死,也要让赵一二死在家乡。 一路上比较顺利,赵一二只是在昏睡,我向窗外看去,那些穿生化服的人都没有踪影,道路上的路障也在撤除,也没有那么多警车了。看来,老严向王八的承诺,已经做到。王八现在,在干什么呢,他肯定在接受那些神棍的恭维。老严也许正在把他拉进那个神秘的机构……我隐隐能够感觉到老严的野心,是的,他真的很看重王八,王八的意志力,就是他最看重的东西。老严把所有的功劳都加在王八头上,就是在为王八铺路,一条王八最向往的道路。而且不止这些,老严还想让王八成为道门的领袖,他没做到的事情,想让王八做到。王八实在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没想到路障撤除后,那些被封锁了很久的车都上了路,路上到处在堵车。面包车走走停停,到木鱼的时候,天色又晚了。我心里叫苦,看来还要在木鱼过夜。这可不在我计划中。 下了车,我不禁焦急。赵一二现在精神好多了,能够自己走路。我们找了个家庭旅社。我想找个人多旅社,可是赵一二走不了那么远。 我点了点身上的钱,买了几包快餐面,找旅店的老板要了碗筷和开水,泡了吃。我没有什么胃口,吃了一半就吃不下去。赵一二更差,只吃了两口,就丢了筷子。 我和赵一二很少说话,我知道,他现在没什么精力说话,他在苦苦支撑,全凭他十多年来修炼的一口气在支撑。 我开始后悔我的选择了,那些村民,我一个都不认识,可赵一二却是和我有交情的。赵一二到现在都没有半点责怪我的意思,越是这样,我越是内疚。 睡觉前,赵一二勉力在身上掏出符贴和丹砂,贴在房间的窗户上,然后在床的四周用丹砂画符,他画的很吃力,几个符,画了好半天,其中还休息几次。最后,赵一二,给了我几个银铃铛,点点下巴,示意我挂到门窗的上角。他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做完这些,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连换气的声音都听不见。 因为昨晚的事情,我很担心,我不敢睡着。蜷曲着身体,在床上坐着。赵一二却是一副听天由命逆来顺受的样子。 果然子时一过。房间里开始不安分起来。 我在盘算,是不是跟昨晚一样,如法炮制,把旁人引来,可是我想了想,今天行不通了。这个家庭旅店,就是两口子和一个帮工而已,来了也无济于事。 挂在窗子上的银铃铛开始叮叮作响,开始的时候这个声音很轻,可是等我竖起耳朵听了一会之后,铃铛声响的更急。 到了后来,铃铛声叮叮的响个不住。粘在窗子上的符贴也开始猎猎的飘动。并且木门也有了咚咚的敲门声,不是人的拳头敲门的声音,而是一种很柔软的东西沉闷的撞在木门上的声音。门上的暗锁在不停的抖动,啪啪作响。 他们来了…… 撞门的声音间隔长了点,但我更惊惧,因为撞的声音却一下比一下更重。门缝里开始渗进阴冷的雾气,丝丝的雾气,从门下缓缓的流淌进来。把地面渐渐覆盖。 屋里好冷啊,我向四周看去,不禁大赫,窗子缝隙也开始往屋内渗透雾气。符贴开始往下掉。 我头顶突然感到一点刺骨的冰凉,用手一摸。头发里有点湿漉漉的,我抬头一看,天啊,天花板上全是凝结的水珠,正在往下滴落。 还有,四周的墙壁也被水浸润,黑黑的在墙上渗出各种形状。这些随机形成的图形,在我看来都是有意义的模样,有的是人形,有的是动物形状。但连起来看,都是一摊一摊的血迹。 窗子玻璃在岢岢响起来。 这些鬼魂比昨晚的要厉害的多,他们也许在山间的道路上就敏锐的嗅到赵一二的味道,跟了我们一路,现在,他们要来争抢赵一二的肉身。赵一二执掌螟蛉十多年,他们绝不会放过他。 房间里有一种声音,那种寂静到极端的嗡嗡声。我受不了啦。 我对赵一二喊道:“赵先生,我们跑啊。” “不行,”原来赵一二根本没睡着,“现在不能开门。” 嗡嗡的声音停了,因为一个声音取代了它,是唱京剧的声音。是个老旦的声音,唱的依依呀呀的,气若游丝,却又绵绵不绝。 我从小就讨厌听京剧。现在跟讨厌了。 我把枕头捂在头上,把耳朵紧紧抱住。可那依依呀呀的声音,仍旧穿透枕头,钻进我的耳朵里。 我的耳膜剧痛。 窗子和木门仿佛又无比巨大的手在摇晃,我看见门窗上的灰尘簌簌掉下。 赵一二叹了口气,说道:“小徐,别怕,他们不是冲你来的。” 赵一二这么一说,我心里的凉意升起。他不是坏人,可是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境地,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我。我他妈的为什么不选他呢!我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 因为昨晚的事情,我很担心,我不敢睡着。蜷曲着身体,在床上坐着。赵一二却是一副听天由命逆来顺受的样子。 果然子时一过。房间里开始不安分起来。 我在盘算,是不是跟昨晚一样,如法炮制,把旁人引来,可是我想了想,今天行不通了。这个家庭旅店,就是两口子和一个帮工而已,来了也无济于事。 挂在窗子上的银铃铛开始叮叮作响,开始的时候这个声音很轻,可是等我竖起耳朵听了一会之后,铃铛声响的更急。 到了后来,铃铛声叮叮的响个不住。粘在窗子上的符贴也开始猎猎的飘动。并且木门也有了咚咚的敲门声,不是人的拳头敲门的声音,而是一种很柔软的东西沉闷的撞在木门上的声音。门上的暗锁在不停的抖动,啪啪作响。 他们来了…… 撞门的声音间隔长了点,但我更惊惧,因为撞的声音却一下比一下更重。门缝里开始渗进阴冷的雾气,丝丝的雾气,从门下缓缓的流淌进来。把地面渐渐覆盖。 屋里好冷啊,我向四周看去,不禁大赫,窗子缝隙也开始往屋内渗透雾气。符贴开始往下掉。 我头顶突然感到一点刺骨的冰凉,用手一摸。头发里有点湿漉漉的,我抬头一看,天啊,天花板上全是凝结的水珠,正在往下滴落。 还有,四周的墙壁也被水浸润,黑黑的在墙上渗出各种形状。这些随机形成的图形,在我看来都是有意义的模样,有的是人形,有的是动物形状。但连起来看,都是一摊一摊的血迹。 窗子玻璃在岢岢响起来。 这些鬼魂比昨晚的要厉害的多,他们也许在山间的道路上就敏锐的嗅到赵一二的味道,跟了我们一路,现在,他们要来争抢赵一二的肉身。赵一二执掌螟蛉十多年,他们绝不会放过他。 房间里有一种声音,那种寂静到极端的嗡嗡声。我受不了啦。 我对赵一二喊道:“赵先生,我们跑啊。” “不行,”原来赵一二根本没睡着,“现在不能开门。” 嗡嗡的声音停了,因为一个声音取代了它,是唱京剧的声音。是个老旦的声音,唱的依依呀呀的,气若游丝,却又绵绵不绝。 我从小就讨厌听京剧。现在跟讨厌了。 我把枕头捂在头上,把耳朵紧紧抱住。可那依依呀呀的声音,仍旧穿透枕头,钻进我的耳朵里。 我的耳膜剧痛。 窗子和木门仿佛又无比巨大的手在摇晃,我看见门窗上的灰尘簌簌掉下。 赵一二叹了口气,说道:“小徐,别怕,他们不是冲你来的。” 赵一二这么一说,我心里的凉意升起。他不是坏人,可是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境地,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我。我他妈的为什么不选他呢!我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 直接输入图片链接即可插入图片,限5个链接嘎嘎的声音,我听到了,循声看去,原来是银铃铛在慢慢的收缩变形,一个看不见的手,正在狠狠的捏着铃铛,把铃铛捏的凹陷,一直把铃铛捏成薄片,捏完一个,又是下一个,挂在门窗上的铃铛挨个被捏瘪,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赵一二布置的结界看来也抵挡不住。 想起一年多前刚见到赵一二那目空一切的样子,鬼魂都对他敬畏的场面,我现在不禁失落万分。我从没想到过,原来赵一二会走到这一步。看着赵一二平静的脸色,我心里也知道了,他明白,自己总会会有这么一天。凡人入诡道,都会面临这个下场吗。也许当初赵一二执掌螟蛉的时候,就是想让自己有这么一天,他背负了那么多心理负担,他一直在愧疚,也许这种境地,是他潜意识对自己的处罚。 我想到王八了,王八最终,是不是也会走上这条道路。当他自己末日临头的时候,会有谁会呆在他的身边呢。难道又是我吗。 我心里不禁理解了王八归附老严。对赵一二和王八来说,这就是条不归路,无法回头的。王八比赵一二更懂得时务。赵一二是绝对不肯和老严合作的,他曾经的痛苦境遇,决定了他不会这么做,宁愿被鬼魂反扑也不愿意。 可是王八不同,王八没有这个执拗的原则,并且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唯一能做的,就是走下去,并且走到底,用自己的努力来改变这个命运。 窗户玻璃破了,木门上的暗锁也被打开,门开了,屋内刮进一阵旋风,将地上的迷雾卷起。我眼前一片模糊。但我能感觉到那些东西,隐藏在迷雾中的东西,他们在舞动,在跳跃,妖冶扭动,磨牙练齿。 地上的符印亮起来了,只是赵一二最后的一个防身的法术。符印的红光映在迷雾里,我眼前一片光怪陆离。但是红光在渐渐减弱,迷雾越来越浓。支撑不了多久了。我和赵一二都明白。 赵一二安静的很。他很疲惫,就那么静静的躺在床上。 现在就连我,都被赵一二的情绪感染,竟然不那么害怕。也冷漠的等着他们的作为。 我也放弃了努力。就让彻骨的寒冷把我包围,冷气渗入我的肌体。 但我忘了,有个人,是从来不知道放弃的。 王八。 现在不能叫他王八了,应该是王抱阳才对。 我听到了王八急切的声音,“就是这里,就是这里。” 然后我看见了王八站在我面前。一身鲜艳道袍的王八站在红光和白雾纠结的混乱中。我看见他胸前的绿色牡丹,在迷雾里灿烂开放。 我心里百感交集。我一直以为我已经放弃了王八的友谊,赵一二放弃了师徒情分。 可是王八没有放弃。 王八手中的螟蛉灼烧,闪出炽热的光芒,厉鬼被他横扫,魂飞魄散。那些遇到煞星的鬼魂都在尖戾的哭号,纷纷向屋外窜去,可是王八不是从前的王八了,所有的鬼魂都出不去,只是在屋内狂乱的飞奔,王八飞快跑到赵一二的床边,蹲下来,对着赵一二喊道:“师父,师父。” 赵一二已经没有任何意识。 王八翻身对我骂道:“疯子,你急什么急,就不能等我一天么。” 我答不出王八的质问。难道我现在跟他说,我和你已经分道扬镳了吗。 跟着王八来的几个神棍,其中有个就是那个叫域山的水货和尚,还有几个普通穿着的神棍,他们都卖力的捕捉屋内的魂魄,嘴里还在吆喝,“连王天师的师父都敢惹,真是翻了天了。” 他们故意说出来给王八听的。动作夸张,显得很吃力的在镇魂,其实那些鬼魂都被王八给压制,那里需要这么卖力。我知道他们在讨好王八。 我不知道王八为什么会迟一天追上我们,但我知道,这一天发生的事情,绝对是让王八确立了某种身份。从他们的表现来看,无疑的,王八现在处于让他们媚谄他的地位。 我仿佛看到老严坐在帐篷里,一副志在必得神色。 王八从身上掏出银针,把赵一二的上衣掀开,顺着带脉挨着扎下去。看着王八镇定的神色,我知道,王八能做到。果然赵一二一口气换了过来。 “师父,我来晚了。”王八跪下来。 赵一二勉强惨笑一下,什么都说不出来。 王八见众人收拾好了房间,便交代他们几句。那些神棍挨着走出去,出去前,装模作样的查探赵一二的情况。域山实在点,给赵一二留了瓶药丸。王八看了看,倒出来一颗给赵一二服了,我看见域山脸上很舍不得。 王八是驾车一路追来的,是一辆挂着武警牌照的越野车,和一辆中巴车。有专门的司机。越野车司机是个军人,对王八毕恭毕敬。王八对司机说:“你今晚就住这里,明天送我师父回长阳西坪。” 司机自己找旅馆去了。 王八安顿好赵一二。把我看着。看的我浑身不自在。屋内的气氛很尴尬。我不敢看王八的眼神,是的,我没有做到对王八的承诺,甚至还不想把螟蛉还给他。还自行带着赵一二走了,这种做法,是完全不相信他的表现。并且差点让赵一二罹难。 我现在这么想,是因为王八来了。我突然发现,自己心眼太小。到了这个地步,才相信王八…… 王八把屋子破碎的窗户看了看,找旅店老板要了一床床单,铺在地上,开始画起来,他画的不是符诀,而是一朵牡丹。当他把床单挂到窗棂上,那个牡丹显出光芒,绿油油的磷光。牡丹画的很逼真,如同真的在绽放一般,只是颜色诡异。王八在学校的时候,学过绘画,没想到用在画符上。 王八做完这些,向我招了招手,我和他走到屋外。 和王八靠在他来的那辆越野车上。 “你现在越来越……”我想故意说得酸一点,可是我做不到。我没法和王八跟以前一样无所顾忌的开玩笑。 “我们还是不是兄弟?”王八问道。 “应该还是吧……”我回答。 “答应我,帮我照顾我师父。”王八为难的说道:“我明天要去北京,我没时间送师父回去了。” “那怎么办?”我问道:“赵先生现在这个样子……” “没事的,你把那床床单带着,到了晚上就挂在大门上。”王八说道:“你不愿意把螟蛉还给我,是不是想再回去?” “那个散阴瘟的东西……”我迟疑的说道:“我觉得它有弱点,但当时我没时间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许能做到。” “有你这句话,”王八说道:“我相信你,我错怪你了。但你想过没有,这个事情,应该由我来做。” “是啊,你才是赵先生的徒弟,你答应了老严,当然比我更合适,可是你看到了那个东西的破绽了吗?” “它不敢出来。”王八说道:“只要想办法把他拖出来就行。” 我没话可说了,我为什么就不相信王八呢。他的看法和我完全一致。 “我会尽快从北京回来,到时候,我再去一趟大鲵村……这段时间,你帮我照看师父,等我回来。” “赵先生,会原谅你吗?你跟着老严……” “师父会理解我的。”王八说道。这句话听起来好熟悉,我以前听过,我想起来了,刘院长给我诉说赵一二往事的时候,年轻时候的赵一二也是这个语气。 王八给了我一个号码:“有什么事情,就打这个号码,我随时能接,但是平时就别打了,也别告诉别人……” 王八手上拿出个手机出来,我羡慕不已,若是我知道是卫星电话,肯定更加嫉妒。 “赵先生真的没危险了?”我还是不放心。 “你为什么还是不相信我。”王八说道:“时间很紧,我要回去了,记住等着我回来。” 王八和那班神棍坐在中巴走了。 王八错了,他也没想到,赵一二的噩梦才刚刚开始,和今晚的那些魂魄相比,赵一二真正的噩梦还没有到来。后来我才明白,赵一二宁愿被那些戾魂给吞噬,也不愿意面对他将要面临的噩梦。 可是这些,王八并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迟了。 王八做完这些,向我招了招手,我和他走到屋外。 和王八靠在他来的那辆越野车上。 “你现在越来越……”我想故意说得酸一点,可是我做不到。我没法和王八跟以前一样无所顾忌的开玩笑。 “我们还是不是兄弟?”王八问道。 “应该还是吧……”我回答。 “答应我,帮我照顾我师父。”王八为难的说道:“我明天要去北京,我没时间送师父回去了。” “那怎么办?”我问道:“赵先生现在这个样子……” “没事的,你把那床床单带着,到了晚上就挂在大门上。”王八说道:“你不愿意把螟蛉还给我,是不是想再回去?” “那个散阴瘟的东西……”我迟疑的说道:“我觉得它有弱点,但当时我没时间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许能做到。” “有你这句话,”王八说道:“我相信你,我错怪你了。但你想过没有,这个事情,应该由我来做。” “是啊,你才是赵先生的徒弟,你答应了老严,当然比我更合适,可是你看到了那个东西的破绽了吗?” “它不敢出来。”王八说道:“只要想办法把他拖出来就行。” 我没话可说了,我为什么就不相信王八呢。他的看法和我完全一致。 “我会尽快从北京回来,到时候,我再去一趟大鲵村……这段时间,你帮我照看师父,等我回来。” “赵先生,会原谅你吗?你跟着老严……” “师父会理解我的。”王八说道。这句话听起来好熟悉,我以前听过,我想起来了,刘院长给我诉说赵一二往事的时候,年轻时候的赵一二也是这个语气。 王八给了我一个号码:“有什么事情,就打这个号码,我随时能接,但是平时就别打了,也别告诉别人……” 王八手上拿出个手机出来,我羡慕不已,若是我知道是卫星电话,肯定更加嫉妒。 “赵先生真的没危险了?”我还是不放心。 “你为什么还是不相信我。”王八说道:“时间很紧,我要回去了,记住等着我回来。” 王八和那班神棍坐在中巴走了。 王八错了,他也没想到,赵一二的噩梦才刚刚开始,和今晚的那些魂魄相比,赵一二真正的噩梦还没有到来。后来我才明白,赵一二宁愿被那些戾魂给吞噬,也不愿意面对他将要面临的噩梦。 可是这些,王八并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迟了。 我回到房间,赵一二正在把身上的银针一根根的拔下。 “王抱阳这个蠢货,当初叫他只能扎七分,他非要扎七分三厘,这个蠢货……”赵一二边说边轻声的说道。 听到赵一二这么说,我知道赵一二并没有对王八恩断义绝,他还在叫王八为王抱阳而不是王鲲鹏。证明他还是把王八当做弟子。 “赵先生,你不恨王八跟着老严吗?”我问道:“是不是因为他救了你。” “他救我是本分。”赵一二轻蔑地说道:“连老子都不救,反了他!” “那你……” “其实我也想了,刚才看见他施展道法的样子,我就想通了。他不是池中之物,我没理由妨碍他的前途,也许,他真的会成为道门的第一人。他的想法,我早就知道,他想把诡道的地位提升。和那些道教并驾齐驱。他这么想,和金老二倒是一个心思。” “诡道不是道教吗?”我好奇的问道。 “不是。”赵一二说道:“诡道一直在坚持,没有被道教吞并。” 我想起了老严曾经给我说过的典故。诡道的确不是道教。但是行的却是道法。 “赵先生,道教和诡道,到底个什么渊源?”我问道。 “你感兴趣了吗?”赵一二取笑我:“你想拜我当师父?” “还不想。”我知道赵一二在跟我开玩笑,他是幺房,只能有一个徒弟。 这个晚上睡得很安稳。王八的法术比赵一二的结界要严厉很多。我在屋里,从心里感到踏实。 王八已经不是当年连罗师父都搞不定的吴下阿蒙了。在他拜师前,他曾经自己学过那么多法术,虽然当时没什么用处,可拜师之后,他的能力增长的出乎意料。看来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王八早就准备好了。 第二天一早,那个司机来敲门,毕恭毕敬的搀扶着赵一二到越野车上。我坐在赵一二身边。 越野车很快就开到兴山,路上若是堵车,他就下车支使交警,给他开路。我心里想着,怪不得这么多人喜欢权力。对权力不感兴趣的人,是因为,他从未感受过权力带来的好处。 我看着赵一二,当初他是不是也是那么渴望权力呢。 车开到宜昌的时候,我发现,街道上的人,都戴着口罩。看来广东传染过来的人瘟,已经在全国肆虐,我想着老严的作为。 老严也许真的没我想的那么无情。毕竟他取消了计划。如果大鲵村的阴瘟也传染出来,遭殃的人,将远远超出那些村民。可老严果断的实现了对王八的诺言。怪不得王八会相信他。 我脑袋好疼,想到这些复杂的事情,我就难受。 车到了西坪,在往山顶上赵一二的家去的时候,出现了问题。我们被拦下了。是村民自己设的路障。 他们非要我们去卫生所去量体温。赵一二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我又在不停的咳嗽。村民都很警惕,卫生所的条件很差,有几个村民认识赵一二,就说赵先生是医生,怎么自己可能得人瘟呢。 卫生所的医生就发脾气说道:“我也认识赵先生,可是这不是儿戏,现在医生是被感染的高危人群!” 卫生所的医生就询问我们去那里了。问得很仔细,我只能说到我们去了神农架,我也知道大鲵村的事情绝不能说出来。老严交代过的。 可卫生所的医生不依不饶,询问细节,我就答不上来。 正在没道理处,那个司机发火了,“你没有权限问我们的事情,叫你领导来。” 这句话把卫生所的人给镇住。 司机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声色俱厉的对着电话说了几句。然后把手机递给卫生所的医生。 那卫生所的医生,从拿起手机开始,就没开口说话,铁青着脸,直到挂机。 卫生所的医生不甘心的说道:“那你们回去吧,但是不能到处走动。在家里呆半个月,才能下山。” 司机哼了一声,搀着赵一二上车,才驱车到了山顶赵一二的家里。我和赵一二向司机道谢,并留他吃饭再走。 司机对赵一二说道:“我要回去了,赵先生,你自己保重。我只能帮你到此为止……” 司机的话里有话。但我没有心思细想。看着司机开车下山。 回头看着赵一二,他已经躺在竹椅上睡着。 两个男人都不是很讲究,我草草在赵一二厨房里,下了点面条。赵一二根本就吃不了什么东西。 接下来两天,他总是处在昏睡的状态。若说他睡着了,可是跟他说话,他还是听得见。我把那个域山和尚留下来的药丸,又要给赵一二喂服,赵一二拒绝了。 “你还真是抛洒,你知道这东西多难得弄到么。”赵一二说道:“不到万不得已,就别浪费了……吃了也没有用……我躲不过的……” “躲不过什么?”我问道。 赵一二脸色惨然,苦笑一下,又睡过去了。 董玲来了。我没想到董玲会到西坪来。 董玲给了我一个夷陵通,是王八的那个。我不止一次窥觑王八这个奢侈的电话。现在王八把它送给我了。 董玲见我和赵一二,过的恓惶。帮我们把被子洗了,晾在屋外。又在厨房里给我赵一二操持了一顿饭。我好久没吃过这么可口的饭菜,天天就是下面条,嘴里淡出鸟来。 赵一二胃口也好多了,还有心情和我喝点酒。 董玲是早上来的,下午就要走。我送她到山下,一路无话。董玲准备在路上拦一辆车去长阳县。村民虽然还是设着路障,但看见我和董玲了,并不为难我们。赵一二在这里的威望,比我想的要高。 我和董玲在路上等着车。董玲终于打破沉默,问我:“王哥到底去那里了?” 我就怕她问这句话,一路上就在想,董玲问了,我该怎么回答,可是临到头,我还是没想出来。 “王哥上班的律师事务所,我去问了,他的档案和人事关系,昨天就调走了。我问调到那里去了,他们都不给我说。” “你就别担心他了,”我安慰董玲:“他很好。” “他给我打电话,叫我把电话拿给你,要我收拾一下他屋里的东西。”董玲说的有点激动,“可是我再给他打过去,都是空号……他到底怎么了?” “你不用等他了,”我说道:“你另外找个人吧。” “是他要你对我说的吗?” “是的……”我自作主张的说道。 董玲的眼圈红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想表达安慰。 “你别碰我!”董玲还是哭出来了,走到一边。我讪讪的站着,想了一会,说道:“其实王八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你。” 董玲哭着说:“我知道是谁……为什么我连一个死了的人都争不赢?” “就是因为那个浮萍死了。”我无奈的说道:“你才不可能争赢她,你知道的,王八是一根筋……” 来了辆车,董玲招了招手,车停了,董玲上去。连再见都没说一句。 我落寞的往山上走去。现在我也没心思去思考王八自己选择的道路。人各有志,我不能用我的想法,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我走的很慢,到了山梁顶端赵一二的屋门口,天色已经傍晚,太阳已经下山,但还有点蒙蒙亮。我看见赵一二今天精神较前几日好的多。现在他搬了竹躺椅,正躺在稻场上乘凉,脚还翘着,一颤一颤的,嘴里还哼着调子,看样子悠闲的很。 我心里一阵高兴,赵一二终于开始好转。可随即我的兴奋顿时化作慌乱。 因为我听见赵一二哼的歌曲,那歌曲调子是《十三不亲》,是牢歌。赵一二以前从没唱过歌。 而且这个唱歌的声音,并不是赵一二的嗓音。赵一二的嗓音是那种很简短沉着的声音,可是这个嗓音,尖锐的很,就像是赵一二在捏着鼻子唱歌一样。 我知道不对劲了,连忙走进几步,正面看着赵一二。 我看了,吓了一跳,赵一二还是直挺挺的躺着,那双在颤动的腿却不是他的。窄小的躺椅上,还挤着另外一个人,也不能算是个人,而是个黑影子,正紧紧的靠着赵一二,半边身子融入赵一二的身体里,没有脑袋。可是赵一二的脸变了,变成一个陌生人的面孔。那张面孔,嘴里正在哼着歌。看见我来了,嗤嗤的笑起来。 “你是谁?”我大声喊道。 那个黑影子霎时就不见了踪影。 可赵一二的表现,让我手足无措,赵一二不停地嗤嗤的笑着,笑的换不过气,笑的身体弓起来。笑了一会,就剧烈的咳嗽起来。我连忙端了杯水,给赵一二喝了,可赵一二气刚顺,又笑起来。 我跑进屋内,把王八留下的那床画着牡丹的床单,盖在赵一二身上。可是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赵一二笑的太厉害,用手卡着自己的脖子,舌头也伸出来,脸开始紫了。 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惶急不已。 正当我焦急万分,赵一二突然不笑了。又直挺挺的躺在躺椅上,沉沉的换气。看样子,赵一二又被什么东西给缠住。 我就不明白了,难道,连王八的法术也驱赶不了这个东西。 我扶着赵一二,赵一二剧痛,推开我的搀扶,自己慢慢走近屋内。从头至尾,没有给我说一句话。 我不明所以。到了半夜都睡不着。 听着赵一二房间里,又开始唱起歌来,曲调都是什么《铁窗泪》、《不该》……之类的牢歌。 嗓音又是那个尖锐的语调,我受不了,走到赵一二房间去看个究竟。我一进门,赵一二就惊悸的喊道:“别……别进来……”我迟疑不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我一走出去,那个歌声又响起。 整整唱了一夜,一夜都没消停。 我想,赵一二是很难过这一关了。我掏出董玲给我的夷陵通,拨了王八留给我的那个号码,却始终无人接听,王八不是承诺我二十四小时开机吗,他现在在干什么,连电话都不在身边。 我实在是想不出办法,帮助赵一二了。 第二天一早,赵一二又自己搬了躺椅,坐在稻场上,我端饭给他,他和前几日一样,吃了两口,就不吃了。仍旧在躺椅上昏昏欲睡。 我想问赵一二,到底怎么了,可看着赵一二萎靡困顿的模样,看来他是没什么力气跟我讲话。 接下来的几天,赵一二仍旧是这个样子,每天哼着歌,但始终没有更恶化。我反倒见怪不怪。 一日,我到附近的农户去买点鸡蛋和蔬菜,回来的时候,竟然看见赵一二在稻场上倒立行走,跟个顽皮的少年一样,双手支地,圈圈的绕着躺椅在移动。 我扔下蔬菜,冲到赵一二的身边,对着他大喊:“到底怎么啦!” 赵一二摔倒在地。面如金纸。 我不敢去搀扶他,就这么看着赵一二半死不活的样子。心里堵得慌,我开始非常恨自己没有本事帮赵一二。我现在能理解王八的执着了。 人若是有了愧疚之情,会不顾一切的想办法弥补。王八想学道,就是因为他当年的那个浮萍吧。 如果能让赵一二好转,回到大鲵村之前的样子,我想我也不惜学点法术,来弥补我的过错。 所以当我看到金旋子和金仲师徒,来到我面前。我竟然彷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眼神尽量的闪出祈求的神色,想让金旋子明白,我希望他们能帮助赵一二。完全忘记了,金旋子身上的残疾,完全就是拜赵一二所赐,他们师徒和赵一二之间的恩怨。 金旋子看来看赵一二,向金仲颔首。金仲老大不愿意的,把赵一二扶起来,用银针扎赵一二的穴道,扎的是足太阳膀胱经,每个穴道都在扎,甚至在背俞这个穴道上扎了好几根。 我没有阻拦金仲,我知道,他没有恶意,他在帮赵一二还阳。 金旋子看着金仲扎银针,这过程很长,几个小时。金仲累的大汗淋漓。 金旋子没我那么紧张,他在旁边找了个椅子坐着,手里拿着个老式的收音机,听着里面的评书,评书完了,金旋子就慢慢的调频道,找到一个放汉剧的台,又慢慢听着。他倒是悠闲的很,若不是看在金仲在施法术,帮助赵一二,我就忍不住恶语相加。 赵一二好多了,说话又变成平常的语气,“他来了。” 金旋子说道:“是啊,他就等着你散功。” 然后两个人又不说话。气氛沉默。 过了好久,金旋子才说道:“跟我回老河口吧。” 赵一二不说话,把金旋子看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看来这两师兄弟的恩怨太深。我觉得我不该打扰他们。就对金旋子说道:“金师傅,我给你们做饭去了。” 金旋子向我看了看,点了下头。 赵一二说道:“小徐,厨房里还有点腊肉。” 金仲走到灶房,在火笼里添加柴火。 我不会做饭,看见金仲在火笼上吊了个锅子,盛满水煮起来,又放了点油盐。我就把腊肉洗干净,切成块,扔进去。毕竟我和金仲能心意相通,就是做饭,也配合默契。 肉在锅里慢慢熟了,散发出腊肉的浓烈香味。 我走到稻场上,我不知道两师兄弟刚才说了什么。但我从金旋子失落的表情来看,赵一二不肯去老河口。 我搀着金旋子,金仲扶着赵一二进了灶房,大家吃饭。 赵一二要我给他和金旋子倒酒。金旋子迟疑的说道:“你能喝酒吗,你喝了酒,他岂不是更凶……” “反正是躲不掉了……”赵一二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喝点也无妨。” 大家就在火笼旁喝酒,赵一二身体不适,趴在竹椅上,渐渐的又睡了,酒都没喝完。可是他不唱歌了。看着他背上上密密麻麻的银针,我心里难受。把赵一二的残酒倒进自己的酒杯,向金旋子敬了敬,金旋子点了点头,和我干了一杯。 “金师傅,你是来帮赵先生的,是不是?”我问道。 “他不愿意跟我走啊。”金旋子把身边的那个收音机又给打开了,收音机里是点歌节目,主持人在介绍某个流行歌曲,接着就传出张宇的歌声。 赵一二和金旋子这么多年,发生了这多事情。赵一二肯定也觉得对不住金旋子,所以不愿意跟着金旋子去老河口。 “还记不记得,我给你的那个字?”金旋子问道。 “记得。”我答道:“狂。” 我想起赵一二当初做三十六的时候,多么风光,也是在这里,那么多人道贺。可如今,地方没变,赵一二却变成这个凄凉的处境。 “知可为,而不为,是为狷。”我说道。 金旋子接着说道:“不可为,而强为之,是为狂。” 原来金旋子是这个道理。他劝我入道啊。 可是金旋子说道:“我当时赠你这个狂字,可不是这个道理,可你这么想也没错。嗯,机缘如此。” “那你当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你会知道的。”金旋子在卖关子,“说破了,就没用了。” “你到底是不是来帮赵先生的?” “他不愿意跟着我走,”金旋子把收音机又调了调,放在耳边,继续说道“那我也没办法。” 我沉默了。赵一二心高气傲,不愿意寻求金旋子的庇护。这也在情理之中,金旋子一身的残疾,赵一二怎么可能低声下气的反过来接受他的恩惠。 金仲手中用火钳不停的拨弄火笼的柴火,有些人天生就喜欢这样,喜欢折腾燃烧中的木柴,让柴火燃烧的更旺。金仲乐此不疲,火光映在他脸上,一明一暗,他脸色还是默然无表情,不知道心里想什么,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探知他心思的冲动。 “他又来了。”金仲冷漠的说道,口气却不紧张。 “他是谁?”问向金旋子。我现在知道了,赵一二肯定是被一个什么厉害的鬼魂缠住,而且很厉害,惊动金旋子过来。 我心里有两个疑惑。第一,金旋子为什么会放下对赵一二的恩怨,过来帮他。 第二,这个人跟金旋子和赵一二的渊源非常深,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到底是什么来历呢? 我想问金旋子,但金旋子不会回答我,他现在的眼神正盯着火笼在看。 我好奇的看向火笼,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火光变成绿色。柴火噼啪的响个不停。我看见金旋子的脸色变了。 收音机的传出了昆剧的声音,昆剧唱腔悠长,一口气咿咿的半天唱不完。我听见这个声音,身上冷飕飕的。金旋子连忙扭动收音机的旋钮,换了个频道,这个我就能听懂一些了。现在唱的是秦腔,陕西话比吴越方言好懂一些。这秦腔没有来由的就把的心神吸引,我一下就听懂了里面的内容:是一个人,排除万难,从阳间到阴世,和鬼魂争斗的故事。 “目连。”我终于听懂了。 “是的。”金旋子说道:“目连救母。” 我心里发麻,这个剧目我知道,流行在陕西和四川,是非常著名的鬼曲。在某些偏僻乡野,甚至是祭祀的经典剧目。金旋子的收音机,怎么会听到这个剧目,而且这么巧。火光变绿,就收到这个秦腔。 我听到了一声声的呻吟,是赵一二发出来的,他现在正在强忍痛楚。嘴里一口一口吐着气。金仲连忙丢了手上的火钳,飞快的去拔赵一二背后的银针。金仲的手法很快。可是还是来不及,赵一二肩膀上的两三根银针,自行断了。陷入肉里的银针,细如牛毛,那里弄的出来。 金仲的手微微颤抖,不知道怎么下手了。 “走到手少阴心经了!”金旋子喊道。 金仲连忙把赵一二的肩膀抬起,在腋窝下方的极泉穴用手狠狠按着,手一捻,指尖粘了个半截银针。金仲不敢怠慢,又把手指摁到赵一二肘弯的少海穴,如法炮制,又捻了半截银针。赵一二实在是忍受不住了,疼的浑身发抖。 “还有一个!”金旋子喊道。 金仲又把赵一二的手腕死死掐住,从腕部的神门穴逼出了最后一根半截的银针。还没等金仲放下,我在旁边长长的换出一口长气。 嘭的一声,灶房的门被风刮的来回摆动。 金仲把金旋子看着,“师父,他不会罢休的。我也没办法。” 赵一二坐起来了,对金旋子说道:“算了,师兄,算了,我已经是个废人,路是我选的。我早就知道他会回来的。” “你们到底说的是谁?”我问道,我不喜欢听他们说这些半截子话。 可是金旋子说道:“你别问了,你会知道的。” 赵一二又躺下来,“明天再说,你今天没事,陪我师兄说说话吧。” 金仲把赵一二扶到房间去休息。 灶房就剩下我和金旋子。 “你别问那个人了。”金旋子一脸的不耐烦。 我没做声,两个人沉默的坐了会,金仲安顿好赵一二,也走回来。 金旋子说道:“小徐,你懂不懂音律?” “音乐吗?”我说道:“我只会吹口哨,卡拉ok都唱不好。” 金旋子说道:“那你懂多少?” “多瑞米法索拉西多。”我说道,就这些。 金仲在一旁,嘴角撇了撇。 “那是洋人的搞法。”金旋子笑了笑,“我们中国人是宫商羽徴角。我们中国人的音律正宗是琴。” “这个我懂,”我说道:“古人应天地五行,分别设五根弦,文王和武王,又加了文弦和武弦。一共七弦。就是古琴。可我从来没听过。” “那里现在听一听。” 金旋子把收音机的旋钮转动一下,收音机传出了古朴的乐声。我是傻子,也知道是琴声了。 可是这琴声的曲调,并非端正醇和的音律,而是铮铮扣人心神。 “给你讲个故事。”金旋子说道。 “和你们诡道有关么?和赵先生有关么?”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金旋子是不会啰里八嗦的跟我扯淡,他要说的故事,绝对是有用意的。 金旋子不回答我,自己说起来: “战国有个铸剑师,懂得用炼术铸剑,他答应韩王,要铸一把宝剑,名曰“开山”。铸成之后,献给韩王,韩王大喜。他敬告韩王,此剑名为“开山”,威不可挡,但有点不足,只能使用一次,一次就够。韩王不信,随手用那“开山”向宫廷一个石柱劈去,果然石柱断裂,且“开山”的余力不尽,将石柱后几里的地面劈出裂缝。韩王大喜,以为得到宝剑。铸剑师却捶胸顿足。果然“开山”的威力已尽,韩王再用“开山”劈斩,连普通金石都不能劈开,宝剑却折断。 韩王令铸剑师再铸此剑。铸剑师却说,无法从命。这“开山”铸成,不仅靠炼术,机缘也难得。应该是铸不出来了。韩王大怒,杀了铸剑师。 铸剑师的妻子,其时已有身孕,躲避起来,生下遗腹子。那遗腹子长大之后,学习漆术,数年艺成,招入宫廷为韩王漆木,遗腹子多次伺机刺杀韩王,却不能近韩王一丈之内。遗腹子,半途而废,入太山学道。七年琴艺又学成,来到韩国城下抚琴,琴艺卓绝,牛马都驻足听闻,一时道路阻塞,听琴声百姓,聚集城下。惊动韩王,立招遗腹子入宫。遗腹子在宫廷为韩王奏曲,宫人卫士都痴绝,一时忘乎所以。韩王亦被琴声吸引,陶然其乐。遗腹子趁势抽出藏于琴中短剑,刺杀韩王于宫闱……” 收音机的琴声随着金旋子的诉说,越来越急,到了韩王被刺,琴声渐缓。 “聂政之刺韩傀也,”我喃喃的说道:“白虹贯日。” “你知道这个故事?”金旋子大奇。 “史书上有记载的。金师傅。”我说道:“难道聂政,和你们诡道有关联?” “是的。”金旋子说道:“他为父报仇,行的就是坤道。后来道家流派众多,但聂政立下规矩,诡道后人,不能与韩国宗室为伍。所以两千年来,诡道没有归入道教。” “这是什么道理,聂政和韩王有仇,和道教有什么关系?” “太平道创始人是谁?” “张角张梁。” “将天下道门收进门下,万宗归流,创立道教的龙虎天师叫什么名字?”金旋子问道。 “五斗米张道陵。” “师从黄石公,得《素书》,辅佐刘邦,建功立业,功成身退,随赤松子云游归隐的张良,你知道是什么来历吗?” “张良是韩国世代贵族……” “他们都姓什么?”金旋子追问。 我恍然大悟,原来诡道一直不归入道教,竟然隐藏着这么多的缘由。 怪不得,怪不得,诡道虽然行的道法,却不与道教同宗。 金旋子见我听明白了,给了我一本书,我翻开看了看,首页写着:“开指小序止息”,然后是一些看不懂的奇怪文字。” 金旋子对我说道:“慢慢看,你会看懂的。” 说完,金旋子给金仲示意,金仲走过来扶起金旋子。看样子他们要走了。 “这么晚,你们……” “晚上走的快一些,白天慢。”金旋子慢慢直起身,和金仲走出去。 我拿着那本古书,送他们师徒,到了屋外。看着他们慢慢往山下走去,两人的身影慢慢隐入夜色。心里百感交集。我终于知道了诡道的传承来历,还有和道教的恩怨,心情一时不能平复。 我站在夜空,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激动。我知道,命运安排好的东西,我已经无法抗拒了。 回到屋内,我突然发现赵一二又回到了灶房,手里拿着一个东西,正是金旋子的那个收音机。收音机里面还在放着深夜聊天的情感节目,主持人正在安慰一个失恋的年轻小伙子。 “金师傅把这个东西忘在这里了。”我说道:“我去拿给他们。” “不用了。”赵一二说道:“他故意留给你的。” 我看着收音机,对赵一二说道:“赵先生,金师傅刚才跟我讲了一个故事,聂政刺韩傀的故事。讲的时候,那收音机里的古琴声音好古怪,却很好听。能再弄出来放一遍吗?” “我没有异能。弄不出来。”赵一二说道:“他刚才教了你这么多东西,你还不明白吗?” “什么东西,他什么都没教啊?”我吃惊的说道。 “他刚才教的就是听弦的入门,”赵一二说道:“你刚才听到的古琴声,就是听弦的入门法术。” 我脑袋里不停的回响着那个铮铮的古琴声,非常清晰,在我耳边环绕。 “这是什么曲子?”我问赵一二。 “你真是什么都不懂,王抱阳若是你,早就明白了。”赵一二一脸的无奈,“我师兄,给你讲的故事,就是在给解释琴声啊。” “这琴声和聂政有什么关系?” “《广陵散》啊,糊涂蛋。”赵一二恨不得要用手抽我,“《广陵散》的曲谱,就是聂政刺韩傀的典故啊。” 赵一二顿了顿,换了口气继续说道:“聂政是我们诡道的一代宗师,听弦算术就是他所创。” 我傻了。 赵一二说了这几句话,就又磨蹭到房间里去休息。 我把收音机抱着,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知道这个收音机不一般,可是我拿在手中的,就是个普通收音机而已。我学着金旋子的动作,轻轻的扭懂收音机的旋钮。 收音机没有如我所愿,放出音乐声,只有咔咔的磁噪声。我把收音机摇晃两下,把耳朵凑到收音机旁边。 妈的!不是听弦吗!怎么我能看见。 我看见了,那个刺杀韩王的聂政,看了看身前韩王的尸体。默然把身上的另一把匕首拿出来。宫廷里无数的卫士都冲了进来,把聂政看着,眼见就要把他斩成肉泥。 可是那些卫士,都不能近身,到了聂政十步开外,都冲不动了。无数鬼魂都围绕着聂政站立,挡着那些卫士。 宫廷里一个大臣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和聂政对峙着。 聂政所御的那些鬼魂渐渐开始消散。 聂政说道:“你还是没能阻挡我。” 大臣说道:“你的传人,在那里?” 聂政对大臣说道:“他会找你的。你也永远不会知道我的身份。” 聂政慢慢的用手上的匕首开始割自己的脸皮,边动手,边对大臣说道:“你多次阻挠我报仇,我这一派,不会与你干休。” 大臣说道:“好,我等着。” 聂政开始斩断自己胳膊,身边的一个鬼魂接过匕首,把聂政的另一个胳膊也斩断。拉着聂政的魂魄,漂然离去…… 我忽然意识到一点,我怎么能够听得懂他们的语言,他们可是两千年之前的古人啊,我突然明白了,他们其实并没有说话,他们交流的方式,就是我所具备的能力,不需要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意图。就和我金仲之间一样。 怪不得赵一二和王八永远都学不会听弦。 我又看到陈平追随刘季,虽然和张良一样,都是道家,但陈平却从不和张良交善。乱世之中,两人都勉力辅佐刘季,互不争斗。可是在吕后当权,陈平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张良,他想借吕后之手,除掉张良。张良辟谷,吕后却强令张良饮食。张良一派式微,陈平独掌朝政,诡道之盛,莫过于此。 但最终,诡道渐渐泯于民间。而道教在数百年后横空出世。诡道如同一个幽灵,两千年来,游离于道教之外。长时间默默无闻,但每隔乱世,就有诡道门人跳将出来。 我一直想知道的东西,现在都明白了。 我心情说不出的怪异,拿着收音机回到房间睡觉。 可是睡了一会,我听到隔壁的房间里又咚咚的想起来。赵一二到底在干什么,听声音,好像在屋内钉钉子,大半夜的钉什么钉子啊。接着又是房间里拖动家具的声音,那些腐朽木头,在地上咯吱的摩擦声,听得我心烦意乱。 我知道这些声音,不是赵一二弄出来的。我现在很想知道,到底什么人,在缠着他。 我突然想起了,金旋子对我讲的话,听弦也是算术,并且是通阴的算术。我又打开了收音机。一听到收音机里的琴声,我脑海里就忍不住计算起水分。 我从床上跳起来,跑到赵一二的房间,看着我计算出来的方位,手一指,“是不是你?” 那个黑影终于显出形状。他放下赵一二。对我看着,嘴里阴恻恻的笑着。 我明白他的心思:他不会干休,他甚至在威胁我。琴声变了个调子。我瞬间明白了,黑影下个方位会走到去我前方两长四尺的地方。 我能算到他下一步到那里,对付他岂不是容易多了。我眼睛看着他将要走到的地方,心里想着该用个什么方法烧他。 他看见我的目光所在,警觉了。站着不动。 “师父竟然这么对我!”我听见黑影的怨念。我头有点昏,他在说什么,师父! 我的听弦的入门本事是金旋子教的。 他是金旋子的徒弟。 他走了。 赵一二现在的身上是一个一个的窟窿,但是都流不出血来。是啊,都不是用阳间的利刃敲出的伤口,这么能够流出血来。 我把昏厥过去的赵一二扶这坐起来。找出那个域山和尚留下的药丸,又给他喂服了一颗。赵一二半响才缓过气来。 “他缠你好久了?”我问道。 “从神农架就开始了。”赵一二说道:“他一直在等着我,等着我散功,等着我失魂。” “他怕王八。”我说道:“所以在木鱼的时候,跑了。” “哼哼,王抱阳还奈何不了他。”赵一二说道。 我懂了,他怕老严。 王八对自己太有信心了。是啊,当一个人突然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难免会有点大意的。他倒是安心的走了,却把这个难题留给我。妈的! 我想赵一二问道:“那个鬼魂,是金师傅的徒弟吗?” 赵一二没有正面回到,而是反问我:“你没听到我叫金仲是金老二吗?” “我怎么知道金老二是他的外号还是排行啊?”我委屈的说道。 “他姓楚,是我师兄的大徒弟,我们都叫他楚大。”赵一二说道:“九三年,我刚出道,看不过他的作为,骗了师兄的螟蛉,把他给惩治……后来他在牢房里,自己上吊死了。吞了十一支筷子,再上吊……他还真是恨我……他说他修炼的法门是诡道祖传的方法,有几任螟蛉执掌,都曾炼过,为什么我要针对他……” 赵一二昏昏欲睡,对我说道:“我累了,你自己看。” 赵一二的意思很明显,他的记忆向我敞开。 我浑身战栗,我探知到了,不仅有赵一二的记忆,还有那个楚大的记忆: 楚大在刨着一个坟墓,刨土的动作非常熟练,可是他不是盗墓贼,他刨的坟墓是个普通人家的坟墓,而且是个新坟,新坟上没有杂草,在夜色里,仍旧能看见坟上培的黄土。楚大如同一个鼹鼠,钻进坟墓。楚大又出来了,他拖着一具尸体。他疯狂的撕开尸体上的衣服。 那是一具年轻的女尸。 楚大的动作诡异有疯癫,脸上的表情无比可怖。 天上的雷声隆隆,从天际穿了过来。 我啊的叫了一声,把身前的赵一二狠狠的推开。我对赵一二喊着:“你们诡道,到底是个什么邪教?为什么允许这种伤天害理的修炼方法存在!” 赵一二说道:“他在荆门被我逮住了。离一百个,还差十二个。” “他是人吗?”我问道。 赵一二沉默半响,说道:“当然不是……” 正说到此处,头顶的瓦突然想起一阵噼里啪啦的爆豆声,我心想,天气还真怪,说下雨就下雨,来的好快。可是我净听见雨点打在瓦上的声音,却听不到山乡里下雨落在旷野上的沙沙声音,甚至也听不到随雨而来的风声。头顶簌簌的落下灰来,迷了我眼睛,我揉了一会,勉强睁开眼睛,看见赵一二又被上身。 赵一二的眼眶在睁大,表情渐渐凝固,楚大又折回来了。 我手中的收音机开始放出音乐,不是金旋子放给我听的古曲,变了个曲目,曲调柔和的多。我没什么闲情雅致去欣赏曲调,耳朵随着曲调的变化轻轻颤动,我在努力捕捉曲调的音律,将每一个音阶和心中计算的水分对应。可惜我对音乐没有任何兴趣,不然,会容易得多。 我现在可以清楚的看到楚大在什么地方。楚大现在就赵一二的胸前蹲着。好奇的看着我。 我甚至能看到楚大的样貌,一张长长的马脸,眼睛很小。嘴巴上红酽酽的,嘴唇上下是一片青色。楚大嘴巴一咧,屋里传出了昆曲的唱腔。 原来一路上依依呀呀的,是楚大的所为。楚大的声音尖细的很,又拿捏的委婉,甚至他脸上的表情,都努力做出凄楚的神色,这应该是很滑稽的样子,但我只觉得无比的怪异和恐惧。面目滑稽的鬼魂,最是凶恶。楚大走的阴伶的路子,自古伶人就是阴气最重的一类人。王八和我在学校里,甚至还争执过,某些朝代的宫廷伶人,其实就鬼魂。 那些在台上,穿着戏服的生旦净末丑,随着二胡堂鼓的节奏摆出步伐,唱出悠长腔调的伶人,你能分辨的出是人或是傀儡么? 我走上前去,用手去抓楚大的身体。我计算好了他会往什么地方跑。楚大以为他能躲开我,可是我比他想的要快。我捉住了楚大的胳膊。 楚大拼命的在我手里挣扎,他想进入我的意识,来控制我。可是马上就尖啸着退回去。楚大在我面前变幻出很多形状,我一时觉得手里拿着一把滑腻的巨大蚯蚓,一时觉得手里又变成一把血淋淋的动物内脏,腥臭无比。无论楚大怎么变幻,我都不去看他。 他现在幻化成我最恶心的鳝鱼,在我手里扭曲,我感到手心全是滑腻腻的粘液,我都强忍着恶心。不肯松开。 但楚大仍旧是赢了,他是我见过最凶狠的鬼魂,他敏锐的感知到,我最不愿意面对的东西。 我手上的感觉又开始变化,手心冰凉,一条蛇开始往我的手臂上缠绕,蛇吐着信子,一直延伸到我的肩头。我忍不住扭头看过去,我知道我会看见什么,但我还是看了。 草帽人的脸直愣愣的对着我的鼻子。 我大叫起来,忙不迭的把手上的长蛇扔开。楚大化作黑影,消失在屋内。 赵一二看着我,对我说道:“患得患失,优柔寡断,你……不是学道的料子。” 我向赵一二看过去,“你不也一样,你放下了你心中的负担了吗?” 赵一二被我说的无言以对。 “多看看那本曲谱吧,师兄藏了十几年都不示人,你捡大便宜了。” 我没有说话。我在仔细的回忆楚大留在我脑袋里的记忆。 “他在牢房里被人打,打的很厉害。牢房里挨打最惨的就是强奸犯,跟何况是这种冒犯尸体的行为,就是同牢房的犯人,也觉得无法容忍和这种人呆在一起。他们憎恶他,对他又惧怕。于是他们就变本加厉的折磨楚大。”我对赵一二说道。 “我们诡道的确有这种修炼的法门,但是太邪……我警告过他……”赵一二说道:“可他已经疯了,他想成仙。” “他在牢房里吃了很多苦头,那些人甚至用马桶里的秽物淋他……” 赵一二静静的听着。 “他死的时候吞了十一支筷子,他搜集了很久,才凑齐这些筷子。吞下去的筷子都被他磨的尖尖的。每一根都刺穿了他的肠道,最后一根从他的喉咙里戳出来……他忍受这么多痛苦,就是想死后找你报复。他不是吊死的,他是疼死的……监狱的人隐瞒了他的死因。” 我边说,身上的开始发麻,“他恨你,恨金师傅,他恨每个人……除了金仲。” 怪不得金仲对赵一二很冷漠,虽然帮助赵一二还魂,却老大不愿意。金仲和楚大师兄弟感情深厚。他也认为是赵一二多事,害了他师兄,而且还骗了金旋子的螟蛉。 我不说话了,但我还能看到。 牢房里的几个犯人都不敢动弹。牢头是第一个,牢头自己慢慢地走到马桶边,把自己的头慢慢伸进去。身体因为窒息,在剧烈的痉挛,可是头颅还是浸在尿矢里。 一个犯人跑到铁门,用手拼命瞧着铁门,凄厉的喊着:“管教——管教”,他的手被砸的鲜血淋漓,可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手背的骨头,白森森的露出来,可他还在拼命的捶门。他疯癫了,用头拼命的去撞铁门,只撞了三四下,就软软的瘫倒在地。 楚大在牢房的正中唱着昆曲《贵妃醉酒》。走着轻盈的莲步。 其余的犯人都缩到床脚,那些犯人的身下都流出了骚臭的一滩液体。他们都看着楚大的表演,这世上没有比这更恐怖的《贵妃醉酒》。 牢房里换了个死刑犯进来。死刑犯在睡觉的时候,楚大在他耳边轻轻的蛊惑。死刑犯站了起来,走到床边,镣索的声音在黑夜里清晰可闻。那个死刑犯,轻轻地把头伸到另一个犯人的喉咙处,其他的几个犯人又开始蜷缩起来,他们都没睡,包括那个喉咙暴露在死刑犯嘴前的犯人,他也没睡。可是他不能动。眼睁睁的看着死刑犯咬开自己的喉管。一声不吭的死掉。 死刑犯被枪决的时候,第一枪打在后心,没有死。法警在他的后脑补了一枪,死刑犯竟然站起来了。脸上因为子弹的冲击,没有了五官,脸庞的地方是个巨大血窟窿。法警都惊呆了,观看的群众都尖叫飞奔跑开。一个武警,沉着的对准死刑犯的心脏开了一枪。 《牡丹亭》的唱腔缠绵婉转、柔曼幽怨,在刑场上久久不散。法医很久都不敢上来检查尸体。医院来收尸体的救护车,里面两个见习医生,已经吓得惊慌失措。 牢房里的剩下的几个犯人,都死在床上,两个心肌梗塞,一个脑淤血。时隔多年,农场里还有人在争论,死的犯人是否楚大的作为,最大的蹊跷,便在于,犯人死掉的时候,死刑犯在公审大会上。 那个牢房到现在,都隔三差五的死犯人。预警不得已把牢房空出来。牢房里一到半夜就传出隐隐的昆曲声。 我知道,那个牢房就成了楚大魂魄修炼的地方。他在牢房里伺机而动,等着赵一二失魂。 楚大被我治了一次,好像就没有再现身。赵一二没有被楚大纠缠,身体好了很多,甚至还有村民又陆陆续续的找他来看病。小病小灾的,他都能应付。疑难杂症,他就面露难色,奉劝病人家属送病人到山下的大医院。驱邪镇鬼的事情,他就更干不了。 附近的村民,看到我,有的还私下说着:这个好像是赵先生的二徒弟…… 楚大好长时间都没有回来,我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回来。时间长了,看见赵一二一直没有再发生什么怪异的表现,我想着,楚大也许已经回到了他该去的地方了吧。再过了一段时间,我很想渐渐的把楚大忘了。彷佛他从来没有出现过。我现在就守着赵一二,等着王八回来,然后下山,回到宜昌,去过我该过的生活。送牛奶也罢,当保安也罢。无论怎样,那才是属于我的生活啊。 是的,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我早就不用金旋子的那个破旧收音机了,看了金旋子给我留下的曲谱。开始看的很不明白,但渐渐的就看的懂,那个曲谱,除了最开始我看的开指,后面还有正声、乱声、后序几个部分,每个阶段都有曲调的起伏变化。我不懂音律,但我看得懂五行的生克变化。当我看到正声的“反魂第七”的部分,我就知道,我可以不需要收音机的帮助了。 现在我无论在什么时候,身处什么环境,耳朵都不受控制的去聆听身边的所有动静,然后内心里就开始飞速的计算这个声音,是从宫弦跳到羽弦,还是从地弦到商弦,根据弦声的变化,应证出五行的生息,这个信息,在我的运算下,分别对应到水分的时刻,和卦象的方位。 听弦其实很有趣,非常有趣。我也明白了,楚大的阴伶路子,其实也是听弦的一个变种,只是他对京剧昆曲有着超常的爱好,走了另一条路径而已。原来他刨人坟墓,扯出女尸,干那种伤天害理的勾当,是在消磨自己身上的阳气,他想做一个纯阴的伶傀儡。 历史上好像有这种法术的记载。不止一个伶人,能够蛊惑那些高高在上的掌权者,但他们好像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最开始我对金属器物的声音特别敏感,后来觉得金属的声音太过于清脆。我转而倾听流水的声音,计算着流水的变化,我乐此不疲,常常躺倒山间的泉流旁,静听泉水流淌。这个时候我不禁哂然失笑,当年在学校里,专业老师教我们流体力学,我可是一窍不通,挂了科。没想到现在又来学这个。 我能计算出雨后屋檐的水滴,掉落的时刻和方位,在旁人看来,那些从屋檐往下滴落的水滴,数量庞大繁复,如同一个水帘。但在我眼里,每一滴水珠的变化,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无一例外。 树木生长的抽动,虫豸在地下沉眠、风从什么方向吹来、木炭燃尽的那一点余叹…… 半年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短。我没有告诉赵一二和任何人我的变化,我怕他们给我起外号,我可不想被人起个外号:徐旋子,不好,太难听,还是疯子好听。 山上的冬天比城市里的冬天来的早。刚进腊月,山上就下了第一场雪,大雪把通往山下的道路给封住。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年货,寂静的山村,掩藏不住山民的喜悦。 我和赵一二什么都没有准备。这半年来,找赵一二看病的人越来越少。赵一二本就没有什么积蓄,靠治病的钱,只能勉强维持生计。幸好附近的村民看到赵一二和我的窘境,时常招呼我到他们的菜园子里去摘点新鲜菜蔬。 “小徐,没事的,你多摘点回去,我们也吃不了,烂在田里,也是烂了……”那些纯朴的村民心意我很清楚,但是,他们太不会措辞了。我听着总是郁闷。 我和赵一二都不喜欢求人,别人也不会老是主动来叫我去摘菜。最多也是我买菜的时候,多塞点给我。日子这么紧巴巴的过着,勉强能支撑。我每天里就想着,王八,你个死狗日的怎么还不回来,我要撑不住了,在这样下去,我和赵一二饿都饿死了。 最难熬的不是吃,而是喝酒。酒坊是一个村民自家开的,酒是粮食酿造,在山上比蔬菜还金贵。我赊的次数多了,酒坊的男主人还好,他堂客的脸上就有点难看。可是赵一二现在每天里就靠酒给撑着,他几乎不吃饭,就每天里喝点酒吃点小菜。若是酒壶见底了,赵一二根本就不上桌子。我没招,只好厚着脸皮去打酒,若是手上有点钱了,也是先给酒坊。 眼看就要过年了,王八还是没有音信。我掏出那个夷陵通,想给王八打电话,却发现早就停机。我不禁破口大骂起来。 董玲又来了,我以为是王八叫她来看赵一二的。可几句话一说,我就知道了,她没王八的消息,也是过来打探。董玲很失望,走的时候,塞给我五百块钱。我不客气的收了。我的确是差钱,没底气跟她客套。 我兴高采烈的去酒坊把欠账付了,又提了好大一壶回来。跟赵一二商量,是不是找别人买个几十斤腊肉,我们也要过年啊。 赵一二不置可否。我就自行做了。 离过年越来越近,年味渐浓。天上又在下雪,赵一二天天在灶房里烤火。我也坐着没事,耳朵听着屋外已经下到第四十四万九千六十一片雪花,落在稻场前保坎的牙子上。 忽然我想起,这场雪一下,我肯定是不能下山,爹妈是不是在等着我回去过年。想到这里,就叹了口气。 赵一二知道我在想什么,对我说道:“想家了?” 我笑笑,觉得很不好意思,问赵一二:“赵先生,你的家人呢?” 赵一二脸色沉的死死的,“我爹因为我当年的事情,丢了公职。我又好几年不在家里,他们都当我死了。等我回家,才知道父亲在我出事的第二年就去世。我弟妹都恨我,他们都受了我的影响……我就没脸再回去。” 我正想问,赵一二失踪的那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遭遇,让一个年轻气盛的大学生,变成了一个神棍。 一个汉子,突然来到屋前,对着赵一二喊道:“赵先生,走,今天我家杀猪,到我家去吃新鲜肉啊。” 我和赵一二相互对着笑了笑,村民还是没有忘记他。 我还在担心赵一二不愿意到处走动。 赵一二却问道:“烹不烹大肠。” “当然烹啊!”那汉子大声说道:“谁不知道赵先生喜欢吃烹大肠。” 下雪,山路很滑,赵一二走的踉踉跄跄,那汉子急了,背起赵一二就走。说道:“快点,再晚了,猪子就杀完了。” 山间的规矩,家里杀猪,请人来吃猪肉,都是以帮忙的名义的。既然是帮忙,当然不能在猪杀完之后才到。 走了半个小时,绕了一圈的山沟,到了那家门口。刚好就碰见那汉子请的帮手,把一头猪从圈里牵出来,让那头猪,在稻场四周随意吃草,让猪在临死前,感受生命中仅有的一点自由。 稻场的另一角,一个土灶上架着一口大锅,锅里正烧着水。 那汉子,连忙走到堂屋,放下赵一二,“赵先生,小徐,你们自己招呼自己啊,我去干活去了。” 汉子的堂客,连忙从里屋端出一盘炒花生和糖果,递到我手上,招呼我们坐着,然后也去忙碌去了。 我站到,门口,看着帮忙的几个人,已经在把那头猪揪起,往长条凳上摁。猪已经知道要发生什么,发出“嗷嗷”的叫唤。 我愣住不动,心里冰冷。 因为赵一二在我身后,也发出了类似猪嚎叫的声音。 我飞快的扭头看去,果然,赵一二正靠在椅子上,满脸流泪,嘴张的大大的,发出嗷嗷的声音。我大惊,拼命的呼唤旁人,可是大家都沉浸在杀猪的喜悦中,所有的人,都团团把杀猪的场面给围着。没人听得见我的叫喊,也没人听得到赵一二痛苦的叫喊。 我连忙去听,是的,楚大,又是他。可我现在拿他没办法,因为他已经跑了,却把猪的意识放置在赵一二的身体里。赵一二的魂魄早空了。楚大很容易做到这点。甚至躲过我的耳朵。 一群人把猪狠狠的摁住。 赵一二在椅子上开始扭动身体,狂乱的挣扎。我冲上去,把赵一二死死抱住,“醒醒,醒醒……” 赵一二拼命的哭嚎。声音停顿一下。 我回头看去,屠夫正把一把一尺来长的屠刀捅入猪的颈部,直没刀柄。 赵一二又开始嚎叫起来,猪喉咙上的伤口涌出鲜血,汩汩喷出。这家堂客欣喜的端了一个木盆去接猪血。所有的人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神色。除了我和赵一二。 赵一二的喊声持续了两三分钟,越来越弱。这个过程非常痛苦,因为从赵一二的眼睛里,我看出,他并不仅仅在承受剧痛,同时也在承担死亡带来的恐惧。 那种绝望的恐惧,赵一二完全的承受了下来。可是赵一二没有死,虽然他经历了一次死亡过程,但他还是活着。 死掉的猪,被放进烧了热水的大锅里。我知道,赵一二又要忍受开水的折磨。 我对着屋外的人喊道:“求求你们,别干了。停下!” 有人听到我在呼喊。惊讶的把我看着。 我指着赵一二,“他受不了了。” “怎么啦,赵先生怎么啦?”这家的汉子问道。 “好烫啊!”赵一二一声大喝。 屋外的人都惊呼起来,那头已经死透的猪,竟然从大锅里蹦了出来。这是非常不吉利的事情。 大家都愣住,一半人看着死猪,一半人看着赵一二。都说不出话来。 我心里叫苦,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个汉子打发他的儿子,搀扶赵一二回家。这顿饭,看来是吃不成了。这家人估计也对赵一二的表现很厌烦。 我们走在路上。赵一二又开始叫喊起来,我知道,那户人家,正在把猪大卸八块。 楚大的怨恨,太强烈。 赵一二回到屋里,疼的浑身颤抖。 我知道,相对于疼痛,最让赵一二痛苦的,是临时前的恐惧。 我心里想着,这一切快点结束吧。忽然我意识到一个问题,整个西坪,在过年前,将要杀多少头猪。 赵一二是不是要一次又一次的重复这个过程。 我战栗起来。却又束手无策。 赵一二又开始嚎叫起来。 网络终于恢复正常了。 感谢菊花和dispair618的帮助,让我的帖子没有太监。 这几天不能正常登陆,其实对我写字还是有点影响的。 我发现了个很有趣的事情:我根本就不能脱离网络写作。 不知道为什么,但事实就是如此。 前两天,因为无法正常发帖的原因,我都无法坚持了。 再次感谢菊花和dispair618。我会永远记得你的关心和支持。 因为很多网友是手机上网,我还是把这几天代发的章节补上来。 大家理解一下。 因为还有很多网友是在整理版看帖。那里也只转发楼主。 不多说了。 早点写字,早点发上来。 这一年的腊月,长阳西坪出了一个疯子。到处劝说村民不要宰杀年猪。甚至好几次,都冲到杀猪匠的跟前抢夺杀猪刀。开始大家都还比较客气,都说他是赵先生的徒弟,可是次数多了,都不厌烦起来。一年到头,就指望着杀头猪过年,却让这个疯子来捣乱。 村里私下穿着一个事情:赵一二师徒,都染上了猪瘟,而且不是一般的猪瘟,听说只要一杀猪,赵一二赵先生就能知道,不仅知道,还会在屋里发狂……赵先生这么好的人,也得了这种怪病,被猪精缠住了。他治鬼镇邪了一辈子,到头来落到如此下场……大家说道此处,都不免唏嘘一番。 我在西坪山上的村民眼中,就变成了一个疯子。我爱挨家串户的去那些杀年猪的农户家中,想去阻拦他们,可是没有用,一次都没成功过。而且适得其反,只要我到场的地方,那些本来已经死透的猪,都会出现某些诡异的动作。最过分的一次是,一家村民已经把猪杀死,把猪吹的鼓鼓涨涨的,正在旋毛。可当我在场的时候,那头如同气球的死猪,竟然飞跑起来,跑到猪圈,还吃了几口猪草,才又被人摁住。 当我再去下一家阻拦的时候,他们就非常不客气。恶狠狠的把我赶走。 我实在是没办法,只能看着赵一二一次又一次的重复那绝望而又恐惧的过程。赵一二的精神眼看就要崩溃。别说赵一二要垮掉,我看着他痛苦的模样,自己都要忍受不住,离真的发疯也不远了。 一直持续了十几天,这半个月比十五年还要漫长。赵一二整整瘦了二十斤,他更瘦了,颧骨高高的耸出来,脸皮成了枯黄色,眼神散乱。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我只能给他灌酒,让他保持在大醉的状态,这样他才能好过点。 换做是我,早就跳到屋后的山涧里去,一了百了。可是赵一二挺过来了。 腊月二十三,农户的年猪终于都杀完。赵一二消停了。 到了除夕,赵一二才稍微恢复精神。我煮了腊肉给他,他看见碗里的腊肉,就惊悸的大喊,把菜碗给挥到地下。他不能看见猪肉。只能喝酒。 赵一二的喝的很凶,这段时间以来,他每天都要喝一两斤酒,我又开始担心,再这么喝下去,他迟早要得胃穿孔,或是肝硬化。我能发现,赵一二捏酒杯的手,颤抖的非常厉害,往往酒还没喂到嘴里,已经洒了小半。可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喝酒,我还不能劝阻。 现在我知道了,楚大根本就不想弄死赵一二,以楚大的凶恶,和赵一二的处境,而我又这么无能。楚大想弄死赵一二轻而易举,但是楚大就是要看着赵一二受苦,他在想着方折磨赵一二。就是让赵一二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我又想到金旋子的残疾,还有楚大自杀方式的凶蛮。对赵一二问道:“你们诡道还真是邪门,怪不得和正统的道教不能走到一起去。” 赵一二虚弱的说道:“我已经力所能及,我很想改变这个做法,可是我还是没做到。” 我恍然大悟,赵一二从进诡道,就想改变那些邪恶的法术。赵一二选择王八并不是偶然的,王八并不是我的替补。赵一二看中了王八的品性和意志,他相信,王八能做到他所做不到的东西。可是,若是真的如他所愿,诡道的法术变得光明正大,那还是诡道吗? 我想起了金仲那张不服气的脸。楚大和金仲当年也许就是不信服赵一二的做法,才导致两房交恶。才到了如今的局面。金仲想利用石础、楚大侮辱尸体,这些在常人和赵一二眼中荒谬绝伦,伤天害理的事情,在他们眼中,仅仅就是个修炼道术而已。 怪不得楚大如此深恨赵一二。 好在这几天楚大没有什么用别的方法来整赵一二。赵一二在春节前后几天都很安静,没有中邪。这不是楚大善罢甘休了,而是山上到处响着鞭炮,所有的鬼魂都被鞭炮声吓的魂飞魄散,深深的躲进地下。楚大也不能例外,他甚至更害怕鞭炮的声音,因为他生前的路数就是听弦。 我连忙去山腰的集市,买了好大几挂鞭炮回来。心里想着,楚大若是再来,我就炸鞭。这招能对付他。 可是楚大一直到正月十五都没来。我反而有点失望,我现在就想狠狠的惩治他一番,替赵一二出口恶气。 楚大一直都没来,我知道他现在肯定隐藏在什么地方,一有机会,就会出来害赵一二。可是我听不到他在那里。他听弦的本身比我高。我才学了几天啊,他可是唱了一辈子的戏曲。 一天睡到半夜,我还在想着楚大什么时候会再出现。正想着,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我惊觉着从床上蹦起来。再一听,顿时泄气,来的是村民。外面的人声嘈杂。 我慌忙把门给开了,赵一二也起来,走到堂屋。 来人是个一对夫妻,冲进屋内,对着赵一二喊道:“赵先生,快看看我家军伢子怎么啦,从中午就开始发烧,现在越来越厉害,都烧糊涂了。” 果然,妻子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发烧烧的脸都是通红的。我用手去探了探小孩的额头,烫手的很。 赵一二吩咐我拿了个温度计给小男孩夹在腋下。拿了听诊器,听男孩的胸音。 过了十几分钟,赵一二又看了看温度计,指数接近四十度。 “应该是急性肺炎。”赵一二说道:“你们还是快点送到山下医院去。” “天这么黑,路上的雪都没化,用脚走下山,天都亮了。赵先生,你还是想想办法吧。求你儿了。”男孩的母亲说道,一脸的央求。 赵一二沉吟半天,拿不定注意。 屋里只有点头孢,没有别的抗生素。可是注射头孢是要做皮试的,我们没有做皮试的试剂和针具了。这段时间,看病的人很少,我们没钱买药,都是一点只能治伤风头痛的口服药物,给看病的人应付着。 赵一二也没方法,只是先用凉水打湿毛巾,给男孩降温。 男孩的父母急了,不停的哀求赵一二想办法。可赵一二那里有什么办法可施。 我看着男孩的样子,已经烧得昏厥,手脚在时不时的抽搐,再拖下去,治好了,也烧成傻子。可是现在送到山下医院,时间也不允许。 “你们怎么不白天送下山啊?”我埋怨这对粗心的父母。 “我们那里想得到啊?”男孩的父亲也急得要流眼泪:“还以为就是一般的着凉。” 男孩的父母看样子要给赵一二跪下了。 赵一二沉默半天,拿了头孢出来,兑了生理盐水,给男孩输液。男孩的父母如释重负。 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倒霉了,怕什么就来什么。我从赵一二开始扎针的时候,就开始惴惴不安,没想到真的出事。 一个小时后,输液输到一小半,男孩开始呕吐不止,脸色煞白,嘴唇乌紫,眼睛不停的翻白。 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男孩头孢过敏。 这下,真的不能拖了,我和小孩的家人,连忙抱起小孩,去找个农用车。农用车司机正在家里打麻将,见了这个样子,二话不说,撤了台子,连忙开车往山下开去。司机的老婆连忙披了衣服追上,叮嘱司机慢点开。 司机开着车,慢慢的往山下行去,路非常不好走。很容易翻到旁边的深涧。小孩的母亲抱着小孩,坐在副驾驶座。我和男孩的父亲站在后厢板。我紧张的看着前方的路,心里的紧张估计不亚于司机。看着身边暗黑的山涧,心里想着,千万别出事。 我对男孩的父亲说道:“你们开始就坐这车下山就好了。” 男孩的父亲,埋怨道:“谁知道会这样啊,赵先生这么多年,都没失手过,为什么偏偏到我屋里小军这里,就出这摊子事。” 赵一二不是从前的赵一二了,他的医术也一去不返。他现在无论是精神,还是思考能力,都连个普通人都不如。他现在只是个酒鬼。 啊呀,我不仅叫了一声。 现在我不在赵一二身边,楚大…… 我虽然站在寒风中,脑门还是沁出汗水。楚大又会用什么歹毒的方法折磨赵一二呢?也许现在,他已经动手了。 车虽然开的慢,但总比走路快。两个多小时,我们到了资丘的镇上。镇医院的医生都休息了,男孩的父亲,就去医院旁的职工宿舍喊。医生们早就习惯半夜被叫起,连忙穿了衣服,匆匆开了急诊室的门。 还好,青霉素和头孢过敏也是分程度的。小男孩就属于程度较轻的那一类,医生给男孩打了葡萄糖,增加男孩的血糖,男孩就不再呕吐不止。脸上也开始红润。可是又吭吭的咳嗽起来。 医生看了看男孩说,过敏虽然没问题了,可是肺炎很严重,要马上留院治疗。换了抗生素,给男孩安顿好。 我见没了事情,就又搭乘农用车上山。 果然,回到赵一二家中,赵一二正在床上翻滚。我连声询问。 赵一二疼了满头大汗。身体弓得跟虾米似的。他捧着腹部,看着像阑尾炎犯了。我知道,赵一二不是真的犯了阑尾炎。 又是楚大! 我对着窗口,大声骂着,“你有种明着来!鬼鬼祟祟的,有什么来性(宜昌方言:出息)!” 赵一二手紧紧抓着床头的木板,手指甲都要迸裂。而我我,却一点忙都帮不上。只能干着急。我连忙给赵一二未喂止疼药,可是不管用。赵一二折腾到天亮都还在疼,这段时间,他受的折磨够多了,他的忍耐力也在相应的增强,虽然疼的厉害,并没有疼的叫出声来。 这次赵一二被楚大折磨的时间较短。第二天中午就不再疼。 毫无疑问的,楚大忌惮我。我能肯定这点。 正月过完,楚大没有再来。我现在更加不敢离开赵一二半步,我听得到楚大的声息,他还没到屋里,我就听听到他哼唱的曲调,他忍不住要哼,也许他的魂魄就靠着这曲调而暂时凝聚。他也知道我在听他的动静,所以每次到了屋外就走掉。他不着急,他等赵一二失魂,等了十年,他不在乎多等几天。 总算是过了几天安定日子。冬春交接,难得出了大太阳。我和赵一二在稻场上晒太阳。温暖的阳光,晒的人懒洋洋的,昏昏欲睡。 我看见山梁那头,远远的来了一辆面包车,一直开到房屋附近才下车。下来了几个穿正统夹克的人。径直向我们走过来。领头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三四个年轻的下属,有男有女,跟在他身后。 赵一二看到他们来了,没起身,打了个招呼,“老覃,好久没见。” 我看了面包车车门上写的所属单位,是长阳县卫生局的。赵一二是医生,他父亲以前是卫生局的干部。赵一二和老覃,看来很熟悉。 “建国,我来给你拜年。”老覃说道,脸上看不出有什么企图。 赵一二说道,“坐,大家都坐。” 我在一旁,冷冷看着他们故人见面,寒蝉几句。老覃和赵一二就有一搭没一搭的扯些闲事。老覃说三句,赵一二说不上一句。赵一二现在累的很,没那么多精力讲话。我看见跟着老覃的年轻人和我一样,无聊透顶。一个年轻的女孩,都连续打了三四个呵欠。 附近的村民看见赵一二稻场上来了汽车,又围了一圈人。也来了几个看热闹。 老覃突然不扯淡了,话锋一转,对赵一二说道:“建国啊,我在县里给你安排了个工作。在我们大院烧锅炉,怎么样,不累,我们单位人不多。” 我一听,心里登时舒坦,看来人落难了,还是有旧人帮衬。 “工资不多,四百块,吃住算单位的,房子我都给你安排好了。”老覃继续说道。 我想着,这世上还是有好人,总算是有人还惦记赵一二。 没想到赵一二想都没想,就回绝了,“我不会上班的,你知道的,我当初就发过誓,绝不进公职。” “这不是公职。”老覃劝慰赵一二:“你也只是临时工。” “都一样,都一样……”赵一二没有什么精力解释。 我心里想着,让赵一二这么心高气傲的人去烧锅炉,的确难以让人接受。而且赵一二也说了,宁愿浪荡民间,也不愿意给公家上班。 我不知道赵一二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老覃沉默了。 “那你以后怎么办?”老覃隔了好久,又说道:“你又不能再给人看病。” 我明白了老覃的来意。 老覃是卫生局的领导,他是来取消赵一二的行医资格的。 “那天的情况是这样的……”我激动的对老覃说道。 “情况我都了解。”老覃打断我,“小孩的家长都给我说过了,我很清楚。” “赵先生不给人治病,那我们吃什么?”我无奈的问道。 “建国,你的执照早就过期,我也不能老是维护你啊。”老覃为难地说道:“国家现在又有新文件,中医也要考试,否则也算无证行医。” “执照没了,可以再考啊。”我说道。 看着老覃在苦笑,我明白了,赵一二没资格考试。他当年就没从学校里毕业,是从学校里跑出来的,根本就没有证明自己学历的任何文件。也许当初他的那个执照,就是老覃动用关系给他办的。 赵一二面无表情。侧了侧身子,让另外一侧晒到太阳。 “这次闹的动静大了,你知道吗,我保不住你了。”老覃继续说:“医疗事故,你知道吗,这是件医疗事故。” “我们当初也是没办法!”我喊道:“当时的情况很急!” “不做皮试就给病人用头孢。”老覃说道:“这么基本的常识都遵守,你们怎么能行医。” 旁边的村民聒噪起来: “我们就愿意让赵先生看病,你们管不着。” “医院在山下,看病多不方便。” “你们的药比赵先生的贵多了。” “不给钱,你们让看病吗?” “你们是不是嫌赵先生抢了你们的生意。” “赵先生给我看了十几年的病了,我们信得过他。” 一个妇女开始咒骂起来:“军伢子的爹妈是不是发黄昏了,连赵先生都告。”…… “大家安静一下。”老覃说道:“赵建国没有行医资格,他行医是违法的,现在县里都知道了,你们要是为他着想,就不要找他看病。你们不想他坐牢吧。你们知不知道胡万林啊,他当初也是名医,可是他治死了多少人……” “你说什么?”我手指着老覃大喊:“赵先生是胡万林那种人吗?他是那种为了钱,致人生死不顾的人吗?” 我激动起来,要冲上去打老覃。 这段时间我憋屈的厉害,正好让老覃碰上,我冲到老覃面前,狠狠的揪起他的衣领:“我告诉你,赵先生不是那种人!” 老覃身后的几个年轻小伙子也是血气方刚的,他们是来执法的,还真碰到了我这个暴力抗拒的人。 我被他们扯开,脾气大的已经在用拳头揍我的下巴,“妈的,连我们局长都敢打……” 我大声喊着:“赵先生不是那种人!”身上拼命的挣扎,衣服都扯烂了。 老实本分的村民也纷纷叫喊:“怎么能打人呢,怎么能打人呢。” 我被他们紧紧的抓住。气喘吁吁的,向老覃骂道:“你们连一条活路都不给人留,和胡万林那种人有什么区别。” 老覃不理会我,对赵一二说道:“建国,我看着你长大的。你父亲对我有恩,当年我在乡下当赤脚医生,以为会当一辈子,若不是他提拔我……” 赵一二没说话,把老覃冷漠的看着,浑浊的眼框里闪烁着晶莹。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了。他对他父亲的愧疚又被翻出来。 “好!”老覃说道:“你不用干活,我养着你,好不好?” 赵一二鼻翼在抽动,还沉浸在对父亲的自责中。胸口起伏不定。 “建国,”老覃柔声说道:“跟我下山吧。嗯?“ 赵一二的用力好大的力气,不再激动了。对老覃轻轻说道:“我哪里都不去,这是我老赵家的老屋。我死也要死在这里。” 赵一二说完,不理会老覃。歪着头,睡了。 老覃一干人走之后,我惶惑不安。赵一二连看病的资格都没了。今后怎么办。王八现在都不知道死哪里去了。赵一二若是真的死了,难道归我来收拾吗?我和赵一二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关系啊,我不是他的弟子,王八才是他的徒弟。这么沉重的负担,凭什么要由我这个外人来承担。 想到这里,我不禁升起了想抛下赵一二,独自离去的想法。是啊,这一切,其实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小徐,”赵一二说道:“你走吧。” 我安慰自己,这是赵先生自己要我走的。不是我自己要走的。想着就往屋里走去,想收拾东西下山。 走到堂屋,看见了赵一二堂屋里挂着密密麻麻的锦旗,“悬壶济世”“华佗在世”“妙手仁心” 我停下了,用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嘴巴。我他妈的在想些什么! 赵一二不能给人看病了,就算是村民来找他,他也拒绝看病。 我手上的钱越来越少,连油米都买不起了。 赵一二不止一次的劝我下山回去。我没答应。 我想通了,我若是在这个时候抛下赵一二不管,这辈子都会后悔,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背负这么重的责任,也是第一次认真的坚持一件事情。我这辈子也许永远都不会有出息,但总要有件能让自己感到自豪的事情。让自己无愧良心的事情,值得回忆。 我苦苦的支撑着,等着王八回来。 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在晚上,去附近的农户菜园子里摘了一些蔬菜回来。那些农户其实知道是我偷的,但他们都没有声张。有一家,第二天找上门来。我窘迫急了,不知道怎么面对。可是那个纯朴的汉子,竟然给我们背了一袋米。我哭了出来。 接下来几天,陆陆续续的又来了一些村民,嘴上都说的是来看赵先生。手里都没空着,有的拿了几个鸡蛋,有的带来些柴米。 那家家里做生,或是嫁娶过事,都过来邀请赵一二和我去赴宴。我们没钱赶情。可是他们不由分说,把我们架到他们家里。让我和赵一二大吃大喝一顿。 我现在越来越能理解赵一二和王八,是啊,人不能总是浑浑噩噩的活着,人生总是要有点意义的。看着村民默默的帮助我和赵一二,我若有所思。 赵一二和我还是下山了。 赵一二能拒绝老覃,但是有两个人,他不能拒绝。 刘院长和陈阿姨。 刘院长开着车来了,看见我和赵一二过的跟叫花子一样,把手指着我和赵一二:“叫我怎么说你们好……要不是碰见董玲这丫头,说起你们,我还不知道你们……”刘院长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陈阿姨一看见赵一二骨瘦如柴的笼在棉袄里的样子,就忍不住哭起来,边哭边骂赵一二:“你怎么就是这个臭德行……你非要死得连尸首都找不到,才安心是不是?你死也不肯来找我们是不是……” 我看得心酸。我知道赵一二觉得对不起他们两口子。故意躲着他们。风光的时候,还能勉强见见面。可是落魄了,就不愿意让他们看见。 这么多天,我第一次看见赵一二在笑,他笑的很勉强,是很抱歉的笑容。赵一二没坚持,跟着刘院长夫妇上了车。 我也坐上去。赵一二屋里没什么好收拾的。真应了个一干二净,了无牵挂。 车向山下开去。向下绕了一个大弯,我回头看了看,隔着窗玻璃,看见西坪的村民,好多都默默的站在路上张望,目送着我们离去。 我心里一阵激动,眼眶里酸酸的。 车快开到宜昌市区了,赵一二开始哼哼,陈阿姨坐在赵一二身边,问道:“你说什么?” 赵一二又哼哼两声。 陈阿姨急了:“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赵先生说他不能住到你们家。”我说道。 “为什么?”陈阿姨说道。 我做了手势,用手指竖在头顶两边,意思是——策策。 “小徐,你的手指头怎么只剩半截啦?”陈阿姨喊道。 “我手贱,被蛇咬了。”陈阿姨不说,我都忘记这个事情。 陈阿姨又问:“策策怎么啦。” 我对陈阿姨说道:“赵先生现在被鬼缠住了,很凶的那种。策策是小孩子,她看的见……” 陈阿姨脸色很古怪,又想骂人,又有所顾忌。 “不住你们屋里……”赵一二声音大些,刘院长两口子听到了,“不然我就回西坪。” 刘院长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房子。找了个熟人,腾了一个住所给我们。那个熟人是做药品生意的,刚好有个仓库不打算用了,可是租期还没到。就免费让我和赵一二住下来。 陈阿姨,每天都给赵一二送饭。刘院长也常来,每次来都劝赵一二去他们医院看病。赵一二拒绝了。我知道他不敢去医院。医院凶。 赵一二可以被刘院长养着,可我不行。我身无一技之长,只能又找到以前的牛奶公司,每天凌晨起来,去送牛奶。拿了工钱,就买酒回来,和赵一二两个人喝的大醉。陈阿姨不允许赵一二喝酒。可是她不能阻拦我买酒喝。 每天就是两个酒鬼,喝的酩酊大醉。我和赵一二现在都想开了,不再对楚大那么防备。都有了自暴自弃的想法,看他能折腾到几时。 楚大也真不客气,他从西坪也一路跟来了。 一天夜里,我睡到半夜,就听见,屋里不计其数的空瓶子在铮铮作响。我知道楚大又来了,可我已经喝的大醉。一点都不害怕他的闹腾。 我甚至趁楚大不注意,又把他给逮住。可惜我喝醉了,手抓不稳楚大。楚大化作一条蛇,又从我手里流走。但他这次,也被我整的够呛,被我从身上揪了点东西下来。我一直捏到第二天凌晨,才发现手上捏着一把蛆虫。 过了几天,刘院长过来,对我说,给我介绍了一个工作。 我一听,激动不已,我实在不想每天凌晨起来送牛奶了。我瞌睡很大,却无奈要干这个职业。每天起床都很痛苦。早就想脱离这个工作,可是没有门路找到其他的职业。 看见刘院长这么热心帮我安排,我感激不已。 刘院长给我介绍的工作,非常体面,在宜昌最大的商场卖音响。上班的第一天,我兴冲冲的去上班。却被新老板给教训了一顿,我没有合适的衣服。他要求我穿西服上班。我这一辈子都没穿过西服。 心想,看来,这工作干不好,只能去找刘院长,对刘院长说道:“我还是回去送牛奶吧。看来我就是这个命了。” 刘院长问明白情况,笑着说:“这也算个事啊,你怎么这么没信心。”言毕,拿了一套西服出来,借给我,“小伙子,拿出点狠气。别当个窝囊废……你看你,穿上西服,还是人模人样的嘛。” 我这才鼓起勇气再去商场。开始了我导购员的工作。整天站在高档的音响前面,装模作样的对着驻足的顾客介绍音响,推销一套音响,我能拿到一千多的提成,如果一套都卖不出去。我就只有四百五的工资。即便是这样,仍旧比送牛奶工资要高的多,更何况,我第一个月就卖出去了一套。 我兴奋不已,我这辈子第一次拿到一千块以上的工资。特意买了一只烤鸭,准备和赵一二庆祝一下。赵一二喜欢吃烤鸭。 可是进了门,我看见,赵一二的神色不对头。我知道是楚大又来过了。我没敢问赵一二到底怎么了。只是举了举手中的烤鸭。满腔的喜悦,顿时消散。 和赵一二喝酒,一只烤鸭还没吃多少,赵一二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我看见了血丝,我知道这是胃病犯了。赵一二的症状和曾婷的一样。我知道,赵一二酒喝得太多了,胃病终于犯了。 我要送赵一二去医院。 赵一二摇摇头,“是他……” “又是他!”我恨得咬牙切齿。 “不用去看病,他不会再整了,”赵一二苦笑一下,“他现在腻味了,就等着看我慢慢的死掉。” “什么意思?”我问道,但心里已经知道答案。 赵一二说道:“能吃就吃吧。”又吃了口烤鸭,却胃部痉挛,咽不下去。 我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牙齿死死的咬着嘴唇。楚大找准机会,胃癌病人的症状安放到赵一二身上,太毒了。 我脑袋开始混乱,也许,赵一二自己的本身就得了胃病也说不定。不管怎么样,赵一二现在就是如同待宰的羔羊,慢慢的饿死、或者疼死…… 我心情变得非常的沮丧。回头看着赵一二,他却一副不在乎的脸色,吃不下烤鸭,却还是一口一口的喝酒。我冲到他跟前,把酒杯给夺了过来。 我把酒杯扔的远远的,大声对赵一二喊道:“你——教我本事,我跟你学!” 赵一二苦笑的说道:“我的手艺只能教一个人,我答应过师父的。” “谁知道王八什么时候回来,等他回来,你早就被楚大给害死了!”我喊道。 “你为什么……无论什么事情,都要想着别人来做。”赵一二说道:“你为什么老是想着让别人来做,而从来没想过自己其实也可以做到。” “我不行的,我做不来……” 赵一二说道:“那就等吧。也许我命不该绝,王抱阳过两天就回来了。” 我知道赵一二在敷衍我。 赵一二却说道:“你就没想过,其实这世上的成功人物,有几个是靠学着别人做成大事的。” “我该怎么办”我对赵一二说道:“我能自己做到吗……” 赵一二不理我了。 我天天都想着赵一二对我说的话,是啊,为什么我一做事情,就想着要和别人合作,却从没想过,自己独自完成呢。我难道就这么怕承担失败的责任吗。 我下了班,便不想回到那个屋里。我怕看到赵一二受苦的样子,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走到滨江公园,看见一群老年人,正在江边的亭子里唱戏。京剧声音,吸引了我,忍不住凑到跟前去听。因为楚大的关系,我现在对京剧懂了点皮毛。听着站在正中的那个老者,正摆开架势,专心致志的唱词,旁边的一些老者,都在用二胡和堂鼓奏乐。我不用细想,知道他们这一出,唱的是《三岔口》。 老者的唱腔婉转悠长,到了末尾又来了个转折,收声铿锵。我忍不住叫了声“好!”,其他的旁听的都是中老年人,也都忍不住叫好。然后都把我看着,惊讶不已。 这些个票友,年龄都比我父母亲还大,他们没想到我这么个年轻人,也懂得听京剧。当然不免好奇。 我非常不好意思,连忙走掉。 我开始觉得这世上,冥冥中自有天意。不然,为什么我一学习听弦,就换了份跟音乐有关的工作。我天天在商场里卖音响,每天就放着古典的音乐。开始我老是听中国的丝竹乐器。后来听到了国外的交响乐,我能清晰的听到那些西洋乐器的任何细节。我渐渐能够,用西洋的乐器来计算水分,并且毫无阻滞。 每天上班不是每时每刻都有顾客来询问。闲的时间,比干活的时间要长的多。 我听着音乐,站在卖场,无聊的看着人流如织的商场内部。看的时间久了,来来去去的人,有很多都看得眼熟。 和我上一个班的,是个刚从大学毕业的小女生。没事了,天天就跟我扯淡,说一些絮絮叨叨的无聊事情。我懒得跟她讲话,我现在就喜欢看着商场里来来去去的人。 一天上班,那小女生,神神秘秘地对我说道:“徐哥,昨天,我们五楼的电梯那里,跳下去一个人。喏,就是那里。”小女生把商场中间的扶手电梯指着。 那地方离我们并不远,就是二三十米的距离。商场中间是天井。架着扶手电梯,顾客们就从这悬在高空的扶手电梯上上下下。 “就是从那里跳下去的。”那女生仍旧叨叨的说道:“听说把下面卖首饰的营业员吓晕了。人摔下去,砸成了一滩肉泥,就在那个营业员面前。” 我对那女生说道:“是这样啊,怪不得今天一来,就看见扶手电梯旁边站了个死鬼,都站了半天了……哎,那个跳下去的人,是不是穿的一身运动服啊?” “你说什么?”那女生吓住了,“你说那人还在电梯旁边?” “他也是被鬼扔下去的。”我若无其事的说道:“现在该他等着倒霉的人,把别人推下去……” “你说什么啊?”小女生吓得身上发抖,“你看的见。” “是啊,”我指着电梯扶手那里,“那个地方一直都有个鬼魂在那里等着,就今天换人了,当然是找到替死鬼啦。” “你不是在吓我吧?”小女生迟疑的说道。 “我骗你干嘛!”我有点不耐烦,“我第一天上班,就看见了……” 我突然愣住了。 我竟然没有意识到! 我这么久了,竟然从没有意识到! 从我到商场上班的时候开始,我就能看见这些鬼魂了,不对,应该是从西坪回来,我就能看见了。可我一点都不没有害怕,甚至连惊讶都没有。 听弦,这个诡道的诡异算术,竟然有这么厉害的用途。让我一点阻塞都没有,一身分踏阴阳两界。太自然了,自然到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点。甚至把能看见阴世的东西,当做理所应当的事情。 我闭上眼睛,慢慢回忆。 怪不得夷陵广场上,还有用泡沫盒子盖棉被卖冰棍的老太太。 地下商场的出口,总是走出些衣衫褴褛的人,我说怎么这么多叫花子在地下商场呢。 还有,我从儿童公园走到江边,看见公园的草地上,那么多玩耍的小孩,在到处快乐的飞奔,他们都在和穿着老式军装的人在追逐,戏耍。 还有,还有。 我想起了江边那几个唱《三岔口》的老年票友。 我都想起来了。 我睁开眼睛,看着商场里,来来往往的顾客,里面有好几个人,我都看得眼熟。 “你看见,那个提袋子的中年人没有?”我问小女生。 “怎么啦,”小女生急切的问道:“在那里?” 我不说话了。看着那个中年男人,慢吞吞的在人群中走着,边走边到处张望。我每天都能看见他。可我竟然一点都不奇怪。我也不害怕。 那个上身赤膊的老头子,又坐在过道边,斜靠着装饰墙,看着等离子彩电播放的美国大片的片段。等离子彩电里,美国大兵正在抢滩登陆,屏幕里的机枪突突突突突。那个老汉,看得开心不已,咧着嘴笑着。他已经看了不下一百遍了。他每天都来,坐在同一个地方看等离子电视。可我一直以为他是个闲人。 还有那个一直在菲利普电视专柜,拉着人喋喋不休的年轻嫂子,每个顾客都不理会她,可她仍旧不离不弃的推销电视机。她在商场好久了,是不是从开业就在这里了,我还曾经奇怪,为什么她老是上整天班,而且没有休息过一天,商场到那里找这么敬业的职员啊。 还有……还有…… 原来人气旺盛的商场里,竟然隐藏着这么多鬼魂,真有趣。我格格的笑起来。 “你在笑什么!”小女生,吓的大喊。 “哈哈……哈哈”我变本加厉的笑起来。 我突然转身,把展柜里所有的音响都打开,所有的dvd、功放、演示等离子彩电,全部打开。 这个感觉就像我小时候学骑自行车,刚刚学会的时候,那个劲头。生怕一不留神,这个本领,就会从我身上悄悄溜走。 但是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我跪在等离子电视前面,用手抱着屏幕,哈哈的狂笑。 那小女生吓得尖叫起来,跑了开去。 我看到了等离子电视里的东西,他们都在。那些幽魂,我都能看见。甚至,我还能看见草帽人,还有望老太爷和他的跟班,还有大鲵村的那个东西…… 我想看见谁,我就能看见谁。 楚大在里面到处躲避。可是我知道他在那里。他化成蛇我也也知道他在那里。 等小女生把老板叫来,我已经恢复了平静,虽然我内心激动,但我现在能够压抑我的兴奋。 “没事,”我对老板说道:“有个顾客昨天来看音响,他看中了一套两万的,刚刚给我打了个电话。我太高兴了,对不起。” 我每天都在兴奋的想着,也许,我真的能依靠自己的能力,解救赵一二。我不需要等王八回来了。我想到这里,就忍不住身体战栗,开心的战栗。 可我没给赵一二说。 和我同一个班次的小女生,吓得几天都不跟我说话,但时间长了,她有忍不住问我:“徐哥,你真的看得见吗?” 我点点头。 “为什么我看不见?” “我想不想看见?”我故作神秘。 “你肯定是故意吓我的。” “你把老板的数码相机借来。”我说道:“我给你看。” 小女生还真的把相机弄来了。她明明害怕,却还是想知道。 我拿起相机,对着那个天天来看免费电视的老头子。老头子对着我憨厚的笑着,露出几颗稀稀拉拉的牙齿。 我把相机的小屏幕拿给小女生看。 小女生却又不敢看了。 我下了班,就喜欢在江边走动,边抽烟边想着事情。经常坐到晚上,看着长江上的轮船在江面开过,对面的磨基山上电视塔的灯光忽明忽暗,电力大楼的钟声铛铛的响到八声的时候,我才慢慢的走回去。 让我烦心的是,那个小女生,竟然每天都要跟着我,要陪我在江边散步。 一天,我坐在江边的护堤上,看着江中的水鬼翻腾。小女生,突然没来由的对我说“徐哥,我家里给我找了个工作,你说我是去,还是继续留在商场?” 我看了她一会,慢慢的说道:“你不像我,没必要守着这份没前途的工作。” “可是……”小女生欲言又止。 “没什么可是的。”我打断她:“这世上,有的人永远是走不到一条路上的。每个人的道路,也许天生就注定了。” 这句话,我自己听着怎么这么熟悉。 是的,王八曾经说过。对董玲说过。 我每天下班后的路线,就是先从古玩街穿过,挨家挨家逛卖古玩的门面,走到云集路,到了人民银行旁边,走进一个偏僻的小巷子。京剧团的老建筑里,传出阵阵的学员练嗓的声音,有时候运气好,能听到京剧的伴奏和老演员的唱腔。我不用上去,我就坐在下面的墙角,静静的听着。 一个月后,我在古玩街,终于买到了一个陶埙。我看了看。对老板说道:“这个行。” 付了老板八十块钱。拿着陶埙,边走边走把玩手上的陶埙。 陶埙跟鹅蛋差不多大,前四后二,六个小孔,斑驳的朱红颜色,这才是个古埙的模样。上次老板应付我,拿给我一个九孔的陶埙,我说,我买不起真正的古埙,现代的仿制品就行,但是别拿着玩意敷衍我。 老板好奇的说道:“这东西,有几个人还在吹啊,都快失传了都……小伙子,你怎么对这个感兴趣。” 我说道:“我就玩玩。” 老板看我的眼神就有点诧异。埙,不是随便就能玩的,他知道。 我等到了那天。 甲申、壬申、庚辰。我没看刑伤,我选这个日子,只有一个理由,我喜欢这天。 赵一二说过,我没必要所有事情都学别人的。 我等到晚上,不吃不喝。我实在是没一点食欲。我很紧张,我现在发现紧张的情绪和恐惧的情绪简直是如出一辙,愈是想驱赶,愈是强烈的攫着我的心灵。我身上的肌肉都在微微的跳动。 看着躺在床上,忍受胃部疼痛的赵一二。我没有任何借口放弃我将要做的事情。 庚戌时候,我走到,云集路路口。我没猜错,金仲正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 “今年该你了?”我多此一举的问道。 金仲也很紧张。 两年前的今晚,赵一二收了王八做弟子。现在王八不知道在那里,只能是金仲。 我提醒金仲,“已经开始出来了。” “我知道。”金仲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发抖:“时辰还没到。” 今年的天气比两年前好的多,天上的月亮正圆。夜空中漂浮的云在快速的移动,变幻出某些形状。 “今晚也热闹啊。”我指着天空,“还有过界的。” 金仲抬头看去,那些云的形状模模糊糊的行程阴兵行走的队伍,抬着一个巨大的轿子已经靠近月亮的下沿。空中隐隐传来丝竹声。我听得清清楚楚。 “不陪你了。”我向二马路方向走过去,背着金仲摆摆手。 “徐……”金仲在我背后喊道:“能不能……” “你求我吗?”我站住。 “算是我求你了。”金仲的口气很软,“我师兄当年很苦,他从小被人看不起……你知道的,他喜欢扮女人唱戏。” 金仲把他的情绪全部都向我敞开。楚大、金仲,还有我,都是从小被人欺凌,我们都经历了相似的童年,性格或多或少,都有点扭曲。金仲在用这个央求我,我们都是同病相怜的人。 我没有回答金仲,继续走着。 辛亥时刻,电力大楼的钟声敲响11下,每年的今天都是如此。只是,能够听到的人并不多。 邮政巷是宜昌仅存不多的古老小巷,就在二马路和电力大厦之间。两边的高墙耸立,夹出一个长长的巷道,连通沿江大道和红星路。邮政巷的墙壁还是古朴的石墙。墙头还有生长茂密的爬山虎。在这城区人口最密集的区域,巷道两边竟然没多少民居。墙两边的世界,总是让走在巷道的人,生出神秘。 两侧石墙,在今天现出一排又一排的奇怪文字。当然在黑夜里,平常的路人,是看不到的。邮政巷没有路灯。现在的邮政巷就是个黑漆漆的甬道。 站在甬道的一头,仿佛看见这甬道的尽头,是通往一个未知的世界,没有方位,没有光亮的世界。 我走到巷口,看着悠长的巷道。白日里静谧幽深的邮政巷,此时透着阴森森的寒意。我发现,我还是有那么些害怕的。 我靠着巷口的石壁,慢慢坐下来。掏出买来的陶埙,凑到嘴边。深吸一口气,嘴唇靠近陶埙的气孔,缓慢的把气吹进去。 “吁——呜——”低沉惨恻的埙声传入夜空。 是的,能招引鬼魂的乐器,非陶埙莫属。 我只学了几天,手指非常不熟练,但是够了,足够了。 街道上的鬼魂都纷纷驻足,仔细听着埙声的来源。愣了片刻,长长的队伍向我慢慢移动过来,我内心冰彻骨冰凉。 我的恐惧又来了,我以为我能克服的恐惧,又从心底升起。我闭上眼睛。头顶感受到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阴寒,一阵阵的发麻发酸。 他们在我面前一个又一个的缓慢行走过去。 陶埙在我的拙劣的吹奏下,调子都走了好远。可是我不能停,我吹的腮帮子尖锐的疼痛。我停了一下,换一口气,继续吹着陶埙。 有鬼魂在触碰我,我站了起来,拿出从赵一二那里弄来的一张符贴,贴在胸口。 邮政巷的另一边,一群老年的曲艺爱好者,正在摆开架势,唱着京剧。声音断断续续,婉转而又凄凉。楚大等了好久,他忍不住了,他被埙声拉到邮政巷,但没有进去。楚大知道,他不应该进去。 可是巷道里传来的声音,让他无法抗拒。楚大在踌躇。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 巷道里的声音让楚大无法自持,他太想进去。但又混入鬼魂的队伍。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巷道里继续传出《黛玉葬花》的唱腔。 这幽怨的歌声,在夜空里更显得凄凉。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楚大忍不住了。 我站在暗处,看着楚大走了进去。我很奇怪,我并没有一丝的喜悦。 楚大在巷道里飘着,向着京剧的唱腔飘过去。他穿过长长的巷道,可是他看不到唱戏的声音究竟在什么地方。 楚大来来回回在巷子里梭巡几遍。 他终于意识到危险了。他太大意,他太低估我了。我不是他想的那么没有用。我也会谋划布局,我也能猜度他的弱点。甚至,我也能不做声色,默默安排。 楚大明白这点的时候。他想从巷子走出去,可是他不知道我在那里等着他。他犹豫了,想穿墙而过。可是墙壁伸出无数手臂,想把他拉回去。他出来的时间太久,早就该回去了。楚大惊赫的躲避来自两边石墙的鬼手。他也飘不起来,石墙刚好一丈四尺,他够不到。 巷道里的《黛玉葬花》停止了声响。 楚大下定决心,向沿江大道的方向,冲过去。 飘到巷口,还有两丈远的时候。楚大停下。他看见我正堵在巷口,手里举着一个东西。楚大不知道我拿着什么东西,但他能感觉到,那东西对他非常不利。 楚大尖啸着强行向我扑过来。声音比女人还尖细。 楚大的尖啸嘎然而止。楚大的面前闪了一下刺眼的白光。这刺眼的白光,在如同黑夜里的闪电,一现即逝,却是楚大的噩梦。 我看着相机的小屏,刚好罩住了楚大疯狂的身影,按下了快门,闪光灯亮了一下。一切都已结束。 我心里想着,赵先生,我做到了。 我走到巷子深处,在石墙的一块砖上拨弄两下,拿出被爬山虎掩盖的收音机。把收音机的旋钮转了转。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收音机里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我把收音机和相机拿在手上。走到沿江大道上。看见浩浩荡荡的鬼魂,跌跌撞撞的行走着,不停的有鬼魂脱离队伍,散入街道。 金仲也做到了。 我现在不想看到金仲。快步向回走去。 回到住处。 赵一二问我,“今天是不是金老二?” “是的。”我低沉的声音答道。 “嗯嗯……”赵一二含混的说道:“他干的还行。” 我把身上的物事慢慢的放到我的床上。 赵一二还是知道了,“你准备怎么对付楚大?” “我还没想好。”我答道:“先把他镇住再说。我明天把他洗出来。” “你把他交给我师兄吧,”赵一二说道:“当年是我太冲动,毕竟楚大是长房,不该我出手的。” “金仲放了他怎么办。”我问道。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赵一二说道:“你要想清楚,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要自己去承担责任。” 我岔开话题:“赵先生,你明天去检查一下身体。我想你应该没事了。” “恩。”赵一二敷衍了一句。他怎么可能没事,他的魂魄还没回来。 我躺在床上叹了一大口气。赵一二说的没错,我当初没选赵一二的魂魄,这些后果,是不是也要该我承担。我却一直在指望王八回来。 赵一二当年一意孤行,连累身边的亲朋好友,现在是不是已经开始后悔。脑袋老是想着这些纠结的问题。一夜辗转反侧。 屋外面的窸窸窣窣的走了一个晚上的人,特别是到了凌晨三四点,外面的人声更加嘈杂,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还有吵架的声音。吵死个人。 幸好赵一二做了点准备,那些东西进不来。不然晚上又要热闹。 第二天下班后,我到了解放路。 我有个朋友,叫盛林。他的弟弟以前和我是送牛奶的同事。他三十多岁,还没结婚,是个很有趣的人。和我一样喜欢看卡通。所以和盛林直都很谈得来。 盛林是留光照相馆的照相工。不是摄影师,他就是个工人而已。 我把盛林请出来吃饭,就在留光照相馆对门的陶朱路吃小砂锅。吃到晚上十点多。盛林拿出钥匙,带着我又重建走进照相馆。 进了暗房。我对盛林说道:“你怕不怕鬼。” 盛林平时都是大大咧咧的,拍着我肩膀说道:“你放心,我才不怕这些东西呢。我长这么大,那里见过鬼。要是真有鬼,你看我一招天马流星拳打过去……” 我把手上的胶卷,递给盛林。盛林拿了胶片开始忙活。 屋里很黑,我摸索着在屋里到处贴符,我不会画符,但是赵一二会。我从赵一二那里要了不少过来。 我不小心,踢翻了一个凳子。盛林问道:“你在干嘛啊?” 我不动了,坐在一边,等着盛林干活。 盛林把胶片打开,放进水盆慢慢晃动清洗。这个动作很缓慢,持续了半分钟。盛林“咦”了一声。 我问:“怎么了?” “奇了怪,水怎么结冰了。”盛林说道。 “胶片呢?”我急忙问道。 “没事,”盛林把手上的底片拿起来,我模糊的光线中,我看见正举着底片,再看洗干净没有。 盛林举着底片看了一会,又把底片慢慢放入显影盆中,慢慢的在里面来回摇动。 “嗡——”暗房里传出了声音。盛林手抖了一下。 屋里嗡嗡的声音不止,盛林对我说道:“疯子,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你怕不怕鬼?”我重复一遍。 “老子不怕!”盛林强作镇静的说道:“我还不信这个邪。” “你不信就好。”我轻松的说道,其实我有点歉意,我没敢跟盛林说实情,我怕他不肯帮我。但是我没别的选择,洗照片的时候,我一定要在场。 “妈的。还真有点邪门。”盛林说道:“显影水在鼓泡。跟烧开了一样……” “快把照片拿出来!”我喊道。 “不行啊,现在拿出来,密度达不到!”盛林也喊起来:“妈的,水像这么翻,也洗不好。” “快拿出来!” 盛林把底片给拿出来。举着手,对着暗绿色的安全灯,抬头看着显影的效果。边看边骂:“这下,可好,根本没达到效果,丢死人了。”然后又要把底片重新放到显影水里去。 可是那里放的下去。显影水现在翻滚不已,如同一盆滚开的水。 “是不是掉了什么东西进去了,显影水在产生化学反应。”盛林慌了,嘴上问着。其实他是内行,知道问我也是白问。 “别管了”我催促道:“继续吧。” “那洗出来的效果不好哦……” “没事、没事。”我喊道。 盛林把底片又放进清水盆清洗残留在底片上的显影液。 盛林“啊”的一声,把手一摆。跳了起来,“疯子,你这个照片,到底有什么古怪?” “你别怕,只管做你的……” “老子干不下去啦。”盛林把指着放清水的盆子。 我走到清水盆旁,看了看,一盆清水在没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产生了一股小小的漩涡。 楚大,还真的不一般。到现在的处境了,还能这么厉害。 “能不能不干了?”盛林在打退堂鼓。 “帮个忙撒,”我求着盛林,“这个对我很重要。” “那你告诉我,这胶片到底有什么古怪?”盛林说道:“怪不得,我说你不愿意拿给我们店里洗,非要我洗,你还要跟着。” “你来洗,我可以不出钱撒。”我骗盛林。 “屁!”盛林骂道。 “我说了,你被怕,也别怪我没早说。”我安抚盛林:“胶片是我照的一个朋友,死掉的朋友。” 我把手指按在水盆的沿子上。屋内的嗡嗡声顿时止住,又变得一片寂静。 盛林的问道:“你保证没事?” “保证没事。”我说的很镇定,其实我在骗他,我可不能肯定到底会不会有事。 盆子里水恢复了平静。盛林迟疑好久,慢慢的把手伸进去,摸索沉到盆地的底片。 他把底片拿出来。不敢再看了。快快地丢尽定影盆。底片漂浮在定影液里,定影液慢慢的把底片淹没。 楚大又开始唱戏了。 “那里来的唱京剧的?”盛林已经非常害怕了。 “还要多久?”我问道。 “最快也要十分钟。”盛林的声音在发抖。 “这么长啊。”我有点吃惊,我没想到洗个照片这么麻烦。 我有点惶急,十分钟太长了,我没把握,楚大会不会出来。 “不能再快点吗?”我说道。 “不行,”盛林说道:“不然阴离子分不出来。” “你说什么?”我看见定影液在开始结冰了。这不是好事,楚大魂魄太阴,定影水在结晶。 “阴离子分不出来,底片洗了没用。”盛林走到一边,不敢盯着定影盆看。 “你说阴离子,”我着急的问道:“是不是?” “是的是的。”盛林大骂起来:“这他妈的是谁在唱戏啊?” 我抱住定影盆,往里面看去。底片正在定影液里打着转。定影液的表面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冰片。我用手去把冰片搅乱。 “带手套!”盛林喊着,连忙伸手把我的从定影盆上打开。 忽然,楚大的手从定影液里伸出来,把盛林的手腕给拽住。 枯柴般的手爪子,狠狠的揪着盛林的手臂。我都被吓了一跳。 “天马流星拳!”盛林对着定影盆大喊。 我哈哈的大笑,笑的跪下来,扶着盛林。都忘了对付楚大。 盛林不停地对着定影盆喊着。 我忍住笑,慢慢的伸出手。扣住楚大从定影液里冒出来的腕部。楚大的手背现在化作实体,表面是一层银白。 “你快点把这东西弄走!”盛林在大喊,他身体紧张,看着楚大白惨惨的爪子抠住他的手腕,却又不能动弹。 我的手指捏透楚大爪子表面的那层结晶。里面是一股液体。在我的握力下,楚大的手爪迸裂,化成液体没入定影液里。 盛林松了一大口气,退到屋角,打算把门打开。 “别开门!”我喊道。 “怎么啦?”盛林伸出的手又停下。 “你一开门,就麻烦大了。”我说道:“门开了,就都进来了。” 我把手上的结晶看了看。问盛林:“这东西是什么?” “阴离子啊?” “什么阴离子?”我大惑不解。 “就是银子!”盛林说道。 “银离子?”我问道。 “是啊,我说了几遍,你怎么听不明白。”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是我听错了。 楚大想借银粉出来。 “还有没有定影液?”我问道。 “要干嘛?”盛林问道。 “倒进来!”我催促盛林,“快点!” 楚大的魂魄在定影液里变得稀薄,再下去,就永远无法凝聚。他只有回到底片里。 我把定影液里的底片拿出来,放到清水里,慢慢清洗。这是盛林在一旁指点下,我照做的。盛林现在打死也不碰底片。 我对着盛林说道:“你不是不相信吗?怎么还害怕。” 盛林嘴硬:“谁说我怕了……”盛林说不下去了。他看见我手中底片在水里的模样。一股黑气就在底片上弥漫,把我的手都环绕。 “那到底是什么?”盛林喊道。 “我说过,”我平静的说道:“我的一个朋友、朋友。”我在咬牙切齿。其实恐惧很容易驱散,一个人若是无比的愤怒,就会无所畏惧。 楚大现在在底片里面哭号。他很不舒服。他不喜欢被禁锢在一个狭窄的地方。他想咬我,可是一触碰到我的手背,就如同含了块木炭一样松口。 我把已经洗好的底片拿出来,弹了弹,夹在在暗房里吊挂的夹子上。 照片慢慢的在空气里阴干。 我站在照片跟前,一动不动,就把照片里的楚大看着。楚大在里面很惊恐,他不知道我会用什么办法对付他。等照片完全变干,他就没有任何办法脱身。他的魂魄随着影像会定格在照片里。他不能再像底片里那样,还有很多机会出来。 时间在缓缓的流逝,阴暗的灯光下,我看着柔软的照片在慢慢坚硬。楚大在照片里挣扎的幅度,随着照片影像的渐渐粘稠而越来越迟钝,再过十几分钟,楚大就只能一动不动的被禁锢在照片里——永远,如果我愿意。 我能感受到他的恐惧,他害怕这种感觉,不能动弹半分的感觉。我心里升起报复的快意。 盛林在屋角呆了很久,见没有发生什么,胆子渐渐大了。 走到我身边,递烟给我。我扭头点火。边抽烟,边和他并排看着照片。 “照片里到底是什么人?”盛林连忙改口:“什么鬼东西啊?” 我说道:“照片干了,我给你看。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他长的可不经看……” 盛林拍拍我的肩膀:“看不出你还有这一套?” 我苦笑一下。抽了一口烟,把烟雾吐向照片。烟雾在照片前化出楚大扮阴伶的身段。 “他不会再发恶吧?”盛林看到阴伶的样子。 “应该不会。” 盛林凑近照片,嘴里说着:“看你还……” “别——”我还没喊出来。 照片紧紧贴上盛林的脸部。把盛林的口鼻都死死的盖住。盛林不停的摆头挣扎。手在脸上乱抓,却抠不住照片。 我伸手把照片从森林的脸上撕下来。照片干了。楚大做出的张牙舞爪的样子,定格在照片里。 盛林气喘吁吁。嘴里骂着:“到底什么东西。又被你骗了。” 我不停的跟盛林道歉,这件事情,是我不对,我不该瞒着他,让他无端受了这么多惊吓。 幸好盛林的脾气很好。不太计较。 我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感谢盛林。 “既然这样,你帮我算个命吧。”盛林说道:“我都三十四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这下我就为了难。我对盛林说道:“我有个朋友,很会算命,但是现在他不在。他回来了,我带他来找你。” 和盛林道别后。我走到滨江公园。金仲还在,正靠在大牌坊的柱子上。已经是半夜,公园里没什么人,只有几个联防的保安在巡视。他们警惕地看了看金仲,楞一会,然后继续走开。 金仲看见我向走去,脸上掩饰不住的激动。我终于看到他脸上有夸张的表情。 我走到金仲跟前,把照片掏出来,递给金仲,冷冷的看着他的眼睛,目光尽量的透着威胁。 金仲把照片收到怀里,他甚至都没看一眼。 “你放心”金仲坚定对我说。 “无所谓了。”我故意漫不经心的说道:“我能治他一次,就能治他二次……但是,绝不会有第三次。” 金仲看我的表情,有点诧异。 我忽然觉得他也不过尔尔。记得我当初对他是非常的忌惮,想到这里,不禁好笑。 “替我给金师傅问个好。”我可没虚伪,若不是金旋子教我听弦,也许赵一二已经死掉。我很感激他。 金仲点点头。 我把金旋子给我的收音机和古曲谱一并还给金仲。 金仲愕然的看着我。 “我不需要了。”我说道:“做事的不是法器,是人。” 我等金仲走了,自己走到江边,看着长江,百感交集,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江中传来一声汽笛,绵绵悠长。 (诡道算术之听弦完) 痴人 痴人是我的对他的称呼,别人提起他。都说他是个疯子。 我的朋友叫我疯子是表示亲热。但痴人被称呼为疯子,是因为在他人眼中,他的确是个神经病。 我要讲的故事,其实就想说说,为什么我把他叫做痴人,而非神经病。 我连续三年,基本上每天都要看见痴人。因为他住的地方,是我读初中时上学放学的必经之路。 痴人当年的住的地方,是个三角形的山包,一边是如今的体育场路,一边是东山大道。现在早就变成了住宅小区。就是长航医院旁边的那个一片住宅。当然和九十年代相比,这里的环境,早已物是人非。 当年痴人住的地方,就在长航医院的旁边,那时候,长航医院还不叫长航医院,是港务局职工医院。山包靠东山大道这边都是一排排的老式平房,住的都是港务局的职工;靠如今体育场路这边,当时还是汉宜村的老房子,私人房屋。 痴人住的房子,就在私房和宿舍平房之间的分界处——土包顶上。这里都是菜园子,只有个很小的单独小砖屋。窄窄的几个平方,痴人就住在这里。 我十二三岁天天都要走过痴人的家门。每天都能看到他在家门口,提水浇他屋后的菜园子,或者是修理他的自行车,痴人所有的生活都和他的那个二八式自行车绑在一起。因为我也常常看到他在街上骑着他的自行车到处游荡,游荡这个词不准确,他骑自行车的样子不是闲逛的那种,而是很谨慎的骑,很有目的性。当然,谁也不知道,他要骑到什么地方。 那个时候,痴人的样貌看着在四十岁上下,如果他能修理一下他乱糟糟的头发,和满脸的虬髯,他应该看起来年轻些。痴人很健壮,个子高大魁梧,一身的横肉,他很喜欢打赤膊,夏天就是光着上身,冬天就套上一件破旧的棉袄,但不系扣子。 痴人从不说话,至少我从没看见他说话。他也没跟我说过话,每次我看见他,就只是一闪而过。某些时候,和他也有眼神的交集。可我只是个小孩,没有勇气和他的目光长时间对视。但我记得住,痴人的眼神,并不像一般的疯子那样散乱,相反的,很有神采。 初中毕业后,我就没再看见过痴人。 又过了很多年,我的一个朋友在长航医院上班,我到医院去找他,看到痴人曾经住过的地方,突然就想起了痴人。 我突然很想知道,痴人的下落。就问我的朋友。 刚好我的朋友竟然很了解痴人的身世。 我朋友对我说,痴人本来是个大学生,八十年代的大学生。 我很好奇,他经历什么遭遇,让他成为了一个疯子。 我朋友说的很简单,大致的说了一下,为了让痴人的经历讲起来不太枯燥乏味,我加入自己的某些想象,重新叙述一遍。 痴人读大学的时候,当然不是疯子,身材健美,学业出色,端得是一表人才。他有个女朋友,和他很相配的女朋友。相处了整个大学时光。痴人和他女朋友一定很相爱。 但毕业的时候,痴人和他女朋友没有分在一个城市。痴人却没有因为空间的阻隔而放弃这份感情。但时间长了,他能坚守的东西,不等于他的爱人也能坚持。 当他在憧憬和爱人能到一起的时候,突然得到了远方的来信,他的爱人无法继续这段没有终点的爱情,委婉的提出分手。 痴人就开始沉沦,对工作就不太上心。天天就神色飘忽。 谁也没想到一个七尺男儿,真的会为了感情而精神错乱呢。大家都以为他只是暂时的沉沦而已,都一厢情愿的以为他会振作起来。再说了,他的条件这么好,人材出众,高学历,拥有一份有前途的职业。重新找个良配,绝非难事。 可是痴人,并没有往大家设想的道路上走。 他也许打算一辈子就一个人了。 痴人变疯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收到了他前女友的邀请。 他曾经的女友,邀请他去参加在另一个城市的婚礼。他前女友的婚礼。痴人应邀前往。 我不知道,痴人在婚礼上做过什么,或是没有做过什么。我朋友没说,我朋友只是对痴人的女友做法表示鄙夷。 生活不是《上海滩》,不是每个许文强会在冯程程的婚礼上搅局。 生活也不是《毕业生》,我相信痴人没有达斯汀霍夫曼扮演角色的勇气,从婚礼上带走自己的爱人。 痴人默默的去了,又默默的回来。 痴人回来后,就彻底得变了。呆在家里,不和任何人说话。 不静默的时候,就骑着车在城市的街道上飞驰。 他也不上班。没过多久,单位就把他除名。但是,他在旁人的帮助下,得到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那个菜园子旁边的小砖屋。甚至还给了他一爿地方,让他种菜。痴人菜园子的蔬菜长势很好,小白菜嫩葱都是绿油油的,藤架上的丝瓜和豇豆也很丰茂。也许是他的时间充裕,有足够的时间,摘虫浇水,打理菜园子吧。 痴人在精神失常的状态下,顽强的活下来了。不知道他每天在想些什么,也许他始终活在那份爱情中,不愿意走出来而已。 这么多年过去,我再也没看到过痴人。 他好像在这个城市里消失在空气里,再也没有人记得他,对他的经历报以唏嘘。连我都是偶然的想起他而已,我的朋友讲完他的故事,我也很快就把他忘掉。 这世上,有的人做过很多事情,都没有意义。 可是有的人,终其一生,就为了一件事情而生活下去。 我再一次想起痴人,是在一个幽静的路上,小路掩藏在两旁繁茂的树丛中。 我迎面骑过来一辆自行车,骑车的是个年轻的男孩,自行车在小路上骑得谨慎又倾斜。男孩的脸上充溢着笑容,他的女友斜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一只手挽着男孩的腰部。 两个人在自行车上,开心的说笑,从我身边骑过。 我就想起了痴人。 梦游 这是我读书时候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我和同学们开心的住集体寝室。九十年代的学校,学生们都住得是十人一间的大寝室。寝室里五个高低铺。十个同学们就拥挤的住着。可不同如今,寝室都是公寓式的,空间宽敞。 有句老话,人上一百,形形色色。 这句话,不准确,十个人在一起,花样就不少。 我们住到第一个学期一半的时候,寝室出怪事。是个星期天,大家早上起来,发现全部人的鞋子,都没了。一只鞋都找不到。 这可是怪事。同学们就在床上发火,“这是谁啊,这么无聊,故意把大家的鞋子给藏起来。” 最后还是班长打着赤脚,到处找,在旁边的一个空寝室,找到我们鞋子。全都放在那里。那个空寝室平时没有住人,学校用来堆放杂物。 我们就猜测是我们寝室一个很喜欢恶作剧的同学干的。他外号叫鸡子,我们把鸡子狠狠地折磨一顿,虽然他矢口否认。可我们就认定是他。 过两天,大家的鞋子又不翼而飞。大家又不能下床,我们就又威胁要教训鸡子,鸡子在床上喊着还是死不承认。还是我聪明,要所有人都不动,都把脚抬出床外,看谁了的脚底是脏的,就是谁干的。可每个人脚都是干净的。鸡子说看床单,可每个人的床单都是黑漆漆的,也分不清。 所以我们把鸡子又给打了一顿。 这可没冤枉他,实在是没第二个人比他有嫌疑。 后来,鞋子不见得次数越来越频繁,每次都要到隔壁的杂物间去找,鸡子也执着,我们都知道会藏在哪地方了,可每次还是把鞋子往那屋子里放。鸡子拼死不承认是他干的。看表情比窦娥还冤。可不是他,也没见着别人啊。鸡子为了给自己开脱,就拼命地说是闹鬼,天天蛊惑人心,还说晚上寝室里有磷火飘。就是鬼拿过去的。 鸡子到处造谣,说学校池塘里淹死的厉鬼跑到寝室了,要拉人垫背,先偷鞋子,在勾人的魂。说的次数多了,竟然还有人相信,现在连小鸠振哥蛮子也给他帮腔,说是晚上模糊看见有黑影在寝室里晃动。都说的信誓旦旦,弄得人心惶惶。大家晚上就开始害怕,熄灯前就躲进被窝睡觉。 我天天晚上听他们都说寝室里有脏东西出现,搞的我也受了气氛感染,晚上睡觉战战兢兢。一天晚就做梦,睡到半夜,梦到一个水鬼正从池塘里爬出来,晃晃悠悠的向寝室飘,越来越近,临近了却又看不见面貌,原来是那水鬼是背对着我,倒着走的。不一会就走到我身前,我吓得一动不动。那水鬼反手就往我的身上摸来,捏住肩膀开始晃动。我一下就给吓醒了,那抓我的手却还是在我肩膀上不停晃动。 我“额”的叫了一声,还没叫完,又一只湿漉漉的手把他的嘴给捂上。我吓的拼命扭动。却听到我邻床的毕尼莫小声说:“别出声!” 扭头一看,原来是和自己睡一头的比尼莫在摇晃自己。比尼莫的手上湿透,看来是冷汗,难不成他真见到鬼了。比尼莫示意我别做声,用手往墙角指去,我顺着一看。刚平静的心,顿时又提起来。 墙角是另一个同学,先友的床,只见先友正盘腿坐在床上,两个手各执一个泥巴球,飞快的挥舞。却始终捏的稳稳地。先友平时很内向,神神叨叨的,不知道从那里弄了本古书来,照着书上修炼一些古怪玩意。可没想到半夜三更的还在继续。这时,突然月光从黑云中露出,一丝光亮,照到先友脸上。我一见先友的脸色,大惊失色,额头冷汗淋漓。只见先友,双眼紧闭,嘴角露出笑容,脸上却又平静。双手托着泥巴球挥舞的更快。这等场面,实在是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两人看了先友一会,只有几分钟,却感觉过了好久。我向比尼莫看去,比尼莫浑身发抖,头发都湿了,估计自己在比尼莫看来,也是一般情形。 先友晃动泥球,渐渐动作变缓慢。然后停了。又下了床,在寝室里来回梭巡,步伐很慢,一步一顿。走到比尼莫和我跟前,两人动都不敢动。 我直勾勾的看着先友发梦颠。先友向我凑下来,我紧张万分,就想闭眼睛装睡,可一看先友的眼睛,是闭着的。而且先友并不是把头凑向我,而是继续往下够去。够到床下,比尼莫和我连忙直起身看个究竟,却见先友爬到了床下,在下面摸索,半晌不出来。 我感觉先友的身体就在自己身下,只有一个床板之隔,浑身战栗,毛骨悚然。先友从床板下又钻出来了,手里捧着一只鞋子。表情欣喜,开门出去,隔一会后,又回来,重新钻入床下,摸索着拿出一只鞋,又出门。如此反复,我和比尼莫总算明白了。两个人才不再那么害怕,看着先友梦游,一只又一只地拿鞋子出门。 我和比尼莫越看越觉得好笑,就把上铺的鸡子也推醒了看。鸡子看了一会,也看明白了。先友刚拿了鞋子站直身,鸡子就大声叫唤:“我说不是我吧,你们都冤枉我了吧!” 梦游的人是不能叫醒的,这么浅显的常识鸡子竟然都不知道,我和比尼莫想去堵鸡子的嘴,却已经晚了。 先友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动。睁开眼后,一片迷茫。扔掉手上的鞋子,看见我们望着他。边如同找到救星,对我们喊道:“我在那里!我在那里!这是什么地方!”眼看就要神经错乱。我和比尼莫细声向先友解释:你在睡觉,现在回去睡吧,诺,你的床在那边。 先友才平静下来,安安稳稳的向床上走去。盖上被子睡去。 次日一早,这事情就都被人知晓。 可先友矢口否认,说猪子我和比尼莫造谣中伤他。要跟我们拼命。 众人怕又引起他情绪激动,不知晚上梦游会做出什么稀奇事情。便不在他面前提起。 鸡子对先友失望之极:修炼个啥哦。还想当神仙啊。 我后来对先友说,“要走正道,知道吗,我们中国古文化勃大精深,那里靠两个泥球摆弄就能修炼的。我当初看你修炼的架势,就知道你修炼的法门是邪门歪道,你看,走火入魔了吧。” 鞋子的事情终于水落石出。大家见先友不再犯病,就开始跟他开玩笑,晚上又准备拿什么东西到别处去啊? 先友被说烦了,大吼:“老子今晚就做梦,梦到夏天切西瓜吃,还要劈甘蔗……” 后来先友还是经常梦游,最过分的一次是有个冬天,下了好大的雪。我们中午在聊天,就先友一个人在睡午觉。 突然先友就从被子里窜出来,穿了一条短裤,嘴里喊着:“上课去哦!”然后就蹦蹦跳跳的推开门走了。我们开始以为,先友是去上厕所,都没在意。可是他一去就是半个小时,不回来。 我们突然想起来了,先友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掉到茅斯里去啦。室外的温度是零下,他可是浑身赤裸,就穿一条短裤出去的。 正奇怪,先友又推门进来。 我们连忙问,“你干嘛去了。” 先友一言不发,钻进被窝里就睡。任我们怎么问,就是不说话。这才发现,先友的走进来的脚印,全是水印,还有没融化的雪片。不晓得他野到那里去转了一圈。 我们后来也没听到别的同学说,下大雪那天,有人打着光膀子在校园里乱窜。奇了怪了。 一年后,先友后来因为打架,动刀子,被学校开除。 后来我们搬了寝室,隔了好久才知道,那个空了的寝室,不是没原因空出来的。在我们上两届,那里面住的前辈,有两个人打架,动刀子。一个人把另外一个的太阳穴给刺穿,送到医院就死了。 他们打架的原因,就是因为其中一个穿了另外一个的回力球鞋去打球,没有打招呼。就这么简单。 我们想起,先友梦游偷鞋子,都后怕不已。 玉真宫 大雨把庭院中央的八角亭笼罩,雨水从亭子顶上四周向地下滴落,砸在水泥台阶上,迸裂四溅,融入水流,渗进泥土里。 王八站在的亭子正中,仰头望着亭子顶部。他已经连续看了两天。每天从早上看到天黑。 这是个占地面积几亩的复合式四合院。围出两三个大大小小的院子。 四合院并不是齐整的四方形的布局,房屋的走向和八角亭的顶盖一样,是个很不规则的多边形。并不等边,房屋夹角也有很大的差异。并且好几间房间,从平直的走向中,突兀的伸出一段,有长有短,有直有斜。 院内空白的地方到处种着树木,却没有一株能超过屋顶的高度。 四周纵横的老式平房,都还是民国时期的建筑遗留。 这个复合式的四合院掩藏在大片的北京老式胡同里,毫不起眼,便如一株蒿草,隐藏在茂密的草丛中。 王八到这里已经五个月了,王八从没想到这世上会存在这么一个地方。当老严带着他在胡同里七拐八绕的走到这个四合院的门口,王八不禁诧异,老严办公的地方,竟然是如此寻常。但进去之后,王八在屋内走了一段,就明白了,这房屋并不简单,里面的布局,隐藏的奇门,远远在自己的理解之外。 王八没有多问,老严给他安排了一个房间。吩咐他先休息,第二天到他的办公室来。交代完毕,老严走了。 王八连忙追问,“你的办公室在那里?” “你若是连我在那里都找不到,我岂不是看错人了?”老严丢下一句话。 王八立即知道了老严办公室的位置。王八大致知道,这个四合院,布局的方位是以后天八卦的方位布置基础,然后衍生的洛书走向。王八不禁奇怪,这房屋若是单独的建在大片的空地上,倒还罢了,可是修建在民居之中,又安排地如此合理,和旁边胡同的民居完全融为一体,这可是件难事。王八想到这里,心里隐约想到,也许这个房屋的基础,几百年前,就布置完毕。现在的建筑,都是几百年来渐渐修缮完整。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有人轻声的敲门,带着王八去了食堂。 王八看见有十来个坐在里面就餐。他们都相互边吃边说着话,看样子已经很熟。自己是新来的,王八走到一个角落,坐到桌上,马上就有人送上饭菜。有肉有菜。 王八对吃的本没有什么要求,但是吃了几口,王八发现,饭菜里总是少了点味道。王八毕竟是湖北人,吃饭的口味还是略微偏向麻辣,菜里少了辛辣,让王八不太适应。 菜里没有葱姜蒜,任何刺激性的作料都没有。戒五荤,王八知道了。这里的人都是道教的戒律遵守者,所以连饮食都刻意不放五荤。 五荤乱气,看来,他们都在修行。可是没有一个人穿着道袍,全部都是寻常的衣服。 这些人彷佛都没看见王八,都继续就餐。很少有人说话。除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不停的到处张望,看见王八了,端了饭菜坐到王八对面。 王八看了看这个年轻人,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 “正乙?”年轻人对王八很好奇,轻轻问道。 王八笑了笑,摇摇头。 “全真?”年轻人不死心,又问道,可随即就笑起来,“你肯定不是全真,不然我会认得你。” 王八不做声。等着小伙子,继续猜测。 “龙门……”年轻人指着王八笑着说,“我不会看错。” “不是。”王八答道。王八看着年轻人,眉清目秀的,白净面孔,有那么点道骨清风的影子,连说话的声音都有点轻飘飘的,不同普通人那么低沉的说话。 “广慧,就是啦,”年轻人说道“这下我可猜着了。” 王八正要提醒他猜错,年轻人却兴奋的自己介绍起来,“我是方浊,清净一门的。” 王八低头不语,他刚来,到现在还不清楚这里的状况。还不想表明自己的身份。 旁边的一个三十上下的女子,对着方浊喊道:“方浊,到处跑什么,回来吃饭。” 方浊耸耸肩膀,站起来,走过去。 王八匆匆吃了两口,食物太清淡,王八没有什么胃口。一个食堂的工作人员,走了上来,问道:“师父,不爱吃吗?” 王八指着菜,苦笑一下。 “你不戒荤?”工作人员很奇怪。 “不戒。”王八答道。 “哦。”工作人员明白了,连忙撤掉王八桌上的饭菜。王八连忙制止,“没事,没事。我能吃。” 工作人员却坚持把饭吃端走。 王八心想,这下可好,吃都没得吃了。 那些戒荤的人,脸上就不太好看。一个老者嘴里哼了声:“贪图口腹之欲,谈何清修。” 王八饿着肚子回房。刚坐到床上,就有人敲门。王八去开门,一看,竟然是食堂的那个工作人员,招呼另一个人,连忙进来。另一个人手上小心翼翼的端着一个东西,王八一看,诧异不已,那人手上一个托盘,上面竟然是一个火锅。慢慢的放到王八的桌子上,然后摆放味碟和碗筷,还有粉丝、鸭血、冻豆腐等配菜,有条不紊的摆放完毕,就走了出去。 王八受宠若惊,站在房里不知如何是好。 “你肯定是四川来的。”工作人员说道:“四川人口味都重,我专门从丰台那边一家川菜馆子弄来的火锅,那家厨子的手艺很正宗,你尝尝。” 王八非常不好意思,连忙道谢:“太麻烦你了,这怎么好意思……” “那里的话,我可不能怠慢您呐。”工作人员说道:“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跟我说,我马上做到。” 王八不说什么了,拿起筷子吃起来。边吃边招呼工作人员,“你吃了没有,一起啊。” 工作人员拘谨的站着,摇着头。 “我看你也没吃,帮我弄这火锅,肯定把你吃饭的时间也耽搁了。”王八坚持道:“你不吃,我也不吃了。” 工作人员这才坐下,可是没有筷子。对王八说道:“看来真不能陪您了。” 正说着,门口站了一个人,正是在食堂遇见的那个二十出头,叫方浊的年轻人。 工作人员一看到方浊,就说到:“小方,帮个忙,帮个忙,王师傅要我陪他吃饭……” 方浊走进来,对着工作人员说道:“施叔叔,又在偷嘴。” “那里、那里。”老施连忙摆手。 “是我一个人吃的没劲,让他陪我。”王八替老施解围,他看出来方浊是在开玩笑。 方浊也坐了下来,手在头上拨弄两下头发,手伸向老施,手中多了一双漆木的筷子。 王八一看大奇,看来能进这大院的人,都非比寻常,这么个小屁孩,竟然都会这一手。老施把筷子接了,又夹了粉丝放进火锅。对着王八说道:“您先,您先。” 王八不客套了,他知道自己若是不吃,老施肯定不会吃。 王八粉丝煮好,夹起吃了一口。愣住,对老施看着。 老施连忙问道:“怎么啦?不和胃口……” “不是”王八苦笑道:“好辣。” 方浊笑着说:“看你吃火锅,还以为你是青城来的……看来不是。” 王八问道:“小方,是吧,你怎么这么爱打听?” “这里都没人陪我说话,”方浊说道:“本来以为跟着师兄到了北京,能透口气,谁知道,比咱道观里还要闷。” “这么多人,还嫌闷?”王八边吃边说。火锅虽然很辣,但是味道的确很好。 “好吃吗?”方浊看见王八饕餮的样子,不禁羡慕。 “你也吃点。”王八邀请方浊,“你再变双筷子出来。” 方浊看着王八说道:“你刚才说很辣,到底什么是辣味啊?”方浊说着话,却没有要吃的意思。 “你没吃过辣椒吗?”王八奇怪的问道。 “是啊。”方浊回答:“我从来没吃过辣椒,还有芫荽,知道这世上有这些东西,可是从没吃过。” 方浊看着王八吃的有滋有味,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 老施虽然刚才客套,可是现在既然吃上了,也就不再客气,不停的把配菜往火锅里下,吃的比王八还多。吃到兴起,竟然从怀里掏了个小瓶子,是那种二两半的牛栏山二锅头。举起来,想王八示意。 王八连忙推辞。 “哦,”老施说道:“你戒酒的,是不是?” “我不喜欢喝酒。”王八说道:“若是我师父来了,你的酒可不够喝。” “有小方在,怎么会不够喝呢。”老施笑道。把瓶盖拧开,往嘴里倒去。 方浊眉头皱起。看来他很讨厌白酒的味道。 老施嘴巴凑着瓶口,仰着头,却喝不到一滴酒,用手抖了抖酒瓶,还是没有。 老施把酒瓶拿到眼前,仔细的看,刚开盖子的酒瓶,里面一滴酒都没了。 王八这下看清楚了,方浊的确会隔空移物,不知道是天生的本领,还是后天练出来的。 老施对方浊说道:“小方,你就别作弄我了。行个好。” 方浊说道:“你喝可以,但是不能把酒气散出来。我不能闻。” “行啊行啊。”老施连忙答应。 王八看着老施一副馋酒的模样。突然就想起了疯子和赵一二。他们现在应该到西坪了,不知道师父的魂魄没了,疯子能不能照顾好他。 应该能吧,王八安慰着自己。却不知道,楚大现在正发狂的折磨赵一二,疯子却一筹莫展。 “你不会天天就呆在屋里打坐吧,”方浊问道:“我闷死了,在这里,他们一天到晚的就是念经打坐。都没人跟我说话。想出去,师兄也不让。” 王八说道:“那个叫你的,是你师兄啊。” “是啊,什么都管,怪不得嫁不出去。”方浊说道。 “你师兄能嫁人?”王八奇怪的说道。 “她是俗家。能嫁人的。”方浊一本正经的说道:“现在道观的执事是我……可是她还是管着我。” “听我师兄说,过两天我们这里,要来一个很厉害的人。”方浊神秘的说道:“听说是一个很古老的道家门派,那个门派的执掌,要来这里。” “古老的道家门派执掌要来?”王八纳闷了,老严到处网罗这么多道家门人,野心很大,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是啊?”方浊说道:“听说那个人很厉害的,把阴瘟都给压制了。他们还说呢,老严以后要把职位交给他。” 王八一听,嘴里的吃的一口鸭血呛进喉咙,烫的咳嗽起来。 “不会是你吧!”方浊好奇的说道,“他们说,还要过一段时间才来啊。” 王八苦笑道:“看样子是我。” “那你会什么本事啊?”方浊好奇的说道:“快使出来我看看。” 王八说道:“我只会治鬼。别的都不会。” “你肯定在骗我。”方浊不相信,王八面前的火锅倒转过来,却一滴汤汁都不落下。 “别闹啦,小方。”老施说道。 “你会不会。”小方问道。 “不会。” 火锅又回到原处。 汤汁里突然冒出一条尺把长的青龙,在汤汁里游动,然后钻进火锅中间的炭炉。 “这个这个”方浊急切的问道:“你会不会?” 王八不说话,摊了摊手。 “你连这么简单的都不会,”方浊说道:“你肯定不是他们说的那个人,你这么年轻,看样子也没修几年道……” “你这么年轻,”王八说道:“不也是清净派的执掌?” “我生下来就在道观呢。”方浊说道:“我修道的时间比你可长多了。我们辈分很高的。你把你门派报上来。我看看你的辈分,说不定,你要叫我师叔祖都不一定。” “我的门派,有点特别。不和你们道教一路。”王八说道:“我行的是诡道。” “没听说过。”方浊遗憾的说道:“看来想认个下辈也没戏。” 王八说道:“怎么,当一个门派的执掌还不够啊。” “别说了”方浊说道:“道观里就两个人,师兄和我。到时候,师兄嫁人了,就我一个人,当个光杆司令。” “哈哈。”王八忍不住笑起来,“你不是说你从小在道观里吗,谁教你光杆司令这句话啊?” “难道我不上学吗?”方浊说道:“我也要读书的。” 王八和方浊两人说着话,老施很少插嘴。吃完后,老施把火锅都收拾了。 方浊还在喋喋不休,“你过两天带我去天安门去看看啊,我来了这么久,师兄都没带我去过,那些人,一个比一个闷,都不愿意带我出去。” “小方……”老施腆着脸对方浊说道:“再帮个忙啊。” 方浊想了想,对老施说道:“好吧。你先把东西放回厨房。那一家餐馆啊?” “巴渝酒家,离我们有十七里路。” 王八送方浊和老施出了门。 方浊还在惦记,“过几天带我去天安门啊。” 王八回房,在屋里的盥洗室洗了澡,上了床睡了。躺在床上不停的想着明天见老严,老严到底是个什么意图,难道老严真的要自己接班?从明天开始,自己将要面临什么呢。 王八又想到疯子和赵一二了,疯子现在肯定开心的很,西坪上那么多腊肉和苞谷酒,他岂不是正得其所好。给他这么个美差,他现在肯定不会再埋怨自己不跟着师父会西坪了吧。念道此处,王八不禁想到,疯子这人就是单纯,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去想,有点肉吃,有点酒喝,就心满意足。 王八拿出老严配给他的卫星电话,却发现,根本就没信号。王八走出门,往外看了看,看见附近的屋顶上有一些类似天线的装置,跟接受卫星电视的差不多。王八就明白了。想着过段时间出去再打吧。 又回到屋内,沉沉睡去。 王八第二日天刚亮,便爬起来。起来后,发现院子里,其他人早已起床,都在院子中的亭子里坐着。王八本以为自己已经起的很早,没想到旁人竟然起的更早。 王八昨晚已经大致想好了这个四合院的布局,一刻不耽误,向一个斜角处走过去。走到一排平房的最左端,起手的第一个门。王八站了一会,手向木门推去,门是虚掩的,应声而开。 屋内没有任何座椅和家具,就地板上画了一个巨大的八卦,仅此而已。 老严坐在八卦的中间,不是正中间,而是阴鱼嘴处。眼睛闭着,但知道王八进来了,用手向屋角摆了摆。王八会意,轻轻踱到屋角站着。 王八看见老严身边的八卦,除了乾乾坤两卦,都站立着鬼魂。老严御鬼的法门的确很高深。道家养鬼术,本是一个正统的御鬼法门。只是民间的神棍,只求速成,不惜用自身的精血养鬼,甚至被所养的鬼魂反噬也在所不惜。将这光明正大的法术,弄成歪门邪道。但老严的方法,是绝对正宗的御鬼术。 身边的六个鬼魂,都端正的立着,静静随着老严的吐纳,一同修炼。 老严的确行的是仙道。王八还是不能接受,诡道不认同修仙,王八自己也认为修仙是虚无飘渺的事情,可眼前老严的法术,的的确确就是修仙无疑。王八从老严所御的鬼魂身上,看不到一丝阴凉,经凭此,就知道老严的功力真纯。 老严周天结束。对王八说道:“长话短说,我今天又要出去了。你要在这里呆着。” “你去那里?”王八问道。 “我们崂山出了点事。”老严答道:“这是门派私事,就不带你去了,你就呆在这里,如果我半年后,还不回来。你可以离开北京。” “不行,我师父……” 老严丢了一串铜钱在地上,看了看,对王八说道:“你和赵一二,师徒缘分已尽。” “师父出事了?”王八大赫,“我现在要告辞。” “卦象注定的事情,你不信天命?” “我不信,”王八说道:“我相信这是能改变的。” “你怎么改?”老严问道:“你拿得回赵一二的魂魄吗?” 王八愣住。 “你有这个本事,还跟我到北京来干嘛?”老严说道。 “既然你都是说我师父会出事,”王八答道:“我在这里呆着,也没什么意思。” “好吧,如你所说,你去扭转。”老严说道:“那你也要学点东西再回去,你把我的两仪御鬼术学会了,再叫上你那个朋友,可以去试一试。” “可是我师父……” “你师父今年不会出事。”老严问道:“你还有七个月的时间。” “七个月能学多少东西?”王八问道。 “你再跟赵一二之前,学了多少?” “师父只教了我入阴和顺道,用术其实都是我以前学的。” “我学会御鬼用了二十三个月,”老严顿了顿:“你只有七个月时间。” “我能做到!”王八坚定的回答。 老严看这王八,面无表情的盯了一会,说道:“希望我没看错你。” 王八说道:“我从不会让人失望。” 老严岔开话题,“我走之后,你可以到处行走,但是不能离开北京。这里任何一个房间,你都可以进入,至于怎么进,就看你的本事了。没人阻拦你。甚至你若是想请教他人的法术,也没问题……诺,拿着。”老严扔了一个工作卡给王八。 王八看了看卡片,就是一个普通的工作卡,有激光条码。印着“中国国家道教协会*****” 王八把工作卡挂在身上,“我想我没时间出去了,七个月,时间太短。” 老严站起来,叹了一口气,对王八说道:“你出去吧。” 王八站着不动。 老严问道:“你还有事?” “我有点事情,还没想明白。”王八慢慢问道:“既然你相信这世上的事情,都已注定……那你这么多年到处奔波,是为什么?” 老严眯着眼睛,看着王八,一言不发。屋里安静很久,老严说道:“这句话,有人问过我一次……” “是不是我师父?”王八问道:“你们当年就认识?” “希望你比赵一二要懂得顺应天意。”老严示意王八可以走了。 王八回到房间,心里不能平静,不停的思考,师父和老严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老严看来对师父很失望。为什么? 王八想了许久,从房间里走出,走到西南角,进了一个房间。果然和他预料一样,这是藏书室,里面全是道家的书籍。《道藏》放在靠门处。王八没什么兴趣,他很早就看过。 可是走到一半,又回头,果然,很多册,都是以前并没看过的。 王八从拿起书,就放不下来。王八忍下心来,走到另一个书架,王八一看更是惊讶,这都是世上佚失已久的道家经典,第一排依次放着《黔娄子》、《黄帝铭》、《黄帝四经》、《黄帝君臣》、《力牧》、《捷子》、《郎中婴齐》…… 王八连忙翻出《力牧》,这本书王八在读书时候,在一些古老的书籍中看到过某些残缺片段,但是从没见过全本,王八迫不及待的把书翻开来看,一些想了很久的法门在书中的记载的文字点醒下,融会贯通。看过几十页,王八已经不能边看边想。而是合上书本。靠在书架上,慢慢想着自己学的道术,一点一点的印证。 正想着,老施走了进来,轻轻唤着王八:“王师傅,吃饭了。” “这么快就到中午了。”王八摸摸头。 “不是中午,”老施说道:“是晚饭啦,我中午到处找你,也来过这里啊,这么就没看见你……幸亏小方告诉我你在这里。” 吃饭的时候,王八看见自己的饭菜和旁人又不一样,是老施专门弄的。王八感激的想老施看过去,老施示意,这是他的工作,不能怠慢。 一晃一个月过去,王八天天呆在藏书室。看着这些古老的藏书,印本都是明清两代翻印,心里感叹,这些民间失落已久的东西,竟然都被政权的执掌者收藏。现在又落到老严就职的部门,自己若非跟着老严到这里来,那里知道还有这么齐整的书录。 王八和其他的道家众人都没有过多的交流。但从第七天开始,王八也早早起来,和旁人一起坐在亭子里。可是第一天就迟了。第二日更早点,寅时二刻就起床,做到亭子里,果然,旁人就陆陆续续的到来。大家看到王八到来,也不奇怪。坐下后,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所有人都来自各门各派,修行的方式都不一样。道教的派系,千百年来,又各自开枝散叶,有的门派,已经差别很大。 王八奇怪,为什么大家都要早早到这里来修炼。仔细看了亭子,就明白了,这亭子的布局就是整个四合院的缩影。整个四合院的气门就在这里。 这些道教门人,看见王八,有的表情不屑,有的却露出谄谀的神色。王八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身份已经确定,被老严指定要接班。这些人,当然有的不服气,有的已经想开始巴结自己。 王八忽然觉得很无趣,道家讲究清静无为,可这些人修炼的是道门,心思却在功名,完全是背道而驰。王八在怀恋和疯子一起的日子了,当年他们在学校里开心的学习道家的法门,什么都不为,就那么没目的没意图的学着。可是现在,自己却和这些人一样,目的不纯。 王八注意到,方浊早上很少来,来了一次,还是他师兄拎着他耳朵来的,他还没睡醒,扭捏不已。隔了三天,方浊又来了一次。 方浊每四天来一次。过了两个月后,王八也摸准了他的规律。虽然方浊很不情愿。但还是来了。 到第三个月,王八和其他门派的道人,渐渐熟络,有的也开始说话。可是几个年长的龙门道人和正乙道人,从不主动跟王八打招呼,每次见面了,都是王八毕恭毕敬的唱诺。 当王八觉得不能再沉湎于藏书室,要到处走走,看看其他的房间的时候,五十岁以下的道人,看见王八都亲切的称呼王八:抱阳子。 王八决定不再去藏书室,走到西首的另一个院子的东北角第四个屋子。里面挂了好几张图谱,都是道人应天承地的图像,王八后来拿出了最普通的一张,带在身边。就是这张: (这几天因为个人的问题,影响了我的写作进度。我实在是不能集中精神去思考文章的布局。所以昨天就放弃了写字。今天,写的也不多,希望我的状态能调整的快一点,明天多些点出来。 另:大家不要误会,我的id被管理员封了,我现在已经知道,我的id不能登录,是因为天涯服务器的网络问题,并非人为。毕竟我在国外,代理服务器更不稳定。大家不用着急,菊花兄会在第一时间帮我转帖的。我也不会放弃在莲蓬更新。 今天写的有点少,还是那句话,我明天尽量的多些点。 谢谢大家。) 玉真宫5 王八初见这些图谱,很多已经见过。仔细看时,和以前看过的还是有很多区别所在。王八看到有一张图谱,歪歪斜斜的挂在屋内的另一侧,上面尘封已久,应该是很久没有人看过。 王八走到图谱跟前,用手轻轻的拂去灰尘,看着就纳闷,这图谱的人像天地人三才和八荒六合完全对不上号。王八对这张图莫名的产生兴趣,仔细端详看着。突然就醒悟过来,这不是个人像,而是阴间鬼魂入道的图谱。图谱上的印章寥寥,几百年来只有三四个收藏者,王八好奇的一一看过印章,想看看这张鬼魂入道的修真图,有哪些持有过,说不定,这些人和诡道会有点联系。 王八猜的没错,图谱上方最左边的印章,是个阴文小篆,名字赫然便是“席应真”。 王八想起金仲当初告诉自己,要自己去问赵一二,问席应真是谁。可是自己并没有问过,不知道为什么,王八一直都隐约知道席应真不能随便在赵一二面前提起。这疑问,就始终藏在王八心底。王八看着图谱,心里不由的随着图谱上鬼魂的经络看着周天运行。看了几眼,王八背上大汗淋漓,这和赵一二教他顺道的路数太接近,简直就是一个法门。难道这个图谱就是诡道流传下来的修真图,不然为什么和其他的图谱完全不同。 王八又想到一件事情,为什么这个图谱,会在这里。而不是在赵一二的手上。 王八正想得头疼。忽然觉得屋内隐隐映出一点红色的柔光。王八连忙寻找红光的来源,最后却发现,这红光,是从自己的怀里透出。 螟蛉。 王八再向阴魂修真图看去,这下看清楚了,图谱上鬼魂的头顶上方,画的便是一个昆虫,正抖动翅膀,跃跃欲试要飞起来。画的惟妙惟肖,仿佛是个活物。这东西,刚才没有红光的时候,可没看见。 王八伸手向图谱上的昆虫摸过去,那虫子却没了。王八正在奇怪,图谱上的鬼魂面相,突然对着王八咧嘴一笑。 王八“啊”的大叫,蹲下身。 螟蛉中的魂魄都开始散出,站到自己身边。包括自己的魂魄。 王八收不住,身体飘虚起来。 众多鬼魂开始相互吞噬,吞掉一旁魂魄的鬼魂,身体开始膨胀,体型愈是庞大的鬼魂,抓起身边别的鬼魂就更加轻松。王八看的呆了,最有力量的那个魂魄,竟然是自己。王八看见自己的魂魄已经变得如同一个夜叉的模样,正在疯狂的吞噬。 “唵啊迦唎曼哩曼哩曼多哩莎诃” 王八突然听见了这个声音。这不是道家的箴言。王八不愿意去相信,但是他已经很清楚自己的魂魄嘴中念出的是什么。这是佛教的咒语。 为什么诡道和佛教有联系?…… “我已经给你说过了,我们这一派,就是主杀入阴的道门。那里有什么好生之德的做法。” 王八想起了金仲对自己说过的话。 王八闭上眼睛,继续回忆金仲言语: “你自己问师叔吧,你不用多问,你就问他席应真是谁就可以。”…… “席应真是谁?”王八问着自己。王八终于想通了,诡道的传人里,竟然有和尚。 诡道的执掌,为了和正统的道教抗衡,不惜引用佛教法术来增强门派的实力。席应真努力想让门派脱离坤道,可是他没有成功。 是的,王八开始肯定自己的推测,这幅图谱,是老严故意留在这里,让自己看见的。 王八看见自己的魂魄已经吞掉了最后一只鬼魂,完全就是一个靛蓝面孔的夜叉,狰狞恐怖的模样。这是自己吗。 王八向自己的魂魄伸出手去,想去触摸,手伸到一半,迟疑在空中。夜叉铜铃般的眼睛,瞪着自己的肉身——王八。 一人一魂,就在屋内静静的相互看着。席应真没死心,这幅画流传下来,就是等着一个执掌螟蛉的普通人。有特殊能力的诡道传人,体察不到。 王八知道赵一二当年拒绝了。 今天,轮到王八来选择。 赵一二金旋子金仲的脸,一一在王八眼前闪过。王八横下心来,心里默默喊道:就是我了。 王八把手收回,拿出螟蛉,螟蛉红光闪烁,化作炎剑。王八用炎剑向自己的魂魄劈去,屋内紫光闪现。夜叉化作血水流淌在地下。 螟蛉活了,螟蛉完全听从王八的意念而动。王八随心所欲的操控着螟蛉,炎剑在发出呼啸的声音。 王八不由自主的狂笑,他忍不住,不是他在笑,是螟蛉在笑。王八明白了,这个古老的四合院故址,就是当年辅佐燕王的道衍宅邸。 王八和道衍一样,不再受那三十六岁的限制。但是在有生之年,王八要劈斩厉鬼无数,才能带出诡道。王八没有退路,只能走下去。 这也是老严希望看到的。他看到王八的时候,就设计好了这一天。 让诡道得到道教的认可,让自己有能力斩妖除魔,任何一个理由,王八都无法抗拒。更何况,还有赵一二的魂魄,还在“少都符”手上。 是的,那个山洞里的就是“少都符”。 王八现在无所顾忌念出了少都符的名字,那个在大鲵村的瘟魂。隐蔽在五瘟神之外瘟魂——少都符。 谁也不敢念出他名字的少都符,隋唐以降,被道家所忌讳,不入瘟神之列。就是因为,若是当有人把少都符的名讳传扬,天下便瘟疫横行,尸横遍野。 王八不再顾忌,螟蛉在他手中已醒转,他不再有那么多惧怕。王八看着手中炎剑,不再化作知了壳子。王八轻轻的捏着炎剑,慢慢塞入自己的后脑(此处需解释:中国剑仙若是修行到一定境界,便可藏剑于后脑,可参阅《中国武侠传奇》一书,应该是这个书名,笔者看得时候还小,不到十岁)。 王八盘膝坐下来,顺应图谱上的周天吐纳。不知过了多久,王八内息运转澎湃,到了舌尖,本能一张口。一声清啸直冲出屋顶。 四合院内其他的道士,听到啸声,都不免大惊。纷纷跑到王八这里,对着王八恭敬的站立,作揖说道:“恭喜抱阳子……” 玉真宫6 五个月过的很快,王八在院子里,进入一个又一个的房间。 炼丹房里的道士最多,进门就是一股硫磺味。丹房里一个古老的铜炉,燃着炭火,这东西却是个摆设。道士们炼丹的道具,都是摆在一旁长桌上的化学器皿。 王八看见这些道士手里摆弄着试管,用酒精灯加热坩埚,蒸馏液在密封瓶里凝结,王八不仅哑然失笑。练外丹的道士,见到王八,都恭敬的打招呼,不敢怠慢。 诡道不重炼丹,内外丹都不是诡道所长。王八对此没有什么兴趣。寒蝉两句,也就走了。 这天王八在院子伤门方位第三个屋里,慢慢的研究道家招魂幡,王八对此比较感兴趣。看着破旧的幡布,有的都被虫子咬的到处是洞。里面的鬼魂,被压抑凶狠的,在丝丝戾叫。 王八取下一张幡布,仔细看着上面画的道符。鼻子里闻到一股一股血腥味道。 王八突然好奇心起,动念把幡布里结界打开。 屋内的光线立马就暗了下来,背影,一个又一个的背影,都佝偻着腰的背影。王八看着这些无声无息,一言不发的背影,暗自心惊。王八心念一动,走到一个背影后面,轻轻的用手去拍了拍背影的肩膀。那个背影慢慢的转过头来。 一张焦黄,一丁点血色的都没有的面孔,对着王八。面孔慢慢睁开眼皮,只有眼白,眼眶里没有瞳孔。但王八能知道他在看着自己。 王八忍不住失声喊道“师父!” 焦黄面孔的眼角,慢慢流下泪来。 “是你吗?”王八喊道:“师父?” 鬼魂不理会王八,慢慢的又转过身去,仍旧背对着王八。 王八惶急不已,用手把背影的肩膀扭转过来。可这次转过身来,却不是赵一二的脸庞。而是个白骨森森的骷髅。骷髅的下颚骨轻轻敲动,发出科科科科的声音。 “师父”王八喊道:“你想说什么?” 骷髅头的眼眶鼻孔里爬出了无数昆虫,瞬间布满面孔。王八猛的把魂魄推开。脸上冒出冷汗。 王八把招魂幡挥动。所有鬼魂都入幡。 王八站在无数的招魂幡中间,阴风一起,幡布猎猎响动。王八心里不禁紧缩起来,师父是不是出事了! 王八大汗淋漓。 脑袋里想着,疯子是个没什么担当的人,自己怎么能够把师父这么轻率的交到他手上。可是当时,老严给的条件,实在是无法让人拒绝。 王八想着,为什么自己就一厢情愿的想着,师父会理解自己呢,为什么自己要做的事情,非要给自己找个理由。认为自己跟着老严到北京来,师父是默许的。凭什么这么认为啊。 王八想着,自己一心要光明诡道,是的,这个想法,的确没错。可是凭什么认为师父会理解自己呢。自己在师父最需要人在旁边守护的时候,却跟着到了北京来。把师父交给疯子这个窝囊废手上,疯子这个蠢货,肯定没有把师父照看好,他那么胆小,现在说不定已经跑了。 师父镇邪捉鬼这么多年,得罪的厉鬼可不在少数,师父做事又不是赶尽杀绝的那种,那些鬼魂也许等他很久了…… 王八站在原地,身上汗津津的。为什么我当时就想不到这点。看见眼前的诱惑,却忘了自己根本。 自己就算是得了道家的真传又如何,师父若是出了事,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王八不禁想着赵一二在木鱼的旅社被众鬼缠身的场面,王八一点又一点的回忆:有个唱京剧的鬼魂跑了。当时自己没在意,还觉得自己已经是镇魂的高手,偶尔跑掉一两个,只是个小角色——那个唱京剧的可不是什么小角色,他跑的时候一点痕迹都没留 玉真宫7 王八疯狂的往四合院外跑去,在走廊上撞到一个人,把那人撞到在地。那人埋怨的叫道“喂,你怎么啦?” 王八并不理会,继续跑着。 可是跑到门口,却撞了回来,一看原来自己冲到了墙上。王八知道自己心情惶急了,看错了方向,连忙又去找门,可是跑到门口,却发现自己站在两个大槐树之间。 王八明白了,翻身骂道:“小牛鼻子,少给我捣鬼!” 方浊站在王八身后,生气的说道:“你撞疼我了,说对不起。” “老子没工夫跟你瞎胡闹!”王八喊道:“把门弄出来。” “你给我道歉。”方浊还在倔强说道。 王八手一伸,把方浊的脖子捏住,“小混蛋,你给我开不开门?” 方浊被捏的喘不过气,眼睛都流出泪来。 王八才知道自己过分了,对着方浊轻声说道:“对不起,我有很急的事情,你别开玩笑了,好不好?” “带我出去!”方浊得寸进尺。 “好好”王八顾不得许多。 王八和方浊走出门外,两个靠在门口巷子里抽烟的便衣,对着王八说道:“王师傅,出去啊?” “是的”王八回答。 “几点钟回来啊?”便衣不经意的问道。 “天黑前就回。”王八有点不耐烦了。 “哦,”便衣跟拉家常一样,“天黑没回来,我来找你们啊,你们去那里?” “领导有说过,我要报告自己的去向吗?”王八边走边说。 “当然没有,”便衣讪笑的说道:“北京这么大,怕你们找不到路。” “不用。”王八冷冷的说道:“我在这里读了好几年的大学。还不至于,连路都不认得。” “那是……那是”便衣陪着笑脸。等着王八走远了,掏出手中的对讲机。 王八和方浊穿过一条条胡同巷子,终于走到大街上。 王八爬到一个广告牌上看了看,大片胡同民居的上方,那几个天线已经很远了。 王八掏出手上的卫星电话,拨通了老严的号码。老严接的非常快。 “问你一个事情?”王八一句话都不罗嗦。 “讲。”老严也很干脆。 “你以前和我师父还有我师伯,都很熟悉。” “是的。不仅是熟悉,我和他们师徒四人……哼哼。” “四人?”王八问道:“我听说我师祖,从没败过,更没手下留情过。” 老严说道:“你到底要问我什么?快点说,我手上事情有很多!” “我想问你,我师父是不是得罪过阴伶,怨气很重的那种阴伶?”王八说道。 “恩,你真的是不知道。”老严那头,“刚才你自己是说了,我不可能从你师爷手上讨到好处,我和你师父交恶的时候,你师爷已经死了,不然,我那里会找你师父。” “你说这些干什么,”王八说道:“我在问你我师父和阴伶的事情……” “你听好。”老严打断王八:“都说了师徒四人,你还有个大师兄……” “什么意思?”王八知道不对劲了。 “金旋子的大徒弟,当年是南阳一个戏班子的顶梁柱,半路出家拜的金旋子为师。” “我怎么不知道,我怎么没见过他。” “他死了,九五年在沙洋钱场农场里自杀的,十一根筷子捅穿自己的任脉天突、膻中、鸠尾、中脘、神阙……” “他要找我师父。”王八想起了金仲对赵一二的憎恨,看来这个自己今天才知道的大师兄,一定比金仲更恨师父。 “我要走了。”王八说道:“我要回西坪。” “你现在回去有什么用,”老严平静的说道:“你有本事把赵一二的魂魄拿回来么?拿不回他的魂魄,你能守到何年何月。” “师父现在怎么办,那个阴伶现在肯定在缠他。我当时疏忽了。”王八后悔不已。 “记住我跟你说的两句话。”老严说道:“一,你的师父的死劫还有两个月;二,你和他已经没有师徒缘分了。” “你说的到底什么意思?”王八对着电话喊道。 “我的意思就是说,你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学会御鬼术……”老严顿了顿,“但是到时候也是竹篮打水,可是你不做,你不会死心……等我回来你再走。我过年后,就回来。记住了。” 老严把电话挂了。 王八连忙给董玲打电话,董玲隔了一会才接,“找谁?” “马上把到西坪去看看我师父和疯子,把我的电话带给他们。” “王哥吗?你在那里?怎么这么奇怪的号码?”董玲连忙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两个月后。“王八说道:“我很忙,我要挂了。” “等等……”董玲话还没说完,王八挂掉电话。 玉真宫8 王八向回走去。钻进胡同巷子。 方浊不依不饶,缠住王八,说王八说话不算话,不带他出去。 王八不愿意跟方浊老是纠缠,对方浊说道:“好的,过年就带你出去。” 方浊虽然不情愿,但也不敢一个人到处乱跑。只好乖乖的跟着王八回去。 王八从这一刻开始,每天白天不吃不喝。凌晨起来,就坐在院子里的亭子里,仰头看着亭子的布局。老施急了,劝王八吃饭早餐和午饭。 王八推辞,只是在晚上到食堂吃两口。也不在意饭菜的口味。 王八想快点弄懂这个大院的奇门布局,老严的御鬼术,就是源于这个奇门运行。 王八现在很内疚,他很想弥补当初作出的决定,没时间了,王八急了。 王八不埋怨老严,老严的意图,王八知道,老严的确是想让自己接替职位,老严是对王八给予了厚望的。王八内心也感激老严,王八从读书就开始学道,见到赵一二之前,从没人看重过他的决心,就是赵一二也考验了他很久。 单单就是老严,见到王八的第一面,就认定了王八,立即做出决定,让王八接班。这份信任和情谊,让王八受宠若惊。士为知己者死,王八又怎能不感激老严。 这应该是今年最后一场雨了,雨水里夹杂着雪片。 王八看着亭子顶部。已经连续看了很多天。但是还是没看懂。无论王八用哪种看法都不行。开始的时候,王八以为是洛书的布局衍生,可是看久了,发现方位不对。用梅花更不行,看到第三变就卡壳。 王八到了晚上就去藏书室,翻看道家的典籍,希望能找出端倪。可是没有,王八发现,每种方法,都能和这个奇门布局印证几步,几步之后,就阻塞。王八不禁佩服当年道衍的本事。想到道衍,王八又想到一个问题,道衍是诡道,可是他布置的奇门,怎么是老严御鬼术的法门。 难道道衍曾经是道教第一人,当时武当正盛,无与争锋,道衍在道家威望并不高,相反在世俗却风光得意,权倾朝野。 亭子上的雨水滴落的并不快。王八忽然想通了一点,随着雨滴落下的顺序,仿佛看见一些端倪。可惜雨滴太繁复。王八看不过来。 却不知道,与此同时,疯子正在西坪,感受着天上每一滴雨水的痕迹。 王八永远都学不会听弦,他走不了这个捷径,只能一步一步的慢慢计算。 天气渐渐冷了下来,甚至下了场大雪。王八穿着羽绒服,坐在亭子,冻得发抖。可是他不能放弃,快了,自己要看懂了,就差最后一点的关节,没有想通。 老施给王八弄了盆炭火。王八很感激,其实炭火也没什么用,风呼呼的吹,这点热气,早就散了。 院子外渐渐有了鞭炮声,王八非常烦躁,王八需要安静的思考。可是总是有突兀的鞭炮声响起,最讨厌的就是二踢脚,响了一声,王八还要等第二声,再重新投入计算。 鞭炮声越来越多,王八已经无法继续思考。 这天,王八虽然无法安心计算,可还是习惯的坐在亭子里。方浊突然走到王八身边,对王八央求道:“师兄,带我出去玩啊。” “不是说过年再带你出去吗?”王八敷衍道。 “是啊,”方浊说道:“今天是腊三十啦。” 王八看着方浊一脸的期待,心想真是个小孩子性格,怎么可能是清净一派的执掌呢。 想着继续呆在这里也无益。答应了方浊。 和方浊走到北京的王府井大街上,看着繁华的街道,人群熙熙攘攘。都是一脸开心,自己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买了两根冰糖葫芦,和方浊一人一只在街上吃着。暂时忘却了烦恼,投入到这花花世界里。 却不知道,几千里外,西坪山顶上的疯子,在不停的咒骂他。 看见眼前的绚丽,就忘记了自己的根源。这就是人的本性吗。 玉真宫9 王八和方浊在北京的街道上闲逛,方浊想去的地方,都去了个遍。其实也没去几个地方,方浊也就只知道天安门和颐和园。王八想回自己母校去看看,但是想着在昌平,来去太远,就放弃。 晚上回到四合院,食堂里收拾的亮堂堂的,摆放的桌子跟春节联欢晚会一样,不过只有四桌。餐桌前方的背投电视,正在放春节联欢晚会。 平时都沉于修炼的道士,都津津有味的看着春晚。被里面弱智的小品逗得不禁莞尔。 王八对看电视没什么兴趣。但是看着毕竟是过年,一个人呆着,也不是滋味。也假装感兴趣的看着春晚。 看了不到一个小时,王八发觉,有点事情不对劲。那就是无论春晚里面在放什么节目,这些道士都是微微的露出笑容,讲相声、演小品就还罢了。连唱歌跳舞,这有什么好笑的,可这群道士还在傻乐。 有两个龙门派的老道士,竟然就在椅子上开始打坐,嘴里念念有词,眼睛却还看着电视屏幕。 王八越来越好奇。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连忙跑到屋外去看天线。果然屋顶的那个起干扰作用的天线,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了。 王八想了想,又跑回去,看见和自己一起回来的方浊,现在也慢慢的面露微笑。王八连忙把方浊的耳朵揪了一下。 “啊哟。”方浊捂着耳朵,看向王八,眼神跟刚睡醒一样。 “电视里在放什么?”王八问方浊。 “那个人在跟我们讲道呢?”方浊说道:“讲的很好,我都听入迷了。” “电视里不是在放春节晚会吗?”王八问道:“怎么是个人在讲道。” “是啊,我开始还在看里面唱歌的,这么就一个人在里面讲道……” 王八连忙拿出电话,拨了老严的号码,果然,电话能够打通。但是老严在那头老是不接。一直到掉线,都没有人接。 食堂里的气氛变得更加怪异。道士们都开始在地上打坐,看样子在随着他们看到的那个讲道的人运行周天。工作人员都傻了,他们也没见过这种场面,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凶事。 王八对着工作人员喊道:“关电视!” “啊?”一个工作人员茫然的反问王八。其他的两三个,脑袋估计更是一团粥,反应更慢。 “关电视机!”王八又大喊。 电视机里面正在放戏曲《麻姑拜寿》,王八不懂戏曲,就觉得里面的服装,怎么和平时电视上的唱戏的服装有点区别。王八知道不能多看。但还是忍不住看下去。 王八看见电视里,《麻姑拜寿》的唱戏中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穿中山装的人,正盘腿打坐。一只手捏着诀,另一只手在随着口中说的话慢慢挥动。他的声音非常好听,醇和深沉,夺人心魄。至于在讲什么,王八反而没有在意。只是听到他在告诉自己,该如何运行内息,王八忍不住照做起来。 方浊看见王八刚刚在喊关电视机,现在又变成这样。知道没发生什么好事情。又看见工作人员正拿着手上的遥控器,拼命的按着,可是无论怎么按,电视机,就是不关。另一个工作人员慢慢的走到电视机跟前,用手去按开关。手才伸了一半,突然就凌空向后飞去。狠狠的摔倒在地。 方浊看见电视里的那个中山装男人正在轻蔑的笑着,本来一张敦厚蔼祥的脸,竟然透出点邪意。 电视机下的众道士,包括王八脸色的表情也和电视里的中山装男人一个模样,一起撇着嘴,露出邪恶的笑容。 方浊也忍不住想笑,但还是隔空将一杯可乐浇到插座上。电线短路,连灯都灭了。 众道士全部都“啊”的喘了一口气。 王八也醒转过来。王八在黑暗中大声喊道:“刚才那个是谁?” 道士们都把脸王八看着,三魂不聚。电视里穿中山装男人的催眠术太强大。竟然能把这些道行高深的道士都催眠。更可怕的是,他是用什么方法,把自己的印象插入到电视节目里的。王八想了想,就是在电视影像摄影镜头的一秒是二十四帧,也许电视图像会更快。但无论多快,总是有间隙,这个神秘的催眠影像就插入到这间隙中,将道士们催眠。 玉真宫10 还有一点,是最厉害的,这个中山装的男人,是怎么把自己的影像传输到电视数据中去的? 王八想到这里,内心里毛躁起来,老严领导的这个部门,原来隐藏着这么厉害的对手。 众人在黑暗中,都叽叽喳喳的说起话来,都埋怨方浊把电线给弄短路,看不成电视了。对刚才被催眠的过程,都记不起来。 王八对众人喊道:“大家别说话。” 众人都对王八有所忌惮,都静默。几十人安静的呆在黑暗的食堂里,只有屋外透进来一些光线,勉强可见各自的身影。 王八喊道:“大家都想想,刚才看电视,运了内息没有?” 安静一会之后,众人又开始慌乱起来。最年长的那个全真道士,等在嘈杂的声音中对王八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八知道他们的内息都乱了。对他们说道:“大家别慌,蹊跷在电视里。” 众人都不说话,齐齐向已经关掉的背投电视看过去。 背投电视的方向,就是个大方块静静的在那里。可大家都对它无比忌惮。 忽然,背投电视的屏幕一片光亮,呈现满屏的雪花。 王八大喊:“方浊,别胡闹。” 方浊委屈的答道:“不是我……” 王八背心开始发麻。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背投电视。 果然不错,那个中山装男人又出现在屏幕里。但这次他站起来了。用无比亲切的声音说道:“诸位道友……进来啊……进来啊……” 众人那里还敢听他的蛊惑,纷纷运息,凝神静气。 中山装男人的表情变了,刚才还慈祥柔和的脸,现在变得狰狞。 电视机的图像在不停的跳动。闪了几下,又变成了雪花。 王八正吐出一口气。屏幕的亮度突然大炽,电视机的声音发出频率极高的响声。屋内所有的玻璃杯还有房间的窗子瞬间全部炸裂。 王八看见,一个白色影子从电视机里窜出来,化成一个白骨爪子,四处摸索,众人却都跟待宰的羔羊一样,一动不动。他们看电视的时间太长,被催眠的狠了。无法抵抗。 王八冲到电视机的跟前,炎剑自行从身后飞出,不停的砍白色的影子。 王八向电视机里看去。一个惨白的脸,张大嘴巴,募得冲到王八面前,贴在电视机的屏幕后,露出满口尖锐焦牙。和王八就隔着一个玻璃镜面。 那脸又慢慢的后退,仍旧是那个中山装男人。 那中山装男人和王八隔着屏幕,一里一外,对望着。各自用催眠术,蛊惑对方的心神。都极力控制对方的思想。 王八的眼睛珠子已经突出眼眶几分,脸上大汗淋漓。 一分钟后,王八已经无法支撑下去,全凭一口精力,苦苦支持。里面的中山装男人的眼睛突然爆裂,血水喷到电视机的屏幕上,王八眼前一片红光。 然后背投电视陡然熄灭。 王八回头一看,原来是龙门派的一个道长,在自己的身后祭起了一个八卦镜。王八长吁一口气。 屋内重新安静下来。 方浊叫来电工,把屋内短路的电线重新修好。倒腾了半个小时。屋内才又恢复光明。 大家都不说话了。方浊不知趣的问道:“那是什么人?” 方浊的师兄,骂道:“不知道就别问!” 大家都知道那个中山装男人是谁。王八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厉害。趁着老严不在,差点坏了老严招来的帮手。 王八想着还是不对劲,那个人不仅在避着老严,好像也在避着自己。还有,干扰天线不是被风吹翻的,不然哪里会这么巧。 是的,那个中山装男人对王八很熟悉,知道王八也会催眠术,所以故意避开他。倒不是本事比王八弱,而是无法这里的高手太多,他没有把握分心对付王八。事实也是如此,王八得到龙门派道长的帮助,就破了他的法术。 可是他怎么知道自己的能力,怎么知道自己的行踪,太巧了,老严不在、自己不在、天线锅翻了,大家都在看电视……这些细节太巧合了,全凑到一起。 这里有人在暗中关注自己,可是除了方浊,大家基本和王八都不相互交流,难道是方浊,王八想到,应该不会,方浊的心思镜明,不会是他。 王八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一直都在和自己套近乎。从自己第一天来开始,就表现出不一般的热情。 玉真宫11 王八连忙喊道:“快去找门卫。别让食堂的老施出去!” 两个工作人员,连忙往大门跑去。另一个就在食堂里到处找人,没有找到老施,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果然,两个工作人员和一个便衣过几分钟回来,便衣对王八说道:“老施刚才说要买酒,急匆匆的走了。” “糊涂!”王八骂道:“这里都是清修的道士,那里有人会喝酒!” 便衣着急了,连忙对王八说:“那我现在就联系别的部门去找。” 王八说道:“别找了,他都做好了准备,现在肯定找不到了。你们马上把屋顶的天线扶正。还有,别让陌生人进来。” 方浊在一边说道:“抱阳师兄,你还要看电视吗?” 王八扭头向方浊看着,心想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傻呢。 “师兄,”方浊被王八看得窘迫,“我已经扶正了。电源也连上了……” 王八对众人说道:“各位道友,大家别轻举妄动,也不要修炼。听我的,等着严所长回来。” 众人无话,都各自回房休息。 王八回了房,静静地想着老严的这个部门,做了这么多事情,竟然还有这么强大的对手存在。老严这个担子,不轻松。过了会,方浊来敲门,王八问他干嘛。方浊说道:“快到十二点了,一起放鞭炮啊。” 王八拒绝了。 方浊不死心,“那元宵节,我们去不去看灯。” 王八正在烦着,敷衍道:“什么看头,挤死人了!” 正月里还没过,老严终于回来了,比原定的日子早了几天。一到院子,就招呼王八去他的办公室。王八走进老严的办公室。看见老严一脸的疲惫,已经呈出老相,原本光滑的脸上皮肤,已经有了皱纹,老人斑也看得明显。 老严已经从便衣那里知道了除夕夜的事情。 老严坐到地下,对王八说道:“我也疏忽了,我只注意有道行的人,其实普通人更容易为他卖命,幸好有你……我没看错人。” 王八说道:“你回来,我就要走了。我师父……” “是的,”老严说道:“你师父的死劫要到了。何苦呢,你回去也帮不了他。” 王八一脸的坚定。 “你的本事学会了吗?” “还差一点没懂。”王八如实回答。 “那再给你几个月时间。”老严说道:“你已经很快了。” “那我师父怎么办?”王八追问。 “赵一二不肯离开西坪,这是他自己要等死的,谁也帮不了。” “你的意思是……”王八问道。 “是的,他只要不死守着西坪老屋,就还有几个月的转机。”老严又补充道:“但是还是没有用的,只是延迟几个月而已,再说了,他不肯离开西坪的。这个人犟的很。” 王八说道:“那我一定要走了。” “这样吧……”老严说道:“只要你想办法让他离开西坪。” 王八说道:“为什么你非要我过一段时间再回去?你不是答应我了吗。” “因为有件事情,你要帮我去处理,去年这个时候,**山的玉真宫被烧了。当时在闹瘟,我一直没时间去。现在我也不敢离开这里,只能你去。你学会了御鬼术,我才放心你独自行动。” 王八问道:“我师父,离开西坪,就能躲过这个劫数?” “不能。”老严也不隐瞒:“只能推迟……他过不了今年。” “我不信。”王八说道:“很多事情是可以改变的。比如当初他并没想收我入道,说我不合适……” “我不想跟你争这些无谓的事情。”老严虚弱的说道:“时间很紧,别用在争论上……这样吧,我们各自想办法,让你师父离开西坪。” 王八想着老严说的也对,退出办公室,走到街上,给董玲打了个电话,吩咐她找刘院长,去西坪接赵一二回宜昌。 董玲答应了,然后冷淡的问王八什么时候回来。 王八说道:“就几个月了。” 董玲在电话里冷冷的说道:“希望你早点回来……能参加我的婚礼。” 王八拿着电话,楞了好长时间,对着董玲说道:“我尽量……” 董玲把电话挂了。 王八慢慢走回院子,正要回房,碰见方浊。方浊埋怨王八:“师兄出去玩,都不叫我。” “你除了知道玩!还知道什么?”王八对着方浊大发雷霆。 玉真宫12 春去秋来。 王八一日,坐在亭子里,从早看到晚。王八头已仰的酸痛,随意偏了偏。看到漫天的星空。身体一个激灵,心中顿悟。 连忙跑到老严的房屋。老严见王八进来。知道王八已经想通关节。 王八说道:“我计算过右枢的方位,但是我没想到,关节在开阳的伴星。” “世人都以为北斗七星,其实还有个伴星,这房屋的方位奇门中枢就在那伴星上。你能看出来,我的本事,你也应该已经能学会了。”老严交了王八三面旗帜,分别是黄色、红色、青色。 (右枢七星。世人皆称之北斗。第一天枢,第二旋,第三玑,第四权,第五衡,第六开阳,第七摇光。天枢、旋、玑、权为斗魁,衡、开阳、摇光为斗柄。合称北斗。但开阳还有一个伴星,不为世人所熟悉,因为是个暗星,《太上玄灵北斗真经》也未录入法门。) 王八收在怀里。对老严说道:“那我去**山玉真宫,明天就走。” 老严说道:“这个没问题,但我觉得你需要帮手。” 王八说道:“不敢麻烦那些道长。” “那个在大鲵村的……也许和玉真宫失火有点关联。玉真宫失火后,大鲵村发阴瘟。当时我在广东,来不及过去。到了神农架,也没时间去……现在,我的那个对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发难,我也不能离开。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不能失手……” 王八说道:“那好吧。你准备推荐谁跟我去?” “方浊。” “那个小屁孩!”王八一听头就大了,“他只知道玩。” “抱朴归真,浑如婴儿。”老严说道:“能帮上你的,这里只有他。还有一个人,你也要让他一起来。我才放心。” “疯子。”王八知道老严的意思。少都符,这个名字在王八心里闪过,他和少都符对峙过,知道他的强大,老严的建议是对的。可是疯子和方浊两个人,都让王八不太放心。王八脸色就有点迟疑。 “你自己都说过,世上的事情可以凭人力改变……为什么不试一试。”老严说道。 王八还不知道疯子已经学会听弦,疯子早已不是一年前的那个傻小子。王八想了很久,认同了老严的提议。王八也相信,疯子会来帮自己去面对少都符,毕竟赵一二的魂魄是疯子选择留在了少都符的手上。疯子一定想补救。 方浊听说要跟王八一起去湖北,雀跃不已。方浊的师兄,那个始终板着脸的道姑,见是老严的决定,也没说什么。只是不停的嘱咐方浊行走江湖的规矩。 方浊听得烦了,对师兄说道:“有王师兄和几个当兵的哥哥呢。你怕什么啊?” 王八决定第二天就出发。走到院子外面,拿起电话又拨了起来。 玉真宫13 我正在商场里跟一个一对即将结婚的情侣介绍音响的性能。他们已经来了两三次了,对我正在推销的那一套中等价位的音响比较感兴趣。看样子,这笔生意要成交。 这段时间,我的业绩很不错,老板很是喜欢,说我嘴巴很甜,会讨顾客的欢心,看不出来,还是个人才。说的我心花怒放。其实我心里明白,这段时间业绩好,是因为国庆和元旦两个节日的缘故。卖出去几套,都是卖给了要结婚的准夫妻。 所以董玲和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走到我的展柜里时,我还以为,董玲是专门来找我买音响的。虽然我在卖力的给面前的这对情侣讲解印象,可注意力,放在了一旁董玲和那个男人身上。那个男人从表情上,就能看出来,是董玲的男朋友。董玲站在电视机前,看着无聊的泳装美女画面,并不挪脚。那个男人百无聊奈,蹲下来仔细研究着一个高档的功放。 董玲等我半个多小时,我才把那一对情侣打发走了。我连忙对董玲打招呼。董玲脸上松动一下,对我说道:“看不出来,你的口才还不错……不想以前那样……总算是有点出息了。” 那个年轻的男人见董玲这么对我说话,脸上就露出点尴尬,但又极力掩饰。 我也无话,董玲突然就带了个男人在身边,让我很不适应,我习惯了她巴心巴肝的随着王八,现在突然她身边冒出个大帅哥,我也手足无措,不知道说什么好。 董玲淡然的对我说道:“这个是我男朋友,叫李寻欢。”董玲手向那个大帅哥招了招。 “李寻欢!”我眼睛瞪得老大——小李飞刀。 “不是啦。”董玲估计习惯了别人这种表情,“李行桓。” 我笑了笑,对李行桓说道“我姓徐,叫我疯子就行。” “你好,你好。”李行桓向我伸出手,“幸会……我和玲玲要结婚了,专门来看看家电的。” 我不习惯和人握手,碰了一下李行桓的手,就把手缩回来。 董玲站着不动,也不说话,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我和李行桓两个大男人也尴尬,只好拿着面前的高档音响说事。讲了一会,李行桓就决定要买。我愣了,一般都是顾客来好多次,才决定买。李行桓倒是爽快,十几分钟,就下决心买两三万的东西。我看见李行桓手腕上带着梅花机械表。 我没有心理准备,对李行桓非常感激,知道他是看着董玲的面子上,照顾我的生意。连忙对他说:“我去问问老板,肯能不能给你们折扣。” 董玲在一旁什么都没说,就是看着电视机里的泳装美女。 一个顾客又来了,我去招呼,董玲和李行桓,又向床品区转过去。 等我下了班,和接班的同事交代好了,换了衣服,刚走到电梯口,看见董玲和李行桓竟然还没走。我问他们,“结婚是不是很麻烦,要看这么多东西。” 李行桓说道:“我和玲玲请你吃顿饭,谢谢你。” “你们照顾我生意,应该是我谢谢你们才对。”我不想和他们吃饭,说实话,我心里有点不爽,闷着在骂王八这个抛皮(宜昌方言:不懂得珍惜事物的傻瓜)。 可是李行桓一再坚持,我明白了,是董玲的意思。 李行桓有自己的车,桑塔纳。看来条件比王八好多了。 李行桓问我去那里吃饭,我说无所谓。就近找了个酒店。点菜的时候,李行桓每点一道菜,都问董玲爱不爱吃。董玲都只是点点头。 李行桓点了啤酒,和我对饮。吃了几口菜,李行桓说话就更大方点了,“听说你们是学道的,是不是道士啊。” 我笑而不言,我不是道士,但是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我以前有个同事,很会算命的。”李行桓没话找话,“听说不比三斗坪的陈瞎子差。” 我实在是不愿意和李行桓讨论这个话题,故意喝酒。 “你们学道的,听说有结婚的呢?”李行桓说的有点慢了,“是不是道士都不能结婚?” 我听到这里,终于明白李行桓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他把我当做王八啦!看样子董玲是没跟他说过我和王八,但是他从别处打听到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 我心里好笑。向董玲看去。董玲脸上很平静,眼神飘忽。 玉真宫14 我也尴尬起来,不知道怎么办,我总不能说,董玲以前的男朋友不是我,是另有其人,是个想得道的大傻蛋。 这个处境太难受,我匆匆夹了几筷子菜,把剩余的啤酒一口喝完,对李行桓说道:“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以后音响方面,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我站起身,准备走了。 “等等。”董玲喊住我,“他又给我打电话了……” 我站立不动,等着董玲继续说下去。 “他问你,想不想帮赵先生。”董玲又说道:“要是想帮,九月初九到老河口去找他。他在那里等你。” 原来董玲来找我,就是替王八给我带话,董玲这丫头变了,还晓得请我吃顿饭,再问我帮不帮忙。 我问道,“老河口,那么大,我去那找他。” “梨花湖宾馆,若是问不出来,就说电力宾馆。”董玲说道。 “你们在说谁?”李行桓被我和董玲的一问一答,弄的莫名其妙。 我拱拱手,走出酒店。王八这个人,越来越虚伪了,明知道我肯定会答应,却还要多此一举的问我愿不愿意。 玉真宫15 我回到仓库,刚好刘院长和陈阿姨也在。他们在劝赵一二去医院疗养。赵一二精神比前段时间要好得多,但是身体还在消瘦。 赵一二当然是不愿意去的。任刘院长夫妇说干嘴皮子,就是不答应。 我对刘院长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来劝他。” 刘院长夫妇走了后,我对赵一二说道:“赵先生,你认识那个跟金仲关系不错的罗师父吗?” “认得。”赵一二不屑的说道:“罗掰掰的师父,被老子当年一顿好打,哈哈,在龙泉。他们两师徒从金银岗那边过来,老子等了他们一夜……” “他们修炼的法门……” 我说了一半,就被赵一二打断:“老子才不学他们的那个鸡*法门。搞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你莫劝我。” 我其实也知道赵一二肯定不会答应,不然早就劝他了。现在是抱着一线希望,他去学散魂魄的修炼法。但是就算是他答应,我们去风宝山找到罗掰掰,罗掰掰会不会教也是个问题。罗掰掰就算是教,谁知道会不会使坏,让赵一二立马翘辫子。 我对赵一二说道:“那你儿也莫犟了,去刘院长家里去吧。楚大已经走了,策策不会有事。” 赵一二说道:“你怎么也变得婆婆妈妈的,比王抱阳还啰嗦。妈的人就是不能学道。学了就变。” 我说道:“我九月初九要到老河口去找王八。也许,能找到对付那个扣住你魂魄的东西方法。” “所以你要我去老刘家里去住。”赵一二说道“老子师父当年就给我许了福的,我今年不见得挺的过去。老子活一天是一天。” 玉真宫16 “你也不相信,我和王八能对付那个东西?”我问道。 赵一二说道:“你会听弦了,王抱阳估计这一年也没闲着,你们应该不会栽在它手上,但是想从它那里拿回什么东西……哼哼……” 我对赵一二说道:“我没时间照顾你了。你现在躲得开那些过路的脏东西吗?” “我这辈子没什么牵挂,”赵一二不羁地说道:“都说了活一天是一天。” 我听到这里,不禁激动起来:“你没牵挂,你他妈的没牵挂,天天想着你的同学干嘛!是的,我也没把握,补救我的过失,你是没几天了,但是你就没想过,和策策多呆几天吗!” 赵一二脸变得煞白,嘴角哆嗦,慢慢问道:“刘忠智这个暴暴(宜昌方言:傻瓜)跟你说过些什么?” 九月初八,我和赵一二两人喝的烂醉。初九的早上,我把赵一二送到刘院长家里。刘院长已经把他的书房收拾好。放了一张床在里面。 我向刘院长和陈阿姨道别。赵一二宿醉未醒,被我扶到床上,仍旧睡着。我出门走了出去。 刘院长对我说道:“小徐,还是那句话,莫强争。” 我把赵一二看了看。心想,我一定要把赵一二的魂魄要回来。我可不和他一样,背一辈子的包袱。 玉真宫17 到老河口市的时候,已经下午,快天黑的样子。我在车站外,上了个载客三轮摩托。 “电力宾馆。”我说道。 到了地方,天已经在暗下来,宾馆的招牌果然是“梨花湖宾馆”,我下了车,付了钱。走进宾馆前台大厅。一个人,看见我了,从大厅里的沙发站起来,我站着不动。我知道他肯定是在这里等我的。那人虽然穿着便服,可是走路的时候,身体笔直,手掌都是并拢的。 那人走到身前,礼貌的问我:“徐云风?” 我点点头。 “你行李呢?”那人又问。 我两手一摊,“我就是身上一身衣服来的,没什么行李。” 那人也不多问。转身带着我楼上的客房走去。我想坐电梯,可是看样子,他没这个打算。 爬了几层楼梯,进了一个房间。那人退出去了。 王八正躺在里面的床上看书。一个穿着牛仔裤和男式夹克的小丫头坐在床边,在看电视,跟着里面的垃圾综艺节目傻乐。那小丫头边看还边说话:“王师兄,你看着这两个主持人,说话好嗲,跟女人一样……” 我心想,看来自己为董玲的事情,替王八可惜,真是自作多情。这小丫头虽然穿着男人衣服,可是长得眉清目秀的,一脸的干净,眼睛清澈,一头短发。她叫王八师兄,看来两人关系密切的很。 王八见我来了,从床上跳起来,“师父还好么?“ “你还记得赵先生啊?”我撇了撇嘴,“他还没死。” 王八被我呛得没话可说。 我接着说道:“你他妈的到底死哪里去了。” 王八脸上挤出点笑容,“我在想办法,把师父的魂魄拿回来。那个东西,是——少都符。” 我心里震动一下,虽然心里有准备,但是亲耳听到王八说出少都符的名讳。心里还是很虚。 以我和王八的这点道行,对付民间普通的孤魂野鬼,无良神棍,也许没什么问题。可是突然要面对少都符这种近乎列入仙班的东西,我还真是很想回避。 我之前甚至都不相信,到底有没有这种瘟神。 “你想到办法了吗?”我问道:“我们去神农架?” “不用。”王八说道:“明天我们上**山。” “我们不用回大鲵村?”我问道。 “是的,我们去玉真宫。” “玉真宫不是被烧了吗?”我问道。 “是的,我来就是老严要我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的意思是……” “恩,火灾和少都符有关。” “玉真宫被烧和大鲵村出事……” “是同一个时间的事情。” 看着王八一副镇定的样子,我知道,他现在手上权力大的很,到这里来,早就做好了准备,事情的脉络,都已理顺。既然他都想好了对策,我也不多想了。还是跟以前一样,他怎么安排,我照做就是。 我对王八说:“坐了一天的车,我想睡了。你让她回房吧。”我把那个小丫头指了指。 王八说道:“都差点忘了,介绍一下,这是方浊,清净派的执掌。” 我扑哧的笑了一声。 方浊这丫头,对我说道:“我知道你,你是王师兄的好朋友,疯子。听说你通阴眼。让我瞧瞧。” 我摆了摆手,不想理会她。 方浊大声说道:“果然呢,你还有一双眼睛……” 我躺倒在一张床上,想睡觉了。方浊还挺烦人,问着我:“徐大哥,王师兄说你没师父……要么这样,我收你当徒弟啊……然后你来当我们门派的执掌。” 我说道:“你回你的房去吧。我真的要睡了。” “这是我和王师兄的房间。”方浊说道:“你的房间才在隔壁。” 我一下坐起来,对着王八说道:“你们住在一个房间?你不是……” 王八说道:“本来是这么安排的,可是我们两兄弟这么久没见了,晚上就多聊聊吧。”王八又转头向方浊说道:“方浊,你到隔壁去。” “你们一直住在一起?”我非常好奇。这不是王八的作风啊。 “方浊来了几天了。”王八说道:“我去了十堰的,也是今天刚到。” “你们住一个房间,”我说道:“道士也是有结婚的,可是难道现在也学着世俗开放了,未婚同居,你也想通啦?” 玉真宫18 王八抠着头发,“这是哪跟哪啊?” “你们一男一女,住一个房间。”我指着方浊,“你总不能抵赖吧。” 王八大奇,“你在说什么?又发神经了吧。方浊可不是个女孩。” “他不是女的!”我对着王八喊道:“我信了你的邪……” 我说不下去了,因为我看到王八的表情,比我还夸张,他的嘴巴张的老大,连扁桃腺都看得清楚。我心里突然好笑,这个糊涂,连男女都分不清楚,一个女孩在身边都看不出来。真是把心思都放在了学道上面。 “我是女的啊,我是清净派嘛,都说了我师兄要嫁人,我当了执掌,不能嫁人。”方浊还做出很无辜的样子。 “那你知不知道,男女不能住一个房间?”我问道。 方浊说道:“有问题吗?” 我听了,王八怎么这么倒霉,遇见个这样的弱智。 “怎么从没听你说过,”王八指着方浊,“你是女的。” “你又没问过。”方浊说道:“我们清净派这百十年,都是女的执掌,你不知道?” 王八的下巴要脱臼了。 我捂着嘴笑起来。清净一门,开创就是孙不二,当然是女的执掌居多。王八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方浊还在房间里站着,估计她从小都在山上,除了上了几天学,没人告诉她这些事情。根本不知道男女有别。 “那我看完这个电视了,再走好不好?”方浊说道。 “你——”王八对着方浊大吼:“给我马上去隔壁!” 我对王八说道:“你脾气这么大干嘛?她不知道嘛……哎、哎、哎……” 我被眼前的事情弄呆了。方浊嘴巴一撅,并不走门,而是直接从墙壁穿到隔壁去了。 “你从那里认识这么厉害的人物啊?”我指着墙壁问王八。 “这个死女伢子!”王八愤愤不已。 “你别背后骂我!”方浊又从墙壁里钻过来,“那边的电视机是坏的。”方浊又穿回去,我们房间的电视机,突然就换了一个。 我躺倒床上,心想,王八找到这么厉害的帮手,看来这个事情有把握。 王八却还在气愤,自己是个傻蛋,连个小丫头都没看出来。 “这不怪你。”我劝王八,“你从来没和女人谈过恋爱……不过,你也太迟钝了吧。不看相貌和表情,喉结有没有看不出来啊,不过也是,她穿个男人衣服,显不出身材。” 王八无奈的说道:“我那里有时间去看别人身上什么样子,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忙,哪有这么多心思放这上面” “是的”阴阳怪气的说道:“老子的心思复杂。净他妈的看女人身材。” 我突然一下子摔倒在地上,背心着地,疼得我一口半天才换过来。 我爬起来,站到墙边,用手捶着墙,“你这二尾子,有本事给老子过来!” “有本事你过我这边来,我可不怕你。”方浊也在那边喊道。 我彻底没了脾气,这是个什么人啊。傻不拉叽的,却有这么大的本事。 王八说道:“别闹了,睡觉。” 我准备去洗澡,却又担心。犹豫不决。 王八又喊道:“方浊,你明天回北京!” 房间里的两张床都竖立起来,我王八都坐到地下。 我哈哈的大笑起来。 压抑了这么久,看着王八窘迫的样子,心里开心多了。 玉真宫19 第二天早上,大家吃过早饭,就要坐越野车去**山。王八不让方浊上车,要她回北京。方浊老大的不愿意。却又怕王八骂她,就嘟着嘴巴,站在车门口。 陪同的有三个军人,虽然穿着便衣,从他们的举止,我也看得出来。王八吩咐其中一个和方浊去襄樊做火车回家。 另一个是司机,就准备开车,可是找了半天,找不到钥匙。王八把方浊瞪着。 我对王八说道:“在你左边裤兜里。” 王八伸手把钥匙拿出来给司机。 方浊对我说道:“你掺和什么啊你。” 我又对司机说:“油箱里没有油了。去到加油站加油吧,在油箱的盖子上盖个铅皮。” 方浊手指着我喊道:“喂,你这个人真是,怎么老是捣乱!” “你倒是会恶人先告状。”我轻蔑地说道。 王八对方浊说道:“别捣乱了,方浊。” 方浊把车门拦着,“我要去**山。” “我们是去做事,不是去玩。”王八轻声劝方浊:“你不怕么。我们去捉鬼的。” “怕什么啊?”方浊答道:“我从小看师父捉鬼,有什么好怕的。” “你是女人,不能跟着我们去!”王八喊道。 “你身上带的旗帜好像被这个丫头藏起来了。”我对王八说道,我懒得管他们吵嘴,但是还是把方浊的小把戏给拆穿。 王八气的发抖,拿起电话拨起来,可是电话通了之后,王八还没说一句话,就脸色铁青。把电话挂了。 “走吧,”王八对大家伙说道:“上车。” 方浊欢天喜地的上车,对王八说道:“严师叔答应我了的,你给他打也没有用。” 王八沉着脸,不说话。 我心里好笑,并没有拆穿方浊的花招。我感受的到方浊是能帮到我们的,至少她不怕,她内心里没有恐惧。不像我和王八,心里其实非常的紧张,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王八在车上,对我说道:“你还是学了。” “不学怎么办?”我冷冷说道:“看着赵先生死么?” “怎么了?”王八问道。 “算了,懒得说了。”我把头扭到一边,“已经解决了。”我心里还是有点埋怨王八。 “是不是金仲的师兄?”王八追问。 “我都说已经解决了。”我不耐烦的说道,赵一二当时被整的那么惨,我不想再叙述。 越野车从老河口出发,开了好几个小时,才到了一个山地,远远地就看见,山中的一片平地上,有一片建筑物残迹。不用问,就知道目的地到了。 我们都下了车。向废墟走去。 走了几步,我站着不动了。转着脖子,看着四周的山峰。王八问我,“怎么了?” “没什么。”我继续走路,“也许我听错了。” 我希望我是错了,我刚才好像感觉到四周的山头上,都潜伏着无数的人,在隐隐透出声响。可是转瞬就听不到。 一行人,走到废墟前。王八把废墟看着,这里已经被烧毁一年,断壁上显出乌黑的烟印子,可见当初火灾的惨烈。 王八向我问道:‘疯子,你来看看。” 我没回答他,我现在心不在焉。 “疯子。”王八站在大殿原址的中间,“你在想什么?” 我对着王八说道:“你别站在那里,站偏一点。” “怎么啦?”王八追问。 “你不管,听我的就是。”我不耐烦的说道。 玉真宫20 三个军人站在一边,没有走进废墟。方浊转了一圈,大所失望,嘴里念叨着:“一点都不好玩。” 四周山头的那些东西又在簌簌的发出响动。 我看过去,这下我看清了,不仅是山头上,山腰也都是那些东西。它们在注视着我们。 王八拿出罗盘,走到偏厅的位置,随着罗盘的指向踱着步子。我看着王八专心致志的看着罗盘,脚上小心翼翼的慢慢走着。 看了几分钟,我心里开始发毛,王八在绕一个圈子,已经绕了四五圈了,可是看王八的动作,他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王八”我轻轻的喊道:“你在走直线么?” “是啊!”王八的回答,证实了我的想法。 头顶的太阳正当头,可是我身上很冷。 那个少都符,是故意在这里的。不对,他应该一直在这里。这把火烧的蹊跷。是有人故意烧了,让它散瘟的。 我对王八喊道:“你别看罗盘了。没用。” 王八却不听我的话,仍旧绕着圈子在走。 我知道出状况了。 我对王八喊道:“别走了。” 王八的身体变成了影子。他现在正在四处张望,嘴里喊着:“疯子,你他妈的去那里了?” 我突然意识到身边的景色变了,明明是中午,可是天是黑的。太阳在头顶上变成昏暗的绿色。 兜圈子的不是王八,而是我自己。我意识到了。 我看见王八在大声喊:“方浊、方浊。” 我回头去看方浊,方浊和三个军人,也变成了模糊的影子。 方浊朝我的方向打量了一下,我身体猛的一抖。身上又感到了阳光的热量。 王八看到我了,对我说道:“是不是它,是不是?你看到它没有?” 我迷茫的摇摇头。心里沮丧的很,还以为自己算的上有本事的人了,可是在这里,竟然不知不觉中了招,被拉进去。 王八想了一会,对我说道:“它在注意你。” 我点点头,“它上次就对我感兴趣。” 方浊走过来,咬着手指甲,对我说道:“徐大哥,刚才你走的好远呢。” 我们又退到废墟外。不知道,再怎么做。 旁边农田里,走过来一个农民样子老汉,把我了一会,对我们说道:“你们来晚了,这里没什么看头了。” 王八左右无事,拉着老汉扯闲话,“老师傅,烧了后,来的人多吗?” “你们知道被烧了,还来玩啊”老汉很奇怪。 “您住在附近的……”王八问道。 “是啊,这里的田就是我的。”老汉说道。 王八连忙追问:“那你看到这个宫殿被烧的样子了吗?” 老汉不说话了,要走。 王八连忙去拦。老汉说:“每个人都问,都已经烧了,问了有什么用?“ 老汉坚持走了。 我和王八知道这宫殿烧的有蹊跷,可是这老汉一听我们问他,掉头就走。是不是有人交代过他什么。 方浊在喊饿了。 王八不耐烦的很,“就说不带你来。屁事多!” 我们拿出随身携带的蛋糕和火腿肠。我也饿了,撕开蛋糕的包装,咬了一口,吃到嘴里。 “扑——”我把蛋糕吐了出来。我对王八喊道:“怎么买的东西嘛?坏了。” 举着手上的蛋糕,果然,蛋糕都生了一层绿毛,硬邦邦的。 王八也把手上的蛋糕看了看,也是一样。方浊的把火腿肠的包装撕掉,果然,里面的肉也变质发黑。 王八说道:“这是早上我在蛋糕房买的,刚烤出来的新鲜蛋糕。” 我环眼向废墟四周看去,我发现了一个问题,整个废墟都没有长草,按说这里都被烧了一年,怎么都有杂草长出来啊,可是没有。王八也注意到,对我说:“疯子,你看,废墟四周三丈……” “三丈内,没有活物。”我接上。 因为这个太明显了,一些杂草灌木,仿佛有道无形的界限,只能长到这里,里面都是泥土焦墙,外面是茂盛的植物,甚至还有蜻蜓蝴蝶在飞舞。可就是飞不到这个界限内。 界限的距离,正是废墟之外三丈。非常的整齐。 我们现在正在三丈之内。我连忙从背包里,拿出矿泉水,不出所料,矿泉水都变得浑浊。 方浊闹着肚子饿。 我们也一时想不出什么主意。 一行人,顺着路走了一截,看见一个类似农家饭庄的旅社,进去先吃饭再说。 玉真宫21 进了饭庄,迎面一股腌肉炒蒜薹的香味扑鼻而来,我嗅着饭堂里浓郁的腌肉香味,嘴巴馋的直吞口水。方浊说的也没错,其实我也很饿。 可是方浊却喊着,“臭死啦,什么味道啊?” 我把方浊看着,这小丫头怎么净和人作对呢。 我们六人做了个桌子,我故意对服务员说:“你们的蒜薹炒肉好香,来盘。” 其余的人就都各自点了一个菜。 方浊点菜最麻烦,“炒肉丝,不要辣椒,不要蒜,不要姜,不要葱。” “青椒要不要?”服务员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要——”方浊说道。 “小师傅,”服务员说道:“那就只放油盐呐。” “恩。”方浊补上一句,“炒的不好吃,我不给钱啊。” 我忍不住笑起来,我现在知道了,她戒荤。她拥有这么强大法术,饮食上的确是要注意的,怪不得她闻不得蒜薹味道。 看来这家农家小炒很不错,蒜薹炒肉很好吃,我看见别的桌子上的旅客,都点的有这道菜。整个饭庄,只有两三桌客人,稀稀拉拉的坐着。我想着,要不是玉真宫被烧了,这个饭庄的生意应该会好很多。 饭菜很快就端上来。 我正要动箸,方浊却喊了一声,“不吃啦,脏死了。” 我一看,也不怪方浊捣乱,的确,这饭庄,卫生状况的确不好。到处都飞得是苍蝇。 硕大的绿头苍蝇,嗡嗡的在饭桌上乱绕,有几只向菜盘里叮去,我连忙用手去挥,那苍蝇都飞散开,在空中乱转。 我肚子实在是饿了,伸出筷子,从菜堆里面掏了肉出来吃。王八也如法炮制,三个军人根本就无所谓,夹了就吃。 我吃了几口,感觉味道还不错。肚子饱了点。想四周看去。就发现,这苍蝇很奇怪。苍蝇飞到我们这桌的时候。就叮桌上的菜。这是正常的。哪有苍蝇不叮菜肴的。 可是苍蝇飞到其他的桌子上,并不叮菜,而是不停的往食客的脸上落。我看得奇怪,停下筷子不动。盯着邻桌上的人看。 王八看见我的动作,盯着我看,眼神警觉。 我用手上的筷子向邻桌的食客点了点。王八也看清楚了,那几个食客,并不驱赶叮在脸上的苍蝇。好像根本不在意。一个侧对着我的食客,脸上的苍蝇少一点,我仔细看去,脸上的颜色是死黑色,没有任何表情。 我和王八对望一眼,那脸色至少是死了很多天的尸体才有的颜色。 王八眼角扬了扬,我顺势看去,看到正对着我们的一个食客。这个食客,根本就看不到脸。因为他的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苍蝇,眼眶里都是。那人的动作仍旧跟常人无异,夹了菜往自己的嘴里送,我看见,他的手上也是爬满了苍蝇,那人的嘴一张,菜塞到嘴里,然后咀嚼。脸上的苍蝇因为他的脸部动作飞散了几只,但随即又飞回来,爬上去。男人左手拿了啤酒杯,往嘴里灌啤酒。然后把啤酒杯放回桌子上,我看见啤酒杯里,酒面上漂了一层肉滚滚的蛆虫。 我又向另外的两桌看去,都是一样的情形。这些食客的模样,动作都和一般人用餐无异。可就是身上布满了苍蝇和蛆虫。他们自己一点都不以为意。 为什么刚进来的时候,我没看到呢。 想到这里,我突然发现,身边的环境,突然暗了下来。就如同黑夜在瞬间来临。屋外的光线都陡然消失。太阳光没有了。我的心里有种感觉,空荡荡的感觉又来了。感觉地下都虚空,自己悬在一个无边无际,没有上下的空间里。这种感觉很难受,如果放在一年前,我想我现在肯定已经惊慌失措。 我向王八连忙说道:“你感觉到了吗?” 王八的脸也正看着我,可是他的脸僵硬的很,嘴唇在用非常缓慢的速度开阖。他的手也在动,我看见他的筷子从手上掉了下来,可是掉落的速度非常缓慢,用了十几秒才落到桌子上,然后慢慢的滚向桌子外边,用更慢的速度往地下掉去。筷子滚动的速度,根本就不具备滚动的动能。 我明白了,王八在说话,可是我听不见,因为我现在又被那个少都符给拉进来,王八的世界和我的时间不能同步,我的快,王八的慢,所以我不可能听清楚他的声音。 可是刚才在废墟,我被拉进去后,能听见王八的声音。我意识到,这说明,我现在被拉的更深了。这个饭庄,也不是好地方。 筷子现在才掉到地上。 我心里想着,别急,王八肯定在吩咐方浊把我拉回去。 可是,我看见王八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三个军人正做出即将站起的姿势,可是他们的屁股才离开凳子一点点距离。 我被拉的更深了。我甚至能感觉到身边的有呼啸的声音,这当然是我错觉,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我在被用很快的速度,被拉进那无垠的深渊。 方浊这个臭丫头,怎么还不把我拉回去呢。 玉真宫22 我环绕四周,看到除了王八和军人的身影已经变得模糊一片。可是另外几桌的食客,却还是老样子没变,只是苍蝇没有了。有个人还举杯向我敬了一下,继续吃菜。 “方浊!”我忍不住埋怨地骂道:“你死女伢子,怎么还不拉我。你在那里。” “你再骂,我就不把你弄回去了!”方浊在我身边说道。 我扭头一看,方浊竟然正在我的身边,她也被拉进来了! “快,”我急忙说道:“把我们弄回去。” “急什么?”方浊倒是一点都不紧张,“我还没来过这里呢。” “这里是玩的地方吗?”我喊道:“你不怕啊?” 方浊还在好奇的打量,我无语了,看样子,她是真的不怕。 “以后我要去那里玩,你得陪我。”方浊找准了机会要挟我,“还有,不准跟我捣乱。” 我恨不得要打她,可是只能说好话“好的,我答应你。我们回去吧。” “那你要帮我。”方浊还在使性子。 “怎么帮,就我们两个人,你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谁说了只有我们两个人啦?”方浊说道:“这个饭庄,全部都被拉进来啦,只有王师兄他们还在原处。” 我心里升起一股很难受的情绪,就是那种黔驴技穷的感觉,原来少都符的强大,已经远远超出我的想象,这次,它应该不会再跟大鲵村的洞子里面一样,对我手下留情了吧,它会用什么方法对付我呢。它喜欢捉弄人,用内心里最难的取舍的东西为难我。这次,它会那什么东西,要我选择……我他妈的还有什么东西让他感兴趣。 “快告诉我,我们在这里走了多少刻分了。”方浊说道:“我想回去了。” “闰十一,小馀三,起一十六刻四分,尽于七刻七分。”我还是算水分最快。 方浊听到后。隔了一会,约莫是两刻十二分(水分包含空间和时间的信息。不同于平时的时间度量。)之后,饭庄里的光线突然变亮。 王八和三个军人清晰的站在我面前。 王八连忙问我:“看见没有。” 我摆摆头。向邻桌的食客看去。王八说道:“怎么刚才,他们也进去了。” 我说道:“他们本来就是从那里面出来的。” 我的话刚说完,那些食客都站了起来。向我们走过来。屋内的苍蝇到处飞绕,食客们站立起来,却都开始跳动,把身上的蛆虫纷纷抖落在地上。 王八掏出身上的旗帜,我看到身边突然出现了几个鬼魂,和当初大鲵村老严招来的一模一样。看样子,王八这一年,真的没浪费时间。赵一二看人真是很准。 军人也掏出手枪,警惕的举着。 可是那些食客还在继续跳动,跳的越来越厉害,把身上的肉都抖往下掉落。可是掉下来的肉块,落到地上,就四散,化作蛆虫和蟑螂。 “啊——蟑螂。”方浊叫喊起来。她也有害怕的东西啊,我还以为她什么都不怕呢。 饭庄的厨子和服务员也加入到跳跃的队伍,他们把身上的肉体纷纷抖落,都变成骨架。 可是这些东西,在王八面前,已经不值一提了。王八嘴里念了几句,手里的青旗摆了摆。那个几个鬼魂就把骨架拆的一干二净。 我现在回忆起来了,怪不得饭庄里那么浓烈的蒜薹炒腌肉的味道。我狂吐起来。 王八拉着我走出饭庄,下午的太阳光明亮,我看见饭庄其实是个很破旧的老式房子,门窗都是残破无比。里面堆得都是杂物。一些死猫死狗的尸体被人扔在里面,有的已经腐烂的很厉害,散发出猛烈的恶臭。 我忍不住扔了个石头进去,砸在一个死狗的尸体上,嘭的一下,无数绿头苍蝇飞散开来。 我又想起腌肉炒蒜薹的味道,再一次弯下腰,吐起来。 我对王八说道:“我们来的太急了。” “是的”王八说道:“应该多了解点情况的。” 王八的心思我明白,我们今天还是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住下。 我们上了车,却没想到,王八说道:“今晚到金顶的酒店去住。” “妈的!”我骂道:“要爬好久的山呢。你忘了读书时候,我们爬了好久吗,老子都累死了。” 王八笑道:“那做滑竿吧。免得大半夜的还在爬山。” 听王八这么说,我才放心。 到了金顶,已是晚上子时。 我没想到,王八的安排我们坐的滑竿,竟然是他所御的鬼魂抬起。鬼魂抬着我们,在山路上飞奔,本应该很早就到金顶。可是在王八却要避开路上行走的游人,只好走走停停,耽误了时间。 在金顶的宾馆安排好住宿,吃了饭,王八并没有回房。我准备睡觉,方浊却来找我,要我陪她到处转转。到了宾馆边的平台上,果然看见王八正坐在悬崖边的栏杆上。正看着玉真宫的方向。 怪不得王八要到**山最高处来,原来他要重新仔细的看看玉真宫的方位。我也走到王八身边,我翻过栏杆,坐到悬崖的边缘,脚下是无底的深渊。我的腿在一阵又一阵的发麻,我喜欢这个感觉,王八有惧高症,他从来不敢这么做,当年坐在学校教学楼的顶端,我就是随意的坐在水泥墙墩的靠外侧,而王八却战战兢兢的不敢靠近。 夜风吹过山巅,冷的我身上发抖,我把衣服扯紧了点。点燃一支烟,递给王八,王八接了。方浊在平台上到处乱窜,一惊一乍。 我和王八之间的话越来越少了,昨天在梨花湖宾馆,王八想跟我说话,我心里埋怨他,故意早早的睡觉。现在,在这个环境里,眼看着空明的夜空,连绵的山峦,心胸陡然开阔。不禁为自己跟王八怄气而觉得好笑,我和王八面对这么强大的对手,若还是这样相互隔阂,根本就没有一点胜算。 我想通了此节,主动跟王八说道:“你还记得我们,读书的时候,你喜欢另一个班的女孩,要我去帮你送情书……” 王八嘿嘿的笑了一声,“你差点被她班上的几个男生打残废。” “就是啊,那个出手最重的,就是她的男朋友,他们把我当做你了。”我回忆起来,当年多开心啊。大家都傻不愣登,没心没肺。哪像毕业后,有这么多的烦恼。 王八抽了一口烟,呛得咳嗽起来。 “后来那个女孩,说我很有意思,可以先处处。”我说道:“估计她看见我被揍的够呛,心软了。” “错,应该是他看见我情书写得有文采,被打动的。”王八纠正我。 “不是,不是,你才错了,她应该是看中我的,不然为什么我把她带到你面前,她就跑了。” “她害羞吧……”王八说道:“她应该是看中了我的才华。” “少在我面前臭美。”我说道:“她是看见我为她挨打,被感动的。” “你又来了吧,她是喜欢我的,我知道。”王八跟我争起来。 我连忙转开话题,“不晓得那个女孩,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她叫什么来着?” 我把王八看着。 王八愣了半响,抠着头发说道:“我还真想不起来。” 我和王八相互对望,耸着肩膀,吭吭的笑起来。 旅游区的几个安保人员看见我和王八坐在很危险的位置,隔着好远,就对我们警告,口气很不客气。见我和王八不理会,向我们走过来。 三个军人拦住了他们,说了几句话。那几个的声音立马就小了。点头哈腰的走开。 我现在心情好了很多,随着王八的目光看向玉真宫的方位。 我对王八说道:“那片山地,颜色变了。” “恩。”王八说道:“现在是他们的白天。” 我对王八说道:“我白天就看见了,四周的山头,都在他控制下。” “幸亏你来,”王八说:“我看不见。” “那个东西……”我问道:“少都符,到底和玉真宫有什么渊源。” “我只知道,玉真宫不是第一次被烧。”王八说道:“每次被烧,那年就瘟疫横行。” 这是我意料之内的事情,我并不太震动。 “我去了监狱,布置线路的电工说他冤枉。”王八说道。 “反正布置线路都不正规,出了事,找他,也没错,”我说道:“总要有人要负责。” “可是那个承包人,”王八说道:“我找不到他。不知道去了那里。” “你是说,少都符没有能力自己烧玉真宫。而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我知道了王八的意思: 原来这世上有少都符的信仰者,他们一直在等机会。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问道。 “老严。”王八说道:“老严很怕。我看得出来。” 我把王八看着,等着他继续说。 “老严有个很厉害的对头,我知道他很忌惮,他在找帮手,来对抗。”王八沉声说道。 “所以他找到你。”我说道:“是不是,他的那个对头,和少都符也有关?” “我不知道,”王八说道:“这都是我的猜测。” 我又向玉真宫的方位看着,无数道黑气,正在从那里慢慢升起。 王八拿出罗盘,又招呼军人,拿了个笔记本,输入干支和水分。开始仔细的计算起来,我看了看,电脑里是个软件,运算着道教的算术。王八倒是会省心,高科技都用上。 王八算了很久,对我说道:“明天晚上,我们再去吧,亥时一刻,我们进去。” “进去之后,你这一套就用不上了。” “是的。”王八说道:“到时候,就靠你来算。” 我点点头。 王八突然笑起来:“就知道你会答应。” 从山下走了个道士上来。 王八连忙起身,向那道士作揖。道士看了看王八,王八掏出一个卡片,递过去。 道士一脸的虬髯,是个中年人。看了王八的工作证。向金顶的顶端走去。我和王八连忙跟上。 到了金顶的铜殿。 道士站立住。反身给我们唱诺。 我按照俗家方式,拱了拱手。 “王道友”道士说道:“那是坤雷,不是从天上来的。” 我听得晕了。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王八把铜殿的墙壁慢慢的摸着,说道:“是的,这个铜殿,应该能够把所有的雷电都吸引过来。” “我们也没办法,”道士说道“管理局招的商。” “所以他们租宫殿为幌子,暗地设坛招坤雷。” 我在一旁听得糊涂。问道:“直接放火不就完了吗?” 王八和道士向我看过来,一脸的鄙夷。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玉真宫是烧不燃的,六条水龙围着。”王八对我解释。 我不说话了。 “就在这里。”道士在地上画了个图,说道:“在有孚。” 王八点头说道:“谢了。” 道士说道:“师叔说了,这个事情,不便亲自来见你。莫怪。” 王八唱诺说道:“改天来拜访。” 道士飘飘的往山下走去。 我不再问什么,我看见道士画的图就是玉真宫废墟的大致宅基方位。他说的“有孚”,我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时间和方位都知道了。 我和王八心里平静很多,事情肯定是躲不过去,一切明天再说吧。 王八和我走回宾馆,我以为他要去睡觉,养足精神。却不料王八猛的来了一句,“疯子,想喝酒吗?” “有没有下酒菜?”我笑嘻嘻的问道。 王八喊道:“方浊,给我们弄点菜来。” 方浊连忙往厨房走去。 翌日早上醒来,天气蒙亮,心想难得有这个机会,可以在山顶看看日出。 走到平台,看见王八个方浊都坐在栏杆边,呼吸吐纳。我看见王八一呼一吸之间,身上的青光忽明忽暗。方浊倒是有点心不在焉,看见我来了,给我眨眼睛。 我坐到一边,点上烟抽起来,等着他们周天结束。 太阳从远处山峦巅峰上慢慢钻出云层,天开始大亮。王八和方浊站起身,和我回到宾馆。继续休息,到了中午大家吃了饭,向山下走去。路上迎面碰见了一个年轻的道士,却是擦肩而过,并没有和王八打招呼。 走到半山腰笔直陡峭的石阶的时候,几个工作人员,正在往上爬,看见我们了,连忙停下来。我们走近,领头的一个当官摸样,连忙把脸上的墨镜摘下,“王道长。”那人向王八恭维的伸出手来。 王八略有点奇怪。迟疑片刻,还是把手给伸出来了。 “叫我老孔、老孔。”那人说道,把自己的姓说了,却不表明自己的身份。可是看着他的穿着和气质,我和王八都猜到了几分。 老孔和他身边的人和我们一起走着。老孔走在王八身边,看似随意的问道:“王道长到这里来,玩的尽不尽兴啊?见到主持没有?” 王八敷衍说道:“来拜山的,可不敢惊动道长。” “那王道长接下来去那里游玩啊?我找人给你当导游,这山太大,每个熟悉的人带路,太浪费时间。” 王八笑道:“我来过这里,认得路,不用你劳心。” 王八不软不硬的话,让老孔也说不出什么,只是不停地跟王八扯淡,旁敲侧击。王八随口敷衍,态度一般。一直到了我们上车,老孔才住嘴。 王八进了车内,有退出半个身子,向老孔道别。老孔脸上堆着笑容,僵硬的很。自始至终,他都没说自己是什么职务。 我们在路上拖拖拉拉,一直到到了天黑,才又开到玉真宫附近。我和王八下了车,方浊也下来。 王八拿着罗盘围着废墟一遍又一遍地走着。嘴唇在轻轻的动着,思考计算。 到了亥时,时刻就到到了,我们就要再一次走进废墟。 这时老孔那一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出来,把王八拦住:“王道长,能不能就此为止。” 王八摇摇头。 老孔站在原地,不让我们过去。一直跟随王八的军人,其中一个动作非常敏捷的把老孔架起,另外两个把老孔和旁人隔开。 老孔喊道:“你们是谁?敢在这里随便打人!” 架住他的军人说道:“你没有权限问我的身份,你要是想问清楚,叫你们的领导来。” 老孔其实是知道王八的身份的,知道自己无法阻拦。不再反抗。军人见他不动了,把他放开。军人用身体把我们和老孔一行人隔开。 我和王八方浊向废墟里走去。 老孔在后面喊道:“王道长,你就算是有这么大的背景支持,这个事情,也不是你能做的!” 我向老孔看去。他现在的表情极其激动。我忽然没来由的冒起一个念头,老孔肯定是见过少都符的。至于他和少都符的到底有没有什么关联,就不可而知了。 军人仍旧警惕地注视着老孔众人。看来他们收到的任务就是无条件的听从王八的命令,确保王八调查事件,不受到任何外来干扰。 我和王八走到废墟里,才一天时间,这里突然多了好多动物的尸体,死鸡,死鸭、死猪、死狗,还有死猪……都是死了很久的,腐烂的厉害,到处都是。我被恶臭熏的一阵又一阵的恶心,把鼻子捂住。可臭气仍旧不住的往鼻子里钻。 王八按照昨夜那个虬髯道士在金顶提示他的方位,用脚踢开上面的破碎砖瓦,和一个死鸡。露出一个青石板,王八用一个毛笔在青石板上开始画符,也没看他蘸墨水,片刻间,就画了一个巨大的符贴出来,我没见过这种符,有点像青城派道符的风格,但是符中的飞线,串的更长更繁复。 王八在青石板的上首,焚了一炷香,我估算着时间,香燃尽的时候,就是亥时一刻。 亥时一刻,香燃尽。 王八画在青石板上的道符,发出青光,在黑夜里明亮非常。王八弯下腰,用手去抠石板的边缘,我突然想通了,王八画的符,就是要让石板能够翻起来。我也跪下,帮着王八。 石板太重,我和王八用尽力气,也才挪动几分,石板和地面之间,露出了一点缝隙,缝隙里滚滚的渗出浑浊的白雾。阴冷的寒气,冒了出来。我身上忍不住发抖,可手上更加用力。 突然手上的石板突然变轻,石板竖起来。地上露了个黑森森的洞穴,是个斜斜往下穿去的通道,很狭窄,有台阶,非常陡峭。通道只能勉强一个人,慢慢探下去。 我和王八想方浊看去,方浊正在歪着脑袋吐舌头。王八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老严叫方浊来绝对是对的。没有她,我们根本无法做下去。更别说和少都符对峙。 王八先把自己的身体往下钻下去,慢慢地一步一步向下挪,嘴里说着:“疯子,你先,方浊最后。” 在洞穴的门口看不到王八的头顶了,我也学着王八的动作,坐在地上,用脚向下探去,脚落到实处,也慢慢的把身体向下,然后用脚,去探下一步台阶,身体一步一步慢慢往地底走。 方浊却心急的很,等不到我继续往下走,就跳进来,一只脚狠狠的踩在我的头顶上,我下巴狠狠的磕在石阶上,疼的眼冒金星。张口就骂起来。方浊连忙道歉。 我忍着痛一步又一步向下挪去,方浊倒是伶俐,下得比我快,好几次都踩到我肩膀。我正想把方浊的脚狠狠的捶一下,可是眼前突然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你阖上石板干什么?”我在黑暗里大喊。 “当然要关上啊。”方浊喊道。 通道里又亮了起来,光线是从下方传来。“我们快点,通道的石板到明早就堵死了,石板的方位在不停的变化,别人想找我们,就是挖地三尺也找不到这个洞穴。” 王八在下面喊着,我心里一紧。脚步加快,手用力撑着两边的土壁,脚向下的探的速度加快。 这一截路爬了好长时间,至少十分钟,仍旧在这狭窄的通道里,向下腾挪。 我心里计算,按照我们的下行的速度,这十分钟,我们至少已经爬到了地下三四十米的垂直深度。 我累得身上汗流浃背,用袖子擦额头上的汗水,却发现越擦,头顶越湿。我用脸贴到袖子上,能够感觉,袖子湿漉漉的,被洞穴里的雾气浸润的厉害。 我们终于不用再慢慢的用脚向下打探。狭窄的通道爬完,就是一个小石厅。一个很窄的石厅,王八正拿着一个形状奇怪的电筒,想石厅周围石壁,慢慢照着。这个电筒和去年老严在大鲵村的那个电筒一模一样。方浊也从通道下来,最后两步是都没落脚,直接跳下的。 王八不说话,电筒的光线穿过白雾,照向石壁,但只能照出一小片出来。石壁上刻着浮雕壁画。我还没有看壁画究竟是什么内容,我就诧异起来。 道家的壁画一般都是用画的,很少雕刻。倒是佛教传统,喜欢在石壁上刻像。 王八的把电筒的光线定住,嘴里“咦”了一声。他也看出不妥。石壁的雕刻,全是夜叉。 道教宫殿的地下暗室,竟然有夜叉的雕刻。 王八慢慢移动电筒的光线,果然看到的都是佛教的雕刻。我和王八面面相觑。 王八想了想,对我说道:“玉真宫是朱棣修的。” “朱棣修的,”我接上,“也就是道衍修的……” 道衍是和尚,却行道家之术。这个说法有点错误,道衍的在佛法方面的修为,也是非常高深的。 “老严找你。” “老严找我。” 我和王八同时说道。 我不做声了,听着王八继续说下去:“原来是因为道衍的缘故。” 道衍和王八一样,都是凡人入诡道。老严是在把王八往这条路上带么? “这个宫殿就是拿来镇少都符的。”我说道。 “我们到这里来,不是找赵先生的魂魄吗?”我说道:“难道还要把少都符给镇住!” “不镇住它,”王八说道:“怎么拿得回师父的魂魄。” “这是你和老严之间的交换吧。”我问道:“你拿回赵先生的魂魄,你帮他搞定少都符,他还给你弄个厉害的帮手。” 我把方浊指着。 方浊倒是无辜的很,见我们两个人说话的语气不善,脸上挂着惊恐。 石厅里突然闪了一个影子。 从左边的墙,晃出来,慢慢的,慢慢的,走过我们的身前,进入的前面的石壁。 我和王八都呆住了,甚至都没有去拉住那个影子。 方浊问道:“这是谁啊?你们认识吗?” 我和王八相互对望。是的,这是金仲。 我没看清楚脸,但是从身型上,的确是金仲不错。 石厅里的湿雾弥漫,我和王八的视线所及,只能局限于王八手中电筒的光柱。金仲的影子,慢慢的深入到前方的石壁之后,我对王八说道:“为什么是他在这里?” 王八说道:“他也见过……难道也被惦记上了?” 我和王八相互说不下去,我们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这里能看到金仲,而且很明显,刚才出现在我们眼前的不是活人。只是个影子,和金仲相似的影子而已。 我们也想不通到底是什么缘由。不再探究。王八把手中的电筒慢慢向左方移动,照到了左侧的墙上。墙上是的壁画,不再是佛教的典故。而是一群看不到面目的人,相互拥挤着,围成一个大圈,圈子的正中,刻画的是个篝火,篝火旁倒着一个人,看样子是具尸体。尸体旁边还有一个人,这个人的身体比例和其他的人物完全不成比例,完全是个巨人的体型,高出旁人几倍。这个人身上的衣服都是兽皮制成,挂的都是动物骨头,诡异之处在于,这个人虽然是正面朝外,但我们看见的是一张五官扭曲,獠牙狰狞的面孔。 我能够感受到这个墙壁上的人,头顶有无数的气流在回旋。 “这是!”我一把抓住王八的胳膊。 王八也愣住,嘴里说道:“这就真是怪了,这种情况,不应该出现的。即便是儒释道合一。这个宗教也不在内啊。” 听王八这么一说,我能够肯定了,这面墙壁上的浮雕,突出的是萨满的祭祀场面。那个身型巨大的人,就是萨满的祭司,之所以把他的体型刻画的这么巨大,是来自于对他能力的崇拜,而并非是因为他真的有这么巨大的身体。 “是不是因为元朝的缘由?”我问道。 “元朝的蒙古人开始信奉喇嘛教了……也许最上层的蒙古贵族,仍旧还是相信这个原始的宗教吧。” 还有一面墙的的浮雕没有照到,我对王八说道:“右面的墙壁壁画,我猜是摩尼教。” 王八也点头,“恩,拜火教是朱元璋发家的起点,你说的应该没错。” 可是王八把电筒照向右侧的墙壁后,我和王八都惊呆了。 壁画跟摩尼教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想当然会看到的光明火炬没有出现。 壁画上出现的是一个人,面目祥和,双手伸展开来,头顶后方是一个圆圆的光圈。一副悲悯世人的情绪充溢于墙壁。 我和王八实在是太意外了。王八愣了好大一会,才说道:“疯子,不奇怪,北宋就有景教的记载。” 在道教玉真宫的地下石厅里,三面壁画,没有一副是跟道教有关。这让我愈发觉得诡异。 我想了想,对王八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当初也许是道衍召集了这个几个宗教在中土的首领,共同设计了这个石厅。” “只能这么推想了。”王八回答:“我也想不出别的理由。” 身后的墙是我们进来的方位,是不可能有壁画的,这个寺庙宫殿的习惯,就算是四面墙壁的石厅,也会遵守这个习俗,留一方出来,做生门。 王八和我好奇心不死,又挨着把三面石壁看了一遍。这次我看得更加仔细,我发现夜叉吃鬼的姿势和刚才略微有所变化,萨满教祭司的身体,又变大了一些。我能听到基督教堂的唱诗声,很微弱的声音,但我真的听到了。 我对王八说道:“别耽搁了,我不想在这里呆了,太古怪。妈的,道教的东西,却扯上这些外来宗教来镇邪。” “也许,这是道衍所做努力。”王八说道:“你别忘了,诡道也不是道教。” 我把手按在右手墙面,耶稣的左手地方,对着王八说道:“我算出来了,就是这里,你听得到唱歌的声音吗?” 王八把电筒直直的对着那里,“我听得到,叫你来干嘛。就知道你会跟着学听弦。” 我和王八用力向墙壁推,果然是一扇小石门,隐藏在墙壁上,石门很重,在我和王八的合力下,慢慢的滑动。我和王八累只喘气。只推开了十几厘米。 “我来帮你们。”方浊说道。 “不行。”王八立马制止方浊,“你就老实的跟着我们,记好了,我叫你出手的时候,我喊你……你千万别自作主张。” 门虽然很重,但还是慢慢的被我和王八推开。 门后的通道,就大了很多,跟石厅一般的开阔。仍旧是斜斜伸向地下,坡度却平缓了很多。 我们不说话,顺着地道,往下走去。 我看着前方的总是黑漆漆的不知道尽头在那里。这神秘的甬道到底要把我们带到何方,心里惴惴不安。 我们走的很快,这甬道在地下还拐了几个弯。 在我们走了半小时后,又向左侧拐了个九十度的大弯。我们停下了,我和王八不约而同的吐了一口气,沮丧起来。 通道仍旧是斜斜朝下延伸,可是前方的通道被水给淹没。 “怎么办?”我一筹莫展。 王八想了好久,蹲下来,用手指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慢慢比划。 王八对我说道:“我们得潜过去。” 我对王八骂道:“你说潜就潜吗?万一通道都已经被地下水给淹没了呢?” “应该不是。”王八说道:“这个应该不是地下水,而是当成修地下宫殿的时候,人为灌入。目的就是隔挡里面的东西。” “你说这个水,是有讲究的?”我问道。 “是的,放心吧,我算了,最多七米长。我们潜过去没问题。”王八说道:“我先来,无论有没有出路,我都游回来。” 看样子王八是铁了心,要去了。我也不再阻拦。我也不想半途而废。 王八慢慢走入水中,深吸一口气,没入水中。 我心情紧张,生怕王八一去就不回。时间过得好慢。等了好久,水面晃动,王八又从水里冒出头来。 对着我喊道:“没错,就是七米。那边是个大殿。” “你他妈的怎么能猜的这么清楚?”我欣喜的说道。 “王师兄刚来北京的时候,天天泡在藏书室里。”方浊说道。 王八笑了笑,“还真用上了。” 我却知道王八肯定是专门在找跟诡道有关的东西。歪打正着,领悟到了道衍修建宫殿融入的奇门。 我和也走下水去。准备和王八一起过去。 可是方浊却瑟瑟的不敢过来。看着方浊迟疑的样子,我就知道了,这个死丫头不会游泳。 王八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劝说方浊不要把水移开。 两个人,一前一后,一拉一推,把方浊架在中间,潜水过了这个被水淹的过道。 水腥臭无比,我从另一头,刚探出头,就急急忙忙的钻出水面,尽快的离开这个片脏水。 我的头刚从水里探出来,就觉得有点不习惯,太亮了。这里光线太刺眼。让我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暂时睁不开眼睛。 三个人都从水里钻出来,方浊正在呕吐,把喝进腹内的水吐出来。 我抬眼向四周看去。 这个个天然的大洞厅,非常巨大,比三游洞(笔者:三游洞主厅的面积有几百平方米,空间有十几米高。)的主厅还要大上几十倍。 洞厅里到处是石钟乳,石钟乳表面散发着晶莹的光芒,仿佛嵌着金粉,这众多的石钟乳在一起,光线当然刺眼,把洞厅照的明亮无比。 我想洞厅的尽头看去,一个建筑建在那边。 我们向建筑走过去,来到建筑跟前。 只是个面积两百个平方米的宫殿,在洞厅里的光线下,看见宫殿的墙壁都是青石砌就,顶上都是红色的亮瓦,只是时间久远,颜色退却。 房梁的檩条也已经腐朽,几处房顶,已经垮塌。 王八却没有跟我一样到处张望打量。他眼睛正死死盯着宫殿的大门上方。 我也看过去。大门上方的牌匾,上的字是用火灼出来的字体,是端正的楷书: “宫真玉” 我看着牌匾,心想,原来真正的玉真宫是在地下。 正想着此处,我又看到一个影子,,慢慢的从宫殿内走出来。很慢很慢,没走进之前,我还在想,为什么金仲的影子会在这里出现。 可是那影子走到我们面前的时候,我浑身的感到彻骨的冰凉。身上湿淋淋的衣服彷佛结了冰贴在我皮肤上。 这个样子走到跟前,我看明白了,不是金仲。 而是我。 我以为是自己眼花,甚至还自作聪明的认为面前出现了一面镜子。 我左右摇晃身体。可是那个影子,并没有跟着我的身体晃荡。 那个影子——也是我。面无表情的看向王八,然后开始咧嘴,我认为他在笑。可是看不出来脸上有任何的开心。只是慢慢的裂开嘴巴,露出牙齿,脸上的笑纹,一道一道,深刻清晰。 我忍不住叫起来。 我害怕得厉害,突然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影子在面前,放在谁身上,都是无法接受的事情。那个影子,把脸朝我看过来。我看见面前这个应该很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脸孔。我把眼睛闭上了。 虽然闭着眼睛,但我能真切的感觉到他还在我面前。 “疯子。”王八喊道:“他脸上没疤子。” “什么?”我问道。 “你他妈的脸上一个疤子,他脸上没有。”王八接着说。 我连忙睁眼看去,果然面前的这张面孔,和我自己照镜子的时候,还是有那么点不同。我左脸颊的一个疤子,它没有。我下意识的用手指往自己的脸上摸去,手指按着自己的那个疤子。对面的面孔,愣愣的把我盯着,我看见他的手指也我一样,慢慢的按在脸上,却是右脸。他接下来的动作,更让我心惊,他的手指尖,突然猛地伸出了指甲,戳进脸庞,慢慢的划起来。他的脸皮被慢慢的划开,破开的皮肉向两边绽开,可是他什么痛苦的表情都没有显露出来。 而我的脸,却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我感觉我的手指湿湿的,捻了捻,一股血腥味道钻入鼻孔。我看着我的手指,觉得太不可思议,我手指上全是鲜血。 我惶急起来,伸手向对面的影子抓过去,可是影子是个虚幻的影像,慢慢的消失在空气里。 我转头向王八看去,王八也愣住了。 “是我吗?” “不是你吗?” 王八招呼方浊过来,拿了个纸巾,递给我,我在脸上揩拭。没两下,纸巾就被血浸湿透。王八拿出背包里的药,给我敷上。 我对王八说道:“为什么会这样?” “也许他在警告我们,他有这个能力。”王八说道:“他能收魂。” 我想明白点了,刚才金仲的影子,估计也是这个情况。 “既然他能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仅仅只是警告我们?”我看着王八说道。 王八脸色露出点笑意,一闪而逝,只是嘴角稍微撇一下。我就明白了,妈的,王八挑这个日子来,当然是有所准备。这个时候,是少都符最弱的时候,弱到只能用一些幻影来威胁我们。 “为什么没看到你的影子?”我问王八。 王八脸色的表情瞬间凝固,“我已经没有了。他收不到。” 我觉得王八变得比那个少都符还要诡异。他现在和那个罗师父,有什么区别。 我们和王八对望着。我不知道王八到底在想着什么,他掌握的事情太多,比我想象还要多得多。我觉得王八已经完全变了,彻彻底底的变了。 方浊也被我们之间的气氛感染,呆呆地站在一旁。 我背上的汗毛突然竖起,没来由的竖起来。这个是我对危险的预感。我看见方浊不安起来,她也感受到了。 有危险在逼近我们。 王八看我的眼神也变得疑惑,“有东西?”王八轻轻问道。 我愣着不动,我在用全身的感觉来感知,这个预感十分强烈,可我分辨不出来自于那个方向。 王八警觉地扭头向四周看起来。 “别动!”我急切地制止王八。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王八这么做,我只是觉得应该这样。 我偏着脑袋,闭上眼睛,慢慢的听起来,听着洞内可能发出任何细微的动静。 洞里没有任何声音,除了方浊急促的呼吸声。我用眼睛狠狠的瞪着方浊。方浊连忙用手把嘴鼻捂住。 我继续听着,石洞的西北角有一个水坑,石壁上滴落下来的水珠,刚才已经滴了十四滴。除此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这个洞厅里,按说应该有不少虫豸,即便是没有大型的动物,这么也要有某些藏在地底的昆虫啊。 可是没有。 这个洞厅里,没有生物。任何生物都没有。为什么。 既然没有生物,可是这个强烈的威胁从何而来。我身上开始冒汗。 我听到了一点动静。非常细微的动静,若不是学了听弦,作为常人的我,是绝对察觉不到的细微响动。那甚至不能算响动,就那么一点时间,短暂到不能用世上的任何时间单位来度量。 这个动静被我听到了:在上面。 我慢慢地把头仰起,看向洞厅的顶部。王八和方浊也学着我的动作,把头抬起来。 洞顶的顶部就是凹凸不平的石壁,无数的石钟乳向下吊着。 光线很明亮,看不出有任何的不妥当。但我知道,有个东西,就在那里。 我现在看不到,也听不到了。 我集中全身所有的精力,努力感知头顶的动静。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也许十分钟,也许更长,我没精力去计算时刻了。 我的头都仰酸了,我打算放弃。也许是我错了,我对自己也没有什么信心,毕竟听弦这么高深的算术,我才学会不久。 正在我想放弃的时候,我又听到了。我眼睛花了一下。 洞顶的石壁,稍微变化了一下形状。也是很细微的变化。 若不是我先听到,我肯定是看不出来。 我眼睛死死的盯着洞厅看着,那东西移动的频率快了一些,两分钟后,它又动了一下。 这次移动的时间长了点,有了一眨眼的长度。 我看明白了,要非常仔细的看,我先看到的是一个爪子,然后看到另一个,根据爪子的方位,确定出它的身体。 这是个滑腻的蜥蜴,有着保护色的蜥蜴,它的皮肤和洞顶石壁的颜色完全一致。可它不是变色龙,甚至说是蜥蜴都不准确,因为,它有个青蛙一样的头颅。 更让人胆寒的是,这个蜥蜴的体型,它的身体占据了洞顶很大一部分面积。和它相比,大鲵村的那个巨大的娃娃鱼,简直就是个小泥鳅。 它的身体不再移动了,可是它巨大头颅上的眼睛,在慢慢的转动。它在看我们。 不对,它在找我们。 王八看见了我惊愕的表情,问道:“到底是什么?” 我慢慢的摇头,眼睛狠命的瞪着。王八知趣的不说话了。 蜥蜴在洞顶移动的越来越快,它在着急。 我蓦然明白,它看不见我们。 我对王八轻声说道:“他只能看见移动的东西。我们别动。我们可以说话,但是千万别大声,我估计它听力不好,但也不是完全听不见。” “它在那里?”王八轻轻问道。 我嘟着嘴巴,朝蜥蜴的方位努嘴。 王八和方浊向蜥蜴的方位慢慢看去,动作比电视里的慢动作还缓慢。他们看了半天,没有看出任何端倪。一脸的茫然。但是他们知道,我没骗他们。 “它在找我们。”我对王八说道,“他急了,他看不见。只要我们不动,它就看不见。” 王八慢慢的把怀里的旗帜掏出来,这个动作,他用了好几钟。 “别。”我慢慢的向王八摇头。 王八明白了,又慢慢的把旗帜收回去。少都符喜欢养这样的宠物,这也难怪,地下世界,到那里去找地面的兽类呢。 无论是大鲵村的娃娃鱼,还是这里的蜥蜴,都有个共同点,它们被少都符赋予了吞噬鬼魂的能力。 王八的眼睛在拼命的眨动,他在思考对策。 蜥蜴在洞顶扭动一会身体,转了个身,慢慢的从石壁上爬下来,这下,王八和方浊都看见了。 方浊吸了一大口气。 蜥蜴飞快的把头颅对着我们。幸好它的耳朵是个摆设,它不能听的很清楚。 方浊不用提醒,也知道不能做出动作。 我们三人,笔直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蜥蜴慢慢的落到玉真宫的房顶上。在上面盘旋。不到一秒钟,他的身体就变成了红色,和房顶上的瓦片一模一样。 王八身体在微微颤抖,我看见他的后脑,慢慢祭起了一把宝剑。这是无意识的,王八自己不知道。 我看见那把宝剑就知道了,是螟蛉。我认得。 我向王八示意,把炎剑收回去。我们先躲起来再说。 我们乘着玉真宫顶上的那个蜥蜴,回转着身体,尾巴背对着我们的时候,连忙往后退,退了几十步,飞快地躲到一个大石笋的后面。 我们背靠着石笋,都不停地大口喘气。惊魂未定。 我抚着胸口,一大口气刚刚吸入肺中。却梗在气管里吐不出来。 大蜥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我们面前,离我们只有几步远。它的眼珠从眼眶里冒出很多,滴溜溜转着,我和王八都知道,它看见我们了。 “它这么移动的这么快?”王八问道。 “你傻啊。”我无奈地说道:“我也看走眼了,这是另外一条。它们太聪明了,刚才那条,是吸引我们注意力的。” 面前的这条蜥蜴,嘴角滴着恶心的黏液,腥臭的很。舌头也从嘴巴的缝隙里挤出来一部分。 蜥蜴把我们看着,身体在微微晃动。 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发难。就是这蜥蜴欲发未发的时间,让我无比的难受。 当我看到蜥蜴的身体在后退的时候,甚至有了些许解脱感。 它要冲过来了。他的嘴在张开了,我和王八方浊三人,连它的牙缝都不够填。我看到了它嘴里上下两排尖利的牙齿。 “我要走啦——”方浊忍不住叫喊起来。 “不行!”王八喊道,“你现在不能用你的本事。” “那怎么办!”我也惊赫的大喊,我现在只能大声叫喊,仿佛这样,能够驱赶内心的恐惧。 “慌什么!”王八对着我大骂。眼看对面的怪物就要咬过来了。王八还在叫我不慌。我难道等死不成。就算是知道自己肯定跑不了,我也要跑了。王八喊道:“别动!你他妈的别动!”蜥蜴已经冲过来,它前行的速度非常快,又是这么个庞然大物,我心若死灰。可是蜥蜴竟然扭着头,忽视我们,往旁边咬去。“千万别动!”王八又一次喊道。我看见王八把他身上的旗帜已经掏出来。他还真有办法,这么快就能想出这个点子。可是王八所御的几个鬼魂无论闪的多么快,都逃不过蜥蜴的动作。它本来就是少都符养出来吃鬼的。几个鬼魂当然不在话下。但是就这么几秒钟,为我们争取了时间,站着不动的时间。我和王八方浊又飞快的靠近,一人躲在一个石笋旁,然后静静的站着不动。蜥蜴吃掉了鬼魂,又扭过头来,巨大头颅上的眼珠慢慢的转动,脑袋左右慢慢晃动。它又在找我们了。我们三人都紧紧靠着后面的石笋。三个人相互看着,都神情紧张。蜥蜴的头从我面前晃过,我闻道它嘴里散发出来的腥臭,动物尸体的腥臭味道,我想起了地面上的那些动物腐烂尸体,忍不住要吐。我屏住呼吸,这个恶臭的大头颅从我面前晃过。蜥蜴的头颅在王八面前晃过的时候,王八倒是镇定的很,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可是方浊就没那么沉着。本来蜥蜴的头颅很快就从她身前摆过,可是方浊忍不住身体吓得抖动了一下,那头颅飞快的掉转过来。在方浊身边一两米处,来回的嗅着,甚至把嘴巴张开。方浊身体在轻微的发抖,蜥蜴察觉到了。但发抖这个动作幅度并不大,不能让蜥蜴准确的感觉到方位,蜥蜴就在方浊的面前来回的慢慢晃动。好几次肮脏的嘴巴就要触到方浊的身体。方浊竟然没有用自己的能力跑掉,我有点佩服她了。若是我,早就把自己弄到安全的地方。估计这个傻丫头,从小被人使唤,呼来喝去的习惯了,王八叫她不能施展自己的能力,她就听王八的。蜥蜴在方浊的面前晃动了好大一会,转过身体,向旁边的方向爬去,它的身体和洞里的环境又变得相似起来,爬了十几米远,尾巴还在我们面前摆动。方浊一口去吐出来,眼看她身体放松,就要坐在地上。我和王八两人同时轻声说道:“别动!”方浊眼睛瞪得老大,但是身体又紧绷起来,靠着石笋。方浊马上就明白我和王八的意思了。刚才这只蜥蜴的尾巴还在我们面前没有消失。空中就蓦地探出另一个蜥蜴的头颅,只是这只是在洞顶上爬动,它是把头颅往下伸出来的。方浊又一次经历了刚才的过程。那个蜥蜴又是不死心地在方浊面前闻嗅。我看见方浊把眼睛死死的闭上,嘴巴撅着,眼看就要哭出来。还好,方浊挺过来了。这一只蜥蜴也慢慢的爬走,它在洞顶上,身体被隐藏的太好了,甚至尾巴吊着,都像个石钟乳,只是这个石钟乳在不停的移动而已。直到两个蜥蜴都走得没了踪影。我们仍旧不敢动,这两个畜生的智力不下于人类,竟然知道一虚一实地对付我们。谁知道它们会不会杀个回马枪。 又过了十几分钟,我才说服自己,它们是真的走了。可心里这么想,却还是不敢妄动一下。王八和方浊估计和我是一般的想法。王八对我轻声问道:“走了吗?”我闭上眼睛,不理会王八,仔细的听着。又听了好几分钟,才说道:“走了,听不见了。”嘴上虽然这么说,可走向王八的时候,我还是心惊胆战,生怕那个恐怖的蜥蜴突然就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们终于能够确定这两个少都符的宠物已经走了。王八的脸又变得坚定。现在我知道,真的不能再耽误时间,紧紧跟着王八向着那个破败诡异的玉真宫走去。我们走进了大殿,这个宫殿作为一个建筑物来说,还是不算大,里面就一个大殿,并没有其他的房间。我在里面打量着,看见从房顶上,吊着无数明晃晃的东西。仔细看了,发现全是利刃,利刃都是被绳索吊在房梁上。我又想地下看去,地上也有不少同样的利刃,都是后端的绳索,因为时间久远,自行断了。王八拉了拉我的袖子,指着头顶。我一看,这些利刃都有点古怪,按理这些利刃因为重力,尖端都应该垂直的指向地下。可是实际情况,并非如此,而是稍微有点倾斜。并且倾斜的角度都不一样,我看明白了,所有的利刃尖端,都指向一个地方——大殿供奉张三丰塑像的前方。王八顺着我的目光,看向那个地方,对我说道:“他就在那里了。”我点点头。王八烧了一张符,那燃烧的符贴在空中飘着,飘到张三丰塑像前方,突然就落到地下。一个瘦弱的身影,慢慢显现出来,背对着我们,他的头仰着,好像在看着张三丰的塑像。背影一动也不动,也许几百年都是这个样子。不对,他去年离开过这里,我能肯定是他,那个在大鲵村的东西,趁着这里失火,偷偷跑出去过的东西,就是我面前的这个身影。我把眼睛闭起来,想着去年和他面对过的感觉。是的,没错,和现在的感觉一模一样。我能肯定是他。王八还在迟疑,“疯子,我们是不是看错了。”“没错。”我低声说道:“看见他手上捏的一个布人没有,赵先生的魂魄在那里。”少都符慢慢的转过身来。当我看到他的脸孔和方浊的一模一样的时候,我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一点都不惊讶。倒是方浊张大嘴巴,什么都说不出来。我对王八说道:“它没形体,只能幻化出他见过的人的模样。”“不对。”王八反驳我,“他能留住人的精魄,只要他见过的。”“那他怎么不化成你的样子?”我问出口,看见王八的脸色。就明白了,王八的魂魄已经被自己封住了。少都符当然拉不过来。少都符脸变了,变成了老严的模样。王八是对的。少都符的身体在变化,越来越大,但是身型变得模糊。我不知道王八到底有什么把握能制住他,机会已经错过了。如果在大鲵村的洞里,我和王八齐心合力,也许能够把他拖出洞外。他很害怕到地面上去,我和王八都知道这一点,可是当时我们没有做到。现在我们更难得做到了。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慢慢被无形的东西撕裂,但没有疼痛的感觉。我垂首向自己的身体看去,没有任何异样。妈的,我突然警觉,少都符在拉我的魂魄。王八身后的炎剑祭起。向少都符砍过去,我身上的撕裂感停止了。少都符的身体越来越大,他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王八的炎剑落在地上,变成了当初的模样,一个红色的知了壳子。王八慌乱起来,他也许没想到,就算是趁着少都符最虚弱的时候,来找场子。我们在他面前,仍旧是不堪一击。王八又把养的鬼魂招出来,几个小鬼把我们围住。勉强顶着少都符的身体。我把螟蛉捡了起来,螟蛉瞬间化作炎剑,在我的手里,无比的顺手。仿佛就是天生长在我手臂上一般。我用剑尖指着少都符,炎剑上的火焰炙热的燃烧。在这一刹那,我甚至以为,自己能够凭借螟蛉的力量,镇住少都符。可惜,我也低估了少都符的强大。炎剑开始结冰,寒气很快就传导到我的手臂,然后是肩膀,然后是全身。我冷得连抖索都来不及。王八的鬼魂也纷纷的散了。王八的身影在我的眼里,也变得开始模糊。毕竟我们是人,那里能和少都符对抗,我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内心无稽的苦笑起来。“方浊!”王八大喊起来,我不禁好笑,这当头了,王八还惦记着方浊。“动手!”王八又喊道。我明白了王八的用意,怪不得王八一直忍着不让方浊施展的她的能力。原来是留了这么一手。他该这么对付少都符,原来是早就设计好了的。可是不对啊,为什么他在老河口,非要方浊回北京。我又想起了那个电话,是的,那个电话不是方浊在捣乱,而是老严在告诉王八该怎么做。方浊喊道:“不行啊,我拉不动,他太大了。我们回去好不好,就我们。”“不行!”我和王八同时大叫。方浊要哭起来了,“他那么大,我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大。我做不到,我不知道他的真身到底在那里。”“我来告诉你。”我对方浊喊道。少都符的压力陡然松弛,他也感到害怕了。我会看蜡,少都符的方位,在我眼里看的清清楚楚。“张三丰的塑像!”我喊了出来。 露天的空气就是新鲜,我长长的换了一大口气。 方浊蹲在地上,正在干呕,我连忙走到她跟前,扶住她,隔得近了,看见她脸上煞白。身体在轻微的发抖,这是用力过猛,虚脱的表现。我的手透过方浊的胳臂,能够清晰的察觉到方浊已经体力透支,站都站不稳。 我抬头看着眼前的王八,王八已经把自己的所御的鬼魂,全部招出来,正站在他的身边,我看得身上发麻,我以为一个术士能够御养七个鬼魂就已经到了极致,可是王八的身边,站着四十几个鬼魂。我能看的明白,是因为,所有的鬼魂都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站着,虽然相互参差,但仍一目了然。七个北斗,其中有几个星位是空位,但数起来仍旧很容易。 王八抬头看了看天。我也看去,果然天上的北斗七星正当头明亮。王八心思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缜密,我认识王八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他能够如此细致的安排事情,并且还是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稍有差池,就全盘皆输。我从来不相信电影里那些主人公无比睿智的预测事情的走向,并加以控制。可是王八做到了,就在我面前做到了。 我手中的螟蛉,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手而出,回到王八的手上。 此一时彼一时,在地面上,王八的能力变得强大,而少都符却施展不开,他不属于这里。此消彼长,现在没我和方浊什么事情了。 王八身边的鬼魂,身都冒出绿色的火光。 少都符,现在还是个道士模样,可是身型变得十分瘦小,甚至比方浊还要矮小。他的脸,布满脓包,溃烂模糊。黑黑的眼眶,对着王八盯着不动。 废墟周围,围着无数的兽类昆虫,密密麻麻,他们都隔在废墟之外,一时间进不来。跟着王八来的三个军人无比的紧张,举着手枪,不知道该瞄准那一个。 两个蜥蜴也从土里冒出来。现在它们的体型变得小了,也就是一米来长。蜥蜴想冲过来撕咬王八御的鬼魂,可是炎剑没有给它们机会,王八不用自己动手,炎剑把其中一个的尾巴紧紧的钉在地上,蜥蜴痛苦的在地上翻滚扭动,然后猛地挣断了尾巴。 蜥蜴怕了,不敢再向王八身前爬动。而是慢慢的后退,退到少都符的身边。少都符似乎安抚了蜥蜴,它们又钻入地下。 少都符的眼眶向我朝过来。 “王八,他说可以把那个人偶给我们。”我对王八说道。 “让他先给了再说。”王八喊道。 瞬间,废墟里到处都是布制的人偶,掉在地上,没有一百个也有好几十。 “还有——”王八又喊道:“雕像我要带走!” 我大骂道:“你还想干什么?” “告诉他!”王八喊道。 “你非要给老严卖命吗?”我几乎在恳求王八了:“我们已经达到目的了。” 王八坚决地摇摇头。 废墟外的无数昆虫和野兽突然潮水般的往里涌动。军人开枪了,打死了几个野猫,那野猫本来就是死的。但是无数的甲虫爬到他们身上,军人丢了枪,在身上不停的拍打。 蜈蚣蜘蛛毒蛇……都向废墟内爬过来。 王八身边的鬼魂,开始吞吃这些毒物,吃的非常快,我飞快的把军人一个一个的往废墟里拉。手上一阵又一阵的剧痛,不知道被咬了多少下。 我抬手看着,手已经肿的跟气球一样,现在开始变得痒麻难当。军人的身体估计比我还惨。 王八用手指着少都符,嘴里开始念咒。炎剑祭起。少都符根本就无法移动,炎剑把雕塑狠狠砍了一下,火光溅起。石制的雕像,被切下一块。 我能感觉到少都符的惧怕了。当年道衍应该比现在的王八更凶恶,竟然能把少都符和石雕完全镇在一起,少都符无论去什么地方,真身还是在石雕里。 老严安排王八来抢这个石雕,野心太大了。 “你让他回去,别听老严的安排!”我喊道。 “不行,”王八对着石雕,嘴里回答:“我答应了老严的,不然他不会帮我。” 少都符招来的兽类和昆虫都纷纷散去。 王八和少都符就在废墟里相互对望着。 大家都不动了。就这样静静的对峙。现在不是考验法术的时候,而是看那一个的心肠更冷酷。 在我看来,王八的身体,比石雕还要坚硬。 我知道,这么下去,只有一条路,大家都鱼死网破。 可是王八,妈的,他难道就这么有把握吗。 时间过得缓慢,王八身边的鬼魂慢慢的把少都符给围住。 我的手臂到肩膀都已经没有了知觉,军人都已经休克。 “再不去医院。”我骂道:“老子就死在这里啦。” “别瞎喊!”王八声音冷酷得让人死心。 当我感觉到少都符通过表示同意的时候,我心里没有半分开心。 王八竟然也没有表示半分的激动。他看见少都符慢慢的隐入石雕,掏出符贴的动作异常缓慢。 一张……一张…… 有条不紊的把石雕的各个气门都贴上。 我看见王八的脸上,一丁点笑容都没有。是的,他那里开心的起来,也许这个事件,只是他作为老严接班人的开始。我现在甚至想着,王八若是只是安心的做赵一二的徒弟该多好。可是他,也许当初拜赵一二为师的时候,便志不在此。 王鲲鹏,这名字起的…… 我升起一个很奇怪的感觉,王八的大名,我彷佛第一次真正的来看待,好像是刚听见似的。 王八收拾好石雕,从包里拿出几个药瓶,和注射器。我认得,当初我在大鲵村,这是老严给我用的那个血清。当时老严说只有两瓶,看样子,一年之后,这个东西不再稀罕了。 我那里知道,老严的那个机构,有一群炼丹的道士,每天在鼓捣这些东西。 王八依次给我和军人注射血清。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8 0 8 0 t x t . c o m 大家都萎靡不振。等到东方既白,我的手臂开始回复正常,军人的体质比我要好的多。也恢复过来。 王八吩咐三个军人,把石雕装好,放进越野车。越野车开走了。 “你算是给了老严一个交代?”我冷冷地问道。 王八不理会我的讥讽,在满地的布制人偶里搜寻。 我说道:“就在你左手的第三个。” 王八把那个人偶拿到手中,对我说道:“谢谢。” 我无聊的想到,谢谢这两个字,好像是在我和王八之间第一次出现。 我把其他的人偶指着,“这些怎么办?” 王八说道:“烧。” 我和王八把所有的人偶都堆在一起。点火烧了。 太阳本来已经冒出山头,天色已经开始变亮,但火焰冒起,天空又变得阴暗起来。乌云严严实实的把天空盖住。 “要下雨了。”我的话刚说完。 倾盆大雨落了下来。 但我和王八并不在乎,王八把手上的人偶拿着,对着我说道:“疯子,我要亲手把这个送回宜昌。” 我笑起来,“妈的,难道你连这个事情,都要偷懒么。” 我们都被淋成了落汤鸡。可是我心情总算开朗了许多,无论如何,总算是能给赵一二一个交代了。我再也不用为自己的选择而对赵一二心存愧疚。 方浊被雨淋得湿透,身上冷的瑟瑟发抖,她到现在都没有恢复体力。王八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披在方浊的身上。 我扶起方浊,跟着王八往公路上走去。 王八边走边仔细打量着手中的人偶。 还没走到公路上,王八突然站立不动。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凑到王八身边。 我看见王八正捧着人偶,手在颤抖,抖的厉害。 王八的眼睛在拼命的眨动。嘴巴在狠命的咬着。 “怎么啦?”我心悸的问道。 “师父……”王八闭上眼睛,嘴巴张开,面如死灰。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也不说话了,我看见王八手中的人偶慢慢的散开,这人偶被雨水淋湿,布条开始散落,里面几道青气在慢慢的飘出来。 “快把它们拦住啊!”我情急的喊道。 王八一动不动,手上的布条完全的散了。 我知道王八也没有办法聚拢这些魂魄。因为,这些魂魄已经没必要再凝聚了。 “怎么可能?”我故作轻松的对王八说道:“你在跟我开玩笑,我他妈的跟着你折腾这么久,难道白干了?” 王八扔掉手中的布条,慢慢的向前走着。根本不理会我的追问。 而我却如同发了神经一般,不停地问王八:“怎么啦……怎么啦?” 其实我也知道发生什么了。 可是我还是不停的问,王八不理我,我就对着方浊,不停的问、一遍又一遍的问。 我不停地问。方浊没有精力回答我。 我就问我自己。我实在是没有勇气告诉自己那个答案。所以我只能不停重复这个问题,我实在是无法接受这个答案。 我的脸上全是雨水,模糊的双眼,已经看不见王八和方浊的身影。 雨下的更大了。 (玉真宫完) 算命 从我写这个帖子以来,有很多人在网上找我算命。基本上我都拒绝了。原因有两个:第一,我只是对这些中国古老的世界观比较好奇,并没有认真系统的学习过。其次,算人的命数,不该是随便一个人都该做的。 第二点比较重要。 打个比方,大家会把自己的存折和密码交给别人吗,会这么放心地交给你才第一次认识的人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但是为什么有人会把自己的生辰八字,毫无保留的交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要知道,自己的命格,可比身外之物的钱财要来的更珍贵。 我认识几个算命的人,怎么说呢,算是比较厉害的吧。其中还有个是真真正正的道士。 我讲个其中一个人的事情吧。 那个人是个瞎子,和我认识的时候,他是一家一家的找门面算命的。 我那时候闲着无聊,就跟他交谈。 他也是有活动范围的,所以我经常看见他。加上我也懂一点。 一来二去,就和他熟悉了。 大家就聊聊这方面的事情。他给我讲了很多。 他说,现在的人很多都不对的,动不动就把八字和生辰的信息告诉旁人,这样是很不对的。他说他属于本分的人,不会把别人的命,拿来交换。可是有些算命的人,就故意把一些比较奇特的命格给记住了。然后有些比较富裕的人家,会主动找上门来,因为就算是富贵人家,也不能把自己子女的生辰八字设计好。所以懂点行情的富人,会去找街边的瞎子。他们不会去找固定的能人。这是个默契,对双方都有好处。 我认识的那个瞎子,手上就有好几个特殊的命格,不是说这些命格很好,人的命格也要看对应的环境的。也许在自己本身看来,就是个很普通的命。可是如果换了父母和家庭的风水,这些命格,会变的很合适。 所以很多算命的瞎子,就常拿命格相互交换,但是对提供人的命运不会有太多的影响。所以大家都察觉不出来。除非很特殊的情况,比如我在《借命》里说的那样。 但是这种情况很少,我今天喝得有点多,语无伦次了,我再说遍吧,有个比方,就是淮南为橘,淮北为枳这个意思。就是说,被换了命格的人,根本就不受什么影响,但是换过去的八字,在别人的身上,会变的很合适,大富大贵。 还有,为什么算命的人多以残疾为多,也是两个原因:第一,透露天机太多的人,或多或少,身体都会有所缺陷,如果身体没缺陷,那就是命运有波折,终身不娶都是好的,有的克死全家。 这些都不多说了,我说个他曾经经历的事情。 他说在95年的时候,他在解放路的路边坐着算命。那天的生意很好,一直都有人找他算命,晚上到了半夜了都没歇着。估计到了晚上一点左右,这时候,电影院的最后一场散场了嘛,他大致知道时间的。 他正要收拾东西回家,想着自己今晚挣了大几十块,心里美滋滋的。 一个人就到他面前,要求算命。 他就问了生辰八字。在心里仔细计算。心里算着,嘴上和那人聊天,想套出点口风。这样算命就更容易,其实算命,八字都是个辅助,真正的算命,都是套口风。 可是这个来算命的人,除了报上八字,就什么都不说了。 他不停的问来者,是想算姻缘,还是财运,或是健康。 可是对方就是一句话都不说。 他心里计算着八字,突然就心里打了咯噔。 这个八字,是个横死的八字。更让他奇怪的是,具有这个八字的人,应该已经死了。 他就不敢再算了。 他就这么愣住,等着对方。可是过了好久。都没人说话了。 他害怕了,听到身边有人经过,连忙拉住问道:“大姐,有没有人在我前面?” “那里有什么人哦。”被他问的人笑着走了,“现在找人算命的,都出新招了。” 等那个女的走了之后。 他正在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可是面前又发出声音,“你到底算好没有?”还是找他算命的人。 他看不见,不能确定面前的到底是鬼还是人。 他吓得动都动不了。算命的人不是神棍,其实很少碰到鬼的。 过了一会,他说道:“你何必呢?” 然后面前的声音就尖锐的笑起来,笑了很久,才渐渐消逝。 只是他给我讲的真实事件。 我就在想,相对应的,大家在网上把八字交付的对象,你能肯定是人,还是鬼? 莫算命,命里有时终归有。 命薄之人,算也无益,愈算愈薄。何苦呢。 捡东西 如果你在路上,看到意外之财了,又不想拾金不昧的话,会怎么做? 我说的是如何把这个意外之财据为己有的事宜。我在这里就不做出高姿态,讨论物归原主的问题。 大家就不要从道德上谴责我拉。 当然首先是把东西捡起来。 然后呢? 咬一口。必须要咬一口。比如金子首饰,大量财物的钱包。放在嘴里咬上一口,这东西才会是自己的。 意外的钱财和飞来横祸,都不是人生的常态,祸福相依。谁知道眼前被他人遗落的财物,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只有被自己咬了一口之后,才会变得服帖。 听大人讲过一个故事:一个老太婆,在割猪草的时候,在草地里看见了一个金戒指,正要捡的时候,被一边的妇女抢先拿走了。 老太婆是懂一点的,就对妇女说:“快咬一口。” 那个妇女心里慌张,没有听老人的话,拿着就走了。隔了几天,又去割猪草,就被蛇咬了。治伤的钱,刚好和戒指价值相当。 所以啊,见到金器了,就得咬。 有种东西,在路上见到了,绝对不能捡的。 衣服。 无论多么新,多么贵重的衣服。千万别捡。越是贵重的衣服,就越不要捡。 这个衣服是被有能力的人,做了古怪的。 这个方法在民间的神棍里,很普通,是个很稀疏平常的法术。但是普通人知道的,并不多。 一般这种衣服,都是小孩衣服,是被治过之后。用来转嫁绝症的。 小孩衣服一般都丢在十字路口,应该是行人比较多的地方。为什么就会被你看见,那是因为,这个衣服,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发现,既然你能看见,也是有原因的。 敬而远之,敬而远之。 还有皮鞋,皮鞋一般都是比较高档的男士皮鞋,而且是崭新的。有的还会放在包装盒子里。 皮鞋一般都会被放在路边的树下。等你看到后,若是起了贪欲,会忍不住试一下,你会发现非常合脚。可是当你把皮鞋拿回家,过一天后,皮鞋会变的很旧。这个时候,扔就来不及了。 你的家里就会多个东西,你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吧,天天缠着你。这种很难的治,但是找个狠人,还是能治住。 若是女人的鞋子还好点,只要不是孕妇穿就行。这是经常流产的妇女,没招了让人做的法术。不算是很凶恶,中招了,近期不要小孩就行。 如果是布鞋,千万别靠近,看到就当没见着。这个招惹了,就不是家里一两个人的问题了,非常凶。至少宜昌是没得人有本事解决。 还有,不要让小孩子在街上,到处捡东西,这个是我亲身经历的。我小时候,一天跟着家人走亲戚,回家的时候在万寿桥那里,看见路边一堆金闪闪的东西,大人都没看见,就我看见了。 我就叫父亲把我放下自行车,我去一看,不是什么之前的玩意,就是一堆彩纸,用来装饰新房的那种,还剪得有花。我当时还小啊,什么都不知道。就拿起来给大人看。大人见了也觉得没什么用,要我丢了。 幸好丢了,这是后来有懂行的人说的。这也不是太凶狠的东西,就是有人结婚了,两口子老是吵架,把新婚的东西到处扔。想把霉气甩开。 我那年是住了几个月的医院的。 钢笔不要捡,这个好解释,学习不好的小孩,父母找人想的办法。我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我反正扔过,但是学习并没有好起来。 有两个铃铛的自行车不要捡,有道理的。两个铃铛的自行车,会在关键的时候,不听你的指挥,往马路中间拐弯。我一个认识的同事,就是买了个旧自行车,买的途径大家就不要多问了,城市里有人专门以此为业。他买的很便宜,二十块钱,一个永久的二六式自行车,半新。卖的人,就说这个是捡来的,不是偷的,所以就便宜点卖。他买回来后,还跟我说,好划得来,连铃铛都有两个。 我当时就警告他,当废铁卖了算了。可他不听,他舍不得,这个车很好骑。后来他骑车放白龙岗的下坡,到气象局宿舍的时候,自行车就不听指挥了,直直的往下冲。后来在三峡日报社拐急弯的地方,穿过马路,从一个两米高的坎子上冲下去。人摔的好惨。 当我知道这个事情后,就对他说,你命大的很啊。竟然只是摔了一跤。 他后怕的说道,好几次,自行车的龙头就往对面的汽车方向拐,他硬是用蛮力扭过来的。最好没招了,宁愿摔跤,也比钻汽车强,就从坎子上飞下去。 还有很多东西,我就不一一的说了,反正不是那种特别值钱的,又是扔在路上的,最好就不要捡了。特别值钱的东西,如是不想还给别人,就快点用掉,留着不是好事。 旧时候,葛洲坝还没建,附近的村民,很多就在长江发大水的时候,在长江里捞东西,这些人都是懂很多捡东西的窍门。不然不会干。 我所知道这些,就是因为我认识其中一个,姓邹,是共联的人还是共勤的,我现在还真想不起来。我只知道,这个村里所有姓邹的村民,都是当初葛洲坝修建,从那里移民过去的。 诡道系列的故事,我其实真的就想写到这里了。 赵一二死掉。故事结束,算是个不太完整的结局。 可是我想了想,还是要写下去,毕竟疯子和王八的经历还没完。 就这么草草收场,的确不算个交代。 我想放弃的理由,有个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越往后,这个帖子的恐怖气氛会减弱。毕竟我当初写帖子,就是想写恐怖事件。可是王八和疯子到了现在,不可能像刚入道那时候对未知世界有那么巨大的恐惧。 还有个原因,就是后面的情节会更残酷,大家来看小说的,就是图个乐子。帖子写的太真实太残酷了,有违我的本意。把大家的心情搞的恶劣了,我也不愿意看到。 昨天在网上和一个编剧朋友遇到了,把我的困惑讲给他听,他的意见是,还是要写。不要想太多,写东西不要太计较表达的方式,关键是看能不能表达出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 我想了很久,决定写下去。 诡道系列的下一篇,就是《算沙》 这一篇,也许风格会改变,我没办法,我要遵守逻辑。诡道写到这里,我就只能这么写了。不然从框架上就偏离轨道。 剧透一下《算沙》,诡道的五个算术,水分和晷分都是道教平常的东西,所以疯子和王八学的时候,很轻松。看蜡、听弦,都是诡道擅长。独独一个算沙,最为怪异。连诡道历代都没有真正的掌握。 再暗示一下,看蜡和听弦,这种不属于人世间的算术,人学了,是要付出代价的。疯子学看蜡和算沙,是承受了很大的痛苦,才去学习。更甚的是,这些痛苦的来源,并非来自疯子自身,而是和身边的人有莫大关系。这才是最痛苦的地方。 罢罢罢,写出来再说吧。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开始发《算沙》。 诡道算术之算沙 秋天的雨下起来就停不下来。 从昨天早上开始,下了两天一夜。到现在天都快黑了,仍旧在断断续续的下着。下得也不大,就这么淅淅沥沥的往下落。间或停了一阵子,时间也不长。天气因为空气的湿润,陡得变得变冷。 我和王八坐在谷城的一个旅社窗台边,透过窗子看着户外雾气蒙蒙的一片。我狠命的把烟抽着,王八不停的把玩他手中的旗帜,三面旗帜,跟杂耍似的在他手里交换着。 我看得生厌,对王八说道:“你手能不能停一会,看得老子眼睛都烦了。” 王八根本就没听见我说话,眼睛看着户外,手里仍旧不停地把弄。他昨天打了一天的电话,刘院长的电话关机,董玲的电话倒是通了,就是始终没人接听。王八打到今天只好放弃,手上闲不下来,就整他那几面破旗。 我和王八已经被困在谷城一天一夜,不是被雨困住的。而是因为方浊。 方浊病了,病的很厉害。从玉真宫出来开始,她就开始发烧,我和王八带着方浊坐客车,坐到谷城,见方浊病的实在是严重,没办法,下车,找了医院给她挂门诊。 医生问方浊的姓名年龄都没什么,晕晕沉沉的答了,问她以前的病史,方浊却支吾半天答不上来。她没生过病。 我和王八知道,方浊把少都符从地下拉到地上,其实是很为难她。少都符是什么,散瘟疫的,方浊体力透支,扛不住,就生病。我和王八虽然恨不得马上就回宜昌,可是又不能丢下方浊不管。两人心里急得火急火燎的,心情毛躁。 我和王八心里都清楚,赵一二现在也许不在人世了,不然布人上的魂魄也不会自行消散。人死了两个时辰,魂魄就消散。看样子赵一二也没什么牵挂,死了就死了,魂魄散的很快。一点都不留恋。 这些我和王八都想得到,但是我们嘴里都没说出来。都把这事忍在心里,憋着。 王八总算是说话了,“我明天回宜昌,你和方浊留下。” “不行。”我不赞成他的提议:“应该相反,我回宜昌,你在这里照顾方浊。” 王八急了,“你跟我作对是不是?” 我冷冷地说道:“每次都要我给你收拾残局,我这次不干。我跟你一样,想快点回去看看。” “他又不是你师父!”王八声音变得大起来。 “你有脸说这句话吗?”我轻蔑的把王八看着,“过去这一年,你在那里,赵先生和我在西坪,是怎么过来的,你知道吗?” “是不是金仲的师兄?”王八警觉的问道。 我不在乎地摆摆手,“算了,老子不想再提了。我和赵先生在西坪呆了将近一年,是怎么过来的,你在北京享福,哪里想得到。” “到底发生了什么?” “哼哼……”我拿出烟盒,抽出烟点上,“你不是说我已经学会听弦了吗?你以为我愿意学啊。” “你治住金仲的师兄了?”王八说道:“你能耐也不错啊,听老严说的意思,金仲的师兄可不一般。” 我把王八死死的看着,不说话,心里愤懑,妈的个比的,现在说的轻松。当初赵一二,可被楚大给整惨了。 “你怎么收拾他的,销了他的魂魄没有,他应该是阴伶,把他镇在照片里,用火烧了就行。”王八理论倒是一套一套的,却不知道,我当初费了多大力气。 “照片现在在你师伯和金仲手上。”我说道:“我是外人,没什么资格替你们清理门户。” “你傻啊,”王八骂道:“这种阴伶是很邪的,镇住了一定要烧。你交给金仲,他们又把他放出来怎么办?” 我不说话,心里很不是滋味,王八现在说起这事,怎么就这么轻松呢。想灭谁,就灭谁。也许他说的也有道理,赵一二现在基本上可以肯定是死了,难道是金仲把楚大…… “你干的好事!”王八大骂起来。他和我同时想到这节。 我没敢还嘴,若真是这样,我岂不是又把赵一二给坑了一次。想到这里,我身上紧张的冷汗直冒。若真是这样,我以后怎么面对王八和刘院长还有陈阿姨。 “明天我就走。”王八吼道:“你给老子留在这里!” 我现在心虚的很。脑子里乱了,王八的声音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王师兄。”方浊被王八吵醒了,“你要走吗。” 王八鼻子里哼了一声,“嗯。” “能不能带我一起。”方浊说道:“别丢下我啊。” “有你徐哥在,”王八说道:“等你病好了,我们在宜昌会合。” “宜昌好玩吗?”方浊随即又说道:“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王八说道:“我有正事要做,你好好养病。” “你们怎么都这样。”方浊的声音变得非常尖细,就是努力忍着哭出来的腔调:“师父当年也说是有正事,丢下我,下山就不回来……师兄也说要嫁人,也不要我了。” 我和王八愣住了,这丫头要说还真是可怜。 方浊终于吭吭的哭起来,“他们说我父母当年也是把我丢在山门,扔下我的……” 我和王八听到方浊这么一说,都呆了。两个眼睛对望着,都是一个想法:这丫头,怪不得这么粘人。 “师兄今年就嫁人了,嫁了人就不会回来了。”方浊擤了擤鼻涕,眼泪从眼角滚下来:“在北京,就你肯带我玩……原来你和那些老道士一样,和我师父师兄一样,和我爹妈一样,都不要我。” 毕竟方浊生病,是因为要帮王八的忙。现在这个样子,王八要丢下方浊自己去宜昌,的确不地道。 “没事的,我虽然生病,但我还能走路,能坐车。”方浊急了:“每个人都一样,说是有事,走了就不回来找我了……带上我啊。我自己能走路。” 王八从我手上抢过烟头,死命抽起来。 “好的,”我自作主张替王八说道:“咱兄弟俩,换着背你,去宜昌。” “真的吗?”方浊有点不相信:“宜昌好玩吗,有没有我们山上好玩?” “有。”我眨巴着眼睛说道:“我带你去看大坝,带你去到我以前去过的一个山洞里去玩,还有儿童公园……东山公园……带你去三游洞。” 我嘴上敷衍方浊,心里明白,回宜昌了,那里有时间带她到处去玩,赵一二凶多吉少,回去了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等着我们。 王八没做声,看样子是默许了我的提议。 于是我们又在谷城呆了两天三夜,等着方浊的病好一些再动身。到了第三天早上,方浊的精神好多了,我和王八都觉得不能再等。 王八背起方浊,到路上去拦客车。我给他们打着伞,妈的自己倒是被雨淋的湿透。 客车是到荆门的,到了荆门,转车到宜昌。 等到了宜昌,又是下午。宜昌的也是下着秋雨,下得愁人。 我们把方浊安顿到王八的寓所,本来王八以为董玲已经把公寓给退掉。 我说道,不会。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王八的公寓仍旧用钥匙能打开,并且,里面的摆设和从前一模一样,收拾的干干净净。地上和座椅一尘不染。 我到厨房一看,冰箱里还有吃的东西。飞快地给方浊煮了方便面。递给她吃了。 王八给方浊盖了被子。和我再也不耽误。跑着出了门,到街上拦了的士就往北山坡刘院长家里赶去。 到了刘院长楼下,远远的就看见,刘院长这个单元的下面空地,搭了油布棚子。稀稀拉拉的坐了几个人。 我和王八下了车一直是在跑,可是现在,我们都跑不动了。我心里狠狠的向下沉去,慢慢的一步一步走着。心里又开始飘忽,我愧疚的要崩溃。王八的面色也惨白,是的,他和我一样,都对不起赵一二。 我们走到油布棚子下,油布棚子就放了两三条长椅,用来给来吊唁的人休息。 我们看了,心情更加沉重,挪着向二楼的刘院长家里走去。 进了门。 屋里的人并不多。客厅正对着门的墙上,摆了灵台,上面一张黑白照片,是赵一二年轻时候的模样,微微笑着,掩不住倨傲。 我和王八一进门。 刘院长迎了上来,对着我和王八轻声又埋怨的说道:“你们怎么现在才来,明天就去火葬场了……”刘院长的声音开始哽咽: “你师父……走了……” 我把嘴巴咬的死死的。 慢慢的走到刘院长身边,刘院长从口袋里拿了个黑袖筒出来,慢慢地帮我套在胳膊上,用别针别好了,然后轻轻在我肩膀上拍了拍。对我说,“你给老赵烧点纸吧。” 我点点头,拿着纸,跪在灵台钱的布垫上,慢慢的烧起来。心里酸楚的厉害,想起第一次见到赵一二的亲近,还有赵一二替我解开草帽人心结的恩情,还有和他在西坪一起过的那段相依为命的日子……可是现在,他还是走了……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缓解内心的憋闷。 王八不说话,愣愣的站在门口的地方。陈阿姨从卧室拿了套白麻孝服,王八接过来,自己披在身上。默默的站到灵台旁。身体在抖动。 大门口进来一个人,是个农民打扮,我回头看去,这个人我认识,是西坪的一个乡民。姓覃还是姓丁,我不记得了。 乡民进了门,就开始摸眼泪,“赵医生……你这么好的人……”他开始呜咽。 王八走到乡民跟前,跪下来,“丁叔,你来了。” 丁叔连忙把王八扶起来,对着王八说道:“你师父是好人,是好人……”他嘴很笨拙,只能重复这两句话。 卧室里又出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都是中年样貌,也走上前对丁叔施礼。 丁叔愣了一下,说道:“也好,也好,他毕竟是你们的弟弟。” 刘院长才如梦方醒的对王八说道:“小王,这是你师父的大哥和二姐。” 王八把赵氏兄妹看着,三个人的表情都沉闷。 丁叔走到灵台前,我连忙站起,给他让了位置。丁叔看见我了,“小徐,你也在啊,老赵有你这个朋友,走了也值了。” 我心里难受,向赵一二的哥哥姐姐看去,他们和王八相互搀着,站到灵台旁,看着丁叔烧纸。 丁叔边烧纸,嘴里念着:“赵医生啊,西坪的人都等着你回去,我就代表他们先来看看你啦……你是好人,到了那边,就别太犟了……恩……”丁叔开始抽泣。 我看见赵一二的姐姐开始擦眼睛。 赵一二的大哥对丁叔说道:“丁叔,建国在山上,这么多年,也是得了你们的照应,这是命,他这么犟……” 赵一二大哥的谈吐不是普通农民的语气,一听就是有文化的人。我想起来了,当年赵一二可是连累到了家人,怪不得到死了,我才看见他的哥哥姐姐。嗨,想这些干嘛,毕竟,他们还是抛开了对赵一二的怨恨,来送他最后一程。 我看着他们唏嘘寒蝉。走到刘院长身边,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就问道:“策策呢?” “这小丫头。”刘院长恨恨地说道:“这两天净扯皮,太不听话了,都不知道去那里。” “刘叔叔,我们去吃饭吧。”一个声音传来。 我回头看去,董玲冷冷地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对着刘院长说道:“餐馆开始上菜了。” “你们去吃吧。”王八沉闷着声音:“我陪陪我师父。” 王八是对着董玲说的这句话。 可是董玲好像没什么反应,只是对这陈阿姨说道:“楼下的客人,我已经安排他们去了。策策也去了。” 陈阿姨叹口气,对王八说道:“那我们去招待客人了,给你带点菜回来。” 王八跪在布垫上,头也不抬:“不用,我不想吃饭。” 大家踌躇一会,出了门去吃饭。 王八就跪在布垫上,一丝不苟的点燃了几只香,仔仔细细的插在灵台上。可是插了几次,香都倒了,王八就一次又一次的重新插,他的手抖得厉害,一插就歪。 我不忍再看。 扭头和刘院长董玲一行人走下楼去。 在餐馆里吃饭。坐了三四桌人。 赵一二的哥哥姐姐做了上首,我和丁叔坐在一起,这桌子上的人我认识的不多,估计很多是刘院长的同事,见刘院长家里办白事,前来巴结。真正来送赵一二的也就是丁叔和赵一二的亲人,哦,不对,丁叔和赵一二的哥哥是来接他回西坪的。我看着这些努力营造出悲伤气氛的人,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赵一二肯定是看不惯这些摆场面的事情。 董玲和酒店的老板说了几句话,也坐了下来,她坐的离我不远,就隔着丁叔。 丁叔是个直爽人,拿酒给我和他倒了酒,说道:“赵医生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好喝点酒。我们今天多喝点,陪陪他。” 我一言不发,把杯子里的酒倒在地上,丁叔又给斟满。 丁叔把自己的酒杯也倒满,我正准备举杯和丁叔喝。看见董玲竟然自己把酒瓶拿起,给自己倒了一杯。我嘴里喝着酒,看着董玲也把酒喝了一大口。 我心想,毕竟董玲当年陪过王八在西坪山上学艺,看来她爱屋及乌,对赵一二也是很惦记。她早就把自己当做王八的女人,当然也把赵一二当做师父。董玲喝了一口酒,加了一块肉吃了,然后又喝了一口,她喝酒不是浅浅的喝,而是跟我和赵一二一样,大口大口。我突然明白,估计当时在山上,赵一二就教她把酒喝会了,不然她喝酒的动作和风格,怎么和赵一二一样。可是我忽然想到李行桓起来,董玲也许是最后一次做跟王八有关的事情了吧。 我看见董玲喝完一杯,又要倒酒,我劝道:“晚上我和王八要守夜,有个事情还要麻烦你,你就别喝这么多了。” 董玲把我看着,“还有什么事情?” “王八有个道友,病了,在寓所。”我说道:“你能不能去看看,是个小孩子……” 董玲“哦”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我没什么心思吃菜,就只是喝酒。喝了一会,酒劲冲上来,有点恶心。就问服务员厕所在那里。我进了厕所,哇哇的对着尿池吐起来。心想,自己的酒量这么就这么小,连董玲都喝不赢。 吐着吐着,我总觉得背心上痒痒的,好像有人在身后盯着自己,我连忙反身看去。后面没人,厕所就我一个人,我难道喝醉了,出了错觉。 我站立着不动,我相信自己不会出错的。果然,过了一会,那个感觉又来了,被人在暗处注视的直觉,我很清晰。 我心里一喜,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赵先生! 可是马上我就否定了这个无稽的想法,赵先生死了,他魂魄在玉真宫就散了。不会再回来的。我没必要用一些无聊的想法,来掩饰自己的内疚。 我内心猛的紧缩,那个感觉又来了,这次我能非常的肯定绝对是个陌生的东西在注视我,因为我感觉到了强烈的情绪——敌意。 我在厕所里到处看着,想找到是什么人在看我,不是鬼,是人。我学听弦的时间已经很久,听弦是专门为我和金仲这种人设计的算术,时间越长,一些本领就越来越熟稔,根本就不用主动地去学。 我心里和奇怪,明明是个人在注视我,可是我为什么我看不到他。 我又开始呕吐。头疼的厉害。脑袋昏沉沉的。走到餐厅。 大家终于吃完饭。 客人们该散的就散了。我和董玲还有丁叔、赵一二的哥哥姐姐往刘院长家里走去。 路上陈阿姨在教训策策,策策没顶嘴,就是一个人离我们远远的。 我心里就在奇怪刚才的那个感觉,但又想不出什么,想的脑袋生疼。 一进屋,屋里的场面,把我们吓了一大跳。 王八正在屋里疾走,绕着坐在客厅中间地上的两个人不停的走着。 “给我把他交出来!”王八根本就没理会屋里又进来人,对着那两个人狂喊。 坐在地上的两个人,是金旋子和金仲。 金仲脸上白纸一样,嘴巴死死咬住,眼睛狠狠的瞪着王八,王八走到左边他就看到左边,走到后面,他就侧身继续瞪着王八。金仲的眼睛和鼻孔都在渗血。他吃了王八的大亏。我看得很明白。金仲的两个手的手指,都呈现着古怪的扭曲样子。他的手伸不出来,王八御的鬼魂,就肆无忌惮的在他身体内进出。 金旋子还好一点,毕竟是长辈,王八还是手下容情。王八对金仲的恨意很强,下手就重的很。金旋子没看王八,只是看着灵台上的赵一二照片。 我现在顾不得许多,马上进入到金仲的意识,我脑袋里突然如同尖刀在里面乱搅的感觉,我蹲下来,对着王八喊道:“住手!” 王八那里听的进去我的话,他现在眼睛都红了。 我又喊道:“不是他,跟他没关系。”王八估计是恨极了金仲,我只是进入金仲意识不到一秒钟,就抵不住这钻心的痛苦。 “不是他是谁?”王八听见了我的话,恨恨的说道:“不是那个阴伶吗!“ “不是。”我对王八喊道:“赵先生的死,跟他没关系。” 王八停下来,把我看着。我缓缓点了点头。 “你给我发个誓。”王八把金仲指着,“我师父的死,跟你师兄没关系……” 金仲仍旧是把王八瞪着,一句话都不说。脸上轻蔑。 王八对我喊道:“他妈的都不敢发誓,你还说和他无关。“ 我对金仲喊道:“你就说一声,我刚才都能告诉我。你现在告诉他啊,你服个软,就这么难吗?” 金仲嘴巴歪了一下,他想冷笑,却喷了一口血出来。 “小王。”刘院长刚才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听见我么几句问答,才弄清楚了处境,连忙喊道:“老赵是意外出的事,跟他们没有关系!” 王八把刘院长看着。 “你师父是喝了酒,和人打架,出的意外……”刘院长说道:“和他们没关系……” 金仲终于把憋了很久一口气换了出来。嘴里咳嗽,又喷了些血沫子。 金仲回身把金旋子搀着,往布垫上扶。 王八说道:“师伯,听说大师兄在师父生前,对我师父做了些事情……今天我要守灵,我不想针对你,但是大师兄,我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们走吧。我会来找你们的。” 金旋子和根本就不听王八说的话,自己在盘腿在布垫上坐下,金仲拿了纸钱,递给金旋子。金旋子慢慢的往火盆里烧纸。王八手上的旗帜抖了抖,最终还是放进怀里。 我心里替金旋子着急,王八现在怒气冲天,随时都会发难。他怎么还这么磨磨蹭蹭的。我看着金旋子烧了纸,金仲把他扶着站起来,又在灵台上上香。 这一切都做完了。金旋子才转过身来,他看见我了,向我招手。 我走到金旋子跟前,低声说道:“我送你们出去吧。” 金旋子笑了笑,一脸的皱纹,我发现他也老了很多,脸上布满褐色土斑,仅剩的一只眼睛,没有半分神采。赵一二死了,金旋子也行将就木,诡道的这一代,已经是过去式。 金旋子从怀里摸索半天,把一张照片递给我。盯着我看了一会,笑了笑。金仲扶着金旋子走出门外。自始至终,金旋子师徒都没说一句话。 王八等他们走了,对着刘院长说道:“你儿刚才说……师父是和人打架……” “是的。”刘院长说道:“他成天里说,今年怕是熬不过去了,谁知道是这么个方式去了……” 我也愣住,赵先生竟然是因为喝酒了打架而死掉的。这他妈的也太不值得了吧。这么一个人,竟然就因为这么莫名其妙的缘由死掉。我实在是无法接受,早知道,让他死在楚大手上,还让人好想一些。 我把手上的照片看了看,是一个昆剧的舞台照,一个青衣行头的戏曲演员,站在舞台正中。当然是楚大无疑。我连忙跑出门,站在楼道的上,看见金旋子师徒相互搀扶,蹒跚的在路上走着。心里悲哀,走上诡道的人,是不是都没有什么好结局。 我回到屋内。 王八把手伸向我,“照片给我。” 我摇摇头。金旋子把照片给我,就是要我来决定楚大的结局。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置楚大,至少现在还没有想好。 “给我!”王八吼起来,暴戾非常。 我从没见过王八这么发怒过。我认识王八这么多年,他都是很斯文的,很少看见他这么冲动。他做事都有条不紊,慢吞吞的学究样子。看来赵一二的死,对他的刺激太大,让他的性格都发生改变了吗。 我对王八说道:“你的大师兄是我镇在照片里的,我说了算。” 王八指着我说道:“你现在就烧了他,给我师父一个交代。” “当初我收了你大师兄,问过赵先生,该怎么处置。”我把赵一二的照片指了指,“他并没有要求我烧了这个阴伶。” 王八无话可说。 刘院长和陈阿姨已经安顿好策策睡觉。见我们两人正相互瞪着对方。连忙解围,“你们到底想不想知道老赵是怎么死的?” 王八这才放过我。 我们坐到沙发上,我和王八坐在一张沙发,刘院长夫妇坐在对面,董玲却斜斜地靠在一旁。 陈阿姨说道:“小徐,不是我说你,这酒,你还是要少喝。老赵就是例子……” 陈阿姨哽咽,说不下去。 “老赵那天喝了酒,晚上跑到**酒吧,和里面的混混就打起来,本来就是个小事情,警察来的也快。老赵也是的,一个人和几个小年轻打。还不依不饶。” “我师父不是发酒疯的人,他喝醉了就是发呆,从不发酒疯。”王八说道。我心里也赞同王八的说法。 陈阿姨继续说道:“可是那天,他喝醉后,的的确确就出去了。我们听他嘴里念着‘**酒吧’。也没放在心上。到了第二天早上,他还没回来,我们就去**酒吧找他,才知道出了事,然后去二医院……他那时候就已经走了。” “我不相信师父会被几个混混打死。”王八说道:“他再不济,也不会去打架,更别说他会被人打死……” 我心里去想着,赵一二身体早就垮了,王八那里知道他身体已经是什么情况。 “你师父当初在学校就喜欢打架,”刘院长说道:“他喜欢打抱不平。” 屋里一阵沉默,刘院长夫妇估计想起了当年的事情。我的心里又开始内疚起来。王八闭着眼睛在思考。 过了一会,王八问道:“是不是四天前?” “应该是五天了?”刘院长对董玲喊道:“是吧,小董,你那天刚好来吃午饭。” 董玲点点头。 王八脸色的表情古怪,他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刘院长和陈阿姨的眼色飞快地相互交换了一下,王八没看见,可是我看见了。 我忍不住要探知他们的心思,可是我刚一接触他们的思维,就感觉到,他们刚才的思维波动,和赵一二的死无关。我连忙制止住自己。对自己骂道,刘院长怎么会骗我和王八呢。 “我师父到底是怎么死的?”王八轻声的问道。他情绪开始平复。 “他在那个酒吧里打架,警察来的很快。把他们都制服。然后,把他们带到楼下的警车上,准备带回警局。可是……”刘院长说道:“那警察也太大意了,估计就是个寻常的打架滋事,也没放在心上。来了两个警车,本来是把老赵和那几个混混分开关上车的。不知道警察怎么就糊涂了,把其中的两个混混和老赵关在一个车上……听说在车上,是老赵又主动动手……” 我和王八都说不出话来,我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真他妈的冤枉。 “所以啊,小徐,我劝你,少喝点酒,喝酒不仅伤身,还容易出事啊……”陈阿姨把头转向董玲:“你也是啊,小董。你现在更不能喝酒。” 看来董玲喝酒,不只是我发现了。 王八听到这里,柔声对董玲说道:“以前你陪我师父喝酒,我没说什么,现在我师父死了,你也要结婚了,就别喝了。” 董玲把眼睛眯了一下。嘴角抽了抽。 我心里骂王八,这个苕货,董玲喝酒那里是因为赵一二的缘故。她明明是看见你入道了,她知道和你不可能了,心里苦闷,才喝酒啊。你这个二货! 赵一二的死因都说明白了。大家就这么坐着。也无话可说。在座的人,个个都跟赵一二又很深的渊源。赵一二的离去,谁也不愿意接受。 王八忽然抬头,董玲说道:“差点忘了,公寓里还有个人。” “疯子已经跟我说了,”董玲说道:“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就回去。” 董玲起身,跟刘院长夫妇打了招呼,向门口走去。 “疯子,你送他回去。”王八说道:“天晚了,她一个人回家我不太放心,方浊我也不太放心。” 王八能想到这些。我心里登时稳当,他现在表情平和,看样子不会再冲动。 我说道:“好的,那我送她回去,再看看方浊好些没有。” 我连忙喊住董玲,和她一起往门外走。刚出门,刘院长在后面喊道:“小徐,你等等,我送送你们。” 刘院长回到卧室,加了件衣服,和我们走下楼去。我们走到路边,准备拦的士。 “别急”刘院长对我说道:“我有东西给你。” 刘院长从外衣里拿出两本书,递给我,“我知道这个应该给小王,可是今天他的样子,我觉得现在给他不太合适。小徐,你先拿着,等他心情顺畅了,再转交给他。” 我把两本书拿到手上,看了看,一本是手抄本,没封面。另一本是个古书,封面破损的厉害,但是名字还看得清楚——《青冥志》。 我把两本书揣进怀里。 这个是赵一二的随身携带的书,看样子是遗物,我心里想着,我先拿着,过两天,再交给王八。 正想着,刘院长又说道:“小徐,老赵也给你留了个东西。” 我吃惊不已。看见刘院长拿了个小玻璃瓶子,递给我,“这是老赵经常说,他说这个东西,就该你来看,说得我都听烦了。” 我拿过小玻璃瓶子,一看,原来是个沙漏。两头大,中间很细,里面装满了水,水里混着灰色的细沙,这就是个沙漏,只是尺寸非常小而已。 刘院长交代完了。和我们道别,回家去。 我和董玲在路边等车,我拿着手上的沙漏把玩。由于瓶子里是水和沙混杂,翻转沙漏的时候,沙子飘忽地下落很慢,只是慢慢的往下沉淀。 我看了一会沙漏,对着董玲问道:“你酗酒多长时间了?” 董玲说道:“我到西坪看你和赵先生那次之后。回来就开始喝酒了。” 我叹了口气,也不好说什么。的士来了。 到了王八的公寓,一进门,就听见方浊在屋子咳嗽的很凶。 我和董玲连忙去看,方浊已经咳得喘不过起来。董玲一看见方浊,就埋怨道:“你们两个大男人,到底有没有脑子,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带她看医生。” 方浊看见我和董玲进来,对着董玲说道:“这个姐姐是谁啊,师兄呢?” 董玲连忙去厨房给方浊烧了点热水,冲了蜂蜜,喂了方浊喝了。方浊咳嗽才好了些。 我对方浊说道:“你好好睡觉,你师兄晚上有事,明天我带你去看病。” 正说着,我忽然感觉到了那个注视我的人,又出现了。我连忙四处扭头看着。 方浊的脸一下子惨白。身上发抖。 “你也知道?”我低声问。 方浊说道:“我知道,可是我不知道在那里。” 董玲摸了摸方浊的脑袋,“你是王哥的道友啊,我还以为是个老道士,原来是个小丫头。” 方浊说道:“姐姐是师兄的媳妇吗?” 董玲笑着说道:“不是,小丫头问这么多干什么……我知道、我知道了……真是个小丫头。” 董玲的语气变化的很快,说“我知道”的时候,是不耐烦的语气,可是马上又变柔和。 我正奇怪。 董玲又说道:“恩,我听你的。”口气顺从。声音跟说梦话似的。 这句话,绝对不是向方浊说的。 我连忙问董玲,“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她是个小丫头啊?”董玲被我问的莫名其妙。 “不是”我问道:“你刚刚说的那句。” “就说她是个小丫头啊?” “那前面呢?”我又问道。 “小丫头问这么多干嘛?”董玲说道。 我不问了,被一个莫名的东西注视的感觉又升起来。 方浊对我抓住我的手,“徐哥,我怕。” 我能感觉到方浊的恐惧。她也察觉到了。 我笑着安慰她,“没事。你睡吧。” 董玲把方浊的被子掖好。和我走到客厅。我把董玲的电话借过来,给刘院长打了电话。 “刘叔叔,我不回来了,跟王八说一声,他的那个小道友,身体不好,我不放心两个女孩子在屋里。” “没事的,他看样子也就想一个人呆着。你不来也好。”刘院长应承道:“我去跟他说,你们早点休息。明天早上七点出殡。” 那个感觉消失了。可是我还是不放心。警觉的到处看。 董玲说道:“你在找什么?” 我摆了摆手。 那个感觉不再出现。我心里安顿了很多。 董玲从客厅的一个柜子里拿了个东西出来,我一看,是瓶洋酒,度数很高的伏特加。 董玲又去厨房拿了两个杯子出来,各到了半杯。 我和董玲坐在沙发上,开始喝起来。 我知道董玲对方浊的身份好奇,主动说道:“这个丫头很可怜。没爹没妈,相依为命的师兄也要出嫁了,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所以王八……” “我知道。”董玲喝了一口酒,“他就是这种人。我当然知道,他心肠好。” 董玲还是很理解王八的。我想着,也喝了一口。伏特加的口味很淡,但是入喉了却烧。 两个人无话,各自把杯子里的酒喝完。董玲又分别倒上。 我刚把被子捏在手上,准备再喝。 突然听见董玲说道:“他要不是这种人,我也不会跟着他这么久。” 我把董玲看着。 董玲慢慢地转动杯子,眼睛看着杯子里的酒水晃动。对我说道:“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王哥吗?” 我不说话,我知道董玲想倾诉一些事情,她要嫁人了,有些话不说出来,就要憋一辈子了。 蛇从革13:17:07 王八和疯子的故事 我在五年前就在构思 大致框架早就成熟了 只是当时想的是玄幻故事 现在写出来是悬疑 我不会动摇自己的结构和故事走向的 还有啊 我虽然是长篇 其实是由中篇系列组成的 每个中篇都可以单独成篇 所以每篇都有独立的情节 大家不要过分纠结前面的背景 算沙的情节会和前面的故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是主线还是独立的。 董玲把杯子凑到嘴边,喝了一口。摆了摆头发,说道:“里面的那个小丫头身世这么可怜,怪不得王哥担心她,给赵先生守灵,还不忘嘱咐我回来照顾……哼哼……从来都是我照顾别人。可谁来照顾我……” 董玲的话,让我听得奇怪,我再傻,也知道她心里有事。可是我不能去打探董玲的心思。打探人的思维,和偷窃是一般无二的行为,我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做出这种事情。 “我第一次看见王哥……”董玲歪着嘴笑了一下,“他正被一个泼妇打的还不了手,脸上都被挖的一道又一道的血杠子,那个泼妇还不罢休,追着他骂。” “他本来就不会打架。”我也笑了,“他在学校里,别人看他迂腐,欺负他,每次都还是我去找回场子的。那个泼妇为什么这么凶悍?” “那个泼妇是跑到他办公室来找他扯皮的。”董玲说道:“说王哥把她的女儿拐跑了,要赔钱。” 我不禁好奇,王八可没跟我提起过这个事情。 董玲继续说着: “我当时刚从学校出来,到王哥的律师事务所实习。看见他被打的狼狈,觉得这个人太窝囊了,哪有什么男子汉气概。当我被安排到给他当副手的时候,我还老大不愿意。哦,我是专门给他做整理卷宗的工作。可是我上班的第二天,我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因为我看了他正在经手的卷宗。明白了那个泼妇为什么打他。才知道,那个泼妇,就是来扯皮的,她说王哥要把他女儿拐走。其实都是借口。就是想要钱。” 董玲一席话,把我说得昏头转向。王八没事当人口贩子干嘛。 董玲见我听得很糊涂,喝了口酒,换了角度,继续说道: “是这样的,有两口子离婚了,女儿判给男方,男方又结了婚。可是结婚后两年,男人就出车祸死了。男人的后妻,就向男人的前妻要抚养女儿的生活费。那个小女孩的亲妈和后妈,就打官司。王八到小女孩家里去了解情况,看见小女孩过的很造业(宜昌方言:悲惨。)” “什么意思?”我问道:“造业?” “不是说后妈都不好,这个事情,也是有好有坏的。只是这个小女孩没那个福气,她爸爸也死了,后妈打麻将,小女孩饭都吃不上。王哥一到那个家里,看见小女孩在冰箱里找剩菜吃,就把那个泼妇的麻将桌子给掀翻。这是我听同事说的。” 董玲想喝酒,一看杯子空了,又倒了半杯。 “这个事,就是我来上班的前一天发生的,王哥看见小女孩身上有伤,把那女孩给抱走,送到派出所去报案。小女孩在派出所呆了一天,那个后妈就来找王哥扯皮。” 我想了想,以王八的性格,这种事,他还真的做的出来。 “你知道王哥最恨什么人吗?”董玲突然问道。 我被问得一愣。 “神棍。”董玲苦笑起来,“他最恨的就是神棍。那些打着消灾祛病的旗号骗钱的,还有那些街上利用小孩子乞讨的幕后人,都是一路货色。王哥最恨的就是他们。” 我见董玲又把酒杯里的酒喝完了。连忙把瓶子夺过来,对她摇摇头。 “王哥带着那个女孩去找她的亲妈,以为把她送给亲妈就是没事情都解决了。可是那个女人,竟然把女儿卖给了一个走江湖的骗子……哪有这样的亲妈。就算是自己活不下去,也不能这么干啊。就算是自己得了重病,也不能把自己的女儿送给这种人啊。她也是被那个骗他能治病的江湖骗子糊弄了。”董玲把我的酒杯拿过去,一口喝了,“王哥当时跟疯了一样,到处找,他也不能对小女孩的亲妈怎么样,到后来那个小女孩的亲妈也哭的厉害,说自己养不活女儿,那个跑江湖的说是给她女儿找个有钱且无子女的人家。” “那个小女孩……?”我问道。 “你走在街上,你看到过没有……”董玲轻声的问我,“比如小孩的腿折了,打着石膏向你乞讨……比如嘴巴含着铁托子,把身体倒立,整个身体弯曲,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脖子上,就在路边,保持这个姿势,身边一个盒子……比如胳膊上一大块烧伤……还有……” “你别说了。”我连忙制止董玲,“我明白了。” “那个后妈就天天缠着王哥,王哥就发疯地到处找小女孩。后来他找到了。” “王八没有把女孩弄回来……”我明白为什么董玲要跟我说,王八最恨的人,是神棍了。那个跑江湖的估计让王八很难堪。能在江湖上混的,也许身上会有点异于常人的本事。 “王哥和我在当阳河溶找到的那个女孩,可是王哥……被别人打的头破血流,还是不服气,其中有个人,施了点法术,让王哥眼睛暂时看不见,王八还扯着他不放……我那时候就在想,如果这个男人,能这么在乎我,我做什么都愿意了。” 董玲话刚说完,突然喉咙里咕隆作响,一只手把自己的嘴巴捂住。弯着腰向厕所跑去。我站在厕所门口,看着她呕吐,开水龙头漱口,洗脸。我找了毛巾,递给她,“你一个女人,还是把酒给戒了吧。” 董玲把毛巾接过。我看见她的眼睛通红,眼光茫然。 我和董玲走回客厅,忽然听见方浊在屋里哭。我们进了卧室,看样子,方浊没睡,董玲说的话,她都听见了。 方浊瘪着嘴说道:“我爹妈也不要我。师兄也不要我……” 董玲把方浊的手捏在手上,摇了摇。用另一只手背擦了擦眼睛,对方浊说道:“你病了,你还有你王师兄记得你。我可连你都比不上。” 董玲这句话,说得我摸不着头脑。董玲不会嫉妒方浊吧。 董玲洗漱后,陪着方浊睡了。 我躺在沙发上,想着董玲刚才说的话。觉得自己对王八的了解,远远不及我想的那么多。还说是什么好朋友。他心里想什么,我那里去认真的想过,还以为他想当术士,就是个人爱好呢。 想到这里,我把刘院长交给我我两本书,拿到手上,我先把那本有封面的书看了看。《青冥志》,到底是个什么书呢。 我刚把书页翻开,就觉得一股冷飕飕的阴气在里面飘出来。算了,这个书,还是交给王八处理吧。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我有把那个没有封皮的书拿来看。我没有从头开始看,而是随意的打开。 看了几行就大致明白了,这是《黑暗传》。 我刚好看见的是:“黄鸟一叫报时辰,黄鸟报时有根源,黄鸟一叫天就明,黄鸟二叫太阳升,黄鸟三叫正午时,黄鸟再叫天黄昏…… 我爷爷过世的时候,我守夜半夜被鼓声惊醒,听见打丧鼓的人老人,刚好唱的就是这几句。 我没心情这么仔细的看里面的内容,但是我正打算阖上的时候,看见里面空白的地方,有一些铅笔字迹,我一看,里面的书法隽永,行书很枯瘦。这肯定是赵一二的笔迹了。 我来了精神,仔细看着:“十一月四日,阴。今天我问师父,我们眼睛看到的东西,是真实的吗。还有我们的记忆,到底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还是我们自己幻想出来欺骗自己的故事。师父说,可惜我不能像师兄那样,不然能学听弦。师父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学了听弦就可以分辨出这世界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了吗……” 原来这些写在页面空白地方的文字,都是赵一二的日记。这几句话,对我来说哦,实在是太晦涩了。赵一二也是的,人在世上,应该关心自己吃不吃得饱,穿不穿的暖,他怎么净想着这些没什么意义的事情。 我又随手翻了翻,忽然看见有一页上面有“沙漏”两个字,连忙按住纸页,看到赵一二又写道:“元月十七日,雨。我不知道我,到底会不会算沙,该怎么使用沙漏,我已明白,不过,我总觉得,算沙这个算术,不应该这么单纯,这个算术应该有连师父都不知道的层面,可惜我没他们一样的异能,我做不到……” 我把赵一二留给我的沙漏拿出来,放在手上把玩。把玩一会,又看这赵一二当年的日记。看得很有趣,把手上的沙漏不停地翻转。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 早上被董玲叫醒,“怎么还不起来,不然赶不到送赵先生了。” 我揉了揉眼睛,昨晚睡得太晚。根本就没睡好。 董玲对我说:“我就不去了……我带这个小姑娘去医院。”董玲脸上苦笑了一下。 我匆匆赶到刘院长家里。刘院长夫妇和王八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去殡仪馆。 赵一二的追悼会是早上十点。其实也没什么人,刘院长在附近的招待所接了赵家的兄妹和丁叔,人就算是来齐了。 临出门了出了点乱子。 策策这丫头。不愿意抱赵一二的灵像。刘院长夫妇怎么劝,策策都不愿意。王八解了围,把灵像抱在胸前。接下来,刘院长要策策穿孝服,策策也不愿意。刘院长急了,狠狠的呵斥策策不听话。把策策给骂哭了。策策老大不情愿的穿了孝服。大家才上了路。 到了遗体告别的时间,我们进了大厅。王八和刘院长合计了几句,大意是赵一二生前就不喜欢繁文缛节这一套,大家看看他,送他一程算了。没必要搞那一套什么亲属致辞的东西。连花圈都只有四个:分别是刘院长家一个,王八一个,我和丁叔一个,赵一二亲人一个。 我走到灵柩前,看了看赵一二。看他死后的脸色安详。心想,这未必不是个好结果。他终于解脱。 赵一二的姐姐忽然就趴在灵柩旁哭起来。哭得很大声,我听了不免恻然。 仪式结束,灵车把赵一二送到火葬场。我们看着赵一二被送进火化炉,都冷冷的站着。 忽然厅外响起了一阵鞭炮声。我走到外面去看,看见两三个老头子,正在空地上炸鞭。我一个都不认识。但我知道,他们也是来送赵一二的。我本想问他们进来,可看他们好像没这个意思。炸完了鞭,就慢慢走了。 我正准备进去。却看见策策一个人坐在厅外花坛的一角。 我走过去。对策策说道:“又跟你妈妈怄气呢?” 策策把我看着,对我说道:“老徐,你说为什么他们大人的事情,就非得扯上我们小孩子呢。” 我一听就头大了,只好说:“大人叫你干嘛,你就干嘛呗。” “我都初二啦……”策策做出个很不耐烦的表情,“他们还以为我小孩啊,真以为我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我吃惊不小。这丫头的表现,太成熟了。 “我爸爸就是我爸爸,他们凭什么非要我给赵叔叔穿孝服,”策策激动起来,“这又不是拍电视剧!他们以为我是小孩子,什么不懂吗,告诉你,赵叔叔住到我家里,我就知道了。” 策策说完,就想殡仪馆外面走去。 我呆住,都忘了拦住她。 我回头向屋里走去,对着陈阿姨说:“策策出去了。” 陈阿姨连忙出去追,很快又回来,对着刘院长说道:“这扯皮佬,坐麻木跑了,我去追,你把事情弄完了,给我打电话。” 三小时后,赵一二的骨灰被放在骨灰盒里,王八抱着骨灰盒,准备和赵一二的亲人一起去西坪。 刘院长突然把王八拉到一边。我看刘院长脸上的表情古怪,就也跟着走过去。 刘院长看我来了,嘴里欲言又止。我见这个情况,就准备知趣的走开。刘院长想了想,对我说道:“小徐,算了,你也别走。我跟你们两个人说。” 我和王八把刘院长盯着看,刘院长难道有什么事情还瞒着我们吗? “这个事,说实话……”刘院长说道:“我本来是不想说给你们听的,但是你们也看到了,策策太不听话,她妈妈肯定镇不住她。我担心她们两母子扯皮。我现在去找她们去。” “恩。”王八点头,“你儿去吧,后面的事,我来安排。” “你就不要送你师父回西坪了。”刘院长说道:“你要做个事情。” 王八问道:“什么事情。” 刘院长又为难了,迟疑了半天才说道:“小董要去医院做个小手术。是我帮忙安排的,本来是今天做,可是你看……我想了,总要有人陪着小董。” 王八的脸上变得铁青。 “小王,这个事情,别太放心上……都是年轻人,没必要这么计较的……是不是?”刘院长看见王八的脸色,说话都吞吞吐吐的。 我心里倒是无所谓,董玲和李行桓都谈婚论嫁了,这算个屁事啊。哦,刘院长肯定不知道董玲已经找了男朋友要结婚了。还以为董玲和王八是恋人。才这么尴尬。 我就有点没想通,李行桓死哪里去了。 刘院长开车送赵一二的家人去长途车站。留了一辆车,带着我和王八去市内。 车到了公寓楼下,王八都没说一句话。我心里鄙视,妈的,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现在女朋友都跟人家木已成舟,挽回不了,才晓得心疼。当一辈子光棍去吧!活该。 我们进了公寓,屋里没人,我对王八说道:“她带方浊去看病去了。我们等她回来吧。” 王八的身体在抖动。突然把客厅的一个装饰用的花瓶狠狠的砸到地上。 以此同时,我身体发寒。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警惕。不是因为王八的突然暴怒,而是我能感觉到那个暗中注视我的人,又出现了。而且这次出现,并不仅仅是窥视我这么简单,而是有所动作,无形的动作。 王八开始狂躁起来,他面向我,对着我看着,我看见王八的眼眶,从白色渐渐的充血,变得红彤彤的,头发也在慢慢竖起。 我看到王八的身后有个影子,躲在王八的背后,是的,我能感觉到是那个几次暗中注视我的人,但我看得不清楚。我“咦”了一声,想看得仔细点。可是王八不给我这个机会,他向我猛扑过来。 把我压倒在地上,我的注意力在王八的背后的影子上,顾不上和王八打斗。我看不到那个影子,我想够起头,去看个仔细。可是眼前一阵发黑,随即鼻子酸痛。王八给我狠狠打了一拳。 我鼻梁剧痛,满眼金星。对着王八喊道:“你发神经啊,放开我。” 王八把我头发揪起,狠狠的往地上砸。嘴里喊着:“是不是你!是不是!妈的,你怎么不替我看好她!” 王八的表现,不应该是这样啊。他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啊。 我被王八揍得七荤八素。心里明白了一件事情。王八的性情大变,并不见得完全是赵一二和董玲的问题,他的狂怒,是被那个影子暗中挑拨的。 “你给老子住手!”我对王八喊道:“王八,你忘了吗,催眠,催眠,催眠,催眠……” 我一连喊了十几声“催眠“,王八才住手。 王八站了起来,茫然的看着我。 我对王八说道:“你这个苕,你自己都会催眠,你感觉不到吗。” 王八把头抱住,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过了好久。再抬起头来,一脸的平静。 王八站起来,对我说道:“是的,你说的没错。我刚才把昨晚到现在的事情都想了一遍,从看到师父的照片开始,我一直都是昏沉沉的,做事一点方寸都没有,就是想找人发火。” “你不是想找人发火,你是想把金仲给弄废掉,”我抹一下我的鼻子,手上全是血,“你还想把我也打得去医院……你就是这么想的,是不是?” 王八愣了好大一会,才说道:“是的。” “有个东西,一直在暗中……”我说道:“我感觉到了,方浊也知道。但是你不知道。” “你是说,”王八问道:“我被人催眠了。” “你不需要被人催眠很深。只需要挑拨你心中的愤怒就可以了。”我继续分析,“你现在心平气和的想想,我们一起回想,我们从谷城回来……” “恩,我们从古城回来。”王八说道。 “我们给赵先生守灵。” “恩,我们守灵。” “你师伯和金仲来给你师父吊唁。” “恩,他们见我师父最后一面。”王八点着头。 “你会怎么做?”我慢慢问道。 “我虽然会很恨大师兄整过我师父,但是师伯来看师父,也是惦记这同门之情,我会很礼貌的接待他,至于大师兄的事情,来日方长。”王八说得很冷静,这才是他一贯作风。 “可是你昨晚,就只是想着要把金仲给废了。你老是想着师伯的两个徒弟,老是跟你师父作对,所以你要废了他们,对不对?”我问道。 “一点都没错。”王八说道,“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你他妈的别再探知我的记忆,行不行?” 我不说话了,把王八看着。剩下的事情,该王八自己去想了。 王八接着我话头,“我昨晚把金仲给整差点废掉。若不是你阻止,金仲就完了……然后今天,我又想把你揍得进医院……” 我点点头。 王八抬起头,对我问道:“他现在还在不在?” “走了,”我说道:“我其实一直都没看到他。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 “他怕我!”王八补充了一句:“他怕我对付他,所以尽可能的让我把身边的帮手都废掉。这样,他就有更多的把握对付我。” “他为什么怕你?”我补充一句。 王八瞪着眼睛,咬住下嘴唇。我看见他的眼睛又开始变得清澈,“师父不是被混混打死的!“ 门锁在响。我对着王八苦笑。我倒是想看看王八怎么面对已经属于他人的董玲。 董玲和方浊进了门。看见我们在,冷冷问了句:“赵先生的骨灰送回去了?” 王八说道:“是的。” 董玲说道:“什么时候,我去西坪拜拜他。” 方浊的精神好了很多,拉着王八和我,要我们带她去玩。 “她就是扁桃体发炎,输几天液就没事。”董玲说道:“我去做饭。” “还做什么饭。”王八顿了顿,对董玲说道,“你男朋友呢?” 董玲本来就惨白的脸,更加白了。 我把方浊一拉,“走,我们看看你王师兄的宝贝去。” 我带着方浊到王八的卧室,去翻他以前珍藏的那些水货法器,这些东西,如今在我和王八看来,都一文不值了。想当初,王八可是把他们当宝贝。 方浊看见这些东西了,一点都不感冒,估计她从小就见多了去了。方浊要去客厅,“我看看王师兄跟姐姐说什么话?” 我把方浊拉住,“你个小孩子,听大人讲话干嘛。” 方浊说道:“不好玩,老是呆在屋里。” 我灵机一动,把赵一二留给我的沙漏给拿出来,“给你变个戏法。” 我把沙漏拿在手上,用力甩了甩,里面的水和沙均匀的混合。我把沙漏平放在手心,“你看好……” 沙漏两边的瓶子里沙和水,快速的分离,几秒钟,一半就全是沙砾,一半全是水。互不干涉。 “这算什么戏法啊。”方浊不情愿的说道,沙漏里的水和沙砾立马交换方位,快得我都没看清。 我不禁好笑,在方浊面前耍这个把戏,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么。我昨晚想了好久,才想出控制沙漏里面沙砾的办法,想通也不难,就是算到多少,沙砾就能走多少。可是在方浊面前,实在是雕虫小技。 我对方浊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我天生就会啊。”方浊说道:“有什么奇怪的,你不是也会吗?” “你再试一次。” 沙漏的沙砾和水就飞快的交换方位。 这次我看明白了。方浊能在极度短暂的时间内,把沙砾一颗一颗地搬动,是的,一颗一颗的搬。只是时间太快。她能在一瞬间搬动五万九千零四十九颗沙砾,这就是沙漏里所有沙砾的总数。 我问道:“你知道你刚才搬了多少颗沙子吗?” 方浊摇摇头,“我只知道搬,不知道多少颗。” 我想了想,看来真的只有我来学这个算术。赵一二数不出来沙砾,王八当然也一样。方浊也不能。但是我能数出来。 我刚拿到沙漏的时候,就知道瓶子里的沙砾数量,并且还有三十四钱三厘的水。 我把沙漏拿在手上翻转。不停的想着里面沙砾的流动,想了一会,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干嘛不去算水的流动呢。 方浊竟然没闹了。我也没在意。 忽然听到方浊说道:“徐哥,你的手……” “怎么?”我问道。 “你的手看不见了。”方浊说道。 我看着我把玩沙漏的手,模模糊糊。我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我闭上左眼,果然我的手臂都无影无踪。我再睁开左眼,闭上右眼,手臂看得清清楚楚。 方浊吃惊的把我看着,惊讶的说道:“我师父都不会……” 我把沙漏放进怀里。 王八在外面喊道:“疯子,我和董玲出去了。厨房里有菜,你自己做点饭吃。” 方浊连忙喊道:“我跟你们出去。” “你去干嘛。”我拉住方浊,“老实呆着。” 到了晚上王八和董玲都没回来,我琢磨着,王八肯定是坚持董玲在医院休养几天,王八也留在医院了。 我心里也郁闷,王八也是个贱货,好好的当人家男朋友不乐意,当个垫包(宜昌方言:背黑锅)的包哥倒是蛮勤快。 我想着王八的董玲最少两天是不会回来。让我一个大男人照顾一个小丫头,实在是为难。不禁叫苦。还好,方浊没我想的那么不懂事,天天自己知道去楼下不远的诊所输液,还知道找我要钱,带盒饭回来吃。 我每日里,什么都不做,除了睡,就是看着沙漏,不停的数沙砾的颗数,计算水和沙砾交换了几钱几厘。连白天黑夜都分不出来。好像随时都白天,又好像随时都是黑夜。 王八和董玲在第四天中午回来了。 董玲样子还好。精神状况还不错。还做了顿饭,四个人吃了。 吃完饭,王八对我说,“疯子,我们去个地方。” 我丢了碗筷,跟着王八出了门。 走到街上。我问王八,“去那里。” “看守所。”王八说道:“我要去见见那两个混混。” “你都打听好了?” “恩。”王八哼了一声。 看守所在郊外,我和王八到了看守所门口。王八从身上掏了张卡片,递给门房。 一时没有回应,两人等着,王八对我说道:“疯子,师父的死,我觉得和董玲有点牵连。” “你为什么这么想。”我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还记不记得,刘院长和陈阿姨说师父出事的那天的事情。” 我想了半天,“就是说赵先生喝醉了,晚上出去,在酒吧里打架,等他们去的时候,已经迟了。” “还有个事情。你没想起来。” “什么事情?” “他们说我师父出事的那天,就董玲去他们家吃午饭的。”王八说道。 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当时刘院长夫妇还相互看了一眼。我还还在纳闷。我想了想,连忙说道:“董玲就是那天去找刘院长帮忙的。” “是的。”王八说道:“董玲就是专门去找刘院长,帮他安排做手术。她找刘院长最合适。” 我一想也是,我若是董玲,也会去找刘院长。刚好不是身边特别熟悉的人,但是又有不错的交情,而且刘院长又是医院的院长,随便打个招呼就行。 “董玲明明要结婚,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问王八,这个问题我想不通。 “董玲说了,他和他的未婚夫,就是那个李行桓,本来是准备年前就结婚的。可是李行桓的舅舅在成都接了个大工程,必须要李行桓去打理。所以婚事推迟了。李行桓十天前去了成都。” 我心里一凛,把王八看着。王八的脸色很沉重。 “你的意思是,董玲去找刘院长帮忙……”我说道:“赵先生出事,和这个有关?而且董玲怀的小孩……” 王八说道:“董玲只说这么多,其他的我问不出来……等会出来了,我去那个酒吧转转,你回去问董玲。” “你问不出来,我更问不出来……”我猛地理解了王八的用意,“我不能这么做!我做不到的。” 王八说道:“那你就看着我师父死的不明不白……” 我说不出话来,我没想到王八竟然会让我去做这种事情。我不停的摇头。 正在犹豫,一个中年的狱警开了铁门。连忙拉着王八的手握手,“王所长,你好,你好。”然后把那张工作证恭敬的还给王八。 王八礼貌的说道:“我要见的人,你安排一下……不为难吧。” “不为难。”狱警说道:“这算什么事啊。” 我和王八跟着这个干部模样的狱警走进羁押所。 到了一个号子,狱警用手指了指房间里面,对着王八说道:“我回避一下。” “不用。”王八说道:“我就是看看。” 我和王八凑到铁门的栅栏口,往里面看去,两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正颓靡的坐在里面的。 “我专门把他们关在这里。”狱警说道:“刚从别的号子转过来的。你也方便些。” 王八点头笑了笑,当是领情。 里面的小伙子看到我们了,突然就站起来。对着我们喊道:“你看什么看,你师父就是我们打死的,妈的比的这么不经打……” 我和王八同时呆住。 我现在感到那个无形的人影又出现了,而且这次,他的能量比前几次要来的更加猛烈。我能感觉得很清晰,我看着那个小伙子扭曲的脸,可是眼眶中的瞳孔,几乎近于苍白的灰色。 那小伙子冲到窗子栅栏口,对着我狂叫道:“老子没满十八岁,根本不用抵命!” 我看见小伙子的身后,一个影子晃了一下,霎时消失。 我退后了一步。影子,这个影子到底是什么人?但是绝对和赵一二的死有关系。 王八却往前走了一步,用手抓住那小混混的耳朵,狠狠的扯到窗口上,慢慢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那个混混好像忽然醒悟,慌乱的喊道:“我那里知道你是谁,我根本就不认识你!那个老家伙就打死的,我告诉你,就是我……” 王八对我招了招手,“我们走吧。” 我感到王八身上的杀气。对着王八说道:“能不能不这么做,他们已经被关起来了。” 王八不理会我,自行先走了。 我回头看向号子里面。 那两个小混混已经都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赵一二的身形,静静的站在号子里,满脸血污。 两个小混混突然捂着肚子,满头大汗,我看见王八御的鬼魂,正在慢条斯理的抽他们的肠子。慢慢捋,一截一截的掐。他们已经在地上打滚了,可是看到赵一二的幻影,又吓得尖叫起来。叫声在羁押所里久久不散。 我跑到门口,才追上王八。王八正在和看守所的那个狱警握手告别。 我对着王八喊道:“他们已经被抓起来了,你这么做有必要吗。” 王八看了看我,不说话。我知道他心里恨。就算是知道弄死赵一二的另有其人,他还是忍不住要惩治那两个混混。 还有,王八在传递一个信息:他要报复! 王八和我在东山大道上分了手,他看着我,眼神热切。 我摆了摆手,“好的!我去!” 我慢慢的向寓所走去,走得很慢,让我去探知董玲的心思,这个对我来说太困难,我还从没有这么有计划的去做这个事情。更何况董玲现在的处境。我实在是无法说服自己。 我走到门口,正要敲门,门突然打开,是方浊要出去,到楼下去输液。 我叮嘱方浊,走路注意车。然后进了公寓。 董玲正在织毛衣,估计是给李行桓织的。董玲看见我了,对我问道:“王哥呢?” 我慢慢坐到她对面,点了一支烟。 我这个人其实不是很会说话,到了这种境地,我也只能开门见山,“王八说,他想知道赵先生,那天的中午,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问?”董玲扔了手上的毛衣,一只手抱住自己另一只胳膊,另一手飞快的在眼睛上擦了一下。然后捂着嘴巴。 我不说话,等着董玲。我看见的董玲的胸口起伏的厉害,知道她激动的很。我不能去探知她的记忆,我还是听她说吧。 董玲说道:“那天中午,我去找刘院长……我只给策策的妈妈说了。我不知道赵先生是怎么知道的。也不知道赵先生为什么要去**酒吧找他……” “他是谁?”我问道。 “就是……”董玲点了点头,眼睛往腹部看了一下。 “赵先生又怎么会被……”他紧追不舍的问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你也许听说过。”董玲说道:“姓熊。” 我知道董玲说的是谁了,没想到赵一二会死在黑社会头子的手上。真是太不值得。 “你怎么会认识这种人的?” 董玲说道,“我一个人呆着,除了喝酒,能干什么。那天碰见了一个人,是王哥和我当初认识的,帮他打过官司。他请我一起喝酒……” “你就认识了熊哥?”我问道。 董玲点点头,“是的,他带我去见熊哥,我看他第一眼很讨厌,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就和他……” “是不是你喝酒下了药?”我问道。 “没有。”董玲摇摇头,我进去后就没喝酒,什么都没喝。 我的手无意识地伸进裤兜,捏住了那个沙漏。五万九千零四十九颗沙砾有七千零三十一颗跟三厘水相互交换。 我看到了董玲的另一记忆:她当然没有喝酒。因为他一进去,就被摁在沙发上。是那个熊哥。 我心里揪了一下。 ——董玲在我面前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想什么,我平时看见熊哥这样的人都躲着走。可是,也许我真的喝醉了。” 我看到却是董玲被压住,嘴里不停地咒骂……熊哥得逞了。 ——“我是不是很贱,随便就和人上床。王哥肯定看不起我了。” 我看到董玲在包房里收拾好衣服,对着熊哥喊道:“我要去告你。你等着去坐牢吧!”那个熊哥做了个无所谓的姿势。 ——“你说的对,我不该喝酒,不然也不会头脑发热地跟别人上床。” 我看到董玲在发了疯地拨电话,可是那个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我不知道为什么第二次,还要去找他,我想我是疯了。” 我看到董玲在熊哥蠕动的时候,手从身边的坤包,拿出把水果刀。没用,水果刀被轻易的扔到一边,董玲瞪着眼睛骂道:“你去死……你去死……” ——“无所谓了”董玲在我面前苦笑一下,“反正王哥也不要我了,和谁都不一样。” 我把头捧起来。使劲的揪着头发,王八,你这个混蛋!熊哥……熊哥…… ——董玲说道:“我是自愿的,谁也不怪。“ “你是自愿的,你谁也怪不了。”我看见一个身影站在衣衫不整的董玲前面,说着这句话。这种声音很柔和,很悦耳,声音直入人的内心。 ——董玲说道:“也许我喜欢熊哥这样的人。” “你喜欢熊哥,你是愿意的。”那个影子!是的,就是那个影子,可我看不清楚他的样貌。但我知道,董玲的记忆被掩盖了。幸好被掩盖了,我甚至庆幸的想到这节。 我对董玲问道:“你和熊哥在一起的时候,见过什么行为古怪的人没有?” 董玲想了想,“没有,不就都是他的跟班吗。” “没人对你做过什么特殊的事情?” “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董玲警觉起来,用手指尖按着自己太阳穴,董玲突然哭起来:“我怎么会和那种人在一起……我的头好疼……我看见他就恶心……” “没事,”我站起来,对着董玲说道:“你又不是小孩,喜欢和谁在一起,都是正常的。” 董玲突然抬头,“不对,我总觉得有些事情,不太对头,我常做噩梦。梦见……” “做梦而已。”我安慰董玲:“我经常做梦被人拿着刀子砍呢。” 董玲把我看着,眼神迷茫。 “你休息吧,别老是打毛衣。”我说道:“我出去了。” 我走出门,拳头捏的紧紧的。骨节科科作响。 我打车到了**酒吧。 王八刚好从酒吧里出来。王八看见我了,飞快的走到我跟前,对我说道:“疯子,我查到了,那两个小混混的老大,姓熊。” “熊你妈个比!”我一拳把王八打倒在地上,狠狠的用脚踢他。 “你疯啦。”王八在地上把头护着。 我不停地踢王八的背心,“当你妈的神棍、当你妈的术士、当你妈的道士……” 我踢了王八好几分钟,才有旁人把我给制止。王八站起来解围:“没事,没事,他是我朋友。我们是开玩笑的。” 王八拉着发泄完怒气的我,走到时代广场的门口坐下。我掏出烟点上。 王八的脸,被我用脚踹了几下,腮帮子肿的高高的。一只眼睛眯着,眼皮跟金鱼一样。王八嘴里嗤嗤的吸着气,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我叼着烟说道:“你想知道?” 时代广场前正在搞促销活动,搭了个台子。几个二球少年正在表演自行车的杂耍…… 王八的脸肿的厉害,我看不出他的脸色。王八闷着声音的说道:“我还有两个个问题没想明白。” “第一,赵先生这么会知道这么清楚?是不是?”我把沙漏从怀里掏出来,“他在最后的日子,勘透了算沙。 我把沙漏拈在手上,里面的沙砾和水各自分到两边,但是沙砾这边留了一个水泡,水这边留了三千五百四十四颗沙砾。 王八在地上画了八卦。 我说道:“竖起来,太极是圆球,不是圆圈。” 王八闭着眼睛冥想,嘴里说道:“鱼嘴就只有一个了。” “从来就只有一个。” “你做到了,阴阳平衡。” 我点点头,“这就是算沙。” “还有件事情?”王八说道,“不过我已经想明白了,策策。” “是的。”我说道:“董玲想背着他未婚夫堕胎,赵先生想到了他当年的事情。所以,他去酒吧找熊哥的麻烦。” 王八比我想的要冷静,说道:“我们回去吧。” 我和王八在路上走着。王八在努力保持镇静,但是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我对王八说道:“回去了别乱说话。别让她想起来。” “你当我是苕么?”王八站住,回头对我说道。 我眼睛看着王八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没错,你就是个苕。” 我很担心王八回到寓所,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这两天的表现,让我我很不放心,王八在看守所,没有收到蛊惑,仍旧下了狠手。 我怕他自己本身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在董玲面前瞎说一气。 幸好,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王八走在路上,还知道买了一些熟食回去。到了寓所,董玲在做晚饭。见王八买了菜回来,说道:“我正在发愁菜不够,有疯子这种大肚汉……” 董玲的心情还不错。也许心里难受的事情说出来了,心里顺畅了吧,虽然这是个假的记忆,也足够纠缠着她的内心。 吃饭的时候,我故意说些笑话,把气氛弄得轻松点。董玲和方浊笑个不停。王八却老是板着个脸。 吃晚饭,董玲收拾碗筷的时候,王八拦住,自己来做。 我和方浊在沙发上看电视。方浊非要看《天线宝宝》,我看得要崩溃,抢了遥控器过来,换到《中华小当家》,可是我那里争得过方浊,她根本就不需要遥控器,就把台给换回去。 我看不成电视,扭头看见董玲走到卧室里面,拿了些东西出来,交给王八,是几条领带和两件熨得整齐的衬衣。 “你一直住在这里?”王八走进卧室,把衣物接下。 “是啊,不过下个月就到期,不续租了。”董玲笑了笑,“下个月李行桓就回来了,我搬去他家,我们打算明年五一结婚。” 我把头转向电视机,和方浊一样,看着《天线宝宝》,可是耳朵仔细的听着王八和董玲的对话。我实在是害怕,王八在董玲面前提起什么。还好王八说的话,让我很放心,“你们办喜事的时候,也许我不在。要是我真的来不了,我就让疯子替我来。” “你忙你的。用不着这么挂心。”董玲轻轻说道。 “他,对你好吗?”王八问道。 “一直都很好,”董玲嘴抿了一下,“他认识我,比你认识我还要早。也难得他这几年,一直没找别人。所以,我当时想了,就是他了吧。” “他知道吗?”王八这个狗日的果然说话不知道哈数(宜昌方言:分寸)了,开始瞎问。 董玲朝我的方向看过来,我故意把《天线宝宝》看的津津有味,一动不动。 “这是我自己喝醉了,自找的。我会跟他说清楚。”董玲说道。 “别跟他说。”王八劝道。 我现在真的害怕王八冲动起来,告诉董玲,她不是和别人发生了壹夜情,而是被人强暴。董玲那里能接受这个事实。我现在反而感激那个催眠董玲的神秘人来。 “这间屋子,反正是要退了。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走,这些东西,今天就收拾好了,你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王八不没有做声。我忍不住回头看去,果然董玲在房间里把一些物事一件一件的拿出来。 “这是你当初要买的司南,你在古玩街找了好久都没找到,”董玲把那个水货玩意放到床上,“还是我运气好,替你找到了。” ——我看见董玲在古玩街一家一家的问,每天都去问,问了一个多月,才在电信大门一个地摊上买了这个水货司南。 王八用手把司南拿在手里,用拇指轻轻的在司南的盘子上滑动。 董玲又拿了串木珠子出来,“这是我当年睡觉压床,你去沙市和你父母过年,替我在章华寺买回来的。我问你开光没有,你都不会哄我开心一下。” “开光那里这么容易,说开就开。”王八说道:“我再去找个能人,帮你把它开光了吧。” “算了。”董玲无谓的说道:“其实我也不在乎的。不过你当时给我带回来,我倒是开心了很长一阵子。” “我也没送你过什么东西,”王八低声说道,“你还把它留着啊。” “不是啊,你还给我买过一件衣服。”董玲说道。 “真的吗,我可不记得了。”王八摸了摸脑袋。 “那天我们从法院出来,走在路上,下了雨,我身上淋湿了,你帮我在街边的一个服装店买了一件衬衣。” “我真的想不起来了。”王八想了想,还是想不起来。 “你呀,买了件男式的衬衣……”董玲笑起来:“那是间男装店。” “哈哈,”王八拍了拍脑袋,干笑道:“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来个屁!我坐在沙发上心里骂着王八,你这个蠢货,董玲在你面前把这些东西一件件的摆给你看,每样东西都是一段记忆。 这说明董玲,还是惦记着王八。 可是王八这个蠢货,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涵义。就这么傻里傻气的看着董玲把东西一件件的放到床上。 没机会了,你这个苕,当一辈子光棍去吧。我恨不得把王八踢上几脚…… 董玲把所有以前的东西都摆了出来,有的董玲自己留下了,大部分还给了王八,还有一些,扔进垃圾桶。 晚上我和王八挤着睡沙发。我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睡到半夜被电视机的嘈杂声吵醒,看见电视都是雪花。另一张沙发的上是空的。王八没睡觉,正站在凉台上。我走上凉台。看见王八的胳膊搭在凉台的栏杆上,眼睛看着远处的气象台的气象塔。 “明天是晴天呢。”我对王八说道。气象塔的那个圆球是白色的。 “我一直以为,自己学了道法,能保护身边的人。”王八说道:“可是现在看来,我学了也没有用。” 我说不出什么话来安慰王八。 “疯子,你说我们辛辛苦苦的去玉真宫,为了什么?”王八说道:“师父还是死了。” 我拍了拍王八的背心,叹了口气。 “我救不了浮萍,也救不了那个小女孩,所以我想学道,”王八眼睛在拼命的眨,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可是现在我有本事了,也保护不了董玲。” 我说不出什么话来劝解王八。就只能拿了烟来,和王八两个人狠命的抽着。 “疯子,”王八换了话题:“你说师父在死前,堪透了算沙?” “是的。”我把那本没有封面的《黑暗传》拿出来,“这几天来,我每天都在看,里面是赵先生的日记,不是每天都写,时间不定的。一直写到他死前一个星期。他最后写的日记,就是写的算沙,他的日记提示我,沙漏其实就是个太一。” “师父想了十几年,到最后临死前才想到的东西,你几天就弄懂了。”王八说道:“也许诡道本就不该是我和师父这种人进来的。” “我好像天生就能数出沙砾,你还记得吗,当年在学校,我一眼就能数出操场上有多少人。我们打赌赢了好多饭票的。是你告诉我,可以用这个办法算沙,当时我还不知道这个东西有这么大的用处。” 王八好像没听见我的话,嘴里念叨着:“凡人入诡道……凡人入诡道……也许金仲是对的。师父也改变不了。” 我想起诡道两房,金旋子和赵一二,甚至楚大,都没有什么好结局。又岂是专门针对凡人的。 两个人都没什么话了。 安静了很久。 王八突然对我说道:“明天我就要去找那个麻哥。” “他不是姓熊吗?”我问道。 “不是,”王八掏出手中的电话,“我刚才把他的底细都问清楚了,他块头大,外号是狗熊,其实他姓麻。他最大的生意就是在舞厅和酒吧卖麻果,所以他不让人叫他麻哥。” “你准备好了吗?”我问道。 王八点点头,“我找了几个帮手,明晚就去找他。这几天,每天晚上都在天行楼的客房。” “你打算怎么对付他?” “你说我会怎么对付他……”王八把脸对着我,我看见他的眼眶又变得血红。 我看着王八略微扭曲的面孔。心里不免紧张。不知道王八到底打算怎么去找那个麻哥的麻烦。我也懒得问,王八做事情越来越想赵一二当初,心里都算计好了。却不会吐露半分口风。 王八对我说道:“算沙的用术你都会了,五种算术,你都学齐了……我都只会三门。” “你学那么多干嘛。”我说道:“诡道本就不是我们进的门派,把董玲和赵先生的事情解决了,你也别回北京了。大家还是跟以前一样,老老实实的过本分的日子。你别辜负董玲了,现在还来得及。你非要等着她嫁人了,才去后悔吗。” 王八想了一会,说道:“给他们报仇了再说吧。” “报仇?”我问道:“你不打算找到他们后报警?” 王八的脑袋神经质的偏了偏,“找到他们再说。” 我和王八睡得很晚,睡到第二天中午,董玲把饭菜做好了,叫方浊叫醒我们吃饭。吃过饭,董玲带方浊出去输液。王八在闭目养神。我看电视看得无聊,就躺在沙发上继续睡觉。 晚上董玲又带着方浊去看电影。 王八说道:“晚上注意点。路上小心。” 我安慰王八,“有方浊在,你担心个什么。” 时间到了晚上十点。王八身上的电话响了。王八快速把电话拿起。对着电话说起来: “身手要好……人不要多……七八个就够了……别带枪……我知道你也不容易……记住,便服,穿便服……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是我在乎……你已经很帮忙了……以后多得是机会合作……我欠你一个人情……话别这么说……以后还要常打交道的……老是说这个就生分了……恩……我一个小时后,在博物馆门口等你们。” “是谁?”我知道王八不会告诉我,但我还是忍不住要问。 “你问这些干嘛。”果然王八说道:“其实我也没见过这个人。” 十一点差一刻,我和王八出门,王八嘴里念叨着:“两个丫头,还不死回来,都几点了。” “你现在知道担心了?”我冷冷说道:“你早干嘛去了。” 王八被我说得无言以对。 我换了口气说道:“方浊连少都符都搬得动,你还怕她们出事啊。” 王八想了想,说道:“也是。我们走吧。” 我和王八到博物馆门口的时候,有两辆车停在路边。一辆是本田的轿车,一辆是金杯的面包车。本田是军牌。 我们走到车跟前,本田的车门打开了,一个军服整齐的武警军官,走出来。向王八伸出手,“王所长,我都安排好了,我领导……” 王八把他的手握住,示意他不用再说。 “人都在那辆车上,都是平时尖子。身手你放心。” “谢谢,谢谢。”王八说道。 “保密方面,你也放心,有什么麻烦也不会说认识你。”那军官轻蔑地说道:“再说也出不了什么麻烦。领导在公安局那边也打了招呼了。” 王八脸色沉了一下。 那军官连忙改口,“绝对没提到你。出了任何事情,都是由我们来扛。你没出现过。” 那军官对着金杯面包车说道:“你们听见没有?” 面包车的司机就说:“指导员,你在说什么啊,今晚我们去喝酒,可别给政委打小报告啊。” “恩。那好”军官说道:“喝醉了,可别闹事,千万别败坏我们的形象。” 军官说完,对着王八敬了礼,开车走了。 我和王八上了面包车。里面七个人,都是人高马大的年轻军人。虽然穿着便服,但坐姿都是笔挺的。 “领导,从现在开始,我们听你指挥。”其中的一个人说道。 “现在去天行楼。”王八开始发布命令。 天行楼不是个正规的酒店,下面三层是舞厅和ktv包房,上面是客房。 我们一行人,进门走到吧台。大厅的经理迎上来,一个武警说道:“我们有朋友定了包房的,我们知道地方。” 大厅经理一看都是几个高大健壮的年轻人,也不敢多问。 我们进了电梯,王八按了五楼。 到了三楼,电梯停了,有人要进来。一个武警把手一伸,“超载了。等下趟。” 电梯到了五楼。 王八说道:“拉闸。” 一个武警,就飞快的跑到消防楼梯那边。 王八挨着数着客房的门牌。 走到一个门口,站住不动。一行人,就把门给围住。 甬道的灯光突然就暗了。 两个武警同事对着门踹去。门塌了。屋内也一片黑暗,其他的五个人,飞快的冲进去。 听见里面喊了两声,“干什么?你们什么人?” 随即惨叫几声,房间里旋即安静。 我和王八走了进去。王八拿起一个手电筒,在房间里慢慢的照着。我看见有三个混混,已经被武警揍得趴在地上,武警都气定神闲的站着。三个混混中,有两个胳膊已经被扭断,呈现怪异的扭曲姿势,撇在身后。还有一个被武警用脚踩在地上。他的手上还在没方向地挥舞一把匕首。王八用电筒照着那个匕首。 一个武警无声无息的走上来,夺过匕首,狠狠的把那只手掌,钉在地毯上。 那个混混“啊——”的声音刚发出,踩在他头上的武警,用脚狠狠的跺了一下。声音立马消失。 屋里所有人都慢慢适应的黑暗,毕竟这是城市,即便没有灯光,还勉强能看见的。 我看到了房间的床上坐了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他身边的一个年轻女子,刚才已经吓傻了,现在才回过神来,开始发出尖叫。一个武警冲上去,用枕头把那女子的嘴巴捂住。 “嘘——”王八伸了个食指在嘴唇前。 这下,连胳膊被拧断的两个混混都不敢呻吟了。只是丝丝地吐着气。 王八慢慢走到那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前面,“麻哥?” “你是谁?***派出所的?我不认识你,你们所长我认识。这地方你来错了。” 王八招了招手,一个武警在麻哥的床头摸索两下,抓了一把麻果,递给王八。 麻哥说道:“你是局里的人?” 王八把手一张,麻果都掉在地上,“我不是来抓你的。我也不是警察。” “你是***(宜昌的一个大混混,我就避讳不说名字了)的人,他想错了,我没叫人砍他。我说话算数,绝不是我。”麻哥非常镇定的说道:“听说是重庆的两个人,过界的,做了事,拿钱就跑了。我发誓不是我找的人。” 王八还是死死盯着麻哥看着。 麻哥说话的口气越来越软,“我得罪过你吗,你是哪里混的兄弟?” 王八说道:“你的那个狠人,没提醒过你,这几天要躲起来吗?” “她整天神神叨叨的,老子懒得信她的。”麻哥说道:“你到底什么来路?” 王八把手中的电筒直直地照在麻哥的脸上,“你还记得你的两个手下,在**酒吧打死的那个人吗?” 我看见麻哥的一脸的横肉在慢慢抽动,他的牙齿在科科的作响,“真的……有你这号人?” 王八把麻哥的脸拍了怕,“怕了?” “我怕什么?”麻哥说道:“那个老家伙又不是我弄死的。” “可我师父,那天晚上,是来找你的。”王八把脸凑近麻哥。 麻哥说道:“你师父的死,真的和我没关系。” “我知道,”往轻轻说道:“我师父是你养的那个狠人弄死的……我今天来,不是跟你算这个帐。” “那个女的……”麻哥脸上开始冒汗,油光光的。 “你儿总算是想起来了。”王八用手抽了麻哥一嘴巴。 麻哥喊道:“你……”他的身体刚动,一旁的武警就冲了上来,把麻哥的胳膊扣起来。 王八突然就狂躁起来,用拳头不停的揍麻哥的鼻子。 我喊道:“王八……王八……你在干什么,住手啊,你准备把他打死啊!” 王八不理会我,仍旧打着。 我冲上去,抱住王八,“我们还有正事没做呢。” “不管了!”王八把我一下子推开,“老子先跟他算账,再找那个人!” 王八对着麻哥喊道:“你搞的那个女人,知不知道是谁?” “不就是个女人吗?”麻哥满脸的鲜血,张嘴喊着,门牙也掉了,“我给你找几个赔你……” 王八退了开来,指着麻哥轻声说道:“她是我妹妹……” 麻哥不说话了,身体在发抖。 他终于知道厉害了。 屋子里又开始沉默。 那个手掌被钉在地上的混混醒转过来,开始大声的呻吟。王八用脚狠狠地踢了他脑袋一脚,“给老子住嘴。” 屋外来了个保安,对着我们喊道:“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武警把保安拉进来,“给我老实呆着。” 保安看到屋内的情形,也吓得说道:“跟我没关系。” 王八冷静了些,对武警说道:“把他摁好。” 武警把床上的女人推到墙角,指着她,示意不准出声。 武警用麻哥的皮带把麻哥的手捆起来。 麻哥喊道:“你想怎么样,我不会告诉你弄死你师父的人在那里的!” 王八轻蔑地说道:“我问过你,他在那里吗?” 我看见麻哥的身体抖了一下,我也一样。 王八说得很冷酷。他到底要干什么。 几个武警很会擒拿格斗的招数,很快把麻哥的四肢的关节扭脱臼。 麻哥被制服了,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王八弯下腰,走到那个手被钉住的个混混身边,把匕首抽起来。 麻哥喊道:“你敢,你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八扭头对我笑了笑:“他在跟我讲法律呢。” 我看着王八的模样,心里凉飕飕的。王八不再是那个兢兢业业的律师了,恪尽职守的律师了,他已经不再相信法律。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只能看着王八。 王八把玩着手上的匕首,轻轻抹去血迹,低着头说道:“你知不知道商朝的时候,我们的老祖先是怎么占卜的啊……烧乌龟壳子,烧出来的痕迹,就是想要得到的答案。” 麻哥的身体在抖个不停。 而我的恐赫,一点都不下于麻哥。 “你放心,我不烧你。我再告诉你,那时候,西域的方法和中原不太一样,他们是用你另外一个方法……”王八继续冷冷的说道:“妈的,我跟你讲这些干嘛,你这种人,估计也没读过书。” 我看着王八,心里冷到冰点。 王八说的是…… “那种方法,失传很久了,可是我们门派一直保留下来,但是我师父教过我。他说,懂得就行,不要我用。我师父,就是那个被你手下打死的那个老家伙,你在我面前说他是老家伙。现在那个老家伙的徒弟来找你了。” “你师父不是我弄死的!”麻哥在求王八了。 “我知道啊,你那里有这个本事。”王八用匕首在麻哥的肚皮上开始比划,“我要用我师父教我的方法,找出害死我师父的那个人。” 王八开始在麻哥的肚皮上,轻轻的划起来。 “啊——”麻哥和我同时叫起来。 王八在麻哥的肚皮上,用匕首轻轻的划破皮肤,化出一个太一。这个太一就在麻哥的腹部右上部,血珠从割破的皮肤渗出来,在麻哥肥胖的肚腩上,看着诡异又恐怖。 我喊道:“王八,你要是这么做了,跟韩天师、罗掰掰、楚大有什么区别?” 王八对着我凄然的笑了笑,“我他妈的不在乎了。” 我知道王八要干什么了。 割肝。 古时候西域的一种占卜方法,一直没在中土出现。可是诡道却把这个诡异的法术给容纳进来。现在王八,要用它对付麻哥了。 知道什么是割肝吗。就是把活人的肝脏拿出来,用刀切开,看鲜活的肝脏,被切开后呈现的形状,以此看到占卜的结果。而且要在人死之前做到,人若是死了,就不准了。 这是人类最古老的占卜术,两河流域文明发源的时候,就有了。现在王八要用这个法术来对付麻哥,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他根本就没打算从麻哥嘴里问出那个人的下落。他要割肝。 我看着王八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觉得他和楚大越来越像,越来越像。 王八把手上的匕首给放在一边,我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我对王八喊道:“你真的疯了吗?” 王八抬头看了我一眼,手指握成爪状,扣在麻哥的腹部。麻哥惊悸的喊叫起来。 王八的手掌消失了,只有手腕能看见,王八的掏心术是什么时候学的?他在北京呆了一年,到底学会了多少邪门的东西? 麻哥的声音嘎然而止,他被疼痛折磨的喊不出出来。 大凡人的内脏相对皮肤,对疼痛的刺激有所区别。皮肤对割伤烫伤很敏感,而人体对内脏受到挤压更难以忍受。 麻哥现在的身体在痉挛抽动,在床上筛糠般的弹着。 王八的脸上挂着阴测测的笑容。嘴角咧着。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那个神秘的影子,挑起了他内心的愤恨。现在,就算是没有再挑拨,他也控制不住了。他已经品尝到释放愤怒的快感,他压抑不住内心的癫狂。 我冲向王八,把王八抱住,两个人纠缠着滚到一边。旁边的武警也愣住,他们不知道该不该帮王八,对我动手。 王八用手推着我,“你干什么!放开我!” 我喊道:“你醒醒,你疯了吗?” 王八不动了,慢慢的说道:“你他妈的干得好事……” 我扭头一看,床上已经没有人了。麻哥已经消失。 旁边的武警都面面相觑,一个武警说道:“这么邪,一眨眼,一个大活人就没了,凭空没了。” 王八暴怒,用手把我的脖子扣住,“你是来帮我的,还是来打泼(宜昌方言:捣乱)的?” 我被掐的连声咳嗽。 王八见我缓不过来气,才松了松手,我边咳边说道:“我知道他们在那里,她不动,我察觉不到她……可是她在我面前带人走……就躲不过……” 王八沉声说道:“现在我们就去找他们。” 我对王八说道:“不行,你不能这么做。” “你到底要怎样?”王八冷冷的看着我。 “你……”我说道:“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走上这条路……” “那你要我怎么做!”王八狂喊道:“难道把这个姓麻的送给警察,让警察来调查。” 我不说话,用手揉着喉咙。 王八用手指着我慢慢说道:“你的意思是要警察去找董玲去取证调查,把董玲忘记的事情,全部都翻出来!是不是?是不是?” 我被王八说得没有半点还嘴的余地。 “带我去找他们!”王八大吼起来。 “你答应我。我就带你去……”我说道:“你用你的方式惩治姓麻的,我不拦你。但是你不能坏人的性命,这种事情开了头,就止不住了。” 王八喊道:“带我去找他们!” “你答应我……”我摇头说道。 “我答应你。”王八的口气软了,“你说的有道理。我听你的。” “那我们走吧。”我对王八说道。 “警察来了。”一个武警提醒王八,“警车在楼下。” 那个武警站在窗户旁边,指着楼下。 “没事,”另一个武警说道:“你们走吧,趁混乱,扮作客人走。我们留在这里,应付警察。” 看着武警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知道他们很有把握,把这个残局收拾好。 我和王八飞快的从楼梯往下跑去。跑到二楼的时候,看见警察也在往上跑。我和王八站在一边不动。警察看了看我们,听见楼上有人在呼喝打斗,便不再理会我们,继续向上跑去。 我和王八走到街上。 的士很不好拦,我拉着为王八上了一辆二路公交车。 “在什么地方。”王八又对我问道。 “在****卖场的楼上,她是个女的,她跑不了。” “是她弄死我师父的?”王八低声说道。 “至少和她脱不了干系。”我答道:“从我们去刘院长家,她就在暗中注意我,挑拨你的愤怒。虽然我看不到,但我对她的很熟悉了。现在她现了身,她躲不了了。” 我把手上的沙漏比划给王八看。 二路车开的很慢,估计还要二十分钟,才到解放路。 我是故意让王八和我坐公交车的,我希望王八能在这个时间,心情平和下来。 “赵先生是绝对不同意让你这么做的。”我主动说道:“他收你的时候,说过,你要放下个人的恩怨。” “是吗?可是他自己放下了吗?”王八答道:“那他去找麻哥干嘛?” “我不认为,他会同意你这么对付麻哥。他绝不会同意的。”我有点强词夺理了。 “可是师父死了。”王八根本就不跟我就这个问题讨论,“你和我一样,都不能知道他到底同意还是不同意。你去把师父救活转过来,我们再问他。” 我都忘了王八是律师,我怎么能辩的过他。 “那老严呢。”我说道:“他给你这么大的权限,可不是让你来报私仇的。” 王八盯着我看,慢慢把手中的电话拿出来,对着我说道:“老严说可以……” 我无话可说了,其实王八的作为,我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王八还能怎么做呢。让董玲恢复被麻哥蹂躏的记忆,我也不愿意看到发生。可是,我看着王八的作为,也无法接受。我内心纠结,不知道该不该再劝阻王八。 车终于到了解放路。我和王八走到一栋大楼旁边。卖场早已打烊,我们走到旁边的楼梯入口处,一个守门的老头问我们,“找人吗?已经下班了。” 王八手上拿了一个怀表,对老头说道:“师傅,你帮帮忙,看我的时间对不对。” 老头就仔细的看着怀表的指数。 “我们只是来问时间的,我们已经走了,你数三十下,就知道我们走了。”王八的声音无比柔和。 我猛然想起,王八也是学过催眠的。 王八收回怀表,把我一拉,走进楼道。那个老头站在入口处,呆滞的念着:“二……三……四……五……” 没有电梯,我们一步一步的向上走着。 这栋大楼的下面四楼是商场,五楼以上,就是写字楼和囤积商品的仓库。 我和王八爬到六楼。 我站住了,手指着消防门,“就是这里了。” 王八推门就要进去。 “等等。”我拦住王八,“能不能……” 王八把我看着,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嗨,我只是不愿意看到你变成那个样子。”我无奈的说道。我知道,这么说也没用。该怎么做,我一点思路都没有。而王八却是早就计划周全了。 我们不罗嗦了,同时推门进去。 这层楼是写字楼,整层都没有隔断,是一个大通间,灯火通明。里面的办公桌虽然拥挤,但又井井有条。办公的员工都穿着正规的职业服装,有好几十人之多,他们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整理资料,或者忙碌着打字。 “你是不是搞错了?”王八问道:“这明明是个公司。那个人会到这里来吗?” “没错,就是这里。”我自信满满的说道:“就在前面的那个老板桌那里。” “你能肯定?”王八说道:“那里坐的是个女人。” “她就是个女人。”我答道。 我和王八快速的从拥挤的办公桌中间走过去。那些公司职员,都埋头干自己的活,没有一个表现出好奇。 我和王八走到老板桌前。 一个三十上下的女人,坐在我们对面的沙发上。这是个很标致的女人,穿着黑色的西装套裙,画了淡妆。很妩媚,一双眼睛大而有神。 是她,我虽然是第一次看见她的真人,但是我对她已经非常熟悉。绝对是她。暗中窥视我的、抹去董玲记忆的、刚才拉走麻哥的,都是她。 这个坐在桌子对面,一张大沙发上的女人。慵懒的往沙发靠背上躺了躺,指着我说道:“还是被你追到这里来了。” 我手放进裤兜,捏住沙漏。 五万九千零四十九颗沙砾,左边两万九千五百二十四颗进,右边两万九千五百二十五止。 我本来是想看看这个女人把麻哥藏在哪里了,可我忽然眼花了一下。 那个女人的脸突然变得一张无比丑陋,脸上满是皱纹,额头上鼓包,皮肤坑坑洼洼。头发也是花白的,稀稀落落,是个半秃。我连忙眨了眨眼睛。 眼前的沙发上的女人,又是刚才的那副标致模样。脸上的皮肤光洁的很,鼻梁笔挺,嘴唇俏皮。 我知道我不是眼花。 三十四钱三厘的水,左边进十七钱一厘,右边止于十七钱二厘。我心里对自己说着,平一点、再平一点。 我闭上左眼,眼前是光鲜无比的职业女性。 我睁开左眼,闭上右眼,她是一个身体佝偻、相貌恐怖的丑妇。 “小伙子,”那个女人格格(也是咔咔)地笑起来,“你没见过漂亮女人吗?对我使眼色。” 这个声音娇脆清澈。 这个声音干涉沙哑。 我忽然莫名的想到赵一二当初在中医院对我说的话:“你知道这世上有几个人会算沙吗……三个……” 我又想起赵一二在《黑暗传》上的日记:我们眼睛看到的东西,是真实的吗……还有我们的记忆,到底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还是我们自己幻想出来欺骗自己的故事……我总觉得,算沙这个算术,不应该这么单纯,这个算术应该有连师父都不知道的层面……可惜我没他们一样的异能,我做不到……” 我蓦地想到:为什么赵一二留给我的沙漏和一般的沙漏有所区别,五万九千零四十九颗沙砾,三十四钱四厘水。这世上那里有半水半沙的沙漏。 那白领妇人一只手起一个粉饼盒,另一只手拿着粉饼,在我们面前若无其事的涂抹起来。 我同同时也看到,也是她,干枯的手指捏着一个注射器——不是粉饼,仔细地在寻找额头上的血管,血管隐藏在松弛的皮肤褶皱里,很不好找,她用粉底盒——妈的,不是粉底盒,是一个刀片,轻轻在割开皮肤,针头在皮肤里试探,终于找到皮肤了。她开始注射毒品。 “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她一副妖魅的模样,对着王八说道:“会和麻哥这种人打交道吗?” 王八不说话,但他的眼神开始呆滞。 白领妇人把头转向我,“那么你呢?” 是啊,她怎么可能和麻哥扯上关系,我心里释然起来,看来我找错地方了。 可是我的手上的沙漏又提醒着我,有地方不对。 我强打起精神问道:“王八,五万九千零四十九和三百四十七,这两个数字,有什么意义?” 王八正在恍惚中,条件反射地答道:“乾卦九五纯阳,坤卦六三至阴。” “不对啊。”我追问:“九五没错,可是六三只有二百一十六,不是三百四十三。” “哦。”王八说道:“坤道至阴要加一爻,七三之数。” 那就没错了。我心里念道。 赵一二应该是没有臻破算沙。因为他无法分裂人格。只有能有意识分裂人格的人,才能真正掌握算沙。一阴一阳,就是沙漏的沙砾和水。我现在就能做到这点,不,我很久以前就能做到。 草帽人。 我曾经因为草帽人,在脑袋里分隔出了一个隐藏人格。现在我要用这个人格来掌握算沙。 沙漏的沙砾全部移到左边,水全部到右边。 眼前的光线陡然暗了。 在我面前的是一个佝偻的丑妇,正在享受毒品带来的快感。她坐在一堆肮脏的废纸盒子上,身前点着两根蜡烛。我环绕四周,全部是乱七八糟摆放的破烂桌椅,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昏暗的很。这并不是商务写字楼,而是一个堆放杂物的大仓库。根本就没什么装修,到处是未修饰的混凝土柱子,墙壁也是没有粉刷的空心砖。天花板上的空调管道裸露在头顶上,七拐八绕。我闻到了一股味道,是尿馊味和木头腐烂、还有墙灰的混合味道。 这个妇人的催眠术,太强大了。 我提醒王八,“她比你更会催眠。” “我知道。”王八说道:“我已经注意到了。可是我摆脱不了,她到底长的什么样子?” “你不会想看到的。”我回答。 妇人还沉浸在毒品带来的虚幻中。她脱了鞋,纤长的手指轻轻在脖子上滑动。身体起伏,眯着眼睛,渐渐躺倒在沙发上,修长的腿蜷缩起来。 如果她真是个美貌少妇,这个场面当然是无比香艳。她在王八面前就是这个动人的样貌,在我的右眼看来也是如是。 但我的左眼,看到的却是一个鸡皮鹤发的侏儒,在我面前挠姿弄首。看得我毛骨悚然。 写字楼的所有员工,我也都看清楚了。都是一个一个的废弃塑料模特,残胳断臂。不仅是搁在破烂的桌子上,还有很多都丢弃在地下。模特有的是黑色,有的是肉白色。 “哈哈”妇人笑起来,那些模特的头颅飞快的旋转起来。 我明白了她的路数,她和方浊一样,具备用意念移动物体的能力。不仅如此,她还会催眠,而且催眠的能力异常强大,把自己都催眠了。她根本就认为,自己是个曼妙的女子。 赵一二就是她给弄死的。 “等我把眉毛画好了,”妇人撒娇的语气说道:“再跟你们说话。” 王八说道:“好,我等你。” 我也说道:“好。” 她以为把我和王八都催眠了。可是她不知道,我只是被她控制了一半,而我隐藏的那个人格,正在悄悄地探取她的记忆。 ——赵一二在包房里,赵一二把麻哥摁倒在沙发上,狠狠地掐着麻哥的脖子。麻哥和他的手下,都不能动弹,赵一二的定身术还能施展。 妇人走到赵一二身边,对赵一二说道:“歇歇吧。” 麻哥和手下都能活动了,麻哥拿起酒瓶砸在赵一二头上,酒瓶破裂。赵一二倒在地上。麻哥和他的手下狠狠的揍着赵一二。 警察来了。 妇人和麻哥突然消失。警察带走赵一二和七八个混混。分别带上两个警车。 赵一二所在的那个警车上,一个警察正在给赵一二扣上手铐,“我说你几十岁人了,和这班小混混扯个什么皮?” 赵一二把脸上的血迹擦了擦,“老子打死那个狗日的!” 警察突然惊讶的说起来,“你们从那里来的……你们不是在另一辆车上吗?” 两个混混拿着酒瓶机械地往赵一二头上砸去,动作生硬,一下、一下,又一下…… 警察喊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小陈,快开门,出人命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对妇人说道:“他已经不会对麻哥有威胁了。” 妇人猛的坐正,把我看着。 “你……”她指着我,动作绵软。 她开始慌了,我轻易地看到,她和一个人站在警车附近,那个人对她说道:“不出一个星期,他的徒弟回来了,他的能力恢复后,你的那个麻哥,日子可不好过……还有,你也别想再得到我们的好处。” 妇人迟疑了很久,“好吧。” 我对王八说道:“赵先生就是她害死的,她把那两个混混拉进赵先生所在的警车,而且,催眠了那两个混混……” 王八对妇人说道:“是你吗?为什么?” 妇人娇滴滴地说道:“那要怪你,都怪你……” 我都想把左眼闭上,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一个丑陋无比的女人用这种语调说话。可是我忍住了,我怕被她控制住。王八也在勉力维持清醒,他在靠着一腔怒火保持自己的情绪。 妇人说道:“都说老严带了个接班人,不是一般的厉害……我看也不过如此……早知道,就不帮老施查你的底细了,弄出这么多事出来。” “老施……你认识老施……你调查我?”王八抹了抹额头,“为什么?” “格格”妇人轻声笑起来:“你坏了别人的好事,你自己做了什么,不记得了吗?” “你和那个在电视机里催眠的人,有牵扯?”王八问道。 “是啊。”妇人说道:“他们人多势众,我一个女人,总不能一辈子靠着个混混吧。” “你们调查我,怎么扯上了董玲?”王八继续问道。 “你想想,你给谁打过电话。在北京的时候,除了你的上司,还给谁打过电话。严老头布置得再严密,也有疏忽的时候。老施,他什么本事都没有,就是能影响常人看不到的频率,比如……卫星电视,或者手机波段……他以前可是军队里面搞无线电通讯的专家……” “我给董玲打电话,他在旁边查到了电话号码?”王八把拳头捏起来,骨节啪啪的响。 “你们在说什么?”我喊道。 “原来是我……”王八的身体在抖动。 “什么是你?”我把王八的肩膀抓住,王八蹲了下来。 “是啊”妇人温柔的说道:“就是你啊,就是你啊,都是你的错,你现在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真的不如死了算了。”王八开始饮泣。 “要不是你给你女朋友打电话,老施怎么会告诉我你女朋友的号码,而我,也不会根据号码,找到你女朋友……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就是想看看你的底细……” 王八懊恼起来,抬头张望。估计是在找个什么地方,来伤害自己。 “王八!别这样!”我喊道:“你醒醒,她在骗你。” “我怎么会骗你呢。”妇人把嘴捂上,嘻嘻的笑着:“我只想找你的女朋友问问你的来历,可是没想到麻哥看上了你女朋友……我也吃醋呢……你害我吃醋了……你真该死……” 王八冲到仓库的边缘,到处找着窗户,他现在癫狂了,连方向都分不清。跟瞎了一样,在墙壁上摸索。 妇人在全神贯注的催眠王八,她知道,我除了会算术,不会道法。而王八才是她最忌惮的。她要先除掉王八。 我走到那堆模特中间,到处找着。既然模特都是用来买衣服的,那肯定还有个东西一定在附近。 妇人娇笑对我问道:“你在找什么啊?要不要我帮你?” “我在找个人。”我随口回答。一个身材异常高挑的女孩走到我面前,“帅哥,陪我聊聊天好吗?” 我心神荡漾,但是随即克制,“平一点,再平一点,沙砾和水交换一半。”我默默的念道。面前的美女就是个塑料模特,妈的还是个光头。我继续在地上摸索。 我没想错,很快就找了面破碎的镜子。我拿起一块较大的。 走到妇人跟前,对妇人说道:“有个人想见你。” “哎哟,你等我一会,我现在谁都不想见。”妇人说得我都心动,真想等着她。 可是看着她对王八轻呼:“窗子在你后面,你回头看啊。” 我募得惊醒,对着妇人喊道:“你不想看吗?她倒是很想见你呢。” 来不及了,王八已经在往窗子那边爬过去了。 我说道:“你看看这个人,她说她想见你,她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啊。” 妇人终于忍不住向我这边看来。 我顺势把镜子放在她的面前。 妇人看着镜子,愣住不动,隔了几秒钟,才发出尖锐的叫喊:“她是谁?她不是我!不是我!” 王八终于停下来了。 王八回头看了看四周,拍了拍脑袋,走到我身边。和我一起把妇人看着。 妇人把我手上的镜子抢夺过去,对着镜子尖叫,“不是我、不是我。” “我不是这样子的。”妇人一只手把脸捂住。我看见她的胳膊上全是愈合的伤痕,红通通的伤疤印记,跟蚂蟥一样凸起。没有一块好皮肤,。 王八对妇人说道:“闭上眼睛,你知道自己长得什么样子,别再骗自己了。” “我没有骗自己!”妇人尖叫起来:“我从小就长得漂亮,我爸爸妈妈都疼我。” ——我看到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被扔在火车站,茫然的看着四周。嘴里念着:“爸爸买糖,怎么还不回来……” “我本来就漂亮,谁都喜欢我,我爸爸不会不要我的……”妇人说话的声音低了下来。 ——小丫头看着不远处的糖葫芦,吞了吞口水,马上手中就拿了一个糖葫芦。小丫头拿着糖葫芦,自言自语,“爸爸知道了,又要打我……” 我突然想到了方浊,原来这个妇人和方浊是一般的命运:具有古怪能力的女婴,在农村,是个非常不吉利的事情。只是方浊的父母把她扔在了道观,而这个妇人的父母,把她遗弃在火车站。 我的心,开始发寒。 “你为什么要跟我师父为难?”王八把妇人手上的镜子一脚踢开。 “他们说,可以帮我找到我家人……”妇人痴痴地说道:“我爸爸很疼我的,他肯定找了我很多年了。” ——一个乞丐走到小丫头跟前,“小妹妹,你妈妈呢?” 王八把妇人的头发揪起来,把她的脸对着地下的破碎镜子,无数小镜片,都照着妇人的脸,千百个丑陋的面孔,对着妇人的眼睛。妇人惊悸的喊起来,“我不看,我不看。那不是我,我长得很漂亮的,他们都喜欢我。” ——乞丐用各种办法把小丫头的身体弄伤,然后任其伤口发炎,流脓……讨不到钱,就没饭吃,她饿的狠了,看着不远处乞丐手上的包子……她开始吃包子……乞丐把她的头狠狠的摁入正在烧水的锅里。 “麻哥在那里?”王八问道。 妇人说道:“麻哥是好人,麻哥知道我漂亮。” ——“有你这么折腾人的吗?”麻哥把乞丐一顿狠揍,乞丐跪地求饶。麻哥对小丫头说道:“你把刚才的戏法,再变一次我看看。” “我饿了……” “好的,”麻哥笑道:“吃了饭,你再变给我看。” 麻哥走到乞丐跟前,“别在我的地盘看见你。滚吧。” “谁教的你催眠术?”我向妇人问道。 “什么是催眠术?”妇人茫然的说道:“你在说什么?” “你多大年龄?”我猛地问道。 “二十九……”妇人迟疑的说道。 “你的生辰是那年的?”我逼问。 “我属猴的……”妇人说道。 “你属猴怎么会是二十九岁?”我说道:“谁教的你?” 王八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妇人问道:“是老施一起的人教你的……” 妇人看着王八不说话,当是默认。 “老施在那里?”王八问道。 “他……”妇人轻蔑的说道:“现在和跟你一起的那个小道士在一起。” “胡说!”王八喊道:“方浊怎么会和他一起的。他找方浊干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你和方浊是老严的得力手下……你和方浊在玉真宫把少都符给镇住,天下的道门和气功师,谁人不知老严收了王抱阳和方浊。” “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历?”王八高声喊道。 妇人猛的被惊吓,露出了点破绽。 “麻哥就在那堆模特里面!”我对王八喊道。 “在那里?”往扭头向身后看去。 “你们躲不了的。”我说道,“我算的出来。” “是……我知道。”妇人说道:“可是你永远也追不上。” 王八在模特堆里翻着,嘴里喊着:“在那里,疯子,那个狗日的在那里?” 我知道妇人说得没错,我能看到麻哥在那里,但是妇人能不停地换地方。 我喊道:“不行,这个要方浊来。” 王八猛的惊醒,对我喊道:“快去电影院去找方浊!她很危险。” “你说什么?”我茫然问道。 “你快去!”王八喊道:“别问了。” 我向出口跑去,回头看了看王八。我看得呆了,挪不动脚步。 王八现在把他所御的鬼魂都招了出来,在整个仓库里按着七星方位,错落有致的站着。把妇人围得严严实实。 王八把炎剑拿到了手上。王八的全身变得通红,现在他的身体如同一团火焰。妇人在地上飞快的爬动,现在看明白了,她只有一条腿能活动,她就是靠着手臂,在地上拨动,但是她爬的非常快,就像一个巨大的蟑螂,在地上快速移动。可是每当碰到一个鬼魂,她就飞快的变幻的她的方位。无论她怎么换,都出不了王八所御鬼魂的阵型之外。王八不急,他在故意磨蹭,他想逼迫妇人把麻哥交出来。 妇人在地上喊着:“没有我,你永远找不到麻哥!” “是吗?”王八冷冷地说道:“你说的那个小道士,马上就来……看你怎么维护麻哥。” 王八看见我还站在出口处,大喊道:“疯子,方浊处境很危险,快去找她,再把她带来。” 我不迟疑了,飞快的向楼下跑去。 这个大楼离电影院很近。我几分钟就跑到了电影院。 我看见董玲正站在电影院的门口。心里松了一大口气。走到董玲身边,问道:“你们没事吧?” “没事啊。”董玲说道:“为什么这么说?” “没事就好,”我问道:“方浊呢?” “她刚才出来的时候,看见一个熟人,我见他们在说话,就先出来了。” “多久了?”我问道。 “是啊。”董玲说道:“是很久了,十几分钟了。” 我脑袋转的飞快,为什么董玲没事,我明白了。他们针对的是方浊和王八。 我对董玲说道:“你现在找个人多的地方,江边宵夜的摊子还没收,你去那里等我们。” “到底怎么啦?”董玲说道:“你们晚上还要吃饭吗?” 我顾不上跟董玲解释,连忙向电影院里跑去。 妈的电影院现在也变了,到处是放映厅。我挨着一个一个地找着。有的放映厅还在放映,我伸头进去看了看,就走掉。 终于在四楼,我看到一个厅,里面没有坐满观众。 荧幕在放着电影。 不是电影,荧幕上只有一个人影,一个中山装。 我知道,就是这里了。 我走到门口。 方浊正坐在放映厅的最前排椅子上,捧着下巴,津津有味地看着荧幕。 荧幕的左侧,站着一个中年人。 中年人正在忙忙碌碌的折腾音响,在不停的接线,拿着数据线,手忙脚乱的插着。他没有看到我。 我忽然看见,方浊的身后几排座位上,还坐着十几个人。都呆呆的把荧幕看着。这些人的眼珠子,正在滴溜溜的飞速旋转。 我知道不妥。 “方浊、方浊。”我轻声向方浊喊道。 可是方浊听不见,她仍然在聚精会神的看着荧幕。 “方浊——”我的声音大了点。 方浊好像听见了,可是她只是摆了摆脑袋。并不向我看过来。 “方浊、方浊,你个死丫头。”我声音更大了。 方浊朝我看了看,却又扭头转向荧幕。 我急的嘴上咒骂。想了想,趴到地上,躲开方浊身后那些古怪的人的视线,慢慢的往方浊的方向爬去。 我偷偷的在地上爬着,看见那个中年男人,在音响后面,忙的不亦乐乎,头也不抬一下。 我爬到方浊的跟前,轻轻的扯方浊的牛仔裤裤脚。方浊不耐烦地踢了踢,差点踢到我鼻子上。我脑袋偏了偏,忽然看到了方浊后排座椅下面。一排裤腿,都并拢的整整齐齐。我看一下,以为自己眼花了,再眨了眨眼睛,仔细看去。 只有裤腿,裤腿下空荡荡的,没有脚。 虽然学会听弦,镇住楚大之后,我的胆子不再像从前那样小,可是猛然发现这个,我还是吓得心里一收。他们到底是人还是鬼。我一时想不过来,但是有点是不容质疑的,就是我和方浊现在的处境不太妙。 我把方浊的脚给捶了一下,方浊“呀”得叫了一声,低头朝我看过来,“徐哥,你怎么在这里?” 我连忙给方浊做手势,叫她别做声。方浊不说话了,可眼睛愣着看着前方。脸上惊恐。 我背心发麻的厉害。汗毛根根竖起。 我把头慢慢地往后扭,我以为是那个中年人发现我了,可是我身后没有人。 荧幕上有古怪。我从方浊的眼神就能看出来。 我连忙向荧幕看去。那个中山装的男人,他的脸把整个荧幕都占据。无论多么和蔼的面孔,在放大了这么多倍之后,看起来都是恐怖的很。更何况,现在这张脸,表情极其狰狞,而且要从荧幕里突出来,就好像本来就是一个巨大的头颅,藏在荧幕后面,现在在拼命的往前凸。 我真的看到荧幕的幕布是凸出的。 我翻转身,坐在地上,正面对着荧幕。 那个中年男人也看到我,对着我喊道:“你是谁?” 方浊说道:“施叔叔,他是我徐哥……” 施叔叔…… 我怎么这么耳熟呢,可是我现在吓的慌了,脑袋里乱的很,一时想不起来。 老施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我下意识的往门口看去,却发现墙上根本就没有“exit”标识。没有门,四壁都是墙。 我对着那个老施,说不出话来。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怎么进来的。 方浊说道:“施叔叔,还没好么……” “马上就好。”中年男人说道:“再过一会,你就可以看到你师父了。你把他从荧幕上拉下来。” 我想起来了,刚才,那个妇人的记忆里,就是老施蛊惑她弄死的赵一二。 “别听他的!”我对方浊喊道。 方浊迷迷糊糊的说道:“为什么啊?施叔叔一直对我很好的。他对王师兄也很好,他不见了,王师兄还找过他呢?” 我知道方浊估计也被催眠了,把方浊的印堂狠狠的掐了一下,大声喊道:“他是骗你的!” 方浊总算是清醒多了,摆摆头,说道:“施叔叔,你带我到这里干嘛?” 老施现在的表情很古怪,他把我看着,恼恨我坏了他的好事。 老施指着荧幕对方浊喊道:“方浊,你把他请下来!” 方浊说道:“他不是我师父。我不拉!” 荧幕里的那张脸,变得开始模糊。音响里突然传出声噪,无比刺耳,硌的耳膜难受得很。 老施连忙去折腾音响,我趁势冲上去,抡了他一拳,把他揍倒在地上,我顺势骑在老施的身上,把他的头,狠狠的往地下捣。老施看来没什么本事,打架也不在行,被我打的七荤八素。 我正舒了口气,可是发现自己身体不能动弹了。虽然我神志清晰,但是身体不受我的控制。 我对着方浊喊道:“方浊,你疯了,别捣乱。” 方浊委屈的喊道:“不是我!” 我的脸和荧幕上的那张面孔,正面相对。 我第一个念头是,他想出来。 他看着我,他的脸变得越来越扭曲,就是小时候电视机信号不好,画面扭曲的样子。 他不是人,这是我第二念头。 他和少都符一样,都不该属于这个世界。但是他和少都符不一样,他出来了,也不会回到他本该呆的地方。 我心里想到了老严,一个念头在我心里闪电般划过。 老严的部门到底是干什么的? 有一些东西,是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的,总有人要阻止这个事情发生。 这就是老严的任务。老严这个部门就是干这个的。 但是无疑,这个荧幕里的人(或者不是人),比少都符幸运,他脱离了老严的控制。甚至在世上,发展了自己的信徒。 是的,少都符也是有信徒的,不然玉真宫不会没来由的就被烧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这里除了老施,还有其他的人。 那些坐在后排的人,都走到了前排和荧幕之间,和我隔得很近了。我向他们看过去,眼光看着他们的脚下,他们还是没有脚。 可是我觉得他们还是人,不是鬼魂。 我回头向老施的脚下看去,老施的穿着一双皮鞋,看得清清楚楚。 我脑袋乱了,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 这些人,慢慢的逼近我。 我仍旧不能动弹。 我想对着方浊喊,可是我喉咙里只能发出格格的声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些没有脚的怪人,已经走到我身边。 其中的一个,拿着一个东西,慢慢的向我伸过来。我看到了,是瓶黑色的液体,瓶口已经打开,散发着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里面漂浮着肉块,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想把我的嘴巴紧紧闭上,可是我做不到。只能任这瓶肮脏恶臭的液体倒进我的嘴中。那个手,扔了瓶子,把我的鼻子给捏上。我呛得咳嗽,也不愿意吞进去。我的胃部痉挛的厉害。一阵一阵的反胃,这些液体,在我食道里一上一下。 方浊突然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冲过来,把我从这些古怪的人群中拉开。 我身体突然能动弹了。吐出嘴里的恶心液体,用手指在喉咙里挖着,不停地呕吐,把胆汁都给吐出来。 老施闻到了这个腥臭液体的味道,疯狂的爬过来,对着我的呕吐物,拼命的舔舐。 看着老施的恶心举动,我现在想把我的胃拿出来,用水冲洗一遍。 我对方浊喊道,“快,快把这个荧幕给扯掉。” 方浊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我等不急了,冲到幕布边,使劲地扯着幕布。荧幕垮了。幕布把我裹起来,那张脸在我周身,无处不在。 我有点期望,王八在身边了。我没本事对付,可是王八有。 幕布越勒越紧,我喘不过来气。 忽然我听到了昆剧的唱腔,咿咿啊啊的,真是愁煞人。这个当头,从那里传来了唱戏的声音。我感到身上松动了点,忽然意识到这个唱腔,来自我的身上。 我趁势从幕布中钻了出来。看到那些没有脚的古怪的人,都向乱糟糟的幕布冲过去。他们在撕扯一个东西,这东西是从我身上掉下的。 是一张照片。 我只有一张照片在身上。是金旋子给我的。楚大的照片。 照片很快就被撕烂,那些古怪的人,都疯狂的把照片的碎屑,往嘴里吞…… 可是楚大唱着贵妃醉酒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的响着。 我对方浊喊道:“快点,我们快跑。” 方浊说道:“我跟施叔叔说一声啊。” “说个屁!”我指着还在地上舔着地板的老施,“他根本就不是好人。” “他带我来,见我师父呢,”方浊还在犹豫:“我还没见到我师父……” “他是骗你的!”我喊道。 “施叔叔是个大笨蛋,怎么可能骗我。” 我把老施踢了一脚,老施被踢的翻了个身,脸上都是粘液,嘴里荷荷有声,正在狞笑着。方浊看了,也知道不对劲了。 “快点!”我对着方浊狂喊。 那些古怪的人,已经整理好了幕布,幕布上的脸孔又出来了。他正看向方浊。 我连忙把方浊的眼睛给遮住。 方浊动了。 我和方浊掉在一张台子上。我摔的一口气闷在胸里,半天缓不过来。 忽然听到一阵哄乱的人声。 我仰头一看,身边是一张更大的荧幕,荧幕上刘德华和金城武正在疯狂的对砍。我搀着方浊,连忙向台下走去,观众席上坐满了观众,都在大声的呼哨。 我和方浊走到通道里。 我对着方浊喊道:“快跟我来。” 方浊说道:“我没力气了。” 我急了,背起方浊,跑出电影院。 好些好奇的观众,都跟着我们出来,想看个究竟。 我背着方浊跑到陶朱酒楼的位置,才把方浊放下来。对着方浊说道:“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啊”方浊的脑袋还是有点昏,反应不过来。 “待会,你王师兄,要是想伤人,你要阻止。” “我该怎么办。”方浊问道。 “他要杀谁?”我叮嘱:“你就把谁藏起来。” “王师兄怎么会呢!”方浊一点都不相信我说的话。 “你记住就行啦。”我喊道。 我和方浊走到大门下。 那个守门的老头子连忙走出来,阻拦我和方浊进去,“你们到底什么人,进进出出的?”。我把老头一掀,和方浊飞快的跑进去。我没让方浊拉我们到六楼,现在我知道,方浊拉东西很容易,但是拉人就会很累。再说,她现在还病着。 带着方浊气喘吁吁的爬山到六楼,推门进去一看。 里面的样子全变了。 除了王八和那个妇人,里面站立里了十几个人,都衣衫褴褛,围着王八。 我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真人,还是妇人催眠的幻象。但是看着王八所御的鬼魂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禁替王八担心起来。 王八看到我们来了,连忙喊道:“方浊……” “怎么啦”方浊答应道。 “把这个婆娘的藏的人给我找出来!”王八指着妇人。 方浊向妇人看去。我看见方浊的脸色变了一下。她也许本能的意识到这个妇人和她有一样的身世。 妇人看到我和方浊,有点惊愕,看样子,她真没想到我能把方浊从老施手上给带过来。 老施和这个妇人谋划着把方浊从王八身边弄走。算准了我没本事把方浊从老施那里带走。可是这世上的事情,有几件的走向是掌控在人的把握中的。 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当初的一念之仁,放了楚大一马,却在刚才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帮助。 方浊喊道:“王师兄,她藏的人,就在她旁边。” 麻哥蜷曲的身体,出现在妇人的身后。王八向麻哥冲了过去。 麻哥的位置忽然换了,换到几米之外,可是他的身体并没有消失。 “方浊!”王八烦躁的喊道:“摁住他。” 方浊迟疑了,她和那个妇人在相互角力。片刻之后,妇人突然叹了一口气。 麻哥跟个虾米一样的,蜷缩在王八的身前,双手捂着右腹部。疼得在呻吟。 方浊从小修炼内丹,功力湛纯,而这个妇人需要毒品来维持自己的精力。二者能力,高下立见。 刚才围着王八的那几个人,慢慢的走向妇人,把她扛起来,慢慢往楼道走去 我看的奇怪,这几个人,是什么来头。我向王八看去。 王八的表情凝固,原来这些人,是王八叫来的。 “他们是什么人?”我向王八问道。 “她从那里来,就回那里去……”王八的语气冷漠的让人心寒。 “你知道她的来历?”我向王八问道:“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王八对着我说道:“是你提醒我的,我着了她的道,总不能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吧。” 我看着王八,气愤地说道:“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可你妈的,什么都瞒着我。” 王八不置可否的的蹭了蹭鼻子:“幸好师父带我见过一些叫花子,查她还真容易。” 那个妇人在拿群人中挣扎地喊着:“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抬着她的人,其中一个,用手指在妇人的额头上点了一下,妇人的声音噶然而止。但是她的惊惧,隔着老远,我都感觉得很清晰。我对王八说道:“你不是最恨这种人吗?为什么你还要和他们打交道!” “疯子,”王八的身体神经质的摇晃了一下,偏着头对我说道:“时过境迁了……” 王八把目光转向麻哥。 麻哥现在身体不停的发抖,他连求饶的心都没了。王八从那堆废纸盒子里,掏出两小包白粉,和吸毒的工具。是那妇人留下的。 王八把一包白粉撕开,倒出一点在锡箔纸上。拿了蜡烛,慢慢烤了,屋内冒起青烟,一股晕眩的香味弥漫开来。王八把白粉和锡箔纸扔在麻哥的身边。开始冷笑。 那些被王八所御的鬼魂,又出现了。我以前没有对他们惧怕过。可现在我很怕。 一个鬼魂开始慢慢的把虚幻的手,伸进麻哥的胸腔,麻哥的呼吸顿时停止。鬼魂掏出了心魄,尖啸起来,飞快的闪身不见。 又一个鬼魂飘到麻哥的身边,手伸进麻哥的后背,我知道,他要掏出麻哥的肺魄。 我对着方浊喊道:“方浊,还记不记得我刚才给你说的话!” 方浊还在犹豫,就被王八识破。 王八指着方浊:“你敢!” “方浊!”我喊道:“听我的。” 方浊无可是从,不知道该听谁的。 那个鬼魂把麻哥的肺魄也掏了出来,麻哥开始咳嗽的厉害,不停的吐血。王八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很兴奋的那种。 “方浊!”我喊道。 方浊哭了起来:“这是你们的事情,跟我没关系!”然后跑到一边去。 我对着王八喊道:“王鲲鹏,你今天要是真的用你的法术害人了,我就不再认识你……” “谁说我要杀他……”王八狂笑起来:“他吸粉子吸多了,变成植物人而已……哈哈……哈哈。” 第三个鬼魂在掏麻哥的脾魄,麻哥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 我眼睁睁的看着麻哥肾魄,肝魄,然后是胆魂、三焦魂、胃魂……一一被鬼魂掏出。 麻哥不会死,但是也活不过来。他今后都会变成一个不知道疼痛,不知道饥饱,不知道冷热的痴呆,也不会说话,但是他不会死。 有那么一刻,我想起了董玲被他强暴,心里升起一丝报复的快意。但是随即,我对王八的所作所为,感到了绝望。我一直担心,一直预感王八会走上这条道路,现在已经不可避免地发生。 直接输入图片链接即可插入图片,限5个链接我和方浊走到大门下。 那个守门的老头子连忙走出来,阻拦我和方浊进去,“你们到底什么人,进进出出的?”。我把老头一掀,和方浊飞快的跑进去。我没让方浊拉我们到六楼,现在我知道,方浊拉东西很容易,但是拉人就会很累。再说,她现在还病着。 带着方浊气喘吁吁的爬山到六楼,推门进去一看。 里面的样子全变了。 除了王八和那个妇人,里面站立里了十几个人,都衣衫褴褛,围着王八。 我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真人,还是妇人催眠的幻象。但是看着王八所御的鬼魂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禁替王八担心起来。 王八看到我们来了,连忙喊道:“方浊……” “怎么啦”方浊答应道。 “把这个婆娘的藏的人给我找出来!”王八指着妇人。 方浊向妇人看去。我看见方浊的脸色变了一下。她也许本能的意识到这个妇人和她有一样的身世。 妇人看到我和方浊,有点惊愕,看样子,她真没想到我能把方浊从老施手上给带过来。 老施和这个妇人谋划着把方浊从王八身边弄走。算准了我没本事把方浊从老施那里带走。可是这世上的事情,有几件的走向是掌控在人的把握中的。 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当初的一念之仁,放了楚大一马,却在刚才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帮助。 方浊喊道:“王师兄,她藏的人,就在她旁边。” 麻哥蜷曲的身体,出现在妇人的身后。王八向麻哥冲了过去。 麻哥的位置忽然换了,换到几米之外,可是他的身体并没有消失。 “方浊!”王八烦躁的喊道:“摁住他。” 方浊迟疑了,她和那个妇人在相互角力。片刻之后,妇人突然叹了一口气。 麻哥跟个虾米一样的,蜷缩在王八的身前,双手捂着右腹部。疼得在呻吟。 方浊从小修炼内丹,功力湛纯,而这个妇人需要毒品来维持自己的精力。二者能力,高下立见。 刚才围着王八的那几个人,慢慢的走向妇人,把她扛起来,慢慢往楼道走去 我看的奇怪,这几个人,是什么来头。我向王八看去。 王八的表情凝固,原来这些人,是王八叫来的。 “他们是什么人?”我向王八问道。 “她从那里来,就回那里去……”王八的语气冷漠的让人心寒。 “你知道她的来历?”我向王八问道:“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王八对着我说道:“是你提醒我的,我着了她的道,总不能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吧。” 我看着王八,气愤地说道:“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可你妈的,什么都瞒着我。” 王八不置可否的的蹭了蹭鼻子:“幸好师父带我见过一些叫花子,查她还真容易。” 那个妇人在拿群人中挣扎地喊着:“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抬着她的人,其中一个,用手指在妇人的额头上点了一下,妇人的声音噶然而止。但是她的惊惧,隔着老远,我都感觉得很清晰。我对王八说道:“你不是最恨这种人吗?为什么你还要和他们打交道!” “疯子,”王八的身体神经质的摇晃了一下,偏着头对我说道:“时过境迁了……” 王八把目光转向麻哥。 麻哥现在身体不停的发抖,他连求饶的心都没了。王八从那堆废纸盒子里,掏出两小包白粉,和吸毒的工具。是那妇人留下的。 王八把一包白粉撕开,倒出一点在锡箔纸上。拿了蜡烛,慢慢烤了,屋内冒起青烟,一股晕眩的香味弥漫开来。王八把白粉和锡箔纸扔在麻哥的身边。开始冷笑。 那些被王八所御的鬼魂,又出现了。我以前没有对他们惧怕过。可现在我很怕。 一个鬼魂开始慢慢的把虚幻的手,伸进麻哥的胸腔,麻哥的呼吸顿时停止。鬼魂掏出了心魄,尖啸起来,飞快的闪身不见。 又一个鬼魂飘到麻哥的身边,手伸进麻哥的后背,我知道,他要掏出麻哥的肺魄。 我对着方浊喊道:“方浊,还记不记得我刚才给你说的话!” 方浊还在犹豫,就被王八识破。 王八指着方浊:“你敢!” “方浊!”我喊道:“听我的。” 方浊无可是从,不知道该听谁的。 那个鬼魂把麻哥的肺魄也掏了出来,麻哥开始咳嗽的厉害,不停的吐血。王八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很兴奋的那种。 “方浊!”我喊道。 方浊哭了起来:“这是你们的事情,跟我没关系!”然后跑到一边去。 我对着王八喊道:“王鲲鹏,你今天要是真的用你的法术害人了,我就不再认识你……” “谁说我要杀他……”王八狂笑起来:“他吸粉子吸多了,变成植物人而已……哈哈……哈哈。” 第三个鬼魂在掏麻哥的脾魄,麻哥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 我眼睁睁的看着麻哥肾魄,肝魄,然后是胆魂、三焦魂、胃魂……一一被鬼魂掏出。 麻哥不会死,但是也活不过来。他今后都会变成一个不知道疼痛,不知道饥饱,不知道冷热的痴呆,也不会说话,但是他不会死。 有那么一刻,我想起了董玲被他强暴,心里升起一丝报复的快意。但是随即,我对王八的所作所为,感到了绝望。我一直担心,一直预感王八会走上这条道路,现在已经不可避免地发生。 一切都结束后,王八哈哈的干笑了两声。 “你满意了吗?”我问道。 王八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那你开心吗?”我又问了一句。 王八面无表情。 我和王八呆呆地站着。 我掏出赵一二留给下的两本书,拿出那本《青冥志》,扔到王八的身前,“这是赵先生的遗物。” 王八拿起看了看,对我说道:“你手上那本……是什么?” 我把《黑暗传》塞到怀里,“这个,我觉得,我拿着比较合适……上面有赵先生的日记。” “我师父的日记,”王八说道:“你留着干嘛?” 我愣了一下,诧异的说道:“你该不会认为,我想贪图你什么东西吧?” 王八把他左手伸了出来,“你跟我抢东西,又不是第一次了……我师父的日记,写着算沙的方法,对不对?” 我看着王八手上残缺的食指。一时无语。那个妇人不仅仅挑起了王八内心的愤怒,把王八一直压抑在内心深处的仇恨、嫉妒、猜忌都给挑拨出来,王八已经压抑不住了。王八自己已经控制不住这些阴暗的情绪,看他现在的样子,也根本不想再压抑。 我对王八说道:“从今以后,你我各走各的,你当你的术士。我不阻拦你的大好前程。” “你做得到吗?”王八冷笑起来:“你难道不也是要做个神棍……” “我!”我用手把自己指着,“我怎么会……” 我突然发现,指着自己的食指,也只有一半。不禁呆了。 王八忽然发狂的大喊:“徐云风,老子最恨你这种口是心非的人,口口声声的说不愿意入道,可是你连听弦和算沙都会了……我他妈的都不会……你还假装正经!” “我……我……我……”我口吃起来,我脑袋乱了,都不知道该跟他怎么解释。 “师父真是偏心啊。”王八说道:“他为什么不教我。” “你学不会的。”我摇摇头,“他其实也不会。” “哈!”王八又是一声干笑,“你觉得自己有天生的本事很拽是吧,我无论怎么努力,都赶不上你是吧!” “不是……不是……”我诺诺的说道:“我不会当术士的,我不想……” “放你的屁!”王八骂道:“你还说你不想,你跟我一样,也回不了头了。” “你胡说!”我也骂起来:“我没有。” “你没有?”王八捡了一块镜片给我,“你好好地看看你的眼睛吧。” “为什么?”我本能的避开镜片,“我为什么要看眼睛?” “你没觉得你现在的视力越来越不好了吗?”王八慢慢地说道哦:“可是你好像并不在乎了,你的眼睛。” “我眼睛怎么啦!”我喊道。 “你自己照照镜子吧。”王八不屑的说道。 “我不看!”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还记不记得,我刚拜师的时候……”王八说道:“他告诉我一件事情。” 我想起来了,我眼睛曾经出过毛病。 “你的眼睛,是双瞳。”王八终于说出来了。 我心里发寒,我听说过这个典故。宋朝有个镇鬼的道士——黄裳就是双瞳。 “这个和入道有什么关系?”我问道。 “你还在装蒜!”王八喊道:“在老河口,方浊就看到你是双瞳了,你那时候就已经学会了听弦,你还说你不想当术士!” 我对着方浊喊道:“是真的吗?” 方浊看见我和王八在吵架,早就吓得呆了。那里还敢说话,只是傻傻的看着我们。 “方浊,你告诉他。”王八喊道:“是不是真的。” “我学听弦……不是我自己愿意的。”我辩解道。 王八的鼻子哼了一声,说道:“那你,呆在西坪,巴巴的跟着我师父干什么,不就是想从他那里学东西吗?” 我冲到王八身前,揪着王八的领口,“你他妈的说什么?” 王八用拳头在我肚子上揍了一拳。 我用脚把王八的小腿一踩,王八跪了下来,把我的脖子一扣,我们两人都倒在地上。 我翻到王八的身上,用手摁着他的脖子,喊道:“赵先生被楚大缠着的时候,你他妈的在那里?” 王八喊道:“都是你……不是你……我师父怎么会丢了魂魄。” 我心里一凛,王八突然发力,翻身骑到我身上,如法炮制的把我的脸摁在地上。 “赵先生被楚大整的生不如死的时候,你在那里!”我骂道。 “都是你、都是你。”王八喊道:“要不是你,师父的魂魄,就不会留给少都符,你他妈的和金仲就是商量好了,来对付我和师父的。” “没有。”我辩驳道:“我没有这么想过。” 王八突然站起来,我也爬起来。 “那好。”王八把手一伸:“你把楚大交给我。” “我……”我迟疑的说道:“刚才在电影院找方浊,楚大帮我……” “楚大帮你……你刚才不是说,他整我师父吗?”王八干笑起来:“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知道我说什么,王八都不会相信了。或者是,他根本就不打算相信。 王八说道:“你阻拦我找楚大,阻拦我对付这个姓麻的……你到底是帮我,还是跟我作对的。” “不是!”我喊道:“你现在变了,你知道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错了。”王八摆了摆脑袋:“我从来没变,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我以前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我现在,能做到了。” 王八的这句话一说,我感觉身上轻飘飘的。王八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我吃吃的笑起来,还以为和王八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很了解他。原来,原来我从来就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王八对这方浊说道:“我们走吧。” 方浊迟疑的说道:“那徐哥呢,跟我们一起走吗?” “方浊。”我喊道:“别跟他回北京,不要跟着老严他们。” “你有什么资格,“王八说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王八向方浊招了招手,向门外走去。方浊跟着王八走了出去。 “王八”我问道:“我们还会见面吗?” 王八站住了,回过头来,“希望不要见面了。” “什么意思?”我追问。 王八边走边说道:“你自己明白……” 我站立不动,呆了好久。 过了好久,我对自己说道:“这下好了,疯子,你以后永远都是一个人了,哈哈,一个朋友都没了。” 我走到江边的夜市摊,董玲果然在,坐了一张桌子。 董玲见我来了,对着夜市摊子的老板说道:“把火锅点燃吧。” “他又走了。”我坐了下来。 “恩”董玲递给我一个碗筷,“吃饭吧。我饿了。” 董玲开始吃起来。我却没什么食欲。 “他……”我想说话。 “别说了。”董玲阻拦我:“这家的土鸡做的不错。” 看到董玲都坦然的面对王八的不辞而别。 我觉得自己连个女人都不如。 现在都是半夜了,夜市还很热闹。可我和董玲,就只是吃着火锅。互相一句话都不说。 长江上的轮船,汽笛悠扬。 我抬头向长江看去,江面上的轮船灯火一片模糊。看来,我真的要配一副眼镜了。 (诡道算术之算沙完) 看了这么多网友关于王八和疯子的评论 我只能说 天涯真是藏龙卧虎 我现在很庆幸写这个故事,没有低估大家,而去把所有的情节都写得很详细。 而是把事情,写出来,让大家自己去判断。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疯子和王八,到底谁对谁错。 他们只是遇到了这些事情,根据自身的立场,看待的方式是不一样的。 其实最开始,我的确是打算用疯子的视角去看待王八一步一步走上神棍之路。 第一主角是王八。 现在看来,平凡的疯子,已经喧宾夺主。 但我仍然认为,王八的地位,并不能因为戏份的没有疯子多,而下降。 他们的故事,也许会继续,也许会结束。 大家可以注意,我写的每一篇诡道的系列,到结局的时候,都可以当做整个系列的完结。 由于我要回国了,在回国的前后的这段时间,我无法集中精力去构思长篇。 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就写短篇故事。 等我回国,一切恢复正常后。我再继续《诡道》系列。 关于赵一二: 赵一二已死,我说一下我创作这个人物由来。 赵一二的原型来自于两个人。一个是真正的医生,一个是那场运动的牺牲品。 性格上,他更接近于我的一位老师,八十年代末的双硕士,可惜,因为那个到现在都不能提及的原因,他当了一个很普通的老师。读书的时候,每次遇到他,看见他一副平淡的眼神,我就会想,他会不会后悔自己的道路。另一个是个口碑很好的医生,不求什么名利,就默默无闻的在山野替村民治病。最后死于宵小之手,很让人唏嘘。 当然赵一二的性格不是简单以上两位真实人物性格的糅合。 其中有我的修饰。 故事里赵一二的性格,是我想象中的完美人格,有点魏晋的风骨。表面放荡不羁,内心高尚。行事不拘小节,但又有分寸。他是人,会难过,也喜欢骂人,甚至也会冲动。 嗨,现在是临时写的,词不达意。等写完后,我在一一把对每个人物的想法写出来吧。 关于《黑暗传》:我必须要把这本书留在疯子手上。因为后续的情节,和这本书有很大的关联。疯子不给王八,从疯子的角度是有理由的。刘院长说,让疯子找个好点的机会,把书转交个王八,疯子是个很会替自己找理由的人,他认为现在不是把《黑暗传》交给王八的时候。其实内心里,疯子是想了解,赵一二的生平,他想知道赵一二,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当然,赵一二在日记里,关于算沙的内容,也是让疯子这么做的原因之一。只是疯子自我保护地忽略了。 再次谢谢大家的抬爱。 闹洞房 闹洞房大家都不陌生。或多或少都经历过。结了婚的估计回想起来,都会恨得牙齿格格响。没结婚的,参加婚礼,看过的热闹估计也不少了。 在看我帖子的同学们,中间估计有不少人,在婚礼上,残害可怜的新人,招数肯定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是鬼话,我就不说婚礼上的那些十八般招数了。我来说说,为什么要闹洞房。 闹洞房最原始的目的,就是大家图个热闹,一些模拟的性爱游戏,也都是原始的生殖崇拜的遗留片段。希望多子多孙的一个彩头。 还有个原因,就跟鬼文化有关了。 宜昌人都是这么说的,结婚一定要闹洞房。不然——“人不闹,鬼闹。” 结婚是喜庆的大事,谁也不愿意把这个事情和鬼之类的东西扯上关系。以前的老人懂,所以会偷偷在下辈子的新房里,放置一些东西,也不会明说,新婚几天,再偷偷拿走。至于放什么东西,怎么放,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是听别人讲的。再联想到小时候的某些记忆。我就姑且相信吧。 并且这些个小动作,如今随着那一辈人的去世,已经慢慢失传。如今已经不再常见。 但任何事情啊,都会随着环境的变化相应的调整。比如,现在结婚,新房的客厅的电视机都是必须要放影碟的。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我参加的几个同学的婚礼,那些在客厅津津有味的看影碟,好像都是恐怖片。这个不知道是无意中的偶然。还是有目的性的安排。我也不知道。 把话题拉回闹房。 刚才说过,闹洞房这个事吧,人不闹,鬼闹。 好像还真有其事。不止一次听说,新婚的晚上,由于新娘太腼腆。不配合闹房。甚至恼怒发火。以至于亲朋好友不欢而散。于是,随后的蜜月期间,新房里总是莫名地有东西出现。搞的新婚夫妇连觉都睡不好。比如夫妻两人亲热的时候,头顶上的彩纸就掉了下来。或者睡到半夜,屋里的电视机突然就开了。再就是睡到半夜醒来,看见一大群人站在床边,等等…… 我一个朋友亲口说的,蛮搞笑。他也是没配合闹房,他媳妇很内向,根本就不配合。 在结婚后的一天晚上。他习惯性的抱着媳妇睡觉,睡的迷迷糊糊的,就听见媳妇起身,去上厕所,媳妇穿鞋子,开门,甚至冲水的声音都听到了。可人在睡眠中,迷迷糊糊的,等媳妇走回房间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媳妇明明在自己怀里嘛。当时就吓的有点懵了。动都不敢动一下。 关键是到第二天早上了,他都没想清楚,到底是上厕所那个是自己的媳妇,还是怀里抱着的那个是自己的媳妇。 于是他就问他媳妇:“昨晚大概什么什么时候,是不是起来上厕所了?” 谁知道他媳妇连声抱怨,“你昨晚是不是吃东西吃坏肚子了,一夜起了无数次床,跑去上厕所。醒过来,你就不在旁边……” 他就吓呆了,他记得自己一次都没上过啊。 不过这没什么后果,隔上几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权当是鬼跟他们开个玩笑。 听到最凶狠的是一件解放前的事情。 是在山区,那时候闹房闹的更凶。闹房的人,把新郎倌给关在门外,在里面闹新娘子。新娘子也害羞,新郎在外面不停的喊门,他们也不理会,后来就没有新郎的声音了。 闹腾了好久。等大家想起来新郎倌的时候,才发现新郎倌已经不见了。大家连忙去找,结果发现新郎摔死在一个山涧下面。你说一个新郎新婚之夜跑到悬崖旁边干嘛。 讲个百里洲的事情。 这次失踪的不是新郎倌,而是新娘。 也是一对新人结婚,时间是八十年代。婚礼结束后,大家闹房也完了,新郎送客人出门。回头却发现,新娘不见了。 也是到处找。最后在另一间房子的屋顶阁楼上给找到了。那个房子是平时拿来对方农具的,很少有人去。新娘已经吓傻了。灌了一碗姜汤才回过神。 断断续续的说,刚才大家一出门。就有个人,很高大的人把她掳到这里来的,当时吓的厉害,连喊都喊不出来。把她掳到这里了,一群大大小小,稀奇古怪的人就不停地在她身边敲锣打鼓。好大的声音。 众人就傻了,他们可是什么声音都没听见。 后来这个新娘就隔三差五的失踪,家人不是在猪栏屋里,就是在阁楼,或者是在堆毛梨子(百里洲的特产水果)的屋里找到她。 每次都说是同一人,把她挟来的。 后来这家人,不堪其扰,搬家了事。 我听了这个事情后,想了很久,想这个事情有没有什么相关的典故。 后来看了《聊斋志异》,才发现这个事情,和《聊斋》里面的五通特别相似。 看来,蒲松龄还真不是瞎掰的。 奉劝还没结婚的朋友,结婚时候,闹房就闹个尽兴。结婚么,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大方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老墙 讲个我小时候看到的事情。跟老墙屋有关。 我读小学的时候,基本上呆在外婆家里,因为和学校很近。 外婆家所在的地方当年是郊区的一个队,现在是城中村。八几年的时候,那地方不像现在到处是高楼大厦,而是大片的荒山和鱼塘,我就经常在这一带,满山遍野地到处跑。 大队里面有个老屋,是公产。分田到户之前,房子的一半是队会计办公的地方,当然这是我记事之前的事情。在我的印象里,老屋破败的很,就是堆稻草的,常年栓一头牛。我们几个小伙伴就很喜欢到这个老屋里玩,因为有大堆的稻草,可以在里面疯。房子残垣断壁的,对着些杂乱的东西,对小孩子来说,是个好玩的地方。 我长大回忆,觉得老屋应该是老式的祠堂屋,不属于个人,所以到了解放后,也顺理成章的成为队里的公用房屋。到了八几年,房子没人用了,就开始破败。我现在还记得砌屋的砖是那种很古老的青砖,房屋的檩子尽头还有花纹。我们小孩子之间流传着这个老屋的一些故事:在那个梁上吊死过人哦、在什么地方晚上会飘着绿色的鬼火、院子里本来有口井,后来填了,是因为淹死了人。 大家越是害怕,就越是好奇,更愿意在这个老屋里玩。 后来这个房子的地方就承包给一家单位,做一个机械加工的小型工厂。 那家工厂修建厂房的过程,我们这些小孩子,天天都在旁边呆着,怨恨地看着自己游乐场,变成一个大车间。 然后我们就看到一些幸灾乐祸的事情。 这些事情发生在那堵墙上面。 这是个老墙,有三米多高,上面还有装饰的老式陶片。这个单位把老房子别的房屋都拆了,就留下这一堵墙,原因是这个堵墙保存的比较完好。这个单位就打算把这段墙给留下来。再顺势修建车间。 发生第一件事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亲眼所见。时隔多年,我仍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发生的时间,我都记得是冬天最冷的时候。 这个加工厂的工人,想把这堵墙顶部修补完整。这是个小活,随意的摆放了一排汽油桶放在墙壁旁边,由于一个油桶不够高,就又垒了一个汽油桶在上面,砌砖的就站在汽油桶上干活。 其实老墙边是一条路,汽油桶就搁在路上。而路的另一边一个简易的房屋,以前喂猪喂牛的房子。房顶是石棉瓦。 我看见砌墙的工人,颤巍巍的爬到了汽油桶上面,站稳之后,站在地上的人,就把盛满砂浆的灰桶递上去,他就在墙顶上抹砂浆,然后接过红砖,砌好。 就这么个单调重复的过程,我在旁边看得都无趣。 忽然我就看见,老墙的立面伸了一只手出来,是那种很古老的棉袄的袖子,黑色的棉布,袖口破得厉害,棉絮都看得见。那个手从墙里只伸出一截,齐肘而止,那个手就在墙上面慢慢的滑动,跟鸡爪一样的手掌,在慢慢的摸索。 我吓坏了。看着这个手,到底要做什么。 我以为这只手,会对那个砌墙的工人不利。连忙喊起来,“手……手……”,边喊,我还边跳。 那个砌墙的工人看见我喊的声音,回头把我看着。估计他没明白我的意思。还以为是个小屁孩在跟他捣乱。 这时候,我就看见那只手,按到了汽油桶上。然后,轻轻的推了一下。 没有什么保护措施,因为毕竟不高,就是摔下来,人也不会有事。汽油桶就是随意的垒放起来的,没有固定,所以汽油桶被轻轻推了之后,就猛地摇晃一下。砌墙的工人,顿时失去了平衡,他的身体向外倾斜,如果向墙倾斜就好了,就不会摔下来。 是失去了平衡,慌乱中就把手按在这边简易屋子的顶上。然后全身的压力都集中在上面。 简易房屋的屋顶盖的是石棉瓦,而这个石棉瓦都不知道放了多少年了。风吹雨淋,日久天长,早已腐朽不堪,只是看不出来而已。 然后我看到的场面就如同一个慢镜头,在我眼前慢慢展现。那个人的手把石棉瓦给撑破,然后人的重心向下,头朝地面栽了下去,掉落的姿势跟跳水运动员类似。 石棉瓦下面是个巨大的粪池。 那个粪池是用来浇旁边的菜地的。至少有两米深。表面是一层干枯的粪壳。 那个倒霉的工人,一个猛子就扎进了粪池,粪壳和粪水飞溅。 幸好他会游泳。 在粪池里扑腾了很多下,才抓到粪坑的边缘。慢慢的爬起来,走到附近的一个鱼塘,洗涤身上的污迹。这个过程很低调,没有半分的激动。 这可是冬天,他在鱼塘里洗了好久。我估计如果是夏天,他都不愿意上来了。 我当时笑得在地上打滚,早把那个诡异的手掌忘得干净。事后跟别人说起的时候,才又想起来。 这个墙的事还没完,砌墙的工人掉进粪坑,他们都只认为是个意外,跟墙本身没什么关系。所以,后来还是把墙给砌好了。后来听说,这个机加工厂,粉刷墙壁的时候,又出了问题,刷着刷着,就刷出一个人脸出来。 把粉刷匠吓得够呛。于是刮了了重刷,可是再刷,还是那张脸。后来没招,就用砂浆给糊了一层,再刷。 结果在刷的时候,石灰桶一翻,刚好给扣在下面工人的头上。那个递桶的工人立马就神神叨叨的,“铛铛锵锵”的学着九品芝麻官摆开架势,胡言乱语。脸上的石灰印出来的样子,跟墙上的那个脸一模一样。 那人还说着一些琐事,什么谁欠谁多少钱、谁家的牛把谁家的韭菜吃了、谁偷偷的刨邻家的水渠…… 后来村里人听见了,就说这些名字都是老一辈的村民,可是都是死了很久的人。 这下把人都给吓住了。 后来这个车间修好了。 晚上上班的时候,总是有工人觉得这个墙有问题,半夜里总觉得墙上上面有影子。 后来一个女工,就是因为太注意墙上的动静,头发被车床给带了进去,幸好旁边的人反应及时,关了闸刀。不然出人命。 女工就是头皮拉伤,没什么大碍。伤好后,见人就说,那个墙里有人。要扯她进去。 后来这个厂里就请人来看,又是炸鞭又是请神的。 再后来,我就不知道了。前几年还去看了看。那里早就成了居民区。那堵墙的原址的方位我都分辨不出来了。 有关《黑暗传》 “天地自然有根由 天河泥沙此化出 从小到大,有生于无 无极太极有两仪 混沌之时无宰主 善变掌故天地枢…… 先从天河来讲起 化得混沌有父母 化得黑暗父母生 黑暗出世有混沌 混沌之后黑暗明 才把两仪化成型 两仪之后有四象 四象之中天地分 然后才有日月星” “没想到那个人不跟我计较。还说明天来找我,让我见识见识真正的法术。哼,一个装神弄鬼的骗子,骗骗乡下人就罢了,还真把我当做泥水匠。我最看不惯这种人。看来这里的风俗就是这样了,上房梁还非要请个人装模作样的搞一番。嗨,还不让我揭穿。这种国民素质,真让人心灰意冷,我们的失败,不是偶然的。 还好中午吃了不少,晚上不吃也能过。要是有酒就好了。这个水泥管子太冷。不晓得刚才那个乞丐会不会回来。好冷,妈的,还是去广东,至少不用受冻。 云云不知道怎么样了,她不会要这个小孩吧,千万别要。刘忠智应该会照顾好她的……如果要的话,现在也应该足月了。” 我看到这里,把《黑暗传》给阖上。 没想到赵一二在入道之前,过得这么惨。竟然跟乞丐一起呆在水泥管子里过冬。当个泥瓦匠的学徒,混碗饭吃就罢了,还非要和上房梁的神棍较真,被人赶了,饭都吃不上。又是穷酸骨头,连个日记本都买不起,用手抄的《黑暗传》当日记本,断断续续的写日记,都什么地步了,还当自己是个学问人啊。 我躺在床上,把灯给拉灭,仓库里一片黑暗。我聆听着老鼠在屋子里乱窜,把玻璃瓶子撞倒。心里回味着赵一二写在《黑暗传》上的文字,慢慢的体验他当年的处境: 他蜷缩在一个水泥管子里,身上盖着捡来的破报纸和稻草。水泥管子的外面的世界都是白雪皑皑。风从水泥管的一头灌入,冻的赵一二瑟瑟发抖。手上徒劳的抓着被风吹的飘散的报纸…… 我身上也开始冷起来,下意识的把被子裹紧了点。冬天要来了,这两天气温急降,我盖的被子薄了点。心里不免苦笑,自己的处境和赵一二当年还真有点相似。 我的工作又丢了,跟着王八到玉真宫折腾了几天,回来又是处理赵一二的后事。等我想起回商场上班,时间都过了个把星期。去了商场,老板也没说什么,把我的工资结了。我也没脸求他。悻悻地拿了钱回来。 快到年底,也不好找工作。手上的钱越来越少,幸好有个仓库能住,不然钱早没了。 可是再找不到工作,看样子就要饿肚子。现在可不像从前,以前没钱了,可以去找王八帮忙,可是现在,找谁去? 想到王八,我长叹了一声,他就这么跑了。妈的走之前,还和我打了一架。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和好。他也没跟董玲道别,估计他知道了董玲的遭遇,于他有脱不了的干系,他没脸见董玲了吧。 不知道这次他去北京,再看见他,他会变成什么样子。那个老严,是不是真的打算要王八做他的接班人呢。看样子,应该是没错了。王八现在和当初我刚见到的老严一样,手上掌握的资源,是我无法想象的。 我想到这些,脑袋就头疼。强迫自己睡着。 我半夜冷得厉害,被冻醒。连忙把衣服穿上,忽然心里一阵悲凉。我学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到现在连床被子都买不起。我在床上摸索了半天,找到烟盒,却发现烟盒已经空了,我从床头捡了个烟屁股,叼在嘴上,拿了打火机点,打火机啪啪响了几下,都没点燃。 我把打火机和烟盒狠狠的向地下摔去,用手把头发抓着。 早上起来,我在面摊上吃小面的时候,突然心里升起了一个想法,于是我按照我的想法做了。很顺利,老板根本没找我要钱,我都怀疑,就算是我不在意识里骗他,我已经付钱,他也想不起来我到底给了钱没有。我走了两步,然后折返回来,把钱掏出来给了他。老板迟疑的说道:“你不是给了吗?” 我扭头就走。做贼的滋味不好受。 我无所事事的在街上游荡,希望运气好,能找到份工作。到中介去碰运气,可是中介张口就是要交五十块,我那里付得起。 每天就么过着,越来越拮据。眼见连面条都吃不起了。 干脆躺在床上睡觉,那也不去了。却不料时来运转,上了趟厕所回来,忽然就发现仓库外面贴了张牛皮癣的广告。这张牛皮癣好像已经贴了很久,可是我以为是办假证的,或者是通下水道的广告,一直都没注意。现在我仔细的看了一下。 原来是做什么模具的,招学徒。 我连忙找了公共电话,按着广告上的电话打了过去。问清地方,匆匆赶了过去。 这个做模具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厂房,就是租了一个民房,两室一厅。我进去后,看见客厅里摆了好大一张桌子,上面都是袖珍的商品楼楼盘模型。我明白了,原来是做这个模具。 老板是个年轻人,比我只大个两三岁。问了问我的情况,然后告诉我当学徒,管吃,一个月两百块,学会了,就拿提成,做的好,一个月能那五百块钱。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我立马就留下来,开始跟着他学习做模型。这工作看起来简单。其实很复杂,把一个个塑料板,小心翼翼的切割好,再粘起来,做成楼房的模样。是个细致活。我毛手毛脚的,做得很艰难。 老板鼓励我,说最开始都这样的,时间长了,就顺手了。 我苦笑着,继续慢慢的折腾。老板看了会,就去忙他自己的。看来他也是个代工,只是自己忙不过来了,想找个帮手。 干到晚上吃过晚饭,我打算走了,却不好意思问他下班的时间到底是几点。 正踌躇着,忽然门开了,一个比我还小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找个年轻人个子高大,留着一头长头发,看见我了,就对老板说:“找到人啦?” 老板说:“是的啊。干活吧。” 那年轻人就走到一个卧室里去了。不再出来。我就奇了怪,看样子他也是个帮工,难道还专门给他一个房间做事么。 老板对我说道:“小徐,你就回去吧。明天早上八点来上班。” 我点点头,向门口走去。还没出门,就听见了一个声音,那声音是从卧室里发出的。这声音好熟,我应该听过,可我一时想不起来。 我走出门口,老板在身后把门阖上。我还在想着刚才听到声音。 回头看了看,我惊讶极了。门上本来贴着两个门神,我进来的时候没注意看,可我现在仔细看了,并不是尉迟恭和秦琼。而是雷震子和杨任。 我呆呆地看着门神上青面獠牙的雷震子,看了一会,再去看杨任,心里又好奇又诧异,干嘛要贴杨任在门上呢。 我看着杨任眼眶里的两只手,心里开始有点紧张。仿佛杨任从眼眶里伸出的手心上的两只眼睛,在盯着我看。我身体打了个激灵。 这个老板到底在镇什么邪? 我站在门口,想了一会。慢慢回家。 走到仓库门口,我想把那张海报再仔细的看一遍,可是怎么都找不到了。 我洗漱了睡觉。心里老是想着那个门上的杨任。杨任的眼眶伸出两只手,手心中的眼睛…… 我怎么都摆脱不了杨任的模样。我随即想到一件事情,我的视力在下降,下降的很厉害,前几天去眼镜店验光,已经有四百度了,可是我买不起眼镜,这个事情,就一直耽搁。我现在看东西,都是眯着眼睛,皱着额头,一天下来,太阳穴疼的难受。 睡觉睡到半夜,梦里就是王八在不停的对我喊着:“疯子,你回不了头了,你回不了头了……” 我心若死灰,连忙把灯拉开。拿了镜子,仔细地看着眼睛。一个眼睛只有一个瞳孔,我松了一口气。把镜子放下。忽然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我把双手手心摊开,看见手心中间的皮肤,好像有点浮肿泛白,随即就觉得手心在痒,我连忙用左手背去搓右手的手心,那块浮肿地方的皮肤,轻轻一搓,就被轻易的撕开,那只是一张皮膜而已。 我大叫起来,“怎么会这样!” 皮膜掉下后,手心里赫然露出了一个眼睛。 我发疯的用手指去挖手心,想把眼睛挖出来。可是手指刚接触到手心的眼球,就传来一阵剧痛,无法忍受的剧痛。我心里焦急不已。双手胡乱的挥动。 我醒了。 在黑暗里,我不敢开灯,我怕开灯后,真的看见只的手心有双眼睛。我把手捏成拳头,紧紧握着。心里回想着我的梦境。我曾经梦见过王八冷酷的斩鬼,六亲不认。 现在我又梦到自己手心长了跟杨任一样的眼睛。我不敢往深处去想,可刚才的梦境怎么都挥之不去,我躺在床上,看着房顶,直到天明,都没有再合眼。 早上起来后,我下了好大决心,才敢看手心,还好,除了手纹,没有我担心的东西。 我过了早,又到那个做模型的地方。站在门口,又把雷震子和杨任的画像看了一阵子,正看得入神,老板突然把门打开。看见我呆呆的站在门口,然后伸出头看了看门上的画像。老板警惕的疑问道:“你对这个感兴趣?” “没有。”我本能的掩饰:“我在找门铃。” 老板说道:“没有门铃……你昨天来,不是敲门的吗?” 我被问得没了话说。还好,老板不再追问了。对我说道:“现在活有点忙,你边干边学。” 老板交给我的活很简单,就是让我慢慢的粘合那些塑料板子,他只让我粘,别的事情他来干。跟昨天一样,我干到晚上下班的时候,那个年轻人才来。然后老板就让我走。 第三天去的时候,我看见门上的雷震子和杨任的画像被摘下。我没迟疑,连忙敲门进去。 干活干了两天了,我也大致知道,老板接的什么活,他正在做的是一个高档的小区,有高层也有别墅。 他给我的小塑料板子,粘起来都是小高层的模型。我老是粘歪,只好一次又一次地返工。 他自己做的是别墅的模型。 我每天里干着活,却老是下意识的去探知那个卧室里的动静。我不停的对自己说,我只是来讨碗饭吃的,别这么好奇。这是别人的事情。跟我没什么关系。 可是我竟然听不到任何动静。难道我听弦的本事白学了,还是我又忘了。或者是我故意忘掉的。 趁着老板上厕所的时候,还是抑制不住,走到卧室的门口,用手指叩了叩门,这个门包了一层铅皮。怪不得,我什么都听不见。 到了晚上,那个小伙子又来了。在他打开门进去的一瞬间,我又能清晰的感觉到卧室里的气氛。浓烈的压抑,和一股阴冷。 我走出门,心里想着,为什么我老是要遇到这些事情。以前总认为是王八把我拉下水的,可现在回想,就算是没有王八,我遇到的这种事情也不少了。 可这次,我总觉得,不是偶然的。 再去上班,我问老板,“你这么忙,怎么不多找几个人,你贴广告,贴了多久啊,没别人来应聘吗?” 老板说道:“来过几个,都不合适。谈不拢就走了。” 我没有问了。 老板却有意无意的问道:“你冷吗?那几个人,都说这个屋里冷……” 我背心发麻,知道他在试探我,连忙答道:“我从小火罡就好,不冷。” 老板说道:“那就好。”然后摆弄起他面前的别墅模型,慢慢地把小窗户格子粘上去。 “你贴了多少广告啊?”我问道:“怎么也没看见有人来应聘了。” “我只在菜市场贴了一张,你来了,我就去撕了。”老板随意地答道。 我不说话了,岔开话题:“我现在做的这个怎么样?” 老板看了看,“恩,不错,可以交给开发商了。” 他虽然这么说,但语气十分冷淡。好像并不太在意。 我心里却在想着,他只贴了一张广告,而且是贴在菜市场的,可是怎么会贴到我住的仓库那里去? 我心里想着这些事情。手上干着活。我忍不住想探知老板的记忆,可是我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不想太多的参与这些事情了,我今天把活干完了,就跟老板辞职算了。老板和这个屋子太古怪,这个是毋庸置疑的,到了旁晚,老板跟前几天一样,叫了外卖,和我吃晚饭。 我正盘算着怎么跟他说我不干了。 忽然大门突然开了,那个年轻人急急忙忙的冲进来。 对老板说道:“走,快走,今天好机会。” “你慌个什么!”老板喝道,眼睛把我看着。 那年轻人连忙住嘴。 老板对我说道:“小徐,你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再来吧。我们又接到了一单大活。现在就去谈。” 我不说话,端着盒饭就往外走。 年轻人近了卧室,收拾起来。老板把我送到门口。看他的表情,是嫌我走的慢了。 两个做建筑模型的人,为什么这么古怪呢。都晚上了,急急忙忙的,说是要去谈生意。我就算跟从前一样什么都不懂,也应该知道,他们有事情隐瞒我。 休息的这天,我想了好久。打算明天再去,就向老板要二十块钱的工资算了。然后跟他说辞职。我实在是不想惹这些麻烦事。 晚上睡前,我又忍不住把赵一二的《黑暗传》拿出来看。 “泥沙传沙滇,沙滇传沙佛, 沙佛传红雨,红雨传化极,化极传青苗, 青苗传石玉。千变万化有根基,随人知得那玄秘。” “那个人真的来找我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也许他真的有点本事。我说他这一套都是封建迷信,我可不信。老子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妈的,他竟然相信我读过大学。 他连我的生辰八字都知道,可我和他素不相识。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有这一套东西存在。他甚至带我去看了那家新装的房梁。他说这个房梁的北角,要太高两公分,是因为要留个口子进财。我想我是疯了,竟然相信这个神棍的胡言乱语……” 我看了赵一二的日记,心里想着,当初看着赵一二神通广大,原来他在入道之前,是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一个高学历的知识分子,最后当了术士,这命运,也太会捉弄人了吧。 我把《黑暗传》小心的放在一边。心里感慨不已。 我站在门口,想了一会。慢慢回家。 走到仓库门口,我想把那张海报再仔细的看一遍,可是怎么都找不到了。 我洗漱了睡觉。心里老是想着那个门上的杨任。杨任的眼眶伸出两只手,手心中的眼睛…… 我怎么都摆脱不了杨任的模样。我随即想到一件事情,我的视力在下降,下降的很厉害,前几天去眼镜店验光,已经有四百度了,可是我买不起眼镜,这个事情,就一直耽搁。我现在看东西,都是眯着眼睛,皱着额头,一天下来,太阳穴疼的难受。 睡觉睡到半夜,梦里就是王八在不停的对我喊着:“疯子,你回不了头了,你回不了头了……” 我心若死灰,连忙把灯拉开。拿了镜子,仔细地看着眼睛。一个眼睛只有一个瞳孔,我松了一口气。把镜子放下。忽然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我把双手手心摊开,看见手心中间的皮肤,好像有点浮肿泛白,随即就觉得手心在痒,我连忙用左手背去搓右手的手心,那块浮肿地方的皮肤,轻轻一搓,就被轻易的撕开,那只是一张皮膜而已。 我大叫起来,“怎么会这样!” 皮膜掉下后,手心里赫然露出了一个眼睛。 我发疯的用手指去挖手心,想把眼睛挖出来。可是手指刚接触到手心的眼球,就传来一阵剧痛,无法忍受的剧痛。我心里焦急不已。双手胡乱的挥动。 我醒了。 在黑暗里,我不敢开灯,我怕开灯后,真的看见只的手心有双眼睛。我把手捏成拳头,紧紧握着。心里回想着我的梦境。我曾经梦见过王八冷酷的斩鬼,六亲不认。 现在我又梦到自己手心长了跟杨任一样的眼睛。我不敢往深处去想,可刚才的梦境怎么都挥之不去,我躺在床上,看着房顶,直到天明,都没有再合眼。 早上起来后,我下了好大决心,才敢看手心,还好,除了手纹,没有我担心的东西。 我过了早,又到那个做模型的地方。站在门口,又把雷震子和杨任的画像看了一阵子,正看得入神,老板突然把门打开。看见我呆呆的站在门口,然后伸出头看了看门上的画像。老板警惕的疑问道:“你对这个感兴趣?” “没有。”我本能的掩饰:“我在找门铃。” 老板说道:“没有门铃……你昨天来,不是敲门的吗?” 我被问得没了话说。还好,老板不再追问了。对我说道:“现在活有点忙,你边干边学。” 老板交给我的活很简单,就是让我慢慢的粘合那些塑料板子,他只让我粘,别的事情他来干。跟昨天一样,我干到晚上下班的时候,那个年轻人才来。然后老板就让我走。 第三天去的时候,我看见门上的雷震子和杨任的画像被摘下。我没迟疑,连忙敲门进去。 干活干了两天了,我也大致知道,老板接的什么活,他正在做的是一个高档的小区,有高层也有别墅。 他给我的小塑料板子,粘起来都是小高层的模型。我老是粘歪,只好一次又一次地返工。 他自己做的是别墅的模型。 我每天里干着活,却老是下意识的去探知那个卧室里的动静。我不停的对自己说,我只是来讨碗饭吃的,别这么好奇。这是别人的事情。跟我没什么关系。 可是我竟然听不到任何动静。难道我听弦的本事白学了,还是我又忘了。或者是我故意忘掉的。 趁着老板上厕所的时候,还是抑制不住,走到卧室的门口,用手指叩了叩门,这个门包了一层铅皮。怪不得,我什么都听不见。 到了晚上,那个小伙子又来了。在他打开门进去的一瞬间,我又能清晰的感觉到卧室里的气氛。浓烈的压抑,和一股阴冷。 我走出门,心里想着,为什么我老是要遇到这些事情。以前总认为是王八把我拉下水的,可现在回想,就算是没有王八,我遇到的这种事情也不少了。 可这次,我总觉得,不是偶然的。 再去上班,我问老板,“你这么忙,怎么不多找几个人,你贴广告,贴了多久啊,没别人来应聘吗?” 老板说道:“来过几个,都不合适。谈不拢就走了。” 我没有问了。 老板却有意无意的问道:“你冷吗?那几个人,都说这个屋里冷……” 我背心发麻,知道他在试探我,连忙答道:“我从小火罡就好,不冷。” 老板说道:“那就好。”然后摆弄起他面前的别墅模型,慢慢地把小窗户格子粘上去。 “你贴了多少广告啊?”我问道:“怎么也没看见有人来应聘了。” “我只在菜市场贴了一张,你来了,我就去撕了。”老板随意地答道。 我不说话了,岔开话题:“我现在做的这个怎么样?” 老板看了看,“恩,不错,可以交给开发商了。” 他虽然这么说,但语气十分冷淡。好像并不太在意。 我心里却在想着,他只贴了一张广告,而且是贴在菜市场的,可是怎么会贴到我住的仓库那里去? 我心里想着这些事情。手上干着活。我忍不住想探知老板的记忆,可是我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不想太多的参与这些事情了,我今天把活干完了,就跟老板辞职算了。老板和这个屋子太古怪,这个是毋庸置疑的,到了旁晚,老板跟前几天一样,叫了外卖,和我吃晚饭。 我正盘算着怎么跟他说我不干了。 忽然大门突然开了,那个年轻人急急忙忙的冲进来。 对老板说道:“走,快走,今天好机会。” “你慌个什么!”老板喝道,眼睛把我看着。 那年轻人连忙住嘴。 老板对我说道:“小徐,你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再来吧。我们又接到了一单大活。现在就去谈。” 我不说话,端着盒饭就往外走。 年轻人近了卧室,收拾起来。老板把我送到门口。看他的表情,是嫌我走的慢了。 两个做建筑模型的人,为什么这么古怪呢。都晚上了,急急忙忙的,说是要去谈生意。我就算跟从前一样什么都不懂,也应该知道,他们有事情隐瞒我。 休息的这天,我想了好久。打算明天再去,就向老板要二十块钱的工资算了。然后跟他说辞职。我实在是不想惹这些麻烦事。 晚上睡前,我又忍不住把赵一二的《黑暗传》拿出来看。 “泥沙传沙滇,沙滇传沙佛, 沙佛传红雨,红雨传化极,化极传青苗, 青苗传石玉。千变万化有根基,随人知得那玄秘。” “那个人真的来找我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也许他真的有点本事。我说他这一套都是封建迷信,我可不信。老子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妈的,他竟然相信我读过大学。 他连我的生辰八字都知道,可我和他素不相识。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有这一套东西存在。他甚至带我去看了那家新装的房梁。他说这个房梁的北角,要太高两公分,是因为要留个口子进财。我想我是疯了,竟然相信这个神棍的胡言乱语……” 我看了赵一二的日记,心里想着,当初看着赵一二神通广大,原来他在入道之前,是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一个高学历的知识分子,最后当了术士,这命运,也太会捉弄人了吧。 我把《黑暗传》小心的放在一边。心里感慨不已。 第二天早上,我又去了做模型的地方。 很意外的老板和那个年轻人都在。老板给我安排活,我说道:“我不想干了……前两天干的活,能不能把钱给结一下……不行的话,就算了。” 老板和年轻现在很忙,两个人在手忙脚乱的摆弄手上的别墅模型,嘴里并不说话。我看见他们已经弄好了一个,看着一堆未成型的模块,估计他们还要做至少一个。 我正要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却说不出口。我看见两个人身后各自站了一个人,纯白的衣服,隔着一尺远,安安静静地站在他们身后。 我猜想的事情,来的比我要快。 我走到卧室那边,把门推开。果然,站了一屋子的人影。 屋子里没有任何家具,除了人影,到处摆的是别墅模型。乱七八糟,满屋都是。 每一个模型,都有一个安静的鬼魂在站在旁边。沉默地守着别墅模型。 老板和他的帮工,已经镇不住他们收集的鬼魂。 我闪身出门,飞快的把门关上。翻转身,看见老板和那个年轻人已经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他们身后又多了三四个浑身血污的鬼魂。 老板和年轻人躺在地上,开始口吐白沫。他们的眼睛睁得老大,却只有眼白,没有瞳孔。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帮他们,我努力想办法驱赶他们身边的厉鬼,猛的想到杨任的画像,连忙在满屋里找着画纸,我看到桌子下面放了一摞纸,连忙掏出来看,却不是杨任和雷震子的门神年画。而是报纸,最上面一张,是今天的,上面的一则豆腐块消息,用记号笔给圈了起来—— “某某路口,大货车失去控制,将一辆面包车撞翻……” 我想到了昨天年轻人慌慌张张的来找老板。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我基本上已经明白了。 我抬头看了看,屋子里的魂魄越来越多。他们摆脱了别墅的控制,都在开始向着两个人反噬,他们脸上开始渗出暗灰色。 我想在报纸中找到杨任的年画,可是翻来翻去,都是报纸,而且都是被他们标识出车祸的消息。 我没办法了,我不是王八,就算是我学会了这几种算术,可是我不会镇邪的法术。当初我学过《杀鬼咒》,可是我试过很多次,并不是很灵,倒是王八念了管用。 我只能眼看着他们被鬼魂慢慢的附体。 我打算放弃,这是他们自作自受。他们也和我没什么交情。再说,我现在也的确没有能力帮助他们。 我慢慢地退到大门,准备走了。 “嘟嘟……” 茶几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来,我在犹豫,到底接还是不接。踌躇一会,我拿起话筒。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过来: “天有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惊……” “你说什么?”我对着话筒问道:“你是谁啊?” “若有凶神恶煞鬼来临地头凶神恶煞走不停天清清地灵灵……” 我明白了,这个声音是在告诉我镇鬼的方法。 我对着话筒急忙的喊道:“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明白。” “天有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惊若有凶神恶煞鬼来临地头凶神恶煞走不停天清清地灵灵 弟子奉三茅祖师之号何神不讨何鬼不惊急奉祖师茅山令扫除鬼邪万妖精急奉太上老君令驱魔斩妖不留情吾奉三茅祖师急急如律令敕” 话筒里男人把这个段咒语连续说了三四遍。我才大致记住。 我正要依葫芦画瓢,念出来。 话筒里又说道:“在你手心画眼睛。才管用。” 我身上一震,对着话筒喊道:“你是谁……” “明天我来收东西,你等我。”电话在那头挂了。 我飞快的在双手上画了眼睛。然后对着鬼魂念起刚才刚学会的咒语。 所有的魂魄都顿时温顺驯良,这种感觉,我不是第一次遇到。我知道,这咒语是个驱鬼咒,并且由于我手心画眼睛的缘故,施展出来特别顺手。 “先回别墅吧。”我脑袋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所有的鬼魂都蹲到别墅的模型里。 还有两个鬼魂,无处可去,我也想不出太多办法,他们自行飘到厕所的角落里呆着。一个钻到镜子后面,一个俯在淋浴喷头的上面。这就是他们最爱呆的地方。 我找了杯子,装了冷水,含了口,分别向还没有神智清醒的两个人喷去。隔了好大一会,他们才渐渐醒转。 我坐下来,等着他们完全清醒。 抽了两根烟了,老板才恍惚的问我,“小徐,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故意来的。” “你做这些东西,到底是卖给谁?”我反问。 老板在迟疑。 我紧接着说道:“这个事情,不是你们该做的。” 看着老板一脸迷茫的样子。我突然意识到,我什么时候,也故弄玄虚的说些高深莫测的话来。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你是不是专门来打探我们的?”老板紧张的说道:“你是有备而来。” 我干脆不说话,让他觉得他的猜想是对的。 老板还在迟疑,我说道:“看这个别墅的风格,我就知道是那个楼盘了。” 我把老板面前别墅的鬼魂放了出来,老板吓得发抖,嘴里念道:“天有三奇日月星……” 可那个鬼魂那里会听他的。 我摆了摆手,鬼魂回去了。 老板指着我的手,大喊起来:“你的手……你的手……你的眼睛……” 旁边的那个年轻人也清醒过来,连忙从沙发靠背后拿出杨任的年画,展开来,仔细看着。 老板说道:“你既然什么都知道,还问我们干嘛。”神情萎靡。 “你们做了多少了?”我问道。 老板说:“全部在这里,才二十六个……我们没有做害人的事情……他们都已经死了,我们才去收……” 我心里突然很难受。人就是不一样,有钱人讲究吃穿,连住都要讲究这些。买了这么贵重的别墅还嫌不够,还要收魂,用来坐镇宅邸,顺风水,驱外邪。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可不真的仅仅是比喻。 “你们以后别干这个了。”我劝道:“弄不好,就把自己搭进去。” 老板说道:“明天就要交货……” “我知道”我打断他,“这个钱,你拿了也没福花……” 老板把我恶狠狠的看着。 我知道他认为我想贪图这笔钱,是啊,收一个魂魄到别墅模型里,再卖给开发商,报酬当然不菲。可是开发商把别墅的模型,安置在地基里,然后以此向业主漫天要价,比付给他的报酬肯定要多几十甚至上百倍。 我对老板说道:“你们把房子退了吧,我明天等他来。以后不要做这个了。” “你不会要跟我抢饭碗吧。”老板虽然是笑着在说,可是脸上的表情难看的很,“你又不会做模型……” 我干脆来个默认。我想做什么,怎么可能告诉他。 我今天不打算回仓库了。 就在这个屋里睡觉。陪着这些倒霉的鬼魂。我把手心的眼睛看着,心里莫名的兴奋,我一点都不害怕了。想起我从前的胆小,现在不禁好笑。 我对年轻人说道:“雷震子的那张呢?我想看看。” 年轻人慌忙从沙发后掏了出来递给我。 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连忙问道:“两张年画,是谁给你们的?” “一个医生。”老板不敢再隐瞒。 “精神病医生。”年轻人补充道。 我不再说话,仔细看着雷震子的年画。雷震子的画像,身躯并不大,倒是身后的一双翅膀,占据年画的大部分,非常的夸张。我连忙又把杨任的年画拿到面前,果然,杨任的年画,眼眶里的双手也是如此,十分突出。 我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不是兴奋,也说不上落寞。命运这个东西,本来就是当局者请旁观者迷。 我把所有的别墅模型都搬到客厅,依次摆好。 我也不要他们帮忙,看着他们一脸的舍不得,我知道,他们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钱吗。 我本来就不是个有原则的人,想想也就心软。对老板说道:“好吧,明天那人来了,你们拿钱走人。” “谢谢……谢谢……”老板说道:“报酬我们三个人均分……不,你拿一半……” 我问道,“报酬是多少?” “一个一千块。”老板答道。 我心里一动,原来做这个还真是个挣钱的好办法。 三个人不再讨论这个问题。老板问我喝不喝酒,我说喝。老板吩咐年轻人去楼下的餐馆炒菜,买酒上来。 我问老板,是怎么想到要干这个的。 老板不再隐瞒什么,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他本来是个木工,专门搞装修。一次给一个医生家里装修。那医生看他活做得好,就告诉了他这个财路。 老板说道这里,我连忙问道:“你是卖个医生的?” “是啊。”老板说道:“我那里有能耐认识真正的卖家。” 我不说什么了,我心里大致有了谱,是啊,任何秘密组织,都要有敛财的方法。 年轻人带着餐馆的帮工,端了酒菜回来。 三个人就在屋里喝酒。我喝的醉了,把别墅里的鬼魂都招出来,看着鬼魂听从我的安排,在屋子里乱窜。我开心地哈哈大笑。 老板和年轻人吓得面如土色。 喝的烂醉的我,一直睡到翌日中午才醒。醒来后,我去厕所洗漱。然后端端正正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那个在电话里教我驱鬼咒的人过来。 午时一过,门外有人敲门。 老板连忙去开门。 人进来了,老板咦了一声。看来他并不认识来人。原来不是他说的医生。 我虽然也有点意外,但我毕竟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他们比我想的要直白的多。 来人我见过,电影院那个捣鼓音响的中年人。 那个中年人一看见我,嘻嘻的笑道:“徐师傅,不打不相识,我们有话好好说。”中年人从手上掏出一叠钞票,递给老板。 老板飞快的把钱点了点,看样子数目准确。 老板把钱分给我一半,我拿了。 那个中年人本来有点提防的表情顿时放松。 “我姓施。”中年人自我介绍:“上次的事情,我先赔罪。” 老板和年轻人拿了钱,站在屋里很不自在。 “你们先走吧。”老施对他们说道:“以后有活,蒋医生会来找你们……” “不用了。”我打断老施,“这个活,我以后来做。” 老施非常欣喜,拉着我的手,“就是嘛,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 老板和年轻人准备走了。 我对他们说道:“算了,以后我们三个人一起干吧。” 老板和年轻人就开心起来。干这行,风险太大,他们有我帮忙。当然求之不得。 “你们先出去看看。”老施打发他们,“我和徐师傅有话要说。” 老板和年轻人出去了。 我和老施面对面坐着。一时无话。 但是这个事情总是要说的。我决定先开口:“王抱阳以前和我是好兄弟,你知道的。” “王所长他是个好人……”老施说道:“可是他跟着老严……助纣为虐啊。” 我尽量的保持微笑,对着老施说道:“老严我见过,印象的确不好。” “对啊,对啊。”老施说道:“糊涂啊……我可不是说你,我说的是王所长……他怎么能跟着老严这种人呢……” “不管怎么样,王抱阳都是我的兄弟。”我说道。 “是的,是的。”老施都有点兴奋了,两个手相互搓着,“你是个明白人,我知道,我知道。” 我对老施说道:“才二十六个,少了点,等我再弄一些,凑齐了一起给你,好不好。” 老施把手扬了一下,“这个算什么啊,没事,没事的。你能给我们帮忙,才是大好事。” 我看见老施嘴上这么说,但脸上还是有疑虑。对他说道:“你知道我和王抱阳翻脸了?” 老施说道:“朋友间一时误会,都是正常的。你们两兄弟,会和好的。放心,放心。” 我说道:“只想挣点钱。” “行……行……你过得这么拮据,不该啊,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不该为钱操心。”老施说漏嘴了。 就是他,他妈的一直在暗中盯老子的梢,还把我的背景打探的清清楚楚。 但我尽量压抑我的情绪,故作平静的说道:“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管不着。” 我不能太操之过急。慢慢来,慢慢来。 他们缺人,缺少能对付的王八的人,可他们竟然真的以为我会帮他们和王八作对。 不对,他们不会这么想,他们知道我穷,想先拉我入伙,然后慢慢跟我洗脑。催眠,可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我不知道,我的智商能否和他们较量。我开始后悔我为什么不能像王八那么聪明了。 我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但是我回不了头了。 我的底牌,就是我会算沙。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老施坐着也无趣。起身告辞。我没有问老施什么时候再来找我,这个问题不需要我来操心。他比我急。 老施走到门口,我叫住他。 老施回头。 “谢谢。”我说道:“难得你把广告贴到我门口……” 我把屋子里的模型都摆放好。念了一遍咒。才放心走出门。 我要去找个朋友。很久没见过的朋友。是我初中同学,当年关系一直很好。后来我出门读书,他去当兵。早两年见过一次,他在一家医院开救护车,而我那时候天天送牛奶,寄住在王八家里。 见面后,两人很亲热,他拉着我喝了一次酒,可后来就没有见面。 一个原因是我觉得自己混得不好,在初中同学面前,有点自卑。另一个原因是我那时候和王八又是石础、又是赶尸的,焦头烂额,实在是没什么时间和老同学联系。 我的那个同学姓曲,名字叫带兵。既然是带兵的,当然是总司令。所以朋友们都叫他曲总。没想到他真的去当了兵。 我去了曲总上班的医院,直接在里面找救护车,很容易就找到他。 曲总见我来了,惊讶得很。问我从那里钻出来的,几年不见人,见了一面,又消失。 我说了些不知所谓的理由。敷衍过去。 正说着话,曲总接到电话,要出车。我连忙问,能不能跟着一起。 曲总说道:“正好啊,我们兄弟两个这么长时间没见面,多聊聊。我还担心你不愿,忌讳坐我的车。” 我说道:“我是这么迷信的人吗。”心里就有点惭愧,其实我就是冲着他的救护车来的。 曲总问清楚地址,立马带了两个医院专门抬人的男护工,开车出医院。车到了一个小区,曲总和护工抬着担架就往单元楼里去了。过一会担架抬了人下来,搬上这次接的病人是个老年人中风。还好不算严重,没什么性命之忧。 救护车一来一回,折腾半天,就到了下午。两人又聊了一会,医院的领导找他有事,留我在车上等他。 我一个呆在救护车后厢。 慢慢地,仔细地在车厢里寻找。我想的没错,这里有我想要的东西,九个暴死的魂魄还藏在车厢里。躲在两边座位下,有一个烧死,两个溺水,两个车祸,一个打架被捅死,一个跳楼,一个心脏病,一个吸毒过量。刚才我看到担架边还有两个紧紧跟着,一个老太婆,一年轻的汉子,是因疾病而死,死在担架上的。 这十一个鬼魂都是一年来死在车上的暴亡的鬼魂。一时不能脱身。 我蹲下身子,慢慢的把头伸进座位的下方,我打算先从那两个溺水的开始。我没本事一下子全部都收,相对来说,水鬼好收一点。我嘴里念着驱鬼咒,仔细的看着座位下黑黑的角落深处。 那两个水鬼,身亡的时候,还是十几岁的少年。他们很谨慎害怕,看见我了,连忙向角落深处躲去。我伸出手,往他们的方向摸索。 我捏住了其中的一个,他被我的手烧得吱吱的叫唤起来。我把手往回收,可他却拼命的挣扎,我手上滑溜溜的。几次都被挣脱,可我用手继续在角落胡乱摸索,想把他逮到。弄了半天都没法如愿。 我焦躁起来,满头大汗。这个事情,实在是不好干。我伸出双手,一只手拦着,另一只手把那个水鬼给逮住,这次我不急了,慢慢的一点点往回拉。拉的过程中,我总觉得我的汗水流到我的耳朵里,痒得厉害,忍不住想用手去抠耳朵,可腾不出手来。 我耳朵痒的越来越厉害,实在是受不了,就不停的摇晃脑袋。这脑袋一摆,就知道不妙。我眼睛余光看到自己耳朵边隐约有个人头。妈的个巴子,怪不得耳朵痒,肯定这个东西在往我的耳朵里吹气。 我把头一偏,脸正对着个鬼魂,怪不得这个敢招惹我,他是烧死的那个,一张被烧的焦烂的脸,和我相距不到一寸,脸上红肉油脂模糊一片。我好像闻到了一股焦臭。 “滚!”我对着这个烧死的鬼影大喊。 他一闪就消失了,融到座位下一坨很不起眼的黑色油渍里,那个就是烧伤人体,流出的油脂。 “疯子,”曲总在车外喊道:“你在叫谁滚啊?” 我连忙答道:“没有啊,你听错了吧。” 我嘴里说话,手上用力,把两个水鬼狠狠的扯了出来。抢在曲总打开车门之前,把两个水鬼拖到后车厢的空白处。 两个水鬼,在车厢里乱爬,我的脚胡乱的踢着,不让他们又钻到座位下面。 曲总打开车门,上了前面的驾驶座,对着我说道:“你跑到后面干嘛,到前面来坐撒。” “没事,”我把水鬼其中的一个用脚狠狠的踩着,准备收到我手上的黄裱纸里。另外一个水鬼在车厢板上狂躁的翻滚。 曲总的脑袋从前面的座位向后够过来,“妈的,车里怎么这么多水。” 我说道:“是啊,返潮吗,是不是要下雨了。” “你格老子在日白(宜昌方言:说瞎话)吧,”曲总把头伸到车窗外,又缩回来:“明明是晴天。” 我趁他把脑袋伸出去的那一刻,飞快的把脚上踩住的水鬼收了。 曲总在前面调整后视镜,嘴里说道:“你在念叨什么啊?” “我在哼歌。”我答道。脚上一跺,把另外一个水鬼也踩住,水鬼被我踩的嘴里飙出一大摊水出来,我知道他很惊恐,我心里说着:我不整你,你放心,给我帮了忙,我就找个能人超度你们。 曲总开始发动车子。 可水鬼还是在脚下挣扎,发出尖叫。 曲总身体不动了,歪着脑袋听着,嘴里说道:“什么声音,车子出毛病了?上星期刚送去修啊。” 曲总下了车,围着车身走了一圈。我连忙把第二个水鬼也收了。他上了车,车子发动。这下他满意的把车开起来。 “你最好还是坐前面来。”曲总边开边说。 “没事。”我擦了擦头上的汗,“我觉得在后面挺好的,还可以躺下来。” “你可千万别趟。”曲总在前面提醒我,“后面可是专门躺病人的,死了好几个在车上了。” “是吗?”我故作惊讶。 “是啊。”曲总手扶着方向盘说道:“救护车就是邪,一个人开车的时候,我总是觉得后面有人……你还是坐前面来吧。” 我不再推辞,翻到副驾驶上坐下。 曲总开车去了一家餐馆,两个人点了菜,边喝边聊。我心情很好,和他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就喝到半夜。晚上曲总就把车开到他的家,不容我推辞,非要我睡在他家里。 进了门,曲总用食指竖在嘴上,“嘘”。 我就不敢做声。 “你嫂子睡了。”曲总说道:“你洗了,就睡沙发吧。” 曲总从卧室抱了一床铺盖放在客厅的沙发上。 然后先后洗漱,他回房睡觉。我躺在沙发上,把收了两个鬼魂的黄裱纸给拿在面前,在黑暗里看着。 妈的,黄裱纸湿漉漉的。我把黄裱纸收了起来。 我心里想着,明天一定要处理好。 慢慢就睡着了,根本没意识到一件事情:我竟然没有一丝的害怕。 睡到半夜,我突然听到一声尖叫。 我被叫声惊醒,连忙从沙发上坐起来,看见一个穿着睡意的女人指着我这边的方向喊起来,吓得不动,嘴里喊着“曲带兵,你快出来……” 曲总连忙从卧室里跑出来,安慰道:“没事、没事,我同学徐云风……在这里睡觉……” 我知道她是曲总的老婆。对她说道:“嫂子,我不是强盗……” “是啊,”曲总继续说道:“你怕个什么,我们喝酒回来晚了,打算早上介绍你认识的,他可是我的好兄弟。” “不是……”曲总的妻子说道:“我没把他当贼。我刚才看见客厅有两个人,就站在电视机前面,一动不动的,身上在流汗,流好大的汗,头发都是湿的……” 我一听,连忙下意识的去摸胸前衬衣的口袋,果然,符贴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下。 曲总安抚了他老婆好大一会,两口子才回屋睡觉。 我在地上摸索了一会,把符贴攥在手里,不放手。 第二天起来,曲总上班,我又跟着他上了一天班。把两个出车祸的和心脏病、跳楼的也收了。这次顺手的多。一分钟不到就搞定。 中午和曲总吃了饭,我说我要上班了,向他告辞。走回做模型的那个房子,那个木工老板和年轻人都在。看我回来了,眼睛里满是疑问。 我把符贴拿出来,说道:“我这两天收了两个。” “两个!”老板和那个年轻人的嘴巴张得老大,“你一天就能收一个?” 我无谓的笑了笑。我把两个溺水身亡的留下,其余的四个让他们镇到别墅模型里。 我对老板说道:“凑足三十个了,联系蒋医生吧。” 老板连忙拨了电话,电话半天才通,老板讲了一会,挂了电话,对我说道:“他要我明天拿过去。” 我漫不经心的问道:“送他家里吗?” “是的啊?” “在那里?” “开发区发展大道那边,优抚医院撒?”老板说道。 我脸上没露出任何表情。克制自己的情绪实在是太累了。 接下来几天,我没事就去找曲总。把剩余的五个鬼魂都收进来。 收烧死的那个麻烦点。他不怕我,我抓住他,他还在根本就不怕我烧他。 我留下那个发急病死掉的中年,其他的叫老板镇到模型。 我现在手上有三个了。但是不够。 接下来几天,我没事就去找曲总。把剩余的五个鬼魂都收进来。 收烧死的那个麻烦点。他不怕我,我抓住他,他还在根本就不怕我烧他。 我留下那个发急病死掉的中年,其他的叫老板镇到模型。 我现在手上有三个了。但是不够。而且我知道,我做不到像王八那样能随心所欲的控制。 我睡觉都想着该怎么样才能御鬼随心所欲,收发自如。我想到王八、老严、还有罗师父,他们施展这个本事,都很娴熟。我也想到金仲,他也会。金仲……金仲…… 我决定去个地方。 起了个早,我到南苑坐麻木,去了风宝山。我还记得路。走到了罗师父的家所在的那个半山坡。罗师父以前的房子,被我和王八还有田叔叔那些人给烧掉。 现在原地上起了个两层楼的楼房。我要不是看见房屋外面到处都是稻草人,就以为这房子是别人的。 我到房子跟前,看到房子表面仅仅抹了层灰浆,没有贴瓷砖。只有一楼的窗户有窗棂和玻璃。大门就是两个破旧的门板,两扇门上,各自刻了一朵牡丹。从窗户里看进去,里面黑洞洞的。 我走到门口,把门往里推开。门枢吱嘎的响。 屋里和屋外一样,到处是稻草人。一个人影,躲避着门外传来的光亮,跟一个野兽一样,夹着一个稻草人往屋里的黑暗角落里,飞快的爬过去。 我见此,把门又给阖上,屋里重新变得黑暗。等我的眼睛能够适应屋内的微弱光线,然后向那个人影走去。 那人此时正专心致志地用稻草编织。 “罗师父。”我给他打招呼。 罗师父,把手上的活停了停,用鼻子往我的方向嗅了嗅。然后看着我。 他脸上的表情很怪异,忌惮且鄙视。 “我说过你会有师父……”罗师父说道:“当时你还不信。” “没有。”我否定他。 “你身上带着三个……”罗师父说道:“没人教你,你怎么会收魂?“ “我自己学的,”我迟疑一下,继续说道:“所以很多东西,还不会。” 罗师父格格的笑起来,笑的浑身发抖,身上的稻草纷纷掉落。 看着罗师父鄙夷的嘲笑,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当初我是多么瞧不起他这种人,可是才两三年的时间,我已经和他没什么区别。 “我是个外人,本就不该掺和到你们之间。”罗师父说道:“结果我成了现在的样子。” “金仲还算是仗义,给你起了间房子。”我说道:“他至少没让你睡在野地里。” “那我还要多谢你们啰。”罗师父说道:“你现在有本事了,你们门派的事情。看样子也具宜(宜昌方言:完结,妥当),倒是我……” 罗师父哼哼两声,然后又说道:“赵一二只能收一个徒弟,你的朋友没搞成器(宜昌方言:成功)?” “不是。”我说道:“他现在拿到螟蛉了。金仲没跟你说吗?” “我什么都不是了,他可懒得跟我说一句废话。”罗师父把手中的稻草人丢在一边,对我说道:“他给我起了房子,算是给我一个交代。你们都是好人,呵呵。我就是该给你们垫背的命。” “你做了那么多缺德的事情。有什么好埋怨的。” 罗师父笑的更厉害了。 我站在他面前,心里沮丧,是啊,现在的我,有什么资格跟他谈道德。我要逼迫一个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残废,要他教我御鬼。并且让他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为什么金仲能控制罗师父,我昨天想通了,罗师父惧怕我,当然也惧怕金仲。因为金仲和我是一样的人,金仲和我都能进入人的思维。 “我告诉你怎么学。”罗师父惊惧的说道:“你别那样干。” “对不起。”我心里有点愧疚,“不是我逼你……我实在是找不到别人了……时间很紧。我必须要在段时间内学会。” “先把三根稻草搓成一股。”罗师父拿起稻草,对我比划。 我跟着照做。 “你先把搓稻草。”罗师父跟野兽一样,爬到屋子的另外一边,找了几个小木棍。然后又爬回来,将两根木棍组交叉,对我说道:“在膻中处,左边斜着绕三匝,右边绕四匝,再左边四匝,右边三匝。” 我搓好稻草绳,把两个木棍绑的结结实实。 罗师父又拿了两个木棍,“臂膀的关节绑在缺盆,稻草绕的方法一样。” 罗师父说完后,不做声,就等着我按照他教的方法做。 我笨手笨脚的把棍子缠好。 “五枢这里要加一截。”罗师父继续说道,“直着绕……” “绕多少圈?”我拿着木棍,低着头问。 罗师父不回答我。我抬头。看见他愣愣的看着我。 “绕多少圈,不重要。”罗师父吊我的胃口,“要念个诀……” “什么诀?” “你过来,”罗师父,手摆了摆,轻声说:“我告诉你。” 看来这个口诀是关键,罗师父必须要很谨慎的对我说。估计他的师父当年也是这么做的。 我放下已经成了人形的木棍,挪了两步,蹲到罗师父身边。罗师父欠了欠身子,我侧着脑袋,把耳朵伸到他面前。 “口诀就是……”罗师父的声音很微弱,我把耳朵又向他靠拢了点。 罗师父的声音仍旧很小,“你记好……” 我突然看到屋里多了一个人,心里猛地紧张起来。 “啊——”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多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子。我的耳朵一阵剧痛。 我猛力的用手把罗师父的下巴捏住。罗师父的也痛苦的喊叫起来,松了嘴巴。 我看清楚了屋里多的人,是谁了。 是那个脑瘫的秦小敏。她还是那个呆呆的痴傻样子,手里端的一晚面条已经掉在地上。 我扭头看着罗师父,他满口鲜血,下巴上的胡子已经烧得焦黑。我用手捂着我的耳朵,呲牙咧嘴。 罗师父说道:“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告诉你。” “你要我养活她……”我指着秦小敏,“她爸爸呢?” “老秦已经疯了……”罗师父说道。 “我可以送她去福利院。” “那我就不告诉你了。”罗师父说道:“你把我脑髓掏烂,我也不会让你知道……” “好吧,”我无奈的摆手,“我答应你,她饿不死。” 罗师父说道:“你答应了?” “恩。”我点头。 “你已经会了。”罗师父把我的耳朵指着。 我偏着脑袋愣住,我他妈的真傻。 “你活得好好的,急什么?”我说。 “你觉得我还能活多久?”罗师父惨然的冷笑,把腿伸到我跟前,我看见他的腿已经萎缩,如同小儿麻痹症一般,纤细跟胳膊一样。并且,都是黑色。 我不敢再看,心里后悔。 我站起身,抓了几根稻草在手上。 向屋外走去,看见秦小敏仍旧傻傻的站在原处。我看她的眼睛,比以前好像变得有神采一些。她的眼睛,看着我,流露出怨毒的神色。 我回到仓库,把存折拿出来,到银行去取钱。想了想,给自己留了两千块,其余的都取出来。 走到做模型的地方,把钱给了木匠老板。问老板:“你知道风宝山的罗师父吗?” “听说过。”老板说道:“以前很厉害的,这两年,没什么消息。” “他还在那里。”我说道:“你明天把这些钱送给他。” “你认识罗师父?他可是个厉害人呢。”老板的表情有点夸张,“怪不得、怪不得。” 我到商场去买了个手机,装了卡,又去医院找曲总。 曲总看见我了,对我说道:“疯子,你连电话都不买一个,找你都找不到人。” 我说:“我已经买了。”把手里的电话拿给他看。 我上了救护车,车里没什么动静,我问曲总,“这两天没出车啊。” “是啊。”曲总说道:“没得什么事情,天天在屋里打游戏。” 我说,“那好啊,今天我们去喝酒。” “不行啊,”曲总说道:“我要送个病人到远安。一个人开车没劲,正想找你跟我一起出去。” “好啊,”我答应,“反正我也没事。”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曲总问道:“你说你在牛奶公司跑业务,我看你也没做什么事情,是不是没上班,我给你介绍个工作……” “我跑业务不用打考勤的,公司管理蛮松,每个月完成任务就行了。”我骗曲总。 说着话,医院里的护工和两个农村打扮的男女,把一个担架往车上放。曲总这次带的病人,是个工伤致残。已经是个植物人了。 曲总把车开到东山大道的路口上,我问曲总打算走那边。 曲总就问我:“你地理好,你说走当阳还是走黄花,那条路近些?”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对曲总说道:“走黄花,黄花的路好走。” 曲总方向盘一打,车就顺着东山大道往小溪塔方向开去。 我坐在副驾驶,车后厢是那个病人,还有病人的家属。病人躺在担架上,已经没有什么意识,但是车若是颠簸一下,他还是会咿咿啊啊的呻吟。 坐在车上,听曲总和病人家属日白,把病人的大致情况弄明白。 这是个给电力公司架线的工人,是个临时工,架线的时候,从高处跌落,把脑袋摔了。人没死,可是脑袋摔坏。一辈子要躺在床上,让人照顾。 其实还不如死了干净。 电力公司还行,包揽了医疗费用,还给他们家赔偿一笔钱。今天就算是出院,曲总就送他回远安旧县的老家。 我告诉曲总到远安走黄花,并不是因为路好走。而是我另有原因。 我不能让救护车走当阳,因为走当阳要过金银岗。金银岗公墓的野鬼太多。我只想再收两个就够了。 一个植物人在山路上行走,很容易被路上的野鬼惦记。我不想惹麻烦。 野鬼除了晚上,还有个时间会出来。 正午午时。阳极而阴,也是他们在路上游荡的时候。一个没了魂魄的植物人,对他们来说,是个极大的诱惑。 我只要两个,两个就够了。 “你在笑什么?”曲总问我。把我从思考中唤醒。 “没什么。”我说道:“我没笑。” “来,抽根烟”曲总给我打了一根黄鹤楼。 车过了小溪塔,中午的时候,就到了黄花。快要出黄花集镇的时候,曲总把车停下,我问道:“怎么啦?” “没烟了。”曲总递给我一张一百的钞票,“帮个忙,去路边的商店买包烟,再买两瓶水。” 我拿了钱,走到路边,看到一个妇女在一个遮阳伞下,摆了一个摊子。我走到她跟前,买了一包黄鹤楼,两瓶绿茶。等着那个摆摊的妇女给我找钱。钱拿到手上了,看了看,对妇女说道:“你钱给错了。”妇女把钱拿回去,重新点了一遍,对我说道:“没错啊,找你七十六块。”我说道:“数目没错,但是钱是错的。”妇女捏着钱,把我看着,等了好大一会,才把钱给换了。我拿着钱和东西,回到车上。把烟和绿茶放到驾驶台上。“你在跟那个卖烟的说些什么啊?”曲总问道:“裹(宜昌方言:磨蹭)了半天。”我说道:“她开始给我找的五十的是假钱,我要他换。”两个人讲着话,车开了好大一截。曲总,把烟一打开,嘴里叫苦,“你净防着假钱,就没想到烟是假的吧。”我说道:“我还真没想到。”曲总把烟盒一打开,嘴里奇怪的“咦”了一声。我看到烟盒里,且不说什么真烟假烟,里面根本就没有卷烟。全是跟香烟一般粗细的香。曲总骂道:“妈的,太过分了!老子现在回去找她麻烦。”话虽然这么说,可曲总看看后面的病人家属,也只是嘴上骂骂咧咧一番。不用说,绿茶估计也喝不成,曲总要把烟和饮料都扔到窗外,我连忙阻拦,“算了给我吧。”“你拿这个东西有什么用?”曲总问道。“看着蛮好玩的,”我敷衍,“我拿着玩玩。”我把烟盒中的香抽出一根,用打火机点了。扔到路边。开过了七八里路之后,我又点燃一支香,扔到车外。曲总问我,“你在干什么?”我说道:“丢的好玩呗。”“你在骗我。”曲总突然说道:“你当我真的不知道啊,没得事做,烧香烧得好玩。”“你开车,我帮你烧香。有什么不好的。”我这也不算在骗他,“保佑你开车平安。”车上有个植物人,我身上有个用筷子和稻草编的小人,藏在腰间。这两个东西,味道能飘出好远。等会正午时候,我的动静估计会有点大。我要先给点买路钱。让曲总掏钱,可不是我吝啬,而是这个买路钱,必须要司机来给。我不停的掏出手机看时间。眼看十一点就要到了。曲总问道:“你急个什么。我都没急。你怕几天赶不回宜昌啊。”我没说话。又把头伸到窗外。看了看四周。车正在开一个上坡,已经开到半山腰。正看着,曲总嘴里突然喊道:“兔子,兔子。”车子猛然加速,我连忙向前方的路面看去。果然路面上有个灰色的兔子在车前跑着,并且左窜右窜,但兔子就只是在公路上跑,不跑到路边。曲总的方向盘随着兔子奔跑的轨迹晃动。脸上露出一点兴奋。我对着曲总一声大喊:“别追!”曲总没听见,我凑到他耳边,又喊了一遍。曲总猛的清醒。把车减速。车后面病人的家属,埋怨曲总起来。曲总讪讪的说道:“我刚才怎么看见兔子就想去轧呢。”我安慰道,“正常的,很多司机走山路无聊,看见路上有兔子,就喜欢去轧。”“然后这就翻了。”病人的一个家属说道:“走山路的货车,很多都是这么翻的。那些在公路上跑的兔子,都是横死的人化的……”一席话,把曲总说得脸上治淌汗。因为曲总正在驾驶着车开始放下坡了,并且前方有个九十度的大弯。这种路上,把注意力放在兔子上面,会有什么后果,曲总很清楚。我把头扭到后面,对那个家属说道:“你知道这么多啊?”“我可没开玩笑。”那个家属说道:“我们山里面经常翻矿车,很多司机都说是追兔子追翻车的。等翻了后,就看见兔子变了人样,来掐脖子……估计能说这些的,都是命大没被掐死的。”我听了他的话,心里完全相信他没撒谎。因为,我看见,一个人影,已经站到救护车的车后厢,我也没注意他是什么时候上来的。这是个老头子,穿着一身灰色衣服。我对着他喊道:“喂,看过来。”病人的家属都问道:“叫我吗?”我没理会他们。继续对着灰色的老头子说道:“你别惦记了。”车里的人,包括曲总,都把我看着。曲总说道:“疯子,你怎么啦。”我现在没时间跟他们解释。那个灰色衣服的老头子慢慢转过来,看着我。他头顶上一个窟窿。但是已经没有血迹了。脸上白白的,创口处的骨头裂口也是灰白色。“过来——”我说道。他慢慢的走了过来。我嘴里开始念驱鬼咒。用手点着他的额头。“你他妈的在干什么?“曲总猛的踩了刹车。车停了。车里的人都一阵摇晃。那个植物人开始叫唤起来。他的家属连忙去把他身体扶正。我趁势把那个灰色的鬼魂收到我腰里的稻草人里。“你刚才用手指着空气……”曲总质问我:“你到底在捣什么鬼?”我无法向曲总解释,我脑袋反应太慢了。不能像王八那样随机应变。我诺诺的说道:“刚才好像看到这个人站起来了。”手指着植物人。“你这人怎么能这样!”病人的家属对我骂道:“拿病人开玩笑。”我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先承诺一下: 帖子我不会太监。 我从算沙后的写的故事,相信大家也看到了。一个词来形容:惨不忍睹。 我已经很努力的扭转这个困境。可结果不让人满意。 我没有这么频繁的断更过,连续两天都没写字,写了半年来,基本没遇到。 说明写东西真的有个什么瓶颈期。 我现在真的是无法构架情节了。 故事的素材和框架都在那里,可是却跟海市蜃楼一样,我想得到,但是我写不出来。勉强写的东西,实在是太干瘪了,我自己都无法忍受。 本来我想坚持一下,把《黑暗传》写完,再写最后的终结篇。 帖子就结束了。 可是我发现,我竟然连倒数第二章《黑暗传》都写不出来。我不想让自己现在如此糟糕的状态,把最后一篇的故事给糟蹋了。 我写故事,都是逆向思维的。每一篇都是先想结局,再构思过程和开头。 整个《诡道》系列也是如是,我想的最多的就是最后一章。 可是现在,我发现我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按照我的构想,把最后结局顺畅的写出来。 我说这么多,其实是想跟大家道个歉。 ——我从今天开始,要休息了。 也许一个月,那时候我肯定已经回国了。 也许半个月,希望那时候,我也已经回国。 十天,最少休息十天。 连续写了200天(宜昌版是从4月开始更新的),休息十天应该不过分吧。 希望休息之后,写的帖子会恢复到刚开贴的水准。 如果不能,我就没办法,只能用槽糕的故事把帖子应付完。大家到时候就凑合着看吧。 是好是歹,王八和疯子还有一章半。 这个是我保证大家,肯定会写出来的。 最后,我谢谢大家的支持。和你们的喜欢。 是你们的支持,让我有动力写下去。 蛇从革 曲总说道:“几年没见,怎么变得古里古怪的。” 我还在向家属陪不是。躺在担架上的植物人刚好嘴里开始叫唤起来,呻吟一声比一声痛苦。这人虽然没了思维能力,但是还能感知痛苦。他的家人连忙去照料。 十一点左右,车到了这家人的屋外。我看了这家的房子,心里想到,原来世间的任何人和事物,都或多或少的有所联系。表面看来不相干的人和事,总会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例如这家人,虽然我已经不认得他们,但我小时候,却是和他们打过交道的。 他们的家在沮河旁的一个村落里,我小时父亲在附近大山里的江北厂上班,所以夏天我经常到沮河来游泳,到沮河的路上,必须要经过他们家。 我之所以能很快的想起,是因为他们家门口的那个手压式的抽水机,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时候,我不止一次的向这家讨水喝,这家的女主人,就让我自己去压水上来喝。其实我更多的是想去玩抽水机,而非口渴。但这家人还是给我很深的印象。 曲总和病人家属进屋去了。我在稻场上转悠,走到抽水机附近见了个泥块到手上,看了看。 等曲总在病人家里安顿好了,走出来。病人的家属也跟着出来送曲总。我对着家属其中一个年长的男人问道:“你们家以前的那颗皂荚树死了,为什么不重新种一颗呢?” 年长男人把我看了看,很随意的说道:“哪有这个精力去买树苗回来。” “那你们为什么不在别的地方重新挖口水井?”我紧接着问道。 “打口井要最少千把块钱……”这个然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我和曲总上了车,这家的男人才突然领悟到我说话的用意。他一脸的惊愕,估计他刚想起来,我这个陌生人怎么会知道他家门口曾经有颗皂荚树。 曲总倒是好奇,问我,“你为什么要他们重新挖井呢?” 我和曲总在车上无聊,我就把这个事情当谈资跟他日白:“这家的水井里面的水已经脏了,导致家运不好。所以家里穷。不然你看,现在路边的农户,门口有抽水机的都是用的水泵抽水,但刚才那家,还是用手压的。” “这跟他家人出事有什么关系?”曲总问道。 “这家水井地下四五米的地方附近,有个很大的蚁穴……” “地底下有蚂蚁,没什么好稀奇的吧。”曲总说道。 “关键是这个蚂蚁与一般的有点不一样。”我耐心的解释:“蚂蚁都是在地上觅食,然后召集同伴,再搬回巢穴的。” “你狗日的跟我讲生物课啊。”曲总笑道。 “可是这家人水井旁地下的蚂蚁,是从来不会到地面上来的。”我对曲总继续说道:“这种蚂蚁很少见,它们的食物是人类埋在地下的遗体,所以有这种蚂蚁的地方,附近绝对有坟墓。” “你又跟我日大瞎(宜昌方言:扯淡),这家人房屋附近,哪有什么坟墓。” “你看不到,”我轻蔑的笑笑,“不见得地下就没有。这些蚂蚁,就喜欢在底下的泉水旁筑巢,然后挖出很多细微的通道,到地下的棺材里,然后一点点的把腐烂遗体衔回巢穴。它们吃了这种肉,会分泌一种物质,拿来喂养蚁后。它们分泌的这种物质。是很多神棍巫医很想要的东西。” “你格老子的越说越玄乎了。”曲总扶着方向盘跟我说话。 “呵呵。”我估计曲总是不会相信的,他当过兵,应该是不信邪的。但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当故事说下去,“这种蚂蚁分泌的东西,不仅有毒,而且溶进水中,这家人喝了,不仅仅人会生病,而且家道会衰败。你看他家里这么穷,估计屋里横遭厄运,不止那个植物人。” “你这么说,好像有点道理……”曲总说道:“他们屋里好像还有个傻子,被关在小屋里面。” “所以我要他们重新挖井,重新种皂荚树。”我见曲总有点兴趣听,不等他问,就往下说:“他们家水井很早就有那种蚂蚁了,可是一直都很少,是就是因为水井旁有颗皂荚树。这种蚂蚁和皂荚树相生相克,有皂荚树的地方,这种蚂蚁才会存在。但是他们之间又相克,这种蚂蚁喜欢咬皂荚树的树根,而皂荚树的树根也会释放一种东西,让有蚂蚁毒素的水过滤洁净。可是这家人的皂荚树枯死后,水井的水就脏了……就这么简单。” “你从那里知道这么多的?”曲总问道:“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些东西?” 我苦笑起来,没有回答曲总。当年我和我王八在荆州纪南城附近的荒地里,到处找这种蚂蚁,几乎被当地派出所当做盗墓贼。那时候我们那里找得到呢,我若不是学会了听弦,也听不到这些地下几米深活动的蚂蚁动静。 我突然发现,曲总开车的路线不是远路返回的,而是往当阳的方向开去。 我连忙问曲总。 “我当阳的兄弟已经把菜都点好了,在馆子里等着我们呢。”曲总把手里的手机晃了晃。 曲总说话就是喜欢夸张,他开得再快,也还要一个多小时到当阳啊。 “那你要记得一件事情。”我说道:“我们喝了酒,走到鸦鹊岭了,就往枝江的方向走,从太保场那边走白洋回宜昌。” “为什么要这么走啊?”曲总问。 我说道:“问这么多干嘛啊。” 我就是不想我们路过金银岗,可是我也没什么借口敷衍曲总。只是一再坚持。 曲总没问什么就答应了,过了几分钟,突然没来由的说了一句:“是不是那边有你的相好,想过去看看。” 我呵呵笑着说:“就当是的吧。” 可是我们当天最终还是走了金银岗,遇到我最担心的事情。不仅这样,我们还没到当阳,就开始出事。我们阴差阳错的走错路,偏离省道,走到百里荒去了。明天再说,我和曲总,是怎么迷路的。 和曲总从旧县不一会到了远安县城外,然后顺着路往当阳的方向开去。一路上,曲总老是问我那种蚂蚁的问题,把我问的山穷水尽,其实我对这种蚂蚁的了解,也仅限于古老的书籍记载。具体是什么情形,那里知道。 我随口向曲总敷衍,“我有个同学,知道的很清楚,等他回来了,我带你去问他。” 曲总说道:“那好啊,找个时间见见面。” 我随即醒悟,我和王八已经翻脸了,哪有机会再在一起。突然又想到了王八和我的芥蒂。我心情,立即恶劣起来。就不愿意再说话,靠着窗子,闭目养神。心里计算,还差一个,还差一个。 迷迷糊糊的打了个盹,打盹中,总觉得曲总在开着车绕圈子。这是人的方位感,天生的能力,我不晓得别人是否具备这个能力。我连忙睁开眼来。看见曲总在一个很简陋的厂区里开车。 我连忙问道:“你在路上开车,怎么就开到别人的厂里来了撒?” 曲总郁闷的说道:“刚才在路上开的好好的,突然就前面的路就在施工,有个标识,方向指向就是这边。我开了过来,路越来越窄,又不能倒车,刚好看到有个厂,我就打算进来倒车,再往回走。哪晓得,进来了,就找不到出去的路……” 我紧张起来,问曲总,“你在这里耗了多久了?” “估计有十几分钟了吧。”曲总抠着脑袋说道。 “快把车往高处开。”我看了看地形,这是个废弃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工厂,占据了一个小山包,整个厂区没有一个人。到处长的是茅草。 “我刚才已经开上去过了。”曲总回答我:“我就是找不到出厂的门。” “再开一遍,”我说道:“我要去看看。” 曲总把车顺着水泥小路又开向小山包上。车停了,我下车,往小山包四周看去。我的担心,被印证了,山包四周都是绵绵的丘陵,而且丘陵上下,都是漫山遍野的枯黄茅草。 我问曲总:“你看远处是什么地形?” 曲总说道:“不就是公路和水田么?” 我能确定我和曲总被鬼打墙了,这个厂很邪门,看样子以前是出过事情的。曲总开救护车开了很多年,救护车阴气重。我又把镇在车上的鬼魂都散了,现在曲总和车都容易被鬼迷住。以至于大中午的被鬼给迷住了,走迷了路。 大中午,大中午,午时…… 我猛地把自己的脑壳拍了一下,想曲总问道:“现在几点啦。” “十一点一刻。”曲总车上的计时器,指了指。他看见我的表情很古怪。连忙把手机掏出来,把时间指给我看,“没错啊,你看,十一点一刻。” 我不想吓曲总,对曲总说道,“哦,我们歇一会,在开出去。” 曲总还在埋怨,“当阳的朋友,菜都点了好了,等着我们去吃午饭。” 听了曲总这句话,我明白,原来我们从小溪塔出来,就被惦记上了。我收的那个东西的时候,就已经是十一点了。可是到了旧县那个病人家里,然后出来,还是十一点左右。现在开车开了这么久,曲总的时间,还是十一点…… 曲总一点都没意识到他时间上的错乱。当然这不是时间上的错乱,这是被蛊惑后,对时间感知的误差。 我心里有点得意,这种误差永远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了,毕竟我学会了诡道的五种算术。用最简单的水分算术,就能破了这个谜术。 我仔细想了一下,在黄花的时间。然后心里慢慢的算着水分,用水分的刻度来想,不去想曲总告诉我的时间。 廿三刻四分七厘余不尽。就是这个了。实在是雕虫小技。我不仅笑了笑。然后对着曲总说道:“你把你的手机再看看,到底是十一点钟,还是下午五点二十一四十七秒,不,四十八秒、四十九秒。” 曲总把手机拿出来一看,“唉呀,刚才明明是十一点。”他又看车上的计时器,“妈的车上的也是下午五点半。我刚才眼睛花了?现在应该天开始变黑了啊?怎么还这么大亮。” 我却知道,现在已经是傍晚的天色了。我看清了出厂的路,然后把手上的鬼魂放出去一个,对着曲总说道:“我们走吧。” 一个鬼魂在车前探路,我指点着曲总在路上走着。 车在这个厂里又转了很多路,曲总都不耐烦了,“刚才这路走过的,走不通!” 我耐心的说道:“别急,再试试。” 曲总说道:“妈的路都看不清楚了。” 我下意识往车窗外一看,外面一片漆黑。 这到底是个什么厂呢?我不停的想。 正想着,救护车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曲总嘴里咒骂,连呼倒霉。 我和他连忙下车去看,原来是一个石块从高处滚路,撞到车身。接着又滚了一个下来,这个比刚才那个更大,狠狠的砸在车前灯,把灯泡砸碎。我和曲总都看不清,石头到底是从哪个地方掉下来的。因为刚才的两个石头,方向来源并不同,一个是车的左侧,一个是前方。 我和曲总连忙上车,我喊道:“快点开!” 曲总还在纳闷,“这个么小山包,那里来的石头。” 我在刚才就想起来我父亲说起的一个往事,他那时候刚刚被安排到江北厂。他说,在江北厂的深处,有一个很隐秘的军事机构,研发顶级军事科技的。 当是我就对我老头说,谁不知道啊,江北厂,万山厂……表面是做车的,是军转民企业,可核心工厂是做导弹。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老头当时就说,他说的那个厂,比做导弹工厂的更加机密。当时连很多厂里人都不知道,在大山的更深处,有这么个机构。 我问老头,你怎么知道的。 老头说,一个幸存者告诉他们的。那个幸存者,到了江北厂,到处喊:“***所被山压了,山崩了,山崩了,***所被山压了。” 后来这个人就莫名其妙的失踪。 领导就告诫他们别听这个疯子的胡言乱语。可是父亲他们那一群年轻人,都不相信,但是他们也只是私下说起,那个疯子出来喊胡话之前的几个小时,他们的确听到了动静,大地震动了一会,他们当时以为是地震。然后又以为是敌对国的军事打击,都准备往防空设施里躲了。可是厂里的广播,随即告知大家,只是个实验,不用慌张。 当时大家都将信将疑。这个航天工业部安置在远安大山里的工厂,只负责生产和组装导弹的,并不进行试验。导弹试验的基地在甘肃…… 父亲在几十年后,跟我说起的时候,还是一副很怀疑的口气,他相信那个失踪的疯子的话,肯定是有个山体崩裂了,并且把***所给掩埋。 我现在相信我父亲的话有点靠谱了。 因为我已经在刚才路过的一个老式车间门口,看到了“***所外部车间机修……”的牌子。 ***所的前面的三个字是数字,我一直记得很清楚。 “你怎么把车开到这里来了?”我不仅为自己的大意懊恼。但是嘴里还是埋怨曲总。 “我那里知道。”曲总有点摸不着头脑,“我只是顺着路走……” 和曲总从旧县不一会到了远安县城外,然后顺着路往当阳的方向开去。一路上,曲总老是问我那种蚂蚁的问题,把我问的山穷水尽,其实我对这种蚂蚁的了解,也仅限于古老的书籍记载。具体是什么情形,那里知道。 我随口向曲总敷衍,“我有个同学,知道的很清楚,等他回来了,我带你去问他。” 曲总说道:“那好啊,找个时间见见面。” 我随即醒悟,我和王八已经翻脸了,哪有机会再在一起。突然又想到了王八和我的芥蒂。我心情,立即恶劣起来。就不愿意再说话,靠着窗子,闭目养神。心里计算,还差一个,还差一个。 迷迷糊糊的打了个盹,打盹中,总觉得曲总在开着车绕圈子。这是人的方位感,天生的能力,我不晓得别人是否具备这个能力。我连忙睁开眼来。看见曲总在一个很简陋的厂区里开车。 我连忙问道:“你在路上开车,怎么就开到别人的厂里来了撒?” 曲总郁闷的说道:“刚才在路上开的好好的,突然就前面的路就在施工,有个标识,方向指向就是这边。我开了过来,路越来越窄,又不能倒车,刚好看到有个厂,我就打算进来倒车,再往回走。哪晓得,进来了,就找不到出去的路……” 我紧张起来,问曲总,“你在这里耗了多久了?” “估计有十几分钟了吧。”曲总抠着脑袋说道。 “快把车往高处开。”我看了看地形,这是个废弃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工厂,占据了一个小山包,整个厂区没有一个人。到处长的是茅草。 “我刚才已经开上去过了。”曲总回答我:“我就是找不到出厂的门。” “再开一遍,”我说道:“我要去看看。” 曲总把车顺着水泥小路又开向小山包上。车停了,我下车,往小山包四周看去。我的担心,被印证了,山包四周都是绵绵的丘陵,而且丘陵上下,都是漫山遍野的枯黄茅草。 我问曲总:“你看远处是什么地形?” 曲总说道:“不就是公路和水田么?” 我能确定我和曲总被鬼打墙了,这个厂很邪门,看样子以前是出过事情的。曲总开救护车开了很多年,救护车阴气重。我又把镇在车上的鬼魂都散了,现在曲总和车都容易被鬼迷住。以至于大中午的被鬼给迷住了,走迷了路。 大中午,大中午,午时…… 我猛地把自己的脑壳拍了一下,想曲总问道:“现在几点啦。” “十一点一刻。”曲总车上的计时器,指了指。他看见我的表情很古怪。连忙把手机掏出来,把时间指给我看,“没错啊,你看,十一点一刻。” 我不想吓曲总,对曲总说道,“哦,我们歇一会,在开出去。” 曲总还在埋怨,“当阳的朋友,菜都点了好了,等着我们去吃午饭。” 听了曲总这句话,我明白,原来我们从小溪塔出来,就被惦记上了。我收的那个东西的时候,就已经是十一点了。可是到了旧县那个病人家里,然后出来,还是十一点左右。现在开车开了这么久,曲总的时间,还是十一点…… 曲总一点都没意识到他时间上的错乱。当然这不是时间上的错乱,这是被蛊惑后,对时间感知的误差。 我心里有点得意,这种误差永远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了,毕竟我学会了诡道的五种算术。用最简单的水分算术,就能破了这个谜术。 我仔细想了一下,在黄花的时间。然后心里慢慢的算着水分,用水分的刻度来想,不去想曲总告诉我的时间。 廿三刻四分七厘余不尽。就是这个了。实在是雕虫小技。我不仅笑了笑。然后对着曲总说道:“你把你的手机再看看,到底是十一点钟,还是下午五点二十一四十七秒,不,四十八秒、四十九秒。” 曲总把手机拿出来一看,“唉呀,刚才明明是十一点。”他又看车上的计时器,“妈的车上的也是下午五点半。我刚才眼睛花了?现在应该天开始变黑了啊?怎么还这么大亮。” 我却知道,现在已经是傍晚的天色了。我看清了出厂的路,然后把手上的鬼魂放出去一个,对着曲总说道:“我们走吧。” 一个鬼魂在车前探路,我指点着曲总在路上走着。 车在这个厂里又转了很多路,曲总都不耐烦了,“刚才这路走过的,走不通!” 我耐心的说道:“别急,再试试。” 曲总说道:“妈的路都看不清楚了。” 我下意识往车窗外一看,外面一片漆黑。 这到底是个什么厂呢?我不停的想。 正想着,救护车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曲总嘴里咒骂,连呼倒霉。 我和他连忙下车去看,原来是一个石块从高处滚路,撞到车身。接着又滚了一个下来,这个比刚才那个更大,狠狠的砸在车前灯,把灯泡砸碎。我和曲总都看不清,石头到底是从哪个地方掉下来的。因为刚才的两个石头,方向来源并不同,一个是车的左侧,一个是前方。 我和曲总连忙上车,我喊道:“快点开!” 曲总还在纳闷,“这个么小山包,那里来的石头。” 我在刚才就想起来我父亲说起的一个往事,他那时候刚刚被安排到江北厂。他说,在江北厂的深处,有一个很隐秘的军事机构,研发顶级军事科技的。 当是我就对我老头说,谁不知道啊,江北厂,万山厂……表面是做车的,是军转民企业,可核心工厂是做导弹。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老头当时就说,他说的那个厂,比做导弹工厂的更加机密。当时连很多厂里人都不知道,在大山的更深处,有这么个机构。 我问老头,你怎么知道的。 老头说,一个幸存者告诉他们的。那个幸存者,到了江北厂,到处喊:“***所被山压了,山崩了,山崩了,***所被山压了。” 后来这个人就莫名其妙的失踪。 领导就告诫他们别听这个疯子的胡言乱语。可是父亲他们那一群年轻人,都不相信,但是他们也只是私下说起,那个疯子出来喊胡话之前的几个小时,他们的确听到了动静,大地震动了一会,他们当时以为是地震。然后又以为是敌对国的军事打击,都准备往防空设施里躲了。可是厂里的广播,随即告知大家,只是个实验,不用慌张。 当时大家都将信将疑。这个航天工业部安置在远安大山里的工厂,只负责生产和组装导弹的,并不进行试验。导弹试验的基地在甘肃…… 父亲在几十年后,跟我说起的时候,还是一副很怀疑的口气,他相信那个失踪的疯子的话,肯定是有个山体崩裂了,并且把***所给掩埋。 我现在相信我父亲的话有点靠谱了。 因为我已经在刚才路过的一个老式车间门口,看到了“***所外部车间机修……”的牌子。 ***所的前面的三个字是数字,我一直记得很清楚。 “你怎么把车开到这里来了?”我不仅为自己的大意懊恼。但是嘴里还是埋怨曲总。 “我那里知道。”曲总有点摸不着头脑,“我只是顺着路走……” 旁边的厂房,我看得越来越清楚,看到一个礼堂,礼堂的大门上方正中,是个巨大的红色五角星,而两旁写的标语,左边写的是:“为人民下三线,”,右边的字迹斑驳,只有剥落的水泥面,什么字都看不到了。 我越发觉得这个事情奇怪。父亲当年当做故事讲的轶事,在我心里愈发的清晰。这个事情绝不是空穴来风。我对曲总说道:“你开车这么久,听说过,公路边,有这种废弃的工厂吗?” 曲总回答:“工厂那里不是啊,可是没听说过这种老工厂修建在公路边的。” 我说道:“我们估计被鬼迷住了,被带到这个乌七八糟的地方来。” 曲总把我看着,“你在开什么玩笑啊,我可不信这个邪。” 我把头伸出车外,张望了一会,对曲总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们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但是这个地方太古怪,我们还是快走。” “我当然知道这个地方有问题!”曲总把着方向盘,“我也想快点出去,你他妈的净说写废话。” 曲总停了停,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对我慢慢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几年不见,我怎么觉得你变了,现在变得神神叨叨的。” 我连忙打岔,“我们还是先走出去再说吧。” 我努力计算,挖空心思想这当年父亲所说的事情的脉络—— 也许是**所在进行什么实验,跟导弹有关,但绝对不是导弹试爆的实验,这个实验牵扯到什么东西,我不明白,也许按照科学来讲,跟空间时间有关。但以我现在的理解方式,我只能认为,他们肯定是请了身负绝技的人来操作,比如方浊这样的人,但是出了问题。至于具体出了什么事故,我无法探知。我猜测,要么是请来的人不受控制,或是失误了。向方浊这样的人,一个就让人头疼了,若是多了在一起,未知因素太多。比如他们之间时间长了,会产生矛盾矛盾,然后…… 我想到这里,心里愣住,内心隐隐觉得自己这个猜测接近真相,因为还有个可能,有人会故意破坏这个实验,施展一些手段让这些具备异能的人相互对峙。这几年我的见的神棍多了,离间的计策不是一次看到,包括自己都几次中招。我随即想到,若是真的这样,情况还好一点,要是真的这个世界上有和这种机构对抗的组织存在,并且造成这么大的后果。这种组织,太不一般了。并且民间没有任何关于他们信息存在。他们是掩藏起来了,还是已经被消灭殆尽。 我越想越发寒。对着曲总喊道:“快点开车,前面十米处,往左拐弯。” “妈比的,那地方是个防空洞。” “不管了,就是哪里。”我喊道,“掉下的石头越来越大了。等不了了。” 曲总着了急,把车开到那个防空洞里面。我和曲总坐在车内,看着防空洞内部,这是个废弃的防空洞,大小能容纳一辆大货车进来防空洞深处堆放着杂物,木箱子和旧机械之类。就在车头前方五六米处,把防空洞靠里面的那边堵得严严实实。 我不停地计算水分,可是水分算得混乱了,实在是算不出来准确的时间和方位。看样子只能在这里等一会再说。 曲总问道:“外面是不是天黑了?” “不是。”我随口说道:“就是天阴了。过一会我们出去。” “过多久?”曲总问道。 我没有回答,曲总也不做声。防空洞里传出一个声音。这个声音,我和曲总都听过。打丧鼓的声音。没有什么乐器伴奏。就是个老者的嗓音,在用远安兴山这边的方言在唱,唱得很快。 曲总偏着脑袋在听,听了一会,对我说道:“好像有人在唱丧鼓。” “是的。”我点头。 “我听不清楚在唱什么,”曲总说道:“咿咿啊啊的唱得太快了……还有这声音从那里来的?” 这个古怪的老厂区里面,我和曲总刚才转悠了半天,都没见到人影。现在躲在这个防空洞里面,我们却听到这个丧鼓的声音。 “那里死了人撒,大白天的唱丧鼓……”曲总不耐烦的说道。 我对曲总说道:“别说话,让我仔细听听。” 我听到的丧鼓声,歌词和我在赵一二留下的那本《黑暗传》有很大不同。宜昌地区的丧鼓唱的丧歌,就是《黑暗传》。这个我很早就知道。 我往防空洞的洞壁上看去,本来是应该写标语的地方,用红色油漆的写的几行字,我看两行就知道是《黑暗传》,刚好这段,我前几天刚在赵一二的《黑暗传》里看过,但墙壁上的字和赵一二的那本《黑暗传》,同音不同字: “孽杀传杀天,杀天传杀符, 杀符传鸿宇,鸿宇传画戟,画戟传轻眇, 轻眇传死羽。千变万化有根基,随人知得那玄秘。” 声音是一样的,但是文字上的差距太大,意义甚至背道而驰。我心里疑惑,把赵一二的那本《黑暗传》拿出来,让曲总开了车灯,在车内看,一边听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的丧鼓声音。 可是现在我听到的歌声,和《黑暗传》的唱词,听起来,就知道有差别: “虎豹长蛇互争斗 飞龙化云不安宁 通天一见便生怒 斩杀四方顾云亭 通天水旗分三色 虎豹长蛇成土石 抽出长剑光芒现 阴阳两界避鬼神……” 其实这一段,我比较熟悉的,从唱的曲调上,我知道是创世录的开篇的部分。可是唱词和我手上的书本完全不同。我边听,边把手上的《黑暗传》看着,一一对应,越看越糊涂。 我忽然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道掺杂着恶臭。 我分不清我现在听到的《黑暗传》和赵一二留下的这本,到底那一个版本是真的。 血腥味道越来越浓烈。我的水分算到了“闰十一,大馀廿三,起七刻六分,终廿六刻正” 我连忙对曲总说道:“再过三分钟,我们就把车倒出去,应该就能看到路了。” 曲总很奇怪,“你到底在搞些什么,你说三分钟就三分钟,跟我闹着玩吧。” 我没跟曲总多解释,我和曲总迷路到这里来,肯定跟我有点关系。但至于为什么和我有关系,我只能用世界上的事情或多或少会有关联,勉强来安慰自己。那里会知道,这个在几十年前,被山体掩埋的**所,当年发生的事情产生的影响,会在今后的日子多次和自己交集纠缠。当然,这是后话,以后再说。 三分钟后,曲总把车慢慢往后退。退了不到一米就停下。 我对着曲总说道:“别看后视镜,你看的都是假的,不是真实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曲总脑门流汗,“外面还是有路的……” “是的。”我知道曲总在他的后视镜里看到的是什么,是个一个锈迹斑斑的栅栏门横在洞口,而这个栅栏门在我们进来的时候,是不存在的。而且栅栏门之后,是一个草地,上面根本就没有路。所以曲总迟疑。 曲总还在犹豫,我对曲总说道:“你看看前方,我们刚才的地方。” 前面的空间已经变小了。那堆杂物仍旧和车头保持没倒车时候的间距,也就是说,再不出去,车就要被困在防空洞内。 曲总一狠心,车身撞开栅栏门,除了洞口。时间刚好,我心里一阵舒坦。 洞外的环境又变了,没有厂房,一个厂房都无。救护车在一个开阔的山谷里。而且天色又变得明亮,视野开朗。前方几十米远的地方,站了很多奇装异服的人在那里,这些人都身材高大笨拙,都谨慎的站在那里。我和曲总也顾不来许多,驱车过去。车开近了,才发现,那里是人群呢,都是石头。只不过我和曲总眼花了,把这一片独立站立的石头群,当成了人群。 曲总笑道:“看到这些石头,我就知道我们在那里了。” “我们在哪?” “在百里荒,我以前来过这里的,不过是和同事来玩,可不是迷了路。” 我故意轻松的对曲总说:“你确实厉害,迷路都能偏离省道这么远,一般人那里有你这夸张。” 曲总找到山谷中的一条路,辨明方向,往当阳市开去。 他下意识的看了看车上的计时器,现在仍然还不到十二点。曲总没意识到时间上的问题。毕竟他没学过计算水分。 四十分钟后,我们到了当阳。在路口,曲总的朋友在等我们。曲总的朋友看见了救护车,就连忙请我们下车。曲总的朋友真的在一家餐馆,把酒菜都准备好了。 边上桌子,曲总边说,今天开车开迷了路,不知道怎么开的就开到百里荒去了。 曲总的朋友诧异地说道:“开到百里荒有什么奇怪的,现在当阳和远安之间在修路,很多车都绕道百里荒。” 说的曲总摸不着头脑。 我们边喝酒边聊天,曲总就把路上的遭遇给说了,说是开了这么多年的车,长途都跑过不少,这次在还没出大宜昌的范围,反而迷了路。开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厂房里面。 曲总的朋友一听就来了兴趣,马上接口,说他自从修路以来,他听说很多人开车往返远安,都出了稀奇事。动不动就把车开到别的地方去了。最夸张的是一个拖矿石的,开夜车,这个车是准备往宜昌开的。却开到宜都和松滋(荆州地区和宜昌地区交界的一个县市)之间的刘家场去了。后来别人问司机,是怎么回事。司机就说:“就是顺着路开啊,没什么异常的路况。” 我听到这里,就想起曲总迷路了也是这么说的。 曲总的朋友说的都笑起来了,“顺着路就算了,开到刘家场要过长江,要过桥他都不晓得……” 我们继续喝酒,曲总的朋友又说,幸亏我们是中午去的百里荒,要是晚上,估计就很麻烦。 我一听,就问他,“百里荒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吗?” 曲总的朋友就说:“我的一个做生意的兄弟,在百里荒玩,玩到晚上才回来,在路上被一群阴兵给拦住了,浩浩荡荡的走了一夜,等到凌晨才回来。幸亏他是个火罡旺的人,不然被拉走都说不定。” “那里是什么阴兵撒。”曲总说道:“就是一些石头,我们今天都看到了。我以前到百里荒的时候,专门去看过这些石头的。” 曲总的朋友也不跟曲总较真,“那是,那是,说不到他眼睛看花了。” 一顿酒喝的天昏地暗,曲总因为要开车,只喝了点啤酒。而我却喝的酩酊大醉。喝到下午,我已经醉的吐了好几次。 曲总把我拉上车,和他的朋友道别。 车开出当阳市区,上了到宜昌的公路,我脑袋疼得厉害,把头伸出窗外,又狠狠吐了几口。脑袋被冷风一吹,略微清醒点,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仔细想又想不起来是什么事情。随口问曲总,“我跟你说过什么事情没有,好像很重要的事情。” 迷迷糊糊的听到曲总答应了一声,心里踏实。然后躺倒座位上睡觉。 在车上睡了不知道多长时间。酒醒了些,抬头一看,车窗外都黑定。我问曲总,“几点了,怎么还没回宜昌。” 曲总答道:“才开了几十分钟。你慌什么撒,现在已经到新场了。“ 我一听立马坐起来,我脑袋已经清醒,连忙对曲总埋怨道:“不是说好了从鸦鹊岭那边走白洋回去的吗?” 曲总不以为然的说道:“绕那么大个圈子,回宜昌不是半夜了啊,还是这边近些。” 我正准备要曲总掉头。可是我发现车上已经坐了几个人:一个是穿着对襟衣服的老年妇女,一个穿红色校服的十岁左右的男孩,一个年轻的小媳妇。他们都不是活人。 现在这几个乘客都把我盯着看,脸上似笑非笑。 我皱了皱眉头,问曲总,“你带这些人上来干嘛?” “他们在路上等车,我收他们一个人五块钱,就带上来了。” 我冷笑了一下,想都不用想,他们是去金银岗的。 我正在想该怎么编个借口,让曲总停车,把这几个脏东西给赶下车。曲总却有把车给停了,车门一拉,后厢又上来了一个人,是个驼背的厉害,佝偻身体的老头。这老头穿的一身黑色的寿衣,脸上煞白,双颊两个红坨坨。他也朝我笑了一下,嘴里稀稀落落的牙齿黑漆漆的。 妈的他们都不怕我。 是不是我喝醉了,身上火气减弱,不足以驱鬼。 我把曲总看着。曲总现在嘴里骂骂喋喋,正在不停地换挡,踩离合,加速减速。 他在和别的车斗气。听他嘴里在骂:“老子被你超了,就不信曲。” 我连忙往看他在和那辆车相互飙车。 一看果然一辆金杯的面包车从我们右边超到前面去了。曲总见势,连忙挂档踩油门,跟着那辆车追赶。 前面有个道口,刚好一列火车要开过来。 那辆车开得慢了些,曲总驾驶我们的救护车离这辆面包车,越来越近,虽然是晚上,我都能清晰的看到他们车厢后面的车窗。 这是一辆白色的金杯面包车。天色已晚,车牌看的不甚清楚。 曲总慢慢的赶上这辆车,因为前方的道口警报声已经开始响起,隔栏慢慢地放下,横在路面上。远处的火车鸣声已经能够听见。 前面的面包车越开越慢了,我们的车慢慢赶上他们这辆。看阵势,曲总非要超了这辆车不可。所以,就算是知道要在道口停车,也要在到达道口前,超了他们。 我们的车和这辆面包车已经在路上平行,车头和这辆面包车后厢平齐了。而且仍然在慢慢超越。我从车窗向外看去,正对着旁边这辆车的最后一个座位的车窗。 我看见那个车窗上的玻璃映出一个人脸,这张脸,仿佛就是贴在玻璃后面似的。 白惨惨的一张老人脸。 我大惊,这不就是刚才上我们车的那个老死人吗。我向我们的车厢后看去,果然,那个老头子就是坐在相同的位置,而且他也正是用同样的姿势,把自己的脸,贴在车窗上。 我回头看向对面面包车的车厢玻璃,那个老死人,对着我凄然一笑。 我猛然醒悟了,对着曲总喊道:“老曲,妈比的你超个什么超啊!这不就是我们的车吗!” 曲总没听清楚我的话,张口对着那辆车大骂:“妈的巴子,跟老子抢,赶着去投胎啊!” 我听了曲总这句话,心惊肉跳。 我看清楚了,这辆车就是我们自己所在的救护车,同样的金杯面包车,同样的颜色,同样的车型……甚至同样的乘客——我已经看到了那辆车上的另外几个人,就是一个老太婆,一个穿校服的小孩,一个年轻妇女,他们和我们身后坐的人一样,都是赶着去金银岗的。曲总的车慢慢在超赶,他们的脸一个接着一个贴在对面的车窗上。 两辆车一摸一样,一阴一阳的救护车,已经完全平齐,我仔细地看他们那边的驾驶室,那边的司机我看不清楚脸,可是从身材上,我能确定是老曲的模样。 可是那边车上副驾驶,就是我所在的位置,没有人。 我大声对曲总喊道:“你快给我停车!马上停车!” 曲总被我喊的回了回神,下意识的把车给刹住。 现在,两辆车都停下来了,停在道口的横栏前方。一列列车从前方呼啸而过。轰鸣的声音,把曲总的神志唤回一点。 他把头拼命的左右摇晃,“我他们的在做什么啊?” 我仍旧看着旁边的救护车,那个司机终于把头扭向我这边了,我看得明白,是一张长长的马脸,脸上的皮肤跟纸一样薄,皮下的骨骼都看得很清楚。 更要命的是,那个司机竟然也在朝我笑起来。嘴巴笑成了一个黑洞,看不见牙齿和舌头。 我看见这个司机,身体偏了偏,估计是踩了油门。这辆救护车忽的猛然向前冲去,冲过横栏,冲进正在行驶的列车。但是什么都没发生。这辆车从列车中穿过去。 曲总正在蠢蠢欲动,要踩油门。我急得连忙去阻止。忘记了提防身后的那些死人。 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让曲总不把车往火车里开。曲总挣扎一会,脑袋就清醒了。然后狠狠把我推开。指着我说道:“你要干嘛?” 我指着方向盘,表明我的意思。 曲总大声说:“你在开什么玩笑,这里是道口,你疯了,想把车往前开么?” 我明白了,刚才争执的时候,我和曲总都以为对方想把车发动。所以相互推搡。都想控制救护车,我随即有想到,也许刚好相反也说不定,有可能我和曲总心里想着不能开车,但手上做的事情却背道而驰。 我不能动弹了,我身上冷得厉害,我知道是后厢的死人,在跟我为难。我从头顶的后视镜里,看到那个小孩和老太太还有小媳妇还坐在位置上。他们是死人,所以能从镜子里看到。 那个最后上车的老头子看不到在那里。 我现在明白一件事情:我不能喝酒,我若是喝酒喝醉了,就抵挡不住这些邪性的事情,以前反正是什么都不懂,喝不喝都没什么区别。可是现在我在镇鬼了,不同往日了,火罡一弱,比常人就更逗鬼。 我身体在座位上摆动,可是不能移动分毫,我对曲总说道:“你帮我看看,我身上有什么东西没有。” 车前的火车驶过,声音轰鸣。曲总听不见我对他说什么。对我摆手,示意他听不见。 我的脖子僵硬,无法扭头。只好用尽力气,把手慢慢抬起,想去摆弄头上方的后视镜。曲总看见了,连忙帮我把后视镜对向我的脸。 “点火……点火……”我对曲总说道。曲总把打火机点燃。我心里背了一遍那个看蜡的口诀。 我看到后视镜里的东西了。 果然是那个老头子,他是从车顶上,往下冒出来的。只有半截身体,腰部以上在车顶里悬空,倒着把我狠狠地搂着,两个胳膊死死箍住我的脖子。怪不得我头部一点都不能动呢。 我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前方就是一节又一节的火车车厢飞驰而过,每节车厢都有几十个窗户,每个窗户后面,都有一张脸孔,这些面孔无一例外的都神情麻木,颜色呆滞。 我都无法分清这到底是开往什么地方的火车。只知道这火车开进了无垠的黑暗里。谁知道目的地是哪里! 我现在知道那个老头子在那里,事情就好办得多。 我用手慢慢摸索,摸到这老头子的胡须,然后紧紧的拽住。又腾出另一只手,把他的胡须一根一根的往下拔。拔一根,老者就痛苦的嚎叫一声。 拔下的胡须,在我手里烧起来。 曲总耸这鼻子,“什么味道,有东西烧糊了吗?” 我的酒渐渐的在醒,老头子知道无法对付我了。拼命的挣脱我,上半身飞快的收回到车厢顶上。 我看到老头子的身影嗖的窜上了火车。然后不见踪迹。 我和曲总等着火车过去。 我对车后厢的三个死人说道:“过来。” 三个死人安安静静地走到我身后。 我对曲总说道:“你把刚才收他们的钱给我。” 曲总从荷包里掏出一把零钱。 我很容易地在里面找到黄裱纸和冥币,挑出来,一一还给这三个死人。 他们一一拿了钱,下了车。钻入路边的草丛。草丛摇晃了一会。就没了动静。 曲总说道:“你把他们赶下去做什么啊?” 我说道:“他们是死人,自己能走路的,你没必要掺和。” “瞎说……”曲总笑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死人。” “不信啊……”我随意的说道:“不信你看后厢,到处是泥巴,这是他们从坟里爬出来的时候,刨的泥巴粘在身上的……” 曲总真的把头伸到座位后看了看,再把头扭回来,脸色铁青。 “你现在到底做什么的?”曲总问道。 “我啊……”我半开玩笑的说道:“我帮人过阴。” 这句话,是我完全骗曲总,跟他扯淡的。可是有时候随口而出的话,反而比深思熟虑说出的话来的更真切。 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后悔,为什么不说自己是开银行的。 我这么一说,曲总呵呵的笑起来。对我说道:“你小子,就他妈的故弄玄虚。” 我不说话,因为我想起了当年我和王八,每次都是我说他神神秘秘的。现在在曲总面前,我估计也是那副德行。 终于把火车等过。 道口的横栏又抬起。曲总慢慢的把车开过道口。 过了这个道口应该是个长长的上坡,往一个大山上爬。到了山顶,就是金银岗——宜昌著名的公墓群。 可车过了道口,却是个下坡。 我问曲总,“是不是又走错路了?” 曲总手一摆,“我是司机还是你是司机?” 曲总把车开过道口。 这条路我从前走过很多次,路边的房屋和农田我都有印象。现在我看到的景象,跟我记忆中的没有什么改变。除了一点,就是上坡路变成了下坡路。 我非常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错了。毕竟我喝了酒,而且曲总是司机,应该比我记路。我抬头看了看,路边的草丛里好些个死人在爬行,爬到草浅的地方,我看的清清楚楚,爬过的草都被压的歪倒贴在地面,无法立起来。 走了一刻钟后,曲总对我说:“我们也许真的走错路了。” 我没精神跟喋喋不休,来证实我预见性。我反而担心,刚才我们走的路,明明是大路,没有遇到岔道。为什么就走错了。有什么东西,把我和曲总都迷惑。曲总是个不信邪的人,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喝醉了,脑袋昏的,被迷惑了视线不奇怪。 我身上有东西,容易逗鬼,所以我尽可能的要曲总不要走金银岗。当年我在那个溶洞干活的时候,王八就说过,金银岗这里邪性,不仅是现代和近代的尸骨存积。即便是还在春秋早期的时候,这里就是一些楚国贵族下葬的地方。当然这点无法从历史和考古上证实,仅仅流传在民间。 几千年的鬼和尸骨积存下来,跟阳世的城市吸引人户一样,如同海绵一般吸引附近的鬼魂,所以阴气过甚。附近的冤魂都到此来,甚至一些入土不安的死人,也在傍晚时分,从土里刨出来往这个方向走。至于走到哪里,我懒得去想,金银岗这片地方,加上附近的森林,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有个几十个山头,几百平方公里的范围。都是漫山遍野的树林,为了开发旅游,前两年开发旅游区成风,这里还建了一个野生动物园区。看中的就是这里的林木茂密。别说几个死人走进去,就是活人进去,也难得找到。 曲总现在到底把车开到什么地方了? 曲总自言自语的说道:“今天妈的个巴子,到底怎么了,净是迷路。”然后打开车门下车, 我不敢跟曲总说什么,也从副驾驶这边开门下车。 我一踏到地上,就知道不妙,地下是土路,而且到处是茅草。 曲总却还在那头说:“妈的,我明明走的公路啊?” 哪里有什么公路,都是茅草。我们正在一个山顶上,满山的枯树和杂草。明明走的是下坡,却到了山顶,我真的后悔我喝醉了。 我不敢告诉曲总真实的处境,我还要指望他开车呢。 曲总看了一阵子,又上车,曲总发动了救护车,嘴里还在说:“没走错啊,明明是顺着公路在走。怎么就走到死路尽头了。” 听得我发麻,什么都不敢跟他说。 曲总掉转车头,往原路走去。曲总挂了二档,可是我们明明在下坡啊。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问曲总,“我们在上坡,还是下坡?” 曲总脚踩着油门,救护车的发动机响得厉害,这个车还真是在爬坡的状态。 我干脆什么都不看了,也不想了。 车又往回开了一刻钟。曲总把车停了,嘴里长长地“咦”了一声。 前方的路是个十字路口,可我们记得,来的时候,是没有路口的。而且按照车速,我们离火车道口应该不远了。可是我们看不到铁路。也没有火车的声音。 曲总没招了,他问我知不知道该从那条路走。我当然不知道。 于是我们就等,等来个当地人再问。时间还不是很晚,应该有人来的。 曲总和我终于等到了一个当地的农民来了。我本来是不想让曲总问的,因为我看到这个农民,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带着很老旧的草帽,身上的衣服也很破旧。我怀疑他和曲总开始载的三个人一样,不是活人。可是那个老头被曲总喊了一声,向我们走过来。对着曲总说起话来:“你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正常,我的戒心消除一些了。 曲总连忙给那个老汉打烟,“是的,是的,你儿告诉我们呢一下撒,该怎么走出去。” “这段时间,这里蛮多开车的找不到方向……”老汉自己用火柴把烟点着。我心里更加踏实。 曲总又说了一遍:“麻烦你儿帮我们指个路撒。” “可以啊,”老汉说道:“我刚好要去龙泉,你们带我一截,好不好。” 曲总连忙把老汉请上车。然后发动起来。 老汉指向左边的路,“这边走。” 现在走的是上坡了,我基本上对老汉不戒备了。 可开了一会,我问道一股臭味,这个臭味我好像以前闻过,是某种动物身上的一种骚味,我想这老汉平时养些个家畜也不是很讲究,味道大得很。 我坐着无聊,就用鼻子去嗅,分辨老汉身上的动物味道是牛、还是猪、还是狗…… 想了半天。应该都不是的。 车走到一段路上,前方的路面上突然摆了两个大石头。 曲总破口大骂,“是什么人撒,这么无聊。” 于是我们三个人下了车,去试试,能不能推动大石头,可是忙活半天。一个石头都没推动。 天已经黑了。我模模糊糊的看到路边的有空心砖砌的围墙,仿造长城的模样。老汉说道:“这里附近有住户我认得,我去找他们来帮忙……” 老汉话还没说完,就穿到路边,从一截垮掉的围墙缝隙里钻了过去。 看他走得急匆匆的,连曲总知道他有问题。 “你别走,”曲总连忙追了上去,“妈的是不是你和当地人故意来整老子的,不就是要出点钱撒……” 我知道这个事情没这么简单,但是看到曲总过去了,也跟着过去。 我跨过这截垮掉的围墙。发现这边都是树林,密密麻麻的树林。 这么密集的树木,竟然吹了一阵风过来。 我看到那个老汉已经不走了,曲总马上就要追到他的身边。 我闻到刮来的风里,一股骚臭,和老汉身上的一模一样。突然明白了,这个是什么味道。 家猫的味道。 我对曲总喊道:“被跑了,回来。” 曲总回头看向我,我对着曲总招手,示意快回来。 曲总迟疑的走到我身前,我已经看到那个老汉身边,蹲了一个畜生。 什么动物的臭味和和家猫的味道类似,但是更浓烈。 什么动物,会有专门的鬼魂引活人来给它吃。 我慢慢的对曲总说道:“你莫慌,这老头子是伥鬼。” “什么是伥?”曲总还没反应过来。 我从没见过伥,以前对也很少去了解伥的特征。没想到伥竟然能把自己阴气隐藏这么严实,也许他是借助了老虎的生气吧。不然怎么能够骗到活人。 要是以前知道这点就好了。我可不愿意今天事到临头了才明白这个道理。 车又往回开了一刻钟。曲总把车停了,嘴里长长地“咦”了一声。 前方的路是个十字路口,可我们记得,来的时候,是没有路口的。而且按照车速,我们离火车道口应该不远了。可是我们看不到铁路。也没有火车的声音。 曲总没招了,他问我知不知道该从那条路走。我当然不知道。 于是我们就等,等来个当地人再问。时间还不是很晚,应该有人来的。 曲总和我终于等到了一个当地的农民来了。我本来是不想让曲总问的,因为我看到这个农民,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带着很老旧的草帽,身上的衣服也很破旧。我怀疑他和曲总开始载的三个人一样,不是活人。可是那个老头被曲总喊了一声,向我们走过来。对着曲总说起话来:“你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正常,我的戒心消除一些了。 曲总连忙给那个老汉打烟,“是的,是的,你儿告诉我们呢一下撒,该怎么走出去。” “这段时间,这里蛮多开车的找不到方向……”老汉自己用火柴把烟点着。我心里更加踏实。 曲总又说了一遍:“麻烦你儿帮我们指个路撒。” “可以啊,”老汉说道:“我刚好要去龙泉,你们带我一截,好不好。” 曲总连忙把老汉请上车。然后发动起来。 老汉指向左边的路,“这边走。” 现在走的是上坡了,我基本上对老汉不戒备了。 可开了一会,我问道一股臭味,这个臭味我好像以前闻过,是某种动物身上的一种骚味,我想这老汉平时养些个家畜也不是很讲究,味道大得很。 我坐着无聊,就用鼻子去嗅,分辨老汉身上的动物味道是牛、还是猪、还是狗…… 想了半天。应该都不是的。 车走到一段路上,前方的路面上突然摆了两个大石头。 曲总破口大骂,“是什么人撒,这么无聊。” 于是我们三个人下了车,去试试,能不能推动大石头,可是忙活半天。一个石头都没推动。 天已经黑了。我模模糊糊的看到路边的有空心砖砌的围墙,仿造长城的模样。老汉说道:“这里附近有住户我认得,我去找他们来帮忙……” 老汉话还没说完,就穿到路边,从一截垮掉的围墙缝隙里钻了过去。 看他走得急匆匆的,连曲总知道他有问题。 “你别走,”曲总连忙追了上去,“妈的是不是你和当地人故意来整老子的,不就是要出点钱撒……” 我知道这个事情没这么简单,但是看到曲总过去了,也跟着过去。 我跨过这截垮掉的围墙。发现这边都是树林,密密麻麻的树林。 这么密集的树木,竟然吹了一阵风过来。 我看到那个老汉已经不走了,曲总马上就要追到他的身边。 我闻到刮来的风里,一股骚臭,和老汉身上的一模一样。突然明白了,这个是什么味道。 家猫的味道。 我对曲总喊道:“被跑了,回来。” 曲总回头看向我,我对着曲总招手,示意快回来。 曲总迟疑的走到我身前,我已经看到那个老汉身边,蹲了一个畜生。 什么动物的臭味和和家猫的味道类似,但是更浓烈。 什么动物,会有专门的鬼魂引活人来给它吃。 我慢慢的对曲总说道:“你莫慌,这老头子是伥鬼。” “什么是伥?”曲总还没反应过来。 我从没见过伥,以前对也很少去了解伥的特征。没想到伥竟然能把自己阴气隐藏这么严实,也许他是借助了老虎的生气吧。不然怎么能够骗到活人。 要是以前知道这点就好了。我可不愿意今天事到临头了才明白这个道理。 那个伥,现在正在跟身边的畜生说着话。说的很得意,嘴里叽叽咕咕的对着畜生的耳朵说着。曲总现在回过神了,回头看着。嘴里喊了出来,“老虎!” 真实的老虎和《动物世界》上的老虎完全是两码事。形象和《水浒》上被武松和李逵狂殴猛劈的更是相距甚远。甚至和动物园里的老虎更不一样。 原因很简单,但是讲出来却不容易。 我在书上和电视上看到的老虎,是假的,无论怎么描述,都知道是假的。在动物园里,老虎关在笼子里,你知道它不可能伤害到你。我现在的心情,只有一个感觉:紧张! 老虎的体形比我想象的要大的多,所有的动物都对体形比自己巨大的动物有本能的恐惧感。而且,现在我和这个老虎之间,没有任何的阻隔。更为可恨的是,那个伥,还在不停地凑在老虎耳边说话,鼓动它。伥不再是刚才那个老头子的模样,他把脸上的面具给撕了。 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孔。身上的衣服也变了,变成了古代人衣着——他死了很多年了。 衣服褴褛,露出身上部分躯体。他的左胳膊很完整,但是右胳膊和两个大腿就不同了:没有肌肉,只有臂骨和腿骨,光溜溜的,挂着些许肉筋,这肉筋年代久远,已经呈黑褐色。 妈的,我恼火地想到,难道我也要跟他一样,身上的肉被老虎吃的干干净净啊。我吃大骨也是喜欢把肉啃得一点不剩。 老虎动了动,立起身来。伥变得非常兴奋。在老虎的头边上窜下跳,手指着我和曲总。 可是老虎晃悠悠的摆了摆身体,斜斜地往旁边的树林中的小路里走了。 曲总在我面前长呼出一口气。 我心里彻底放松,不再紧张,反而好笑起来。 这里肯定是三峡野生动物园,里面豢养的有老虎、天鹅等野生动物。这些野生动物没天都有饲养员专门定时定量地喂养食物。 所以老虎根本就丧失了自己捕猎食物的天性。老虎不是人类,吃饱了,就不会为了吃口点心去捕猎。并且这个地方,也不是老虎自己的领地,它是伥带过来的。既然它不饿,我们也侵犯它的地盘,更对他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它是肯定不会攻击我们的。 我懂了这点,一点都不害怕。 果然,老虎自己走回去,到熟悉的领地去睡觉,也懒得理会我们。 我看见那个伥,仍旧不死心,还在拉扯老虎的尾巴。 心想,就是你了。 对这伥招了招手,“过来……” 伥想挣脱我的控制。可是没了老虎,他一点能力都没有。他把一个面具举到身前,瞬间,伥又变成了刚才的老汉形象。 可是那里还能骗得过我。 我嘴里念着咒语,向他招手。很轻松的把伥拖到我的身前。我腰间的稻草布偶,里面伸出八个臂膀,狠狠地把伥拖了进去。 我收起布偶。撇嘴笑了笑。忽然意识到,还有人在旁边。 曲总把我盯着看,面露恐惧。但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往回走去。 上车的时候,我看见曲总开门开了半天,想过去帮忙,曲总把我一推,虽然什么都没说,他的意思很明显:要我离他远点。 我很自觉的做到车后厢,去曲总说道:“相信我,回头,走鸦鹊岭和白洋,这次不会再迷路了。” 曲总没说话,掉了车头,果然开了不就,就回到道口。我回头向金银岗看去,无数阴气都在向这边蔓延。 车在半夜前终于回到市内,曲总开的很慢,又绕了个大弯,开了三个多小时。这三个小时,我和他一句话都没说。 曲总把车停在他的楼下。我下车后,跟曲总道别,然后往一边的路上走去。 曲总喊我,“你等等。” 我停下,等着曲总对我说点什么。 “我不知道你这几年到底在做什么?”曲总顿了顿,“你现在的样子太古怪,这样下去,别人都不敢接近你……” 我把曲总看着,这个我初中时候的好朋友,也和我开始疏远。我忽然觉得现在的这一幕好熟悉。只是角色改变而已。当初我也是这么劝王八的。 “我还有些事情要做。”我对曲总说道:“现在不行。” “什么事情……这么要紧。”曲总说道:“非做不可吗?” “非做不可!”我点点头。 曲总扭转身体,上楼去了。 我觉得我有点理解王八当年的执着。 但是迟了。 曲总的心情,不就是当年我对王八的态度吗。再说了,我找曲总,目的也不单纯,我惦记他的救护车,才找他的。这点,和王八当初找我去中医院帮忙治邱阿姨老公,何其相似。 绕了个圈子,我还是走回来了。只是现在,我的心境和那时候完全迥异。当初邱阿姨一个养的一个小鬼,就把我吓得够呛。可如今,我手上捏了五个魂魄。 我回到做模型的地方,那个做模型的老板和那个年轻人都不见了。我猛地想到一件事情,连忙把卧室门打开,里面的模型一个都不剩。我猜测,他们肯定是在这一天里,背着我把所有的模型都给卖了,然后消失。我还给了他们一些钱,找这么想,估计我托他们给罗师父的钱,他们肯定也拿着跑路了。 我倒不是很纠结这个问题,反正我是起心补偿一下罗师父的,他自己得不到,可跟我没什么关系。谁叫他这辈子不做好事。 每天吃饭睡觉。等着老施来找我。 不到一个星期,老施果然来了。我坐在沙发上,对着老施两手一摊,“这两个人跑了。” “反正楼盘奠基都结束,已经开工了。”老施说道:“走就走了呗,这种人,满世界都是。” 老施看着我,一副讨好的脸色。 “带我去见见那个蒋医生吧”我把手上的布偶拿出来,“他应该对这个感兴趣。” 老施有点不相信,向我问道:“你真的想通了,和王所长对着干?” 我故意把眉头皱起来,“我跟你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是他和我之间的事情。” “那你……”老施把手绞在一起,狠狠的搓着。 “我什么都不会,不干这一行,饭都吃不上。”我说的是大实话。 “也是,想你这样的人,不加入我们,真是浪费。”老施更加激动,“幸亏你看透了老严那个研究所,不然我们那里有机会合作……王所长也是一时糊涂。” 我不想跟老施废话,就问老施,什么时候见见蒋医生。 老施说道:“那容易,明早就行。” “好啊。”我嘴上应承,看着老施嘴上答应的爽快,其实还是要回去问问,不然怎么会推到明早。现在时间还早,又不是不能去。 老施走了之后,我一直在担心,我答应得太快,他们会不会反而不信任我。 第二天老施掐着时间又来了。 “徐师傅,走吧,”老施笑着对我说:“我们去见蒋医生。” 老施带着我上了的士,车往开发区开去。 我一直想当然的认为蒋医生是优抚医院的医生,可是我只猜对了一半。 在车上我向老施询问蒋医生的背景身份,老施说道:“蒋医生以前是精神病医生,但是现在辞职下海,自己干了。” 我心想,一个精神科的医生,辞去公职,能做什么啊,肯定是和老施一样,被那个荧幕里的中山装给蛊惑了。发展势力。 车顺着发展大道开,到了偏僻的乡下。到了运河旁边的一个农舍停下。我看了看,这是个单门独户的农家楼房。 我和老施下车,刚走到大门口。三四个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女,就冲了出来,一起对着我喊道:“欢迎,欢迎帅哥加入!” 最前面的一个男孩就把我的手握住,拼命的摇晃。后面的就开始鼓掌。对我非常的热情。 这几个人的行为和表情都很夸张,跟傻必一样。 老施把他们推开,“这是来的重要客人,钻石级的,你们先让开,让他进去休息。” 我跟着老施走进屋内,看到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穿着劣质布料的西服,正在给几个年轻人讲课:“没有梦想,就没有前途,我们要做的就是要努力把自己的梦想成为现实……这位,你说说,你的梦想是什么?” 这几个年轻人都端端正正地坐在小板凳上,一个年轻的女孩猛地站起来,“我的梦想就是要成为富人,要有很大一笔财富,然后做我想做的任何事情。” “说得好!”那个老者夸张的喊道:“我们一定要有信心,我们一定会成功,你们有没有这个信念?” “有!”几个年轻人在喊起来。 “我没听到。”老者喊道。 我哧了一声,这么大声音都听不见,除非是聋子。 “有——”那几个年轻人声嘶力竭的喊起来。 “一群疯子。”我自言自语,看着这群被洗脑的傻必。心里无比的鄙视。 我问身边的老施,“这个就是蒋医生?” “不是。”老施拉着我往楼上走去,“蒋医生在上面。” 我跟着上了二楼,看见两个同样犯傻的年轻男女正在张罗这做饭,土豆丝切了一大脸盆。二楼客厅的中间有个煤气灶,估计他们就这一个菜。我瞥了一眼旁边的里屋,地上铺满了儿童玩的那种泡沫拼图的垫子,十几个同样的男女,都无所事事地或坐或躺,还有四个人坐在中间,打拖拉机。 这些人都面有菜色,表情都很古怪,跟打了鸡血似的,一股跃跃欲试的神色掩饰不住。 在继续往三楼的楼梯上,我轻声问老施,“你把我带到传销窝子里来干嘛?” 老施笑着说道:“蒋医生很难得露面的,这里的人都不知道他来了。” 说着话,走到了三楼。三楼实际上是这个房屋的炮楼,只有一间房间,房间外就是露天的平台。 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正坐在露台的一个椅子上织毛衣。 老施走到这个妇女面前,指着我说道:“这个就是徐师傅。” 我和这个中年妇女相互打量,老施背着手,又走下楼去。 “蒋医生?”我问道。 “嗯”蒋医生点了点头,“你是徐云风?” 我也点头。 “坐”蒋医生把手上的毛衣放到一边。抓了个凳子,放到她身前。 我安分的坐在她面前。我有点意外,我没想到蒋医生是个女的,但随即想到害死赵一二,蛊惑王八的那个女人,心里就明白了。催眠的能力,女人比男人更有天分。 “是你教那个跟着麻哥的女人催眠?”我问道。 “是的。”蒋医生回答道。 “我现在看到的东西,是不是你催眠出来的。”我问得很直接。 “不是。”蒋医生笑了一下:“你不用这么防备。” 我怎么不可能防备呢,我见识过那个叫花子女人的本领,她能把一个房间的事物,在我脑海里全部扭曲改变。那这个蒋医生催眠的本事,当然高深莫测。 我端正的坐到蒋医生面前。 “你想好了?”蒋医生问道:“你真的打算来给我们帮忙。” “是的”我答应到。 蒋医生安慰的笑起来。用手把我的衣领整理一下。 我心里一阵温暖,这感觉还是很小的时候,在妈妈面前有过。我抬头看着蒋医生,蒋医生的笑容特别和蔼,虽然他不是我妈,但是我能感受到她对我的慈爱。 “你早就该来找我的。”蒋医生说道:“你也吃了不少苦吧?” “还好。”我苦笑一下:“吃得饱,穿得暖。” 蒋医生眼睛眯了一下,“谁叫你脾气倔,不知道回家。天下哪有不疼子女的父母,你非要觉得自己有能耐才回家吗,真的有那天,你也迟了。” 蒋医生的说的话,直接就抵到我的内心深处,她什么都知道。她跟金仲不同,金仲,只能探知到我的记忆和思维,而蒋医生,能准确的把握住我的情绪。 “以后别这么犟脾气了。”蒋医生说道:“你先休息,我过两天来看你。” “你要我和这些疯子住一起?”我吃惊的指着楼下,“你要走了吗?” 蒋医生说道:“他们干什么都和你没关系,不过他们也不是疯子。大家只是做事的方式不同而已。” 我觉得蒋医生说得也有道理。 蒋医生把手抬到面前看了看,“我真的要走了。今天本来没时间过来的……” “你是专门来看我的?”我问道。 蒋医生把毛线衣拿起来在我面前比了比,“嗯,比较合适。” “给我打的?” “我没猜错你的体形。”蒋医生边走边说,“没什么见面礼,下次来了,把毛衣给你带来。” 我趴在露台边,看着蒋医生上了楼下的车,就是老施接我来的车辆。然后车开走了。 我看着车在路上消失,心里升起依恋。才和蒋医生说了几句话,就对她产生了依赖感。感觉她好像就是和我认识了很久的一个长辈。无需多想,她肯定会很照顾我的。 我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被人关心的感觉。心里软软的,走到楼下,看见这些搞传销的傻必,也不是很厌,甚至坐下来,和他们一起打拖拉机。 我在这个传销的屋子里呆了一个星期。 每天听那个老头子讲课,听他蛊惑人心,时间听长了,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我也开始想打电话叫几个亲朋好友过来,跟我一起发财。这个赚钱的路子太简单了,投资几千块,再努力点,说不定就能成为百万富翁,再不济,十几万应该能挣得到。 不停的有新来的加入者,来人最开始都很抗拒,但都跟我一样,听了几天课后,大家都乖乖的给家人打电话,说找到了好单位,要交押金,数目都在三千到五千不等。我也把手上剩余的一点钱给交了。然后挖空心思准备去找人也过来。 所有的钱,都交给老施的手上。老施每天都乐滋滋的去市内存钱。 每天晚上,我都老施睡一间屋子,比那些普通的学员强多了,他们睡的都是通铺。房间里脏得跟猪圈似得。老施有几天早上醒来,就抱怨我晚上不安分,喜欢起来到处走动。 我说我没有梦游的毛病啊。 老施说道:“你昨晚还坐在窗户旁,坐了好长时间。” “那肯定是你打鼾太厉害,吵得我睡不着。”我只能这么说,我真的记不清我昨晚起来没有。 每天就是听课吃饭睡觉,若不是蒋医生又来了,我还以为自己会真的投身于这个行当。 蒋医生来的时候,跟我打了招呼,然后和老施走到另一间房里,商量事情。我有点失落,我认为,这里这么多人,蒋医生应该和我最熟悉。所以我忍不住去听他们说些什么,我从旁人手里借来一个口琴,靠着墙,慢慢拨弄。 蒋医生在问老施:“小徐的状态怎么样?” “很好。”老施在回答:“比预想的好得多。” “我还是觉得太快了……”蒋医生的话语有点犹豫:“不过没时间等了。” 我心里一阵委屈,蒋医生为什么信不过我呢。 他们说了一阵子话,蒋医生出来了,又把我看了一会。 对我说道:“走吧,我们去见个人。” “见谁?”我茫然的问道。 “你见过的。”蒋医生问道:“你真的决定好了?” 我急的脸红起来,“还要我怎么样,你们才没戒心。” 蒋医生笑了笑,招呼我和老施出门。老施开车,我和蒋医生坐后排。 在座位上,蒋医生把织好的毛衣递给我,我比划着,非常合身。 “小徐,要开很长时间的车,“蒋医生体贴地问道:”你不睡会吗?“ 她不说我还不觉得,我还真的很困。于是我点点头,靠着车窗睡觉。一闭眼就睡着了。 在睡梦中,我看到我左手心的眼睛把我盯着,发出光来,明亮的很。 等我醒过来,我看到车已经停在一个山间的空地里。空地很狭窄,支起了一个白色的大白布,隔着十几米的地方,是一台老式的电影放映机。 老施正在捣鼓台机器。 蒋医生说道:“小徐,路是自己选的,你不后悔?” “不后悔。”我答道:“我早想通了,我只能干这个。” “那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蒋医生说道。 “咔咔——咔咔”放映机里胶片的声音想起。白幕上显出画面。那个中山装出现了。我见过的,就是我和方浊在解放路见过的那个人,他现在正盘腿坐在一个垫子上,眼睛睁开,看着我们。 蒋医生对我说道:“今后有什么事情,要记得阿姨啊。” “你说什么?”我还没弄明白她的意思。突然发现,空地上突然不知道从那里冒出几十个人来,这些人,都盘腿坐在白幕下面,看着白幕上的中山装,都在热切的讨论,有的还在争执。 蒋医生把我拉到白幕下方,对着所有人喊道:“无极圣母启!” 所有的人跪拜下来,对着我和白幕的方向。我手足无措。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蒋医生突然唱起来: “明明上帝 无量清虚 至尊至圣 三界十方 万灵真宰” 我从没听过这样的祷词,但是听着和道家非常相似。 下面的众人听到了蒋医生的祷词,突然同时开唱: “天地神明需礼敬,爱国敦品崇礼忠,孝为先,师道重,朋友信,同胞和,恶向善,阐发五教圣人之奥旨,恪遵四维纲常之古礼,洗心涤虑,借假修真,恢复本性之自然,启发良知良能之至善,己立立人,己达达人,挽世界为清平,化人心为良善,冀世界为大同” 他们唱的很慢,我每个字都听懂了。 蒋医生接着喊道:“请张真人光壁讳者……” 众人都开始念起咒语,这个我就听不懂了。蒋医生的手上拿起一个白幡,摇晃起来。白幕陡然变黑。但中间那个中山装的人影,正缓缓的站起身来。 我闻到了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我突然想吐。但我被中山装的人影吸引,中山装慢慢把手举起来,伸向我。我无意识的走到白幕下方。愣愣地看着中山装的脸,我认得他,上次在解放路电影院,他第一次看见我,就想附到我身上。当时我和方浊费尽全力跑了。 他想出来很久了,只是没找到合适的人选。蒋医生年龄太大,不合适;那个叫花子女人,吸毒早就把身体弄垮了。他当时肯定是看中了方浊,可是随即发现,还有个更合适的人选。 这个人选就是我。 我是现在才想明白的,不,好像我早就知道这些了。 我的左手手心开始发热。 “小徐。”蒋医生温和的催促我,“你还在等什么?” “呜。”我答应了一声,把右手伸向白幕。 中山装也伸出手来。在我的手触碰到白幕的瞬间,中山装的手,本应该是光影虚幻的手,竟然成了实体,把我的手紧紧攥住。 我的左手变得滚烫起来。 我哈哈大笑。 中山装想抽回手去,却也来不及。他的手抓的是我那个布偶。他惊慌的想退回去,可是已经晚了,布偶里的五个鬼魂死死地把他手臂扣死。那个伥,从布偶里冒出来,不停的把中山装从白幕里往外拉,拉了几下,又爬进白幕,在他身后拼命地推着。 “小徐!”蒋医生慌张的喊道:“你在做什么?” 五万九千零四十九颗沙砾,三十四钱四厘水,全部流到沙漏的左边,沙漏的右边空了。我把左手举起来,杨任的眼睛发出刀一般的光芒,刺向中山装。 蒋医生对我喊道:“你有两个意识!你怎么有这个本事?” 我不是第一次用这个办法了,运气不错,我又蒙过了蒋医生。 我对蒋医生说道:“没办法,以前有个草帽人,呆在我身上好几年我都不知道,我一直以为这是个没用的本事。” “我怎么看不出来?”蒋医生慌了。 我把布偶扔到白幕边上,从怀里掏出沙漏瓶子。沙漏一半空,一半实。 “你会算沙!”蒋医生惶急的说道:“这世上还有人会算沙,赵一二不是死了吗?你什么时候跟他学的算沙,你又不是他徒弟。” 布偶已经和白幕里的中山装纠缠一起,中山装半个身子已经拉进来。 下面的众人都涌上来,要抓布偶。 “别碰,千万别碰!”蒋医生阻止他们,“碰了就散了。” “你把他拉近去也没用。”蒋医生回复了平静,对我说道:“我们人多,你走不了。” “不见得。”我笑着说:“应该是你们走不了。” “什么意思?”蒋医生向四周张望,“警察怎么会来?” 这句话一说,所有人都慌乱起来,不知如何是好。距我们几十米的路口,已经停了三四辆警车,现在他们的警灯已经开始闪烁,然后警号声响起来。 “你怎么报的警?老施一直看着你。” “老施是个通讯专家,他身上那么多电子仪器,好方便和你们联系,我只是让他把其中几个频道连上110的波段,然后不停的说,今晚有*轮:功的学员集会。” “我们不是*轮:功!”蒋医生激动的喊道:“那算什么东西!” “我知道啊。”我轻松的说道:“可是老施不这么说,警察怎么会来。” “你也会催眠?”蒋医生神情萎靡。 “我不会,可是我会趁他睡着了,稍稍改变一下他的想法。” “你天生就会。”蒋医生苦笑:“你隐藏得好啊,到了晚上就回复你的意识。算沙,哼哼,算沙……” 白幕上的中山装的影响,已经完全被拉近布偶,那个伥恭恭敬敬的把布偶递到我手上。 蒋医生说道:“风宝山姓罗的本事你也会……我真是小看你了。” 老施突然叫了一声,他面前的放映机电火花一闪,机器短路。老施回头看到白幕已经没了任何光线,嘴里叫苦不迭,走到我们这边来,对着蒋医生哆哆嗦嗦的说道:“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蒋医生不跟老施说话,老施把身上的夷陵通和手机都拿出来给蒋医生,蒋医生一看,长叹了口气,电话的通话记录从一个小时之前,全部都是110的通话记录。断了又拨,不停的拨。老施凑过头看了,惊异不已。 “徐师傅……”老施说道:“你不是要帮我们的吗?” “我是想帮啊。”我把左手举起来,“可是他不愿意。” 杨任的眼睛在我手心里很明显。 警察开始向我们这边走来。 老施问道:“我没亏待你啊?再说你不是跟王所长闹翻了吗?” “你们弄死了赵先生。”我沉着脸说道:“我怎么可能放过你们,刚好你又自己找上我。” “赵一二死了,他不是只有一个徒弟吗,他跟你有什么关系?”蒋医生问道。 “你们自顾着调查王八,却不知道赵先生和我的交情。”我说道,“你们该问问那个叫花子女人的,但是你们看到王八走了,就放心了,是不是?” “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这样做的,你若是知道老严和王所长会怎么对付我们,你就会理解我们。”蒋医生说道:“他们对付我们的手段,会更加的变本加厉。”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喊起来:“我只知道你们弄死了赵先生,我就要报这个仇!还有,要不是你……” 我把老施指着,“董玲也不会被麻哥强奸。” 蒋医生和老施都不说话。 我接着说道:“那个叫花子女人的催眠术,是你教的吧?” “这些都是意外……”蒋医生的口气很软。 “我不管你们之间怎么明争暗斗,但是你们害了我的朋友,我就要报复。”我说道:“若不是你们,我和王八也不会翻脸。” “你和他迟早会翻脸的。”蒋医生说道:“不是这次,也会是下次……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难道不清楚?” “我只知道我可以分成两个人,”我说道:“别的我都不明白。” “不——”蒋医生说道:“你就是你,你不愿意这样的是不是,两个人格在你心里,你很累是不是?你就想过你从前的生活,和你的好朋友在一起,和你的女朋友一起……你女朋友呢?她叫什么?” “婷婷”我无奈的答道。 “她为什么会离开你,你的朋友是不是都要离开你。”蒋医生把我的头摸了摸,“这不是你的错,都跟你没关系,甚至你的好朋友王八,也不是因为你的关系才这样……你不需要这么责怪自己。” “真的吗?”我迟疑的问道。从来没人这么开导过我,这么理解我的想法。 “把布偶给我。”蒋医生轻轻的说道。 我把布偶递出去一半,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连忙把手收回,“你在骗我!” “都这个样子了……”蒋医生把正在追赶那些信徒的警察指着,“我骗你还有什么用。我见你第一面,就知道你的想法,我一直在想办法帮你啊,不然带你来这里干什么?” 四周的学员都在惊慌失措的到处奔跑,被警察制服的,都被狠狠的恩在地上,有的在痛苦的嚎叫。我的心软了一下。 “你带我来这里,就是想让我回到以前的生活?”我问道。 “是啊。”蒋医生说道:“你若是听我的,你的朋友都会回到你身边,我们只是想对付老严,这个你应该明白啊,老严的那个研究所垮了,王八不就回来了?这本来就不关你们的事情啊,我只是在帮你补救……” “我错怪你们了?”我觉得蒋医生说的很有道理。 “没事的”蒋医生说道:“相信我,王八会回来的。你们会重新变成好朋友,董玲也会回到王八的身边,还有婷婷,也会回来,……你的女朋友叫婷婷,我说的没错吧。” “你怎么知道。”我问道。 “我当然知道!”蒋医生做出很诧异的表情,“我这几天都在打探你她的消息啊。” 如果这个时候,我能察觉到蒋医生说话的破绽,以后就没那么多事情发生了。可是蒋医生太懂心理学了,很快就套出我的内心的想法。然后飞快的控制我的情绪。 “我该怎么办?”我无助的问蒋医生。 “首先……”蒋医生把收伸向我,“把布偶给我。” 我的手伸的很慢,但还是把布偶交给了蒋医生。 在交到蒋医生手上的那一刻,我猛然醒悟,想把布偶抢回来。 迟了。 布偶一到蒋医生手上,老施就飞快地把我抱住,把我狠狠的摔倒在地。 我在地上扭头看见,蒋医生慢慢的把布偶给点燃了,布偶是稻草芯子,一点就着。里面的五个鬼魂都散了,那个中山装,摆脱了束缚。散到了人群中。 他没得选择了,只能随便找个替身附上。我也不知道他躲在那里。 我连忙把沙漏给拿出来,正要计算,可是一个警察冲到我跟前,狠狠的把我的沙漏打掉,然后把我的胳膊扭到背后,我挣扎着要去捡沙漏,和那个警察厮打。我剧烈的反抗,就想腾出手来,去用沙漏去算中山装到哪里去了。我知道我做了一件大蠢事,可我没机会弥补了,又来了一个警察,用肘在我背心狠狠顶了一下,我背心剧痛,一口气没换过来,喘着气跪下的时候,看见,那个沙漏被警察踩破。 我不可能找到那个中山装在那里了。 蒋医生还在对着警察喊道:“你们凭什么打人!” 我内心愤恨,不停的在地上挣扎,蒋医生走过来想扶我,被一个警察把她给掐住胳膊。她面无表情地让警察制服,。还有老施,已经瘫软的坐在地上,根本就没反抗。被警察拖起来的时候,嘴里不停的说着:“死定了,我死定了……” 白幕上的中山装的影响,已经完全被拉近布偶,那个伥恭恭敬敬的把布偶递到我手上。 蒋医生说道:“风宝山姓罗的本事你也会……我真是小看你了。” 老施突然叫了一声,他面前的放映机电火花一闪,机器短路。老施回头看到白幕已经没了任何光线,嘴里叫苦不迭,走到我们这边来,对着蒋医生哆哆嗦嗦的说道:“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蒋医生不跟老施说话,老施把身上的夷陵通和手机都拿出来给蒋医生,蒋医生一看,长叹了口气,电话的通话记录从一个小时之前,全部都是110的通话记录。断了又拨,不停的拨。老施凑过头看了,惊异不已。 “徐师傅……”老施说道:“你不是要帮我们的吗?” “我是想帮啊。”我把左手举起来,“可是他不愿意。” 杨任的眼睛在我手心里很明显。 警察开始向我们这边走来。 老施问道:“我没亏待你啊?再说你不是跟王所长闹翻了吗?” “你们弄死了赵先生。”我沉着脸说道:“我怎么可能放过你们,刚好你又自己找上我。” “赵一二死了,他不是只有一个徒弟吗,他跟你有什么关系?”蒋医生问道。 “你们自顾着调查王八,却不知道赵先生和我的交情。”我说道,“你们该问问那个叫花子女人的,但是你们看到王八走了,就放心了,是不是?” “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这样做的,你若是知道老严和王所长会怎么对付我们,你就会理解我们。”蒋医生说道:“他们对付我们的手段,会更加的变本加厉。”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喊起来:“我只知道你们弄死了赵先生,我就要报这个仇!还有,要不是你……” 我把老施指着,“董玲也不会被麻哥强奸。” 蒋医生和老施都不说话。 我接着说道:“那个叫花子女人的催眠术,是你教的吧?” “这些都是意外……”蒋医生的口气很软。 “我不管你们之间怎么明争暗斗,但是你们害了我的朋友,我就要报复。”我说道:“若不是你们,我和王八也不会翻脸。” “你和他迟早会翻脸的。”蒋医生说道:“不是这次,也会是下次……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难道不清楚?” “我只知道我可以分成两个人,”我说道:“别的我都不明白。” “不——”蒋医生说道:“你就是你,你不愿意这样的是不是,两个人格在你心里,你很累是不是?你就想过你从前的生活,和你的好朋友在一起,和你的女朋友一起……你女朋友呢?她叫什么?” “婷婷”我无奈的答道。 “她为什么会离开你,你的朋友是不是都要离开你。”蒋医生把我的头摸了摸,“这不是你的错,都跟你没关系,甚至你的好朋友王八,也不是因为你的关系才这样……你不需要这么责怪自己。” “真的吗?”我迟疑的问道。从来没人这么开导过我,这么理解我的想法。 “把布偶给我。”蒋医生轻轻的说道。 我把布偶递出去一半,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连忙把手收回,“你在骗我!” “都这个样子了……”蒋医生把正在追赶那些信徒的警察指着,“我骗你还有什么用。我见你第一面,就知道你的想法,我一直在想办法帮你啊,不然带你来这里干什么?” 四周的学员都在惊慌失措的到处奔跑,被警察制服的,都被狠狠的恩在地上,有的在痛苦的嚎叫。我的心软了一下。 “你带我来这里,就是想让我回到以前的生活?”我问道。 “是啊。”蒋医生说道:“你若是听我的,你的朋友都会回到你身边,我们只是想对付老严,这个你应该明白啊,老严的那个研究所垮了,王八不就回来了?这本来就不关你们的事情啊,我只是在帮你补救……” “我错怪你们了?”我觉得蒋医生说的很有道理。 “没事的”蒋医生说道:“相信我,王八会回来的。你们会重新变成好朋友,董玲也会回到王八的身边,还有婷婷,也会回来,……你的女朋友叫婷婷,我说的没错吧。” “你怎么知道。”我问道。 “我当然知道!”蒋医生做出很诧异的表情,“我这几天都在打探你她的消息啊。” 如果这个时候,我能察觉到蒋医生说话的破绽,以后就没那么多事情发生了。可是蒋医生太懂心理学了,很快就套出我的内心的想法。然后飞快的控制我的情绪。 “我该怎么办?”我无助的问蒋医生。 “首先……”蒋医生把收伸向我,“把布偶给我。” 我的手伸的很慢,但还是把布偶交给了蒋医生。 在交到蒋医生手上的那一刻,我猛然醒悟,想把布偶抢回来。 迟了。 布偶一到蒋医生手上,老施就飞快地把我抱住,把我狠狠的摔倒在地。 我在地上扭头看见,蒋医生慢慢的把布偶给点燃了,布偶是稻草芯子,一点就着。里面的五个鬼魂都散了,那个中山装,摆脱了束缚。散到了人群中。 他没得选择了,只能随便找个替身附上。我也不知道他躲在那里。 我连忙把沙漏给拿出来,正要计算,可是一个警察冲到我跟前,狠狠的把我的沙漏打掉,然后把我的胳膊扭到背后,我挣扎着要去捡沙漏,和那个警察厮打。我剧烈的反抗,就想腾出手来,去用沙漏去算中山装到哪里去了。我知道我做了一件大蠢事,可我没机会弥补了,又来了一个警察,用肘在我背心狠狠顶了一下,我背心剧痛,一口气没换过来,喘着气跪下的时候,看见,那个沙漏被警察踩破。 我不可能找到那个中山装在那里了。 蒋医生还在对着警察喊道:“你们凭什么打人!” 我内心愤恨,不停的在地上挣扎,蒋医生走过来想扶我,被一个警察把她给掐住胳膊。她面无表情地让警察制服,。还有老施,已经瘫软的坐在地上,根本就没反抗。被警察拖起来的时候,嘴里不停的说着:“死定了,我死定了……” 坐在警车上,我懊恼不已,我还是太年轻,把握不住自己的情绪,得意忘形,没防备蒋医生在最后关头还能反击。 警察的询问更加让我恼火。我不停地要求他们不要放过任何一个人,他们问我为什么,我说这群人其中有一个,被邪教的东西附身了。 警察就不禁笑了一下,“搞传销搞疯了。” 我吃惊的问道:“都说了是*轮:功啊?是邪教。” “你们的头头都承认了,分赃不均,那个姓施的怀恨在心,故意报的警。”警察又笑了下,“那里是什么*轮:功聚会,害的我们分局领导都亲自带队。” “不是的!”我急忙说道:“他们是邪教,你别放过他们。只有我才能认得出来,谁被附身了,哦,现在不行,给我一个玻璃瓶子……” “你同伙没说错,果然疯了……”警察站起身往门外走去,嘴里念叨:“传销这个东西,真是害人不浅……” “你知不知道,你要是不相信我,就会出大事的……我告诉你们,我认识一个部门,是个北京的部门,他们是专门做这些事情的,你让我联系……你们相信我啊……” 门关上了。 我因为被他们认为有神经病,被关了三天。第三天,父母才来把我接回家。 蒋医生和老施还有那些信徒,第二天就被放了。毕竟没有出什么刑事案件,管理传销的部门是工商管理局,而非公安局。他们交罚款就脱身了。而我却被当一个说胡话的精神病。 我呆在号子里,心里郁闷非常,我到现在都不恨蒋医生,我觉得她是真的关心我。就算是她抢了布偶,那也是她的本分,但她关心我,应该是真的。至于老施,我早就明白,他就是个跑腿的。一切起因,都是因为那个中山装。 可惜我没能把那个中山装给制住,他和少都符一样,都是来自那个世界,到了人世,能力会降低,所以我有把握用五个鬼魂的布偶镇他。可是我还是输了。 我在家里郁闷了很久,跟谁都不说话,搞得我父母都差点以为我真的疯了。 白天在家里吃饭睡觉看电视,晚上出去上网。过了几天,心态才开始平复。心想,这个事情,我已经尽力了,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 那个中山装,若不是要寻找一个合适的人,比如方浊或者是我,早就出来了。所以这个过失,我没什么责任。 既然王八喜欢干这个,就留着他去做吧。我不禁恶毒地想着。 我把这个事情想通了,心情舒畅,长时间来的压抑,减轻很多。 我趴在床上,把手上的一个东西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看得笑眯眯的。这才是我最开心的事情。 一个建行的储蓄龙卡,我已经在atm机上查了,有十七万元人民币。这是我从老施身上弄来的,是个意外的收获,我当时就想看他身上的电子仪器。 最后一个晚上,我趁着老施睡觉,改变他的记忆,让他打110的时候,看见了这张卡,顺便探知了密码。 我想着老施现在拿着一张扑克牌的大王往atm机里塞的场面,就忍不住要笑。 虽然我现在笑的舒坦,但后来我发现这张卡的户名:张光壁,真正来头的时候。就一点都笑不出来了。 我在家里呆了好几天。在网吧包夜的时候,来了两个警察,把我又给带到局子里。 我心想着,不会这么快吧,心里犹豫着,是不是把从老施那里偷来的钱坦白了。心里想着也不对,老施和蒋医生,都不会承认他们向信徒敛财,更不会交代这个是传销非法弄来钱。 我坐在屋子里,等着他们跟我些什么。 还是上次跟我谈话的那个警察。这次他不再像上次那样轻蔑的看我,而是很郑重的表情。 “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可没有把自己当作蒋医生和老施一伙的。 “你们不是传销,对不对?”警察追问我。 “当然不是!”我激动的说道:“我告诉过你们,他们是邪教,可是你们不信我。” “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啊,就是被他们骗去的。” “你没说实话……”警察掏出烟,拿出一棵,对我示意。 我接过烟,“你为什么又要找我回来?” “因为只能找到你了……”警察说道:“其他的人,都失踪了……除了那两个人……” 我心里明白,肯定出了什么事情。把警察看着,忍不住想探知他的思想,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在怀疑,那个中山装是不是一出来,就做了什么事情。 还没等我去探知警察的记忆。 警察倒是先把话说出来:“蒋医生死了。” “什么!”我叼在嘴上的烟差点掉下来。 “你说过会出事的。”警察说道,“你肯定知道些什么。” “蒋医生怎么死的?” “自杀。”警察说道:“昨天下午发现的尸体,她跳桥了。” 我呆呆坐着,闷着不说话。 警察也不做声,只是等着我说话。 “那个老施呢?”我问警察:“是不是也死了。” “没有。”警察说道:“我们已经控制住他,可是他……” “你们怎么知道,蒋医生是自杀的,而不是老施推她下楼?”我忽然想明白了,站起来对着警察说道:“你们该不会是认为我吧……” 警察还是直愣愣的看着我。 “昨天下午我在家里看电视,重播的《幸运52》,我看完了,就去网吧上网,一直上到你们找我……”我极力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不信可以问网吧的老板,而且昨天下午的电视我还记得内容” 我不说了,因为我看件警察的表情,他完全相信我的辩解。 “你们监视我……”我吃惊的说道:“你知道有蹊跷。” “我们也知道不是老施干的。”警察说道:“因为老施根本就不愿意出去,一直呆在这里。” “他不敢出去。”我顺着警察的话头:“你们为什么不赶他出去呢?” “因为,他出去一天后,就跑回来了,一直坐在我们院子里不走。” “所以蒋医生死了,你们就来找我,”我说道:“就因为我说过会出事。” 警察沉默,他估计也在后悔当初没听我的。 “你们为什么不去问老施。”我说道:“他知道的事情可比我多。” “因为……”警察把话说了半截,转开话题,“这就是我们找你来的目的。他老是在说你的名字。” 我跟着警察去见老施。 我一看见老施,就完全明白了。 老施已经疯了。手里拿着扑克牌,嘴里念叨着:“徐云风,我的卡,我的卡。” 我看见他的手上捏了一大把扑克牌。 回头一看,警察的手上,拿着几张银行卡。 “你能跟他说说话吗?”警察问我。 我走近老施,仔细的盯着老施看。探知他的记忆,发现老施真的疯了。他的思维一片混乱。 但是我看到了他的记忆片段:那个中山装,已经是个正常人的模样。老施很怕他,以至于怕到精神崩溃。这也是中山装期望的事情。中山装在老施的记忆里,是个走远的背影。老施绝望了,然后……老施的记忆开始混乱……然后一片空白。 我走到老施面前。对老施说道:“老施,你还记得我么?” 老施抬头把我看着,“出来了。哈哈,哈哈。出来了。” 老施认不出我了,看了一下,然后说道:“我死定了,我死定了。” 我回头对警察说道:“我帮不了你们。他已经疯了。谁也不认得。” 又回到警察的办公室。 警察把手上的信用卡拿着给我看,“这写银行卡,我们查了,都是同一个户头,名字是张光壁。” “张光壁是谁?”我问。 “你真的不知道是谁?”警察好奇的说。 “真的不知道。”我没有骗他。 “年轻人,以后少和这种事情掺合。”警察对我说道。然后放我走了。他知道蒋医生的死跟我没关系。也在我这里什么都问不出来。 我走之前,问了警察一句:“蒋医生到底怎么死的?” “跳夷陵大桥死的。”警察面无表情的说道:“可是,她身上没有任何外伤,也不是溺水身亡。” 看见我的表情不惊诧,警察接着说道:“她的尸体挂在大桥的栏杆外侧,根本就没掉下去……头发绞在栏杆上。” 我没有再跟警察答话,走到街上。 我把手里的银行卡,拿在手里,心里明白,这个钱,我可没勇气给取出来。那个中山装,迟早回来找我的,等他精元恢复后,绝对不会放过我。也许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顾不上找我。 我发现自己处境,实在是不太妙。可是谁也不会来帮我了。 我惶惑不安的等了好几天,每天晚上睡觉,就觉得床边有影子出现,肯定是中山装回来找我了。当我凝神静气,却又发现是我的梦魇。我这段时间,连门都不敢出。 但是赵一二“五七”这天,我怎么都要去一下西坪。 赵一二西坪的房子已经拆了,留下一片狼藉的砖头。山梁的尽头,就是他的坟头。这是赵一二要求的地方。 我和刘院长陈阿姨站在坟头,给赵一二烧纸焚香。 刘院长和陈阿姨的表情都是一样的,都流露出对赵一二命运的不值。 我问他们策策怎么不来。 “这丫头,现在跟谁都不说话了。”陈阿姨说道:“还不如调皮捣蛋的时候。” 我无奈的想到:策策这丫头太聪明,聪明的小孩肯定是很敏感的,她知道了这么多事情,这些变故,那个小孩能承受的起。 炸鞭之后,刘院长夫妇要下山。 我正准备和他们一起回宜昌。可是看到一个人从山下走上来,就对刘院长说:“你们先回吧。我还呆一会。” 来的人是金仲。 刘院长的车下山了,从金仲的身边开过的时候,还停了一下,估计是相互打了招呼。 金仲到了赵一二坟前,就开始布置道具,开始做法事。哼哼唧唧的唱了好大一会。然后才跟我说话:“跟我去宜城吧,我师傅要见你。” 金璇子要见我,他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呢?我正想着。 “他要死了。”这句话不是从金仲的嘴里发出的。他直接透过意识告诉我的。 我也不客气的探知他的思维,金仲本能地想抗拒,可他做不到。我仔仔细细的把他的记忆看了个遍。 ——金璇子和金仲在赵一二办丧事的时候来奔丧,被王八折腾一下。金璇子元气伤了,回宜城就卧床不起,现在在苟延残喘。 我想了想,同意跟金仲去见金璇子。 金仲对我招手,“我们走吧。” 我走进金仲,金仲冷不防把我的耳朵拎起来,我霎时知道他要做什么。连忙用大拇指抵到他的印堂,嘴里威胁,“你敢!” “你以为我愿意吗?”金仲手上不停,嘴里说道:“不是师傅交代,我可不愿意多管闲事。” 我的手松了,金仲把那个伥鬼,从我身上扯出来。揉到赵一二坟前的纸灰里,用酒水给喷了。然后纸灰腾出火焰,伥鬼消散。 “你怎么知道的?”我问道。 金仲冷眼把我看着,“你做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想不知道都难。你现在又偷又抢,也不管别人的死活,什么都不顾忌……” 是啊,我现在的作为,和金仲有什么区别。这个伥,改变了我的心智,让我变得狡诈且无原则。 金仲倒是好心,替我清除。 我又明白了,当然不是他本意,他只是听金璇子的。 金璇子的住处在宜城的一个乡下。 我以为他的住处会和赵一二一样,要么在高山,要么在水边,或是什么僻静清幽的山林深处。 当金仲带我走进一个普通的农家院子里的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这就是金旋子的住处。 金旋子要死了。 我一眼都看得出来。虽然他精神尚可,看见我了还给我打招呼,示意旁边的下人给我泡茶。可我看到他的脸上已经隐隐印出黑气。 我看着不忍。 金旋子笑了笑,“跟王抱阳没什么关系,我的寿数也快到了。” 屋里进来几个人,金旋子一一给我介绍,一对二十多岁的夫妇,是楚大的门徒。他们给我行礼,很谦恭,行的是下辈的礼数。我连忙站起来回礼,嘴上说:“这我可受不起。” 我想到我曾经对付过楚大。不免尴尬。 楚大的男弟子说道:“徐师傅没有对我们师傅赶尽杀绝。一直都很感激。现在当面谢谢你了。” 夫妇又对我拜了拜。 我觉得受之有愧,如不是楚大在电影院帮了我一把,现在我肯定被中山装控制了。 楚大的弟子退了出去,做农活去了。 金仲的两个弟子也进来,一个是十五六岁的男孩,看见我了,把我盯着看,眼珠滴溜溜的转动。脸上笑嘻嘻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把东西还回去!”金仲喝道。 那小男孩被吼得吓了一跳,连忙把手上的一本书,递给我。我一看,是我放在身上的那本《黑暗传》,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小男孩给弄去。 金仲的另外一个小徒弟,还不到十岁。被金仲叫来,给我行礼的时候,很扭捏。行了礼,脸都红了,然后飞快的跑出门。这小孩子非常害羞。 金旋子要起身。金仲把他扶了起来。 金旋子把放在床边的一口棺材指给我看:“还是我们这里好,不需要拖到火葬场里去。” 我想说几句话安慰金旋子。却又想到,这个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必在他面前这么虚伪。 我看见棺材的木料上乘,都上了几道漆了,看样子就等着金旋子吊气,涂最后一道红漆。 金旋子看见我手上的《黑暗传》,向我伸手。我把书递给他。金旋子随手一翻,我看到的地方,折起来做了记号的,所以他一下就看到了我正在看的地方。 “无有乾坤无有天, 只有古祖他在先, 自从洪水泡了天, 渺渺茫茫无自然, 山中十万八千年, 才出昊天老神仙。 讲起古祖来出世, 提起昊天老祖母, 一无父来二无母, 你看怪古不怪古? 黑黑暗暗,混混沌沌, 渺渺冥冥,昊天此时生, 只有昊天圣母生得恶, 头上长出一对角, 打败黑龙平洪波。 洪水泡了天和地, 提起灵山虚妙洞, 昊天圣母一段情, 圣母原是金石长, 清水三番成人形。 石人得道称圣母, 名唤昊天是她身……” 金旋子对着书开始唱起来,唱到一半,就把书交还给我,自己接着唱。看来他对这个书非常的熟悉。 我边听他唱,边看着书上,金旋子唱的词,和书上没有半点出入。 金旋子唱累了,金仲连忙扶着他到床上休息。 金旋子却摆手,示意不要睡床上。金仲明白他的意思,把棺材板推开。把金旋子搀扶到棺材里躺着。 棺材很厚,里面还铺了床褥。金旋子躺在里面,舒展了几下,脸上露出惬意的表情。金旋子看见我有点诧异,对我笑着说道:“别奇怪,我死了就永远睡在这里,当然要先试试睡的舒服不舒服。” 金旋子躺在棺材里,继续唱着《黑暗传》的歌词。 我看见他如此看淡生死,内心走神,思想开始飘忽。觉得自己这个俗人,在他面前,自感惭秽。把手里的书给盯着看。不跟金旋子照面。 “我还是不相信他,他在我面前,装神弄鬼,做了这些花招,我虽然看不破,但肯定是假的……算了,我还是跟他去吧,反正天下之大,已没有我容身之地。他说要带我见他的师父,说他的师父,肯定会愿意收留我。” 我看到赵一二写的日记,心里想着,赵一二当年的处境,可比我现在要倒霉得多。就是不知道,他在日记里一再提起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指着书页上的日记,对金旋子问道:“赵先生当初在书上写的这些往事,您听说过吗?” “他当年落魄得很,心里空有一番抱负,英雄末路,我看见了,就想拉他入诡道,这也是缘分……” “什么缘分!”金仲在一旁愤愤的说道:“他却不惦记你的恩惠,出师了,就跟你抢螟蛉……都忘了你当年是怎么收留他的。” 我一听,恍然大悟,把自己的脑袋狠狠敲了一下:这么明显的事情,我竟然没有想到。赵一二日记说的那个人,不就是我面前的金旋子吗? 金旋子看我的表情,笑着说道:“是的,当时我跟他一见如故,当时就想办法让他安心跟我上山……他脾气太倔强,血气方刚,很多事情他都看不惯。可是我师父挺喜欢他,该教的都教了,不该教的也教了。他出了师,就凭着自己的义气行事,得罪不少的同行。师父后悔,就把螟蛉传给我……可他等师父死后,又从我这里给抢了过去……呵呵……他就是犟得很。” 金旋子说这些的时候,轻描淡写。可我知道,当年的事情,绝非如他现在说的这么轻松,不知道有发生多少惊心动魄的事情。赵一二学艺后,肯定率性妄为,导致师徒反目,师兄弟交恶,可是他最后还是凭借自己的本事和机智,抢到螟蛉。一个无神论的大学生,最终沦为一个神棍,其中的经过,那里会一帆风顺。 可惜这些具体的事情,金旋子是不会说了,看他的样子,早就把这些往事看淡。 我随即想到,金旋子死前,把我叫来,就是想跟我说这些吗?我只是个外人而已。跟我说这些干嘛。 我想到这里,抬头看金旋子。他却已经睡着。 我和金仲慢慢退出屋子。走到院子里。我和金仲相互看着,都无话。 我无聊的抽起烟来。 金仲突然对我说:“若是我师父,要你进诡道,你答不答应?” 我愣住了。过了一会,迟疑地问金仲:“诡道不是说长房收两个徒弟,幺房收一个徒弟。这是千年流传的规矩,我想进,也没人收我当徒弟啊。” 金仲慢慢的说道:“我们诡道,曾经有过不拜师入道的先例……但是这种人要对诡道有点贡献。” “什么意思?”我说道:“我没听懂。” “比如当年的黄裳,就没拜师。” 我明白金仲的意思了,黄裳不是诡道,但是跟诡道有很深渊源。诡道这么多年的执掌信物,就是黄裳杀尽恶鬼的法器。 “我什么都不会,看样子我没机会了。”我说道。 “不。”金仲反驳我:“从来没人能把五种算术都学会。” 我不做声了。原来金氏师徒,叫我来,是这个目的。 “你把张光壁放出来了——”金仲说道。 “不是我放的!”我连忙打断他:“他随时都可以出来,他只是想附在我或者是方浊的身上,他一直在找人选,所以迟迟没有出来。” “我们知道。”金仲说道:“可是天下的道门都认为是你放的他。你没得退路。” 我大汗淋漓。是啊,这个事情不管是不是我的作为,都要我自己来面对了,我躲也躲不掉。那个中山装的行事方式,我已经见识过,他以后绝不会善罢甘休,而且,金仲的意思很明显,这个事情还真就着落在我身上。 我怎么能承担这么重的负担。 诡道是做什么的?我非常明白,金旋子知道金仲肯定是无法对付张光壁的,他也信不过王八,王八现在和老严已经是一路。他们的人选就只有我。 金仲走开了,他留我一个人在这里选择。 我坐在院子里,有一根无一根地抽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楚大的女弟子来招呼我进去吃饭。 席上大家都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饭吃完后,金仲对我说道:“如果你想好了,师父在屋里等你。如果你想走,我骑车带你去附近的镇上去住旅社。” 我站起来,对金仲说道:“给我个漏斗。” 金仲支派楚大的女弟子从厨房里那了个倒油的漏斗,给了我。 我把漏斗仔细的竖在吃饭的八仙桌上。然后倒了一碗水进去。对楚大和金仲的四个徒弟说道:“你们过来,我教你们,怎么不让水漏出来。” 我把漏斗举起,漏斗的下方出口,水珠一滴一滴的慢慢掉落。 他们都会水分,所以看得懂,我在做什么。 金仲的小弟子,小心翼翼的把漏斗捧着,水哗哗的从漏斗里漏完,把他的裤子鞋子都打湿。 我笑了下。走进金旋子的屋里。 金旋子仿佛知道我会进来。他坐在棺材里,对我说道:“你也明白,我没多少时间慢慢跟你讲了。我现在只给你说三件事。第一件事,你已经知道了,你这种人很少见,你可以行诡道,但可以不入门。你甚至可以收徒弟,来跟我的门人争螟蛉。但你不能做执掌。” 我点头,我对诡道的执掌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我要去面对张光壁,这是无法逃避的事实。 金旋子咳嗽两声,接着说道:“第二件事情,我告诉你老严和王抱阳现在的那个部门的来历。” 我听了,身体紧绷。这是我一直好奇的事情,现在金旋子说起,那当然是跟我有莫大的关系了。 “无论哪个朝代,都很忌惮民间的宗教派系,因为只有会道门派,才能用最方便的途径,培养信徒,在民间发展势力。会道门派的势力大了,对政府就会形成威胁,若是在乱世,就不仅仅是门派这么简单了……这个你读过书,应该比我懂。” 我慢慢回想历史上的农民起义,无一不是依靠宗教的号召,发展起来的。最为典型的就是东汉末年的黄巾军“黄天当立,岁在甲子。”还有宋朝的方腊。 甚至元末的农民起义,都是韩山童父子将白莲教和摩尼教合二为一,组织起红巾军,和元朝的政府对抗。以至于后来的汉王陈友谅、吴王朱元璋都和红巾军有莫大的渊源。 “道衍”我脱口而出。我忽然想起,道衍也是诡道的人物。 “你终于想到了,”金旋子说道:“朱棣性猜忌,但是他一直都很放心一个人,就是道衍。因为道衍终其一生,都在帮助他剪灭威胁明朝的各种势力。” 我接口说道:“道衍不打仗,他没有任何军功,但是他的地位却比那些助永历得国的将军更高。” 金旋子点头微笑:“读过书的人,就是明白的快一些。” 我现在没心思跟金旋子解释自己读书其实是乱七八糟。 我主动说道:“道衍帮助永历对付的势力,都是民间的神秘组织。因为朱元璋和朱棣都亲眼看到民间的宗教组织,若是任其坐大,会有什么结果——他们自己就是靠这个起家的。” 金旋子说道:“但是道衍一生,还是做错了很多事情。” 我把金璇子看着,心想,道衍这么牛逼的人物,也会失手? “你和王抱阳去**山收了少都符。”金璇子说道:“帮了老严。” “这和道衍有什么关系。”我说道,忽然想起,**宫的废墟下,有道衍布置的痕迹。 “武当派在道教,是后起之秀,可是在明初,突然大放异彩,超越太乙全真,成为道教最鼎盛的一支。这不是张三丰凭一己之力能过做到的。” “你的意思是说,道衍动用了明朝国力扶植武当派。当年道衍就是想依靠这个势力,来控制天下的道门。也许镇住少都符,就是其中的一个条件。”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少都符在张三丰的石像里面。 “但是后来,武当派渐成大宗,明朝的政权稳定。道衍放弃了对武当派的控制,转而培植一个隐秘的机构。这个机构原属锦衣卫,道衍将这个机构分离出来,自己控制操作。用于对付天下有反叛苗头的宗教派系和神秘组织。” “老严的那个研究所,从明朝就有了!”我大奇。 “从明至清,从清朝到民国,民国到现在,这个机构从来没有消失过。”金璇子说道:“白莲莲教,三太子,洪门,太平天国……这些斗争,都有这个机构的影子。” “还有一贯道!”我说了出来。 “张光壁就是一贯道的道首。”金璇子说道:“当年他在四川下落不明,外界都说他暴毙。” “其实是被老严的前任给压制了?”我听到这些陈年的秘闻,不禁心寒。 “不是老严的前任。”金璇子说道:“就是老严!” “老严到底多大?” “我算算,”金璇子闭上眼睛,“他一九年出生的,现在应该有八十五了吧。” “老严当年肯定没有完全镇压住张光壁……”我说道。 “应该是把张光壁压制到那边,却又没有让他魂魄消散。”金璇子说道:“现在,他回来了。” “老严最忌惮的人,就是他了。所以他想尽一切办法,培植势力,就是要对付张光壁,那他肯定和王八做好准备,等着张光壁找上门来。” “就是这样。” “当年老严做不到事情,你认为王八也做不到,是不是?”我说道:“所以你找我。” “这个……”金璇子迟疑的说道:“对付张光壁,必须要有个能过阴的人。不是普通的过阴,而是能够任意游离两界之间的人。这个人选,王抱阳不合适。” “为什么他不合适,他可比我有毅力,性格也坚强。” “他牵挂太多。”金璇子笑起来:“你比他想的事情要少。” “聪明上进的反而不行。”我也忍不住想笑:“傻瓜却可以。” “你不傻,你只是比他放的开。”金璇子说道:“诡道也是道家,过阴走的也是道家路数,你的性格比他更适合道家的路子。” “这么说,我是一点选择都没有了。”我对金璇子说道:“那我该怎么做?” 金璇子眯着眼睛说道:“这就是第三件事情了。” 我不说话,等着金璇子说出什么来,前面两件事情,我算是明白了,原来老严的那个机构,和诡道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虽然现在负责人改换成了茅山的领袖,毕竟创始人就是诡道的道衍。怪不得老严看到我和王八,就想拉拢。老严的机构和金旋子赵一二的诡道做的都是一样的事情,只是一个隶属官方,一个流落民间。 而我,注定要和那个中山装纠缠下去,而且还真得跟黄裳一样,做个诡道的编外人员。 前两件都是跟我休戚相关,估计第三件事,也不例外。我看金璇子说出什么东西来,再让我诧异一下。 金旋子说话的声音变得小了些,他估计在赵一二死前,就已经开始病了。现在在勉强支撑,和我说了这么久的话,体力有点跟不上。金仲在门口探头,看见金旋子在勉力的喘气,连忙端了一杯茶水进来。金旋子喝了水,又休息会,才继续往下说: “每年的三月十九,七眼泉(这个地方在宜昌那里,我在帖子里就不仔细说了,该避讳的要避讳一下)会有很多门派的能人在那里聚会。相互交流切磋,大家都趁这个机会相互认识沟通一下。这个规矩由来已久,只是这几十年来,知道的人越来越少,渐渐的,就只是四川湖北湖南几个地方的神棍道士每年来聚一聚,人数越来越少……”金旋子又开始咳嗽。茶杯都拿不稳。 我想到了我和王八第一次在风宝山和罗师父作对的时候,王八说过这个事情,当时我觉得他在扯淡。没想到,真的有这码事情。看来七眼泉的聚会,也是新人冒头的机会。 金旋子歇了歇,又开始说道:“但是今年来的人肯定会很多。” “因为张光壁的事情吗?”我插嘴问道。 “恩……也算吧。但是,”金旋子说道:“今年七眼泉会选出一个过阴的术士出来。” “每年都选一个吗?”我好奇地问道:“这个过阴的术士,是不是就是你说的能跟张光壁抗衡的人。” “每十三年选一次。”金旋子说道:“就是今年,张光壁现在能出来,也能回去。所以要有个能过阴的术士,也能来去自如。” “难道还没有定下是我啊?”我忍不住说句俏皮话。 “每个门派都会有人来争取做这个过阴人。到时候,各地无门无派的神棍、马仙,和一些医生,都会来。当个过阴的术士,是很多人的梦想。” “上一次,选的是谁?”我很好奇。 “上次本来是赵一二,可是他并没有被大家承认。因为他自己偷偷地找的守门人。” “有什么问题吗?” “过阴的人选,需要大家推选了,才能让守门人放他进去的,他没守规矩。” “所以说,赵一二只是个有实无名的过阴术士。”我说道:“那也无所谓,他反正也不看重名声。” “你不明白,”金旋子说道:“做个过阴人和平时帮助阴司走阴拉魂的人不同,在阳间的道家,做这样一个术士,地位很高,可以支派每个门派修炼过阴的门人。赵一二没有被道家各门派认可,就没有这个权力。所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在支撑。这也怪我们诡道素来和其他的门派不睦,赵一二的能力应该是有这个资格,可惜,大家都针对他,他争不过,只能自己去找守门人。就算是被选中了,也只能做个光杆的过阴人,支使小鬼而已。” 我脑袋电光火石一闪,“赵先生的死,就是张光壁的手下干的。他们是不是积怨已久?” “嗨,当年老严拉拢他,就是想联手一起对付张光壁,可是赵一二不愿意。”金旋子叹了口气,“所以他死到临头,也没有人来帮他。” “我明白张光壁为什么要置于赵先生死地了,”我恍然大悟:“今年再选出一个过阴的术士,必定是通过了各门派的认可,若是这个人和赵一二联手,张光壁就抵挡不住。赵一二在今年前死掉,根本就不是什么命数,他就是被处心积虑的弄死的,刚好他那时候,没了本事……” 金旋子说道:“这就是命数。” 我不想跟金旋子就这个问题纠缠,继续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要当一个名正言顺的过阴术士,首先要在各门派中脱颖而出,才能获得守门人的认可。当年赵先生却是一不做二不休,知道自己不会被人推举,自己找的守门人……这个,道理上也说不通啊?” “我不知道,他跟守门人说了些什么,不是每个人都能和守门人说上话的。这个的确没有先例。但是从四七年开始,守门人都拒绝了各门派推举的人选。但是九一年,守门人选了赵一二。” “你也没见过守门人,是不是?”我问道。 “我见过。”金旋子说道:“到了七眼泉,谁都可以去见守门人,可是守门人不会对每个都说话……她就不跟我说话。” “和守门人说话,还要一些什么讲究吗?” “最基本的,你要会唱《黑暗传》。很多出色的道士,就栽在这条上。守门人会跟你唱《黑暗传》,若是你听不懂,她就不说话。就算是听得懂,也不见得会跟你说话。她是个很怪的人。” “有多怪?” “你到时候看见她,就知道。” “就为了一个过阴的身份,犯得着大家都去抢吗?” “被守门人认可,成为过阴的术士,还能有一些收获……” “什么收获?”我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是能吸引天下的道教中人去找她,肯定非同小可。”金旋子怅然说道:“谁也不知道是什么,赵一二跟守门人说了什么,守门人给了赵一二什么好处,我都不知道。” 我没有追问金旋子。他现在很累了。 金旋子闭上眼睛睡了会,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我说道:“守门人什么都知道,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你说什么?”我问道。 金旋子却换了话题,“王抱阳肯定会去,他应该做好准备了。” “什么。”我惊讶地说道:“你不是说我跟合适吗?” “合适不合适,是我的看法,怎么去做,是你的事情。”金旋子说道:“你的性格近道家,可是王抱阳现在有老严的支持,各有自己的优势,从形势上讲王抱阳比你强太多。” 我完全明白金旋子的意图了,他的意思是要我去七眼泉帮助王八,两人合力,让诡道得到众多道教门派的承认,至于是由我,还是由王八去面对守门人,那是我和王八自己的事情。他只是表达一下看法,我和王八谁去当过阴的术士。我们自己选。归根结底,目的就一个,就是对付那个张光壁。 谁合适,谁不合适,他也不能肯定。 我知道金旋子的话说完了,心里去比刚来的时候更乱。 金旋子又躺回到棺材底部,睡去了。金仲把棺材板慢慢合上,留了一丝缝隙。 金仲安排我到偏屋里去休息。 我躺在床上,老是睡不着,心乱如麻。 我倒是更容易被安排好道路,顺着去走,而不是什么事情靠自己去决断。听了金旋子的意思,他也不能确定我和王八谁更合适。他只是希望我以诡道的身份,一起和王八,让诡道得到认可。再来对付张光壁。 到头来,还得自己选择。 到了第二天早上,我向金仲和他的下一辈弟子告别,然后走到金旋子的屋里,对着棺材拜了拜。然后走出门去。 虽然是春天了,但迎面吹来的风,仍旧很冷。我走在国道上,想着宜昌的方向,慢慢行走。 我回到宜昌,那里都没去。天天呆在家里,把从前读书时候的物事都一一翻出来。然后把《黑暗传》拿出来看。逐字逐句的看。在家里呆了半个月,看到赵一二最后的日记写在最后的部分是: “我他妈的选择王抱阳,到底是错了,还是对了。王抱阳狗日的不跟着我,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发生。凡人如诡道,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老子今天至少要弥补一点过失……” 字迹歪斜扭曲,非常的潦草,一看就知道赵一二喝醉酒之后写的字体。我知道,这是他死前写的日记。看到这里,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当初我答应赵一二,不就什么事情都完结了吗。那里会横生这么多变故。王八和董玲分开了,赵一二死了,可最终,我还是要走这条路。我根本就躲不开。 父母对我这段时间,呆在家里很奇怪。我那里都不去,天天等着他们回来了,和他们吃晚饭。他们都说我变乖了,不和他们顶嘴了。问我有什么打算,天天呆在家里,不上班也不是个长事。 我笑眯眯的对他们说:“我准备去个单位上班,要经常出差,以后回来的机会不多了。” “以前也没见你常回来。”老妈忍不住抱怨。 我不说话,只是和父亲喝酒。 老头问我:“你天天晚上在屋里唱一些什么东西?古里古怪的,跟喊魂似得。” 我敷衍地答道:“是我说梦话吧。” 三月十九这天越来越近,我开始联系我的同学,一个一个的邀请他们喝酒。同学们都非常奇怪:“你小子中彩票了啊,这么大方……” “老子现在是有钱人了,”我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我有十几万呢。” 我还是用了那张卡上的钱。 天天请同学喝酒,也没用多少。账面上的“17……”始终没变,用的都是零头。没钱的时候,觉得钱用得太快,现在有钱了,天天喝酒也没见用多少钱。我发现。其实我根本对用钱,没有什么概念。以前一顿吃半斤猪头肉,喝两块钱一斤的包谷酒。现在只不过变成请同学在吃路边摊,喝五块钱一瓶的枝江大曲而已。 钱其实不能改变我的生活。 我又见到董玲了,她也吃路边摊,和我坐邻桌。可是她未婚夫李行桓不在。董玲的面色很不好。她仍旧在酗酒。 我见她喝酒醉了,连忙打发了同伴,送她回家。 在路上,我劝道:“快结婚的人了,何必喝这么多酒,你又不是男人。” “五一结不了啦,婚期变了,改到国庆……”董玲喝醉了,不停的跟我抱怨筹备婚事的麻烦事,彩礼嫁妆买房什么的,一大堆。听的我头都大了。大致知道,李行桓的父母不太喜欢董玲,在婚事上很多事情双方父母意见不统一,所以又把婚期推迟。 董玲一副对谁都爱理不理的模样,我见过她和李行桓在一起,也是不冷不热的。对李行桓的家人是什么态度,我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 李家的长辈不待见董玲,这是显而易见的。大人么,看事情总是比年轻人看得透彻些。他们看得出来董玲心不在焉。 我想了很久,对董玲说道:“王八在三月十九那天,会代表赵先生的门派,到七眼泉参加道家门派的聚会。” “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董玲说道:“他这次是不是要得偿心愿,更上一步了?” “你不是不在意么?” 董玲蹲到一边哇哇的吐了一会,站起来对我说道:“是啊,他尽管做他的术士,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结婚,我估计也来不了了。”我有点不好意思,“我也要去。也许以后没时间。” “你们的事情,跟我说干嘛。”董玲不耐烦的摆手:“我懒得听。” 我把董玲送回家。 计算着离到七眼泉,没有几天了。于是天天躺在屋里睡觉。我没主动面对过这么重大的人生抉择,心里总觉得惴惴不安。只有睡觉,睡着了,就可以暂时不去想这些恼火烦心的事情。 我等着那天到来。 (有关黑暗传完) 龙蛇争霸(诡道系列终章) 王八现在很郁闷。回到北京后,什么都变了。老严已经老了很多,头发都掉完了。眼角的皱纹一直延伸到耳朵。老严说话做事,都没有了以往的魄力。 现在什么事情,都是王八在主持处理。 王八很累。心里不停的怨恨疯子。 倒不是疯子和他作对的缘故。而是疯子把张光壁给放出来了。 老严一生中,最大的对头,就是张光壁。 这是老严亲自给王八说过的,但是王八不知道,他们当年到底是怎么一路争斗过来。王八一直想问老严,关于张光壁的事情。可是没时间。 王八现在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都他妈的是疯子,这个糊涂蛋,这下铸成大错,把张光壁从那边给放了。王八想起来就忍不住要咒骂疯子的莽撞。 疯子把张光壁放出来的事件,王八已经派人回宜昌调查了。老严的机构,能够在第一时间知道全国各地发生各种突发事件。老严和王八都很关注宜昌,所以宜昌警方查获一起传销组织的消息,第二日早上通过老严机构的特殊途径传过来,王八就本能感觉,和疯子有关。马上就关注起来。 后续的情况,果然和疯子有关。传真过来的资料说的很明白,疯子在公安局,坚持说这个传销组织是邪教。王八看了当时事情的发生经过。和老严一起推测。肯定是疯子要替赵一二报复张光壁的这个组织,可是适得其反,让张光壁从那边给跑出来,现在连附在谁的身上都不知道。 老严当时精神就垮了。 老严当时就在王八面前失态,嘴角不停的抽搐,念叨着:“你的那个好朋友啊,你的那个好朋友啊。我安排的好好的人,让张光壁入套……我的部署,都被你那个好朋友给扰乱了,嗨……” “什么意思?”王八很奇怪,“您为什么这么说?你本来就安排了张光壁出来?” 老严意识到自己说漏嘴。 以王八的智商,马上就知道老严有所保留。王八慢慢回忆老严的安排。 王八想了一会,对老严慢慢的说道:“你为什么不在我出发前明说?” “你心软。”老严懊恼的说道:“你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答应。” “那个小丫头才二十岁!”王八激动的说道:“你怎么能这么做?” “你看,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老严的神态慢慢恢复冷静。 “你让方浊把少都符拖出来,最主要的目的不是因为少都符真的会散阴瘟!”王八气的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就是要让张光壁知道有方浊这么一个人。” 老严说道:“她是最合适的人选,我们能控制她,幸好……幸好……” “幸好什么?”王八追问道:“幸好张光壁也没有附到疯子的身上是吗?” “你在跟谁说话,你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了吧。”老严的脸色严峻,“若是张光壁附在小徐的身上,你能控制的住他吗?你的那个好朋友是个变数,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影响下,改变了方向。” “他扰乱了你安排的部署。”王八冷笑起来:“若不是他,张光壁现在应该是附在方浊身上了是吧,你肯定有办法制住方浊。可是疯子没让你达到目的。” 老严站起来,指着王八说道:“你要明白你现在的立场,记住,没必要感情用事。只要能镇住张光壁,谁都可以牺牲。” “包括我,”王八说道:“是不是?” “是的!”老严斩钉截铁的说道。 王八理顺了心中的思路,苦笑的说道:“少都符根本就对你没什么威胁,你就是故意让方浊的身份暴露在张光壁的视线里。我心无旁骛的对付害死我师父的凶手,张光壁就能轻松的找到方浊……什么都在你的掌握中,你每一步都算计好了。” “可是……”老严又叹了口气。 “可是,出了个变数——疯子”王八继续说道:“方浊给我说过,我在对付那个叫花子女人的时候,他被老施骗到电影院里,看那个在荧幕里的中山装,可是疯子不让她看,还和电影院里的人打架,还要她逃跑。” 老严喃喃地说道:“变数……变数……张光壁又看中他了。” “连老施的身份,你都早就知道,你是故意让他跑的,你很早就有这个打算了。”王八摇了摇头,“哼哼,方浊这个人,就是你千方百计的找来,专门给张光壁当诱饵的!” “我和张光壁斗了五十多年。什么事情我没见识过,安插个人在我这里,还以为我真的看不出来。”老严说道:“你怎么知道,我这么多年是如何熬过来的,你有什么资格质疑我的安排。” 王八说道:“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那又怎样?”老严说道:“你有更好的选择吗?” 王八站起来,要摔门而去。 “回来!”老严说道:“你跟我到北京来的那天起,你就回不了头了。你没有任何资格感情用事,想想你的师父,想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你已经没有任何退路。” 王八转身把老严看着。 “别指望我了。”老严的语气颓丧,“我老了,你也看到,我没本事和他斗下去了,我把这个机构交给你,是真的看重你。” 王八拳头紧绷。 “现在的一切,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吗?你现在什么都有了,可以完全按照你的方式行事,我相信你的本性,你会做好的,你会利用你手上的权利去对抗张光壁的,是不是?还有那些你以前想帮,却帮不上的人。”老严的眼光变得柔和,“你是我这辈子最看好的人,我相信我的眼光,我不会看错人……你不会让我失望。” 王八连续很多天,都没跟老严交谈。王八正在处理一件事情。**区的警察局,破获了一起蓄意自焚的未遂事件。还和一件失踪案有关。 被抓住的人矢口否认自己是*轮:功。也不是抗议的。 王八知道这个事情后,每天往局子里跑。和警察一起问讯,分析。 老严看到王八的样子,知道自己已经说服了王八。就做好了把所长的位置交给王八的准备,自己打算退休。老严的意图稍稍透露,研究所大院里,就开始传的风言风语。 王八没精神管这些事情,每天早出晚归,到局里去。 警察拘禁的是四个中年人,其中有个妇女,是另外三个男人中,年纪最小的那个的妻子。另外两个男人,一个丈夫的好朋友,一个是表兄。说白了,是个类似家庭的组织。 被捕前,他们在丰台的一个民房里,每天昼伏夜出,神神秘秘的。刚好片警去居委会了解情况,居委会的主任很随意的说起管辖范围内的情况。片警本来也没在意,听了后,回派出所的时候,路过那个民房。不经意的往那间房门口看了看,刚好门开了,走出一个男人,这也没什么。北京外来人口多,上夜班,白天休息的打工者不计其数。 怪就怪在,那男人一看到片警,就神情慌张,站在门口犹犹豫豫的,愣了几秒钟,又反身回到门里。把门给关上。片警凭着警察的直觉,觉得有问题,估计是小偷。 片警连忙通知了派出所的同事,把刚才居委会主任说的情况,和自己所在的位置和处境报了,然后对同事说,想进去问问他们的暂住证。 同事想着估计就是一般的打工者,这种事情常有,查查暂住证,没有的话,督促他们补办就是。也不太留意。直到那个片警到了下班的时间也没回所里,就问问什么情况。 打电话明明通了,可是被人掐掉。同事才意识到真的出事了。连忙几个同事,带了证件,一起去那个地址查看。 到了地方,门被撞开。里面果然是有问题。满屋子挂满了不布条,白色的布条上画的稀奇古怪的符。警察控制住了屋内的三男一女。搜查房间,找到了一桶煤油,还有无数的蜡烛和黄裱纸、以及供奉的不认识的神像。 前两年动不动就有*轮:功的学员到北京来自焚。警察们都成惊弓之鸟,见到这些易燃的物品,又看到这些古里古怪的物事。想不认为他们是来自焚的都难。 可事情最大的蹊跷就是,那个通知同事的片警,失踪了,一点痕迹都没有。 于是这个小小的治安事件,立马成了刑事案件。 在三男一女这里什么都问不出来,他们发誓赌咒说自己不是*轮:功学员。也不是来自焚的。屋子里的东西,是他们从老家带来不假,但是是出于个人的习惯,绝不是来自焚的。问他们到底信什么宗教,他们说根本就不信什么教派,就是学气功,目的是强身健体,然后分别滔滔不绝的说自己以前得过什么什么病症,在学了气功后,身体恢复。至于问起那个失踪的片警,他们比警察还惊讶,说那个片警进来了,要查他们的暂住证,他们给片警看了,那片警就走了。 这些问讯都是把四个人分开问的。都对的上,没有破绽。 唯一回答不一致的,就是问起他们学习的什么气功的时候,那个女的说自己练的元极功,那三个男的说自己练的香功。这几个人的工作也符合常理,老点的男人给一家工厂守门,专门值夜班。另外两个男人在一家洗车场工作,也是专门上夜班,给的士洗车。女的晚上出去捡垃圾。这些都经过调查核实了。 “我们拥护党和政府的领导”王八见到这个几个人的时候,他们无一例外地说这句话。 王八和刑警分析,他们不是*轮:功,这是肯定的。但是那个片警失踪,和他们有没有关联,还真不好说。刑警也没办法了,在那间租屋里,一点片警出事的痕迹都没发现,刑侦的老师傅,能很肯定的说,确实在屋里发现了那个片警的脚印,还有他喝过水的一个杯子上有他的口腔组织残留和指纹。现场还原能证实那几个男女说的不假:片警进来后,他们招呼他坐下,还给他倒杯水喝。然后把暂住证给片警看了,片警交代了几句例行公事的话,就出门走了。前后就是十分钟左右。 警察没任何证据,他们是邪教组织成员,也无法证实片警失踪和他们有关。只能推测这几个人是失踪的片警最后的见证人,可不能断定失踪跟他们有关系。几个小时,把一个大活人弄得无影无踪,从逻辑上讲,的确是不可能的事情。 王八却认定这个四个人有问题。警察局这边,按照程序,就要放人了。王八急了,他从这几个人的符贴上,看出这几个人的路数,就是和解放前的一贯道的路数一致。 王八就要求警察局,想尽一切办法,尽量多扣留这四个人几天。 王八要求单独和这几个人谈话,警察也由得他去。毕竟王八的身份莫测,来的时候,上面就打了招呼的。王八连续问了几天,都没有什么收获。到第六天的时候,其中一个男人,突然没来由地对王八说了一句:“回去告诉严**,张真人很念旧情……” 严**,就是老严的本名。王八一听,头就大了。连忙追问,这个男人到底什么来历和身份。那个男人却什么都不说了。又是满口的说自己是本分的打工者,拥护国家,拥护政府之类的废话。 由于王八的身份特殊,问讯的时候,专门交代不能录音。王八也拿不出口实,来证明这个人有问题。看着他们有恃无恐的模样,王八心里焦急,连忙赶回研究所,想跟老严说起这个事情。 回到研究所,进了老严的办公室,王八看见老严正拿着一张传真发呆。 “你以前和张光壁到底是什么关系?”王八急了,这段时间他天天去调查,可没想到老严其实是知情的人。 老严没回答,把手上的传真给王八看了,王八一看,上面是一个布幡的图像,布幡上画的符贴,和自己在警察局调查的那几个人的布条上的符贴,一模一样。王八愣住了。 “这是从淄博发来的资料。”老严颓唐的说道,眼睛盯着办公桌上看。 王八顺着老严的目光,看到办公桌上还有相同的传真。 王八看了看传真号码之前的区号。 “027、0371、0311、0310、0531、022、0532、0516” 这些传真的图片无一例外,都是一贯道的符贴。都是通过老严机构的秘密途径,传递到老严这里。 “他在湖北河南河北都有信徒了。”王八看了区号后说道:“为什么山东的最多。” “因为一贯道就是在山东发展最为旺盛。”老严补充道:“解放前。他在山东有十几万信徒。” 王八看了看,“还有天津。” “那是他的老巢。”老严漫不经心的快速回答。 王八在流冷汗,能被追查到的就已经有这么多线索了。还有多少没有被发现。 “你既然撂摊子给我。”王八盯着老严死死看着:“总要把你们从前的恩怨说个清楚吧。” 老严不停的用收叩办公桌的桌面。 王八说道:“你以前和张光壁的渊源,不一般吧。不然他怎么会说和你有老交情。” 老严不用手指敲桌面了,抬起头,对王八说道:“我今天就是要给你讲这些。” 王八正待老严跟他说点什么。可是身上的电话响了,王八掏出电话一看,是公安局打来的。王八接了,里面就传来刑警的声音,有点急切:“王所长,你快来一下……” 王八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那四个人都疯了!”警察在电话里说道。 王八关了电话,对着老严说道:“他们为什么会疯?” 老严沉着的回答:“他们被关了这么长时间,得不到张光壁的施教,精神就错乱。没什么好稀奇的。” 王八去了公安局,这四个人已然都疯了。都躲在角落里,把膝盖抱住,嘴里喊念叨着:“我要看电视。” 任何跟他们说话,都不答应。 警察们准备把他们转精神病院。对王八就有点埋怨的情绪,当初是王八阻扰正常程序放人的,现在四个人都疯了,若是被媒体打探到风声,他们压力很大。 王八也知道,警察叫自己来的意思,就是这个事情,已经了结,也没什么好问的了。至于一个警察失踪的事情,也不需要王八来操心。 王八也不想节外生枝。 可是老严突然给王八打了电话,“把四个人弄到研究所里来。” 研究所本身是不能关押任何人的,不然王八前段时间也不会忙忙碌碌地两头跑。可是老严突然要求把这个四个人带回去。王八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老严要问他们。 王八费了一番周折,总算是把人带回来。 “我算是把警察局这边的人都得罪完了。”王八向老严抱怨。 老严看了这四个人,一言不发。马上把他们带到电视机前面,安放好影碟机和音箱。王八看着奇怪。不知道老严在搞什么鬼。 等电视机的画面一出来,王八就什么都明白了。 电视机了的影像,和上次过年的时候的一模一样,一个人在里面打坐,嘴里念念有词。 这个场面,不就是张光壁穿着中山装蛊惑信徒的方式吗? 可是现在画面里的人,不是张光壁,而是老严。 四个已经意识混乱的人,现在突然变得安静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电视画面。老严在里面慢慢的说话,慢慢的控制他们的思维,催眠他们。 这个四个人,平静里片刻,突然变得狂躁起来。年长的那个男人,一点征兆都没有,忽然窜起身来,头顶向墙壁撞过去。 王八伸手去阻拦,已经晚了。那个人,已经血淋淋的躺倒在地,额头上裂了个口子,鲜血汩汩的流淌。王八连忙招呼人,来把这个伤者送往医院。 “别弄了。”王八对老严喊道:“没用的。” 可是老严没有停手。另外三个人,都瘫坐在地上,口吐白沫。眼看就要人事不省。 王八对老严又喊道:“没用的,他们早就被催眠得很严重了。” 老严仍旧利用那个电视机里的画面,对付这三个人。 王八想去阻止,但是最终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几分钟后,王八看着工作人员,搀扶这三个人走出去。冷冷地对老严说道:“这下,他们真的疯了。” “对他们自己来说,也不见得就是坏事。”老严,把电视机关上,“和被张光壁控制相比,他们还不如疯了。” “原来不仅是他们这些人,还有我,我朋友,我师父”王八苦笑起来:“还有你请来的这些人,还有其他被张光壁控制的人……都是你们之间的玩物。” 老严慢慢地做到椅子上,身体虚脱,颤抖的厉害,勉强的说道:“他现在出来了,但是没选到合适的人偶,所以你暂时不用太担心他的势力。” 王八没心情听老严说的这些废话。单刀直入地问道:“你和张光壁是一个派系?” 老严说道:“曾经是。” “我这几天查了很多档案……和张光壁有关的。”王八继续说道:“他突然失踪,下落不明,外界都说他死了……” “你不用这么旁敲侧击。”老严说道:“是的,就是我干的,当初就是我趁他过阴的时候,突然发难,让他回不来的。” “以张光壁的身份,若非是身边很亲近的人,是做不到这点的。”王八说道:“你当时是出卖了他。” 老严沉默了很久。都不说话。 王八又说道:“哦,不是出卖,你在加入一贯道,成为他亲信之前,就是已经是这个机构的人。你就是你的前任安插到张光壁身边的棋子。” 老严说道:“我没时间跟你讨论道德。” 王八冷笑不已。 “他不仅是当年一贯道的道首,他还有一个身份……”老严虚弱的说道。 “什么?王八问道:“什么意思?” “他还是最后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过阴人。”老严说道:“四〇年他以一贯道领袖的身份在七眼泉成为道家的过阴人。本来你的师父赵一二九二年也能过阴,但是得不到天下道门的承认,所以一直都扳不倒张光壁。” 王八说道:“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今年又是选过阴人的年份。”老严在神经质的敲桌子。 “你要我去跟他一样,成为一名过阴人……”王八明白了,“这样,我才能两界都能对付他。” 老严说道:“以你现在的身份,胜算很大。” “什么意思?”王八问道。 “过阴人的人选的门派,都是经过天下道门推举承认,再到守门人那里得到认可。五三年是武当派,但是武当派推选的人选,没有被守门人认可。六六年是青城的主持,也一样。七九年是正乙推选的一个俗家弟子,也没有过守门人这一关……” “我师父是九二年……” “你师父虽然能过阴。”老严轻蔑的说道:“可是你们诡道势单力薄,其它的门派都不承认你师父的过阴身份。我当初好言相劝,要你师父以我们机构的名义。可是他不答应。” “所以我师父一直都敌不过张光壁。” “所以你这次,要带的人越多越好。人多势众。毕竟很多门派的长辈,都被我收拢。” 王八问道:“守门人在什么地方?” “这个,你应该知道……”老严笑道:“就在你的老家一个地方——七眼泉的道家聚会。” “每年的三月十九。”王八说道:“原来七眼泉的聚会,还有这么个仪式,每隔十三年。” 经过这次交谈,王八每天都在研究所里,按着老严的安排,了解各个门派的道法。可是研究所里暗潮涌动,人心涣散,王八也能看出来。 龙门的几个老道士,纷纷向老严提出要告辞。老严好言相劝,这几个老道士去意已决。然后其它几个门派的几个道士也纷纷要求回山。 老严能劝就劝,不能劝的,就安排送行宴,赠送钱财给他们,好生安排。方浊的师兄也出嫁了,老严给她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妆。婚礼办得喜庆热闹,日益冷清的研究所里,难得有件喜事。可是方浊在她师兄出嫁的那天,哭得一塌糊涂。 老严在方浊师兄婚礼的晚上,要王八到他办公室,王八知道老严有话要说。 老严的办公室里黑漆漆的,没有开灯。王八也懒得开灯。老严天天晚上都是这么一个人静坐着。就坐在黑暗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觉。王八知道,老严现在的日子很不好过。 “龙门的那几个道人。”王八说道:“估计是要转投张光壁了。” “嗨。”老严说道:“人各有志,他们本来就和张光壁有很深的交情。” “那几个正乙和全真年轻的道人。应该是看到我接班已成定局,不愿意在这里耗下去了。”王八说道。 老严又沉默起来。王八也不说话,心里想着世态炎凉。老严做的也没错,这些看到张光壁的势力兴起,见风使舵,或是对王八上位心怀不满的道人,就算是要走,老严仍旧对他们很宽厚。还不是在为王八收买人心,这些人以后也许会成为王八的对手,或者是站在王八和张光壁之外的旁观者,留一些恩惠在这里,不是什么坏事。 过了很久,老严才又说道:“你接班的事情,出了点麻烦。” “我看的出来。”王八说道:“不然你早就退休走了。” “上头的人信不过你”老严说道:“因为你师父的关系。” 王八哼了一声。 “还有,诡道的名声不好,他们更希望我的接任者来自于势力更大的门派。” 王八说道:“你说服他们了吗?” “这个不用说服,我坚持的事情,他们不敢太多干涉。”老严说道:“但你以后还要和他们打交道。” “所以我自己要做点事情出来给他们看看。”王八说道:“不让他们看扁了。” “这次你去七眼泉,用你诡道的身份,让你们的门派扬眉吐气一次。”老严说道:“不仅你要当过阴人,还要让世上明白,你的师承,不是默默无闻的门派。” 王八转身准备出门。 “你师父做不到的事情。我做不到的事情……”老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八打断: “你不用激将我,你放心,我一定能做到。” 三月十九这天终于到了。我还在家里过了个五一节,三月十八这天,我跟父母道别。说有工作有事情,要出去段时间了,也许以后回来的时间会越来越少,我现在也很难找个像样的工作,你们在屋里,也不要太担心我在外面,…… 父母干着要去上班,听我唠唠叨叨的,觉得奇怪。老头关门前说道:“你在外面上班努力点,莫跟以前一样,找不到哈数(宜昌方言:形势),现在工作难的找。” 他们连我去做什么工作都没问。 找个也正常,从毕业来,六七年了,我换了无数的工作,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不把我换工作当个什么事情。 我睡了个懒觉,睡到中午才起来。然后坐车到西坪,已经是下午。 我走在西坪的山路上,前方长长石梁尽头,就是赵一二的栖身之处,无论身前,还是身后。这都是他的家。我记忆起赵一二刚失去法术,在这里潦倒落魄,受尽楚大的折磨,县里官员的刁难的日子。心里就陡得一阵雍堵,看着这些曾经熟悉的山石树木,又升起了一股亲切感。两种滋味夹杂,鼻腔酸胀。 我打算在去七眼泉之前,来拜拜赵一二。虽然他不是我师父,他也没教过我任何法术。但是他在《黑暗传》上的日记,无疑对我指明了一条生活道路,让我知道,躲不过,就别再躲。他曾经经历的生活窘境,是我的千百倍。 他的这种情绪,也许就是我和他最相投的因素吧。 我走得离赵一二的坟头近了。看见一个年轻女人在赵一二坟头烧纸。看到背影,我认出是董玲。我默默地走到董玲身边,也跪下来,把手上的纸钱和香烛拿出来。董玲接了,替我点燃。 纸钱烧尽,仍旧是一叠厚厚的黑灰在这里。 “赵先生看样子拿不到这钱了。”董玲轻轻的说道:“嗨,烧纸也是白烧。” “他本来就对钱没什么兴趣。我们烧钱,也只是个心意。” “你说赵先生在那边,是什么样子?”董玲的声音飘忽,不知道是在问我,还是在自言自语。 “他根本就没在那边。”我说道:“他死了。真正的死了……” 董玲愣了好久,估计她没听明白我的意思。 我主动问她:“你什么时候下山去?” “你呢?”董玲反问。 “我就呆在山上了。”我答道:“我就在山上找个认识的农户睡觉,明天一早,就去七眼泉。” “我本来是来等王哥的,”董玲说道:“我以为他会来,没想到你来了。” “王八不会在这时候,祭拜赵先生的。他要等到诡道这个门派在这次七眼泉扬眉吐气,才会来见赵先生,他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觉得现在没脸见赵先生。” “你的意思是说,他肯定会在这次聚会成为道家的拔尖人物。”董玲说道:“他真的得偿所愿吗?” “当然,”我解释道:“他现在的地位,做到这点非常容易,而且,这也是我去七眼泉的目的。” “你会帮他吗?”董玲诧异的问道:“你们不是翻脸了吗……” “我为我自己。跟他无关。”我沉沉的说道。 “我和你一起去吧。他飞黄腾达,我不在场,还真不甘心。”董玲漫不经心的说:“我倒要看看,王哥真的发扬诡道,成了天下闻名的术士,会是个什么好场面……” 晚上我和董玲找了一家农户歇息。这家农户就是我从前偷了他家菜的。我一直记得他的恩惠。所以对他家很亲切。 晚上我睡不着,走到吊楼的木制凉台上看星空。董玲也在。董玲问道:“婷婷跟你联系过吗?” “联系过,她现在在日本读书,上的什么什么医科大学。”我笑道:“我也会上qq了。” “你没打算去找她吗?” “我怎么去找,难道我游泳去日本啊。算了吧,我还是别想这些天方夜谭的事情了。” 我说了这话,就靠着栏杆抽烟。董玲也知趣的不再说什么。两个人就无聊的看着远处的群山。 第二天一早,我和董玲,向七眼泉出发。 七眼泉和西坪的直线距离并不远,我和董玲坐车在国道上几个小时,就到了七眼泉所在的乡镇。然后问清方位,坐麻木往山沟里的小路行去,一路颠簸得厉害,小路的海拔却越来越高。道路越来越崎岖,终于走到一个半山腰,麻木停下,指着道路尽头的一个羊肠小道,对我们说道:“顺着这个路,直接走,就可以到七眼泉村。但是你们要快点,不然天黑前赶不到村子。” 我给了车钱,和董玲开始爬山。 走在路上,一边是山壁,一边是悬崖。看着大山直入云霄,头顶的岩石就压在头顶,随时会掉下来似得。但是更不能往身边的悬崖下看,无底的山涧,让人心惊。 这么高的山上,怎么会住人,不仅住了人,竟然还有一个行政村。心里想着,不禁好奇,住在七眼泉的村民,估计一年上头,都难得下一次山。 我和董玲天黑之前,赶到了七眼泉。和我想象的完全相反,这里不仅住的有人,而且稀稀落落的农户还不少。少说有几百人住在这个大山高处的坪上。 七眼泉这个坪坝,还不是大山的最高处,这是个被三个山峰夹起的平地。南峰最高,西峰和北峰略矮。我仔细看了,坪坝上地势平坦,易于耕作。七股小溪,分别从三座山峰上流淌而下。我仔细数了,西峰虽然矮点,但是山体庞大,留下四道沟渠,南峰两道,北峰一道。 七道溪水发源于山峰上的泉眼,然后汇集成溪流,再经过村人的布置,流淌到坪坝,就是七个灌溉的明渠。在坪坝里弯曲环绕。浇灌农田。 我看了一会,不仅感叹自然的造化,和人的才智。两者相融合,非常巧妙。这七到泉水,看似毫无规律,其实非常均匀的在农田里蜿蜒流淌。并且每个农户的房子,也都巧妙的修建在水渠的拐弯处。 我没王八看风水堪舆的本事,但我知道,这样的布置,绝对是上上的风水。我又看了一会,发现坪坝上的水渠流淌,把这片平地分割成无数的类似八卦的形状。心里就更加佩服了。 看来七眼泉作为道家众门派聚会的地点,不是随随便便定下的地方。 我和董玲一到村口,一个老年人就走上来,对我唱诺,我用以前看见赵一二跟人打招呼的姿势,行了个礼。我没必要跟以前一样,用俗家的拱手抱拳来打招呼了。 那老者看了我一会,对我问道:“道友姓王,还是姓金?” 我尴尬的笑了笑:“姓徐,叫徐云风。” 老者奇怪地把我打量半天,估计非常困惑。然后对我说道:“你们只有两房,你……” “我是挂名的,两房都不是。”我解释。 老者非常惊讶,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看不出来,看不出来。看来大家说的不假,今年诡道非同小可。今年的过阴人选,非你们诡道莫属。” 我不奇怪老者,为什么要这么说。王八的名声看来比我想象的还要高。 “我复姓宇文,字发陈。”老者回复了平静,“大家都说诡道的王抱阳是几十年不出的人才,比他师父赵一二更胜一筹……没想到还出了个挂名的弟子。” 宇文发陈把我和董玲安排到村内的学校里住宿。这是个不完全小学,宇文发陈对我和董玲解释,只有一到三年纪,四年级就要到山下读书去了。现在的学生更少。所以这几天,把教师腾出来,给来自各门各派的道友休息。 宇文发陈自己是七眼泉村的村长。看来每次聚会,都是他来安排大家的食宿。 我们来的时间刚好,正赶上吃饭。学校在南峰下的一爿空地上,已经支了两个大圆桌。一些人正坐在桌边,准备进餐。我看了这些人的穿着打扮,或道或俗,不一而足。我一个都不认识。 宇文发陈把我和董玲带到桌边,跟大家介绍,“这是诡道的门人……” 话还没说完,有几个人就把我看着,纷纷议论起来,我听到“王抱阳”不绝于耳。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宇文发陈说道:“他不是王抱阳先生,他姓徐,挂名诡道。” 这些人听到后,比刚才更加惊愕,全都不说话了。 我小心翼翼地和董玲坐了下席,闷头吃饭。 可是我的头顶,还是能感受到众人目光正有意无意的注意着我。 董玲悄悄地在一旁问我:“为什么你是个挂名的诡道,他们这么吃惊啊?” “因为诡道从来只收两房,并且人丁不旺,总是有一房会断嗣。”我不好意思的说道:“像我这样挂名的弟子,几百年都没有出现过。” “你说的什么意思?” “证明诡道中兴啊。” “就你吗?”董玲吃吃的笑了起来:“你有什么本事,会让诡道中兴。” 正吃着饭,陆陆续续的又来了几个人。是村民带来的,到了之后,听宇文发陈介绍,分别是来自四川和湖北东部的道家门派的门人。他们来后,桌子上连忙给他们让座,相互亲切的打招呼。看来他们都是熟人。只有我和董玲和他们陌生。 看着他们坐在桌子上相互寒蝉。我心里就有了被排挤的滋味。很不好受。 我打算快点把饭吃了,早点回去休息。免得在这里如坐针毡。 忽然来了个村民对宇文发陈说道:“诡道又来人了。” 我一口菜含在嘴里,嚼也不是,吞也不是。身上非常不自在。王八来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回头向董玲看去,董玲正把嘴角死死地咬着。 可是来的人不是王八,是金仲。金仲还带着那个羞涩的小孩子,他的小徒弟。我如释重负,连忙邀请金仲到我身边来坐。 金仲却不吃饭。和他徒弟两个人。 我正要询问金璇子为什么不一起来。还没说出口,就看见金仲的胳膊上绑了一块白麻。 我登时内心一阵混乱。连忙起身,拉着金仲,对宇文发陈说道:“宇文师伯,能不能借个地方,我要上香。” 宇文发陈也明白了,“那是那是,嗨,我也要给金老师傅祭拜一下。” 宇文发陈带着我和金仲到了村内的老祠堂,给金璇子焚香烧纸。金仲按照规矩,在一旁答谢回礼。 我给金璇子上香的时候,心里默默念道,“虽然你不是我师父,但是你却教会我听弦,没有师徒名分,却又师徒情分。我也没什么好回报,只能竭尽所能,和王八一起,在这次聚会,发扬诡道。了却你和赵一二的遗憾。” 礼毕,宇文发陈又去招呼客人。 我和金仲走到无人处。看着眼前的坪坝,这时候已是傍晚,村落里的农舍已经开始亮起灯火。 我突然有发现,这些灯火连成线后,分布的形状,就是一个个的卦象。 “你看出这个地方的玄妙了吗?”金仲终于开口说话了。 “都是八卦。”我说道:“真是好风水。” “风水好?”金仲干干的哼了一声。 “难道不是?” “这世上没有比这里更加凶恶的堪舆了。”金仲说道:“你当这些八卦阵,是干什么的?” “难道?”我背心一凉,“是镇压什么?” “你自己看吧。”金仲说道。 我再仔细向坪坝看去,果然地下隐隐有红光印出来,但这个红光,透着妖异,蠢蠢欲动。 一阵强烈的山风刮过。我听到了无数厉号,呜咽低沉,绵绵不绝。 宇文发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来了:“酉时快到了,金师傅,徐师傅。回去休息吧。” “为什么酉时到了,就要去休息。”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 “酉时一到,你就知道了。”金仲冷冷地说道。 七眼泉的小学本来就只有两三间教师。 现在两间留给男客,一间给了女客。不来这里,我还真不知道,这世上有本事的女道士还真不少。宇文发陈正指派几个妇女,安排女道士的床褥。董玲也和她们一起。 我和金仲安排在男客这边,看着教室里面用课桌拼凑了很多临时的床铺,我就知道宇文发陈是做了准备,可是,来的人数,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现在就已经住一大半。还有很多人,应该是明天才到。看样子,明天来的人,要安排住在农户家中了。 床铺上面都用红色的纸条,写了门派。有的上面已经做了道士在打坐。有的是空的。 四五个道士坐在一起清谈道德,看着仙风道骨。也有两三个在一起呼三喝四的谈天论地讲交情,跟江湖豪杰似的。 他们无一例外的,都不理会我和金仲。 金仲翻着白眼,也不搭理这些道家同门。我留意看了看床铺上贴的红色条子,有崂山派、武当派、青城山、九华山、白云观……这些大门派靠门近一些,往里走,就是鹤山派、随山派、遇山派、嵛山派等式微的门派。 靠着墙壁偏僻地方,有的门派,我连听都没听说过,比如南极道,这个床上坐了一个人,样貌清裾一个老年人,银白头发,花衬衣,布料考究的夹克,穿着非常时髦。完全就是个游客模样。 他正拿着个dv在拍摄,我进了他的镜头。他还对着我微笑。我问他这个门派是什么地方来的。那胖老头说,是从马来西亚来的。 我扑哧的笑了,看来还真是个游客。来七眼泉凑热闹。 当我看到望德厚的时候,就笑不出来了。望德厚正在床边坐着喝茶,看见我了,连忙招呼我,“小徐,过来,喝喝我们望家坪刚出的新茶。” 我不喜欢喝茶,便坐下来和他聊天,金仲不善交际,径直走到最偏僻的角落,那里是诡道的床铺,靠着窗户。我心里略微有点不快。宇文发陈表面对我们是热情的很,可是从床铺的排向,就看出来,诡道在他心中的地位。妈的,把靠窗的位置留给我们,这山上到了晚上肯定很冷,夜风从窗户里吹进来,我还睡个什么觉。 我问望德厚,“你儿找到摆脱望老太爷的邪煞没有?” 望德厚吓得连忙要堵我的嘴,“算了,我没几天活头了,莫提,莫提。” 跟我唯一认识的人寒蝉两句。我也走到诡道的床边。金仲坐在床上,痴痴的看着窗外。 现在已经是傍晚,天色蒙蒙黑。 我正在想着,不晓得风宝山的罗师父,来了没有。 忽然我眼前一暗。什么都看不见了。屋内所有的人都噤声,无声无息的开始休息。 “天黑了。”金仲说道:“酉时到了。” 就这么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四周的环境就跟剪切后的电影一样,场景完全变了。我眼睛看不到四周,但是我知道他们都睡了。哪能睡的这么快呢,刚才都还热热闹闹的。而且天色也是,天边的夕阳暮光,如同灯泡被人拉熄一样,一点光线都无。 随之而来的是寂静,令人心寒的寂静。 我和金仲用意识交谈。我们都知道不该出声。 “怎么回事?” “你算算水分就知道。” “现在是酉时一刻了。” “那一刻的时刻,去那里了?” “不知道,我每年来都是这样。” “刚才的一刻钟,我们做了什么没有?” “不知道,只有过阴人知道。”…… 我又听到声音了,隆隆的声音,很沉,很闷的声音,来自于窗外的坪坝下面。我眼睛又能感受到光线——红光,来自与坪坝地下的红光。 “那是什么?” “看过《封神榜》么?” “看过。有什么关系,那是扯淡的小说。” “许仲琳生性严肃,怎么可能扯谎。” “他也是道士?” “他是过阴人。” “什么意思?” “诛仙阵” “什么?” “洪水阵。” “七眼泉的下面是洪水阵?” “知道为什么我们诡道不受待见吗?” “和洪水阵有关?” “我们是截教。” “……” 我不问了。道教最初分铲截两派,封神榜后,截教被铲教归化。世上所有道教门派不再有铲截之分,同属铲教分支。诡道一直游离于道教之外,原来是这个原因。怪不得诡道不承认自己是道教。 “九二年……”我继续用意识跟金仲交谈:“赵先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得不到道教的认可。所以做了个有实无名的过阴人。” “他没得本事让道门中人信服,却偷偷摸摸的去找守门人。” “他为什么不白天找?” “守门人白天不说真话,也不选人。” “你师父呢?” “我和我师父也觉得他做错了。” “你们……” “他不肯放弃诡道截教的地位。” “你和你师父和他意见相左?” “他野心太大。” “你们误会他了。“ “他反对诡道入道教。所以诡道不被道门认可。” “他的想法,你不懂。” “算了,已经这样了。” “我想去见守门人。” “你想学师叔?” “不,我想知道守门人为什么要选他。” “你怎么知道他是这个时候出去找守门人的?” “还用猜吗?” 金仲的嘴角撇了撇,是啊,不做出格的事情,就不是赵一二了。 “你怕不怕?”金仲隔了很久才问我。 “什么意思?” “他们都怕。” “为什么?” “洪水阵。” “什么意思?” “是诛仙阵里的一局。” “专戮道门。” “永不超生。” “我们是截教。” “没分别。” “赵先生过去了。” “他计算了很长时间。他那年提前上来了一个月。” “我会算沙。” “你的沙漏呢?” “在我心里。” 金仲和我无声无息的走出门外。我不知道屋内的旁人听到动静没有,也懒得知道。 我们走到坪坝的边缘,金仲指着对面的北峰,“那里有一片松柏树林。守门人在梧桐树里。” 我一听到梧桐树,就马上联想到了那个溶洞中的梧桐树。 “那梧桐树会发光吗?”我问道:“绿色的?” “你在瞎说什么?”金仲说道:“就是一棵梧桐树,比普通的大。” 我不再提问了。 我们开始走向坪坝的边缘。 白天看来,这里都是农田,水田刚刚插秧。还有别的农作物,土豆、花生之类,还有些来不及收的油菜。 我和金仲走到坪坝的边缘,是一个水渠,我看明白了,我在学校教室里看到的红光,应该来自于这些水渠。现在我看不到明显的光芒,但是黑漆漆的水泛映出一点微弱的暗红。 这个红光要隔得远了,才能看得清楚吧。 我问金仲,“他们为什么不晚上来。” “他们可不愿意冒险,等大家推举好了,安安分分地去见守门人,岂不稳妥。” “你为什么愿意带我去?”我追问道“你不怕吗?” “我不怕。”金仲干干的说道:“算沙。” 金仲站立一会,对金仲说道:“走吧。” “三千另十四”我说道。 金仲把我的手一牵,双双跳过水渠。 “一万二千三百五十九” 我和金仲往前方走了三十七步。 “九十一” 我们向右走了一百二十步。 面前又是个水渠。 “四千另三十三” 我们跃过水渠…… 我不停计算这红水阵上的缝隙,避开凶险,慢慢和金仲走着。 “四千另九十八”我说道:“这个古阵,是什么来历?” 金仲带着我往左前方走了十七步,边走边说:“道家当年铲截二道,各自兴旺。渐渐有了争执冲突。” “许仲琳写的《封神演义》,就是这个过程,可是很多都是不符合历史的。” “他说的事情不假,只是人和时间变了而已。” “这个红水阵,真的是当年的遗迹?” “截教到了唐末还有势力。这里就是截教最后的门人被压制的地方。” “他们最后都死了?” “除了诡道。” “诡道入阴。勉强流传了下来。” 我哼哼两声,怕不是怎么简单的原因。谁知道当年的腥风血雨,藏了多少狡诈和出卖在里面。我自从被蒋医生催眠过之后,看待人和事的方式,已经有点偏执。 我随即沮丧,说起蒋医生,还是我骗她在先。而且她死了。可是若不是她教那个叫花子女人催眠,赵一二和董玲也不会出事。可是蒋医生对我个人,的确是不算太差…… 我脑袋里就开始纠结起这个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不免分神。跳一个水渠的时候,一只脚就踩偏了,一只脚掉进水中。 脚上的寒冷,瞬间传遍全身,我浑身如同掉进冰窖。 金仲马上把我提起来,“有事没有?有事没有?” “我……我……好冷。”我哆嗦半天,才说出话来,“下面就是那个地方……” “是的。”金仲说道:“你还想过阴吗?” 我不说话。我还没想好。 刚才的一瞬间,我有体会到了那种无奈。恐怖到极点的无奈。这个感觉和在神农架洞里少都符给我的感觉刚好相反。 那个是永恒的虚无。让我不寒而栗。 刚才的感觉,是永恒的存在,没有尽头的存在。让人无尽痛苦的存在。让人恐惧之甚,并不亚于空虚。 “怪不得,他们都怕。”我说道:“和永无止境的感知相比。死了,真是个幸福是事情。” “是的。”金仲说道:“他们在那边,求死不得。” “那张光壁呢?”我问道:“他出来是为了求死吗?“ “张光壁可不是从七眼泉出来的。”金仲说道:“他可以把握自己的生死……他现在还不想死,也不想回去……” 我不想再继续思考这些类似于哲学上的终极命题。太让人痛苦了。 可是金仲还是说了了句,“还是人世轮回,让人活得有点希望。” “那又怎么样”我沮丧的说道:“即便是亿万世的轮回,终究有个什么意义呢。” 金仲对我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冷漠的说道:“我想不到这些事情。” 我刚才那种绝望落寞的情绪更盛。不在言语,只是不停的告诉沙砾的数字。和金仲在坪坝上绕着弯子行走。 我走在地上,感觉这地面一点都不踏实。好像如同鸡蛋壳一样地壳,谁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在脚下崩塌,我和金仲落入地下无尽延绵的世界。这种恐惧是惧怕鬼神不能比拟的失落。 我越走越担心。腿都开始酸软。 不过总算走到了对面的北峰脚下。面前是个长而缓的斜坡。斜坡上都是茂盛的松柏树林。黑压压的,阴森的很。 金仲从怀里掏出蜡烛,点上了。在树林边找到一个小路,我和他走进树林。蜡烛的光线很暗弱,只能照到前方不远处。走了不久,我心里开始纳闷,这个树立没有任何生机。按照现在的季节,树林里应该有很多鸟兽虫豸才对,可以点动物的生息都无。若是放在从前,我肯定吓得畏畏缩缩,让金仲笑话。可现在……我摸了摸,身上的布偶,不仅坦然。接触多了,知道的多了,恐惧的感觉就慢慢的消逝。 金仲猛地意识到我的想法,对我说道:“你学了罗掰掰的本事?” “嗯。”我说道:“有什么不妥当的?” “怪不得你收了那个伥。我还以为是他找上你的。”金仲不屑的说道:“看来是我多事……” 我们在树林了走了半个小时。 金仲停下脚步。前方是个方圆几百个平方的空地。天空略略有了点月光露出来,我可以看到,这片空地,没有任何松柏树木。 但是有一棵大梧桐树。 “你说的比一般的梧桐树大。”我笑道:“还真是个大实话。” 空地的中间,是个需要七八人环抱的大树。八九层楼房的高度。 我和金仲走到大树跟前几米处。我看见摆放了好几个大石头,方方正正。金仲找了个石头,坐了上去。我也一样,找了块坐下。石头上光滑的很,看来经常坐人。 金仲不说话,四周又开始寂静无声。过了很久,我都坐得不耐烦的时候。我发现大树的树杆有点变化。这是我眼睛逐渐适应环境后看到的。 我继续打量树杆。我看清楚了,树杆上倒挂这一个非常巨大蝙蝠。那个蝙蝠慢慢的用爪子移动身体,从树杆上,滑到树杆的下方,然后正立起来。我看花了,这不是个蝙蝠,是个人。一个身材矮小的人,隔了几米远,看不清楚脸。 “金家的老幺?”那个人说话了,语调很怪,是个女人声音。 金仲做了个长揖。我也跟着做了。 “你是他徒弟?”那女人这次问的是我。 “你是守门人?”我反问。 “哈哈。”那女人说道:“你肯定是赵一二的门下。”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我说道:“可是你说错了。” 我马上明白了,提前一天来找守门人的,只有赵一二的先例。如今,我和金仲又不遵守规定,守门人理所应当的认为我是赵一二的门下。 守门人不再理会我,而是和金仲开始说起话来。我在一旁安分地听着。听了一会,我就越发的奇怪。他们两人的谈话,就是普通的日白,就是侃大山,东北话是唠嗑。都是守门人问,金仲答。内容净是些零零碎碎的事情。 一直讲了两个小时,还没有停下的意思,我还在奇怪,怎么金仲转性了,变得唠里唠叨。 我忽然没来由地意识到,守门人是在获得信息。人世间的信息。 “你多少岁了?”我横插一句。 金仲和守门人同时停下。金仲哼哼两声。 守门人说道:“你看呢?” 我明白我这句话问得很傻。果然守门人的回答,印证了这点。 “我没有年龄。” 没有年龄的人,只有两种:从未出生的人;永远存在的人。 我说怎么她要和金仲扯些闲话,她是要了解,世间的变化。最重要的是,她需要明白语言。 她若是几十上百年的不跟人交流。从语言上,就和世间隔阂。 想到这里,我连忙接过金仲话头,跟她讲起社会上的事情。她和跟金仲说话一样,就程序化的问着。我也滔滔不绝的说着。 当我说到现在的人,可以用电脑上网的时候。守门人表达出极大的兴趣。 估计跟守门人交流的都是各门各派的道士,和民间神棍。像我这样上过网络的俗人,是第一个。她没听说过。 我的讲了很久。守门人都不发问,等着我继续讲下去。我讲的兴起,都没意识到她已经沉默很久了。 于是,我停下来。等着守门人说话。 可是仍旧是沉默。不知道,守门人在思考些什么。 “也许以后,就不需要过阴人了。”守门人隔了很久,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我都不知道什么接话。 然后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你来找我,是想做过阴人吗?”守门人终于说道正题上来:“十三年前,赵一二做得到的事情,你今晚不见得做得到。” “他做了什么?”我问道。 “铁树开花。河水倒流。死人说话。”守门人说道:“你能做一件,就是过阴人。不然就老老实实的回去,推举好了,再来找我。” 我和金仲相互对望,心里都明白,这三件事情,都是逆天理自然的事情。那里有可能实现。 不对不对,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金仲也意识到了。 “黄陵庙。” 我和金仲的意识迅速交换。铁树若是生长在热带以北,即便是生长千年,也不会开花。所以中国自古,就有把铁树开花,当作不可能的典故。 可是十几年前的黄陵庙,里面有一株铁树,真的就开花了。引去无数游客观看。 至于是不是赵一二的作为,我无法可知。但是当年赵一二肯定是用黄陵庙的说事,忽悠过了守门人。 “我做不到。”我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今晚来,也不是想走捷径当过阴人的。我是想知道,赵一二是怎么对付一直在那边的张光壁……还有,张光壁为什么非要回来?” “这个跟我没关系,”守门人说道:“我只放人进出。” “我深更半夜里冒风险来找你。”我说道:“就是想知道,赵一二当年当了过阴人,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他一门心思要过阴,可是仍旧敌不过张光壁,这不是他的作风。他不做没把握的事情……可是既然他做了,为什么又这样……”我急了,开始语无伦次,我以为只要能找到守门人,就会知道答案。 可是守门人竟然一句和她没关系,就把我给打发了。 金仲忽然拉起我,“走吧,守门人不会跟你说这个的。” 我甩开金仲的胳膊,“我的好朋友,就是赵一二的徒弟,跟他一样,什么天生异能都没有,他明天就要争取过阴人的身份了,他是不是也会和赵一二一样,到头来,把命搭上,也一事无成……” “走吧,走吧”金仲在拉我。 守门人不说话,却开始唱歌起来: “东边一朵黑云起, 西边一朵血云开。 谁个孝家开歌厂? 引得四方鬼魂来。 阴风惨惨开歌路。 歌路开来嘴笑歪 起歌楼来红满地, 搭歌台来白骨衰,……” 我一听,呆住了,守门人唱的就是《黑暗传》,一点不错,可是唱词,和我看的根本就不一样。金璇子生前给我说过,“和守门人交流,必须要能背《黑暗传》,可是现在守门人唱的《黑暗传》,是《黑暗传》吗? 金仲把我拉着往回走,我不死心的大声喊道:“是不是凡人过阴,终究一场空……” “住嘴!”金仲把我的嘴巴给堵上,“你还想不想回去!” 树林的蝙蝠铺天盖地的飞了出来,庞大吱吱声,吵得我心神混乱。我下意识的把身上的布偶给放出来,可瞬间就被蝙蝠撕扯成碎片。 “你作死啊!”金仲骂道。伸手扣住我的喉咙,把我夹着往回走去。无数蝙蝠在我们头顶飞来窜去。吱吱声不绝于耳。 直到出了树林,我还听得见守门人的歌声: “四把尖刀在四方。 一池黑水在高堂。 打开东门好吃人。 打开西门扯人魂, 打开北门招夜叉。 刑台搭在楼中央, 上有白色人骨架,…… 金仲带着我,飞快在坪坝上从原路返回。到了学校的教室。里面的人都醒了。都挤在窗户后面,看着对面北峰,北峰围绕这一股黑色的妖气。大家都默默不作声。 那股妖气,不停的回旋。我也分不清是蝙蝠还是什么东西。 近读《宜昌鬼事》三章 其一金璇子 消磨意气逝年华,惯看离合亦有涯。 一世孤标垂晚境,壮心犹在牡丹花。 其二(想象中的金璇子住处) 山村宛转水波通,老去江湖忘始终。 燕子不知谁是客,喃喃软语似相同。 其三金仲 磊落才高性不殊,风尘迭起黯明珠。 应非寂寞生慷慨,自有清歌伴坎途。 前段时间写了读《宜昌鬼事》六章,其中并未包含金璇子和金仲师徒,一直是个遗憾,现下蛇哥的《宜昌鬼事1》即将写完,自己便觉摸着将剩下的两位重要人物写出来,还是那句话,对于蛇哥的大作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理解,俺只是将自己的想法写出来,还望各位海涵。 @@@@@@@@@ w无法言说的感激 那股黑气,在北峰盘旋一会,飘到坪坝的上空,忽然一阵尖啸,往下栽去。没入了坪坝的下方。 众人都不做声,闷闷的呆立一会。都回床睡觉。他们应该是知道,我和金仲刚才做了什么,可是没一个人向我们发难。 我讪讪地想着,谁知道他们心里打什么主意。自己在翻了无数个身,之后,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了好像没多久,就有些道士起来做早课,我估计连五点都没到。他们就开始起床折腾了。我烦得要死,把被褥翻过来,盖住自己的耳朵。心里盼望,做早课的快点完毕,别吵我的瞌睡。可是以事与愿违,早课的还没做完,又有几个人起来,在门外吆喝着打拳。妈的太极拳不是讲究调理呼吸吗,怎么打得跟杀猪一样的动静,估计打的不是太极拳。 门外越来越热闹。因为起来的人越来越多。天蒙蒙亮的时候,除了我,所有的人起来了。我勉强赖床到了七点多的样子。还是爬起来洗漱。洗漱完毕,一个村人带我吃了早饭,然后把我往坪坝上带去,。 大家都在坪坝的中间一块空地上。这里都摆好了一椅子,围着空地,摆了几排。坪坝已不是昨夜的那种神秘古怪的模样。水渠里的水也看着清澈透明。看来到了白天,这个地方,和普通的农田没什么区别。若是不明就里的外人,谁知道地下暗藏的凶险。 各门派的道人,就稀稀落落的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几个俗家的神棍巫婆,一点风度都没有,还在磕着瓜子。 我找到金仲,挨着他坐了下来。过一会董玲也来了,我招呼她坐在一起。 从早上十点开始,就有人又开始陆陆续续的上来。这是没有赶上昨天上山。今天早上上来的人。 武当派来了个年轻道士,安安静静地坐着,跟我一样,不和人说话。 几个穿土家族服饰的汉字也来了,这些人,我认得,是赵一二三十六岁生日里,跳撒叶儿荷的几个人,不知道他们戴了表演的家业没有。 还有两个师徒关系的人,徒弟是个满脸虬髯的莽撞汉子,师父白净脸孔的六十岁样子。 接着来了个苗家的女子,赤脚空手。身上装饰的银器挂得满满的,走路叮叮作响。不用说,这就是放蛊的苗族人,可是她来凑什么热闹。这女子虽然年轻,可是容貌,说实话,宽脸阔鼻,皮肤粗陋,谈不上什么美貌。我心里想着,差点被金庸骗了,他书上的苗家女子,可是一个个美若天仙。 时间要到中午了,我远远的看着一个人走来,以为是王八,近了一看,原来是个和我们差不多大年纪的青年,看摸样是个医生。我等得急躁了,王八难道不会来了吗,又过了半小时。人来的更多了,就是没王八,今年来的人多。空地上的椅子都不够人坐。来的晚的,已经铺报纸坐在地上。 除了我和几个少数的年轻人,看样子,大家都是熟人。场地上,很快就自然的分成了几十个谈话的圈子,所有人都三三两两的交谈叙旧。当然还有看样子是这里的老熟人,也不说话的,比如那两个古怪的师徒就不说话,那个放蛊的女人也不说话。 我看见宇文发陈已经再往空地的中央走了。宇文发陈边走边看表。他应该是在算时间。 宇文发陈,站到群人的中间,大家都没注意,人群仍旧嘈杂。这时候,宇文发陈脚下的土,忽然开始翻动,然后钻出个绿色的茎干,这茎干刚冒出头的时候,很细,在地面上,斜着延伸两下,猛然就变的粗了,接着朝天猛长,又吐露出一个蓓蕾,霎时嫩黄的花苞绽放,一朵莲花开放,白色莲花的茎干往上抬了一米高,宇文发陈稳稳地站了上去。 我看呆了,这个穷乡僻壤的一个村长,竟然也是个神棍! 不对,是术士。能施展平地生莲的绝技的人,可比一般的神棍要厉害多了。 宇文发陈的身体,立马就高出众人很多。大家看到他这个样子,都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瞬间,场上鸦雀无声。宇文发陈,做了个个长揖,做的时候,莲花慢慢转动。被敬拜的下辈,纷纷起身跪下叩首回礼。平辈都是作揖回礼。有几个枯皮鹤发的老者,只是点头。 我看见金仲是平辈还礼,我也学着金仲的样子回礼。 “一气化三清。”宇文发陈开场说道:“白藕青莲本是一家。天下道门各派,都奉道德南华为尊。今日在七 眼泉一聚,实乃盛事,是七眼泉的幸事……” 我听宇文发陈这么说,我觉得他说的好假,大家来七眼泉,不就是盯着过阴人的位置吗。他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今年的情况特殊。我就长话短说。”宇文发陈说道:“我们也不啰嗦了,大家认为那个门派可以有资格举荐过阴人,就说出来吧。” 众人仍旧沉默。我明白了,来的人,有的是冲着过阴人的目的来,有得却不是,由于过阴人的地位非同小可,很多道门中人,都来选举,当然是有其目的。巴结奉承也不一定。 我看着他们的神色,和漫溢出来的情绪,发现自己好傻,原来很多人知道自己是选不上的,他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推举对自己最有利的那个门派。这样一来,小门派根本就没有机会。 我算是明白了,怪不得当年赵一二不跟他们一起推选。 “要是推出来的门派。有人不服。”我向金仲偷偷问道:“那怎么办?” “这就是最后要做的。”金仲没有说话:“以德服人不行,就较量手艺呗!”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还以为真的要彬彬有礼,其实还是和我想的一样,靠抢的。九二年,赵一二抢不赢,就偷了。哼哼。 王八怎么还不来。 众人纷纷推举,已经大致有了几个门派被选出来了。而且秩序很好,大家都是很平静的推荐,商量。没有我想象的吵架场面。 一个小时后,嵛山派,青城山,白云观,全真派,武当派,这几个大门派被大家认可。但是一些无门派的神棍也被推举,如秀山的黄家,来自贵州的吴大夫…… 被推举的门派里,没有诡道。我不禁着急起来:王八,你怎么还不来。 我正在焦急,难道王八真的不来了吗,我这辈子很难得去预测任何事情的走向,本以为王八这次让诡道来争夺过阴人的资格,是毋庸置疑的事情,是不是我错了。 我看到宇文发陈正在和被推举出来门派的弟子说话,但眼光却看着村口的路上,他也在等什么人吗? 我走到宇文发陈跟前,对他说道:“我们诡道也要争取过阴。” 宇文发陈说道:“没人推举你们呢。” “实在不行。”金仲也跟着过来了,“我们凭本事较量。” “这里的诸位道友……”宇文发陈指着这几个门派的门人,“他们都是各大门派专门修行入阴的高手……你们有把握吗?” 被推举门派的道士和俗家不入流的术士,都把我金仲看着,脸上都露出轻蔑的表情。青城来的那个道士,指着我骂道:“你们诡道,从来就是这么不讲规矩,净捣乱。” “天下道家门派众多,可是专门走入阴路数的,只有我们诡道,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每次都要抢。”金仲据理力争。 “好吧,”嵛山派的一个老道说道:“你凭什么跟我们抢,你们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哼哼,我看诡道也没什么人才……” “谁说我们诡道没人了?我算不算?” 我听到这个声音,心里的一个大石头,终于落地。王八,你个狗日的总算是来了。 王八来了,不只他一个人,他身后还有一群人跟着他,但都和王八保持着距离,在空地外围站着。王八却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空地中间。 王八用收在后脑摸了一下,掏出螟蛉,对嵛山派的老道士说道:“诡道执掌,王抱阳,给朱师叔行礼了。” 王八嘴上说的谦恭,但是举止却傲慢的很。嵛山派的朱道长,被王八说得呛住,一时无话。只好回礼了事。 宇文发陈登时变得热切起来,混不像刚才那样心不在焉的样子。连忙走过来,拉着王八的手,“抱阳子,呵呵,还以为你不来了。” 王八向宇文发陈抱拳鞠躬,“宇文师叔,我人多,走得就慢了点,还好,没来的太迟。” 这句话,是说给旁人听的。刚刚他们还讥笑诡道人少,可王八现在人多势众,单论一个门派,王八带的人,是最多的。 宇文发陈连忙给王八一一个这几个门派的人介绍:“这是青城的俞泉俞道长。 王八作揖,青城的俞泉也还礼,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打量王八。 “这是全真的刘师伯刘修全。” 还没等王八行礼,空地外围的一个小女孩,就跳起来喊道:“师伯,师伯,是我啊。” 刘修全一看,脸上表情就柔和起来,不跟王八说话,对着那个女孩说道:“方浊,你这个小丫头不跟着你师兄在北京呆着,跑这里来凑什么热闹。” “师兄出嫁了……”方浊的委屈的说道:“她还俗了,我跟着王师兄来的。” 刘修全看见了方浊,脸上都是慈爱,对王八也不再戒备,伸手在王八的肩膀上拍了拍。算是打了招呼。 我在一旁看着奇怪,方浊这丫头的渊源还真不一般,在这地方还能攀亲戚。 “清静派出自全真。”宇文发陈说道:“刘师弟,你和抱阳子是要多聊聊。” 宇文发陈说的话,解释了我的疑惑,但他的用意,很微妙。 我和金仲见王八来了,慢慢退到一边,看着王八和众人打招呼。王八也如同没看到我们一般,眼睛都没看过来,更不别说有跟我讲话的意思。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总觉得虽然和王八打了一架,可是心里还是觉得王八应该对自己很亲热才对,可是王八好像很记仇。懒得理我。 王八对旁人越是热情,我就更不自在。我突然想到了董玲,连忙往外场看去,却看见董玲和方浊坐到了一起,亲亲热热的交谈。好像她到七眼泉来的目的,就是要和方浊聊天似的。 王八向刘修全点了点头。一个青年道士走到王八跟前,主动跟王八唱诺,“王师叔,我们见过。” “去年,你在武当山陪了我一路,辛苦啊。”王八笑道:“你是冲舆道长的座下,让我想想,你是熊浩,对不对?你师父怎么不来?” 熊浩恭敬的答道:“师父坐关了。” 我现在看明白了,原来这个道士是我和王八在武当山遇到的那个道士。可是我只见了一面,王八怎么说他跟了我们一路呢。 这个武当派修炼入阴的支派门人,应该是非同小可,年纪和我们相当,可我当时真的不知道他一直跟着我们。看样子他和玉真宫的事件有很大的关联。王八当时就知道,可是王八没吐露半点口风。 我更加郁闷。 白云观的道长是个中年人,没有穿道袍。王八拱手,他也只是颔首。没有说一句话。 然后是四五个来自乡野的散人,这些王八都不认识,全靠宇文发陈一一介绍。有贵州的吴医生,湖南的一个姓王的,不是巫医,估计是个神棍。还有个老太婆,却是河北来的,姓马。 王八和他们一一打了招呼。 然后走到两个人身前。这两个人,一个是面孔惨白的老者,穿的一身洗的泛白的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旁边的是个满脸虬髯的年轻人。 宇文发陈正要介绍。 王八却向那老者跪了下来,“黄师傅……你这又是何苦?” 王八脸向那年轻人问道:“黄师傅什么时候走的?” “三月初七。”那年轻人虽然长的跟张飞李逵的模样,说话的声音却是娇滴滴的女人声音。 我听了,忍不住好笑,知道不合时宜,连忙把嘴捂住,故意咳嗽两声。 “你是黄溪?”王八说道:“黄师傅对我和先师都有恩惠。本想找机会到秀山专门拜访,看来是没机会了。” “爷爷说过他终生不能出四川。”黄溪也跪下给王八还礼,“可是他死了,还是要来……” 王八站起来,走到外围,找到那个苗家的女子跟前,毕恭毕敬的说道:“张婆婆,能不能借你的小龙用一下。” “有本事你拿过去。”那个苗家的宋婆婆看起来才四十上下,说话是一口的贵州土话,幸好我和王八都是宜昌人,勉强能听懂。 王八手在宋婆婆的胳膊旁边挥了一下,手上多了个东西:一条碧绿的青蛇标缠绕在他手腕上。青蛇标在王八的手掌上扬起头颅,不停地伸缩信子。 王八捏着蛇头,喂到自己的左手大拇指前面,那青蛇标毫不客气地狠狠咬了一口。王八拇指上的鲜血迸出。我看着背心一麻。王八捏着青蛇标,走到那个老者跟前,将蛇身,喂到那个死去老者的嘴里。 我忽然想起这个人是谁了,应该是王八当年赶尸,要把那个横死的年轻人交付的对象——秀山的黄莲清。 青蛇标在黄莲清的嘴里扭动几下,眼见就一个尾巴在嘴外甩了甩,然后整个蛇身钻了进去。 “ “我知道你会来,我就来看看,你是不是和你师父一样,硬要凡人入阴。” 我嘴巴张的老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死人说话。”我想起了过阴的条件,守门人昨晚说过,“铁树开花,死人说话,水倒流。” 王八能让死人说话。 那个脸色惨白的老者,黄莲清。听王八和黄溪的对话,他应该是三月初七就已经死了。 可是这个死人正在跟王八说话。 “黄师傅还惦记着今年的过阴人。”王八说道:“我感激得很。” 听王八这么一说,我就懂了,黄莲清和赵一二当年是过硬的交情。他死了都要巴巴地赶到七眼泉来,肯定不是指望自己的孙子黄溪当过阴人,而是来支持诡道的。看样子他的孙子赶尸的本事也不一般,十天就能把他从秀山赶到七眼泉。 赶尸都是从外地往湘西赶,而黄溪确实反其道而行之,把黄莲清的尸体,从秀山老家,赶到湖北。较之普通的赶尸术,要艰险得多。 “我当年还奇怪赵一二为什么要选你。”黄莲清说道:“看来,你没让你师父失望。” 王八烧了黄裱纸,把纸灰用酒水混合了,含在嘴里喷到黄莲清的脚上。 黄莲清扭头对宇文发陈说道:“我们秀山黄家,推荐诡道。” 言毕,黄莲清就直挺挺地往后倒去,黄溪连忙稳稳托起尸体。然后背起尸体,往山下走去。 “我说黄老爷子怎么死了还要来……”宇文发陈一脸的尴尬,“现在诡道已经有人推举了,大家觉得怎么样?” 刚才和王八打过招呼的众人都默不作声,宇文发陈说道:“大家都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 可是外围的众人开始呱噪,虽然没有人明着反对,但有人不满,还是肯定的。 跟随王八一起的众多道士,很多德高望重的前辈,一时间,也没人敢站出来,公开质疑宇文发陈的决定。 我的心也渐渐放宽。看这个情形,王八真的是势在必得。从他和众人接触的过程,我就知道,他早就下足了功课。 正在这么想着,那个苗家的女子突然高声说道:“我不答应。” 全场的人都不说话,看向这个苗家女子。这苗家女子是放蛊的高手无疑。谁也不会为了替王八出头,去得罪一个放蛊的苗女。 王八慢慢走到苗家女子跟前,“宋婆婆,我有个东西送给你。” 宋婆婆说道:“你师父当年做的不太地道。今天,可不是我宋银花专门针对你。” 王八掏出一本书,递给宋婆婆。 那是王八当年学赶尸的一本书,里面全身女字的那本。 宋银花把书收了,可是仍旧不依不饶,“这书当年是赵一二从我本家那里拿走的……” “我替我师父物归原主。” “我领你的情,以后你到湖南贵州,有什么人要对付,只需要说声我宋银花的名号……” 王八笑道:“我还没什么人要对付。宋婆婆不用挂在心上。” 场上场下这么多人,刚才估计都在回忆,自己得罪过王八没有。现在听到王八这么一说,我看到他们好像都松了一口气。 “但是,”宋婆婆(我心里念着:老子就知道你要说但是,妈的但是)说道:“要让我推荐你,还是得靠本事。” 王八两手一摊,意思很明显。 “我会四千多种下蛊的办法。”宋银花说道:“你真的有把握,知道我下的哪一种。” “没把握。”王八微笑道,眼睛看向他带来的一群人。 “你人多势众也没用。我的下蛊的方子,没人懂。”宋银花继续说:“懂了也没有用,你没时间解。” 王八说道:“我曾见过两个下蛊的婆婆,他们当年也没害我……她们是一对姊妹。” “你说的是长潭的红桃和三叶?”宋银花说道:“当年你师父就从她们手上拿走的这本书。她们怎么可能放过你。就因为这本书流传给了外人。赶尸人,有那个不恨这两姊妹的疏忽。” 王八说道:“我没外传。” “看来你真的有点本事。”宋银花说道:“刚才我已经在你身上下了两个蛊……” 我一听,头就大了,王八那里有什么本事解蛊呢。我们没学过这个啊。认识的湖南人都少。这个宋银花也真是厉害,全场的人都看着她在跟王八说话,可是就不知不觉动了手脚。 王八轻松的说道:“你的动作好快。” 宋银花说道:“你输了,我下蛊,你根本就没有防范。我念你把书给我,我帮你解了。但是,推举诡道门人做过阴人,就算了。” “我不要你解,”王八笑道:“你推举诡道就行。” 现在该宋银花吃惊了,“你真的不怕我的蛊吗。我最快的那种,在三个时辰后就要发作。你的内脏会被蚂蚁掏空,现在蚁巢已经做好。” 王八重复道:“你推举诡道就行。” 宋银花一脸的惊讶。 “你是前辈,我不瞒你了。”王八把手指向人群中。所有的人都随着王八的手指看去。 当我看到方浊,心里就明白了王八的小伎俩。 方浊身边放了一截木头,木头上爬满了蚂蚁。 宋银花眯着眼睛,把那根已经腐朽的木头看了一会,叹了口气。向宇文发陈点了点头,慢慢的走下山去。 她下蛊的本领高强,但王八却是有备而来。方浊能转移任何东西,包括施加在王八身上的蛊术。 宋银花自以为能在说话的时候分散王八的注意力,却没想到,偷梁换柱,是王八的拿手好戏。 王八的眼睛向我这边看了一下,我和他两人相互一笑。就跟从前一起恶作剧之后一样。 王八又走回到场子的中央,和被推举出的门派过阴人选站在一起。 我走到方浊身边,方浊看见我了,没有说话。只是把我看着,眼神里透露点丝丝的生分。 “你和王师兄还会打架吗?”方浊怯生生的问道。 “我们打架不止一次了。”我安慰方浊:“当年我们就是因为打架才认识的。” “是这样啊!”方浊的神情马上就释然:“还以为你到这里来,是要和王师兄做对呢。” 我一时无语,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要帮王八,还是真的如方浊所担心,是要和王八做对。 “这里结束了,我和方浊回宜昌去玩。”董玲在插嘴说道:“上次她生病了,都没到处转转。” “你在北京,王师兄没陪你玩啊?”我问道。 “他好忙的,没时间陪我?” “他在做些什么啊?” “他不停的往公安局跑,”方浊说道:“回来了,也是跟着那些长辈学东西。那里有时间玩。” 我在方浊这里问不出王八的事情了。和董玲都无话可说。 “他净是带些疯子回来。”方浊又说道:“带了好多,院子里闹哄哄的。” “什么疯子?”我问道。 “可严师叔说,那些人不是疯子,都是敌人。”方浊一脸的迷茫,“明明都是疯子,可是他们都好惨,都把头往墙上撞,师叔和王师兄也没办法……” 场地中央。 王八对宇文发陈说道:“宇文师叔,现在支持我的人,应该是最多的。” 宇文发陈环首向四周看了看。除了王八带来的众人,还有那些围观的各个门派众人,应该都不会提出异议。那些没有深厚势力和背景的小门派和散人,刚才看见王八轻轻松松的让宋婆婆信服。对王八的本领,非常忌惮。而且,王八笼络了这么多的道家高手,任何一个,都得罪不起,更何况,刚才宋婆婆还说了,王八想对付谁,只需要一句话…… 宇文发陈对着身边的几个推举出来的门派候选人说道:“大家都跟抱阳子有旧情,如今大家也看到,抱阳子的威望,的确在众人之上,我看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王八正要一一拜谢。 “宇文师侄的话没错。”那个白云观的道士突然说话了:“但我有个问题。想问问王抱阳。” “李道长请说。”王八的神色很谦恭。 “你现在的身份,”李道长问道:“是王所长,还是诡道的王师傅?” 这句话一问,大家都愣住。刚才都没有注意到这点。可是被他说出来了,就发现的确是个大问题。王八现在人多势众,地位高高在上,而且有着深厚的国家背景。都是因为他是老严的接班人,那研究所的领导。 这个问题还需要问吗? 我在一旁冷冷的听着,等着王八的回答。他的答案,我知道。 果然,王八斩钉截铁的答道: “我代表诡道。” 大家都诧异地看着王八,他们不是我,他们那里知道王八的性格。 “抱阳子,你这是……”宇文发陈说道:“这又是何苦。我们都已经……你要不要再想想。” “诡道。” 王八肯定会这么回答的。我知道,就算是宇文发陈再问一百遍,王八也是这句话。 场地上,本来已经轻松下来的气氛,顿时又变得严峻。大家都对王八的选择感到费解。这意味着,王八要抛开老严的势力,凭借自己的力量来争取。而诡道的力量,相对来说,实在是弱小得可怜。 本来已经同意王八过阴的门派门人,现在又开始犹豫,他们看不起诡道,无法忍受一个外道,成为过阴的人选。 十三年前,他们也是这么对付赵一二的。赵一二也拒绝了老严的拉拢。所以赵一二力单势薄,最终被张光壁…… 王八知道这些往事了吗。他肯定知道了,所以,他才会做出这个决定。他要替赵一二出口气。替诡道出口气。 换做是我,我会怎么做。我不禁忍不住问自己,我想不出答案。我安慰自己,幸亏是王八来选,而不是我。 宇文发陈想了一会,对王八说道:“那你有把握,靠自己的能力,赢过这里的诸位吗?” 王八说道:“试一试吧,我尽力而为。” 这句话一说,白云观的李道长用鼻子哼了一声。嵛山派,青城山,全真派,武当派选举出来的修炼入阴的门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了,虽然他们极力隐忍,但不屑之情,已经挂在脸上。 “你一个人,能行吗?”宇文发陈还在劝说王八,他的看向王八带来的众多帮手。刚才方浊不显山露水地就把宋婆婆忽悠,大家都很敬佩。可方浊只是王八带来众人中的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有那么多不动声色的道家门人在那里。这么强大的后援,王八竟然要放弃。 王八还是点了点头。 宇文发陈的脸色非常不好看,“你们诡道行事乖张孤僻,门人不旺。现在你估计独木难支。” 金仲走到王八身边,向宇文发陈和几个门派的人选冷冷的说道:“诡道长房,金仲。” 金仲虽然表明了自己的意图,可是还是刻意和王八保持了一段距离。我不禁好笑,他对王八的偏见,看来是永远无法改变了,就算是这种境地,他还是无意识的表现出来。 “诡道的长幼两房联手?”宇文发陈和白云观的李道长还有青城的俞泉,全真的刘修全,都大奇,仿佛看到太阳从西边出来。 “还有这个规矩?”刘修全问道。 “这是我们诡道的规矩,”金仲说道:“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谁说的诡道长幼两房不能联手的规矩。” 众人都被金仲冷冰冰的话给噎住。诡道历来两房不睦,看样子不是从赵一二和金璇子开始。以至于,道家各门派,都理所应当认为,金仲只会和王八为难,根本想不到会两房交好。 武当的年轻道士熊浩,估计太年轻,知道的典故很少,所以不太惊讶。 那个来自贵州的吴大夫,说道:“他们是同门,当然联手,有什么不妥。”估计吴大夫地处山野,也不是太清楚诡道的渊源。 我想起金璇子一身的残疾,都是拜赵一二所赐,可现在又看到金仲稳稳地站在王八身边,心里对金璇子的敬佩又深了一层。 我的手心一阵巨痒,我死死地攥住拳头。 “你们诡道只有两房,若是单独较量,也许有点胜算,可是这里有五位名门高手……”宇文发陈的话还没说完,另外两个还没来得及介绍的散人脸上登时黑了下来。宇文发陈连忙说道:“你看,还有凤师父、龚师父,他们都是入阴的高手,你们……” “我说过,有什么好选的,大家凭本事抢,不就行了。”金仲的话说很生硬。诡道的门人估计都是这个德行,不然也不会让别的门派如此不待见。 “你好大的口气。”白云观的李道长说道:“我看你们两个人,能不能先过我这关。” 看来,非要硬碰硬了。我其实早就料到这点,真的发生了,我还是有点紧张。我慢慢地向他们走去,身上抑制不住的微微抖动。我骂自己,别这么没出息,争点气,别让他们看出我没见过大场面。我尽量走的慢点,让自己的心态平和。但就几步路,片刻就走到王八的身边。 “诡道挂名,徐云风。”我的话一说出来。 场地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我看来。我更加紧张。全身都不自在。 宇文发陈向其他的旁人说道:“这位徐师傅,的确是诡道的挂名……徐师傅,你还不是道士,是不是?” 我点点头。我可没答应金璇子,做道士。 四周的众人都纷纷议论。 全真的刘修全对我说道:“诡道真的出了挂名门人,可是徐师傅,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 我刘修全问得说不出话来,更加紧张。 “诡道挂名,在以前的确是有的。”宇文发陈说道:“时间久远,能肯定是诡道挂名的术士,是北宋的黄裳,荡尽天下厉鬼。他在如诡道之前,就已经是名闻天下的术士。” 宇文发陈的话,让我很明白自己的处境,和上一个挂名诡道的黄裳相比,我什么都不是。我只会坏事,什么都不会做,想把张光壁拖住,都没做成。 我想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张光壁已经出来,这毋庸置疑的事情,而且以他的能量和以前的基础,培养信徒,肯定是很容易的。也许根本就不需要培养,他的信徒早就存在,而且势力不弱,只是一直隐忍。现在他的动静应该会很大,方浊也说过王八和老严的研究所里有疯子。那些疯子,多半就是王八捕获的张光壁的信徒…… 可是这么大的事件,没有任何人提起。到现在,没有任何人提起张光壁。 我一脸的迷茫,旁人也看了出来。 白云观的李道长对我说道:“诡道挂名,应该是非同小可的人物。不知道徐师傅的遁术修炼的怎么样?” 我一听就傻了眼,我他妈的那里会什么遁术。我眼睛不敢看李道长的眼睛,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我紧张得厉害,把头偏着,到处张望,我眼角看见,有的人,已经在捂着嘴偷笑。心里不免沮丧。 “他擅长的不是遁术。”金仲走到我的身体前方,“你为什么不找我。” 白云观的李道长说道:“那就是你吧。” 李道长,把手平摊在身前,掌心向上。手上多了个物事,是一个铜钱。金仲的脸色很不好看,这个铜钱应该是他身上的东西。我知道,李道长刚才隔空取物,用的就是道家很普遍的法术:遁术。不是方浊天生的特异功能。 金仲的手一摆,那铜钱在李道长的手上就突然燃烧起来,李道长连忙用手指指着火焰,嘴里念了一句避火诀。火熄了,但是铜钱烧成了绿色的灰烬。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诡异。我的眼睛一花,金仲和李道长瞬间互换了位置。金仲站到了地面,李道长反而在我身前。这也是遁术。看着金仲脸上比较轻松,我估计是他施展出来,占了上风。 但是李道长又把手伸到空中抓握什么东西。我想金仲看去,金仲面色通红,喘不过气来,李道长抓的是金仲的喉咙。 两个人正较量得热闹,忽然同时,都消失了。 王八在地上看了看,走到一个地方,这是在空地上很普通的方位,旁边也没什么人。王八狠狠地,把脚跺了一下,然后踩着不动。我飞快的把沙砾数了一遍。王八方位选得很好,他把李道长的道袍给踩住了。我明白,金仲正在地下施展土遁,和李道长周旋。现在李道长的道袍被王八踩住。一时不方便。金仲得胜,是时间的早迟问题。 “你找的比我还快。”我主动向王八说了第一句话:“不愧是老严的接班人。” “你也不错,当了诡道挂名。” “这么多人跟着你,你心愿达到了,是不是很爽。” “你放了张光壁出来,以后也前途无量。” “你认为我会帮张光壁。赵先生可是死在他的手上!” “谁知道呢,你做事情,没一件是我猜得到的。” “比如我现在挂名诡道。” “你给了我师伯什么东西。” “应该是给了诡道什么东西。” “你没给我。” “你用不上的。” “算沙?” “你把脚挪开。” 王八把脚松开,过了片刻。金仲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到地面上。走到宇文发陈的面前,用手指着距离我和王八刚才站过的位置两米半的地方,“在那里。” 宇文发陈连忙跑过去,手伸入地下,如同深入水中一般,将李道长捞了起来。 李道长灰头土脸的。 “还需要试试金遁和木遁吗?”金仲问道。 “你怎么算得这么快。”李道长很不服气,“金璇子听弦,也没这么快。” 金仲懒得理他,走到王八和我身边,说道:“你松了之后,我才动手。” “师兄,我知道。”王八突然喊了句师兄,让金仲手足无措,“算沙。” 金仲一上来,就和白云观的李道长拼的这么过分。照这么下去,火药味更浓,呆会不有人受伤才怪。 宇文发陈是东道,连忙招呼大家,到学校的操场上去吃饭。李道长没面目在呆着,他本想找我的场子,没想到,让金仲给羞辱了,金仲做事很绝。故意算好了他在地下的方位,把他夹在石头缝里,也不放他出来。李道长对宇文发陈说道:“观里有很多俗事,需要处理。” 宇文发陈敷衍着挽留两句。便让李道长回北京了。 众人都在宇文发陈的安排下就坐。我和王八站到角落里,继续说话。 “其实你知道我不会放张光壁。” “我当然知道,他就想附在方浊身上。” “后来是我。” “现在也不知道是谁了。” “你非当过阴人不可吗?” “那还用说。” “老严很忌惮张光壁吧,不然也不会把他所有的能人,都派来跟着你。” “张光壁的势力,比我们想的都要庞大很多。” “有多大。” “大到可以笼络天下部分道家门派,并且有几十万教众。” “怎么可能。他做不到的。” “他做到了,一贯道。” “他现在最怕的事情,就是怕新的过阴人跟他做对。” “釜底抽薪。” “他可以派他的人来争取过阴人。” “这是肯定的。” “是谁?” “我不知道,这里每个人都有可能已经被他收买笼络。” 我把眼睛想众人看去,每个人在我眼里,都好像已经受了张光壁的控制,是张光壁的傀儡。他们吃饭的模样,说话的语气,看我的眼神……每个人的举手投足。我都认为他们在透露这个信息。 “怪不得没人提起张光壁。” “因为谁也不知道旁人是否已经被张光壁收买。” “即便是没被收买的。也在观望。一边是你和老严,一边是张光壁。鹿死谁手,亦未可知。” “七十年前,也是这样。” “所以你不知道那个门派是支持你的,或是支持张光壁的。” “既然我没本事分辨,那我就谁也不能相信……我只能做一件事情。” “自己来当过阴人。” “那还能怎么样?” “可是刚才大家都推举你,如果你愿意用老严给你的身份。” “他们也许还不是我们的对手。只是有可能。” “哼哼,这不就是见风使舵吗?” “天之道,其由张弓矣,高者抑之,低者举之。损有余以盈不足。”王八背的是《道德经》。 他的意思我明白,这句的下句是: 人之道,则不同,损不足以奉有余。 怪不得没人对我放出张光壁(至少他们这么认为)的事情发出诘难。怪不得当我说是诡道挂名,要和王八联手的时候,他们都如此惊讶。 他们忌惮老严。 他们也害怕张光壁得势。 所以他们只能摇摆不定,静待变化。 他们以为我是张光壁的人。 他们认为王八是老严的人。 众人都已经就坐,宇文发陈到处张望,看见我和王八了,连忙在正席上腾出一个位置,王八站着没动。宇文发陈连忙又给两个人说好话,腾出位子,我跟着王八过去坐了。可金仲不领情,自己找了个下席去吃饭。 吃过饭,大家又回到坪坝的中间。 现在形式很明朗了,王八和我,还有金仲就是要以诡道的名义,争取过阴人的身份。势必要和已经推选出的青城、嵛山、全真、武当,还有三个散人较量。得罪他们也不可避免。 嵛山派的朱道长主动说道,“我等了几十年了,既然来了这里,总不能就这么走了。” “我师傅说,七九年,大家都选你,可是守门人也没让你过去。”金仲说道。 “也许这次,她会同意呢。”朱道长闷闷不乐地说道:“你师父,金璇子的听弦,天下无出其右。你师父若是在,我就不争了。” 金仲不说话,从怀里拿出个沙漏,里面只有沙砾,没有水。 朱道长看了,愣了半天,才茫然说道:“算沙,嘿嘿,怪不得诡道今年志在必得。” 金仲把我指了指,“是他。” 朱道长上上下下地把我打量一番。对我说道:“徐师傅,你听弦能听到多少?” 我老老实实的答道:“你手上的那个二胡,只剩下一根弦了。” 朱道长苦笑道:“是啊,我还是要用它。可是你什么都不需要。你帮我看看,这个二胡,我还要用多久?” 我走到朱道长的身边,把二胡拿在手上。用手一勾,单弦也断了。 朱道长苦着把已经无用的二胡扔掉,从怀里掏出算筹,在地上摆起来。 我看了看,说道:“不用摆了,是景风。” 朱道长又想了很久,说道:“我还是不相信,你这么年轻……” 我把金仲手上的沙漏拿过来,“七千三百六十六。” 朱道长说道:“要是退三刻水分呢?” “一万二千八十九”我说道:“其实我不需要用这个。” 朱道长把沙漏接过去,看了一会,说道:“真的有人能真正算沙了……诡道,诡道……” 朱道长摆了摆手,慢慢地走到一边。走到场子的旁边。 我很钦佩他的做法,他其实可以继续和我们纠缠下去的。毕竟,我们刚才讲的都是数字上的东西。真的用算术较量起来,我的本事,和他相距太远。朱道长走路都是踏着七星步,而且很准确,丝毫不差。 朱道长自持身份,不愿意真的和我们这些下辈动手。仅仅说了几句话,就知道我和金仲的确是把五种算术都掌握。便不愿意再争。 青城的俞泉说话了,“天下道门众多,真正看重入阴的,只有茅山和青城……嗯,还有你们诡道。” “俞师伯,”王八缓缓说道:“青城和茅山,只是看重而已。可是诡道只修入阴。” “你的意思是说……”俞泉说道:“御鬼术是末节。” “青城和茅山都以镇鬼见长。”王八说道:“不会御鬼,怎么镇鬼。” “照抱阳子这么说,看来对御鬼术,有点研究。”俞泉不屑的说道:“你们诡道好像不擅长这个。” 俞泉这么一说,我心里就开始好笑,王八故意说这话激将他的。天下道门,都有修炼入阴和御鬼的门人。只是诡道始终游离于道教之外。所有人都认为诡道的人只能入阴。 可是自从王八去了北京,早就把老严的御鬼术给学了。时间过了这么久,王八肯定用他自己所学,将御鬼术修炼得纯熟。王八的御鬼术已经和茅山派的套路又所区别。 王八把手上的旗帜又拿出来了。这旗帜我熟悉,他不止一次在我面前用它御鬼。可是现在我发现旗帜好像有点古怪。再仔细瞧,发现旗帜上都织了牡丹——绿色的牡丹。 俞泉不做声,慢慢的抽出被在背后的长剑。我看着心惊,长剑的剑身闪着金属的寒光,不是道士常用的桃木剑。 四周的空气猛然凝结。阴冷的寒气,从身体的各个部位往体内钻。寒气来的太猛,身上的衣物根本无法抵挡。场地上的众人,都下意识的把衣服的领口紧了紧。 普通的道人,一般能御鬼的数量就是一两个。专门修炼御鬼术的,能根据五行,御鬼五个。道家盛传的五丁,便是五鬼。可运财,可改运,也可夺人魂魄。 俞泉身属青城,五行术御鬼肯定炉火纯青。 我看见俞泉的身后,模模糊糊的站着一群鬼魂。都低沉着脑袋。身影都是灰色,在灰色的天色下,看的很模糊。 五五之数。 “二十五个”我轻轻地对王八说道:“你看得见吗?” “看不见。”王八说道:“但我知道有多少,在那里。” “要我帮忙吗?”我问道。 “暂时不要。”王八没敢把话说满,“我撑不住了,你再帮我。” 我向后退了几步。 王八把手上的旗帜开始摇晃起来。 王八身边的鬼魂慢慢显现出来。他走的的北斗的路数。王八自己站着摇光的位子。其余的六个星位,各分成七星。 四十二个。 “阳世的人。”俞泉说道:“怎么可能养这么多?你的魂魄镇的住吗。” 王八说道:“诡道的门人,没有魂魄的不止我一个。”王八话说完,脑袋后面的长剑也祭了出来。 螟蛉。 王八的魂魄在螟蛉里面。 我从没见过道人斗法,刚才看到金仲和白云观的李道长过了几招,才知道,高手过招,真正动手的,就是瞬间的几下。并不是想象中你来我往的纠缠很久。 我也没看见过鬼打架,现在我看见了。 王八和俞泉所御的鬼魂,在两人的压制下,跃跃欲试,猛地就混成一团。相互撕咬。空气都变得阴惨惨的,一时间,众鬼魂缠斗在一起,力量强大的鬼魂,吞噬弱小的鬼魂。 我看了一会,青城的道术非同小可,俞泉的鬼魂单个的力量很强大,若是单只对抗。王八的鬼魂处在下风。 但王八的鬼魂阵形整齐,就算是在混战中,也能看到不离星位。 时间长了,王八的鬼魂中,空出的星位越来越多,北斗七星的阵型,维持不下去了。 但是还有螟蛉。王八御鬼的法器是旗帜,螟蛉却可以空出来斩杀鬼魂。俞泉猝不及防,他的长剑没这个能耐。 王八的鬼魂本来数量已经和俞泉的相差无几。可是螟蛉出现后,俞泉的五行御鬼的阵法,就渐渐抵挡不住。 鬼魂在搏斗中,发出尖锐的厉号。我听得发麻,连忙把耳朵堵上。 王八的鬼魂在螟蛉的帮助下,又渐渐占了上风。 当俞泉的鬼魂只剩下四个,凑不齐五行的时候。王八也停下。王八的鬼魂也只剩下十一个,但是能勉强凑齐一个阵法。而且,还有螟蛉。 我现在知道,鬼也是会流血的,王八和俞泉的脚下,满是黑色。腥臭的很。 两边都停下。王八在等待俞泉认输。王八不能把事情做绝,他不想得罪青城。 俞泉的脸上很难看。败局已定,但是从他的表情看来,他不能认输。支撑下去,他还是没有胜算。 两人,就这样沉默的对望这。 王八的眼神坚定,俞泉的目光开始散乱。这是道家御鬼的大忌,再这么支撑下去,魂魄就要反噬。 “俞道长真正的本事还没使出来,就这么输了。我也看着可惜。”站在一旁的刘修全突然走到王八和俞泉的中间。他正踏在王八北斗七星的北极星方位。王八所御鬼魂的阵法破绽顿时出来,每个鬼魂都够不着刘修全,可是刘修全能用手上的拂尘挥到他们。 我没想到刘修全忽然会这样趁人之危,横插一杠。我看见他和方浊的关系非同一般,还以为他就算是不支持王八,也不会如此的下作。 可是情况就是这样了。 王八的担心没错。谁也不知道张光壁到底拉拢多少人。当年张光壁是在四川失踪的,外界流传他突然暴毙。 这些暗藏其中的渊源典故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四川的道家,以青城最盛。张光壁最后在四川消失,还真没准和青城有点联系。 王八不让别人当过阴人,是绝对正确的做法,因为他谁也不能相信。现在,连对王八表示友好的全真刘修全,都斜插进来,完全不顾身份,要帮俞泉。原因只有一个,他不想让王八过阴。 就算是前面他们表示同意王八以研究所的身份过阴,也是假的。王八真的承认自己是老严的接班人,俞泉也不会答应。到时候王八背离了诡道的身份,还是要和俞泉这些人争夺,却得不到我和金仲的支持。岂不得不偿失。 老严是茅山。俞泉是青城。 北茅山,南青城。这两个门派都是镇鬼的流派。相互的关系那里会很融洽。如今,全真的刘修全是肯定要和王八对着干了。和王八对着干,就是和老严过不去。 他们不仅不忌惮老严,还要阻拦王八过阴。 傻子也看明白了,他们的后台是谁。能和老严做对的势力,还能有谁。 张光壁。 王八一上来就看得清这个形势,而我到现在才能想到。我发现我的头脑,和这些人,包括王八相比,实在是太简单了。 我没想到刘修全忽然会这样趁人之危,横插一杠。我看见他和方浊的关系非同一般,还以为他就算是不支持王八,也不会如此的下作。 可是情况就是这样了。 王八的担心没错。谁也不知道张光壁到底拉拢多少人。当年张光壁是在四川失踪的,外界流传他突然暴毙。 这些暗藏其中的渊源典故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四川的道家,以青城最盛。张光壁最后在四川消失,还真没准和青城有点联系。 王八不让别人当过阴人,是绝对正确的做法,因为他谁也不能相信。现在,连对王八表示友好的全真刘修全,都斜插进来,完全不顾身份,要帮俞泉。原因只有一个,他不想让王八过阴。 就算是前面他们表示同意王八以研究所的身份过阴,也是假的。王八真的承认自己是老严的接班人,俞泉也不会答应。到时候王八背离了诡道的身份,还是要和俞泉这些人争夺,却得不到我和金仲的支持。岂不得不偿失。 老严是茅山。俞泉是青城。 北茅山,南青城。这两个门派都是镇鬼的流派。相互的关系那里会很融洽。如今,全真的刘修全是肯定要和王八对着干了。和王八对着干,就是和老严过不去。 他们不仅不忌惮老严,还要阻拦王八过阴。 傻子也看明白了,他们的后台是谁。能和老严做对的势力,还能有谁。 张光壁。 王八一上来就看得清这个形势,而我到现在才能想到。我发现我的头脑,和这些人,包括王八相比,实在是太简单了。 “俞泉道长是青城派。”刘修全慢悠悠地说道:“谁都知道青城派的看山本领是镇鬼符。如今抱阳子要让大家伙信服。就不该和俞道长较量御鬼……大家说,是不是?” 没有任何人回答。 “放屁!”我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宇文发陈迟疑地说道:“刘师兄,这个好像不符合规矩。” “有什么不行,他们诡道能多人联手,倚多为胜,不让人信服。”刘修全说道:“再说也没规定两派之间不能联手。” 我现在明白当年赵一二为什么不愿意跟他们较真了。如果是我,也懒得他们计较。直接偷偷找守门人,气死他们。推举人选,都是他妈的这些人自己定的。守门人可不管这些,只会让她自己认可的人过阴,那里管这个人是怎么来的。 刘修全继续说道:“要么这样,我来领教抱阳子的御鬼术,俞道长来施展他们青城派的符贴。” 俞泉擦了擦汗,把仅剩的几个鬼魂给收了。祭了几根蜡烛在地上,然后用手上的长剑穿了一长串符贴在上面。第一张符贴已经点燃。 刘修全的袖子一挥,他身边的鬼魂出现了,和王八的阵型一模一样。北斗七星的摆向。但是每个星位只有三个鬼魂。全真修内丹的道人很多,刘修全修炼讲究天人感应。他的御鬼七星阵法,每个星位都对应天地人三才。刘修全自己站北极星的星位,和王八站摇光的星位不同。 全真派的道士也御鬼!我背心发凉,我一直认为,天下道家全真是正统,刘修全走入阴,还能让人接收。可是没想到,他也是个御鬼的高手。 刘修全把阵势摆开,却不动手。气定神闲地等着,看意思是让王八休整。故意做出个大师风范。王八沉着脸,不说话,把剩余的鬼魂用布幡收起。然后又摇晃手中的旗帜。 这下所有能看懂鬼阵的人都惊呼起来。 王八重新布置了一个阵法。仍旧是四十二个鬼魂,仍旧是七星布置。只是王八的星位走到玉衡位置。王八底能御多少鬼魂。 原来刚才他,根本就没有尽全力。还留了一半。 俞泉首先发难,长剑上的符贴化作黑气向王八的鬼阵冲过去,王八鬼魂勉强在黑气中躲闪。刘修全的鬼魂也扑了过来。王八的鬼魂登时溃散。我心里惋惜,王八毕竟修炼的时间短了,第二个阵法中的鬼魂,实力太弱,根本不足以抵抗青城和全真两大高手的夹击。 螟蛉在刘修全鬼魂的上方斩杀,也被刘修全的拂尘给抵挡住。王八七星阵法,瞬间就损失了一半。王八回头向我看了一眼。然后摇晃白幡,无数魂灵从四面的山间向王八的白幡飘过来,然后补充到阵法中。 忽然地下一阵尖利的叫喊,七眼泉的水渠开始翻动。 宇文发陈连忙冲到王八身边,将白幡夺过去,“住手!” 宇文发陈的意思很明显,王八的作为,惊动了地下红水阵的鬼魂。 王八新招的鬼魂,更加没有章法。连阵型都布不起来。王八现在只能勉力用螟蛉抵抗刘修全的鬼阵。手下的鬼魂仍旧在俞泉的符贴下到处躲避。 俞泉的符贴已经烧到第七张了,化出的都是白色尖刃,在王八四周穿插,鬼魂纷纷消散。 我知道王八撑不住了。快速走到王八身边。 刘修全说道:“徐师傅,你的本事是算术。来这里,有什么用。” 我不理会刘修全,问王八:“我站在那里?” “开阳旁一步半。”王八说道。 “北斗七星中的暗星。”刘修全说道:“你能把这个阵法的暗星都摆出来?老严真的没看错人!” 我走到开阳位旁边。把刘修全看着,“刘道长,得罪了。就算是你和方浊的师门长辈,我也不留情面。” “你那什么和我比划。”刘修全笑道:“你的本事不是这个。” 我的手一伸,刘修全呆住。螟蛉现在到了我的手上。 这是我第几次拿到螟蛉,是第四次,还是第五次,我自己都不记得了。但是我把螟蛉捏在手上,就知道,我能用得,比王八更好。 刘修全连忙御鬼来和我争抢螟蛉,他肯定是慌了,螟蛉和我,鬼魂都避之不及,那里敢靠近。 仍旧是老样子,我的左臂以下,全部都是赤焰,火焰到了螟蛉的顶端,炙热成白色。 我对着刘修全笑了一下,带动阵法走了几步,站到刘修全和俞泉的中间,我手中的螟蛉一摆,螟蛉的剑刃斩到我身体左后方,俞泉的长剑上,螟蛉和俞泉的长剑相交,登时把俞泉的长剑劈为两截。俞泉的长剑断了之后,符贴纷纷飞散。在螟蛉的火焰烧炙下,全部化作黑灰。 符贴中的镇鬼法术都释放出来,渐渐聚拢,化作一个两米高的山魈。王八催动阵法,鬼魂都一拥而上,将山魈给围住。鬼魂都疯狂的撕咬山魈,山魈也拉扯鬼魂,一时不分胜负。 我走出开阳旁的暗星星位。捏着螟蛉,对着刘修全的鬼阵。刘修全的鬼魂,分天地人三才,最凶恶的便是人魂,甚至直接冲到我身上来。只是一碰到就魂飞魄散。 我对着刘修全说道:“还要比试下去吗?” 刘修全看着我,慢慢说道:“诡道挂名。我早该知道。天生就是杀鬼的命格……你赢了。” 我等着刘修全收了阵法,回头看王八。王八现在专心对付俞泉。俞泉的山魈,已经被他的鬼魂拉的四分五裂。王八已经胜券在握。 俞泉叹了口气。向王八拱了拱手。 王八收了旗帜。走到我身边,对我说道:“谢谢。” 我没有回答。我现在什么都不敢说。 王八向另一边。金仲在那边和那个姓吴的医生在说话。 “吴大夫,你是个苗医,就不要跟我们争了。” 吴大夫面色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和金仲比试。刚才,金仲的本事他也看见,三两下把白云观的李道长收拾了,而且金仲做事很不留余地,把李道长夹在地下,不放出来。输了倒是其次,面子丢大了。 “这个吴大夫,是贵州遵化**乡的一个卫生院院长。”王八在我身边轻轻的说道:“他的医术很高明,擅长的事苗医。” “医生怎么能过阴?”我问道。 “苗医不一样,苗医和巫术的路子很近。”王八解释:“就算是中医,也有过阴的人物。以前有很多过阴人。在俗世的身份,都是中医。清朝就有个例子。” “谁?” “叶天士。”王八说道:“他治消渴病,能痊愈。” “很厉害吗?” “就是糖尿病。”王八说道:“我也是看了他的生平资料,在知道的。” 我不跟王八较真这些了,赵一二就是医生。这个例子就在眼前。苗医的手段比中医玄乎,可以将杀死的动物复活。具备还魂手段的人,来争取过阴,实在是不奇怪。 “吴大夫,”王八也说道:“你想看透还人的魂魄,让自己的医术更上一层楼,是好事。可是,名额只有一个,我们只好比试比试了。” 宇文发陈马上给一旁的村民使眼色。那村民,马上跑开。不多时,拎了个公鸡回来。 吴大夫见了,对王八说道:“你也懂我们苗家的医术吗?” “我不懂苗医。”王八说道:“但是,有些手段的道理,都是一样的。” 吴大夫点点头,“你做了给我看看。” 宇文发陈找村民拿了把菜刀,揪住公鸡的脖子,狠狠抹了一下。公鸡在宇文发陈的手里拼命的挣扎,脖子上的血往地下滴落。宇文发陈把手一松,公鸡在地上扑腾几下,然后鸡头埋进翅膀。眼见慢慢死透。 王八向村民讨了一碗酒,含在嘴里。然后掏出黄裱纸给烧了。什么仪式都没做,猛地把嘴里的酒喷在公鸡的身上。 公鸡慢慢站立起来,脖子上羽毛的沾满鲜血和灰尘,肮脏的很。但是公鸡竟然度着步子,慢慢行走。嘴还在地上啄着草籽。 吴大夫把王八看着,对王八说道:“你还能活牛吗?” 王八沉默,但眼光和吴大夫对视。 那边的金仲又在逼问姓龚的中年人。那中年人是个算命的打扮,因为他手里攥了一把抽条。 “你给我抽一张。”金仲伸出手来。 龚师傅捂着手里的抽条,一脸警惕。 “你让我抽一张。”金仲说道:“看过阴人是不是由我们诡道出来。” 我心里好笑,诡道不擅长算命。龚师傅若是提出要和金仲比试算命,拉出人来比试,金仲肯定晕菜。可是金仲先入为主,先把龚师傅给镇住。 我不去管金仲了,还有个散人,姓凤。看来这个散人要着落在我身上解决。 我走到凤师父身边,迟疑的问道:“凤师父,你是做什么的?” 凤师父被我冒失的一问,一时不知道该什么回答。估计这里的人都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偏偏就遇上个外行,不知好歹地问他吃饭的行当。 “凤师父是陕西商南有名的阴阳师。”宇文发陈连忙说道,替我们解围。 “哦。”我嘴上应付,其实还是没明白。 “堪舆是他的绝技。”宇文发陈说道:“小徐,你不是十堰和商洛那边的人,所以你不知道凤师父的名声。” “糊口的本事而已。”凤师父说道。 我想起了蒋医生和老施那些人的敛财方式之一,就是给一个开发商做镇魂的模型。也是跟风水有关的。这凤师父既然也是看风水的,估计也是这个路数。 我问道:“凤师父,是看阴宅,还是看阳宅?” “都一样,”凤师父说道:“我都看。” “那这里的风水怎么样?”我突兀地问道。 这下,连宇文发陈都不自在了,那里有当着主人的面,问风水好坏的。凤师父愣了半天,也说不上来。这里风水很差,昨晚金仲就说过的。 凤师父的脸色发青,想了一会,慢慢说道:“七眼泉的风水极佳,地处高地。坤上乾下,卦象应着“泰”卦。地形是个混元太仪,三面有山峰,是个巨鼎的形状。不仅如此,七条水龙,从三个方向流下来,我们所在的坪坝,北高南低,水流汇集,到了南边的悬崖,泄露到山下,玉龙入地……无论从那个方面来说,都是极好的风水。” “也就是说,这地下的鬼魂后人,都是大富大贵喽。”我只能不停的跟凤师父抬杠,才能缓解心中的紧张。可是我这句话一说,宇文发陈的眼光突然变得严厉,我知道,这种话题,真不该讲。 “当年铲截争斗,这是截教最后一搏的所在。”宇文发陈对着我说道:“这红水阵就是截教的后人在这里布下……如今道家归流,无论下面的前辈身属截教,还是铲教,都是道教名宿……小徐,有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 我忽然对宇文发陈的来历感兴趣,向宇文发陈说道:“宇文村长,你的门派是不是一直就守在这里。你是那个门派的。” 宇文发陈说道:“这个也不是秘密,这里各位同门都知道。唐末以来,就是玄都的后人在这里看守。” 我听了宇文发陈的话,心里暗自诧异,金仲说的没错,写《封神演义》的许仲琳,虽然把道教写的天花乱坠,破绽百出,但是基本的背景,他没有瞎掰:世人都知道道教分铲截二派,实际上真正遵循老子正统的,还就是玄都,我以为这一派早就归入了铲教,没想到还有个玄都的后人,隐藏在七眼泉这个地方。世世代代守着这个红水阵。 我心里想着,那守门人和宇文发陈之间,肯定大有渊源。 我对宇文发陈笑了笑,当是赔罪。然后对着凤师父说道:“凤师父,我给你看个东西。但是只能给你看……” 凤师父皱着眉头说道:“什么事情,你不让别人知道。” “你过来,我给你看。”我向凤师父招手。 凤师父想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好奇,走到我面前。我对凤师父说道:“凤师父,你带了朱砂吗?” “带了。”凤师父从身上撮了点朱砂放在我右手手心。 我蘸了点口水,用左手小拇指,在手心里慢慢画了个眼睛。然后手心对着凤师父的下巴,慢慢让他看个清楚。凤师父看着我的手心,一动不动,愣了好长时间,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耳边流下来。 从我看见凤师父,我就知道,凤师父这个阴阳师,是带了鬼的。他自己都承认能看阴宅,也能看阳宅。这世上哪有靠自己的本事两样都能看的。他看阴宅的本事应该是靠自己,但同时看阳宅也厉害的话,就必须有人帮忙。说错了,不是人帮忙,而是一个跟着他很多年的魂魄。也许凤师父就是因为年轻的时候,机缘巧合遇到了这种鬼魂。才成为名震陕南的阴阳师。 凤师父看了我手上的眼睛,支支吾吾的说道:“杨任、钟馗、黄裳,三人都没传人。你从那里学来的杨任的本事?” “年画。”我说道:“有人一直存着杨任的本事,但是自己不会用。让我捡了个便宜。” 我用杨任的眼睛威胁凤师父,要斩杀他带的鬼魂。其实心里很没有把握,若是凤师父真的较劲,我是不是把杨任的杀鬼术使出来,还不能肯定。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手上有眼睛。特别是一个人,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凤师父抬起头,向我和宇文发陈拱了拱手,也走到场外。宇文发陈对我说道:“你手上什么古怪,凤师父看见就走了。” 我把手握成拳,然后伸展开,里面的朱砂一片模糊。宇文发陈什么都看不到。 我向宇文发陈歪着嘴巴笑了一下。转头看这金仲这边。 金仲还在和龚师傅唠叨,金仲说的话咄咄逼人,旁人看来,金仲现在肯定是要和我一样,把龚师傅给逼得没有退路。可是龚师傅的肩膀上面,慢慢在冒出黑雾。 看到这里,我终于明白这三个无门无派的散人,为什么会被推举成过阴的人选。他们都是带了鬼上山的。我再向王八这边看去,果然不错,那个贵州的吴大夫,也一样,只是鬼魂控制的好些,躲在他的腋下。 可是金仲好像没注意到龚师傅身上的古怪,还在跟龚师傅说话。金仲的头发末端上有点泛白,我仔细看去,发现金仲的头发在结霜。 这个龚师傅比金仲厉害,就这么个貌不惊人的中年人,竟然让金仲不知不觉的中招。那个吴大夫应该是知道自己没有把握对付王八,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动作。可是也没有认输的打算。 龚师傅终于说话了,“上次七眼泉聚会后,你和你师兄楚大下山后,干什么去了?” 金仲头发上的白霜越来越明显。金仲的身体开始发抖,嘴里哆嗦地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师兄刨了几十个坟墓,你也脱不了关系吧?”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金仲大惊。 我也愣住。那个龚师傅怎么突然变得厉害,能够打探这些事情出来。这个事情,连我都不知道。 “我没有,我没有,我当初是不愿意让师兄这么干的。” “金璇子怎么有你们这种徒弟。”龚师傅继续说道:“他怎么让赵一二清理门户,真是奇了怪了。” 金仲的眼光开始透露出惊恐。 我走到王八身边,轻轻问道:“这个姓龚的有古怪。” “何止他……”王八说道:“你看看其它的人。” 我连忙向四周的众人看去,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微笑的表情,但眼神又都是很迷茫的表情。只有宇文发陈和那个武当的年轻道士看起来很正常。吴大夫现在看着王八的样子,也是一副笑眯眯的。 我再向场外的人看去,都是嘴角翘起,笑眯眯的样子。 “他们怎么了?”我问道。 “你还不明白吗?”王八说道:“他来了。” “谁来了?”我惊赫的问道。 “你和他打过交道,你感觉不出来吗?” “到底是谁?” “你放的那个人。”王八说道。 “我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我大惊,“难道张光壁偷偷来了。可是我一点都意识不到。算也算不出来。” 吴大夫也开始说话,“王所长,你还记得茅坪的韩师傅吗?” 王八冷冷的答道:“记得又怎么样?” 吴大夫嘻嘻的笑了起来。 我现在看明白了,吴大夫的语气和龚师傅的语气是一模一样的。 “你求着韩师傅,不烧你……”吴大夫哈哈的笑起来:“他让你选,你怎么选的?” “你在瞎说什么?”王八喊起来:“我没有跑,我没有丢下浮萍不管……” 王八把头捧起来,“我没有跑。” “你是没有跑,你就在旁边看着……那个小丫头是不是死了?” 我现在忽然明白,我们的处境了。张光壁,那个我不知道隐藏在何处的张光壁,其实真的来了,可是我不知道他在那里。 场外的人群也开始骚乱起来。 方浊在哭,哭的声音很大声,“我不是被妈妈丢下的,是她养不起我,送给我师父的。我不是私生子。” 和方浊站在一起的道士,都开始胡言乱语起来。有个老道士在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我没有告密,师弟,不是我出卖你的。我向老严求情,可是我也没办法……” 所有人的思维都开始乱了,他们都在面对被自己扭曲掩盖的记忆。众人开始精神崩溃。 我继续把众人一个一个地看过,发现,没有失魂落魄的,除了我,还有两个人:宇文发陈和那个武当的年轻道士。 宇文发陈的样子也很惊讶,但他的动作很镇定。他也在到处查看,他应该也知道大家突然骚乱的缘由。 我的眼神和武当的年轻道士相触。我脑袋里刚刚闪出一个念头,他好像叫熊浩。 熊浩的眼睛向我眨了一下。 我不动了,我揉了揉眼睛,一个背影就站在我身前不远处。 “你怎么老是不放过我!”我也喊起来,那背影带着个草帽,我冲上去,用手去扳那个背影的肩膀,那人回过身来,我看明白了,是蒋医生。 蒋医生看着我,嘴里说道“我对你不薄,小徐,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啊的喊起来,“你不是死了吗?” 蒋医生嘴巴惨然的笑起来。我看到她站在大桥上,慢慢的把自己的头发往栏杆上一缕一缕地系上去,然后搭乘死结。 “我送你的毛衣,合适吗?”蒋医生边绑着自己的头发,边问我。 “你不是好人,你想让我当你主子的傀儡。”我努力压制自己的内疚,保持最后一点清醒。 蒋医生翻了个跟斗,我看见她的身体摔向桥的栏杆外面。身体翻转,刚好面对着我,舌头吐了好长出来。眼睛瞪得老大。 “当他的傀儡,有什么不好。”已经死掉的蒋医生,忽然含混的对我说道。她的舌头伸在嘴巴外面,吐词很含糊,但我还是听清了。蒋医生的眼睛开始流出红色的血水。 我吓得往后倒退几步,手里摆着,“我不信,我不信。” 我闭上眼睛,心里飞快的算着:七万三千一十二进,六千四百九十五出。 我把眼睛在张开,发现所有人其实都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但是他们的处境,都是真的。刚才所有人都在关注我和王八、金仲对付三个散人,没想到都着了道。 所有人都在和自己不愿意面对的记忆挣扎。每个人都有无法面对的事情,潜意思地去遗忘。可是现在,他们不愿意面对的记忆都被捞起来。都惊慌失措,心神散乱。 我突然明白,我刚才看到所有人的作为,并不是真的发生了,是我探知到了他们的思维而已。现在我能体会到所有人的痛苦。这些痛苦的情绪,排山倒海的向我压过来。 这些忏悔、内疚、困惑的痛苦记忆都被我完全的感知到了。每个人最隐秘的记忆,也被我探知得清清楚楚:金仲想阻止楚大侮辱尸体,可是楚大狠狠把他打了一顿,金仲怕楚大。王八在那个姓韩的神棍面前苦苦哀求,要他放过自己和浮萍,可是没有用,浮萍在他面前被烧成重伤。方浊每天都在道观里等她的妈妈来接她回家,虽然她已经知道她永远等不到了。龙门的老道士为了争夺门派的掌门,不惜向老严出卖自己的师弟,可是最后他什么都没得到,只能任老严摆布。还有,那个东北的神婆,一年里只能通一次狐仙,她骗人无数,聚敛了钱财…… 还有……还有…… 我又探知到一个记忆:董玲的意识在拼命的拒绝,“怎么会这样,不是这样的。不可能的。” 董玲的四肢被麻哥的手下摁住,麻哥粗鲁的爬到她身上,一张淫邪的脸在董玲的眼前放大,油光闪烁的鼻子,无限放大…… 董玲在忍受疼痛。 我的心彻底的冰冷。不仅仅是麻哥…… 董玲现在坐在地上,痛哭失声,手扯着自己的头发。 “你到底在那里?”我大骂道:“有本事你出来。” 我开始狂怒,到处张望,想找到没有踪迹,又无处不在的张光壁。 他竟然能探知到每个人内心最深处的记忆。还是在不现身的情况下做到。张光壁的本领,高深莫测。但是他的手段太毒辣。 我现在出奇的愤怒,王八还在拒绝他的回忆,“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的错。” 我把王八的衣领揪起,“你他妈的给我醒醒,现在不是忏悔的时候。” “董玲不是被我连累的?”王八看着我,脸上都是泪痕,“我一直都让她离我远点,是不是?” “你他妈的现在不要再想这些了!”我狠狠地抽了王八一个耳光。 王八呆立一会,慢慢清醒。 金仲现在已经完全被龚师傅给制住。在龚师傅的黑雾已经散到金仲的周身。金仲的衣服也开始结霜,身上白扑扑的一层。可是我和王八顾不上金仲。 王八走到宇文发陈面前,用眼神闻讯。 宇文发陈把眼光看向一边: 武当山的熊浩。 “你是玄门正宗。”宇文发陈对熊浩说道:“怎么和一贯道同流合污。” “天下道门修炼入阴的。”熊浩瞪着宇文发陈说道:“那个和天然真人没有点瓜葛。” “你给你师父丢脸了。”宇文发陈看着熊浩。 “我师父,哈哈……”熊浩轻蔑的笑起来,“我师父以前跟你,还有严**一样,不都是天然真人的左膀右臂吗?还什么同流合污。哈哈……” 我和王八都吃惊的看着宇文发陈。 “我五十年来,一直守在这里,和守门人打交道,做了再多的错事,现在也能弥补了。” 宇文发陈的记忆也如同洪水崩溃一样,泄露出来。 “你是**军的师长?辽沈战役的一个指挥官?”我吃惊的问道:“可是你当时不是这个名字……” “我到七眼泉,就恢复了本姓。”宇文发陈说道。 “可是你很早就参军了,怎么还和张光壁有关联?” 宇文发陈沉默不语。他不想说。 ——宇文发陈被一群红卫兵拉着在街上游行,在公审大会上,被人打的鼻青脸肿。他在破烂的小屋里,写下了当年部分一贯道教众的真实姓名,很多都是军队的干部…… 他准备自杀,刚把头套进房梁下的绳套里的时候,身后的门开了。 “这个隐藏在革命队伍中的反革命神棍,要自绝于人民……” 宇文发陈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我和王八现在顾不得探究宇文发陈的身份来历,都把熊浩给看着。 “张光壁在那里?”王八问道。 “你觉得他会在这里吗?”熊浩说道:“他最恨谁?” 王八连忙从身上掏出电话,拨了号码。我以为他不会打通。可是我想错了。电话通了。 王八对电话说道:“你注意点……他来了”…… “你知道他要来找你,你还把所有人都安排到七眼泉?”…… “我知道是你们的私人恩怨,可是……”…… “过阴人就这么总要吗?” 王八举着电话,愣了一会,把电话放回口袋。 “你这么做,有用吗?”王八对着熊浩冷漠的说道。 “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处境。”熊浩把场地上所有人慢慢指过,“你真以为你的人多。” 我和王八环顾四周。 场地上多了很多人出来。有些是走了又折返回来的。比如朱道长、俞道长,李道长,还有一些刚才没有看见过的人。 王八的手下,都在舔舐自己的痛苦回忆,精神错乱,一时帮不上什么忙。 龚师傅和凤师父,还有吴大夫也走到熊浩的身边。 金仲已经冻僵。 熊浩没说错,现在他的人多。 朱道长对着宇文发陈说道:“宇文师兄,这是我们和诡道,不,和老严之间的事情。你没必要参与进来。” 宇文发陈哼了一声。 “方浊!”王八喊道:“过来!” 方浊正在迷糊,想她的妈妈在那里。被王八喊了一声,走了过来。 “王师兄,我是个私生子,被妈妈丢在道观的。”方浊说道:“你们以后会不会看不起我。” “瞎说什么,哪有母亲不要自己子女的。”王八说道:“事情完了,我帮你找你妈妈。” 方浊点了点头,算是相信了王八。看着眼前的众人,咬起手指甲来。 “你想当过阴人,好让张光壁了了后顾之忧。算盘打得挺好。”王八对熊浩说道:“可是,过阴人,轮不到你。” “用你们诡道的话说,”熊浩吃吃的笑起来:“凭本事较量。” 熊浩、朱道长、李道长、俞道长、龚师傅、凤师父、吴大夫这七个人,看似随意地站着,其实一目了然。他们的方位仍旧是七星站位。 有一件事情,我刚才就隐隐约约的在想,为什么他们都要用七星的阵法布阵。 因为这个坪坝。 坪坝上的水流,就是按照七星布局的方位流淌。当初镇住红水阵的铲教高人,布下的就是七星的符剑。没一道水流,就是一个星位的移动走向。 所以无论是王八,还是刘修全,还是现在的熊浩,都不约而同的借助前人的阵势而布阵。 我忽然想起,刘修全到底是什么人,他估计也被张光壁给收买了。我连忙在人群中寻找,有没有刘修全的身影。 “不用找,我在这。”刘修全在我身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一脸愕然。 “放心,我本来是谁也不帮。”刘修全轻松地说道:“我只是看不惯人多欺负人少。” 我对刘修全仍旧提防,谁知道他的想法到底是什么,也许他是故意想讨好老严和王八也说不定。 “望德厚!”我突然看到了他在熊浩这边,指着他说道:“你还有几年活头。凑这个热闹干嘛?” “天然真人,帮我从望老太爷那里赎出来了。”望德厚犹豫地说道:“我欠他人情。” 熊浩对着宇文发陈说道:“宇文师叔,你当年是出于无奈,说出了几个道友的姓名。天然真人心胸广阔,知道你的难处,不会和你为难……你站那边?” 宇文发陈说道:“若是我不去参军,当然会一直追随真人。可是世事无常。现在时过境迁了……”宇文发陈说完,走到金仲身边,把金仲的头顶拍了拍。然后抬腿向龚师傅的方向踢了一脚。 金仲顿时活动自如,跳了两下,把身上的冰霜抖落。指着龚师傅骂道:“偷偷摸摸,算个什么,我们再来比试一下。” 龚师傅现在被宇文发陈措不及防隔空整了一下。脸上跟贴了金纸似的。黄灿灿。别说和金仲比试,连话都说不出来。 宇文发陈说道:“本来我是主人,不该这样待客。可是我觉得王抱阳是几十年不遇到人才,不逊色于他师父。九二年,我对不起他师父,这次,我怎么也要把这个过失给补回来。对不起,我这碗水,是怎么都端不平了。” 宇文发陈站在王八的左侧,我站在王八的右侧。金仲、方浊、刘修全站在我们身后,我们站的方位,是五行相生的位置,和熊浩一干人,相互对峙。 无数的鬼魂在忍不住约束,要显出来,空气变得越来越冷。我腰间的布偶也在蠢蠢欲动。 王八看了看身后,对我说道,“疯子,你和宇文师叔的位置换一下。” 我大惑不解,“宇文村长的位置在东边,我在南边,我们站的没错啊?” “听我的。”王八说道:“五行是活的。” 我们六人的方位,本来是我在南边,因我的命格火旺炎上。宇文发陈在东边,他名字就是发陈,路数当然是木,应着曲直。王八身后的正中央是刘修全,他是全真正宗,牢牢站着土位,带动四个方位,应着稼樯。金仲站在西边,他性格桀骜,刚直不屈应着从革。方浊是个女孩,女子阴柔属水,站在北面方位。 五行本以土为根本,但土德载物,不适合带动阵法。所以王八跳出五行外,布置我们站位。 熊浩这边,他自己站着天枢应天狼星,朱道长天璇应巨门星,李道长天玑应禄存星,俞道长天权应文曲星,龚师傅玉衡应廉贞星,吴大夫开阳应武曲星,凤师父摇光应破军星。望德厚这个老家伙,站在吴大夫旁边。 王八看见望德厚,对熊浩说道:“张光壁也教你摆布这个暗星了?” 熊浩不说话,往右后方走了两步,七星的位置变化,七星的布置变为横向,望德厚和吴大夫到了最前面,本来北斗七星中,开阳星光比较暗淡,实力较弱,可是添加上望德厚的暗星帮衬,反而是实力最强的星位。七星翻转后,俞道长的位置行到最后。 熊浩的布阵稳稳当当,把处在斗身和斗柄连接处的天权遮掩起来。 王八对吴大夫说道:“吴院长,刚才,我们还没比试完。再来试试。” 宇文发陈听了王八的话,立即走到前面,隔空要揪吴大夫的衣服领子,宇文发陈一动,方浊就跟着往前走。万物以春季发萌,王八运阵第一步也是和熊浩一样,中规中矩。 五行中水养木,所以方浊也要跟着走动。 吴大夫脱了鞋,用布带把头缠起。嘴里念念有词,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地上的野草都化作利刃,石头也变得通红。苗家一直都有上刀山,下火海的民间习俗,其实都是根据巫术演化而来。 吴大夫,应该就是黑苗中出类拔萃的巫师。 吴大夫露了这么一手,把七星的阵型防的严严实实。 熊浩对望德厚喊道:“看着点那个小丫头。” 望德厚放了个邪煞出来,那邪煞对着方浊喊道:“你叫什么?” 方浊下意识的回答:“我叫方……” 我急了,连忙跑过去,把方浊的嘴巴给捂住。邪煞若是喊了人名,答应的人,马上就魂飞魄散。 “别出声。”我对方浊说道:“谁喊你都不说话。” 方浊点点头。开始用力。 宇文发陈猛地就到了吴大夫的身前。吴大夫没有准备,被宇文发陈一把揪住,狠狠的往地上摔下去。望德厚也凑了上来,宇文发陈腾出一只手,把藏在望德厚耳朵后面的邪煞给抓住。 我喊道,“宇文村长,扔给我。” 宇文发陈把邪煞扔过来,我一把抓住。邪煞在我手里烧的吱吱作响。片刻就变成了一个甲鱼壳子。 望德厚一时不知所措,呆立在原地。他摆脱望老太爷的邪煞被我破了。 我又看见了,当年跟着王老太爷敲钹的向豁子,还有吹唢呐的朱三憨子,已经默默的站到望德厚的身后,向豁子一张大嘴咧开了对着我笑,朱三憨子把望德厚剩下的耳朵拎起,望德厚无法挣扎,只能慢慢的被朱三憨子给倒拖着走。慢慢的走远了,熊浩等人也无法施援,和我一样,看着望德厚走远。 出乎我意料的是,望德厚一脸的平静。他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也许早就等着这一刻到来。他曾经说过,哪怕只摆脱望老太爷一天也好,他的心愿已经达到了。 宇文发陈把地上的吴大夫用脚踩住,准备破了他的法术。 可是本站在斗柄末端,摇光位的凤师父赶了过来,身后窜出一群黑色的鬼魂,把宇文发陈往地上烧的通红的石头上推。方浊没办法,只好又将宇文发陈给拉回来。重新站到王八身边。 刘修全往前跨了几步,我随着阵法的相生,也只有跟着刘修全往前走。格挡住凤师父。刘修全,在地上踩了几下,地下的黄土翻起,将吴大夫的巫术湮灭。 王八和熊浩的第一次较量,就胜了一筹。 王八扯着刘修全的衣袖,连续往前走了七八步,我的位置站在五行中的最前面,和七星阵的凤师父已经面对面。现在七星阵的位置又变了,斗柄顶端的凤师父最靠前,熊浩自己在最后。 王八扬着脑袋,隔着几个人对熊浩喊道:“宇文师叔都在我这边,你的七星阵没用。” 熊浩也回道:“我又没输,你急什么?” 玉衡位的龚师傅突然就横插到我身前。我身上顿时冷的厉害,呼出的气都是白雾。我正在考虑,是不是要把右手上的眼睛给亮出来。 正在犹豫,金仲却抢到我身前。我只能按照阵法,退回到金仲刚才站的位置。隔在我和金仲之间的刘修全,还是一动不动。我又和宇文发陈站到一起。 金仲对龚师傅说道:“你再把刚才的本事,拿出来使一使。” 龚师傅身后飞出来个八哥,等它飞到金仲头顶的时候,就成了乌鸦。金仲的手,猛地往上一伸,把乌鸦给捏住。乌鸦的头不停的在金仲的手上猛啄。金仲的手上鲜血淋漓。 王八又往前走了,他和方浊刘修全直接走到熊浩的身边,他自己也很懂阵法,所以在间隙里穿了过去。俞道长,朱道长,李道长和熊浩组成的斗身,把王八和方浊刘修全给围起来。 我和宇文发陈没有过去,因为龚师傅,凤师父,还有吴大夫已经站在一起,成了品字形。 吴大夫又放了蜈蚣出来,地上满是筷子长的红头蜈蚣,身上墨绿。宇文发陈的脚被咬了,这些蜈蚣也厉害,鞋都能咬破。 宇文发陈,脸色铁青,肯定在强忍剧痛。他的脚已经肿了,鞋都脱不下来。吴大夫毕竟是贵州的巫师,很会驱虫。 凤师父也全力施展他的本事。不停地把手上的铃铛摇晃,我听得发昏,勉力支持。 我把眼睛看向凤师父,凤师父躲闪我的眼神。刚才我放了他一马,现在,他知道,我不会再放过他了。 我把左手亮了出来。 在几个月前,我学会了驱鬼术,杨任流传下来的法术。就是手上要画一个眼睛。杨任绝对是古时候的镇鬼大师,至于他是商朝的大臣云云,我反而不太相信。 我嘴里念着杀鬼的咒语,将手心对着凤师父。 时间安静了那么一会。凤师父、龚师傅和吴大夫所带的鬼魂都从他们身上离散,尖叫着钻到地下。在地下的红水阵中,被地底的鬼魂吞噬。惨叫声,久久不散。 三个散人,没了跟随的魂魄,法术大打折扣,在宇文发陈和金仲面前,不堪一击。金仲走到龚师傅面前,狠狠地用手把龚师傅的锁骨给捏住。龚师傅浑身萎靡,反抗不得。 宇文发陈说道:“还比试吗?” 吴大夫和凤师父都拱手认输。宇文发陈示意金仲,金仲恶狠狠地把龚师傅看了一会,才把他放下。 七星阵破了。 只剩个斗身,和王八他们对峙。 我走到王八旁边。 王八刚才已经和熊浩这边几个名门的道长斗了几个回合。刘修全已经坐在地上,用手支撑着身体休息。不知道是谁伤了他。 方浊也脸上煞白。 熊浩看见我了,对我说道:“徐师傅,你站那边?” “你说我会站那边?”我反驳道。 “你的心思,难道我不知道吗?”熊浩说道:“你杀鬼的法术,可是天然真人教你的……” 王八向我看过来,眼色严峻。我紧张得很。 “哼哼。”熊浩说道:“王所长,你真以为,你的好兄弟,好朋友,到这里来,是来帮你争取过阴人的吗?” 我看着王八默不作声。 “你问问他。”熊浩说道:“他是不是借助你的力量,排除旁人的竞争,自己想当过阴人。” “他说的是真的吗?”王八问道:“你在利用我。”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我迟疑的说道:“我现在觉得,我的确想做过阴人,可是并不是处心积虑地利用你……” “你真的想当过阴人?”王八的口气十分冷漠。 “是的。”我对王八的态度很反感,“那又怎样!” “你是不是也投靠了张光壁?”王八竟然问出这句话来。 “你在放什么屁!”我大怒,“我怎么会投靠他。” 我指着熊浩说道:“你他妈的在这里信口雌黄,我……” “你把你的手给我看看。”王八说道。 我下意识的把拳头握紧。 “杨任杀鬼的法术。”王八慢慢说道:“是一贯道当年一个道士的绝技。你既然和张光壁没什么瓜葛,他为什么要教你。” 我懒得把当初我的小算盘给说出来,从熊浩的口气看来,我的那点小计谋在张光壁面前,算个屁。甚至被他们反过来利用,挑拨我和王八。 王八的眼神越来越冷酷。螟蛉又到了他的手上,化作炎剑的螟蛉,发出炙热的火焰。 王八的炎剑挥动。熊浩躲在了一边。三个道长中,朱道长和将所御的鬼魂使唤出来。我仍旧亮出左手,手心里画的是杨任的眼睛。我隔开了熊浩的帮手。王八得空,专心对付熊浩。 三个道长向王八这边逼过去,金仲和宇文发陈横插在他们面前。俞道长御的鬼魂已经被王八驱赶,朱道长的鬼魂被我拦住。李道长不会御鬼。三个人的本事大打折扣,宇文发陈和金仲合力,对付他们三个,并不处于下风。而且旁边还有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使坏的方浊。 三个道长看清了形势,知道都下去也无益。李道长把袖子甩了一下,算是罢了。 另一边,王八对熊浩说道:“你没人了。” 熊浩不甘心,“你凭什么当过阴人,你什么都不会。” 大家都能明确的感受到熊浩的怒意,他的意思很明显了,站在这里争取过阴人身份的,都是天生有那么点异于常人的特殊能力,只有王八,什么都不会。而熊浩自己的异能,我知道了,他可以感染人情绪。他探知旁人内心的能力,远远超出我和金仲。他不能操控旁人的行动,这点他不如金仲。但是,他能很准确的嗅到每个人思维和记忆中的弱点。 王八的眼睛在红了,手中的炎剑开始犹豫。我走到王八旁边,不说话,用意识告知熊浩:“我来。” 熊浩笑着说:“算了,我认输了。你们一起动手,我肯定输。就算是赢了王抱阳,你们诡道还有你徐云风,算了,算了,我认输了。徐云风的本事真是隐藏的好。到现在还没使出全力……” 宇文发陈听到熊浩这么说,连忙喊道:“今年的过阴的人选,就定下诡道了……大家有什么话说么?” 众人现在哪里还有人说话,连张光壁安排来的这么多人,都敌不过支持王八的这一派系。 宇文发陈环顾四周,等了半分钟,见没有人再出头,便高声喊道:“今年的过阴人,就是诡道门下。” 立即有人走上来,恭喜王八。有几个恬不知耻的人,还对王八说道:“赵先生本来就是上次的过阴人,今天抱阳子总算给你师父正名……”都忘了当年自己也是拒绝承认赵一二的其中一员。 但是王八没有理会任何人,就是和我对视着站在原地。我和王八连脚步都没挪一下。本来向王八道喜的人,都住嘴,他们也看出我和王八之间的冷淡气氛。 “你左手上的那个眼睛——杨任的驱鬼术。”王八平静地说道:“一直不使出来……” 我沉默。 “你再不使出来,我输了,你也没机会了。”王八接着说道。 我把头低下,不敢看王八的眼睛。 “熊浩没说错,你就是打算用这个法术对付我。”王八冷笑起来,“可是杨任的法术,我很熟悉……你用它没用。” 我对王八说道:“你怎么不问我,我为什么要和你争?” “问这个有意义吗?”王八说道:“你已经在这么做了。” “你了解赵先生吗?” “你在胡说什么,”王八说道:“我怎么会不了解师父。” “赵先生一直是个有实无名的过阴人,道家所有修炼入阴的门人都不承认他,不仅仅是诡道的原因。他们还有一个理由……” “现在他们还有谁不服气我?”王八激动地说道。 “我不是不服气。我和他们的想法不同。”我辩解道:“我认为你不合适。” 王八哼了一声。 “不仅你不合适……赵先生也不合适。”我结结巴巴地补充道:“赵先生的死,就是他不相信……凡人过阴,没什么好结局……也许他知道,但是他和你一样的想法,他想改变……可是他输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王八说道:“你和我争,倒是为我着想啰。” 熊浩和三个道长、三个散人,见夺去过阴人无望,正朝着下山的路走去。 我对着熊浩喊道:“熊道长,你等等,先别走。” 熊浩站住了,看了看我,然后对着宇文发陈说道:“宇文师叔,今天是选出过阴人,不是诡道和老严,跟我们算账的日子吧。” 宇文发陈黑着脸说道:“不是,但是你最好留下。” “看来宇文师叔今天是偏心到底了。”熊浩把头又转向我,“徐师傅,有什么指教?” “熊道长,张光壁害死赵先生,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为难你,你只稍等一会。”我对熊浩说道。 我仍旧把头对着对王八,“过阴人,还是我来当吧。” 王八说道:“你有什么本事跟我争。” “你当了又有什么用,你当了术士,浮萍活过来了吗,赵先生活过来了吗?”我停了停,缓一口气,继续说下去,“就算是你当了过阴人,董玲呢,你怎么面对她。” 王八向董玲看过去,董玲现在已经完全想起了,自己被麻哥一群人欺辱的记忆,在她脑海里正在一遍又一遍的回现。现在董玲眼睛漠然无神,一副做梦的神情。她仍旧不敢相信。 “给董玲和赵先生报仇的事情,就留给我。”我对王八说道:“你还是想想,该怎么照顾董玲……”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要这么做。”王八说道:“你怎么会有这种信心,你赢得了我吗?” “我还有事情一直瞒着你。”我说道:“你在赵先生三十六岁生日那天,接过螟蛉。” 王八瞪大眼睛。看着我把右手伸出来。慢慢地在他面前张开。 一个金光闪闪的“狂”字,赫然在我的右手手心。 “就是那天,你师伯留了这个字给我。”我说道:“我想了好久,错了很多次,都不明白,这个‘狂’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八说道:“就凭这个字,你就能说服我了?” “我一直不明白这个字的意思。直到我上了七眼泉,直到刚才。我总算是明白来。”我说道:“金旋子给了我这个字,就是算准了我会到七眼泉来。” “他早就安排了,你和我会争夺过阴人。”王八说道:“这个‘狂’,到底什么意思?” “我以前把这个字想的太复杂了。其实很简单。”我说道:“天地人三才,你跟着老严,行的是天道和人道。而诡道和过阴奉行的是坤道。” “地支十二属相。”王八恍然大悟,“这就是那个‘狂’字!” “刚才,我总算是看明白了,熊浩这边,不算望德厚,是七个人。望德厚是望家坪坝山神的阴司,他本就不该到这里来凑热闹。我们这边,五个人。加起来是十二个人。”我慢慢的把后面一句话说出来:“熊浩的意思没错……你是外人。” 王八的表情定格了,惊愕的神色维持了好长时间。熊浩在一旁笑起来。他刚才就表明了这个意思,能在道门里修炼入阴的门人,那一个天生不具备点异能。 我想我是说动王八了,王八站着,看着我,“那我师父呢?他也是外人……” “是的,赵先生也是外人。”我说道:“这里本来就不是赵先生和你该来的地方。” “那守门人怎么选了师父?” “赵先生不到四十岁就死了。” “徐师傅。”宇文发陈在一旁喝到:“你在胡搅蛮缠些什么?王抱阳和你是好朋友,如今你们又是同门。你怎么不顾大局,要他退出,他退了,谁还有资格当过阴人。” “我啊。”我对着宇文发陈说道:“我也是诡道。我有资格。” 众人都“咦”了一声。顿时来了兴致。本来都以为大局已定,过阴人没了悬念。没想到,我却节外生枝,要和王八纠缠。 “诡道从来就是这样。”一个老道说道:“内斗不已……” 王八说道:“老规矩。你赢了,螟蛉拿走,你去当过阴人。” “我输了,马上下山。从此你当你的神棍。我做我的俗人。”我答道。 “你挂名,我来定规矩。”王八说道。 “这次你来定。” “你现在的心思很深。”王八说道:“我不让你了。就比御鬼。” “好的。”我笑起来,“就按你说的来。” 我的手伸到后腰,拿出个布偶出来。 王八看了,对我说道:“这是罗师父这一门的法术……你还有多少东西瞒着我。” 我不回答王八,把布偶端端正正的放在脚边。然后,又从后腰拿出来一个,放在身前,然后又从后腰拿出来一个……一共十二个。都安放在我身前。 宇文发陈站到王八身边,对我说道:“徐师傅,你的做法,我认为不妥当。” 我不理会宇文发陈,金仲站到宇文发陈面前说道:“你的脚还没好,我不想占这个便宜,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我们还是退下吧。” 宇文发陈一再维护王八,众人虽然谈不上不满,但也有点看不惯。现在宇文发陈被金仲挤兑,也无人上来帮忙。 我对宇文发陈说道:“上次,是赵先生当了过阴人,现在大家都认可了吗?” 宇文发陈说道:“死者为大,赵一二当了过阴人,这是事实。” “这么说诡道就是上次过阴人的门派?”我追问。 “是的。”宇文发陈不耐烦的说道。 “那这样吧,宇文师叔,你先给我个东西。”我把手上的“狂”字伸到宇文发陈的面前,“这是诡道的长房留给我的字,按规矩,你要给我……” 宇文发陈站了很长时间,拿起一个布偶,在嘴边狠狠咬了一口。一脸的不平。然后丢给我。 王八掏出手上的旗帜,嘴里劝道:“宇文师叔,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我不会输。” 宇文发陈恨恨地走到一边,突然转过身来,对我说道:“小徐,你怎么如此不识时务呢!真是糊涂!” 我看着宇文发陈还给我的布偶。 “我今年九十。”宇文发陈言毕,走的远远的,一直走到水渠那边,看他气呼呼的样子,是不愿意看到我和王八争斗了。 我还以为他才七十多,没想到都九十了,他属龙。 方浊看见我和王八剑拔弩张,对我们喊道:“你们怎么又要打架……别打架好吗……董姐姐都在说胡话了……你们停停……” 我面前的布偶突然消失,一个都不剩下。 我对方浊说道:“方浊,你是要帮你王师兄吗?” “方浊。”王八喊道:“还给他,我要让他输的服气。” 十二个布偶又回到面前。我转身对熊浩说道:“你多大?” “三十”熊浩说道。 “哦,”我说道:“你属兔。” 我把布偶丢给熊浩,说道:“我跟宇文村长说的话,你不怀疑吧?” “不怀疑。”熊浩把布偶扔回来,“大家都按规矩来。” 我把布偶一一扔给俞道长,李道长,朱道长,龚师傅,凤师父,吴大夫……还有金仲,金仲属虎。 还有刘修全,然后是我自己,我属蛇。 最后,我对方浊说道:“该你了,你是不是八二年的,属狗。” 方浊喊道:“我不把心魄给你。” “你又不是普通人,少个魂魄怕什么”我安慰道:“过会就回来了。” “你要和王师兄打架,我不帮你。”方浊还在坚持。 “按规矩来,”王八对方浊说道:“我当了过阴人,大家都像你这样,我怎么办?” 方浊不情愿的把布偶拉到手上,然又放回来。 王八仍旧是他最擅长的七星阵。但这次,是四十九个鬼魂。王八挥动他手上的旗帜。我眼前都是黑乎乎的一片。王八的御鬼术,在道家里已是出类拔萃的高手。而我从罗师父那里学来本事,还没有一次用成功过。 王八挥了挥手上的旗帜,我的一个布偶马上就散了。我抬起左手,王八的阵法立即就连成一个整体,力量集聚,扛住了杨任的眼睛。我无奈把手给垂下,王八的阵法立即催动,逼到我面前。 我会算沙有什么用,王八在面前的每一个举动,我都能预测得清清楚楚,可我却无法抵挡。 我努力的用意识控制王八的思维,可是也做不到。王八早就有了防备。这一招,刚才熊浩已经奏效过一次,我再使用,已经没有什么效果。王八的意志力,坚若磐石。 布偶又散了两个。 稻草飞了出来,零碎的稻草把王八的鬼魂缠住几个,然后灼烧。可王八的阵法仍旧完整,鬼魂轮番撕扯我的布偶。王八的信心不是凭空而来的。他的确是有很大的把握赢我。 无论是奇门遁甲,还是五行八卦,梅花术数,我都不是王八的对手。这些东西,平时说起来没什么,可真正的要用了,才知道,我和王八之间的差距,实在太远。 王八现在都不用摆布阵型,他的鬼魂可以自行变换位置,对我的布偶分头击破。我无奈,只好自己走到前面,将仅剩的几个布偶拦在身后。 王八的鬼魂触碰到我,都被灼烧,一时间,王八的鬼魂阵型乱了点。 我这么做,就近乎无赖。完全靠自己天生的能力来和王八对峙。和御鬼没有什么关系了。 鬼魂一沾到我,就尖叫着躲避。我一时兴起,两个手不停的在众鬼魂里摸索,捏到后,就把鬼魂给烧为灰烬。 王八凭后天本事,我就只能靠天生的能力。两人暂时旗鼓相当。 王八无法,也只有把阵法给收起来。 两个人,又回到刚才相互站立的姿势。 王八的眼睛看着我,眼睛里突然变得跟流水一样,我看得模糊。 “不用这样。”我对王八说道:“你催眠不了我。你忘了,我有两个思维。学会算沙后,我就能藏一个起来。” 王八愣了愣,他的思维迟钝了一下。我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身后的布偶,全部幻化成地支的属相。猛虎和苍狗冲上去咬住王八的肩膀。 王八手上的炎剑把两个属相格挡开来。 蛇属飞快地把王八周身给缠绕起来。王八的炎剑向蛇头砍去。我走上前,用手牢牢把炎剑的剑身抓住。 王八嘴里喊了声:“疾!”。 他的鬼魂突然又冒出来,又开始吞吃布偶化出的属相。 王八和我僵持在一起。 幻化成蛇的布偶无论缠得多紧,王八根本不在乎。他现在都不用呼吸,缠得再紧,也没有什么效果。 他在等他的鬼魂将我身后的布偶全部撕扯殆尽,再回来对付缠在他身上的蛇属。我要输了。 王八说话了,“你凭什么认为你能赢过我。” 我答道:“和你一样,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情。” 王八的鬼魂绕回来,纷纷扑到王八的身上。王八的身体开始松动。 我退后一步,讲最后的一个布偶收到手中。 王八说道:“你认输了吗?” 我摇摇头,“还没有。” “你还想怎么样……”王八的话说了一半,就止住。董玲站到我我们中间。 “方浊。”王八喊道:“把她弄走。” 我对着方浊摆了摆手,眼睛示意:别听他的。 方浊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董玲头发散乱,眼角湿漉,看着王八。 王八说道:“你让开。我们的事情,等会再说。” 董玲没有说话,却飞快的打了王八一个耳光。 “不是我故意瞒你。”王八解释道:“这样对你好些……” 董玲又打了王八一记耳光。 王八抚着脸,说道:“是我对不起你……” 董玲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我心里猛地一紧,回头看向金仲:“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金仲的眼神很坚决:“她已经知道了真相,我们只是让她知道了来龙去脉而已。” “这么做,还是不妥当……”我把我的意思传递给金仲。 “这都是真的,我们没骗她。”金仲把脸撇开。 王八虽然听不到我和金仲的对话,可是从我的表情,就已经知道,金仲已经把麻哥是为什么找到董玲的细节,都灌输给了董玲。 “疯子!”王八冲过来,一拳打到我下巴上,我没有躲闪。被王八打了个踉跄。 王八仍旧不解恨,“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王八又要揍我。 董玲却突然用一只手抓住王八的头发,另一只手,不停地拍打王八的脑袋,嘴里哭着:“你不要我,你不要我,为什么还要这么害我……” 王八说道:“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你不是故意的……”董玲用脚不停地踢王八的膝盖,“我都已经决定离开你了,为什么你不放过我。” 王八的头被董玲摁到腰下,说话的声音传上来:“我也不想这样,我一直都想给你报仇。” 董玲推开王八,指着王八哭道:“我已经要结婚了。你认识那么多人,为什么非要扯上我。” 王八无言以对。 董玲哭了一会。对王八说道:“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王道长。”董玲说完,恨恨地往村口走去,她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呆了。 “方浊。”王八的颜面尽失,叫方浊的声音都很低沉,“你跟着她,别让她再出事。” 方浊飞快的朝着董玲的方向跑去。 我走到王八面前,对王八说道:“谁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王八脸上一道道的血痕,惨然看着我。 我把王八身上的鬼魂一个一个抓住,捏在手上烧掉。 “你这句话说了多少遍了?”我问道。 王八心神混乱,没有精力御鬼。 我继续说道:“浮萍死了,你说你不是故意的;赵先生死了,你也说你不是故意的;今天,你对董玲,还是这句你不是故意的。” 王八茫然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都说了,你就算是当了过阴人,就算是发扬诡道,就算是当了数一数二的顶尖术士,这些事情,你能挽回吗?” “我已经很努力了。”王八终于说话了。 “你再努力下去,也许等着你的,仍旧是那句……”我冷冷地说道:“你不是故意的。” 说完这句话,王八的鬼魂全部都被我捏住。 王八没有任何鬼魂来施展七星阵。 而我的最后一个布偶,正化作一条青蛇标,在我脖子边缠绕。向王八吐着信子。 “我怎么可能会输给你,”王八还没有从失败中醒悟。 “你牵挂太多。”我说道,“不是好事。” 王八仍旧不能相信自己已经输了,站立很久。才慢慢接收这个事实。 “那你呢?”王八说道:“到头来,你还是要走这一步,当年你不是也没答应草帽人。” “我和你不一样。”我对王八说道:“我也说过了,你是外人。赵先生也是外人。我和他们才是一路的。” 我把金仲指着。 “你他妈的什么都不懂。”王八激动地说道:“却非要趟这浑水。” “在我看来,大家都一样,老严和张光壁,没什么区别。” “那你还要当过阴人,对付张光壁。”王八不甘心地说道:“你非要和我抢。那里知道他们的背景和渊源。” “我不管什么过节和陈年旧事。”我说道:“我只知道,赵先生是张光壁弄死的,董玲弄成这样,也跟他脱不了干系,我没你那么多远大报复。我只想做这点事情……而且,我做,比你做合适。” 王八苦笑了一下:“现在你赢了,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其实,我也想通了一件事情。”我对王八慢慢说道:“我们都该认命,我这个人一无是处,在社会上什么都干不好。这么多年,你也看到了,我不想老是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 “你什么时候变得会想这些问题了?”王八诧异的说道:“你脑袋开窍了?” 我把身上的《黑暗传》掏出来,扔给王八,“这上面有赵先生的日记,是他让我明白,人活着,总要做点什么,和该做什么。还有,我被张光壁给惦记上了,就算是我不找他,他也会来找我。我不想束手待毙。” 王八拿起书,叹了口气,“我真是小看你了。” “我们这两年,很少在一起,”我说道:“两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了。” 场地上的众人看到我和王八已经决出胜负。而过阴人竟然是我,而不是王八。都面面相窥。连个跟我打招呼的人都没有。 和王八一起来的几个道长,都意兴阑珊,懒懒地准备下山。 熊浩走到身边,对我说道:“徐师父,哦,你真是不负众望……” 我轻蔑地对熊浩说道:“不用这么抬举我。我那里是什么不负众望了。” 熊浩两手一摊,带着众人向场外走去。 “等等。”我对熊浩喊道:“再见面,就不是七眼泉了。” 熊浩意味深长的看着我,嘴角撇着,然后拱了拱手,继续走去。 “现在,”王八看着我说道:“你是不是要去见守门人了?” “是的”我答道:“其实我已经见过她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见她?” “算了,还有什么见头。”王八说道。 “你打算怎么办,“我说道:“以后?” “先回北京,老严现在处境不太好。”王八说道:“张光壁肯定要找他。我要快点走。” “嗯。”我对王八说道,“今天是事情,你恨我吗?” “恨你又能怎么样。”王八说道:“你现在的帮手比我多。我可斗不过你。而且张光壁和熊浩,还看着我们内讧呢。” 王八说完,转身准备跟着他带来的众道人回去。 可是我们发现,场地的边缘,站满了诸人。都挤在一起。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和王八也走过去看看究竟。 走近了一看,原来是所有人都走不过场地边缘的一道水渠。 几个年轻点的众人,在开始咒骂,所七眼泉真是邪性。好端端的被人下了定身咒。 我隐隐觉得不妙,但一时又想不起什么。 我走到水渠边,一看,心里算沙。就知道,这个水渠,是肯定跳不过去的。我根本就算不出,水渠那边的方位。我们看到水渠那边的东西是幻觉。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猛然想到了,是什么东西,能够布下这么强大的结界,让任何人都出不去。 我回头往坪坝的中间看去,宇文发陈正坐在一个水渠的石头上面。一动不动。 杀戮道家门人无数的上古大阵——红水阵! 我连忙拉过王八,指着远处的宇文发陈,正要说话。王八抢先说了出来: “看来他就是老严的最后一步棋子。” 和王八一起的龙门派的道人,也顺着王八的手指,看向宇文发陈。然后又环顾四周,对王八说道:“红水阵开了。” 不用龙门道人说,大家也都注意到了。坪坝上的纵横交错的水渠,水流都开始翻滚。每个石闸都开启已经开启。不用说,宇文发陈就是趁着刚才的时间,偷偷把阵法给弄活了。 众人开始慌乱,都纷纷向宇文发陈跑去。俞道长跑得最快。他飞奔到宇文发陈的身前,手向宇文发陈抬起,好像在说些什么。瞬间,俞道长站立的地方,地下开了一道口子。俞道长落了下去。 众人见此情形,都放慢步伐,和宇文发陈隔着十几米远,迟疑地站立。 王八没有停下,仍旧慢慢走到宇文发陈的面前。 “怪不得几十年七眼泉都出不了过阴人。”王八说道:“都是老严吩咐你的。” 宇文发陈说道:“他和我,都不能肯定过阴人会不会和张光壁走到一起。” “我师父也是这个原因?”王八说道。 “老严只相信你。”宇文发陈说道:“只有你,他才放心,你比你师父更坚定。” “所以选了旁人,你就不能放过?”我也走上前来,插嘴说道。 “老严和我,谁也不能相信。”宇文发陈说道:“今年不一样,张光壁出来了。他的手段……你们见识不到,我们赌不起。” “我们已经见识到了。”王八说道:“老严的做法,我就能看出来。张光壁只能更甚。” 宇文发陈说道:“只能这样了,把所有人都困在这里,张光壁也没什么厉害的帮手,老严的胜算大一些。他还有崂山那边的门徒。” “所以老严为了稳妥,就要把他们全部留下。不管是不是张光壁的人。” “他们现在不是,”宇文发陈说道:“难保以后不投靠张光壁,六十年来,不都是这样。那边得势,他们就跟随那边。” 站在身后的众多道人都说道:“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宇文发陈,你这个老不死的,快把我们都放了。” “你看。”宇文发陈笑着说道:“我没说错吧,他们从来都是只顾着自己。你还打算维护他们吗?” “不行。”王八说道:“我不赞同你和老严的做法。” “你打算和老严对着干吗?”宇文发陈说道。 “他这么做,是错的。”王八答道。 “其实。”宇文发陈说道:“我可以让一个人出去,只能是一个人,就是你。” 宇文发陈这句话一说,身后的众人都慌乱起来:“原来我们都被耍了。王抱阳还能出去……他能出去,为什么我不能……凭什么……” 宇文发陈冷笑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是真是假。也许是故意挑拨也不一定。但我知道王八肯定是不会一个人走的。 “我带了这么多人来。”王八指了指身后,“他们困在这里,我一个人走……你觉得可能吗?”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啦。”宇文发陈说道:“老严也不会因为你改变主意……我也一样,出不去了。” 坪坝上无端地出现了很多暗渠,本来互不相连的水渠,都开始牵连起来。坪坝上的水渠在改变方向,水流也开始湍急。暗渠越来越多。坪坝上的实地更加少了。并且被水渠分割成片片小块。 “你为老严这么拼命。”我问道:“到底为了什么?” “你当年不是没有背叛张光壁吗?”王八说道:“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为什么要投靠老严。” “我被批斗,关牛棚的时候。张真人可没有来管过我。”宇文发陈说道:“当年的战友都纷纷揭发我,张光壁在那里?身边的人都跟我划清界限,张光壁在那里?我病在床上,连口水都喝不上,张光壁在那里?我苟延残喘,生不如死,张光壁在那里?” “是老严把你救出来,然后安排到七眼泉,让你守着红水阵和守门人?”王八想明白了。 “最后问你,”老严说道:“你走不走?” “我当然要走,”王八说道:“但是不是我一个人。” “这些人,已经在投靠张光壁了。”宇文发陈指着熊浩,“你也要决意这么做。” “他们能跑多远。以后的时间还长。我会帮老严对付他们。但是,不是今天。” “你这么做了,还以为老严会相信你吗?” “是啊,是啊。”王八拍了拍脑袋,“他安排你在这里,不就是对我没信心吗?” “你不得不承认,”宇文发陈说道:“老严担心,不是多余。” “我们今天,非下山不可。”王八说道:“多说无益。你还是把阵法给解了吧。” “你说了这句话,就不是研究所的人了。”宇文发陈说道:“你以后什么都不是了。” “没办法。”王八摊了摊手,“我没丢下他们的道理。” 王八说话的时候,手最先指向的人,是我。我内心一阵雍堵,胸口闷的很。鼻子好酸。 坪坝的地上,如同有无数个看不见的巨大犁刀在地上切割,实地跟蛋糕一样,支离破碎。地面被划开后,显出深深的沟壑,旁边水渠的水,马上就灌入其中。黑色的水,映出红光。 我看见宇文发陈左方几米处的泥土破裂翻滚,沟渠笔直地冲宇文发陈过来。忍不住提醒,“你往后让几步。” 宇文发陈把王八看着,“我当年,怎么就碰不上你这样的兄弟……”身体一动不动。 沟渠飞快的从宇文发陈身下划过。宇文发陈掉到坑下。 王八把手伸到坑边,对宇文发陈喊道:“拉住我。” 宇文发陈仰头笑了笑,我突然发现他原本红润的脸颊,都变得松弛,脸上一道道深刻的皱纹。 水渠的水漫了过来,王八抢着去够宇文发陈的身体,被水把手沾了一点,王八惨叫着把手收回来,把手举着,看着小手指的前端腐烂得只剩下骨头。 王八连忙掏出一个小布包,我替他从中翻出白药和纱布,草草帮他包扎。 我和王八站到众人一起,大家都脸色阴沉。宇文发陈都下去了,再也没人能阻止阵法的运转。 所有人都把王八看着,都把脱困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王八把众人看了一遍,嘴里说道:“看来这里没有玄都的后人。” 这句话一说,大家都明白,宇文发陈之所以能控制七眼泉的红水阵,和他是玄都一派门人有关。老严就是看中了玄都后人有控制红水阵的法门,才拉拢的宇文发陈。 七眼泉是铲截争斗的最后一战所在。截教的后人布下了红水阵,铲教门人是无法破解的。 王八走着眉头,地上的沟渠越来越多。现在众人都不能一起站在一个地方。都分散的站在被沟渠分割的小片土地上。如同被困在一个个小岛上。 “我们诡道是截教的延续。”金仲隔着一个水渠,对王八说道。 我大喜,是啊,这红水阵是截教门人布下的。说不定截教的后人,也就是诡道门人能有破解的方法。 这里的诡道门人,有四个:我和王八,金仲和他的小弟子。 “你会吗?”我向金仲问道。 “不会”金仲的回答,让人泄气。 王八想了一会,对我说道:“可惜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会算沙。” “你想到办法啦?”我急切地问道。 “想到也没用。”王八说道:“红水阵的阵法催动,其实在这下面,我想了,既然是截教中人布下的阵法,就必须由截教的人下去。” “可是你刚才被水把手给化了。”我问道。 “试一试,也许诡道的入阴能做到。”王八说道:“我们入阴下去,关闭阵法的阴门。还要有个诡道的门人,在上面关闭水门。” “那好啊。”我说道:“我们现在就干。” “可麻烦就在这里……”王八迟疑地说道:“只有你能算沙。” “我跟你下去。”金仲说道。 王八看着金仲。脸上诧异。 “我已经把算沙的方法教给他们了。”我解释道:“诡道挂名,是需要点东西进门的。你手上的螟蛉,就是当年黄裳的陪嫁。” “那就这样吧。”王八对我说道。 金仲隔着水渠跳过来。我们三人站在一起。 王八对旁边的众多道人喊道:“大家现在同舟共济,齐心脱困。能不能听我指派。若是不能,大家就什么都不做了,站在这里等死便是。” 这些道家的门人,因为地面被切割的原因,很多人已经站的较远。但所有人都一致说道:“听抱阳子调遣。”包括熊浩这一干人,都服服帖帖。 我发现,王八是真的有实力,从众人对他这么恭敬,就能知道,他们是真的佩服王八。而我,只是个投机取巧的小角色。真正能主持大局的,是王八。 我不仅感叹起无数次的想法:我和王八,为什么就不能交换一下命格呢。 王八对我说道:“我和金师兄下去。他计算阵法阴门的开阖,他算我关。你在上面计算水门的开阖,你算,他们关。” 王八说完,指挥道家众人跳到坪坝上旧的水渠上石闸的上面。每个石闸都有道家门人站立。 都等着我来安排。 王八对我和金仲说道:“最难的一点,你们之间的算法一定要保持同步,错一点,就前功尽弃。所以一定要把第一刻算准了。后面也一定不能算错。” 我和金仲都忍不住笑起来。 “七十九进。”我心里告诉金仲。 “三十六万一千一百三十二出。”金仲的意识很清晰的告诉我。 “你们笑什么?”王八好奇地说道:“你们现在就把刻分对准啊。” “已经对过了。”我笑道:“你们下去吧。” 王八和金仲在坪坝上跳跃,找到伤门蛊位。那里的地面开裂出口是个泉眼的样子。王八割开金仲的耳垂,收了金仲的肾魄。一切妥当后,两人钻了下去。 我焦急地站在原地等着,沙砾在渐渐流逝。 五千六百零三颗沙砾进,八万四千二十一颗沙砾出。还是没有动静。 我不禁想到,也许王八本来就错了。现在他和金仲已经化作血水。沙砾还在继续漏。我越来越绝望。 红水阵发作得更加猛烈,地上的沟壑越来越多。无数恶灵已经漂浮到地面上。这些被阵法困了上千年的恶灵,怀着强大的戾气,在空气狂怒的尖叫。好几个力量强大的魂灵,已经开始向地面上的道人发动攻击。众人都开始慌乱。纷纷拿出法器格挡。 有人已经在破口大骂:“被王抱阳和老严骗了。他们自己跑了。丢下我们。” 也有人在喊:“妈的诡道都不是好东西。不该相信他们。” 全然忘了,老严并不是诡道。 我没有做声,现在说什么都是白说。地面上的土地越来越少。四处红水泛滥。恶灵在开始疯狂起来,尖啸着扑向众人。已经有几个道行浅的道士,被恶灵拉扯到水中。道人一入水中,连话叫都没叫上一声,顿时没了踪迹。 水面上开始漂浮葫芦。我看了更加心惊,估计旁人也和我一样。大家都是道门,知道葫芦飘出来,是个什么处境。 这下,我知道大难临头了。绝望之中,大脑却无比清晰。 ——王八和我大冬天的,穿着短裤,浑身湿漉漉的看着紧闭的宿舍大门。冻的瑟瑟发抖。 ——草帽人躲在墙角,趁着夜色降临,呼吸点新鲜空气。 ——曾婷拉着行李箱,没入火车站里的人流中。 ——赵一二懒洋洋的躺在太阳下等死。 ——金璇子睡在棺材里等死。 ——沙漏的瓶子,“四十二进……” 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想着算沙,我不禁为自己开小差觉得好笑。 “四十二进!”这想法又在我脑袋里出现了一次。 不是我自己的思维。 金仲在告诉我。 我狂喜,连忙计算出“一万零三十三出!” 王八和金仲还在努力。王八现在关了第一道阴门。 我连忙大声喊道:“大家别慌。都听我的!” 可是我的声音,埋没在众人惊慌的叫喊中。我急了,跳了几下,走到景门的畜位,这里是水渠的一个石闸,一个龙门的道人正站在这里入定打坐,我摇晃他的肩膀,“王抱阳已经关了一道门了!你快把石闸关上。” 龙门的道人猛人惊醒,慌慌的烧了符篆,把石闸落下。 石闸下水渠一下子就平静了。传出类似于用金属摩擦毛玻璃的声音。听得人浑身不自在。 但是这声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攻击道人的恶灵也被惊动,动作变缓。 所有的恶灵又飘到空中,集聚在一起,如同一团乌云。蠢蠢欲动。猛地就向我这边冲过来。可是距离我不到一米远的地方,乌云顿时飞散。 我身前被人布置了一个无形的罩子。我扭头看去,和我隔着几条水渠的熊浩,正在冲我点头示意。 我没时间感谢熊浩。 “两千四百五十九进。”仍旧是金仲在告诉我。 “五十八出。”我算了出来,对着正站在杜门蒙位的道人喊道:“就是这里,快落闸。” 站在杜门蒙位的是龚师傅。他立即放下石闸。 “六十二进”金仲又在告诉我,他和王八动作变快了。 “十三万七千六十六出。”我连忙对惊门归妹位的道人喊道:“该你啦,该你啦。” 这个道人我不认识,他还在茫然不知所措,身边的一个弟子,替他下了石闸。 “五万零九十七进。” “二十一出。” 开门明夷位。 “六千九百五十一进。” “十万二千四十就出。” 死门升位…… 红水阵渐渐消退。地上的沟壑也慢慢的回填成实地。恢复的息壤,慢慢推着水流倒退。红水从沟壑回到水渠,随着石闸的关闭,继续往回退去。 我忽然又想起了守门人的话:“铁树开花,死人说话,水倒流。” 地面终于恢复如初。王八和金仲做到了。 地面上飞散的恶灵没了依托,四处乱窜。被各个门派的道人纷纷剪灭。 众人脱离的险境,都不敢再在这里耗下去,都飞快的走向坪坝的边缘。熊浩走之前,向我拱了拱手。 我回礼说道:“我欠你一个人情。” “你不用惦记,我帮你也是帮自己。”熊浩说道:“各为其主。我们后会有期。徐师傅。” 看着熊浩的背影走远。我心里不禁纠结起来,老严和张光壁,到底谁更可恶。 我懒得想这么多了,我已经没退路。过阴后,我会问守门人,到底怎么对付张光壁的。也许,到时候,已经不用再问了。 王八和金仲还没出来,但我不着急。金仲已经告诉我,他们在那里。 坪坝上的众人都走了。看着这些道家门人,兴冲冲的来,却又落荒而逃。我心里想着,真是何苦。七眼泉的村民来了几个,默默的收拾场地上的残局。某些没有填平的沟壑,也用土给填了。宇文发陈失踪了,他们也没慌乱,更没人来问我。应该是宇文发陈早就告诉了他们这个可能发生的结局。 我找了个石头,坐了一会。当刚才的紧张情绪在我心里完全消褪。我呼吸平和的时候,我站起来,向守门人的那个树林走去。 仍旧是那个大树。 守门人现在坐在树旁。正在听王八唱着《黑暗传》: “黑暗混沌无史记, 盘古开天又辟地, 才有日月照九州。 三皇五帝夏商周, 战国归秦及汉流, 司马梁晋隋唐主, 五代宋元大明休。 古今多少兴亡事, 留与后人度春秋。 古今多少英雄事, 争夺江山把名留。”” 金仲在旁边恭敬的站立。 守门人说道:“你唱的是错的。” 王八笑着说:“怎么可能,书上就这样。” “你再废话,”守门人说道:“我把你丢下去。” 王八笑道:“你不会,我下去了,你以后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你和你师父一样,”守门人说道:“净是惹事的人。”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王八向守门人拜了一拜:“希望我还能活到你死的那天。到时候来道贺。” “你等不到了。”守门人说道。 “好了。”王八欠了欠身体。对着守门人说道:“正角来了。我不打扰了。” “他的事是点小事。”守门人说道:“我们多说说话。” 王八说道:“算了,我们说的不少了。” 守门人把身体伸展,用下肢走路,往树林的深处走去。 王八、金仲和我,都老老实实的跟着。 走了很长时间。守门人的的爪子走路不方便。白天她也不能飞。 终于走到山峰的一面绝壁前面。守门人伸展翅膀,用翅膀尽头的爪子,在石壁上慢慢画了个门的形状。 画出来的门,里面的山壁登时变得模糊。向里看去,里面空洞虚无。 守门人把翅膀收起。对王八说道:“算了吧,我先走了。”然后慢慢爬到一个大树上,树上全是巨大的蝙蝠。倒吊在树枝上。守门人挤了进去。蝙蝠群骚乱了一会,然后继续休憩。我也分不清楚,那一个是守门人了。 王八把螟蛉交给了金仲。金仲用随身的匕首把王八手上腐烂的小拇指顶端给削掉。 王八疼得喊了一声。 “你也怕疼啊?”我取笑王八。 王八说道:“心情放松了,就怕疼了。” “你倒是省心了,离开了老严,连诡道执掌都懒得做啦。” “你也说过我是外人。”王八说道:“既然是外人,就算了呗。” “那你快点下山吧,董玲还没走远。” “你还是想想你自己。”王八说道:“你真的不怕了?” “怕也就是这样了。”我说道,“别等我,我想我不会很快出来,我有很多东西不明白。” “那你保重。” “快点下山啊。” “她已经订婚了。”王八说道:“何必再这样……” “那是你的事情。”我说道:“跟我没什么关系。估计过一会,董玲就到宜昌了。” “我还是有点担心你……”王八说道。 “快走吧。”我向王八摆摆手,“别他妈的虚伪了,你再呆着,董玲就真的跟别人结婚了。” 王八转身就走。 “等一下。”我喊住王八,“差点忘了件大事。” 我把身上的那张银行卡,递给王八,“别做什么律师了,闹心。拿着这个钱做生意吧。钱是我的,你别贪污了。到时候,我还要找你要的。” 王八拿着卡愣着。金仲走到我跟前,伸出手来。我笑着向金仲做了道家的礼节,“我们是同门,还搞什么俗礼。” 金仲哈哈笑了一声。反身向树林外走去。 王八看着我:“真的决定了?” “走吧,走吧。”我不耐烦的向王八挥手,“和董玲生了小孩,我要当干爹。” “疯子……”王八慢慢后退,“再见。” “别这么矫情,行不行?”我转过身,面对这那个无法探知的门。手向后摆了摆,“又不是以后不见面了。” 我听着王八一步步往回走去。越走越快。心里好笑,他这次是真的要去追董玲了。董玲订婚了又能怎么样。王八做什么事情都是志在必得。 ——除了这次争取过阴人。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石壁上的门。 不知道门后面,等着我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我迟疑一会,向门里走去…… 龙蛇争霸完 诡道系列完 (云舍) 啊呀 写掉个情节 我重发一遍。 修改一下: 王八把螟蛉交给了金仲。金仲用随身的匕首把王八手上腐烂的小拇指顶端给削掉。 王八疼得喊了一声。 “你也怕疼啊?”我取笑王八。 王八说道:“心情放松了,就怕疼了。” 金仲把螟蛉举到头顶,用王八的鲜血给抹了,然后狠狠的恩在王八的印堂上。王八眼珠子暴起,眼白血红。过了一会,脸上才开始恢复正常。 “谢谢。”王八说道:“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你倒是省心了,离开了老严,连诡道执掌都懒得做啦。” “你也说过我是外人。”王八说道:“既然是外人,就算了呗。” “那你快点下山吧,董玲还没走远。” “你还是想想你自己。”王八说道:“你真的不怕了?” “怕也就是这样了。”我说道,“别等我,我想我不会很快出来,我有很多东西不明白。” “那你保重。” “快点下山啊。” “她已经订婚了。”王八说道:“何必再这样……” “那是你的事情。”我说道:“跟我没什么关系。估计过一会,董玲就到宜昌了。” “我还是有点担心你……”王八说道。 “快走吧。”我向王八摆摆手,“别他妈的虚伪了,你再呆着,董玲就真的跟别人结婚了。” 王八转身就走。 “等一下。”我喊住王八,“差点忘了件大事。” 我把身上的那张银行卡,递给王八,“别做什么律师了,闹心。拿着这个钱做生意吧。钱是我的,你别贪污了。到时候,我还要找你要的。” 王八拿着卡愣着。金仲走到我跟前,伸出手来。我笑着向金仲做了道家的礼节,“我们是同门,还搞什么俗礼。” 金仲哈哈笑了一声。反身向树林外走去。 王八看着我:“真的决定了?” “走吧,走吧。”我不耐烦的向王八挥手,“和董玲生了小孩,我要当干爹。” “疯子……”王八慢慢后退,“再见。” “别这么矫情,行不行?”我转过身,面对这那个无法探知的门。手向后摆了摆,“又不是以后不见面了。” 我听着王八一步步往回走去。越走越快。心里好笑,他这次是真的要去追董玲了。董玲订婚了又能怎么样。王八做什么事情都是志在必得。 ——除了这次争取过阴人。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石壁上的门。 不知道门后面,等着我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我迟疑一会,向门里走去…… 龙蛇争霸完 诡道系列完 (云舍) 宜昌鬼事部分人物生平志(按写作人物出场顺序) 魏瞎子——真实姓名不详。出生年月不详。卒于公元二零零一左右。宜昌市磨盘溪坐馆中医,一生医人无数。 疯子——真实姓名徐云风,生于公元一九七七年。宜昌市伍家岗区人。诡道挂名。二零零五年过阴。 望德厚——生于公元一九一二年。卒于公元二零零九年。夷陵区——三峡坝区望家坪人,望家坪山神阴司。 王八——真实姓名王鲲鹏,道名王抱阳。生于公元一九七六年。宜昌市西陵区人。诡道第一百一十七代传人。 阿金——真实姓名陈水贵。出生年月不详。九七年至九九年,夷陵区——三峡坝区,瓦窑坪(八河口)某商场金饰加工老板。 苍月化石——真实姓名保密。出生年月保密。天涯宜昌版知名网友。私企业主,户外活动发烧友。 罗师父——真实姓名不详。出生年月不详,卒于公元二零零六年。宜昌市伍家岗区风宝山某组村民。年幼在四川学习算命修炼失魂术。 董玲——生于公元一九八一年。宜昌西坝建设路葛洲坝基础设备公司职工子女。 赵一二——真实姓名赵建国,生于公元一九六七年,卒于公元二零零四年。宜昌市长阳县人,土家族。中国**医科大学肄业。诡道第一百一十六代传人。 刘忠智——生于公元一九六五年。宜昌市某医院前副院长。中国**医科大学本科。 金仲——生于公元一九七四年。湖北宜城人。诡道第一百一十七代传人。 刘陈策——生于公元一九九零年。湖北宜昌市人。学生。 杨泽万——出生年月不详。宜昌市猇亭区某村主任,某风景旅游开发公司副总经理。二零零年因挪用工程款入狱。二零零三年出狱。 柳涛——生于公元一九七九年。枝江市白洋镇村民。现猇亭区某村主任。 陈瞎子——真实姓名不详,出生年月不详。夷陵区三斗坪镇坐馆算命。 陈俊——生于公元一九七五年。宜昌市葛洲坝职工子女。怕鬼。 黄金火——出生年月不详,卒于公元二零零三年。重庆市秀山人。年幼在四川学习堪舆修炼失魂术。 黄莲清——出生年年月不详,卒于公元二零零五年。重庆市秀山人。秀山黄家祠堂族长。 红桃和三叶——真实姓名不详,出生年月不详,卒于公元一九六九年。湖南长潭人。结伴姐妹。放蛊高手。 李夷——生于公元一九七七年。兴山高岚人。武汉**医科学院专科毕业。远安某乡镇二甲医院内科医生。 窦疤子——真实姓名不详,出生年月不详,于一九四九年被人民政府镇压。兴山建阳坪人,解放前占据山头土匪,杀人如麻。 金璇子——真实姓名金盛。出生年月不详,卒于公元二零零五年。湖北宜城人。诡道第一百一十六代传人。 老严——真实姓名保密。出生年月不详。政府某神秘研究所机构负责人。茅山派长老。 方浊——生于公元一九八二年。陕西人,政府某神秘研究所机构人员。清静派执掌。 少都符——道家瘟神。列于五大瘟神之外。一说五大瘟神之一。 道衍——真实姓名姚广孝。生于公元一三三五年,卒于公元一四一九年。永乐帝谋士,诡道第九十一代传人。 张光壁——又名张天然。生于公元一八八零年,世传卒于公元一九四七年。解放前一贯道道首。 宇文发陈——生于公元一九一六年。卒于公元二零零五年。籍贯不详。幼年入道,跟随张光壁,后放弃修行,加入中国共产党,为第*野战军某师师长。解放后受文革冲击。后担任七眼泉村村长。 熊浩——生于公元一九七五年,湖北十堰人。武当派门人。 曾经在一个著名的华人女作家的随笔里看到,她跟着自己的美国外交官丈夫在非洲生活。每天清早五点起床。静心写作。平时亦生活闲散,到处在非洲的土地上走动。在非洲的原始的环境里,涤荡自己被都市扭曲的心境。生活随意悠闲,写字仅仅是一个调剂心灵的娱乐。 回国后,和宜昌的纯文学前辈有幸吃过一顿饭。严銘老师和张永久老师的生活工作状态也让我心存欠羡。和文学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职业作家,可以随心所欲地阅读自己想看的书籍。然后在被文字的感染下,写自己想写的东西。 我很向往这种生活,不过我也知道,我永远不可能走上这条道路。我只是个业余的网络写手——《宜昌鬼事》能出版,我终于可以承认自己是个写手了。如果我每天也能如那个美国外交官夫人一样,周游世界,生活节奏缓慢。我想,我肯定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来的。 我的生活也如阴阳两极,在总量守恒的时候,每天单调枯燥的工作之余,就需要靠脑海里的光怪陆离的幻想来平衡这种空虚。于是在巴基斯坦的工地上,百无聊赖的我,把写作当作了生活中的一个状态。弥补我苍白无聊生活的一个手段。 初到工地,我并未意识到这点。零零散散的写了两三篇半成品的文章。如到巴国的见闻,后来又写了一个人物集。都是平平开始,草草而终。 直到2010年四月的某一天。我忽然想起,宜昌版斑竹燕九哥哥,曾经说过,宜昌版若是有人能写个恐怖类型的帖子,弥补一下空白就好了。 我就开始回忆幼年时候,听大人们在火炉旁聊天,讲到那些流传于民间的种种恐怖的诡异故事。印象最深的就是化生子的故事,行夜路的故事,走胎的故事,还有殡仪馆的故事。 呵呵,最开始,我的写作计划,就是以上的内容。临时又想起98年,三峡坝区轰动一时的墓地打茄乐的真实事件。 是的,我在word上打出“殡仪馆”这个三个字的时候,写作的框架,就是以上所有。我很有信心,这次我的点击率能达到我的预期目的——一万次。这将是我在宜昌版最为风光的一次发帖。也许能超越前辈,刷新一个记录出来。 我就是这么想的。然后,朝着这个目标前进。 最初的几万字,写得很爽,很流畅。这些情节在我脑海里已经无数次的闪现,我要做的,就是把它们整理,构架,润色而已。当写到墓地茄声的时候,状态达到了巅峰。连自己都觉得真是步步为营,峰回路转。写完后,意犹未尽,又写了个尾巴:阿金的恐惧。 此时的点击率已经过万,我的目的达到了。我准备结束这个《宜昌鬼事》的帖子,突然发现,停不下来。宜昌版的网友都希望我能继续写下去,而我,也不舍得放弃这么舒适的写作快意。 我思考再三,最终决定,豁得一身剐,这次要玩个大的。当时我是一天五千字以上的更新速度,最多的一天达到一万字以上。 以我写作环境,做出这个决定,冒了很大的风险。因为我不是个专业的作家,我只是个技术员,白天工地上的工作很繁忙,加班也是司空见惯。我能坚持下去吗。我当时心里没底。我这人,一无是处,但是有个性格,就是做事不爱半途而废。要么不做,做了就要做完,做得好不好倒在其次。 从借命开始,我开始注重人物的刻画。为此,我请出了我脑袋里的三个朋友:赵一二,疯子,王八。 这三个人,本来是我一个夭折的玄幻小说的人物。那个小说是个以道教为背景的小说,玄幻的框架,和悬疑,和恐怖一点不相干,甚至还想掺加点穿越的情节。本来是准备写完了,然后发在起点上,看能不能混点烟钱啥的。可是写了几万字,我放弃了。一个原因:写得真是惨不忍睹。我把几万字的文档删除的时候,心里不仅庆幸:幸亏没发表出来。不然丢人丢大了。 这个失败的教训,让我明白,我不是写玄幻的料子。我还是安安心心的写生活中的故事吧。比如一些忘不掉的人,比如赵长风的系列。 当我写《宜昌鬼事》借命,我知道,我必须得改变主意了。于是乎,王八出场。 借命之后。文章就必须要转折,不能老是写一些故事,长篇大论的文章,光写故事是无法支撑起这么大的台面的。必须要写人。 王八的性格和疯子的性格,在森森溶洞里,开始显山露水。森森溶洞,我写的很累。我知道自己不擅长写这种风格的小说。但是有墓地茄声的成功例子,我还是写了。写完后,我犹豫很久,写成这样的故事,大家会喜欢吗。我开始患得患失。 还好,由于风格偏离得很细微,大家都没察觉。一如既往的支持。我也松了一口气。 走胎就写的肆无忌惮,而且请出了我心中的偶像——虽然是个虚拟的偶像,但不妨碍我喜欢这个人物:赵一二。当赵一二出现后,我意识到,我已经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结结实实地把我给坑了进去。后面的内容,就要靠我临时的构想一步一步的写下去。而不是如从前,把心中酝酿好的桥段轻轻松松的写出来。这绝对是个很痛苦的过程。 事后的发展,证明我想错了。这个过程,比我想象的要痛苦百倍。 每天要写四千字,这个四千字的情节,都要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内构思,然后勾勒,再润色写出来。八个月,基本上每天如是,很少例外。 从失魂记赶尸记开始,情节开始夸张,我控制不住情节的走向。我没时间控制。我只能这么写下去。真的是没时间。写东西,需要安静,需要灵感,而我就在不安静,烦躁的环境中,边写边等待灵感的到来。 经常写到一半了,就有同事邀我去购物或是玩耍。也有同事想借我的电脑看电影。也有窜门的同事坐在寝室里和我聊天。这个时候,我能做的,就是中断写作。心不在焉地散步或是购物。等着晚点在更新。 巴基斯坦是个落后的国家,我能写这个帖子,是在我有了属于自己的无线电话机(用于上网)之后的事情。在此之前,我是蹭人家的电话机上网的。 现在我就很感谢我的一个朋友,他是我在巴基斯坦的一个同事。是他,把他的电话机无偿的转让给我。他叫陈志,北京外国语学院的高材生,在工地上当翻译。人很帅,有86年之后出生的女网友,可以考虑下,他还是单身。 于是我就安心的开始写故事,真正的诡道系列,其实应该从走胎开始。从这个时候,我写字,就是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地编排情节。一天天,一步步,两眼一抹黑地往下走。 可是事情永远都不可能一番风顺。场外因素太多。我能克服工作的繁忙,也能克服灵感的匮乏。可是我避免不了客观的因素。我的电话机所属的网络公司,停止服务。我不禁怨恨起这个落后的国家。但是没办法,我只能另寻出路。现在我要谢谢工地上另外一个朋友,他平时和我没什么交情,但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他把他的手机借给了我。他的手机能够通过pc套件,连接笔记本上网。这个朋友是个焊工,叫赵大伟。我很感激他,当时我拿到他的手机,激动得都忘了跟他说谢谢。我用他的手机,一直到他回国。 但是手机上网也很不稳定,也是网络问题。到后来,我同时准备了两个上网的设备,一个电话机,一个手机。电话机断网的时候,就用手机,反之亦然。这个手机仍旧是找人借来的,赵大伟已回国。我另外有个好朋友,叫文占超,是个技术员。我厚颜无耻的把他的手机据为己有。把自己老掉牙的7260扔给他。没办法,谁叫我脸皮厚呢。 当我的上网硬件问题得以解决的时候,网络又一次跟我闹心。我无法在莲蓬版发言了。这是服务器的问题。当时我还以为,是我的小说有敏感的情节,引起某些人的不满,故意封杀我的id。事后证明,我这是属于太着急了,表现出受害妄想狂的症状。这就是一般的服务器问题,和人无关。 说起莲蓬版,我一直不敢往这个版面发,原因很简单:怕挨骂。我当时想了,要是有人在帖子里骂我,这么烂的故事,这么拙劣的文笔也不怕丢人,发在这里。 我就立马闪人。 我敢在宜昌版发,那是因为混在宜昌版的都是老熟人,损几句也无所谓。 还好,我的担心,又是多余的。莲蓬版的网友也对我很客气。让我安心的发贴。当我因为服务器的问题,不能在莲蓬更新的时候,众多的网友都表示愿意帮助我,替我把每天更新的内容转发的莲蓬版。我很感谢他们。他们是:罗睡觉darkhand08清澈荡漾二合一红尽绡00零蛋。我感谢他们的热心。 可是老是这样也不好,考虑到很多网友是通过手机看帖。而且是选择的只看楼主的功能。最后我找到了装b的菊花,让他以我的ip上网,在莲蓬发帖。这样问题就解决了。一直到到我回国,菊花都无私的为我当一名搬运工。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宜昌版这边,几个斑竹对我支持,我就不多说了,都是熟人。说多了反而见外。燕九帮我整了目录,贴了封面,把文字刷蓝。抽刀替我配音。我很感谢的。还有湖北版的石头阿丁对,我的帖子也照顾有加。 当然我还要感谢,一直支持我的网友,是你们在帖子不停地为我加油,让我有动力往下写。名字太多,我不可能一一列举出来。总之,我谢谢你们,你们的每一个回复,我都认真的看了。若不是有你们的支持,这帖子在八月份,就可能结束了。当时巴基斯坦发水灾,我们人心惶惶,我好几次都下了断更的决心,可是就是看到大家对这个帖子的喜爱,对我的支持,我就把太监的念头,扔到九霄云外。并且对自己说,无论如何,都要善始善终。绝不太监。 水灾之后,这个帖子被宜昌的一个网友关注,他是个记者,网名是nipizi,谢谢他,他把对我的采访,发到了宜昌最有影响力的报纸的周末版头版头条。于是百度百科,搜狗,360都有了《宜昌鬼事》的词条。帖子在媒体的宣传下,知名度提高了很多。我惊愕的看到,从九月份开始,点击率每天都有十几万了。想想当初一万的最终目标,恍如隔世。 很自然的,从九月份开始,有出版社联系到我。我是个很随意的人,也不把写作当主业。觉得其中的一个编辑说话实在,能当个朋友,开出的条件,我也能接收,就把版权交给了他们。具体是什么出版社,到时候,书出来了,大家就知道了。 剩下的就是帖写完了。有网友在我结束帖子之后,误会我是因为要出书了故意断更。等到时候看到实体书,就会知道,我的确就是写了这么多。如果实体书和帖子有出入,那也只可能是删除我的一些不必要的细节,更不会有什么双重结局之类的东西。毕竟我还是有点想写续集的。 至于关于出书的问题,书没有出版,我的心也是悬着的。毕竟我这种小人物,是从没奢望过自己写的东西竟然会成为铅字。所以,我一直要等到手上拿着一本《宜昌鬼事》的实体书的时候,才敢踏实的相信这个梦想已成现实。 大家若是想拿到我签名的书(原谅我厚脸皮吧),可以联系装b的菊花,和玛蹄盒子两位网友。他们真的是很无私的帮助我。而且一直要帮到出书。细节可以询问他们。我就不多说了 故事就是这么多,鬼事一写的就是诡道的故事。写到王八退出,疯子挂名,金仲执掌。赵一二金璇子师兄弟去世,诡道的恩怨的确已经告一段落。 至于疯子和张光壁之间的事情,那是后话。 如果有鬼事续集,疯子和张光壁之间的斗争,肯定是主线。 如果有鬼事续集的话。 (宜昌鬼事完) (云舍) 宜昌鬼事2 作者:蛇从革 内容简介: 延续宜昌鬼事1的情节,成为天下独一无二的过阴人的徐云风,终于接触到了另一个世界,徐云风发现,自己要面对的事情,完全超过了自己的想象,张光壁对他、对方浊的威胁无处不在,在巨大困难之前,徐云风已经不可能寻求自己的好友——道术高强的王鲲鹏的帮助。孤独的徐云风将何去何从…… 本书以《过阴》为主线长篇故事,掺杂宜昌的某些地方灵异故事作为短篇穿插于主线故事之间。 蛇从革是宜昌鬼事-作者的天涯笔名。真名徐云峰,1977年出生于湖北省宜昌市城区伍家岗。他在宜昌某建筑公司驻巴基斯坦工地上,为了排遣寂寞,2010年4月份起在天涯论坛上开始写作名为《宜昌鬼事》的文章。不到5个月的时间,这篇文章在天涯论坛迅速走红,截至2010年8月25日点击量超过300万,每天固定有7万余位读者在阅读。 宜昌鬼事2 一 红花套加油站灵异事件 红花套加油站去年发生的那个事件,估计现在已经在宜昌流传的沸沸扬扬了,毕竟现在有了网络,什么事情都传得比较快。 宜昌从猇亭过长江就是红花套,红花套过去就分了两条路,一条路是往长阳的,另一条路就是往宜都方向。这个加油站就在往宜都一公里的方向新开的中石化加油站。 从春节前开始,就有几个宜都的网友跟我说起过这件事情。这个事情比较恐怖,当时给他们给我说了,我就了点兴趣。 我把几个人的说的版本综合看了看,发现说法大致都差不多。除了部分细节有点出入,大体过程都是一样的。 说是早上的时候,加油站的员工交接班,清点钞票的时候,发现有两张冥币在里面。于是加油站的员工就起了疑心,怎么会有冥币。如果是假钞就还罢了,估计是加夜班的员工瞌睡来了,没注意就收了,或者是疏忽了没有用验钞机检验。 当然开始大家都以为是同事之间的恶作剧,故意放两张冥钞进去,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的。可是清点钱的数额的时候,就又发现,根据加油的计数,还就真的少了两百块。这下就不是开玩笑这么简单了,虽然两百块不算多,可是也算是公款的数额少了,问题的性质就变了。 于是加油站的领导就去询问上夜班的员工,上夜班有两个,其中一个是女的。上夜班的员工当时就急了,钱是小事,偷公款就是很严重事情。 上夜班的员工矢口否认是自己的过错。说自己上夜班熬夜,精神不好,偶尔打个瞌睡是正常的,但是做天晚上加油的时候,都是把钱看清楚了的,都说如果是自己把冥钞放进加油款里,更加不可能,就算真的想做这种事情,也没得这么傻。 这下大家才猛然意识到,这个事情真的很有可能很古怪。 气氛就变得异样,大家都在揣测,这两张冥钞到底是这么来的。 事情到了这步,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就只有把监控录像调出来看。 于是就从那个夜班接班开始看起。 红花套是个交通要道,晚上加油的车辆不算少。从录像里看的很清楚,上半夜加油的车辆比较多,上夜班的员工忙碌起来,也没得什么瞌睡,看起来精神也很好,收钱的时候也很仔细。应该不可能看走眼。 录像就一点点的往后放,没有加油的过程就快进过去,有车进来加油的时候,就慢慢播放,看细节。 看的时候,就有员工开始说了,这个加油站建的地方,不是个好位置。当年这里就到处是土包,是当地人专门埋人的地方。说是间加油站的时候,就挖出过死人的。都是很多年前,埋下去的死人。时间长了,也没得管。关键是不止挖了一个死人骨头出来。也就是说,加油站这个位置建的地方正在一片乱坟岗的正中央。 本来大家看录像就很紧张,有人这么一说,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胆子小的人,都害怕的不敢往下看,只有昨晚上夜班的员工和领导还有几个胆子大的人坚持看下去。 录像上的画面就是一辆又一辆的车开进来,员工跑过去招呼,然后加油、收钱。有的还要带着司机到值班的地方开发票。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不过恐怖的气氛却越来越浓厚。 录像到了圆钟之后,凌晨的时候,终于出现了一个不太一般的画面。 上夜班的一个女员工,慌慌张张的跑到加油柜的地方,然后拿起油枪,对着空气举着。油枪里的油汩汩的往下流。 本该有车停着加油的过道上面,什么车都没有,只有空气。 这个画面一出来,所有人都吓得不敢做声,那个当事者当时就呆住。 “是不是晚上太累了。产生了幻觉?”领导问那个女员工。 女员工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傻傻的站着。 过了一会,那个上夜班的女员工就说:“我记得那个时候,真的是有一辆车让我加油的,可我怎么可能把油往地上加。” 这句话一说,大家就连忙往加油的地方跑,去查看。果然就有人在惊呼:“油全部流在地下!” 领导就问,“地上有油,你们上班都在搞什么哦,都没看见吗?” 所有人都说没看见,只是现在才看到。 现在大家就仔细地看地上的油,那油流到地上,并不是散开的一滩,而是有方向的蜿蜒流淌,由于时间久了,油挥发,只留下这道印子,非常浅,如果不是现在仔细的看,还真的不容易发现。加油站的水泥地面是非常平整的,可是流在地上的油,流得很有方向,可是地面上并没有坑槽之类。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流在地上的油,是被某个力量牵引,有意识的带过去的。 有胆子的大的人就顺着油流的痕迹找,最后看到那油的痕迹在距离加油处几十米外公路旁的水沟里结束。而且那水沟里还剩着一摊油。 这下大家都怕了,有人就说,“这是不是晚上阴间过的灵车来加油的哦。” 有人就问:“既然来加油,那油流到地下是怎么回事?” 那个懂点行的人就说:“阴间的灵车本来就是在地下走的撒,不流到地下,怎么加的上!” 较真的人就又问:“那灵车在地下,怎么会跑到地上来找***加油列?” 这下大家都不说话了,都看着***——那个给空气加油的女员工。 那女员工就克服恐惧,抖抖瑟瑟的慢慢回忆昨晚的情形。 现在她隐约能想起一点了,她回忆,大致在那个时段,自己的确困了,坐在房间里打盹,模模糊糊的看见有车开进来。出于职业的反应,就走出去,看到来了一辆车,停在加油柜的旁边,车上没有下来人,她就朝车头的方向问,要加多少油。 车窗里伸出一个手,手上拿着两张一百块的钞票。她拿过钱,仔细看了看真假…… 女员工说到这里,大家就又回到监控录像旁边看,果然看到录像上女员工快步走到加油柜旁边,站在那里停了一会,应该是在问加多少油,可是女员工的身前并没有任何车辆,就是空荡荡的空气。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看到女员工的胳膊在空气中晃了一下,然后低头看着手。这很明显,她没有撒谎,她真的是在收钱,然后辨别钱的真假。 领导让录像定格,仔细看女员工手上的东西。 由于录像的角度问题,摄像头是从女员工的肩膀靠后的方向照过去的,只能斜斜的看到她手上一点东西。大家就紧盯着观察。 看了好大一会,有人就喊起来:“她手上拿的不就是冥钞吗?” 因为这个时候,那个女员工正在仔细的看钞票上的金属线和水印,可是她手上拿的钞票却是草纸,虽然只看到一角,但上面任何图案都没有,根本不是百元大钞。 看录像的人连忙又把那冥钞拿过来看,可是那个冥钞并不是黄色草纸,而是模仿人民币做的冥币。 这下所有人都吓得够呛。 于是接着看录像,画面上的女员工还在煞有其事的把黄裱纸拿着攥在手上,走到通道下,手还在空气中扒拉的两下,按照她的作法,应该是在开油箱,然后去拿油枪,对着那个方位。 接下来就是手一动不动,油枪里的油汩汩的往下流…… “你当时没看到油流到地上吗?”有人问女员工。 “我明明是加到车子里面的。”女员工大喊,“我明明收的是真钱,两张一百的真钱。” “那车是什么样子的?”又有人问道。 “我不记得了,好像是个面包车,也好像是轿车,黑色的轿车……” “那车里的人跟你说了什么没有?” “什么都没说。”女员工说道:“就是一个膀子伸出来,递给我钱……后来加完油车就开跑了,什么话都没说。一句话都没有说。” “你还看到车里坐了什么人没有?”又有人问。 “车子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到。里面也黑的……”那女员工忽然又大声说:“我想起来了,那辆车子根本没有轮子,我当时还想了一下了,不过以为自己看错了。” 现在没人问女员工了,因为大家都看到录像画面上一个黑影子越来越明显。那个黑影子方方正正,是个长条形的,大家都看明白了,就是个棺材! 宜昌鬼事2 二 甲戌年渡口沉船 写了红花套加油站的事情,我突然又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情了,发生的地方距离红花套不远,就是古老背轮渡的事件。 这个事件,我在鬼事一里面提到过,只大致的提了一下。没有讲的很仔细。后来也是有网友,看到了我写的帖子之后,跟我说起过这个恶性的事故。让我对这个事件有了更深的了解。 但是其中有一个人,对我说的,和别人不一样,让我当时很是毛骨悚然了一阵子。因为当时已经把这个事故讲过了,我就没把他对我说的事情收录到鬼事一里。 但他所说的那个事件,让我印象非常深刻,我当时答应他,如果条件成熟,我会把他说的这个事情写出来。 现在是时候了。 甲戌年,也就是一九九四年,按生肖算,是狗年。 农历是六月初一,也就是公历七月九日。 官方的记载是“7.9重大事故”。 现在大家都应该知道,我说的是那件事故了。 一九九四年的七月九日,猇亭古老背渡口往红花套的轮渡上,一辆大客车从轮渡上滑进长江,造成一人失踪四十九人死亡的大事故。 九十年的时候,我在沙市上学,每年数次来往于宜昌和沙市之间。每次开学放假,我都会乘坐长途客车,行走在318国道上。当然要路经猇亭。 我每次从沙市回来,坐车到云池的时候,就能从山顶上看到宽阔的江面。长江从磨盘往下,就非常开阔了。那时候我最大印象就是长江被污染的很严重,江面上漂浮着大片大片的白色泡沫,肮脏恶心。这些污染物都是从造纸厂排出来的。听说长江这么严重的污染,被美国的卫星都给拍摄出来。 当年事故发生后,很快在宜昌传开。这个事情太大,很快流传开来。 我当时在宜昌,和初中时候要好的同学在一起聊天。他说的他姐姐的同学就在车上,但是他们的运气好,就坐在车门附近,看到车慢慢滑动的时候,就机灵的跑下来,躲过一劫。 然后关于事件的种种细节成了坊间的谈资,我也听了很多。 说是客车出事是因为,司机下车的时候,忘记了拉手闸,客车在轮渡上由于晃动的缘故,车轮松动,慢慢滑向长江。还真是巧了,轮渡上那天刚好没有把前方的船板升起来,于是客车就顺着滑进了长江。 并且那时候是汛期,长江水大得很。 听说里面的乘客发现不对劲的时候,都惊慌失措,在里面胡乱的挤来挤去,最后反而都挤不出来。有一个幸存者就太幸运了,他本来坐在客车的正中央,当时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被人挤来挤去,挤来挤去,竟然在客车下沉前夕,给挤了出来。 这只能说明此人命不该绝,或者说是阎王爷收人的时候,名册上没有这个人的名字。只能这么解释了。 还有听说,客车打捞起来后,里面的尸体拥挤在一起,形状都很不堪。其中有一个却是端端正正的坐在座位上,没有任何临死前的挣扎和慌乱。 更还有在地区医院做了手术,刚出院回家的。没想到躲过了手术台的劫难,却没躲过长江的凶恶。 罹难者大多都是在宜昌读书的大中专生,都是五峰宜都长阳的,五峰长阳这些都是贫困县,普通人家培养一个大学生和中专生出来的确不易,可惜就这么抛洒了。真是可惜。 还有人本来买了这趟车的车票,却在上车的时候,挤不上去,掉了车的。这人也真是幸运。 这个事件原因就很清晰了,客车超载,车辆维护不到位,司机责任意识淡薄,轮渡没有做好相应的安全措施。导致了这件事情的发生。这不是天灾,这是人祸。 现在我来说说,另外一个说法,一个网友对我说的事情。当然这只能算是一个无中生有的诡异怪谈,不算得正经的说法。 出事的那天是六月初一。 在出事前七天,也就是五月廿四的时候。古老背长江对面一个村子里死了人。那一家人比较有钱。在送死人上山的那天,专门开了一辆车去买草纸和殡葬用品,送到坟上去烧。 那辆送殡葬用品的车,是个小型的货车,顺着江边的路开,开到距离渡口不远的地方,突然就出了车祸,自己翻了。没有和别的车对撞,也没有撞人,就是司机自己给开翻了,不过车上的人都没有受伤。 就是放在后厢板上的一堆草纸和殡葬用品都翻到江边。 这种事情,就算是比较邪了。当事人都觉得奇怪,然后后怕。交通部门收拾了货车也走了。 留下一堆草纸、花圈、纸扎的东西堆在江边。 没有人敢去收拾这些东西。都害怕,不敢去收拾。 那堆东西就一直堆在那里,风也没吹走,也没下雨打湿。当地的老人都警告旁人,千万不要动这个东西,这对东西非常不吉利。可是问为什么,却没人说的上来。 那堆草纸、花圈等事物就那么静静的堆了两天。突然一个疯子,走到江边,嘻嘻哈哈的在那里玩耍。玩到旁晚的时候,不晓得从那里弄来火柴,把这堆草纸花圈给点燃了。 当这堆东西燃烧起来,火光升起的时候,当地的老人都吓的够呛,都说这不是好事,肯定是要出大事了,一下子烧这么多纸,要死多少人啊。 那个疯子,还意犹未尽,在火堆旁边高兴的又是笑,又是跳。 几个年轻人忍不住,跑过去把那个疯子给教训了一顿。 当时只是说这件事情很蹊跷很邪性,可是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当地人就有点灾难临近的气氛。 果然不出几天,轮渡上就出了这个大事件。一下子死了四十九个人。 这下当地人才如梦初醒,连忙去打听。原来那一车草纸和花圈的数字,都是有讲究的。有七个花圈,应了七七四十九之数。而且这些草纸和花圈本来要去烧给那个死人,也是四十九岁病死的。买草纸和花圈等纸扎物事的钱刚好是四十九的倍数。 他们又去找那个疯子,却找不到踪迹,原来那个疯子不晓得是从那个地方来的流浪汉,在出事前在江边游荡了个把月,出事之后,就没了踪迹。有人说那个疯子在出事的当天也失足掉进长江里淹死了,尸体还在宜都翻上来,被公安局拖上来了。也有人说,那个疯子根本就没死,在出事的当天,看着客车滑进长江的时候后,突然非常安静,呆呆地看着事故发生到结束,然后慢慢的走了。还有人说,那个疯子根本就不是人,而是阎王派来收魂魄的。出事的那天晚上,有人看见他带着一群人走在公路上…… 众说纷纭。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段播放在三峡电视新闻上的画面。在漆黑的深夜,那辆阴森诡异的客车被吊缆拽起,慢慢从长江里升起来。里面全部是僵硬的尸体。新闻的声音只有嘈杂的人声和哗哗的江水声。 让人不寒而栗。 宜昌鬼事2 三 防空洞 1 防空洞 我初中时候去过的那个防空洞,原来很多记忆已经隐藏,现在有慢慢回想起来。 宜昌有很多防空洞。 大家都知道就是铁路坝的地下商场,以前就是防空洞。现在东门的地下商场,不知道是不是防空洞改建的。儿童公园里面的人防设施,前些年,听说开放了一截,好像经过改建,成了个游乐景点,搞了几天,就没了音信。 我要说的防空洞是我初中学校旁边的那个巨大复杂的地下洞穴。 我的初中是一个大型国有企业的子弟学校,学校位于这个单位的居民区正中。 宜昌的地形是丘陵,这个国有企业占地在长江和东山大道之间,占地面积有几平方公里。靠夷陵路靠近江边的地段,地势很低,东山大道这边是往北山坡的方向,所以地势就高。家属区的成片的平房和密密麻麻的楼房,就顺着这个山势修建。 我要说的防空洞,就在家属区的地下。我就从洞口开始说起。防空洞有五个洞口,当然也许还有更多的洞口,只是没有被我们找到。我上的图,所描绘出来的部分防空洞走向,只是一个部分而已,仅仅是一个部分。因为在中心医院的门诊楼和住院部之间的小坡上,也有个洞口,现在那个洞被当做香蕉的储藏仓库,我很小就看到,我能猜测到整个支洞绝对和我初中去过的那个防空洞是连着的。还有在如今的江海路原址上,以前有个餐馆就是用的防空洞的地方。但是我当年在防空洞里寻找了很久,都没发现这个通往这个两个洞口的道路。但我坚信,绝不是没有,而是因为我没找到。 更加远的是,我在胜利三路和胜利四路之间的工人新村里也看到过防空洞的洞口。 这说明,我说画出来的整个防空洞走向图仅仅是一个巨大防空洞布局的一部分而已,很小的一部分。如果我设想的没错,整个防空洞系统占据了从十三码头到胜利四路(接近两公里长),夷陵路和东山大道之间(约半公里宽)这一片面积达一平方公里的地下。因为这块区域原本就是一个山丘。这个山丘在如今的港窑路开始升起,到了胜利四路如今的城昌怡园靠夷陵路这里又恢复到平地。但是往白龙岗方向,山丘的西北部分和宜昌城区内最高地势东山连到一起。 有时候我甚至猜想,是不是宜昌所有的地下工事实际上都是一个相互联系的整体呢。防空洞修到胜利四路和东山大道的交界处,很有可能有支洞和白龙岗的地下防空洞联系上,而白龙岗的防空洞肯定是东山地下防空工事的一个组成部分。 我上初中开始,就和同学对学校操场边的一个洞口很感兴趣。这个洞口在司号台的旁边,洞口嵌在一个陡坎下面。陡坎上是平房教学楼。这个洞口外面都是垃圾和杂草。从洞里流出一些脏水,到洞口去看,就看到里面都是烂泥和脏物。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都没有进去过。 后来,我们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心,拿了电筒往里面走,其实洞里还是有干燥的地方,勉强能够走的。这个洞穴走了有个五六十米,就不能再走了。因为前方的洞穴突然方向向下,在我们面前,就是一个水坑。无法往前走。当然也无法想象,这个防空洞被水淹掉的洞穴,到底通往何处。 这是我们钻的第一个防空洞(在图上是“入口e”)。没什么古怪的地方。后来我们躲着老师抽烟喝酒,那里是很合适的去处。 初一的下半学期,我们发现了另外一个洞口,这个洞口的地势要高一些,在子弟学校小学部的操场旁边,要翻过一个院墙,院墙这边是个陡坡,所以我们很容易翻过去。 这个防空洞的洞口,就架在院墙和土坡之间。第一次去的时候,防空洞有铁栅栏门,门上挂着一把大锁。我们在栅栏门口探了探,看见洞里面黑洞洞的,视线所及,只有几米深。再靠里面就看不到什么了。 当时也没多想。没有进去(这个洞口就是我图上标注的“入口a”)。 后来我的同学老曲告诉我,想不想到防空洞里去看看。我们都是十二三岁的小孩,当然对这洞穴非常好奇。我就说,有门锁着呢。老曲就说,门早就被人拉断了一根钢筋,可以钻进去。 我跟着老曲从铁栅栏中间进去了,往里走了几步就不敢再走。这里靠近洞口,光线充足,在光明里,我和老曲的胆子还是大一点。再往内就很黑暗了,模糊的看到防空洞的甬道向内延伸,右手边还有个岔洞,也是黑洞洞的。我们不敢往里,就在这里逗留了一会,然后出来。 这个事情之后,我们很久没有再去那里,不过关于防空洞的传言在学校的学生里开始传播,说是某个混混不回家,天天就睡在里面的一个地方。后来那个混混在里面遇到了什么事情,然后就在也不敢进去了。我们都好奇的大听,那个混混在里面到底遇到什么事情,还能有什么呢,当然是遇到了可怕的事情,很有可能是妖魔鬼怪之类的。 这件事情传开后,学校的老师也有所耳闻,于是那个铁栅栏又重新维护,并且多挂了一把锁。老师也告诫我们,不要去防空洞里,很危险,那里没什么好玩的,除了黑,还是黑。 越是这样,我们的好奇心就越浓厚。 终于在一天下午,我们这个年级不怎么安分的男生约到一起,加起来有十几个吧,大家人多,胆子就大。决定大家一起进防空洞里去看看。 于是我们都走到防空洞的洞口,还是图上“入口a”这个洞口,有人早有准备,用铁棍把贴栅栏的锁给撬了。然后都走了进去。前面的同学拿着用木棍和浸了煤油的布条缠绕的火把,往里走,我们走在后面的,就拿着蜡烛,小心翼翼的跟着。 我们走到的是“1号道”,当时只是随着这个通道走,本能知道这是防空洞的主道路。走了一截之后,开始向右边绕圈。 我和老曲走在中间,前后都有人,这算是比较让我们安心的位置。即便如此,我还是吓得心惊胆战,毕竟我们才十二岁,对世界很多未知的事情感到恐惧。走在通道里,都不敢说话,两旁的墙壁都是粗糙的水泥面,湿漉漉的,顶上也是。 当然我们拐完这个弯,右边又出了个岔洞,就是图上的“6号道”,有人试探,看看这里面的情况。被我们带头的那个同学一声大喝,给叫回来了。 “这里面谁也没进去过,走进去回不来怎么办?”领头的同学这么一喊,我就更加紧张。 那个冒失鬼回来后说,“那里面都是淤泥巴一样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然后就抬脚给我们看,我们用手上的蜡烛凑到他的脚边,看到他的球鞋上,站着黑乎乎的一大坨,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我们都噤声,不再追问,继续走,但心里想着那个人的脚上到底是什么。正在这个时候,我们突然就听到有人在大叫,大家都不做声,然后黑暗里就听到一个人在呜呜的哭,听声音,我们一起的一个同学。然后顺着声音去看,原来是一个同学,上半身伏在地上,下半身在地下。 等带头的把火把拿过来,仔细照着看,才发现,这个同学是掉进了一个小坑里。这下我们都看明白了,原来我们走的地上盖着一块又一块的水泥板子,水泥板子下面是水沟。 刚好这里空了一块水泥板,那个倒霉的同学就掉进去了。可是他走在后面,前面的人都没掉下去,就他火背,踩了个空。 当我们继续走,右边又出现一个岔洞的时候,就没人再冒失的进去打探了。可是我听到了一个声音从那里面传出来,这声音开始听着是嗡嗡的呼啸声,很细微,听了一会,我忽然感觉自己听到了这个声音是由很多很多嘈杂的哭喊声组成的。这下就把我吓的够呛,却又不敢做声。 在沉默中,我们终于顺着甬道走到靠东山大道这边的洞口,这边的洞口没有门,直接可以走出去。站在光明下,人就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我问老曲,“你刚才听到那个声音没有?” 老曲脸色铁青,说道:“你也听见了?” 这就是我第一次进入那个防空洞,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除了听到那个莫名的声音。 那时候胆子很小,进去过一次之后,算是在同学面前有了吹嘘的资本,但是没有再进去的打算了。 我之所以后来又进去,完全是为了向胖子证明我们听到的声音,不是在说假话。 学生进防空洞去的事情就是一阵风,很快就过去了,然后很少有人再进去。我和老曲在过了很久之后,还在提起我们曾经在洞里面听到过的那个古怪的声音。 胖子和老曲跟我是好朋友,当听到我们说防空洞里有古怪声音的时候,他就说我们在吹牛。胖子平时就是这样,喜欢跟人抬杠的。我们第一次进去的时候,胖子没进去,他看不惯我们那这个事情当做英雄事迹吹嘘。 这下就把我和老曲说急了,两个人相互证明真的听到那个声音。 但是我和老曲也没有勇气再次进入防空洞去看,第一次进去,就是人多才有了勇气的。我们就去找老曲的父母去打听关于防空洞的事情。 可是老曲的父母都是这个企业的职工,不是原住民。都说不清楚什么。反而警告我们不要进去。 倒是胖子不知道从那里听到了一些陈年往事,一天神秘兮兮的找到我和老曲,说防空洞顶上的山顶,在解放前有个教堂,洋人住在里面。 “洋人的教堂和防空洞有什么联系?”我和老曲问胖子。 胖子说道:“我是听一个很老的人说的,当年洋鬼子开教堂,根本就不做好事,专门在宜昌的街上捉小孩子,关到教堂里,挖心出来吃的!” 四 防空洞 2 这么一说,我和老曲吓得半死,后怕不已。 可是胖子却不依不饶了,非要我们带着他再进去一次,去看看。我和老曲当然拒绝,胖子就笑话我们胆子这么小,还到处骗人说里面有怪声音。 我和老曲被胖子说的火冒三丈,就答应了再次进去。 于是我们找了个星期天的早上,准备好了蜡烛——我们没有弄到火把。然后再次进入那个防空洞,仍旧是从“入口a”洞口进去。 这次就不像上次了,只有我们三个人,人数少了很多,恐惧感增强。我和老曲走到黑暗处就都反悔,不愿走了。还在胖子的一再坚持下,才又进去。 每个人都有过少年的懵懂时期,做过一些傻事,这件事情我现在在大家面前回忆,也算是对那个年龄的缅怀,不过这个事情,的确不那么愉快。 我们三个人一进去,我和老曲就后悔了,想回去,十几岁的小孩对这种庞大的黑暗空间,感受到的未知恐惧是很强大的。可是胖子一再坚持,我们只好,又走了过去。 走在通道里我和老曲不停地问胖子:“那个教堂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啊?” 胖子在黑暗里回答:“我也是听我爸爸船上的老水手说的,说当年教堂的洋人专门在宜昌抓小孩,如果那个小孩一个人在街上玩,他们就悄悄的把小孩给骗到教堂里,然后就……后来那些小孩的父母在教堂附近找到小孩的尸体,肚子都掏空了。” “真的还是假的啊?”我听了遍体生寒。在黑洞洞的甬道里,更加紧张。 “当然是真的,”胖子的声音在黑暗里传来,“于是很多人就跑到教堂,把里面的洋人给杀了,洋人杀了之后,官府又来杀老百姓。死了很多人,可是后来一直没有找到洋人的尸体。” “不会洋人的尸体就在这个防空洞里面吧?”老曲也吓得够呛。 我们一路走,一路讲,断断续续的都不知道走了多长的路,突然我发现不对劲,按照上次的走法,我们现在早就到了那个发出声音的岔洞。 我把我的这个想法给说出来,老曲也说是的。 胖子却笑我们,“你们果然在吹牛吧,一定没有你们说的地方。” 我和老曲听了胖子说的那个古老事情,心里发毛,那里还跟他争辩,只想快点顺着甬道走,走到靠近东山大道这边的洞口,快点出去。 可是我们一直走了十几分钟。都没有看到那个洞口。 仍旧是在黑暗的防空洞内。 走在前面的老曲蜡烛已经熄了。 “上次我们不用一根蜡烛,就走到东山大道这边的洞口。”我对他们说道,然后我把我手上的蜡烛给点燃。 “我们没走错方向啊。”老曲回答:“我们一直顺着洞在走。” “都是胖子在瞎说些洋人撒!”我要哭了,“不然我么怎么会错过回去的路。” “那我们往回走。”老曲说道。 “谁知道我们是走进了那一个岔洞?”我焦急地说道:“我们一定是迷路了,这地方我们一定没有来过。” “我们一定是提前拐了个弯,”老曲说道:“肯定是刚才我们说话的时候分了神,没注意我们应该继续走的。而是提前向右边转弯了。” 老曲正说着,我们面前出现了十字路口,这地方我们上次地区没来过。 我们停了一会,想退回去。 胖子却不愿意,提议要继续前进。 “你到底要做什么哦?”我和老曲问胖子。 “说不定这里面有好东西呢。”胖子说道:“你们想啊,这个防空洞一定和当年的教堂的地下室连在一起,指不定,我们能在这里面找到些东西,拿出去卖。” 胖子的理由算是比较正常的,我们三人家里都不富裕,经常在附近的工厂里偷废铁和废铜到去卖。平时都是胖子最聪明,他告诉我们什么地方能偷到废铁。我经常在万寿桥运河旁边的那个大废旧场偷铁,那是个好地方,没什么人在意我们这些小孩,我们每次就偷偷从靠运河这边的围墙翻进去,然后偷了铁出来,那个废旧站地方很大(就是如今图书馆的位置),我们很容易得手,这个地方就是胖子带我们去的,我们那时候不缺零花钱,很大的缘故就是我们打着胆子在废旧站偷铁,或是在九码头的江滩上偷堆积的水果。所以胖子的提议,我们一向是赞成的。 于是在胖子的蛊惑下,我们决定继续向前走。在继续前行之前,胖子还专门把我们身上随身带的一个虎口钳给放在地上,算是留个记号。 我们先向左边的通道走去,走了不到两分钟,前方就是死路,很久之前就塌方了。我们往回走,走回到虎口钳的地方,又往右边走,这次走了很远,然后走到一个地方,是一个圆形的空间,应该是这条路的尽头。我们正在那着蜡烛打量,胖子眼睛尖,看到地上有个东西。 连忙招呼我们一起看,我和老曲一看,是个瓷罐,有把手,上面有花纹,而且有盖子,盖子是连着罐身的,可以翻开阖上。胖子把罐子给拿起来,我们发现罐子里有东西,用手指头捅了捅,里面是颗粒状的物体,已经因为潮湿而结成了壳。胖子用指头拈了一块出来,用手碾碎,看样子是咖啡。 “这东西值钱不?”老曲好奇的问。 “应该不值钱吧,”胖子说道:“就是个装糖的罐子……” 胖子的话刚说完,突然洞内发出了一个声音,很凄厉的声音。 老曲吓得喊起来,“有鬼!有鬼!” 胖子手一抖,罐子掉在地上,我们三个人没命的向来路跑回去,跑的太快,手上的蜡烛都灭了。 “停下,停下。”胖子喊道,“把蜡烛点燃再走。” 我不管这么多,在黑暗里飞奔。然后装到墙壁上,才知道点燃蜡烛。等我把蜡烛点燃,突然发现,老曲和胖子都跑不见了。 我连忙大喊:“老曲,胖子,你们在吗?” 我听到胖子的回话:“疯子,你在那里,你跑哪里去了?” 我连忙打量四周的环境,发现我跑回了那个十字路口,就忙回答:“我在十字路口的地方,你们快回来。” “好,你等我们。”胖子的回音传来。可是我发现胖子的声音比刚才小了些,难道他越走越远了吗。 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我没有看到刚才胖子留在路口的那个虎口钳了。 我身上一阵激灵,连忙蹲下来,慢慢用蜡烛照在地上,慢慢找那个虎口钳。 没有,根本就没有。 我感觉我的每一根发根都在发麻。 我仔细回想,刚才听到的声音是什么,“一定是猫,那就是猫叫的声音。”我安慰自己,那个声音的确是猫叫声。 有猫在的话,证明这里的地方,一定和地面不远,说不定出口就在附近。 我决定留下来等胖子和老曲来找我。 于是拼命的喊:“你们听的到我声音吗?听得到吗?” 胖子和老曲都没有回应。 我背靠着墙壁,等我喊叫的回音消逝后,就在寂静中听到嗡嗡的气流声。这种孤单又恐惧的感觉让我心寒。 好像等了十分钟左右,我实在是无法再等下去了。 于是就按照自己的回忆,向身后的方向走去。我顺着甬道慢慢行走,身上瑟瑟发抖,蜡烛都在手上抖动,蜡油都在手上,都不知道疼。 我走了一段路,发现四周的空间变得开阔了,我绕着这个空间走着,发现这是一个大厅,我暂时不再行走了,怕自己越走越深,现在已经迷路,别走得真的出不去了。 我站立一会,又移动几步,脚下提到一个玻璃物体,我弯下腰一看,是个煤油灯,灯罩已经破裂,里面已经没有了煤油。我顾不了许多,把那个干枯的灯芯给点燃,大厅的光线亮了很多。 我发现墙壁每隔几米,都有个坑槽,不高,就在头顶不远处。有的坑槽里面,放着一盏煤油灯,有的坑槽里没有。我走到其中一个坑槽,把煤油灯给拿下来看,里面竟然还有一点点煤油。 连忙点燃,大厅里更加亮了,连忙如法炮制,把其他几个煤油灯都给点亮。 大厅里就更加亮了。我推断,这里一定在几年内有人来过,不然煤油灯的煤油早就挥发干净。 这个时候,我又看到墙壁上有字,很大的字,模糊的很,我走进看了,是两个大字“备战”,我又看旁边的字,原来是一句话,是个标语“建设人防,全民备战”,每个字都很大,并且是红颜色,端正的宋体字。 看来是文革前夕就有了这个地方。 墙上还有宣传画,但是被水浸泽,勉强能看到一个女民兵端着枪的样子。 很明显,这里就是国家在某个时候修建的人防工事。 大厅的光线又开始减弱了,那些煤油灯连续熄灭了两盏,我连忙去看剩下的煤油灯,是不是也要熄灭。走到大厅正中央那个放煤油灯的地方,我又看到了坑槽下方的墙壁有文字。这个文字,就不是标语了,而是用坚硬的物体划在上面的。字体不大,字迹潦草,但是仍旧能够辨认。 这一片文字很长,没有标题。也许以前有,但是现在看不到了。也许我看到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文字上写的是:“*月*日日军空袭,此地容纳百姓一百六十一人……洞内塌方……洞内空气闭塞,百姓混乱奔逃……后清点,五十余人窒息而死,十余人践踏而死……生还者痛不欲生……” 我看到这里,脑袋一下子就发炸起来。 原来这个大厅里曾经死过几十个人。 我脑袋顿时混乱,怎么办!怎么办!我的腿已经软了,连跑的力气都没有。 五 防空洞 3 我现在六神无主,心里对自己说:“不要想,不要想……” “不要想什么?”我自己意识却又忍不住非要想着这个洞内的恐怖事情——就在这个漆黑的地下大厅,曾经死了几十个人,大部分是憋死的。 我精神极度紧张,脑袋却十分清晰,就想起来,我和老曲在第一次进入这个防空洞的时候,曾经在一个岔洞口听到过的那些惨叫声,是不是就是这些冤魂一直停留在这个大厅里,不停的在重复当年临死前的挣扎哭号! 我想到这个细节,已经完全被恐惧占据了整个心灵,我无法在控制自己的身体,就只有一个念头:跑! 在慌乱中,我的蜡烛熄灭。我撞到了墙壁上,这一下把我撞的七荤八素,差点摔倒在地。我鼻子胀疼得厉害,眼泪都忍不住流下。剧烈的疼痛,让我心中的恐惧感稍微减弱。我站定身体,调理呼吸。感觉自己的下巴有点痒,就用手去摸了一下,手指头感觉黏糊糊的。 我的手口袋里摸去,想拿出蜡烛出来,可是只掏出了火柴,蜡烛已经没有了。在这黑暗的防空洞里,没有蜡烛,我根本就没法走出去。 再次提醒大家一下,发生这个事情的时候,我才十二岁多,十二岁的年龄,还处于对世界报以很多未知的神秘的观点。换句话说,我那时候,对世界上所有的神秘事件都深信不疑,包括世上绝对存在着恐怖的厉鬼! 在这种状况下,我竟然没有吓晕过去,算是非常了不起了。 我竟然还知道要把地上的蜡烛给找到,再点燃。我弯下腰,手胡乱的在地上慢慢摸索,我不敢摸的太快,怕把蜡烛晃过。 手里在摸着,心里却无法避免的想着,这里,也许就是我站的地方,当时就死了一个人,这个人也许和自己是一个年龄的时候死掉,也许这个小鬼魂就在这里等着我,想把我给弄死,然后附到我身上。他们一定在找替死鬼。是的,肯定是的,不然洞里怎么会有那种凄惨的声音,这个声音是真实存在的,不然为什么我和老曲都听到了。 我很想哭出来,可是哭又有什么用,又没别人看见。谁不会来帮我。 我的手触碰到一个物体,我手摸了上去,能够感觉到是个圆状物体,很坚硬,我鼓起勇气拿起来,用手摇晃,心里明白,这是一个水壶,军用水壶,平时经常用到的。 我把水壶给丢开,手继续在地上摸索,心里着急,蜡烛一定就掉在这一片区域,怎么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 在黑暗中,我虽然睁着眼睛,但是眼前仍旧是漆黑一片,这种情况很糟糕,我努力把眼睛睁大点,徒劳的认为这样会能看到一点光明。可是眼前仍旧是黑暗、黑暗。 大厅里又开始有了声音,开始嗡嗡声,后来声音变得复杂,我耳朵又清晰的听到了那些哭喊,不是声嘶力竭的喊叫,而是非常虚弱,有气无力的喘息。 “荷——荷——”非常细微,没有力气的声音,是从人的喉咙里慢慢呼出来的声响。我知道,这就是人窒息死亡之前的喘息声音。闻着空气中潮湿带着些许腐烂的气息,我浑身都感觉到毛孔悚然,也许这些鬼魂正在围着我,静静地注视着我。想到这里,一阵又一阵的酸麻传过全身。 我机会要崩溃,但是还好,我终于在地上找到了那根蜡烛。 我迫不及待地划火柴,划了三四根,终于把蜡烛点燃,光明顿时把我眼前的区域照亮。我心里略微平复,有了光明,自己就没有刚才那么害怕到极点了。我长喘一口气。 但是这口气我刚吐出去,却呼不回来。 因为,我看到一个人直挺挺的站在我面前! 我嘴里发出尖锐的喊叫,浑身发抖,但是手仍旧是稳稳的把住蜡烛,没有让蜡烛丢到地上。 我本能地不去看眼前的那个人,那是一个很高很瘦的男人,因为有胡子,很长的胡子,眼睛深陷,鼻梁高挺。他身上的衣着十分古怪。就算是在微弱蜡烛光线的照射下,也能看到那个人的脸色十分苍白。 那个男人正在死死的盯着我看。 我的头和他的胸前平齐,我眼睛刚好就看到了一个东西挂在他的胸前,是一个十字架。 “教堂的洋人专门抓小孩子,挖心出来吃……”胖子的话在我脑袋里闪过。我眼睛在恐惧的驱使下,本能的闭上。 我除了大喊,已经想不起自己到底该做什么。 我等待着大难临头。 但是除了无尽的恐惧感在身上蔓延,身体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疯子,”我听到了有人在喊我。 我记得大人说过:“晚上千万不要答应别人喊你,那是鬼在收你的魂。” 我不敢答应。仍旧紧紧闭着眼睛,嘴巴也死死的闭着。 “疯子、疯子。”又有人在喊我,这次我挺清楚了,是老曲在喊我。 我连忙睁开眼睛,看到老曲和胖子站在我左方几米远的地方,那里就是进入大厅的地方。 “你死那里去啦!”我喊道:“我看到鬼了。” “疯子、疯子”老曲和胖子仍然站在那里喊我,却不走过来。 “你们快过来。”我带着哭腔喊道:“我好怕,走不动了,你们快过来。” “疯子、疯子……”老曲和胖子还是站在那里,对我喊着。 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难不成他们是…… “你们是鬼啊!”我终于吓得哭起来了。 胖子和老曲不再说话了,但是他们举着蜡烛一动不动,我看得清清楚楚。 “你们到底是不是鬼?”我哭着问他们。这两个损友,如果不是鬼的话,看见我这幅模样,早就笑的直不起腰了。可是他们仍然呆呆的站在那里。 “疯子。”这次是胖子在说话了,“你快走到你们这里来。” “我不过来,”我喊道:“你们是鬼。” “你快过来。”老曲也喊道:“你快过来。” “你们到底是不是鬼啊?”我仍旧坚持问着这句话。 “当然不是,你快过来。” “我不过来。”我说道。 “你身边站了好多人、人影。”老曲说话有点结巴了,“到处都是人影,就在你周围。” “地上也是,躺了好多人。”胖子也说道。 我听到这句话,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给狠狠攥住,收缩到极点! 六 防空洞 4 我心情混乱,不过看到老曲和胖子的手上拿着蜡烛,蜡烛的火光在摇摆飘动,他们的模糊的身影在地下随着晃动,我心里踏实不少,鬼是没影子的,老曲和胖子应该不是鬼魂。 我快步走到他们跟前。 老曲和胖子仍然直瞪瞪的看着我刚才的位置。可是什么都看不到。 但是让我更加害怕的是另外一个身影,就是跟我刚才看到的那个人影,那个高瘦的洋人的身影,他还没走,他就站在大厅对面的通道口那里,呆呆的站在那里。 我吓得说出话,嘴里“啊啊”的惊呼,用手指着那个洋人的身影。 “那是什么啊?”老曲问道。 “对面的洞口,对面的,”我急忙说道:“有个人站在那里。” “放屁!”胖子说道:“黑漆把弓的,怎么看得到那么远。” “不过这个大厅里,真的很多影子在地下。”老曲说道。 “那还等什么!”我说道:“我们快离开这里啊!” 三个人如梦初醒,连忙向相反的方向退去。 我们在甬道里快速走动,到了这个时候,什么也不去想了,就是顺着路走。可是我们怎么也没走到刚才进来的十字路口,甬道始终是一个道路,没有岔洞给我们选择,更别说找到胖子留下的那个虎口钳。可是按照,刚才走的距离,早就应该回到那个路口了。我心里明白他们和我一样,也找不到来的道路。 走了快十分钟,我们终于看到前方的通道有光亮,老曲最沉不住气,连忙说道:“我们运气真好,要走到出口了。” 我和胖子却都没说话,我看到那个光亮根本就不是户外的那种白色,而是昏黄的光线。但是有了光亮总比一片漆黑要好的多,我们加快脚步,想着那个光芒走去。 在接近光亮的过程中,我无端的想到了一个词语“飞蛾扑火”。我为了排除心里的恐慌,继续无聊的想着,也许人和蛾子一样,都是害怕黑暗,于是看到光明,就什么都不顾的接近。 不一会,我们三人就走到了那个光亮处,胖子“咦”了一声,我和老曲也看清楚了,这仍旧是一个大厅。和刚才的一模一样,看来整个防空洞里有很多类似的大厅。 那个大厅里的坑槽处,有两盏煤油灯亮着。整个大厅空荡荡的。 我们迟疑的走到大厅正中央。 我向墙壁上张望,我看了一下,“啊”的一声,用手把自己的嘴巴捂住。 胖子和老曲被我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胖子骂道:“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还嫌不够怕啊。” 我指着墙壁,对他们说道:“我们又回来了。” 老曲和胖子顺着我的指头看去,那墙上有一段标语,仍旧是那个几个大字“建设人防,全民备战”! “我刚才就看见过这几个字!”我大声说道。 “放屁!”胖子说道:“刚才的大厅明明是没有煤油灯的,现在怎么突然就有了。” 我带着哭腔说道:“我说怎么刚才我害怕的时候,拿着蜡烛乱跑,把蜡烛碰掉了,整个大厅都黑了,明明还有煤油灯没有熄,怎么会突然都黑了。” “你的意思是不是告、告诉我们,“老曲吓的更加结巴了,“这两盏灯根本就没、没有熄。” 可是刚才这里,明明就是一片黑暗的。 “难道是有人在刚才重新把灯给点燃了?”胖子说道。 “怎么可能!”我喊道:“这个地方,怎么会有人!” “不是人的话,难道是鬼啊!”胖子大声喊道。 这句话一说,三个人都不做声了,胖子说了句大实话,这大厅古怪的很,一定是有鬼无疑。他们明明看到了很多人影在大厅的地上,虽然我没看到,但是我听到了那些哭声。 “这里当年死了很多人的,”我说道:“不信你们看墙上的那几排字。” 老曲和胖子走过去看了那段记载。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隔了很久,胖子又开口说话了,“我听老人说过,如果有些坟墓里,是真的点灯的,就是长明灯。” “是不是我、我们进来了,”老曲说道:“打扰了他们。” “肯定是的啊。”我接上话头,“我刚才在这里看到了一个洋人,一定是他。那时候,你们去那里了?” “我们刚才走到一个岔洞里,那个岔洞是斜着向上的,我们以为会走到出口,但是被一堆乱七八糟的木箱子给堵住,我们搬了好几个,没有用,好多个箱子,根本就走不出去。于是我们就回来了。”胖子说了一长串话。 “那个洋人又出来了!”我指着大厅对面的洞口出,“他就站在那里!” “那里,在那里?”老曲和胖子焦急的问道。 我说道:“你们看不到吗?,他就站在那里,看着我们……他走了,向洞里走了。” 我嘴里说着,眼看着那个洋人,转过身,留下一个背影,慢慢消失在洞里面。 我们站了很久,最后胖子说道:“我们只有一条路了。” 胖子说的很对,若是仍旧跟刚才一样,退回去,我们还是会绕回来。看来对面的那个甬道,才能通完别的地方。 可是我明明看见那个洋人消失在那个洞里,现在要跟着他的方向走过去,我百般个不愿意。 “如果我们不是星期天进来就好了。”老曲说道:“我们进来这么久,如果有人知道我们进来了,应该知道我们在里面走不出去,外面的人现在就回找老师来找我们了。” “你这不是废话么!”胖子说道。 是啊,今天是星期天,我们进来的时候,没对任何人说起过。除非是等到星期一,我们三个人都没去上学,老师和同学才找我们, 可是我们三个人平时就比较调皮,经常白天逃学,晚上也夜不归宿。至少要失踪两三天,家长和老师才会起疑心,就算是起了疑心,也不见得就会猜到我们偷偷溜进这个防空洞里。也许他们以为我们合伙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等他们醒悟过来,到洞里找到我们,我么也许饿都饿死了,也许还来不及饿死,就被洞里的鬼给弄死。 “教堂里的洋人专门挖小孩的心吃的!”胖子的话,又在我脑袋里闪出来。 胖子说道:“走吧,只能走那边了。” 我心一横,好歹那也是这样了,情况还能差到那里去。于是就跟着胖子向那边走去。但是走的时候,我不由自主的把胖子的衣袖给拽住,生怕他们又把我给弄丢。 这次走的距离更加长,约莫走了两分钟,我们看到了一个和甬道垂直的岔洞口。 “怎么走?”老曲问道。 “先走岔洞。”胖子说道:“刚才我们就是老是顺着路走,才迷路的。” 我们走进岔洞,又走了四五分钟,无奈的停下,因为前方又是个死路。因为前方的甬道有慢慢的在往地下延伸,地下水把前方的通道已经给淹没。我们脚下已经踩到浅浅的水了。 “我们找到方向了!”胖子说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初中操场看台旁边的那一截死洞,我们经常进去喝酒的,那里尽头也是被水给淹没。” 胖子说的很明确,我们现在的地方和初中操场的那个死洞一定是连着的,只是被水给淹了一大截。这样我们就能大致猜出我们现在的地方(注:就是防空洞走势图的5号道淹没段)。 既然知道自己大致的方位,我们就不再那么慌乱。于是小心翼翼的往回走。 又回到岔洞的地方,然后顺着道路继续前行。走了一会,通道的右侧又出现了一个岔洞,绝对是我们没有去过的。胖子犹豫一会,对我和老曲说道:“还是先走岔洞吧。” 我和老曲都没了注意,只能听胖子的,跟着走进了岔洞。 仅仅走了不到一分钟,岔洞尽头就到了,我们看见是一个螺旋状的楼梯口在我们面前。 “还走吗?”我问道。 “当然,既然是向上的,就说明有可能走到地面。”胖子坚决的说道。 七 防空洞 5 胖子说完,首当其冲顺着螺旋的石梯走了上去,我和老曲还在迟疑,胖子的身影已经从螺旋梯消失了,但是他手上的蜡烛灯光还是从螺旋梯照射下来,我和老曲,没有了什么主意,我也走进螺旋梯,这个向上的通道很狭窄,只比身体宽阔一点点,我把胳膊弯起摆平,胳膊肘就抵到了两侧的墙壁。 我的脚小心的踏在阶梯上,一步又一步地向上走。 老曲就在我的后面紧紧跟随。 顺着螺旋状的阶梯通道,我连续绕了七八个圈子,终于走到了螺旋梯的尽头。 这里是一个开阔的房间。在我们微弱的蜡烛光照射下,看到地上一片混乱不堪。我顾不上看地上的东西,打量着这个房间的形状,这是一个长方形的房间,比刚才那个恐怖的大厅要小,只有刚才那个大厅的三分之一空间。但是顶部是圆锥形的。 胖子现在在房间的前部,他好像是跪在那里,他的蜡烛放在身前,我只看到他的背影。 我心里起了疑惑:这小子拼了命的要我们到防空洞里来,是不是早就知道防空洞有什么东西,让他好奇。也许这个房间,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我的衣领猛的被扯了一下,把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老曲用手在扯我。 “你要吓死我啊!”我惊魂未定,埋怨老曲。 “这里、这地下的东西跟刚才我和胖子去的地方看到的东西一样,到处都是木箱子啊。”老曲说道。 我没有理会老曲,我只是对胖子跪在那里觉得很奇怪。 我慢慢走到胖子身后,看到胖子真的跪在那里,看着他的低着头,双手合十。但是没有发出声音。 “胖子,你在搞什么啊?”我用手去拍胖子的肩膀。手刚接触到胖子的肩膀上。 “不是胖子!”我尖叫起来,我手上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胖子的肩膀是枯瘦的肩胛骨,而胖子本来是很胖的,肩膀上从来都是肉滚滚的。 那个身影,突然翻身躺了下去,不对,不是躺下去,是垮了下去。 老曲也凑过来,用手上的蜡烛照着看。我和老曲两个人同时大声惊呼起来:“死人子!” 这个人,那里是胖子,就是一具骷髅,衣服褴褛,但是我还能看清楚是那个洋人的穿着,因为那个十字架就挎在那个衣服上。 我忽然意识到,我刚才在大厅里黑暗中手触碰到的东西什么了,根本就不是什么军用水壶,很有可能,就是这一堆衣服上的骷髅头。 老曲仍旧在尖叫,但是他的手指却是指向的前方墙壁,而不是地下的那具骷髅。 我也向着墙壁看去,那墙壁前面有个小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圣母像,那个圣母抱着一个婴孩。这个东西我在电视上看过,应该是基督教的圣母像。 我和老曲吓的往后退,被脚下乱七八糟的木箱给绊倒,我爬起身的时候看清楚了,这些堆在地上混乱不堪的木箱,根本就是薄木头做成的棺材,这是洋人的棺材!全部都摆放在这里。 我和老曲明白了——我们闯进了教堂下的坟墓。 我和老曲哭喊着飞奔到螺旋梯,连滚带爬的跑下去,到最后几层,就是摔倒着在楼梯上滚下去的。 我和老曲再也不敢往后看了,用手护着蜡烛,跌跌撞撞地往回跑。 到了岔洞口,我们想也不想,就顺着刚才应该走的主通道,往前走着。我们什么都不顾了,什么都不管了,就是一个目的,向前跑。跑了一会,我们担心跑得太快,把蜡烛弄熄,速度慢了点,我看见通道右手边,每隔一两米,就是个向墙壁内凹陷的小室,有三四个平方大小,都是方形的。里面全部都是洋人的棺材。 老曲也看见了,他拉着我,继续向前走去。 终于我们又到了一个大厅,和那个黑暗里的大厅一模一样的形状。可是我们不怕了,因为大厅的那一边有日光照射进来,那里就是一个出口。我们终于找到出口了。我和老曲扔掉手上的蜡烛,快速地跑到那个出口地方,出口处被坚固的铁栅栏封住,我和老曲跑到出口的地方,用手抓着铁栅栏,向外高声大喊呼救。 我们看到了外面的环境,这地方我们很熟悉,这里就是这个大型企业居民区的正中央,我们以前多次在外面的道路上走过,不只一次地看到过这个栅栏,只是这个栅栏门的外观是个房子的模样,我们都没在意,一直以为是个普通的仓库。没想到是防空洞的入口(即防空洞走向图的入口c)。 我和老曲在拼命的呼救,路上过往的行人终于听到了我们的声音。 然后一个中年人过来了,看见我们狼狈的在栅栏里哭喊。 “你们是那家的小孩啊?”那个中年人说道:“怎么跑到里面去了?” 我和老曲急忙说道:“我们是港中初一三班的学生,叔叔,快想办法把我们弄出去。” 那个中年人说道:“好的。”然后在附近找东西撬铁栅栏门的棍子。可是找了一会,那个中年人没有找到,就对我们说道:“你们别怕,等我一会,我去找居委会的来,他们应该有钥匙。” 然后那个中年人就匆匆走了,在这个过程中,路上又有几个行人过来围观。其中一个人说道:“这不是二公司曲团长的儿子吗?这小孩太神(调皮)了,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毕竟这里是这个企业的居民区,住的人都是一个单位的职工和家属,老曲的父亲外号是曲团长,这么一说,那人肯定是老曲父亲的同事。 这些人就想办法让我们出来,还没等到那个中年人把居委会的人喊来,他们就已经用东西把栅栏门的铁锁给撬开,我和老曲终于出来了。 我和老曲对大人们说道:“胖子还在里面,你们快去找他,里面闹鬼!胖子在里面的一个教堂里……” 这些大人就笑起来,“小滴噶,胆子小就别乱跑,被吓到了吧。” 另外一个说道:“好像是听说这里从前有个教堂哦,很久了,估计有百把年了。后来被拆了的。” 这些大人就在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他们打算等着居委会的人过来,然后找电筒进去把胖子接出来。 我和老曲在明媚的阳光下,旁边又站着这么多大人,心里总算是安定下来,虽然惦记这胖子还在里面,毕竟现在身处安全。心里安定不少。 在防空洞里的经历,就这么多了。的确是非常的恐怖,但是这不是这件事情最恐怖的环节。因为这个事情最诡异的地方还在接下来的事情里。这个事情给我幼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很多年来,我都没走出这个阴影。时隔二十年,到了今年回家过年,和老曲一起喝酒,老曲听说我写了一个恐怖小说(即宜昌鬼事1),才勉强说起这个事情,他对我说:“你为什么不把胖子的事情写上去?” 我说道:“我不敢。” “写吧。”老曲说道:“如果有机会,你就写,也许你写了,我们就不会再受那个事情的影响了。我们就都能走出那件事情的阴影了。” 所以我才下定决心,把防空洞的经历给写出来,放到这里。 废话少说,我继续讲接下来,让我和老曲半辈子都没有摆脱的心理恐惧吧。 我和老曲被一群大人围住,过了十几分钟,路上来了一群人,那个中年人走在最前面,边走边说:“他们就在那里,应该就是你们说的那两个小捣蛋鬼。” 那群人应该就是居委会的人过来了,但是我看到不止有他们,我们的班主任也在里面,还有我们的校长……竟然还有派出所的警察也在。 这是怎么回事?我和老曲胖子进防空洞,怎么会惊动这么多人。 班主任刘老师走到我们面前,用手摇晃着我,嘴里说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到这里,你们明明不该在这里的啊!” 我被刘老师的话弄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派出所的警察把刘老师拉开,“还是我来问吧?” 那个警察声音沉着,但是很严厉地问道:“你们早上在那里?” “在洞里啊?”我说道。 “几点进去的?” “九点吧。”老曲回答:“应该是那个时候。” 警察跟我和老曲的两句话一说,刘老师和居委会的那些人脸色就突然变得煞白。 “你们确定和陈玉强一起进去的吗?”校长突然大声问道。 “是啊。”老曲说道:“就是他,非要我们带着他进去的。” “你们是不是在撒谎?”刘老师又问道。 “胖子现在还在里面呢?”我指着防空洞的入口说道:“他留在里面了,你们快去救他。” 我看到老师、校长、警察、居委会的人都沉默了,都不做声。 我甚至看到刘老师的脸色变得煞白,然后又变成铁青色。 八 防空洞6 “你们早上不是去偷废铁吗?”那个警察终于说话了。 “我们……”我和老曲都支支吾吾起来,原来这个警察是来跟我们算账的。 “就是运河旁边的那个废铁堆场。”警察主动说道。 这下好了,我们从前的事情被警察查出来了,这可怎么办?“ “都是胖子叫我们干的。”老曲说道:“我只是望风,每次都是他偷的。” “现在不是问你们这个!”校长喊道:“你们今天早上是不是又去了?” “没有啊?”我和老曲说道。 “你们是不是偷了废铁,然后从运河旁边的围墙边翻回公路上的?”警察问道。 我和老曲心里有鬼,原来警察把我们的路线都查清楚了。 班主任刘老师仍旧一遍又一遍的说:“我们现在不是要追究你们偷铁的事情,你们给我说实话好吗,你们早上到底在那里?” “我们真的在防空洞里,胖子说里面有好东西,我们在里面迷路了,我和曲代军好不容易才出来的,胖子现在还在里面,你们进去找他啊!”我哭了,一半是因为害怕,一半是因我我已经知道有很严重的事情发生了,气氛太压抑我承受不起。 这个时候,一辆警用的面包车开过来了,车上跳下两个人,一个是年轻警察,一个普通人。 那个年轻的警察对盘问我的警察说道:“头,水鬼已经摸到在那里了?” 年轻警察说完后,好奇的对着我和老曲看着,仔仔细细的看,一脸惊讶。他转头问和他一起来的那个普通人:“跑掉的两个是他们吗?” “是的,没错,就他们。”那个普通人说道:“我绝不会看错。” 这个普通人是谁啊,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那个普通人突然就走到我和老曲面前,带着哭腔说道:“我叫你们不跑的啊,我又不会把你们怎么样,你跑什么啊,你们真不该跑……早知道你们会……我怎么都不会追着你们赶啊!” 我和老曲都莫名其妙,这个时候,老曲的母亲来了,看到老曲就劈头盖脸的打老曲,边打边骂:“你这个小杂种,你老头在船上上班,你就神的没得边了,还好你没事,你要是出了事,我怎么跟你老头交差!” 打着打着,老曲的母亲竟然抱着老曲哭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六神无主。 我和老曲被这些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人搞的晕头转向,都呆了。 “他们一定是被吓住了。”警察说道。 然后两个警察就开始交谈,我大致听清楚了,他们再说,要还要再请两个水鬼,要到运河里摸什么。 我和老曲还是一脸茫然。 “陈玉强死了!”班主任刘老师对我们说道:“淹死在运河了。” “什么?”我和老曲差点跳起来。 “你们在废铁场偷铁,被他发现。”校长指着那个普通人说道:“他就是废铁场的工人,他追你们,你们从围墙靠着运河的地方翻过去的时候,陈玉强掉到运河里了。” “假的,假的,不可能的啊!”我和老曲都喊起来。 “怎么是假的,现在尸体已经找到了,还没打捞上来。”警察说道:“你们是不是吓怕了,故意躲到防空洞里面的?” “胖子明明在洞里面没出来!”我和老曲喊道。 大人们都唏嘘起来,“这两个小孩的确是吓怕了,莫吓坏了脑壳。” 接下来的事情,我和老曲就不是重点了。 这群大人们,和那些看热闹的,都去了运河边。校长把我们带到学校的办公室,给了我们一张试卷,要我和老曲写。然后就出去。 我和老曲,写了几个小时,相互对望,然后点点头。 我们躲过了坐在走廊上看书的老师,偷偷溜出学校,很快,我们就跑到了运河旁边。远远的就看见距离废铁场运河下游几百米的地方围了很多人。那里有个铁桥,铁桥上都站慢了看热闹的人。 河边有几个指挥现场的警察。 我和老曲偷偷的走到铁桥上,伸头张望。 运河里突然冒出个人来,那就是专门从事水下打捞的潜水员,俗称“水鬼”。 那个水鬼游到岸边,脱下铁帽子,说道:“出来了,马上就捞上来。” 我无端的看了看天色,现在正是傍晚时分,天色昏暗。 “出来了!出来了!”围观的人群都发出惊呼声。 于是我就看见又有两个水鬼抬着一个东西从水里面慢慢走上岸。 我用手把嘴巴紧紧捂住,一种强烈的悲哀感传遍全身,然后是浑身发凉,这个感觉已经不能用恐惧来描述了。 我看到两个水鬼抬的东西,就是我的朋友——胖子。 胖子被抬到岸边,他的母亲扑到在儿子的尸体上,嚎啕大哭。胖子的父亲和老曲的父亲一样,都是在船上当水手的,估计现在还没得到儿子出事的音信。 我和老曲走到桥下,走到岸边,从人群里慢慢地挤进去,走到胖子尸体的附近,法医正在检查胖子的尸体,从胖子的嘴里掏水草。 胖子的母亲哭道:“你不是说去钓鱼吗,怎么就掉到河里了啊!”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明白绝对不会有人会相信,我和老曲还有胖子今天早上在防空洞里迷路了半天。因为事实就摆在眼前。 我虽然害怕,但仍然仔细看着胖子的尸体。 胖子的身体僵硬,双手做出环抱的姿势,一个水鬼说道:“他在水里慌了,临死前,就抱着桥墩子不放,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掰下来。” 我和老曲相互对望,我看到老曲在瑟瑟发抖。 胖子是不会被淹死的,我们三人不只一次在三江(宜昌市区和葛洲坝坝基西坝之间的长江)游到西坝,再游回来。他怎么可能会在不足十米宽的运河淹死。 我和老曲说的任何话,都不会取得大人的信任,事实很清晰,就是我们三人偷废铁,被废铁场的工人发现,在我们逃跑的过程中,胖子失足掉进运河。而我和老曲被吓得狠了,惊慌失措的躲到防空洞。 这就是大人认定的事实过程。 可是我和老曲却明白,真正的事实,就是胖子死在了洞里面,或者还有个说法,就是那个洋人的鬼魂附到了胖子身上。 可是……可是…… 还有很多谜团,说不清楚。我和老曲也想不明白这两件事情的关联。 我和老曲都保持了一致的沉默,都不再坚持,那个星期天的早上,我们和胖子实际上是在防空洞里遇到了鬼魂。 两个吓破胆的小孩,说出来的话,有什么可靠性呢。 不过我和老曲都明白,大人错了,我们才是对的。因为我们后来都相互印证,胖子的尸体从水里打捞上来后,他的手上抓这个一个东西,那个东西,就是在防空洞内,胖子拿到的那个咖啡罐折断的陶瓷把手。 (防空洞完) 宜昌鬼事2 九 三大惊魂之电台情歌(上) 三大惊魂之电台情歌 这是我听到的最后一个关于三大的灵异事件。是个从三大毕业的一个女孩子对我说的。说的是她同寝室的一个女生的故事。 是个跟爱情有关的故事。 跟我讲述的那个女生我就叫她小仙吧,她的网名最后一个字是“仙”。她所说的故事的主角我姑且叫她小月。都是化名,不是实名,我这么小心的避免实名制,是因为这个故事,小仙对我说过,是真真切切的发生了的。 小月很漂亮,至于怎么个漂亮法,我也不知道,小仙没有跟我描述过。 漂亮女生在大学里当然很受欢迎,是男生追逐的焦点。小月当然不例外。每天都为着众多的追求者而烦恼。 后来小月终于找了一个男朋友,和这个男朋友不咸不淡的相处着。 小仙告诉我,也许她找这个男朋友的目的,并不是真的想谈恋爱,而是为了摆脱其他男生的一种权宜之计。虽然谈恋爱,也很少和男朋友出去玩,最多就是两个人在校园里走走,或者是让男朋友帮他在教室占个位置。两个人相处的很平淡,更别谈什么亲热之类的暧昧举动。 但是小月喜欢上网,在网上聊天,寝室里有网线,天天就在寝室里和网友聊天。其中有个男网友和她特别聊得来,久而久之,两人就在网上有了感情上的依赖。 这个算不算是脚踏两只船,我也说不清楚,毕竟一个是现实中的男友,一个网络上虚幻的感情。网络上的爱情,若是当真了,很难说是不真实的。现实中的感情虚伪了,也说不上是存在的。 这是个纠结的问题。 小月同时和现实和网络上的两个男友交往。和网上男友交流的时间更多。 她不止一次的问同寝室的姐妹,到底那一个才算是自己的男友呢。同寝室的女生,包括小仙,都无法回答她,感情上的事情,除了自己本人,谁能知道。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一年多。 生活中的男友仍旧一如既往的对她很好,在计划他们两人毕业后的出路了,现实中的男友家里条件很好,可以为她们两人的未来生活,安排很理想的生活。这也是小月一直和男友相处一个原因吧。 可是网上的那个男朋友就激情的多,他是一个西藏人,有着西藏人的粗犷和冲动,这种性格一直都让小月很迷恋,所以小月也一直没有和他中断联系。 但是小月是个很现实的女人。如果她不是这么现实,就没有这个诡异的事件发生了。 一个周六的早上小月在躺在床上,突然跳起来,尖叫一声,把寝室里的姐妹吓了一跳。 “怎么啦?”小仙问她,“看鬼故事啊?” “不是。” “那叫什么啊?” “我的男朋友、就是网上认识西藏的那个男生,说要到宜昌来看我。”小月拿着手机说道:“他刚给我发消息,说他已经决定了。” “这有什么啊?”小仙轻松的说道。 “他说要和我见面,然后说要和我订婚,等我毕业了,就娶我。”小月支支吾吾的说道:“他这次来,就是来确定我们之间的关系。” 寝室的姐妹没有在安慰她,也无法给他出主意,毕竟这是小月自己所为造成的,谁能帮她呢。不幸灾乐祸,看她笑话就很够交情了。 小月于是坐到床上,焦虑的思考对策,该如何敷衍这个男生,让他不要过来。“就说自己病了。”小仙替她出主意,“说病了不方便见人。” 小月也没了主意,立即回短信,告诉那个西藏的网友自己病了。 但是那个男网友立即发过来一个消息,小月对小仙说道:“你帮倒忙了,他知道我病了,非要来,他更加坚持了,说很担心我。” 小仙有点不好意思,连忙问小月,“他知道你长的什么样子吗?” “他没见过我的样子,我们没有视频过,我也没在网上上传过我的照片。” “这人还真是痴情,没见过你的样子就这么执着,就靠着聊天都这么死心塌地。”小仙说道:“你发一个丑女的照片给他,知道网友的见光死吗,他若是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个丑女,也许就不会来了。” “对啊对啊”寝室里其他的姐妹都附和,“说不定他就了无音讯,自己悄悄消失。” “我们一直都很谈得来。”小月说道:“很谈得来……” 小月准备上网去传一张照片给男网友,可是她又尖叫起来,“他已经到宜昌了。他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那你只能好自为之了。”姐妹们说道:“谁也救不了你。” 小月的手机又来了短消息,小月看了,沮丧的说道:“他还说在电台给我点了歌,电台的点歌台会在晚上给我打电话,让我听到他点的歌曲。还问我有没有收音机。” 小月正在慌乱,寝室里也一起议论,讨论小月该怎么把这个事情敷衍过去。 小仙问道:“小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看来你今天要做出选择了。” “我不知道啊。”小月急的要哭了,“我怎么可能去西藏那么远,我妈妈一定不让的,可是我真的和他很谈得来……” 突然有人在门外敲门,寝室里立即安静。 “该不会是那个网友已经问到这里来了吧?”小仙迟疑地说道:“他那么执着,一定能问到你住在这里。” 小月点头说道:“很有可能。” 小仙对着寝室门喊道:“等会。” 敲门声停止了。 寝室里的女生都不睡懒床了,都快速的穿戴整齐。最后开门的是小仙。 门一开,并不是一个陌生男人站在外面,而是老熟人——小月现实中的男友。那个男友手里捧着一束花,走进来。 “生日快乐。”男友对小月说道:“惊喜吧,我就知道你忘了。” 小月吃惊的站着,真的是一副惊喜的样子。 “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病了?”男友问道。 “我昨晚上网很晚,没有睡好,又着凉了。”小月开始找借口,“我今天不想出去。” “我在老街的西餐厅定了位置,晚上吃晚餐。”男友有点失望,“没想到你病了。” “也许我休息半天就好了。”小月说道:“我下午再给你打电话。” 男友平时就很顺从小月,见小月这么说,就不再坚持什么。继续问候了小月的病情几句,然后被小月打发走了。 男友走后,小仙问小月怎么办。 小月说道:“还有一个下午,我先把网上的那个支开了再说吧。” 小月想了一会,给那个网上的男网友打电话,叫他在宜昌的夷陵广场等她。可是小月说着说着,就把电话给挂了。 “他已经走到学校门口啦。”小月说道:“马上就上来,他说他会向管理员问我住那个寝室。不需要我告诉他。” 小月和小仙的寝室是四号楼,那个男网友很有可能一个寝室楼一个寝室楼的询问,最多半个小时,就会问道这里来。 小月整理一下思绪,盘算着该怎么把这个网友给敷衍走。 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寝室的门 宜昌鬼事2 十 三大惊魂之电台情歌(下) 又被敲响,没有意外发生。这次是小月自己开的门,打开门后,一个高大英俊,浑身洋溢野性的男人站在门口。 他就是小月的网友。 小月看着这个男人,慢慢说道:“你找谁?” “我找小月。”那个西藏男人有了点拘谨,“我问了,她就住这个寝室的。” “那你来的真不巧,她刚出去了,说是去了夷陵广场见一个人。”小月的声音突然轻快起来:“你是不是就她要见的人。” 西藏男人看着小月,眉头皱了皱,“我已经对她说过,我已经到了。” 小月放在身后的手不停的摇晃,小仙看到了,知道她在求援。 小仙走过来,对着西藏人说道:“也许你们没在电话里说清楚吧,我说小月刚才慌慌张张地走出去呢。” 西藏人顿时情绪低落,站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 “那你先进来坐坐吧,给小月打电话,说你已经到寝室了。”小仙替小月解围,“她就会往回走。” 小仙又对着小月说道:“蓝蓝,你不是说要给我们买早点吗,我都饿死了。” 小月回头看了看小仙,很感激,小仙真聪敏,灵机一动,让她出去,等西藏人给她打电话,她就可以在电话里编排一个地方,支使西藏人过去,一定要在校外,不能让其他的同学看到。至于再和西藏人见面了,该怎么解释,到时候再说,走一步是一步。 小月连忙向寝室外走去,小仙连忙叫住她,“你这记性哦,电话都忘在床上了。” 小月笑了笑,连忙走回自己的床边。 刚刚把手机拿到自己的手上,小月现实中的男朋友突然火急火燎的跑进寝室。 这下,寝室的女生都呆了。这也太巧了吧,怕什么来什么。 小月的男友拿着一个朔料袋,对小月说道:“我刚才在校门口买了药,你着凉了,快吃点感冒药,不然拖下去,就严重了。”然后就拿了药盒出来,熟稔的在寝室找到热水瓶,给小月倒水。 小月的男友看见西藏人站在寝室里。开玩笑说道:“这是那个美女的男朋友啊,也不介绍一下。” 女生们都噤声,谁也不敢轻易说话。 小仙在心里喊着,“千万不要说出小月的名字,千万不要。”如果西藏人知道了小月就是面前的这个女生,而且还有个男朋友,该怎么办,会不会打起来。 西藏人很讲礼貌,对小月的男朋友说道:“我找的人出去了,我在等他。” 小仙连忙拉着他,要他坐下。西藏人摇摇头说道:“不用,我就站一会吧。” 小月已经有点惊慌失措了,连忙喝了药,对自己的男友说道:“你不是要带我去吃西餐吗,我们走吧。” 男友说道:“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再说是去吃晚餐啊……” “到底走不走的?”小月要发脾气了。 男友没有什么话说,小月拉着男友逃一般的走出寝室。 西藏人站在寝室里,脸上保持着谨慎的微笑。 小仙对他说道:“你先坐会,再给小月打电话。” “好的。”西藏人微笑着答应了,小仙看到西藏人并没有坐下,而是走到寝室的窗户边,他一个陌生人站在女生寝室里,一定很拘谨,所以故意看着窗外。 小仙心里想着,他怎么不给小月打电话呢。 这个时候,小仙突然看到西藏人的眼睛里晶莹闪烁,小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楼下的校园道路上,小月和他的男友依偎着走在一起,她的男友非常小心的呵护着小月。 西藏人的目光就紧紧的盯着他们看。 小仙突然就知道了,这个万里迢迢赶来的西藏人,从进门起,就认出了小月,他们通过电话,西藏人一定当时就听出了小月的声音。 还有!小仙不仅后悔起来,小月在电话里告诉过西藏人,自己的身体不舒服,病了。刚才小月的男友给小月买了药上来。 小仙不知道该怎么向西藏人解释了。 西藏人看着小月和男友走远了,消失在楼房的拐角处。 西藏人叹了一口气,然后走了。 “你……”小仙想对西藏人说什么。 “不用听她的声音,我凭感觉就知道是她。”西藏人仍旧努力保持微笑,眼睛里的泪水要流出来了,“我根本就没问任何人,仅凭我的感觉,就知道她住在这个寝室,我能感觉到,她就在这里。看见她,就知道是她。” 西藏人说完,就落寞地走了出去。 留下一寝室的女生叽叽喳喳。 一个小时后,寝室外面突然有人在大声呼叫,人声鼎沸。小仙,连忙向窗外看去,寝室楼下面躺了一个人,就在小月和男友走过的附近,那人匍匐在地上,鲜血已经蔓延开来,好大一滩。 就是那个西藏人。 小仙简直不敢相信,真的有人为了从未谋面的爱人而自杀。但是真的发生了。 小月接到小仙的电话,立即在那头哭起来,她也没料到会惹出这么大的祸来。她一直等到警察把西藏人的尸体弄走之后,一再追问,西藏人死的地方,清理干净之后,才回到寝室。已经是晚上八点。 学校里都在沸沸扬扬的谈论这个西藏人死亡的事情,警察和学校正在调查,教导员刚才也来过,可是寝室里的女生什么都没说,不是她们要隐瞒这个事情,而是这件事情太意外了,她们还没有心理准备来接受,不知道该不该说。没人看见西藏人到了她们寝室,或者是走出他们寝室,教导员以为她们是吓怕了。也没有多问。 小月就坐在床上,一言不发,呆呆地坐着。 坐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突然小月的电话响了,铃声在寝室里突然响起,所有女生都吓了一跳。 小月迟疑一会,把电话给接了。 “你好,请问是小月吗?”一个非常柔美的女声在寝室里回荡。 “是我。”小月颤巍巍的回答。 “我是三峡广播电台的绝对意外节目主持人**,你好,你的好友给你点了一首歌。”柔美的主持人声音继续传出来,“他还有留一段话给你……” 小仙突然意识到,小月的手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声音。 “他说了什么?”小月哭起来,对着电话说道。 小仙在寝室里张望,寻找那个声音的来源,她看见别的女生也在和她一样,寻找。 终于小仙看到了,窗台上放着一个收音机,声音就是从那个收音机里传出来的。都什么年代了,寝室所有人都没有收音机的。 而且那个收音机,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在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更加怪异的是,收音机是谁打开的呢? “小月,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本来是趁着这个机会向你求婚的,知道我们家族的风俗吗,我一定要在你生日的时候向你求婚……我这一辈子就只爱你一个人了,真的,不会再爱别的女孩……可是我现在知道了……我只能……” 小月连忙把电话给关掉:“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小仙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喂,喂。”收音机里的主持人声音仍旧传来:“看来这位听众的手机突然断线了,我们就播放这位听众献给他爱人的歌曲吧。” 小仙看着小月把收音机狠狠的摔倒窗外,吓得哭喊起来。 小仙想明白了,难道是西藏人现在给电台打的电话吗,可是他已经死了。这不可能。 对啊,小月说过,西藏人给她在电台点歌了。但是那个时候,西藏人还不知道小月已经有男友了啊。 最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寝室里所有人的手机都自动开机,手机里传出了悲伤的歌曲: “对你的思念,是一天又一天,孤单的我,还是没有改变。” 这是黄品源的《你怎么舍得我难过》,一个很老的情歌。 小月抱着头尖叫起来,“他说点的歌是《热带雨林》!!!!!” “美丽的梦何时才能出现” “亲爱的你好想再见你一面” “秋天的风一阵阵地吹过” “想起了去年的这个时候” “你的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留下这个结局让我承受” “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没有说一句话就走” “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对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却没有感动过”…… 女生都吓呆了,小月大声喊道:“把手机关了,关了!” 小仙连忙去关手机,可是手机怎么都关不掉。其他的女生也是一样。 整个寝室的女生都吓坏了,整晚都不敢睡觉。并且旁边的寝室听到了她们尖叫声,叫来了学校的保安,她们在值班室里坐了一夜。 但是从第二天起,就再也没有诡异的事情发生。那个收音机也没有在寝室楼下找到。 但是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在学校里传了个遍。 小仙给我讲这个事情的时候,最后还强调了一句,“小月和他的现实中的男朋友分手后,一直没恋爱,现在也不知道去那里了。” 宜昌鬼事2 十一 过阴之契约1 契约 二零零八年秋天刚开学一个星期,黄坤正在南苑食堂吃午饭,黄坤坐在大厅里,心不在焉地吃着饭。吃了一半,咀嚼的时候,感到青椒肉丝有点不对劲,就用筷子扒拉两下,发现肉丝里面有个虫子的尸体在里面,是个筷子粗细的青虫,僵硬的虫子尸体混在青椒里,跟青椒很相似。 黄坤看清楚了,这个青虫只剩下一半。黄坤正在咀嚼嘴巴,马上就不动了,食物卡在喉咙里,忍着吞不下去,黄坤连忙用手指去抠自己的喉咙,掏了一些稀烂的食物出来,黄坤的手指更加探入喉咙深处,一阵恶心,黄坤吐出来的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刚才那条虫子的半截尸体。谁知道吃到肚子里没有。 这个举动腌臜得很,旁边的几个女生都看着恶心,端着盘子走到远处的饭桌上。 黄坤心里想着,老子今天真他妈的倒霉! 黄坤把饭盘端着,走到打菜的师父面前,把盘子往师父面前狠狠一摔,然后恶狠狠地看着打菜的师傅。 打菜的师傅问道:“怎么啦?” 黄坤把半截青虫拿在手上,递到打菜的师傅眼睛跟前,“你们瞎了啊,炒菜的时候看不到啊?” “增加蛋白质的,同学。”打菜的师父懒懒的说道:“知道不,这东西在山东可是好东西,卖的比牛肉还贵。” 黄坤把手伸过窗口,把打菜师傅的衣领子给揪住,然后把打菜师傅的头给拖到窗口,“你再说一遍。” 这个时候,整个食堂大厅里都哄闹起来。黄坤知道,肯定是这些人都来看热闹了。 黄坤把那半截青虫举起来,嘴里大喊:“这个狗日的还说是给我们增加蛋白质。” 可是没人回答黄坤,这下黄坤看清楚了,原来整个食堂的人虽然都在哄闹,但是都没有向自己看过来。 原来食堂门口有几个学生在大声说话,吸引了众人,“运河又淹死人了!” “这次淹死的是**系四年级的。”黄坤听到了很多人在议论。 黄坤一听,心里一震,放开了打菜的师傅,他自己就是这个系的,并且是四年级。他一个寝室的同学,昨晚说去运河游泳,一个晚上都没回来。黄坤心里忐忑起来,心想妈的不会这么巧是李大胯子吧,昨晚还好好的,今天就淹死了。比我还火背。 黄坤顾不上跟打菜的师傅扯皮了,向纷纷议论的学生走去。那个打菜的师傅在身后大骂:“你给老子回来,打我就想跑啊。” 黄坤懒得去管了,走到那几个学生旁边,问道:“淹死的是不是姓李?” “你认得啊?”那几个学生说道:“是你朋友吗?” 黄坤又问了几句,那几个人也说不清楚。黄坤心里焦急,想着李大胯子平时和自己交情还不错,说死就死了,有点难过,真是天有不测风云。更何况,李大胯子上学期打牌的时候,还欠了自己五百块没还,这下人死了,找谁去要账去。 黄坤问不出来究竟,就给和自己关系好的同学打电话,“李大胯子回来没有?” “没有啊,你找他干什么,别吵我的瞌睡……” “还睡个屁啊!”黄坤对着电话骂道:“李大胯子好像淹死了。” “不会吧,上次淹死人才过了几天,运河又淹死人了啊,不会这么巧,就轮到胯子了吧。” “你快点把寝室的兄弟都喊上,我们去问问,到底是不是胯子这个王八蛋。” 黄坤把电话挂了,等着同学。 刚好看到又有人在食堂门口说运河淹死人的事情,就冒失的询问,那几个人正说的兴起:“老子滴!这次淹死的人真是古怪哦,那个人本来已经被人救起来了,救上来之后,非常清醒,还能说话。120的医生看到他没得事情,就走了。他就坐在运河岸边休息,可是过了几分钟,他就开始咳嗽,然后咳血,咳嗽了几声,人就不行了,旁人连忙又把120给叫回来,把他送到医院,还没到医院急救,人就没得气哒……” “那个人是不是高个子,长的蛮黑?”黄坤听了,又插嘴。 “谁知道啊。”议论的学生回答,“当时都不晓得他是三大的学生,今天早上医院才通知我们学校。现在校保卫的人正在大门口张贴告示,询问有没有人发现自己的同学没有回寝室。” 黄坤一听,肯定是胯子无疑了。 这个时候,自己的同学也来了,大家一刻都不耽搁,就连忙向大门口跑过去。 果然校门口的保卫在询问,很多人在看热闹。围在大门口纷纷议论。 黄坤喝同学连忙把这些人拉开,走到保卫的面前说道:“我们是**系零五级的,我的同学昨晚出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保卫连忙询问黄坤,他的同学是什么体态特征。 黄坤大致说了,“个子有个一米八几,很瘦,很黑。” 保卫一听,说道:“好像是你的同学,医院说的那个死人,和你说的差不多。” “妈的!妈的!”黄坤跺起脚来,“就晓得今年老子们寝室要倒血霉!” 黄坤的同学听了,都不做声,这是有道理的,开学的时候,他们寝室的门口不知道被那个王八蛋画了个红叉在门口,鲜红色的。他们把宿舍管理员给叫来,把宿舍的管理员一顿数落,骂管理员,“你是怎么看门的撒,有人进来画叉叉都不管!” 管理员还真的不知情。就说道:“我每天都巡视啊,昨天都没看到这个叉叉。” “你放屁!”黄坤的同学骂道:“油漆都干成壳子了,那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管理员挨了骂,也生气不管他们。 只好寝室的几个自己来清洗收拾。 当时,胯子也在,还开玩笑说:“这个好像不是红油漆,好像是血涂上去的。” 黄坤一听到胯子这么说,心里就咯噔一下。他知道一点道道,画红色的叉,本来就不是好事。 胯子还不知好歹的继续说道:“我小时候看到过,枪毙人的背心要背一个牌子,上面就是人名字,在画上一个红色的叉叉。” 当时所有人都说胯子嘴巴贱,但是黄坤心里想的却是别的,这个叉叉形状没那么邪乎,但是如果是鲜血画上去的,那就有道理了。 黄坤也仔细地看了,那个门上的红叉,还真像是血液,已经干涸成红褐色了。 当时黄坤和同学大喊倒霉倒霉,开学第一天就遇上这么倒霉的事情。今年年成真是不好。 宜昌鬼事2 十二  过阴之契约 2 冬天放假前就下了那么长时间的大雪。交通不便,好多同学都寒假没有回家。于是暑假的时候,学校里就很少有人留校。校园里空荡荡的,谁知道出过些什么事情。 黄坤和保卫这么一对一答,保卫也不多说了,就要他们马上去三医院。黄坤拦了的士到了三医院,在门诊大厅里询问了淹死在那里,接待的护士,二话不说,带着他们走到太平间。 当黄坤和同学走到放着李大胯子的尸体跟前,一股寒意蔓延的全身。护士把蒙在尸体身上的白布给拉开,边拉边说:“肺气肿,肺部呛了水的,急性死亡,你的同学太大意了。如果当时急救的话,还能救活,可惜了,跟我差不多大的……“ “不是胯子!”黄坤的同学喊起来,“不是他!” 黄坤一也看到了,的确是不胯子。心里松了口气。 那个尸体脸部平静,手蜷曲在胸口,五指都弯曲,跟鸡爪子一样。脸部发紫,嘴巴张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眼睛瞪得老大。 “不是我们的同学。搞错了。”黄坤看着那个尸体,嘴里对护士说道。 “哦。”护士冷冷的回答了一声,把白布扯上来,又把尸体的脸部盖起来。盖到脸部的时候,黄坤猛的后退一下,他好像看到尸体的眼睛自己闭上了。 黄坤没有胆量要求护士把白布又给拉下来,心里起了个疙瘩,和同学往医院外走去。 回来的时候,就没有来得这么急切,大家顺着城东大道,向学校走回去。 在路上同学就说,胯子一定又是在网吧包夜通宵,干脆我们去网吧找找他。 “找什么找!”黄坤说道:“他又没死!” 半路上,黄坤接了个电话,一看来电显示,是胯子的号码。 “你死哪里去了?”黄坤接了电话就说道:“都以为你淹死了,我们刚从医院出来。” “大黄。你快回来。我在寝室。”胯子在电话里说道:“我有事跟你说。你千万不要对别人说。” 黄坤挂了电话之后,心里紧张,胯子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而且很有可能和刚才在医院里看到的那个淹死的尸体有关。 回到寝室之后,同学看到胯子还好端端的在寝室,就免不了和他开玩笑,“你怎么没淹死啊……一看你就是个死样子……淹死这么多人,怎么就没把你给淹死……” 黄坤没有说这些风凉话,他看到胯子神色不对,放在往常,胯子早就和同学打骂疯闹起来。可是现在胯子神情萎靡,看样子是受了什么刺激。 大家闹完了,都各干各的。过一会,有同学进来通报消息,“淹死的那个人的身份查出来了,是零七级的,仙桃人。” 黄坤心里可以肯定,胯子绝对和这件事情有关系。 胯子就是仙桃人。 等大家伙都对这件事情没什么兴趣了,黄坤向胯子点了点头,“我们出去说。” 胯子站起身来,颤巍巍的跟着黄坤向外走,黄坤看见胯子走不稳当,准备去扶,可是手伸了一半就缩回来,刚才那个尸体的就躺在胯子的床上,而且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子正挽着胯子的胳膊。 黄坤连忙用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再去看时,又什么都没有了。 胯子看见黄坤的这个样子,几乎要哭出来,“你看见了?” 黄坤什么都不说。 两个人走到南苑宿舍楼的外面,坐在人行道的圆墩子上说话。 “大黄,我要死了。”胯子说道:“只有你帮我,你说过你爷爷懂一些神鬼的事情,你也懂一点,是不是?” “到底发生了什么?”黄坤问道。 “淹死的那个人,是我的老乡,在一起吃过几顿饭。”胯子说道:“这几天很热,都九月份都这么热。我的那个老乡,就说晚上去运河游泳。我当时也没想什么,就答应了。” “你老乡死了,你在场!”黄坤奇怪的说道:“我没听说你在场啊。” “你等会,我现在心里好乱。”胯子把自己的脑袋拍了拍,“我还是把那个东西给你看吧。” 胯子在自己的身上掏了一张纸出来。 黄坤接过来,拿在手上看,这是一张草纸,上面用毛笔写了一长串的字符,最下面画了一个叉,就是红色的。黄坤的手开始抖动起来,这就是开学的时候,寝室门口一样的图案。 “你看的懂吗?”胯子哭丧着脸问道。 “看不懂。”黄坤说道。 胯子说道:“是那个小孩给我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黄坤说道:“你慢慢讲,这张纸的确不是好事,应该是个诅咒人的东西。” “这是个契约。”胯子说道。 “你把事情仔细说说。”黄坤看到胯子已经要崩溃了。 胯子说道道:“给我根烟抽抽。” 黄坤把烟递给他。 胯子狠狠抽起来,两三口就把烟抽完,然后开始说起来: 昨天晚上吃了饭,我和我老乡就去运河游泳。我们准备脱衣服下水,我们游泳的地方人不多,就几个钓鱼的在旁边。 当时我下水的时候,有个钓鱼的老头,就警告我们,几天前这里就淹死了人的,要我们不要下去。我和老乡当时听了就不乐意,走到更偏僻的地方下水。 我和老乡下水之后,游了一会,我就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也走过来了,那个小孩,在岸边玩,我也没太在意。 我们游了一会,就坐在岸边休息。 忽然就看到那个小孩在水里,挣扎着呼救。 遇到这种事情,我们当然要去救啊,我和老乡就游过去,一个人拉着小孩的胳膊,往岸边游。 (就是这里要出事了!黄坤听到这里心里暗叫不好。) 可是那小孩子突然变得力气好大,一下子挣脱了我的手,就把我给抱住,我当时就慌了,你晓得撒,水里救人,这个是最忌讳的。 我和那个小孩就沉到了水里。 在水里拼命的挣扎,力气越来越小,因为我憋着气嘛,这个时候,我在水里突然好像听到一个声音,“够了,今天只能收一个。” 这下就怪了,我身上的负担马上就没有了,我连忙游到水面,然后爬上岸。 却看不到我老乡,也看不到那个小孩,我吓住了,也没有力气再下去游泳,就算是有力气,也不敢再下去。 于是我在岸上拼命喊,把附近钓鱼的人给喊了过来。 那几个人还蛮热心,也很会游泳,在水里摸索一会,就把我老乡给捞起来,老乡上来的时候,已经昏了。我还给他做人工呼吸。 旁人有几个就给打了120。 120来的时候,我老乡就被我给弄醒过来。120的人看见我老乡没有什么事情,问我们要不要去医院,我们说没事。我就说,还有个小孩在下面。 一个在旁边看热闹的人就说道:“那里有小孩啊?我就看见你们两个人冒冒失失的游到水中间,然后就都沉下去了。” 其他的几个救我们的钓鱼的人也说,没看到有小孩,如果有的话,也肯定救起来了,就这么屁大点地方,水流的也慢,不可能找不到。 我那时候,死里逃生,也不想管那么多。既然说没有小孩,就没有吧。 然后120走了,那些人也慢慢散了,我老乡也看着回复了正常,应该可以说话了。 我就问他,“你没看到刚才的那个小孩吗,明明我们是去救他的啊?” 这个时候,我老乡就嘻嘻的笑起来。 刚开始笑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然后的我老乡就格格的笑,声音变得尖细,嘴里发出:“叔叔救我啊,叔叔是救我啊。” 我突然就明白了,这不是就刚才那个小孩的声音吗! 我老乡就用那个小孩的声音给我说话,“学我啊,学我啊,到长江去拉人啊……” 我慌了,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我老乡,也就是那个小孩,一把就把我给拉住,不由分说,在我手上放了个东西,就是这张纸。 然后我的老乡就开始咳嗽,不停的咳嗽,我吓坏了,连忙又给120打电话,但是已经晚了,我老乡开始咳血,一直咳的喘不过气,然后就淹死了,在空气里淹死的。我看他死的样子,就是淹死的样子,嘴巴张着,好像在喝水,最后憋死的。脸很快就变得青紫。眼珠子慢慢鼓出来。 120来的时候,他还有最后一口气,我陪着医生上了救护车,在车上看到他最后就死了。身下留了好大一滩水,把救护车的车板都流满了。 在他死之前,我好像看到那个小孩子也在救护车上,到了医院,医生一看,就说道:“这人已经走了。” 这个时候,我好像看到我老乡的脸变成了那个小孩的模样,我甚至看到他的嘴巴还在动,在对我说话。可是旁边的医生都看不到,也听不到。 胯子说到这里,已经没有勇气再往下说了。 黄坤紧张的问道:“他是不是说,你已经在契约上画押了。” “是啊!”胯子猛的站起来,“大致就是这个意思。我就知道找你没错。这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黄坤说道:“看来是真的,我爷爷没有骗我,真的有这回事情,有这种东西存在。” “到底是什么东西?”胯子哀求着问道。 “水猴子!”黄坤沉声回答:“专门拖人下水的。” 宜昌鬼事2 十三  过阴之契约 3 胯子听到这里,恍然大悟,“那个小孩子,难道就是水猴子?” “他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 “绿色的。”胯子想都不想就回答:“我记得清清楚楚。” “那就是水猴子身上的绿毛。”黄坤说道。 “水猴子怎么会上岸?”胯子也知道相关的事情,“这种东西不都是在水里面吗?可我看到那个小孩最开始是在岸上。” “它一定是逼急了,主动跑上岸找人,看准了人之后,就跳到水里,吸引人过去。运河水浅,现在这个天气游泳的人不多。它就用这招把人骗过去。这水猴子不简单,它会主动吸引人下水。” “它拉我的的时候,我在水下好像听见有人说,一个就够了。”胯子急忙说道。 “恩,这就不对劲了。”黄坤说道:“水猴子一般不成群的。至于会不会说话,我没听我爷爷说起过。” “对啊,你问你爷爷啊?给你家里打电话啊。”胯子说道:“你懂的这些东西不都是向你的爷爷学的吗?” “我爷爷他不用电话的,他一辈子都不用任何电器,小时候我爸爸买了个电视机,搬回家就被他给砸了,那时候电视机要一千多,九十年代的一千多呢。我爷爷连电灯都不用的,但是家里不安电灯说不过去,他就住到旁边的小茅屋里,晚上就靠蜡烛光看东西。” 胯子一听非常失望,“那你学到了你爷爷几成的手艺啊,听你平时吹的玄乎。” 黄坤又说道:“我爷爷从来没教过我什么东西。虽然他是我们那里出了名的厉害人,可是他从来没收过徒弟,没教过我爸爸,更没教过我。我这些都是听他闲下来,聊天时候讲的古。” “那完了。”胯子说道:“你都帮不了我,我肯定要死了。” “你为什么这么说。”黄坤问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害怕吗?”胯子说道:“因为我送我老乡去医院之后,那一个医生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那医生说,”胯子吞了一口口水,“他说,这个淹死的好面熟,前几天淹死的那个人,不就是他给送来的吗。怎么他都不长记性,又往水里跑啊。” “你的意思是说……” “肯定和那张草纸有关系。”胯子说道:“你都说那是一张契约,一定是那个淹死的人在死前给他的,现在他也淹死了,又把这张草纸给了我。” “这的确是一种契约,我听我爷爷说起过。”黄坤说道:“但我不知道该怎么破解他。我现在就奇怪,你说你听到了一句话,说那天只收一个人。” “那肯定是要把契约给我撒,然后让我再带人去游泳,就轮到我淹死,我死之前一定会把这个契约给下一个人。” “你格老子不会想着带我去水边吧?”黄坤骂道:“你是不是就这么想的?” 胯子被骂的不言语了,估计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两人没什么话好说了,胯子也是自己在吓自己,毕竟遇到了这么重大的事件,心里疑神疑鬼的很正常。连续过了几天,胯子也没出什么事情,他当然不会自己跑到水边去。所以这件事情渐渐就淡忘。就是他老乡的父母来处理后事的时候,他也没去火葬场送他老乡一程,他的确是不敢去。 又过了一个多星期,已经是九月中旬的后几天了,天气渐渐凉爽,应该不会有人傻里傻气的去游泳,胯子也慢慢回到了平日里的模样。不再每天担惊受怕。 可是黄坤却知道,胯子变得比从前更加诡异了,因为胯子只给黄坤说过那件事情,黄坤就留意了胯子的言行。黄坤发现,胯子一天要洗几次澡,开始是晚上洗一次,半夜起来洗一次。过了几天,他早上起来跑去洗澡,不过去的时间很早,抢在早晨洗漱的人之前,再后来,胯子中午也去洗澡。胯子和其他的男生一样,就在卫生间里洗冷水澡。一洗就是半个钟头,后来延长到一个多小时。 每天里,寝室就听见卫生间里面水哗哗的响,那些要上厕所着急的室友,就站在门口开骂。还有同学在抱怨,寝室里的卫生间是不是堵住了,一天比一天臭。 在发生这件事情之前,胯子根本就不这么爱干净,大夏天的都忍得住三四天不洗澡的,冬天根本就没看见过他洗澡。 黄坤知道胯子肯定是出了毛病,就悄悄的把卫生间里面的插销给弄坏。 当他晚上黄坤等到胯子端着脸盆进了卫生间,用力关了几下门,然后里面淅淅哗哗的流水声传来,黄坤快速走到卫生间门口,猛的把门推开。 就看见胯子根本就没脱衣服,躺在卫生间的地上,他也不嫌脏,用抹布堵着地漏,地上积起了很浅的一点水,胯子就脸,就埋在那一点点的水里。 胯子听到了门开的声音,连忙站起来,黄坤看见胯子脸上全部是粘液,这些粘液是从胯子皮肤里渗出来的。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就是市场里卖鱼的地方的味道。 胯子看着黄坤,一脸的茫然。莲蓬头上的水流淋在他的头顶,又顺着他的身上滴下来。 黄坤慢慢退出卫生间,一句话都没说。 又过了两天,黄坤晚上三点多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发现黄坤的床上没有人,这下他就起了疑心,上了厕所回到床上就睡不着,心里想着胯子的事情。到了凌晨四点左右,黄坤听到门在响,可是不是寝室的大门在响,而是卫生间的门开了,然后胯子从卫生间里走回寝室床边。 黄坤可以完全肯定,自己没有睡着,可是刚才自己上厕所,卫生间里,根本就没有人。 黄坤静静地看着胯子的举动,看见胯子先把自己身上的t恤给拖下来,然后拎起来,水滴到寝室的地板上,接着是脱了长裤,也是同样的拎,水哗哗的向下流。 可以肯定,胯子浑身都是水淋淋的。 寝室里有弥漫着一股猛烈的鱼腥恶臭。 黄坤不动声色,看着胯子躺倒床上睡着。 不到两个小时天亮,黄坤破例起了个早,走到胯子床前,仔细看了看,看见胯子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正睡的香,脸上还挂在微笑,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身上盖着毛巾被,但是只盖到肩膀,黄坤就看到胯子的脖子,皮肤皱起,像是在水里泡了很久的。脖子上有个东西,黄坤看见了,心里猛地一震,那是个鱼钩,鱼钩的前半截埋入胯子脖子的肉里面,后面才挂着一长截鱼线! 黄坤心里越发震惊,慢慢的揭开胯子的毛巾被,只揭了一点,胯子的手露了出来,黄坤仔细地看着胯子的手指头,胯子的手指头都是苍白色的,白色的角质层高高抛起来,这是长时间在水里浸泡的结果。 更加让黄坤惊讶的是,胯子的手心,拿着那张草纸,而那张草纸完全是干的,一点都没有打湿。 黄坤看到胯子床下并没有水渍,可是胯子上床之前,明明是拎了很多水的,黄坤蹲下来仔细看,发现胯子床下面,靠墙的两个床脚,一边放了一个小鱼缸在那里,鱼缸是圆形的玻璃钢,里面盛满了脏水。 黄坤一惊,连忙站起来,继续看着胯子,看到胯子翻了个身,手在脖子上摸了摸,手指带到了鱼线,顺手就把鱼钩给拉扯下来,鱼钩在他脖子上划了好长一段伤口,可是一滴血都没流出来,流出来的是黏液。 “你在搞莫家(仙桃方言:什么)?”胯子突然醒了,对着黄坤说道:“你要吓死我啊,站在我床头盯着看。” “你才要把人吓死!”黄坤问胯子:“你昨晚去那里了。” “没有去那里啊,就是在寝室里,跟你一样,睡觉啊。”胯子不耐烦的回答。 黄坤想了想,对胯子说道:“你等你睡好,睡起来了,我有话对你说。” 胯子胡乱答应一下,就又睡了。 黄坤就在寝室里上网,等着胯子睡醒。 胯子睡到下午就醒了,穿戴好,对黄坤说道:“你不是有什么话给我说吗?” 现在胯子说话都轻松起来,看来他已经心情平复,早把一个多星期前的事情忘了。 “你做梦吗?”黄坤问道。 “不做梦啊。”胯子说道:“我从来都不做梦。” “你的那个事情还没完。”黄坤冷静的说道:“那张契约呢,就是那张草纸。” “你别吓我啊,难道真的没完啊,我都不晓得把那东西放在那里了。”胯子嘴上说着,就在自己的床上翻来翻去,最后找出那张契约出来,“还在呢,我还以为扔了。” 黄坤在等胯子睡觉的时候就想好了,距离学校南苑宿舍最近的长江段面就是镇江阁附近,从西陵二路直接朝着江边走,再向下游走一段就行,特别适合掉了魂的人走路。 黄坤带着胯子就走,果然一走出学校东大门,刚刚走到兰州拉面馆这里,胯子的脚步就走快了,直直的朝着长江的方向走去。 “你慢点走啊。”黄坤在后面喊道。 “你不是要去镇江阁吗?”胯子在前面说道:“那就快点走啊。” 黄坤说道:“我有跟你说过我们去镇江阁吗?” “你明明说了的。”胯子坚持说道。 黄坤不较劲了,自己的确没对他说起过,但是胯子心里就想着去镇江阁,当然是有人或者是某个东西,告诉过他,要去镇江阁。胯子根本就意识不到这个差错。 胯子走得很快,两个人半个小时就走到了西陵二路的长江边,胯子想都不想,顺着长江向镇江阁的方向走去。 到了镇江阁,果然看见有一些人在岸边,黄坤越来越相信自己的判断。 一艘木船,慢慢划向岸边,木船的旁边还挂着东西,等木船靠近岸边了,黄坤看得真切,是个尸体挂在船舷边。 岸上的人连忙冲到船边,在齐腰深的江水里,把那个淹死的尸体,给接下来,抬到岸上。 木船上的那个人,也走到岸上。 于是一群人就围着那个尸体嚎啕大哭,应该是死者的亲属,还有一个中年亲属,拿了一叠钱给那个木船上下来的人,跪下来,双手合十,向那个人道谢。 黄坤看到那个木船是平时在江面上打渔的,看样子是这个打渔人帮助他们捞起了尸体。 这事情闹了一会,死者就被亲属弄走。那个打渔人,也划着木船到距离岸边几十米的地方打渔,看他的动作,应该是专门放滚钩的。滚钩在江底,可以拉好长一串,看来死者的亲属,就是知道他用这个方式打渔,才找他捞尸体。 旁边的几个老者就开始说这个事情,他们都是钓鱼的,晚上一点钟就来江边占位置钓鱼,他们说,淹死的这个人,也是来钓鱼的,平时都认识,只是没有说过话,这个人一直都是坐在救生胎上,飘在江中间钓鱼。一般就是距离江岸十几米远。 昨晚两点多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在江中间呼救,然后钓鱼人的救生胎就翻了。他们在黑夜里都不敢下水,就连忙打110,水上派出所来了也没办法,到了早上,人肯定是没了。钓鱼人的亲属得到消息,也在中午的时候来到江边,然后就央求那个放滚钩的打渔人帮忙,那个打渔人不愿意,说这个事情太晦气,他常年在水上讨生活,总之就是不愿意干。 死者的家属就哀求他,许诺给他一点钱,他才勉强答应。于是死者的家属就去取钱,承诺他捞不到尸体,给一千,捞到了给五千。 黄坤和胯子来的时候,他正好把尸体给捞起来,他毕竟有滚钩,在江底好打捞。而且他也会水性,对附近的水流很熟悉,问清楚了落水的地方,能根据水流计算到尸体大致的位置。 “这世上还是有好人啊。”那些钓鱼的老者都唏嘘,“不然要到宜都去找尸体,还不见得捞得起来。” 整个过程中,胯子都一言不发,两眼无神。身体不停的在发抖。 黄坤把胯子拉到无人处,说道:“你想起来了吧。” 胯子跪了下来,把黄坤的胳膊抓住,哭着说道:“是它叫我干的,它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就是昨晚,让我在水里把那个钓鱼的人弄到水里,他只要我把那个救生胎给弄翻……呜呜……我刚才真的想不起来,但是我看到那个死人,就都想起来了。” “这个不是一般的水猴子索命,”黄坤说道:“你有大麻烦了。” “你要救我,大黄。”胯子已经吓坏了,“你要救我。他要我七天后再来。” “可惜我爷爷不能到宜昌来。”黄坤说道:“他会治。” “为什么呢?”胯子说道。 “我爷爷说过,他不能离开我们距离我们家族方圆百里之外,如果走出百里,必死无疑。” “你爷爷不是很厉害吗?”胯子焦急的说道:“还有他怕的事情啊。” “越是懂得多,法术厉害的人,就有更多的限制,他一辈子都古怪,我们老家附近,他绝对是最厉害的神棍,但是他从不接出了百里之外的生意。曾经有个秭归来的人,找他帮忙,别人把头都给磕破了,他也没答应,他只是说,不是不想帮,而是帮不了。” “那我怎么办?”胯子哭着说道:“死路一条吗?” “我来帮你吧。”黄坤说:“我应该能帮到你。” “你自己都说你是吹抛的,”胯子喊道:“怎么帮到我。” “我爷爷说过,我出门在外,万事小心,但是一件事情不要怕,不用怕水。”黄坤说道:“这是我爷爷给我的忠告,他不会骗我的。” 胯子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七天后,我跟着你一起来镇江阁。” 宜昌鬼事2 十四 过阴之契约4 胯子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七天后,我跟着你一起来镇江阁。” 胯子听黄坤说了,表情镇定一些,“你真的不怕水么,我看你以前游泳的水平也不咋滴。” “你根本就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黄坤说道:“我的爷爷就是在告诉我,我不用怕水里的那些个害人的东西。” 胯子暂且信了,点点头。然后又向江面看去,“真是想不到,我会大晚上,跑到河里面,还拉人下去……” “那已经不是你了。”黄坤说道:“怪不得你晚上失魂落魄的。” 这个时候,胯子嘴里咿呀的喊起来,手里指着江边。黄坤连忙看去,一个三十四的男人正站在岸边,就是刚才尸体抬上来的位置,正看着江面。 黄坤还没明白胯子为什么这么激动,这才看到那个男人身边站了一个小孩子,十来岁的样子。那小孩穿得就是绿色衣服。 黄坤和胯子都紧张起来,那个男人不奇怪,那个小孩子倒是像胯子上次在运河旁边看到的水猴子。 两个人就看的愣住了,难道是害人的东西爬上岸了? 正在这么想着,他们就看到那个男人眼光从江面收起,然后突然转身,看到自己这边过来。 黄坤和胯子都没有动,那个男人看到了他们。 眼睛就冷冷的盯着胯子,胯子被看的发毛,身上发抖。连忙把头低下来躲避那人锐利的目光。 那个男人看了胯子一会,又打量黄坤,黄坤的眼睛和那男人的眼睛对望,一点也不回避。这个男人一定和水猴子拉人有关,黄坤不愿意示弱。 那个人看了看黄坤,很短时间,随后又把目光放到胯子的身上。黄坤突然就感到了那男人身上散发着某种说不清楚的感觉。让自己很不自在,过了一会,黄坤才明白,那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是一股杀气。 那个男人看样子要走过来了。 胯子实在是无法忍受,连忙向西陵一路的方向跑了。黄坤连忙去追,回头又看了看那个男人,那男人没有追上来的意图。而是站在原处看着他们跑远。 黄坤在东门把胯子给追上了,“你跑什么啊,没出息。” “我怕撒,我看到那个小孩就怕,”胯子回答:“那个男人也蛮吓人,好像一副要杀人的模样。江里面拉人下水,一定就是他干的。他追来了吗?” “没有。” “那奇了怪,怎么不追我呢?” “如果他真的跟水猴子有关,他用得着追你吗?”黄坤说道:“你跑得掉吗,他根本不用找你,你七天后就会回到镇江阁。他在那里悠闲的等你就够了。” “如果我不去呢?”胯子回答:“打死我也不去。” “你一定要去的。”黄坤说道:“你签了契约。” 胯子下意识的把嘴巴捂住,是的,他当然不想去,可是昨天晚上不还是去了吗。 七天之后,从中午的时候,胯子就变得有点异样了,没吃午饭,说话也少,更加诡异的是,太阳照在他身上看不到影子。 从下午五点开始,胯子就说自己困了,要睡觉。然后就直挺挺的躺倒床上,一会就睡着。黄坤明白,胯子这是在等着水猴子带他走了。 黄坤想了想,还是把平日里关系较好的几个同学给喊来,把胯子的事情给说了。同学们那里肯信。都说黄坤跟从前一样,在吹牛。 “我们今晚跟着胯子去就行了。”黄坤说道:“就是一个晚上不去网吧练级而已,耽误不了你们什么时间。” “如果是真的,这么玄乎的事情……你不怕么?”一个同学问道。 “难道看着胯子当个拉人下水的怪物啊。”黄坤骂道:“你们有没有义气,好歹也是同学三年多了,这点忙都不帮,又不要你们做什么,就是站到旁边,人多点,阳气盛,江里的那个东西就没那么张狂。” 同学中有一两个的确是晚上有事,没法去江边。 但是还是有四个人,同意了。 于是黄坤和那四个同学就坐在寝室里,看着睡的死沉沉的胯子。 时间到了晚上十一点半,果然有动静了,胯子在床上翻来覆去,不安分起来。嘴里支支吾吾的,然后猛地就坐起来,脚向床下一伸,就站起来,这个时候,已经熄灯了。可是黄坤还是看到胯子的赤脚在地上白惨惨的颜色。 胯子一声不发,向着门口走去,他根本就没注意到寝室里还有同学坐着。 同学们都愣住了,看来他们真的已经在相信黄坤所说。 胯子走出门,黄坤连忙跟着追过去,一出门就发现胯子已经走到楼梯口了,走得好快。 黄坤连忙追过去,同学们也跟着过来。走到楼下,黄坤还在想,现在宿舍院子的铁门已经关上,胯子怎么走得出去。 可是胯子身体在铁栅栏之间非常容易就钻了过去,他身上滑溜溜的。 黄坤和同学走到栅栏前,栅栏的缝隙很狭窄,他们只好翻过去。 等他们翻过栅栏,胯子已经走到了学校大门口。 等黄坤和同学跑出学校大门口,胯子已经走到了北苑桥上。然后胯子就从北苑桥上跳下了运河,四周其实还有很多人,可是没有一个看到胯子跳进运河,因为胯子入水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黄坤等人连忙跑到北苑桥上,伏在栏杆上,看运河水面。水面一片平静。 四个同学都吓傻了,完全相信了黄坤对他们说的话。 黄坤对同学说道:“他一定是顺着运河游到长江,然后在溯流而上,到镇江阁。我们快去。” 五个人挤不下一辆的士,黄坤和就自己坐了一辆麻木。没想到麻木开的比的士还快,十分钟后到了镇江阁,的士还没过来。 黄坤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已经是十二点过了,然后走到江边,江水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夏天汛期的时候那么大,已经退到了江堤的底部,江滩都露出来很多。 黄坤站在江滩上,仔细看的时候,上游十几米处,有对恋人坐在江堤的斜坡上,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人在岸边。江中间有一艘木船在飘着,看样子还是那个打渔人在撒网。 黄坤身后有了声音,黄坤知道是同学们到了目的地。 黄坤仔细看着江面,江面上还是有点能见度的,对岸西坝的庙嘴,有灯光照过来。宜昌江岸这边也有一溜边的住宅楼,民居的灯光也映射到江面。 在这些灯光下,江水是黑色的,细小的浪花在江面上遍布。江水声哗哗作响。 黄坤继续看着江边,看有没有人过来,如果胯子要拉人,这个时间差不多了。 这个时候,黄坤看到江中间冒出了东西,那东西在水里沉沉浮浮,是从下游的方向过来的,那一定是胯子无疑了。 黄坤看到胯子慢慢飘到那个木船旁边,胳膊伸出水面,扒到船舷上,黄坤震惊,难道水猴子拉着黄坤,这次的目标,是渔船上的那个打渔人吗? 肯定是的,那个打渔人帮助死者的家人捞尸体,肯定得罪了水猴子。 水猴子就想弄死他。 宜昌鬼事2 十五 过阴之契约5 黄坤看着胯子静静地攀在船舷,那个打渔人只是在照看自己撒出去的滚钩,根本就没有发觉自己脚下多了一双胳膊。 胯子的身体慢慢在往船舷上爬,他半个身子都爬到船上。 黄坤急了,对着木船喊道:“打渔的,小心啊。” 可是那个打渔人听到了黄坤的声音,只是朝着岸边看了看,并没有警觉。 黄坤明白了,他根本就看不到距离自己不到一尺远的胯子(胯子的模样已经是水猴子的样子),那个打渔人在船上左顾右盼了一会,并没有发现什么,黄坤继续喊着提醒他,可是他不再理会。弯下腰,拿了东西,往自己嘴里倒了一下,仍旧在船上慢慢把滚钩收起,看自己有没有收获。 胯子已经完全爬到木船上了,黄坤连忙走到水里,打算游过去,阻止胯子,具体到底该怎么阻止,他心里也没有计划。 在黄坤准备开始游泳的时候,忽然看到胯子在木船上,也拿了个东西喝道嘴里,黄坤知道了,这就是刚才打渔人喝的酒,长江上打渔的人,都好酒,长江潮气大,晚上温度低,必须要靠喝酒来驱寒去湿。水猴子也一样,喜欢喝酒,经常偷喝船上人的酒。 黄坤想着,胯子(水猴子)现在喝了酒,应该就要动手了。 黄坤想都不想,朝着木船游过去。黄坤这么做十分冒险,他凭着自己的一时之勇,想和水里的怪物周旋,每划动一下,听着水花翻动的声音,心里就发毛。身体每个部位都很紧张,肌肉甚至有点僵硬,黄坤已经本能的感觉到危险的来临。 可是在这黑色深邃的江水里,危险到底来自何方,也许会从任何方位像自己逼迫过来。 黄坤心里想着,突然身体下冒出个东西,拦腰把自己给抱住,一看,就是胯子一张死脸,胯子的脸惨白的,眼睛闭着,可是呲牙咧嘴的样子看着瘆人。 黄坤腾出手,打了胯子一嘴巴。胯子没有任何反应。 黄坤心里纳闷,他不是要拉那个打渔人吗,怎么找到我了。 胯子突然发力,从黄坤的身下翻到了身上,两个人的位置交换,现在是黄坤在下面,胯子反而到了上面。 黄坤的心里还在疑惑,胯子突然变得十分沉重,把黄坤向江底压了下去。 黄坤仍然没有意识到胯子是冲着自己来的,头脑还在疑惑,但是黄坤手本能抓向胯子的脸,抠他的眼睛。胯子眼睛受疼,吱吱叫了两声,抱住黄坤的手松动一点。 黄坤连忙踩水,浮到水面,对着岸边大喊,“救命,救命!” 黄坤看着跟着自己过来的同学们已经在慌乱的说话,开始下水了。 可是他们刚走到水里,一个人突然从江水里冒出来,把同学们拦住。那个人就是七天前,和自己对望过的那个男人。 完了,黄坤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胯子是冲着我来的。 黄坤心里想着,连忙向着木船游过去,还有打渔人在那里,他还能救自己。 黄坤在水里游着,脚在江水里踩水,不知道身下的江水里,那个水猴子躲在什么地方,随时会对自己不利,黄坤感到了巨大的恐怖,不仅是对水猴子的恐惧,还有对长江本身的恐惧。 突然黄坤的脚被东西给缠住了,这一定是水猴子或者是胯子,抱住了自己的脚部。 黄坤勉力抬起头,想着木船喊道:“救命……” 然后黄坤就被扯到了水底。 沉入水底的黄坤心若死灰,彻底的绝望。 因为黄坤在被拉入水下之前,看到了木船上的那个打渔人,正站在船舷边,盯着自己看,他根本就没有一点出手相救的意思,相反的,打渔人脸上挂着残忍的微笑。 打渔人和水猴子是一伙的。 黄坤现在知道自己大难临头,心里清晰异常,原来这真的是个套,谁撞上了谁倒霉。上次是那个钓鱼的,今晚就是我了。 黄坤忽然想起来,爷爷的确说过自己不需要怕水的,心里就有了点信心。和抓着自己脚的胯子(水猴子)周旋起来。 可是现在胯子的力气好大,黄坤的在水里憋一会气,心里着急,忽然体内就生出了一股力气,用脚踢了胯子一下,黄坤的趁着这个机会,浮上水面,换了口气,突然发现,胯子的力气变小。自己很轻松的把胯子的脖子给拎住,胯子没有任何力气反抗。 黄坤又朝着木船上的打渔人看去,那个打渔人脸上有点吃惊,看着黄坤。 黄坤突然发现自己的腰部一阵剧痛,用手默契,原来是一条鱼线缠到了自己的身上,这鱼线密密麻麻的都是鱼钩,每个鱼钩都深深的钩进自己的肉里面。 接着是自己的两个手臂和大腿,都缠上了鱼钩,妈的,这不就是滚钩吗。原来这个打渔人放滚钩是这个道理,滚钩在水里是柔软的,黄坤知道自己越是挣扎,就缠得越紧,可是黄坤还是忍不住要挣扎。 这个时候,黄坤看到刚才拦住自己同学下水救自己的那个男人,已经站到木船上了。 都是他妈的一伙的。 黄坤心里骂道。 可是接下来,身上的滚钩慢慢的就松了。黄坤心里奇怪。也顾不上很多,连忙摆脱那些松掉的滚钩。 “把水猴子递上来。”黄坤听到了木船上有人在对他说话。发现自己已经靠到木船边了。 那个说话的人,正是刚才阻拦同学的男人。 黄坤手一动,把胯子的身体递到船舷边,那个男人一把就把胯子提到木船上。 “你也上来。”那人伸出手。 黄坤没得选择,也想不了这么多,把手伸过去,那人也把黄坤拉上木船。 黄坤上了船,惊魂未定。 看见打渔人已经瘫坐在船板上,身体瑟瑟发抖。胯子也一副昏迷的样子,那个男人手里拿着一张草纸,仔细地看,那张草纸,就是胯子的契约! “你把我同学怎么啦?”黄坤说道。 “我没把他怎么样。”那人冷冷的说道:“是你把他掐晕了。” “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那人说道:“你还是照顾好你自己。” “把船往中间划。”那个男人对打渔人说道:“你晓得我要去那里。” 打渔人看着那个中年男人,一脸的惊恐,“我不敢,你放了我吧。” 那人歪着头看了打渔人一会,“我不想跟你废话。” “我不敢,我不敢……”打渔人仍旧重复这句话,“我不敢……” 可是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弱,然后茫然地走到船后,把马达启动,把舵去了。船向着江中间开过去。 胯子仍旧在昏迷。 那人狠狠地用脚跺了胯子的胸口一下,胯子被踩的身体弯起,半坐了起来,嘴里发出吱吱的叫声。 一个猴子模样的动物就从胯子的背后滚了出来,直挺挺的躺在船板上。 胯子就醒过来,然后不停的咳嗽。咳嗽完了,看见自己正在木船上,吓得大喊:“我在那里,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那个男人看了看胯子,说道:“你闭嘴,再大声,我就把你扔下去。” 黄坤明白了,这个男人是来收拾水猴子的,看来自己真是多事了。 “谢谢你救了我。”黄坤客气的说道。 那个男人的表情松动一点,但是说话的口气仍然冷冷的,“还真有天生带着避水符的人。” “什么避水符?”黄坤茫然问道。 那男人把黄坤的衣服从腰间一提,指着黄坤的腰上一大块胎记说道:“这不是就避水符么?” “这明明是个胎记。” “恩,估计你家人也不知道。”那个男人说道,可是旋即又说道:“不对啊,你避水符是开了锋的。” “你是说,我刚才在水下打得赢水猴子,是因为这个胎记?” “当然,在水里水猴子力气大得很,不是这个避水符,你怎么逃得过它的纠缠。” 黄坤明白了刚才为什么水猴子的力气突然变小了,其实并不是它力气变弱,而是自己的力气突然增强,这个厉害人不是说,自己的避水符是开了锋的。 “你姓什么?”那个男人问道。 “你先回答我你是谁?”黄坤不甘示弱,盯着那男人的眼睛看。 “哦。”那男人说道:“原来是黄家的,你不是黄溪,难道是是黄鼎,或者是黄森?” “你说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黄坤说道:“不过我真的姓黄。你怎么知道的。” “我问你姓什么的时候,”那男人说道:“你心里就想过了姓黄。别以为你嘴上不说,我就不知道。” 黄坤呆了,这人竟然能猜到自己在想什么? “恩,你不是黄鼎,也不是黄森。”那人说道:“你是渔关的人。我没说错吧。” “我爷爷是渔关出了名的狠人,你肯定听说过。”黄坤不服气的说道:“你到底是谁?” “我跟你说了也不碍事。”那男人说道:“我姓金,叫金仲。估计你爷爷一定没跟你说过。他连给你避水符开锋都不告诉你。” “金仲,哼哼。”黄坤不肯在嘴上落下风,“我也没听说过。你肯定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一定比我爷爷差远了。” “哈哈。”金仲笑起来,“我的确没见过你爷爷,但是你们黄家没什么了不起的,我还没放在眼里。黄莲清我见过,也不怎么样。至于你们黄家现在族长黄溪,更是个窝囊废。” “你说的都是什么人,我家就我爷爷和我父母。”黄坤好奇的说道:“哪有什么族长?” “算起来你应该是土字辈的。”金仲说道:“你不会叫黄土吧。” “我叫黄坤。不怕告诉你。” “恩,好名字。”金仲说道:“看样子你八字生得好。” “我们现在去那里啊?”胯子现在已经完全清醒,颤巍巍的问道。 “去找给你下契约的东西。”金仲冷冷的说道:“他跑的还蛮快,不到三个月,就从丹江口跑到长江了。” 宜昌鬼事2 十六 过阴之契约6 “那是个什么东西?”胯子连忙问道,这是和他切身相关的事情。 “在水里面的东西。”金仲说道:“应该也算是水猴子,但是厉害了,懂道术了。知道和人和鬼下契约。很多年没听说过这种东西了,解放前还有很多。幸好湖北湖南不大,不然每年不知道害死多少人。” “什么意思?”黄坤来了兴趣,“湖北湖南?” “你们问这么多干嘛。”金仲说道:“还是想好待会怎么办。” “你一个人不能搞定吗?”胯子说道:“你看样子很厉害呢。什么都知道。” 金仲翻了翻眼皮,“待会不仅要和那东西打交道,还要和人打交道。你们平时打架吗?” “平时学生之间闹矛盾动动手是难免的。”黄坤说道:“我们又不是街上的混混。” “那等会好自为之了。”金仲说:“我反正要对付的是那东西,别的你们自己看着办。” “你怎么知道去那里,去见什么人?”胯子问道。 “喏,就是他告诉我的。”金仲指着船尾把舵的打渔人。那个打渔人蹲在船尾,身体蜷缩着,手却紧紧的拿着橹。 “他没有说话啊。”胯子好奇的追问。 “哼。”金仲懒得解释,鼻子抽一下。 黄坤知道金仲的本事,他能探知别人的心思。 金仲对船尾的打渔人说了声,“拿过来。” 打渔人屁颠地走到金仲跟前,拿了个草纸递给金仲,然后有走回船尾。 “啊。”胯子喊了一声,这张草纸和自己的那张是差不多的。 “那东西换了地方,就会找当地的人下契约。”金仲说道:“在你们学校找了两个人,我在你们的寝室门口坐了记号。” “那个红叉是你画的?”黄坤恍然大悟。 “恩,不过水猴子看不到我画的记号,它上岸了就眼睛不好使。”金仲撇了撇嘴巴。 “你就跟着我找到镇江阁来了。”胯子说道,“原来是这样。那我老乡,你怎么没追到。” “我没想到他会在运河里拖人。”金仲有点不情愿承认自己犯了错,“妈的这个东西长本事了。” “你到底要怎么做?”黄坤直白的问道,现在不是唠唠叨叨讨论来龙去脉的时候。 “那东西不会只找一个打渔人和诱饵下契约。”金仲说道:“他胃口大得很。” “他今晚又找了几个人,在湮洲坝等他。”他今晚会现身。 胯子和黄坤身体发毛,这东西太狠了,竟然知道诱惑人来给他卖命。 “那个谁,”金仲对着黄坤说道:“待会你拿着这张契约,你同学太窝囊,我不想他坏事。” 金仲递给黄坤的那张草纸,就是胯子的那张契约。金仲自己拿的就是木船上打渔的那个人的契约。 打渔人已经把木船的马达给关掉。木船不发出任何声响,顺着江水在飘。 木船的下方江中心出现了一片黑暗的影子。黄坤看了看,应该是湮洲坝,湮洲坝是宜昌伍家区长江段的一个江心州,枯水的季节,就显露出来。汛期就被江水淹没。 现在是九月份,江水退了一些,所以湮洲坝也露出了一点面积。 木船上没有人再讲话了,船在水流的带动下,慢慢接近了湮洲坝。 湮洲坝上一片黑暗,隔得近了,黄坤看到狭小的湮洲坝上有一个木屋。靠近木屋的水面上泊着两艘木船,和自己所在的木船差不多大小,看样子也打渔的船。 黄坤拿着手上的草纸,心里疑问重重,手在轻微的抖动。 “那东西眼睛不好,今晚他只认契约,不认人。”金仲对黄坤说道。 黄坤心里好笑,自己想什么,金仲都能猜到。 木船飘到木屋边,船体轻轻的摇晃两下,船底撞到了水下的石头。打渔人用绳子固定了木船。 “你睡吧。”金仲说了句。那个打渔人倒下就睡,而且马上就打起鼾来。 金仲跳到木屋旁边,摆手示意黄坤也下来。 胯子看见气氛紧张不敢说话,连忙打手势指着船板上的水猴子。 金仲凑过去看了看,鄙夷的看了胯子一眼。那水猴子已经僵硬,没有什么威胁了。 那木屋在黑暗的江心里,显得诡异非常,以胯子的胆量,也不敢过去。 黄坤也跳下船,和金仲慢慢走到木屋跟前。木屋就在水边不到两米的地方,没有窗户,只有门,但是门是敞开的,没有门板。 金仲一点都不迟疑,走进木屋,黄坤也硬着头皮跟着走进去。 木屋里更加安静,在屋外还能听到哗哗的水声,但是进了木屋,就是一片寂静无声。 等黄坤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就看到木屋里已经坐了六个人在里面,身形有大有小,都一言不发,跟死人一样。每个人的手都抬在胸前,手上都拿了张类似的草纸。 金仲不说话,带着黄坤走到一个角落,也依葫芦画瓢做到地上,端着草纸。黄坤也照做。 气氛非常安静,黄坤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在这种环境下,黄坤更加觉得紧张。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半个小时,也许更长。黄坤的脖子忽然一凉,用手摸去,原来是一个水滴滴到自己的脖子里。 “来了。”黑暗里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 “来了。”金仲也说道。 然后又是寂静无声…… “我把我哥哥推下来了。”突然一个小孩的声音发出来,黄坤顺着声音看去,那是坐在屋内的一个小孩子。 黄坤脑海里看到了一个情形,在艾家嘴的地方,一个少年正在江边骑自行车,突然一个小孩子就从旁边把这个少年连人带车推到路边的堤下,那个江堤是个陡坎,掉下去就是茫茫长江。那个少年在水里扑腾两下,然后沉了。 推他的小孩,嘴巴含着手指头,愣愣地看着自己少年掉下的江面。 自己怎么会突然看到这个画面?黄坤正在疑惑,突然就明白了,是金仲在告诉他。 然后黄坤脑海里又看到,“一个老者,站在木船上,他一定也是个打渔的,那个少年的尸体放在岸上,一个失声痛哭的妇女掏了一叠钱,给了那个老者。” 接着一个妇女说起话来,“我不想做了……我做我做……”妇女的声音立即变得尖锐。 黄坤知道了,那个妇女在江水里扑腾地挣扎,对着岸上的人喊救命。有两个人已经游到她不远处,然后…… 黄坤知道,这也是金仲在告诉他。 仍旧是死者的家属在尸体旁给一个木船上的打渔人给钱,和刚才的情形一模一样,只是打渔人变了,是个二十多的年轻人。 现在黄坤完全明白了所有的事情。这就是契约。 这几个签了契约的人,有的故意在水里挣扎,吸引人过来,有的负责捞尸体,得到死者的报酬。或者是直接把人推到水里,水猴子就在水里拉人。 黄坤的背心冷汗直冒。这是什么勾当。 他们做这些事情,就是为了这个一本万利的报酬,为了这个利益,他们都签了契约。当然有的是迫于无奈,就和胯子一样。 和他们下契约的东西,就是图人性命的。他的目的,就是要拉人下水淹死。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又一滴水递到黄坤的头顶,冷飕飕的,渗过头发,润到黄坤的头皮上。 一股寒意从黄坤的头顶一直向身下延伸,传到耳边,又到了脖子,然后胸口,又到了腰部,然后是腿上,直到脚尖,寒意传到那里,身体的部位就汗毛耸立。 黄坤明白了,那东西就在自己的头顶上。 这些人,都在向他报账。 黄坤忍不住抬头,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别看!”一个念头传来,是金仲在制止他。 黄坤连忙低下头,手上落了什么东西,看到自己手上擎着的那张草纸,已经被一滴水给打湿,草纸慢慢缩成一团。 “有外人!”老者的声音传来。 黄坤一惊,连忙向身边的金仲看去。金仲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 黄坤再回头,发现屋里的人都已经站起来,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黄坤没了主意,现在他想起了金仲问的话,问他会不会打架。 原来自己要对付这些人。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影最矮小,就是那个小孩。黄坤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能动弹,小孩走到他的面前,用手掐住黄坤的脖子,小孩的手湿淋淋的,冰凉的很。 黄坤现在看明白了,每个人影后面都背着一个水猴子。 黄坤越来越焦急,突然木屋外的江面发出了很大的水声。一个尖利刺耳的声音从江面传过来,每个人影背后的水猴子都发出了吱吱的声音,很痛苦的声调。 金仲和那个东西在水里打起来了。 黄坤顿时来了力气,心里不再害怕,把那个小孩子的手给扭住。小孩子疼的哭起来。 其他的几个人按捺不住了,都冲上来把黄坤围住,伸手来抓黄坤,可是他们的力气都很小,黄坤随手就能把他们打倒在地。 “往水里拖!”老者的声音传来。 那六个人又合力,抓住黄坤,把黄坤向门外拖去。黄坤对付单个人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他们六人合力,自己还是处于下风。 幸好门口狭窄,七个人在门口挤作一团。 正在这时,突然一个东西从江面上甩了上来,在黑暗里,黄坤勉强能够看到是一个长条状的物事,那个长条状的物事,在水面上胡乱的摆动。然后又重重的摔入江水。 准备把黄坤拖入江水的六个人顿时呆了。和黄坤一样,看着江面。 黄坤看到六个人背后的水猴子都跑了出来,纷纷跳入水中。 剩下这六个人呆若木鸡。 木屋附近的江面浪花翻动,那个长条形的物事又一次从水下冒了上来。但是这次,黄坤看到了金仲一只手正抓着那个长条状的顶部,身体挂在上面,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烧红的铁条,拼命的往那个长条状的物事上砍。 那个长条状的东西,是一条水桶粗细的巨蛇。但是头顶有一个角,金仲抓住的就是那个角。 江水沸腾起来,黄坤看到无数的鱼类都拥挤过来,用着各自的方式撕咬金仲。 最大的一条是中华鲟,一米来长,从水里跃起,咬住了金仲的胳膊,金仲无法用那个通红的铁条子砍巨蛇。那个巨蛇,头顶乱摆,把金仲甩开,金仲掉入水中。 水面终于平复。 木屋的六个人知道遇到了克星,都萎靡不看,瑟瑟发抖。 过了一会,金仲从江水里走了上来,嘴里不停地在说:“妈的!妈的!” 黄坤一听,就知道金仲没有讨到什么便宜。 金仲走过来,手上仍旧拿着那个通红的铁条子,黄坤看清楚了,是一把长剑,长剑映着火光,隔着两米就能感受到炙热。 正在看的时候,那个火热的长剑就缩小,变成了一个小东西,被金仲捏在手上。金仲把那个东西给收到自己的怀里。 木屋里的六个人什么都不说,看着金仲,只是磕头。 金仲骂道:“都给我跳江里去!” 那六个人那里敢跳入水中。 仍旧磕头,黄坤也气愤这几个谋人性命的人,看见金仲这么厉害,心里勇气顿生,把其中的那个年轻人往水里推。 那人哭着扭动身体,“我是被逼的,我只是个打渔的,我没害过人,害人的是他们。” 宜昌鬼事2 十七 过阴之契约7 “你们刚才拉我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可怜。”黄坤不依不饶,把那个年轻人往水里推。 “你推他有什么用?”金仲声音变得冷静下来:“他水性好的很,你能把他怎么样?” 黄坤指着金仲说道:“你这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金仲鼻子哼了一下,走到那几个面前,把他们身上的草纸拿了过来,放在手上。 “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和那东西碰到的,”金仲拿着草纸说道:“我就把契约给毁了。” 六人其中的那个老者犹豫了一会,对金仲说道:“你把他已经放跑了,我们怎么相信你有这个本事。” “那就算了。”金仲把契约一扔,对着黄坤说道:“我们走吧。” “别,”老者连忙说道。 “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金仲说道:“那东西在汉江也和打渔的签了契约,我追他追到宜昌来的。我问你这些,不是为别的,就是看看那东西找了你们之后会再找什么人,他挑人的,你们被他找上,肯定有命格上的原因。” 老者沉默半响,终于叹了口气,对金仲交谈起来。 两个人在木屋前细细交谈,黄坤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终于弄明白了这个事情的整个过程。 原来刚才金仲在江水里打斗的那个东西,就是水猴子,只是这个东西修炼的时间长了。变得更加厉害,比一般江河湖海的水猴子更加厉害。这东西的古时候在洞庭湖,而且那时候洞庭湖比现在要大很多,洞庭湖的前身就是云梦泽,那该是多大的地方。存活时间越是长的水猴子,就越是不能离开从前云梦泽的范围,因为他习惯了云梦泽所在的楚地(即是如今湖南湖北两声范围),在别的地方无法生存。倒是那些平日里常常传说的水猴子跟着水系到处迁徙,遍布在中国南方的各地。更有甚者,还漂洋过海,到了日本,就是日本人说的河童。 这成了精的老河怪,渐渐的就化成蛟的形状,这个很正常,任何动物在水里生活时间长了,都会朝着这个体型发展。但是他永远成不了蛟,胃口却越来越大,并且时间长了,也变得越来越聪明,和水下的鬼物接触多了,后来也懂了法术,唆使人帮忙他骗人下水,作为报酬,他就指点尸体的下落,让打渔人捞尸体得到钱财。 这事情从古至今都有,民间也有流传,特别是在水上讨生活的渔人都知道有这个事情。 但是真的干这个的打渔人少之又少,和河怪打交道的渔人,最后没有善终。不是特别贪钱的渔人,没人会做这个。 半个世纪前,日本人打仗打到湖北,有个日本军队里有专门研究灵异的高人(这个不容否认,无论那个国家的军队都有这方面的厉害人),竟然知道怎么和水猴子打交道。并且教会了凶狠的河怪下契约。当年日本人的用意是希望水猴子帮他们拉抗日军队的水兵。日本人投降后,这个事情就不了了之。但是水里成精的水猴子却把下契约的本事给学会了,祸害至今。 这个老者,本来是渔业局的一个办事员,退休后不习惯陆上的生活,仍旧每日里,划着渔船在长江上打渔,换点酒钱。 今年的八月份,老头子仍旧在江上打渔,突然下起暴雨,江面上就挂起了旋风。老头子就落水。下面的事情不说也清楚了,老头一定是贪生怕死,和水里的东西立下了契约。开始了这个勾当。 这老者自己干了这个缺德的事情就还罢了。但这种事情惹上身了,那里容易脱身,干了一次之后,老者就不愿意干了,立即上了岸,打算不再到长江里去,他都忘了自己签了契约。或者根本就不知道契约的厉害。 老者一天晚上睡觉,突然就发现自己身上好冷,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抱着一个尸体飘在运河里。(黄坤听到这里,就知道了,胯子的老乡之前,运河里就死过一次人,跟这个老者脱不了干系)。老者魂就跑了,看见自己原来也已经淹死,自己站在水面上,看着水里的两具尸体,其中一个正是自己。 这就是契约的厉害地方。 签了就躲不掉。 和水猴子签契约就是自己的魂魄。跑哪里都没有用。到了晚上子时,就得乖乖回到水里。至于淹不淹死,就看水猴子怎么办。 接下来的事情,老者不说,黄坤也明白了。老者没办法,就只有听从水猴子的,找人下契约,他一定在运河里找到了胯子的老乡,胯子的老乡下了契约后,就拉胯子下水,可是不知道什么缘故,胯子的老乡没有溺死胯子,死前反而把契约转到胯子的身上。(黄坤想到,看来水猴子真的挑人的,他一定看准了胯子,慢慢找人拉胯子下水的。可是他这么做,反而留下了线索,让金仲给找到。妈的,胯子一定是要拉自己下水,他已经签了契约,这个王八蛋,就是想害自己。) 同样的,这老者又在长江里,拉了这六个人下水,有四个人也是长江上的打渔人,小孩是在江边玩水落入水中的,最好控制。那个妇人是跳河寻死的,本来就对世上的人有怨气。干这个最好不过。 接下来,就是今晚。他们每七天就要跟水猴子报账,水猴子害了人命不说,还要他们用捞尸体得到的钱财买祭品给他。 说道这里,金仲说道:“他会找你们要的东西越来越多,让你们害更多的人。到最后,你们根本就没办法找那么多人下水,到那个时候,就是你们毙命的时候。” 那六个人听了,连忙给金仲磕头。 金仲想了想,对他们说道:“你们就是活下来,也折了阳寿,多活几天而已。” 那六个人仍旧磕头恳求。 “这就是你们他妈的德行。多活一天是一天,怕死还还贪财。”金仲鄙夷的说道:“懒得跟你们打交道。” 金仲把那几张契约都给捏在手里,一团火焰从手上冒起来。 “滚吧!”金仲骂道:“滚的越远越好,不要回湖北和湖南的地界。” 老者立即就听明白了,原来那成了精的河怪,出不了云梦泽的范围。只要不回来,河怪就控制不了他们。 六个人知道了保命的方法,也顾不上谢谢金仲,连忙爬上一艘木船,就要离开这里。小孩子还不知所措,被年轻人抱着登上船。 “等等。”金仲喊道。 “还有什么吩咐?”老者问道。 “我来的那艘船上,还有一个。”金仲回答。 老者连忙把那艘船上的打渔人也抬了过去。 木船解了绳索,马达发动,就要走了。可是那个妇女却仍旧站在齐腰深的江水里。愣了一会,栽进水中。悄无声息,水花都没冒一个。 “你补救她吗?”黄坤问金仲。 “她早就死了。”金仲把黄坤拉上木船,“有什么必要。” 黄坤和金仲坐到木船上,这次是金仲自己把舵,船向着江对岸开过去。 “你的同学不用跑。”金仲说道:“你有避水符,他只要自己不发神经下水,就没事。” “打死我我都不下水了,我也不洗澡了。”胯子已经清醒,连忙答道。 “你要是不洗澡,就给我滚出寝室。”黄坤又转头对金仲说道:“那东西还是跑了,你不追过去吗?” “不追了,”金仲说道:“那是别人的地盘,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可是听你所说,宜昌也不是你的地盘。你是丹江口那边的。” “妈的管宜昌地盘的是个懒胚,什么都不干,现在都不知道在那里喝酒。”金仲恨恨的说道。 “你本事不行,”黄坤说道:“你刚才拿着的那个东西冒火,在水里肯定施展不开。” “谁说的?”金仲把一个知了壳子拿在手上看着,嘴里说道:“你没看见过把他用的顺手的人而已。” “你的意思是说,”黄坤笑道:“还是你自己本身不行。” 金仲听了这句话脸上很难看,但是他生一会气,突然又把黄坤看着,嘴角向外撇,好像是在笑,但是一脸的不怀好意。 黄坤还不明白,金仲在想什么,他的笑容有什么含义。 (契约完) 宜昌鬼事2 十八 古墓 古墓 去年我从巴基斯坦回国,回到宜昌上班,在公司里呆了半年。就有同事跟我说起过,在八二七附近的一件事情。 当初八二七还不是建材市场。只是宜昌火车站旁边的火车站货场。南边是刘家大堰,靠四零三这边是乌龟碑社区。要说这刘家大堰和乌龟碑这两个地方,在宜昌算是有点来历的,乌龟碑社区那里,的确是有个乌龟扛着一个碑的古迹,但是随着市政建设,这里渐渐形成了居民区,所以我没有找到过那个乌龟扛碑的文物古迹,这个东西只在当地居民中的口头流传了。至于刘家大堰,当年也算是非常荒凉的地方,从地名来看,这里从前应该就是个大堰塘。听说这个堰塘当年也是出了不少事情的。可惜乌龟碑和刘家大堰的事情,我没有听到更多的典故。倒是旁边的八二七靠着大山的那边,发生过一件事情。 八二七本身就在西山的山腰,靠着北边,是西山的山坡。 事情就处在旁边的西山,和宜昌的东山对应。这里在七八十年代是荒山,所以外来的大型国有企业,有几个都被安排在这里。比如四零三,比如核二十二,比如十六化建,三家单位都在这一个山头有地盘。 其中一个单位的地盘就在靠着八二七的山坡上,于是在靠近八二七的山坡上修建职工宿舍楼。修宿舍的时候,就要挖地基。挖地基的时候,就发现了很奇怪的东西。 当时施工的工人没有怎么在意,因为挖出来的是一片古老的青砖,砌的整整齐齐。工人就继续在青砖旁边挖,于是旁边的泥土就挖光了。 这片青砖的整体样子就显露出来。到这个时候,施工人员都还没有意识到这片青砖的古怪。 在领导的催促下,他们把青砖给砸了。砸开青砖之后,工人突然发现,青砖后面仍旧是泥土,等大家把这些泥土清理干净之后。 就发现了一个坟墓的样子,而且这个坟墓吧,和一般的不一样,外观修的跟古时候的房屋一样,有个大墓碑,碑的上面还有瓦盖着。两旁,有两个谁也不认识的古怪动物雕像。有人说是龙,因为是龙头。有人说不是,应该是麒麟,因为身体跟狮子一样,可是脚上又是龙爪,背后还有翅膀。 当时文革结束不久,对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都很排斥,更加没有保护的意识。 于是就把这两个石雕给砸了。让后毁了墓碑,继续开挖。 再向下面挖过去,就挖出来了一个黑洞。这下就没人敢进去打探了。 当时在工地上的人不多,工人就通知了那个单位的领导。领导来看到时候,就已经开始发生了怪事。那个洞里面,不断的涌出白色的雾气。工地上的人都躲开,跑得远远的。 接着洞里就发出了声音,一股风从洞里吹出来,夹杂一些古怪的动物,飞到天上。在场的人都吓住了,这个洞里不知道封闭了多少年,里面的这些动物怎么还能飞上天。 单位的领导连忙通知市内的文物部门。可是时候,文物部门也没有什么真正的学着。来了也看不出什么究竟。 于是施工继续,这下就不是把泥土往外挖了,而是把外面的泥土往里面填。可是连续填了几百方土,都填不满这个黑洞。可是从外面向里面看,这个洞是平的,当泥土倒入洞口之后,不多时,那些泥土就慢慢的陷落下去,然后仍旧是个黑黑的洞口在那里。 最后没有办法处理,这个单位只好偷偷的青来一个当地的老头,这个老头懂得一些灵异怪事的。于是就再洞口旁边做法事。做了之后,连忙叫人填土,这下才把这洞口给封住了。 接下来,就当做没有这个事情发生。只是原本的施工计划调整,让开了这个地方。 本来打算在这里起的宿舍楼也取消。但是旁边该起的宿舍,还起了。 这件事情,时间过得久了,就没人提起。甚至在往后的几十年里,也没有文物部门来调查。 现在这个地方,又重新开发,拆了老房子,准备新建新的商业大楼和住宅楼,但是这个地方被征收之后,并没有继续开发,而是把这片地方留在这里。 听说明年再来开发。不知道,等明年开发的时候,会不会把那个诡异的古墓重新给挖出来。 宜昌鬼事2 十九 舔背 舔背 再讲个小故事。 说的是当年宜昌郊区的故事,事情发生在九十年代。那时候麻将在宜昌很盛行。那个郊区的人家也不例外,主人家很喜欢打麻将,但是他的家还没有翻修新房子,住的仍旧是老房。 打麻将的房间并不大,一张桌子一摆,就没多大的空间了。麻将桌子就支在靠里面的地方。 基本上每天晚上就邀请邻居来打麻将。秋天没事,冬天过年也没事,春天也没事。 到了夏天打牌就出事了。夏天天气很热,那时候,也没条件装空调,屋子就一个电扇摇着头吹着。在这个逼仄的屋子里打麻将非常热,但是打麻将的人大家都晓得,瘾粗得很。 热得很了,打牌的男人就把衣服给脱了,光着膀子打麻将。身上汗流浃背也顾不上。 一天晚上,人迹很热,靠着墙做的那个男人,感觉背心很痒,就用手去抠痒,抠了两下,这就是个非常正常的小动作,谁也不会在意。 可是过了一会,那个人的背心又痒起来,他就又去抠。痒得狠了,他就对主人说,这屋里有蚊子,咬人好厉害啊,老是叮背心,抠也不好抠。 主人也是打麻将的一员,嘴里就说那个人娇气,蚊子咬都大惊小怪的。说归说,主人还是点了蚊香。 过了一会,那个靠墙的男人,嘴里喊着,太痒了,痒到心里了。连忙转过身来,把背心让旁边的人帮着抠,这下旁人就看到了,这个人的背心已经红肿了一大片,皮肤都抠破了。 主人不好意思,就又拿了灭害灵来喷,对着那人身后的墙上拼命的喷。可是没用,过一会之后,那个男人实在是痒的受不了。就说不打了,大家就散场。 这个时候,大家就看到他的背心已经肿的厉害,比刚才还严重。 第二天那个人就没来,听说背心烂了。看了医生,医生说是被臭虫咬了的,受了感染。 于是打麻将就换了人,这次仍旧是另一个男人光膀子坐在那里打麻将。可是打到半夜,那个男人也在喊,背心痒,用手去抠的时候,旁人发现他的背心和前一天的人一模一样,红肿起来。 这个屋子里的蚊虫也太狠了吧。 大家都推测,这里肯定有个大蚊子,毒性很强。而且这个蚊子厉害的很,不怕蚊香,也不怕灭害灵。 于是主人就说,等会你觉得痒得时候,不要做声不要动,也不要抠。我们看看到底有多大一个蚊子,把他给拍死,就好了。 于是继续打麻将,过了一会,那个靠墙的男人就向其他的人眨眼睛,嘴里说道:“又痒起来啦,你们看看是不是蚊子在吸血,好痒啊,你们快点。” 于是坐在他两旁的人,就快速把头伸向他的背后,可是那两个人看到后,都啊的叫起来。 “是个什么蚊子啊?”那个背心痒的人问道:“把你们都吓到了啊。” 那两个人连忙向坐在背心痒的人对面的主人招手。要他过来看。 主人就走过来看,嘴里还在说:“是什么蚊子哦,哪有这么怕痒的。” 可是他一看到那人的背心,也吓得啊了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 背心痒的男人知道不对劲了,连忙回头来看。 不看则已,一看吓得够呛。原来是一截树枝状的东西,伸在墙上。再仔细看时,那那里是树枝,根本就是一条蛇,那条蛇,身体平直,平伸在墙上,蛇头的位置,正是自己的背心地方。 那条蛇的信子还在不停的在伸伸缩缩,原来自己背心痒,就是这条蛇在舔自己的背心! 四个人马上就回过神了,拿起凳子就拼命的打那条蛇,那条蛇被打了,身体在空中不停的晃动,就是不钻会墙里。直到打死了,还是半截身体吊在墙上。 后来,大家仔细查看,才发现这条蛇,是从墙壁的一个两分钱硬币大小的缝隙里钻出来的,因为打牌的人靠着墙,背光,而且伸出来的蛇身体,只有两搾长,所以没人注意到。 主人家就怕了,当时就开始拆墙,把墙拆开了,才发现,别看这条蛇很细,但是身体长的很,至少有四五米长,蛇的身体下半截就弯弯曲曲的蔓延在墙壁内的缝隙里。 “怪不得我家里没有老鼠列。”主人就说道,“原来家里藏了一个怪物。” 但是当时有人就说,这可能是家蛇,打死了对主人家不好的。 那主人就怕了,第二天连忙找了村里的老中医来看。 那个老中医看了蛇的尸体就说:“没事没事。” 主人就问老中医,倒是怎么回事。 老中医就说:“这条蛇是条活了很久的蛇,年龄比你家起房子的时候还长。肯定是当初起房子的时候,这条蛇就被夹到墙壁里了。蛇的命很大,一年不吃东西都可以。所以这条蛇就活了下来。但是墙壁里的地方狭窄,它就长不粗,只能往长了长,几十年过去,这条蛇的身体,就把墙壁里的缝隙都给填满了。” “那它出来舔人的背心是怎么回事?”主人继续问道。 那老中医想了一会,又把蛇的尸体看了看,就说道:“这条蛇,一定是想吃盐了。你们在屋里打牌,天气又热,身上流汗,那条蛇就从墙壁里伸出来,舔人背心上的汗水,汗水有盐分撒。它一舔人的背心,人伸手去抠痒,它就把身体缩回去,等人不抠痒了,它就又伸出来舔背心上的汗水。” “那它被我们看到了,怎么不缩回去呢?” “这就简单了。”老中医轻松的说道:“这条蛇,一定是舔了好几下,身体的盐分多了,蛇血里面的盐分多了,身体就变粗,当你们发现的时候,它已经卡在那里,动不了。只能让你们打死。” 这下主人才放心了。 后来那家主人过了几天就筹钱,起了砖混的小洋楼,在起房子的时候,专门在墙壁的缝隙找,看有没有什么乌七八糟的动物跑进来。 这是一件真实的事情,因为那个地方就汉宜大队,是我母亲的娘家。我当时已经十几岁,对这个事情的印象非常深刻。 宜昌鬼事2 二十 过阴之还魂1 还魂 黄坤在田家炳教学楼前面的小广场上正在口若悬河。旁边围了一群学生在听他吹牛。 黄坤的口才不错,说起话来手舞足蹈。开始的时候,黄坤只是在对同系的几个同学在讲,看见旁边几个女生隔得不远,就把声音讲大了一点,还别说,真把坐在旁边等这上课的几个女生给吸引过来。那几个女生开始听到了他几句,本就有了点兴趣,当黄坤讲到那天晚上胯子已经变成水猴子的时候,故意把声音又给放小了点,那几个女生果不其然就凑过来听,毕竟这种神秘的鬼故事,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黄坤心里得意,就继续眉飞色舞地讲下去,弄得旁边练滑板的两个男生也受了家业,凑过来听。人都是喜欢看热闹的,不一会,一二十个人就把黄坤和胯子给围住。 “老子一下子就把胯子身上的那个水猴子给捏死了。”黄坤说道:“你们晓不晓得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旁人听了,连忙问道。 “我告诉你们,我身上有避水符,水里面的怪东西都怕……”黄坤把自己的衬衣拉起来,把腰上的胎记给旁人看,“看到没,就是这个,是我爷爷在我出生的时候种上去的,我爷爷可是渔关出了名的人物,整个五峰,谁不知道我爷爷的厉害!” “这明明就是个胎记。”几个女生就嘻嘻的笑起来,“吹牛不打草稿。” 黄坤急了,“你们不信啊。胯子,你来说。” “大黄,那个水猴子不是你捏死的吧。”胯子低声说道:“好像是那个道士弄死的。” 黄坤用手把胯子的胳膊给抓住,用力掐了掐,凑近胯子的耳边,轻声说道:“你格老子滴再瞎说,小心我回头搞死你。” 胯子疼了嘴里嗤嗤喘气,连忙说道:“是的是的,如果不是大黄把那个水猴子弄死,我已经淹死在长江了。不信你们问我三平。” 三平也是同寝室的同学,那天晚上,也是去了江边的。三平是老实人,就说道:“是的,我们的确看到了大黄和胯子爬上了那个木船,本来我们几个人也打算去下水去救他们的,可是被那个道士给拦住了。” “看,我说的没错吧。”黄坤又把衬衣拉下来,继续说道:“我解决了水猴子,就知道这事情没那么简单,水下面一定还有水鬼。要找出水鬼,就得去湮洲坝去找他的老巢,我就带着胯子和那个道士,开着木船往湮洲坝去……” “是道士带着我们去的吧……”胯子在旁边悄悄的说道。 “你给老子闭嘴。”黄坤低声说道:“你没看到陈秋凌也在听啊,你坏了我的好事,想讨死啊。” 黄坤嘴里说着,看着旁边的女生,他是有意的,他去年刚开学就盯上了刚进校的陈秋凌,一年来也不是没有追求过她,可是陈秋凌一直对他不冷不热,黄坤邀请陈秋凌吃过饭,陈秋凌倒是很客气,但是也谈不上进一步的发展。对黄坤跟对其他追求的男生差不多。 现在正是黄坤在陈秋凌面前表现的时候,却老是被胯子在旁边打岔。 “我们到了湮洲坝。”黄坤说道:“你们知道我看到什么,妈的,原来不仅有水鬼,还有几个人在那里,都是被水鬼收买了的,专门在那里分赃,原来他们就是靠捞尸体挣钱的。我二话不说,马上就上去把他们六个人打的半死……” “我好像看到是他们把你打得半死吧。”胯子又不知好歹的插了一句。 黄坤一脚把胯子的屁股踢了一下,“你给老子滚蛋,你当时吓得躲在船上,还出息了你。” 旁人听得哈哈大笑,黄坤看到陈秋凌也捂着嘴忍俊不禁。 黄坤心里冒火,说道:“老子不讲了,反正你们都不信。” “讲啊讲啊。”这些其他的几个男生反而不依了,就算知道黄坤在瞎扯淡,也愿意听下去。 黄坤看着陈秋凌,眨了眨眼睛,意思是:你愿意听我就讲。 陈秋凌微笑着点了点头。 “老子把那六个人给打趴下了,那个道士就对我说,真正的怪物还在水下面。”黄坤把身体一挺,“那还说什么,斩草除根,我马上问那个道士,那怪物水下面什么地方。我不怕,我身上有避水符,什么水鬼都不在话下。” 黄坤说道这里的时候,觉得屁股有点痒,就用手去隔着裤子抠,偏偏穿的是牛仔裤,隔着厚厚的裤子,越抠越痒。 “老子和道士游到水里,那个道士拿着一把红色的长剑,剑尖指着前面,对我说,就在那里……那里……” 黄坤嘴上说着,屁股更加痒了,嘴里说话就重复。手就不自觉的抠自己的屁股。 几个女生看见黄坤嘴里说的夸张,手却在够着抠屁股,就忍不住笑起来。 “笑什么啊,不就是屁股有点痒么。别笑了。”黄坤说道:“说出来,吓死你们,你猜我在长江的水下面里看到什么,我靠,好大一条水蛇,哦,不是水蛇,就是一条蛟,盘在水里。” “晚上那么黑,你看的到吗?”陈秋凌旁边的一个小女生笑着问道:“你这个吹牛的笨蛋,水下面不是更加黑。” “这位同学。”指着那个小女生说道:“你不要捣乱好不好。你这黄毛丫头,懂什么啊。我告诉你,我爷爷可是渔关出了名的人物……!” “你刚才已经说过一遍了。”那个小女生说道:“整个五峰,谁不知道你爷爷的厉害!” 黄坤嘴里说道:“你这个死女伢子,你知道就好……嗤嗤……唉呀……屁股好痒。” 黄坤的屁股现在是一阵钻心的剧痒,也顾不上许多,把手伸进牛仔裤,狠狠的抠起来。 这模样看着有趣,旁人都哈哈的笑。 黄坤急着要在陈秋凌面前把面子给扳回来,手里抠着,嘴里继续说道:“那条蛟,有汽油桶那么粗,七八十米长,一下子就把那个道士顶了起来。那个道士吓得厉害,连忙用手中的那把长剑,狠狠的砍那个蛟,要不是我出手,那个蛟肯定要把道士给吃掉。” “你还是先把你屁股抠好吧。”那个小女生看来是存心了要跟黄坤捣蛋。黄坤看到陈秋凌已经笑得弯下腰来,心里狂怒,但是又不好发作。 “你这死丫头,别打岔,”黄坤手里抠着屁股,还没从裤子里抽出来,继续讲道:“那蛟原来是从汉江跑过来害人的,不过他运气不好,遇到了老子,老子凑近它,一把就把它的角给抓住,另一个手就狠狠地捶它眼睛。打得它半截身体在江面上乱摆。” “你怎么可能这么厉害啊。”陈秋凌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黄坤讲了半天,就等着陈秋凌问他问题,当下就说道:“我把蛟打的七荤八素,那条蛟看见打不赢我,就钻入水中跑了,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厉害,是因为我身上有避水符啊。我爷爷……” “你爷爷可是渔关出了名的人物,整个五峰,谁不知道你爷爷的厉害!”那个小女生没等着黄坤说出口,就抢着说道:“大哥,你已经说了两三遍了。我们都晓得你爷爷的厉害。你就继续吹吧。” “哈哈。”旁边的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黄坤忍不住了,对着小丫头说道:“你这个死女伢子,不知道厉害,就不要老是打岔,你知不知道世界上有好多厉害的人物。自己不知道,就别说我吹牛……哎哟,狗日的,屁股怎么老是在痒。” 黄坤的形象算是彻底毁了,别人都无所谓,在陈秋凌面前出了丑,心里郁闷之极。黄坤看见陈秋凌已经在把身上的背包提起来,挎在肩膀上了。知道她要走。黄坤连忙继续说道:“我救了那个道士,那个道士就把他手上的长剑,给我看。那个道士虽然是个水货,但是他手上的那把剑还是有点来历的呢……” 陈秋凌已经拉着那个小女生转身,准备走了。看来那个小女生和陈秋云的关系不错。妈的,以后接近陈秋凌,岂不是这丫头还要捣乱。黄坤心里烦躁。 “那把剑到底怎么样?”旁边的男生问道:“样子和龙纹是不是一样的。” “龙个屁的纹!”黄坤看见陈秋凌已经要走,没得精神往下说了,“就是发红光,跟个烧红的铁条差不多,没得什么用,被水给浇熄了,才有点古怪,变成了一个知了壳子,就跟治咳嗽的那种知了壳子一模一样。” 黄坤说道这里,突然屁股不痒了。手才悻悻的从裤子里抽出来。看着要走开的陈秋凌。 没想到陈秋凌身边的那个捣蛋的小女生停下脚步,反身走回来,向着黄坤问道:“那个道士长的什么样?” “干你屁事!”黄坤终于找到机会报复这个小女生了,“你不是说我在吹牛吗?” 那个小女生看这黄坤,又问道:“那个知了壳子,原本是一把发火光的长剑对不对?” “我都是吹牛的。”黄坤说道:“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一会长剑,一会知了壳子的。这个你都信啊。” “这个你是编不出来的。”小女生说道:“你吹了半天的牛皮,就这个估计是真的。” 黄坤心里奇怪,这丫头说的还真是八九不离十。这一个月天天拿着水猴子的经历在吹牛,吹的自己都相信了,小丫头这么一说,心里一回想,还真是关于那把长剑的事情说的最靠谱。 黄坤把小女生看着,心里想着,以前没见过这个女生。不晓得那里出来的黄毛丫头,看样子和陈秋凌关系不错。 小女生也奇怪的看着黄坤,仔细打量。 “策策。”陈秋凌对着那个小女生喊道:“你不是要上课的吗,要走了。” 这个叫策策的小女生,回头答应:“哦。来了。” 然后追着陈秋凌走了,走了几步还回头看了黄坤一眼。 宜昌鬼事2 二十一 过阴之还魂2 回到寝室,黄坤免不了把胯子一顿猛揍,胯子被打的乱喊,从寝室跑到卫生间,又被黄坤打得跑回寝室。 “你狗日见不得我在陈秋凌面前风光是不是?”黄坤指着胯子骂道:“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不也喜欢她吗,故意跟我捣乱的是不是?” “我不敢了,我错了。”胯子连忙求饶。 “那你把钱还给我。”黄坤骂道:“欠老子的钱还在外面潇洒,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天你就出去看了电影的,妈的六十块钱的票,你也舍得买。” 胯子连忙求饶,叫黄坤息怒。 黄坤想了想,对胯子说道:“要我绕了你也可以,但是你要给我做件事情。” “你帮我打听一下今天跟我捣乱的那个小丫头的来历,看看她和陈秋凌是什么关系。”黄坤恨恨说道:“这丫头不好缠,喜欢和人抬杠。搞不好我和陈秋凌之间的关系,会被她给搅黄了。” “大黄。你本来就和陈秋凌没什么关系吧。” “你又想讨死是不是?”黄坤又要打胯子。 胯子一溜烟的跑了,嘴里喊着:“我去帮你打探消息去。” 黄坤这次救了胯子,大家本来关系就不错,在一个寝室已经住了三年,胯子虽然个子高,但样貌猥琐,一副欠捶的样子,虽然学习好,但是生活中脑袋像是差了根弦,丢三落四,刚进学校就被人欺负,黄坤看不过眼,就和那几个学长干了一架,虽然没打赢,但是好歹挣了个名声,就没有人再找黄坤的麻烦了。胯子也乐得这样,反正是被人欺负,还不如被黄坤欺负。再说黄坤也不是故意想欺负他,就是平时那他出出气,逼着他帮他补考。两人几年下来,关系其实还是很铁的。黄坤喜欢在旁人面前吹嘘自己的爷爷是个神棍,也只有胯子应和他。不过自从去年陈秋凌进了学校,胯子就喜欢和黄坤较劲,特别是在陈秋凌面前,多次坏坏黄坤的好事。黄坤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胯子也有那心思。心里就鄙夷,好歹自己一表人才,你这个小子也和我争。所以平时对胯子就没得好言语。 到了晚上,胯子打听消息回来,一五一十的说给黄坤听了。不过说的都是拿个叫策策的丫头的事情。拿个丫头学名叫刘陈策,今年刚进学校,是大一的新生,学的是临床本科。大部分课程都在东山大道老医专那边,不过也有课程要到新校区来听课。陈秋凌和刘陈策是亲戚关系,好像是刘陈策的小姨,是刘陈策母亲的堂妹。陈秋凌叫她“策策”。 黄坤知道了策策和陈秋凌的关系,心里想着有这个丫头捣乱,自己估计是追不上陈秋凌了。自己还有一年的时间,就毕业,基本上没有什么课,大家都已经在忙着找工作,有的同学已经在实习。就等着来年回来拿毕业证,考试都是走个过场。 倒是黄坤和胯子等人,还没找到实习的工作。胯子是不担心,他学习好,早就和家里的一个行政单位签了合同,毕业就去上班。黄坤却一直没着落,不过他不担心,大丈夫顶天立地,那里不能讨生活。走一步是一步。着个什么急。 黄坤把自己以后的道路每种可能都设想到了,就是没想到自己会走上那条道路。多年后,黄坤回想起来,应该就是从零八年的秋天开始,发生的事情,让自己走向了这条道路。不是因为水猴子的事件,而是另外一件事情。 那件事情,就是和一个女生有关。呵呵,大家别想歪了,那个女生不是陈秋凌,也不是策策。 而是另外一个人,那个女生在学校发癫,黄坤为了在陈秋凌面前表现,从而从事了自己爷爷的职业。也许每个人的命运都在出生的时候已经注定,黄坤的爷爷干这一行,他继承爷爷的衣钵是理所应当的吧。 不说了,这都是后话。暂且不表。先说那个发癫的女生的事情。 陈秋凌同系的一个女生,平时都好好的。和一般人一样,上课,吃饭,谈恋爱……总之一个普通女大学生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她就是什么样子。 可是突然在一天早上,什么都变了。 那个女生一天早上,别的女生都起来洗漱,可是这女生就不一样,连穿衣服都磨磨蹭蹭的。也不像平时一样和旁人打招呼。就是木然的站在寝室里。 这个时候同寝室的女生还没注意到她的反常。就各顾着各的去吃早饭,然后去上课。到了中午,别的女生就又回来,看见这个女生仍旧站在寝室里,她们出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 这女生姓韩,其他的女生就问小韩,怎么不去上课呢,也不去吃午饭。 小韩根本就没反应,等别人跟她说了半天的话,才醒悟过来,结结巴巴的问道:“我姓韩么?” 如果她就这么说一句就还罢了。 关键是她的声音变了,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女生的声音。而是一个苍老的老太婆的声音,开始的时候同寝室的女生都以为小韩在开玩笑,不过小韩接下来又说,“我怎么会在这里,我的儿子和媳妇呢,他们不是说给我找块好地方埋下去的吗?我怎么到了这里。” 这下,寝室里的女生就吓到了。都尖叫着跑出寝室。连忙告诉小韩的男朋友,小韩发癫了。 小韩的男朋友得了信,就到寝室里找小韩,可是还没到寝室,就在楼下看到了小韩。小韩仍旧和平日一样,没任何区别,还和她男朋友一起去食堂吃饭,说话也是从前的样子。 同寝室的女生,就说小韩太无聊了,搞这些事情,当恶作剧。 那晓得到了晚上,小韩就在床上喊:二狗子,狗子媳妇,你们快来撒,我胃好疼,给我端杯水喝。 寝室里的女生就又被吓到,都没睡觉,听着小韩在床上凄惨的喊了一夜。 胆大的女生就问,“小韩你怎么了?” 小韩就回答:“那个是小韩啊,你们是谁啊,我在那里啊,我的棺材打好了没有啊,我胃又疼起来哒,你们找村口的杨医生给我来打针撒。” 这个时候的小韩,又回到了老太婆的声音。 同寝室的女生吓得连床都不敢下,问也不敢问了。 到了天亮,连忙把学校的校医给叫来。校医来了之后,小韩仍旧没有起来,躺在床上哼哼唧唧,校医问她事情,她也答不上来。 校医给她量血压,大致检查了一下,也没有发现,有什么生病的症状。可是小韩就一个劲的喊胃疼,然后用苍老的声音喊“二狗子,我的棺材你打好没有啊,我看不到,咽不下气啊。” 这下把校医也吓到,就安排她到学校的诊所去观察,打点滴先休息着。 不过事情也怪,当小韩的男朋友去看望小韩,小韩就又好了,还说自己又没生病,校医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弄到诊所来打吊针。把刚才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 等男朋友把小韩送回寝室,到了晚上,小韩竟然爬了起来,说养的鸡子还没赶回来,要出去敢鸡子回笼。于是走到走廊上,嘴里唠唠叨叨的,说什么二狗子媳妇太懒了,猪子也不喂,母猪都饿的在喊。 小韩就在走廊上这么踱过去,踱过来,走了一夜。 这下不仅是同寝室的女生听见了吓的睡不着,旁边寝室的也听到了。隔壁寝室的女生还好奇的出来看,说小韩正蹲在地上,乒乒乓乓的用拖鞋在地上捣,嘴里还喊着“噜罗罗、噜罗罗,”跟喂猪一样。 宜昌鬼事2 二十二 过阴之还魂3 小韩的状况,连续闹了两天,已经有人在私下谈论了。学校听到风声,连忙利用行政手段把这个事情压下去,知情的女生都被辅导员告知,这就是普通的癔症,应该是小韩的学习压力太大,精神出现一点异常而已。这种解释很合理,因为小韩并不是老是那个发癫的状况。一天里总有那么几个小时,还是回复正常状态,在正常状态的时候,根本就记不得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事情。这下就苦了她的男朋友,他男朋友明知道小韩每天有段时间不正常,但是又不能在小韩面前提起,就算是害怕,也只能撑着,陪着小韩。 黄坤也隐约听说了这个事情。但是没放在心上,新校园本身就是建在茶庵村、望洲岗和沙河之间这块地方,在建校园之前,就是这个三个村专门埋死人的地域。这种情况在全国各个高校都是一样,大学占地面积广,在市中心肯定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当然在要建在郊区,并且在城乡结合部都是比较偏僻的地方。 农村里什么地方更加偏僻,还用问,当然是乱坟岗啊。看帖子如果有大学生朋友的话,别奇怪,全国的大学都一样,没什么区别。 黄坤平日里留心着陈秋凌的活动迹象,一日又在图书馆前面遇到了陈秋凌,陈秋凌和策策走在一起,两个女孩正在边走边聊天。 策策看见黄坤了,就指着黄坤说道:“这个厉害人来了,他一定能把那个女生的事情弄好。” 黄坤听见策策提起自己,就走到两个女孩面前问道:“什么事情啊?” “抓鬼的事情。”策策笑着:“你肯定能行。” “那是那是。”黄坤大咧咧的对陈秋凌说:“这种事情,小事而已。” 三个人就聊起来,策策就把小韩的事情对黄坤说了。 黄坤心想,这他妈的关我什么事情,如果是陈秋凌出了事,自己当然是义不容辞。 “你显显你的身手啊。”策策笑着挪揄黄坤:“你不是有个厉害爷爷吗,别给你爷爷丢脸。” “喂——”陈秋凌连忙插嘴,“他那里会这种事情撒,别整他了。” “也是。”策策说道:“他吹牛的本事蛮行,估计是没有什么真本事。” 陈秋凌笑着对黄坤点点头,“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就喜欢瞎胡闹。”然后拉着策策走了。 “站住!”黄坤从后面一把把策策辫子给揪住,“谁说我没资格本事的!” 策策辫子被抓住,连忙用脚踢黄坤,“你这人怎么动手动脚的,作死啊。” 黄坤看见陈秋凌正在看着他,连忙松了手,说道:“那个女生和你们有交情吗,有的话,我就试试。” “平时就是认识而已。”陈秋凌连忙打圆场,“你别搀和。” “我还非管不可了。”黄坤说道:“我有避水符,我怕什么,我爷爷是……” “打住打住。”策策笑着说道:“我知道你爷爷的狠气,那你把你爷爷喊来吧。” “我爷爷不能到宜昌来。”黄坤说道:“再说了,这点屁事,那里犯得上惊动我爷爷。” “那好吧,吃了晚饭,你到东苑寝室来。”策策扔下这句话,和陈秋凌走了。黄坤看着陈秋凌不停的在对策策说什么,估计是在责备策策多事。 黄坤回了寝室,对胯子说了,晚上要去看看那个姓韩的女生发癫。 “都说那个女生是被鬼附身了。”胯子也听说过,连忙说道:“你还是叫你爷爷来吧。” “不行,我可话说出去了,丢不起这个脸。”黄坤说道:“我也不能喊爷爷来。” 黄坤平日里吹牛倒还罢了,真的遇到这种事情,还真是心里没底。他的爷爷,其实根本没有自己说的这么厉害,他爷爷也就是村里比较懂古的人,有那么点手艺,平时里替人给牲口接生,骟牛劁猪是把好手,最多就是有人肚子疼,脑袋昏,给别人抓一把香灰,装模作样的弄弄。那里有那么厉害啊,请自己的爷爷来,岂不是自己拆自己的台。 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肯定是收不回来了。自己绝不能让陈秋凌看不起。 吃过了晚饭,黄坤就真的到了东苑宿舍,远远就看见策策站在楼下,对黄坤喊着:“这里,这里。” 黄坤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却没看到陈秋凌,心里失落。策策旁边站了一个男生。 那个男生客气谨慎的对黄坤说道:“我听说过你,你在水里打过水猴子,是不是?” 黄坤明白了,这肯定是小韩的男朋友。 策策计划是大家都不出面,躲在小韩楼下的陈秋凌的寝室里。等到半夜里,就去看小韩出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大家就在楼下找了个地方闲坐,做到晚上九点,就到陈秋凌的寝室聊天。这天是周末,寝室里人少,宜昌本地的学生都回家了。 黄坤非常兴奋,这是第一次和陈秋凌坐在一起讲这么长时间的话。 过了十点,大家说话的声音就压低了,毕竟这女生寝室,还是要避嫌,管理员发现他们肯定要多嘴。 时间到了十二点半,策策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陈秋凌不去,她对策策说道:“别闹的太过分啊。看看就回去。” 黄坤和策策开门就要走,小韩的寝室就在楼上。现在是深夜了,走廊上空荡荡的,外面也是一片寂静,不远处就是茶庵村还没有被征用的山坡农田,种的都是橘子树,风一吹,橘子树的树叶哗哗作响。 三人走到楼梯上,小韩的男朋友却打了退堂鼓,“我就不去了吧。” “怎么到这时候了,你说不去。”策策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我有点怕。”小韩的男朋友说了句大实话。 其实黄坤心里也惴惴不安,只是凭着一时的勇气在支撑。他就奇了怪,策策胆子怎么飞大,一点都不害怕呢。 “你是不是男人?”黄坤对着小韩的男友说道:“她是你女朋友,出了事,你不去帮他,净指望我们干什么。” 小韩的男友被骂了,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跟着往楼梯上走。 到了小韩的寝室跟前。策策用手指放在嘴巴上,示意大家不要做声。 三个人就蹲在走廊的角落里,盯着女生寝室的门口看。 现在已入深秋,白天还好,晚上就比较冷了。黄坤看到那个男生身体在不停的发抖,耸动得厉害。不知道是怕成这样了,还是冷的。 “早知道多穿点衣服了。”黄坤嘴里嘟哝一句。 “那是你傻。”策策小声回答:“我把羊毛衫都穿了。” “妈的,怎么越来越冷。”黄坤正说着,走廊上的能见度突然变小,走廊上的灯光就变得有点模糊不清。 黄坤心里想着,看来是真的冷,雾气都出来了。 策策却不在意这些雾气,眼睛就盯着女生门口。 小韩寝室的门开了。一个佝偻的身体走出来。黄坤身边的男生身体一激灵,那个佝偻的身影,正是小韩。 小韩弯着腰,踱着细碎的步子,在走廊上走来走去。完全就是一个小脚婆婆的走路姿势。 黄坤的耳朵一疼,吓得一抖,原来是策策把他的耳朵揪住。 策策悄声在黄坤的耳边说道:“带会她要是说什么,要是叫什么人,跟什么人说话,你们就过去和她答话,装作是她的家人说话。” “你怎么不去装。”黄坤问道。 “我女的,阴气太重,去了只能坏事。” “你狠!”黄坤向策策说道。 小韩慢慢踱到走廊的尽头,站了一会,又返回来,仍旧是慢慢踱着步子,走到走廊另外一头,仍旧是站了一会,又回来。走到黄坤三人的附近。突然就停住,对着黄坤他们说到:“二狗子,你们给我打的棺材呢?” 黄坤左右回顾,不知道小韩在对谁说话。 “你们这个两个化生子。”小韩的声音真的无比苍老,“就知道你们舍不得钱,给我置办……” “我……我们给你办了。”黄坤结结巴巴的对着小韩说道。 “老头子,你替他们说什么好话。”小韩对着黄坤说道:“我又没问你。你死了十几年了,你回来干什么?” 黄坤一听,背上就发毛。 回头看着策策,策策想笑,却笑不出来。“亏你还笑。”黄坤在心里骂策策。 小韩对着她男朋友走进了一步,说道:“我在问你呢,你打的棺材在那里啊?”看样子小韩是根本就不认得自己朝夕相处的男友了。 小韩的男友吓得一个屁都放不出来。黄坤急了,用手肘顶了他一下。 “我……我……”小韩的男友结巴半天,没说个讲究。 “你答不上来吧。”小韩说道:“你就是不想让我安生,你就是盼着我死是不是,死了也不让我躺棺材。” 小韩的男友答了一句:“我给你置办,我给你置办……” “你那里置办了啊。”小韩说道:“你要是置办了,我就不用这么晚了,在外面啊……今晚好热闹哦,这么多熟人都来了。” 黄坤和那个男生听小韩这么一说,连忙向四周看,那里有什么人啊,走廊里空荡荡的。 黄坤的头顶就发炸。身上汗毛根根竖起。那个男生已经瘫坐到地上了。 “张家二爹,你来评评理撒,”小韩继续说道:“那有这么不孝顺的儿子,不肯把我埋进土里哦。我胃病犯了,他们两口子连水都不端给我喝。” 黄坤向那个男生示意,要他吱个声,可是那个男生会错了意思,以为黄坤要他端水,可是这深更半夜的,到那里去找水杯。 那男生惶急的在地上乱找。 “老头子,你是回来找我的吗?”小韩又向着黄坤说道。 “恩。”黄坤大着胆子回答:“我来找你回去的,你寿数到了,该走了。” “我不走!”小韩的声音突然变大,苍老的声音也变得尖锐,“这个化生子不孝顺,我要问问他。只晓得听他媳妇的,不听我的,我要……我要……” “啊。”那个男生实在是受不了了,站起身飞快地向走廊那头的楼梯跑去。 策策连忙追了过去,嘴里喊着:“你这人有没有良心啊。回来,给我回来。”两人一前一后,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这下就黄坤一个人独自面对小韩。 刚才还有两个人在身边作伴,还不那么害怕,现在 宜昌鬼事2 二十三 过阴之还魂4 这个小韩,绝对不是什么学校里说的癔症,这就是被个老婆婆的鬼附身了。可是自己那里有什么办法来解决这个事情。 “老头子,我也晓得不走,不是好事。不然你也不会来拉我。”小韩说道:“可是二狗子他们两口子说好了给我睡棺材的,他们没做到,我不安生。” 黄坤大致知道这个小韩说话的意思了,看样子是个老太婆死的不安生,鬼魂到处跑,就跑到学校里来了。黄坤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心里害怕。 面前的那个小韩,在黄坤的眼里,已经慢慢就像个老太婆的模样。黄坤心里更加害怕,不敢继续看她,把眼睛看向别出。 这不看到不要紧,看了黄坤心脏猛地一缩紧。 旁边还真的站了好几个人,刚才都没看到的。这些人都是穿着几十年前的衣服,这几个人都阴测测的,一动不动的站着。 刚才小韩说起过,今晚来的人好多,看来真的没说错。现在黄坤都看到了。 “你儿该到那里去,就去那里吧。”黄坤闭着眼睛,嘴里说道:“别缠着这个女的啦。” “你说什么!”苍老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好近。 黄坤忍不住眼睛睁开,就看到小韩的脸已经凑到了自己面前不到十公分的位置。可是已经不是小韩的脸孔,而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脸上皮肤皱皱巴巴,橘子皮一样。 黄坤吓得厉害,连喊都喊不出来。喉咙里就咕隆咕隆的响。喘出来的热气就喷在那张老脸上。 “你不是老头子!”老脸呲牙咧嘴的说道:“你是那个?” 黄坤闻到一股浓烈的老人口气,熏得自己要吐了出来。 旁边那些穿着古老衣服的人动了起来,在黄坤面前晃动,不知道在做什么。 可是现在黄坤顾不上那些怪人了。 面前的那张老脸,猛然开始发生变化,一股焦糊味道冲进鼻子。老脸的皮肤开始膨胀,一秒钟不到,就冒出无数的水泡。老脸的眼睛也鼓胀起来,突了一半到眼眶之外。 黄坤的嘴巴张着,想喊却喊不出来。 老脸冒出来的水泡,一瞬间就变大,然后炸开,黄水都溅到黄坤的脸上。接下来,老脸上的皮肤迅速的变成黑色,斑斑驳驳。 更让黄坤无法忍受的事情发生了,老脸突出的眼珠完全鼓了出来,也嘭的炸裂,眼珠的碎片后部还连在黑色的眼眶里。 老脸头上的头发也迅速的消失。老脸的鼻子也掉了,嘴唇也焦糊了,露出牙床。现在在黄坤面前的就是一个血肉模糊,乱七八糟的肉团。里面白森森的头骨也露了出来。 黄坤实在是无法看下去了。 拼命用手推向身前,一下子就把面前的人,推到在地。黄坤也不知道这个人是小韩,还是一个发生恐怖变化的老太婆。 那个身体就趴在黄坤的身前,脸朝着地面,一动不动。 黄坤也不敢动。 过了一会,策策回来了。看见小韩趴在地上,黄坤也靠着墙壁,瘫坐在地。 策策连忙把小韩扶起来,黄坤说道:“别,她……她……她。” 黄坤说不下去了,小韩的脸又回复成了一个年轻样貌的脸庞。刚才的什么水泡,什么焦糊的脸皮都没了。 可是那些站在旁边的人都还在,都静静的看着小韩。可是看着策策样子,她看不见。 这么闹了一会,应该是动静比较大了,可是走廊里没有一个人出来看热闹,估计这几天,这些女生都吓怕。没人敢出来。 小韩说话了,恢复了年轻的女声,“我这么走到走廊里来了,我明明记得是起来上厕所的。这么就走出来了。” 策策说道:“没事,你应该是梦游。” “你是谁?”小韩说道:“我不认识你。你——” 小韩也害怕起来,看来她倒是把策策当成鬼了。 黄坤站起来,低沉着声音说道:“你快点收魂啊,天亮前我们要回去的。”然后故意蹦蹦跳跳的走到楼梯那头。 身后就听见小韩和策策纠缠厮打的声音。 黄坤刚才被吓很了,惊魂未定,就想着要报复一下策策。他走到楼下,看见小韩的男朋友还站在楼下的空地,已经吓得魂不守舍。嘴里说着:“大不了不谈了,这种事情,谁受得了啊。我要和她分手。”看样子已经精神接近崩溃。 黄坤抽了他一嘴巴,把他打清醒,“你有点来性好不好。你他妈的什么都没看到就吓成这个样子了。刚才要是你没走,不吓死在上面啊。” 那个男生捂着脸,愣愣看着黄坤,眼神才不那么慌乱。 黄坤懒得去管策策的事情了,扔下那个男生,走回自己的寝室睡觉。一觉睡到下午。胯子把他摇晃醒,“那个小丫头来了。” 黄坤穿好衣服。胯子打开门,策策走了进来。 黄坤看到策策脸上有几条血印子,扑哧就笑出声。 策策劈头盖脸的用手打黄坤的脑袋,“叫你整我,叫你整我。” 黄坤用手隔挡,嘴里喊着:“我知道那个老太婆是那里人了,你住手,你不是要知道这个事情的来由吗?” 这下策策才住手。 “那是个老太婆,”黄坤说道。 “你说了跟没说一样。”策策说道:“我都看见了。” “她是当阳人。”黄坤说道:“你没听出来他的口音吗?” “你还蛮聪明嘛。”策策不打了,说道:“我想想,还真是当阳的口音。” “只是当阳这么大。”黄坤说道:“我们那里知道是当阳什么地方的。” “这个你不操心。”策策笑着说:“只要知道大致方向,我就能查到。” 宜昌鬼事2 二十四 过阴之还魂5 这件事情,已经很明了,就是一个老婆婆的孤魂附到了小韩身上。小韩身上的表现是典型的鬼上身。黄坤就想不明白,策策怎么要拉着自己去看这个鬼上身的人。 等策策走后,黄坤想了很久也没想清楚。 第二天是周日,一大早,策策就来了。急吼吼的敲门,要黄坤下楼。 黄坤跟着下去后,策策带着他上了一辆私家车。两人坐到后座。 “走吧,走吧。”策策上了车就催司机。 司机是个年轻人,发动了车,嘴里说道:“策策,你又偷偷背着你爸爸去搞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撒,今天又要去洧溪(当阳某地名)干嘛。领导回来知道了,肯定要说我。” 策策说道:“你不管这么多,反正我老头在武汉开会,下个星期才回来,你不说就行了。那这么多废话。” 车从开发区上了高速,向着当阳方向开去。 黄坤就知道是策策要带他去当阳,肯定是去找那个附在小韩身上鬼魂的下落。 黄坤心里还是一肚子的疑问,忍不住问策策,“那姓韩的女生和你有什么交情啊,犯得着你这么帮忙。” 策策嘻嘻的说道:“我的确是在帮忙,但是不光是在帮那个女生,我在给别人打杂。” “给谁打杂啊?”黄坤说道:“你明明是学生,又没有上班。” “一个懒得烧蛇吃的人(宜昌方言:形容人极懒)。”策策说道:“他什么都不愿意干,只有我帮他罗。” 黄坤想了一会,突然想明白了,“是那个人告诉你,附在小韩身上的鬼魂是洧溪的吧。” “你还蛮聪明。”策策说道:“怪不得老金提起你的时候,说过你们黄家还是有后人的。” “老金?”黄坤马上就想起了金仲,“那个道士,你认得他,原来是他……你是给他跑腿的吧。” 司机又在说话了,“策策,你又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交往撒,你爸爸知道了,又要骂你。” “好玩嘛。怕什么。”策策随口说道:“姓黄的,我告诉你啊,我可不是给别人打杂的,老金就是求着我帮忙,老娘还要看看心情。” “你才几岁,就是别老娘长老娘短的。”黄坤说道:“人都没一搾长。” 两个人就在车上斗嘴。 不到一个小时,车就从高速公路下了当阳,然后出了市区,上了国道。到了洧溪之后,就在乡间路上开着。都是策策指的路,看样子她已经把地方打听得很熟悉。 车又在一条土路上开,开到了一个丘陵附近。丘陵脚下,就有几栋农家的小楼。 “就是这里了。”策策说道:“把车开到那个顶上是红瓦的房子跟前。” 车开到了位置。 房子里走出来两个人,好奇的看着汽车。策策和黄坤走下来。黄坤看到那两个人是一对五十上下的夫妻,典型的农民形象。正在盯着策策和自己看。 “韩婆婆生前是住这里吧?”策策大方的很,立即问那对夫妻。 “是……”那个男人回答:“你是谁?” “你妈不肯死啊,她不安心。”策策说道:“我们来帮忙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那男人说道:“来搞嘛子。” 策策把黄坤一指,“你妈找到他身上啦。不肯走。” 黄坤听了,恨不得把策策踢一脚。 “你们没听你妈的话撒。”策策继续吓唬那对夫妻,“她死了不安心,到处跑,是不是你们不孝顺她。” “怎么不孝顺,怎么不孝顺。”那男人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管这些闲事搞嘛子。” “肯定有什么事情,你们没让她顺心。”策策说道:“不然她不会到处跑,还跑到茶庵子去了。” 两口子开始还觉得策策个捣蛋的人,可听了这句话,脸色变了。 “你妈娘家是茶庵子的吧。”策策说道:“我没说错吧。” 两口子脸色阴沉,女人开口了,“进来坐。” 策策拉着黄坤大大方方地走进堂屋坐下。司机坐在车上没下来。 “你妈是胃癌死的,你们是不是对他不好。”策策问道。 “那里不好啊,你到隔壁左右的邻居去问问,我们一直服侍到她咽气。” “明天就你妈五七了,”策策说道:“再不弄,这事就不好办了。” 策策这几句,句句到位,而且说得非常肯定。两口子有再多的疑问,也相信,策策是明白人了。 “没听说过有架匠是女的。”那个男人喃喃的说道:“年纪还这么小。” 策策不罗嗦了,说道:“没见过吧。今天就见到了。”一副得意的样子。 “怪不得我妈还舍不得走,她真的惦记那件事。”男人说道。看样子,他已经完全被策策唬住。 “那就不多说了。”策策说道:“你们打的棺材呢。” “在屋里。”男人的妻子说道:“就放在屋里。” “坟挖了没有?” “挖了挖了,打算今天就换的。” 策策和两夫妻一问一答。说了许久。 黄坤听明白了,这两口子的确算是孝顺,一直照顾到那个韩老太太到咽气。韩老太太死前没什么别的心愿,就是想土葬。可是现在政策不允许,两口子就敷衍老太太,叫她放心。可是临了,老太太一死,就拖到火葬场里去火化了。 没想到老太太火化,放在骨灰盒里下葬后三天。 屋里就开始闹,不是茶壶掉下来摔碎,就是玻璃破了。这老太太脾气还蛮大,下辈没照着她的意思办,就回来找儿子和媳妇的麻烦。 这还罢了,天天晚上还站在两口子的床头,动都不动一下。 两口子吓的那里敢睡觉。开着灯都没有用,两个人都清晰的看到老太太站在床头,盯着他们,就是不说话。男人的妻子害怕,就打算去找个懂法术的人来治。 男人那里肯答应,再怎么也是自己的母亲。 两人想着到底是那里怠慢了母亲,回想起来,就想起了,老太太是想土葬的。老辈子的人都害怕火葬。认为入土为安。一定就是这件事情。 于是他们就去找镇上打棺材的木匠。木匠就说了,这事情,不好办。老太太已经知道自己是被火化了,心愿未了,打了棺材也没有用。 可是两口子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办了。打棺材的也不想没了生意,就告诉他们,既然要做,就在五七那天,把坟给挖起来,把骨灰换到棺材里。这么做,也许能有点用处。 没想到,两口子在家里度日如年,天天担惊受怕,好不容易等着五七到了,今晚准备去换骨灰,准确点说是晚上十二点,应该是明天了,正是老太太的五七。没想到事到临头,又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宜昌鬼事2 二十五 过阴之还魂6 “你们就这么换,是没有用的。”策策说道:“还差点事情没做。” “嘛子事情?”男人连忙说道:“那怎么办,那怎么办……” “你们是不是来做这个的。”还是妻子冷静,问策策。 策策说道:“等今晚吧,我帮你们把你们老太太给糊弄过去。” “糊弄?到底要怎么做。” 策策说道:“现在不能说,到时候照着我的方法办就行了。” 两口子完全被策策镇住,对策策和黄坤热情的很。连忙杀了鸡给他们做饭。吃饭的时候,司机才下车,吃过饭司机又回到车上坐着。看样子司机的胆子很小,根本就置身事外。 吃饭的时候,那个男人支支吾吾的对黄坤说道:“这个女师傅说,我妈,恩……找到你了。” 黄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恩,就是他。”策策抢着接过话头:“不然我带他来干什么?” 吃过饭不久,天就黑了。不多时,来了四个附近的乡亲,看样子是来帮着把棺材抬到坟墓去的。政府对殡葬管理很严,这种事情不能白天做。 黄坤一直在旁边看着策策跟两夫妻交谈,自己插不上嘴。心里想着,这事情没得那么恐怖么,还不如前天晚上吓人。自己来就是走个过场,看个热闹的。 黄坤的这个想法,在到了坟墓之后,才明白自己完全错了。的确,这个事情对旁人来说,真算不上什么恐怖,但是不包括他。 屋里来了几个人,人气旺了点。但是所有人都没怎么交谈。还有一个老是东张西望。看样子是知道老太太回魂,他也害怕。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到了十二点,大家就都站起来。来帮忙的四个人早就准备好了,用木杠子把棺材给扛起,大家都走出门外。 那个司机一看所有人都要走,那里敢一个呆在车里,也随着策策和黄坤走,嘴里埋怨策策,说策策不听话。 一行九个人,抬着棺材在深夜的乡间走着。这里是平原和丘陵交接出,几个人一会走在水田的田埂子上,一会有靠着山丘旁边走,山丘旁边松树林阴森的狠,黄坤莫名的有点怕,背心发凉。 终于大家走到了一个丘陵的半山腰,一个土坑在那里。这就是埋葬老太太的坟墓了。 那四个抬棺材的人,把棺材放下,然后拿着铁锹,走到坟墓旁边。 但是一时都没有动作。 看来坟墓只挖了一半,现在深更半夜的,又是老太太五七的日子,谁也没那胆子干下去刨土。 “这个……这个……”一个拿着铁锹的汉子对这老太太的儿子说道:“还是你来吧,你是他儿子,再说你对你妈又不是不好……” 老太太的儿子看了看情况,这事强迫别人干,的确说不过去。自己就拿了铁锹,跳进土坑里面。吓得瑟瑟发抖,还把铁锹铲入土中。 当老太太的儿子开动手的时候,他的媳妇就在土坑边上烧纸,边烧边说道:“妈,民政的管的严,土葬的话,罚款罚得厉害,我们也不想把你拉到火葬场去……” “别说别说!”策策连忙制止媳妇说下去,“你婆婆说不定已经来了。” 这话一说,所有人都更加怕了。 老太太的儿子还在一锹一锹地铲着土。铲了快半个小时。他把锹给扔上来。然后跪在坑里面,嘴里喊着:“妈,我来了啊,我现在就了你儿的心愿。” 接着老太太的儿子就抱了个骨灰盒上来。众人看到覆满泥土的骨灰盒放到地面上,都下意识的往后一退。 黄坤想了,其实民政局的政策是死人必须火化,但是很多家庭,都是做个表面工作,把骨灰放进棺材下葬的。只要是火化登记了,开了死亡证了。民政的就不管。坟墓该怎么占耕地,还是怎么占。说穿了就是个表面工作。 可是这对夫妻,就直接把骨灰盒给埋了,估计是家里条件不好,想省点钱。可是孝顺了母亲一辈子,一百步走了九十步,老太太最后一点心愿没有给尽到心意。 牵出这么多事情来。 棺材盖子也给打开了,老太太的儿子,抖抖瑟瑟的把骨灰盒上的土揩干净,然后鼓起勇气,把骨灰盒的盖子打开。 一个老太太的哭声就阴测测的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黄坤这下就完全感到了恐惧。大半夜的,在这个荒山野岭,又是在坟坑旁边,还有个骨灰盒给打开,再大的胆子,这种情况也害怕啊。 黄坤看到,其实策策不是那么胆大,她也吓得脸在发白。 老太太的儿子,嘴里说着:“妈,你莫吓我们撒,我在给你换撒,你儿莫这么搞撒。” 黑夜里的老人哭声仍旧不止,却又不知道是从那里传来的。 老太太的儿子虽然也吓得厉害,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做。他抱着骨灰盒,走到棺材旁边,两个手臂抖的厉害,把骨灰盒里面的骨灰,慢慢往棺材里撒。 撒的很仔细,平平的铺在棺材里。 不多时,骨灰就倒完了。其他几个人正要把棺材板给阖上。 “这样不行,还不够。”策策说道:“该我们来做了。” 老太太的儿子就不动,等着看策策要干什么。 “你们都不要说话啊。”策策说道:“不管我们做什么,你们都不要做声。” 其他人那里敢说话,这场合,又有谁敢乱说话。 策策走到黄坤的面前,对黄坤说道:“该你啦。” 黄坤把自己的鼻子指着,“我……我做什么啊?” “你待会就躺倒棺材里,等着老太太上你的身,然后我们把你埋下去。” 黄坤一听,差点跳起来,指着策策低声骂道:“你……你格老子是故意整我的吧。” “没有啊。”策策说道:“就你合适。不然带你来干什么。” “是那个王八蛋想的怪点子,故意来整我。是不是那个姓金的道士?”黄坤要打人了,如果不是策策是个女的,黄坤肯定要抽他。 “老金才不管这事呢。”策策说道:“你管这么多干嘛,你要是胆小,当个怕死鬼,我就给我小姨说去,你想追她,追个屁。” 黄坤突然想起来,那个金仲在湮洲坝的事情回来的时候,看着自己一脸坏笑,当时还没想到为什么,现在算是明白了。 “肯定是那个道士,”黄坤骂道:“妈的,他和你联合好了整我。” “我说了不是就不是。”策策说道:“出主意的那个人,说了,你是黄家的后人,你爷爷的确是个很厉害的人,你不要给他丢脸。” “我爷爷那里是什么厉害人。”黄坤骂道:“他就是个给牲口配种的。” “说实话了吧。”策策嘻嘻的笑道:“胆子这么小,就一张嘴。我要是我小姨,也看不上你,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省省吧。” “谁说的。”黄坤说道:“老子要是听你的做了,你小姨是不是真的看得起我,告诉你,我才不怕,不就是趟个棺材么,我身上有避水符。” “避水符是在水里用的。”策策即将黄坤,“你要躺在棺材里扮死人。” “好,那里告诉我,是那个王八蛋出的主意,老子去找他算账。”黄坤说道:“还编排什么我最合适。” “你的确很合适。”策策说道:“他不会看错人的,不信啊,你摸摸自己的脖子后面。” 黄坤不敢摸,他已经察觉到脖子后面一片冰凉。丝丝的冷气在往脖子里灌。 “她、她来了?”黄坤还是忍不住问道。 黄坤和策策说话,旁人都听着,听到这里,都往黄坤背后看去。 老太太的儿子和媳妇突然就跪在黄坤的面前,不停的磕头,“妈啊,妈啊,你就安心去吧,莫吓我们哒。” 黄坤现在是内心一片混乱,知道那个老太太正趴在自己的背后。 “你不敢也没用。”策策说道:“不解决了,她就老跟着你。你不想每天晚上睡觉,一个老太婆站在你床头吧,不想一到晚上,别人就看到你背着一个老婆婆到处走吧。” “不说了。”黄坤骂道:“老子认了,我记住你了,记住那个给你出主意的王八蛋了。” 策策不再激将黄坤,她已经知道黄坤打算听她摆布。 黄坤走到棺材旁边,他脚步走到那里,老太太的儿子和媳妇,就跪着跟着挪动,还不停的磕头。 黄坤扶着棺材,看着里面,心里忐忑,那里敢躺进去。 宜昌鬼事2 二十六 过阴之还魂7 黄坤在棺材边犹豫,还真没有勇气跨到里面。 策策走到黄坤旁边说道:“老太太是寿终正寝,又不是凶死的,只是一点心愿没完成,不会有事的。” 黄坤心里仍旧害怕,这种事情,寻常人一辈子都碰不上,自己还巴巴地跑来搀和。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想回头也难。 那里经得起那两口子的哀求。 黄坤咬了咬牙齿,坐进棺材,身体在里面慢慢扭动着躺下。心里惴惴不安。黄坤去坐过过山车,就在东山公园。其实吧,坐过山车最怕的是那个时候呢,就是坐在过山车里,过山车慢慢地爬行到轨道的高处,自己看见地面越来越远,心里焦灼不安,却又不能退缩的时候。然后过山车到了顶部,心里自己到下一步就不随自己的意志,脑袋里就纠结着如果会发生什么…… 当黄坤感觉到旁人把他连着棺材一起抬起的时候,黄坤心里就是这个感觉,无比强烈,并且更甚百倍。 棺材在晃晃荡荡的落下,然后一顿,黄坤知道棺材已经放到墓坑的底部。黄坤,从未阖上的棺材板缝隙看着天上的黑夜。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心里彻底后悔,就要爬起来,翻出棺材之外。 可是还没来得及实施自己的举动,棺材板被人阖上。 黑暗,无穷尽的黑暗。 黄坤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心里为了转移恐惧,心里想着,他们在外面做什么呢。是不是正在向棺材上,铲土,把自己当做一具尸体,埋在地下。 在多年之后,自己真的死了,是不是也是这个状况,躺在这个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然后就是永远永远的呆在这里,就算是自己的躯体腐烂,然后化作尘土,也仍旧是这样在时间的无边际里寂静下去。知道永远……永远,没有尽头永远。 黄坤想到这里,心里彻底悲凉,是啊,自己终究是要死的,自己想的这个状况终有一天会到来。就算是这个自己会在几十年之后重新再一次体验这个环境,和永远的永恒相比,几十年又算得了什么。 黄坤突然发现自己不害怕了,原来最可怕的事情不是鬼魂,而是彻底的永恒。现在那个老太太已经稳稳当当的躺在棺材里,就是自己躺下的位置。黄坤意识到,自己已经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在看着那个老太太附在自己的身体之上,黄坤甚至看到自己的身体慢慢变成了那个老太太的模样。本来睁得大大的眼睛慢慢闭上。一脸的安详。 可是现在是一片黑暗啊,自己怎么能看到这些。黄坤猛然意识到这里的时候。突然知道自己还是躺在棺材里,刚才的那种悲凉感随即逝去。黄坤又开始害怕了。 连忙用手向上推着棺材板,可是推不动。心里骂道:“他们一定是把土给盖到棺材上。自己掀不动了。要是他们不把自己挖出来怎么办,棺材里的空气还能维持多久呢。 黄坤浑身冷汗。 “放我出去,妈的!我不干了。”黄坤在狭小的空间里大喊,身体乱弹。棺材里的空气更加污浊。黄坤感觉自己要憋晕过去。 就在自己头脑开始眩晕的时候,棺材板开了。黄坤心里激动,想跳出去,开始身体软软的,使不出一点力量。 接着黄坤就被旁人从棺材里拉起来,然后抬到墓坑旁的地上。 黄坤意识仍旧很清醒,看到那几个帮忙的村民,正在用铁锹把泥土铲入墓坑,当墓坑填平的时候,黄坤也完全恢复,能够自己站起来。 “你埋了我多久?”黄坤向策策问道。 “五分钟。”策策说道:“可不敢把你给活埋了,我卡了时间的。” 在这短短的五分钟里,黄坤脑袋里所想过的事情比自己二十一年来都想的要多。黄坤心里好奇,自己为什么从没想过那些关于生死的问题,难道非要在刚才的那种环境下,才忍不住要想这些吗。 看透生死,一定要在生死关头才能做到吗。 “看不出来,你真的敢做。”策策说道:“看来我打赌输了,我以为你不敢的。” “和你打赌的是谁?”黄坤说道:“是不是那个出骚主意,让我躺进棺材的人。” “是啊,你是不是想找他的麻烦。” “算了。”黄坤说道:“我现在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没那个必要。” “你还挺豁达的嘛。”策策说道:“刚才你还不是这个样子……” 事情结束了。众人都收拾好工具,准备回去。 “我问你一件事情。”黄坤悄悄的对策策说道:“现在我们身边多了好多人,你看的到吗?” “你这人怎么经不起夸奖呢。”策策说道:“还真的要报复着吓我啊。” “没骗你。”黄坤说道:“这些人和我前晚在东苑寝室里看的一样,都是穿着古代衣服,正在牵着那个老婆婆走路。” 策策不说话了,她看见黄坤的神色,和他的语气,知道黄坤没有撒谎。 黄坤又说道:“你说过,那个人说我爷爷是个很厉害的人,你们真的认识我爷爷吗?” “你自己问你爷爷不就行了。” 黄坤看见策策也是非常郑重地回答自己。看来,爷爷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吗? (还魂完) 宜昌鬼事2 二十七 打嗝 打嗝 讲个关于打嗝的故事. 人有时候就会打嗝,一般是因为突然喝了冷风,刺激了喉咙,就不停的打起来。从医学上解释,这是喉咙的肌肉痉挛,和神经的反射有关。 打嗝起来很讨厌,因为总是不经意的就打起来。而且每次打嗝的间隙都没有规律,有时候打了两三个就不打了,来得快,去得快。自己很快就忘记。 可是有时候连续打嗝打个不停。当连续打了几个之后,间隔很长时间不打了,当以为不会的时候,突然就身体一抖,喉咙一紧,“呃——”。让人很烦。 不过打嗝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对人的影响,还不如打喷嚏。打喷嚏至少是说明自己有可能要感冒,提醒自己要多穿衣服御寒。可是打嗝就安全多了。好像在杂志上看到,打嗝的部分原因是胃病引起的。不过这这个说法经不起推敲。也没有经过权威医学证实。也曾在报纸上看过,说是某个国家的人,连续打了二十多年的嗝,那个人非常健康。唯一的毛病就是打嗝,打了这么长时间,自己也早就习惯。 民间也有很多抑制打嗝的小办法。比如打嗝的时候,倒一杯凉开水,连续喝七口。这是我知道的第一个办法,我试过很多次,有时候灵,有时候不灵。基本上十次有两次奏效。看来这个办法没有任何生理上的作用,就是暂时转移一下注意力。 后来还听过一些办法,比如把双手的食指和大拇指叉开,左右手相互交叉的对着碰撞。这个办法更不靠谱,基本不灵。 用毛笔尖伸进鼻孔,诱使自己打喷嚏的,说打了喷嚏之后,就不打嗝了,还有扯耳朵的、捏鼻子的、各种各样的办法,不一而足…… 反正这个事情,我想了,最大作用就是转移人的注意力。打嗝的时候,越是惦记着这事,就越是打的时间长,当不再想起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不打了,什么时候停的,都想不起来。 所以有个办法,成功率最高的。 有次我打嗝,连续打了十几分钟,自己烦死了,每打一下,自己就骂一声。正在为这个烦躁的时候。我的一个同事走了过来,他是老同志,就对我说道:“小徐啊,你莫打嗝了,我有个事情要跟你说。” “什么是啊?——呃”我又骂了一句。 “你上个星期说要请你同学吃饭,身上钱不够,找我借了两百块钱。你是不是忘了。” “真的吗?”我就回想,的确前段日子是情人吃了饭的,但是请的人不是我同学,时间也不是上个星期,已经过了很久了,好像快一个月了。 “这点钱,我也不好意思找你要。”老同志还有点不好意思,“你忘记就算了。” “别。”我连忙说道:“那有借钱不还的。我就是有点想不起来……” 这种情况常有,几十百把的金钱借还,的确是小事。我遇到过,都是别人拐弯抹角的提醒了,突然想起的,马上就还了。大家哈哈一笑,都不当个事情。 也有我借点小钱给别人救急,自己也忘了,别人还钱的时候,才想起来。也有自己一直记得,可是别人忘了,自己惦记时间长了,一想这么点钱,老想着干嘛啊。就不了了之。 可是我想了很久,都想不起来,我找这个老同志借过钱。想了很久,对老同志说道:“我真的想不起来了。不过钱也不多,我还是还给你吧。你儿这么大年纪了,不会骗我这个小辈这么点钱。” 我就掏钱准备还,心里还想着,我这么说话,他会不会生气。 可是把钱拿到手里,递过去的时候,那个老同志就呵呵的笑。 我突然明白了,自己不打嗝了。 原来老同志是用这个方法让我不再打嗝。 我后来也用这个方法,在别人的身上试过,要说这个方法还真管用,基本上万无一失。 不过我有一次,又如法炮制的使用这个办法,去治好了一个打嗝。那个人惊奇的很,逢人就说。这个时候,一个朋友就说了,“这种办法最好少用。” “为什么?”我奇怪的问道。 “因为我见过一件事情,跟你说的差不多。但是没你这么简答。” 大家都是年轻人,一听说稀奇古怪的事情,就好奇,催着他说下去。 他也推辞,就说了。 他以前曾经在一个工厂里当电工,维修电工。事情不累,就是经常要上夜班。因为。那个工厂是纺织厂 工厂里的机器嘛,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坏了,维修电工就要不分白天黑夜的轮流上班,机器不停,就得有人电工在旁边守着。 那时候,他刚上班,夜班就上的多点。上班到了晚上打瞌睡的时候,就和纺织女工开玩笑,打发一下时间,无伤大雅。大家都乐意的。 那个夜班,也是到了下半夜,他也和平时一样,在车间里闲逛,找个熟悉点的女工开开玩笑,刚好就看见一个女工正在打嗝。 其实他也懂我上面说过的办法,就故意走过去。对那个打嗝的女工说道:“嫂子,你呃呃呃的在跟别人说什么撒?” “姐姐在打嗝。”那个女工说道:“你看不见啊。” “我怎么看见你在和人讲话呢。”他说道:“就是孙大姐嘛。” “你又在瞎说。”女工说道:“孙大姐上星期已经退休了,那里还来上班,你这瞎眼睛的。” “不是的,孙大姐一定是想着你拿了她的劳保手套,又来找你要的。” 我的朋友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因为,孙大姐平时是那种很小气的人,厂里发的手套都看得很重。一些小事都斤斤计较。在退休前两天,说自己的手套不见了,和这个女工吵了一架。她们两个是一个工段的,共用一个衣柜。 孙大姐的手套找不到了,当然就说是这个女工给拿的。这个女工脾气也不太好,矢口否认,两人就吵了起来。 所以我的朋友就拿这件事情来引开女工的注意力。 可是那个女工还在打嗝,嘴里骂着孙大姐,“我才不稀罕那两副手套呢,呃——我又不打线裤,什么年代了,还用线手套打裤子,那里买不到撒。呃——只有孙大姐那样的小气鬼……” 女工突然不说了,我朋友一看,原来孙大姐又来了,两个人背着她说她的坏话,当然不好意思。 孙大姐没听到他们的对话,走过来就把靠在车间墙壁旁边的衣柜给打开,在里面乱翻,她平时就是这个德行,所以人缘不好。 那个女工和我的那个朋友就相互看着笑了一下,退休了都惦记那两副手套,真是吝啬到家了。 “孙姐。”那个女工说道:“我真的没拿,我自己的手套早就送给别人,我自己那里会拿你的撒。” 我朋友就发现这个女工不打嗝了,心里好笑,果然是遇到了这种难堪的事情,就不打嗝了。 孙姐在衣柜里翻了一会,又趴在地上,从衣柜下面扒出来两副手套。拿在手上,示意给女工看。 “这证明真的不是我拿的撒。”女工说道。 “晓得是不是你故意藏在下面的?”孙大姐还是老口气。 “我要藏的话,还不如拿了。”女工看样子又要和孙大姐吵架。 我的朋友就连忙劝说,“多大点事撒,也值得一说。” 孙大姐找到了手套,也懒得罗嗦了,拿着手套就走出车间。 走了一会,我朋友和那个女工才想起来一点,这都几点了,半夜两三点钟的,孙大姐还从家里跑到这里来找手套。就觉得孙大姐实在是性格太强,一点事情没搞清楚,觉都不睡。跑到车间来。非要把这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两个人说了两句孙大姐,也就了了。我朋友还说:“也不是坏事啊,你看你都不打嗝了。” “啊哟。”那女工笑着说道:“还真是的,好灵验。” 第二天晚上仍旧是夜班。我的那个朋友就为昨晚的事情,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了。 因为他刚进车间,就看见车间里的女工聚在一起说话,走近了一问。才晓得孙大姐死了,脑溢血。昨天凌晨走的。 我朋友当时就吓得厉害,连忙说自己昨晚看到过孙大姐的。那些女工都不信。 他就带着她们去找昨晚打嗝的女工,去证实这件事情。 刚好那个女工正走进车间上班,巧了,那女工正在不停的打嗝。她们把孙大姐昨天凌晨的死掉的事情说了,那个女工还在笑,“你们又编这种事情,治我打嗝啊。” 当她们真的让打嗝的女工相信了孙大姐的确在昨天凌晨死掉之后,那个女工仍然不停的打嗝。就是找车间调度请假的时候,还是打得一声接着一声。 宜昌鬼事2 二十八 过阴之黄松柏的葬礼1 黄松柏的葬礼 癸亥月甲戌日丑时。利川县与恩施交界某地。 一辆面包车在盘山公路上行驶,到了一个岔路口,开入进去。这是一条小路,同往大山靠下山坳里,面包车在夜间穿行在茂密的林间,磕磕碰碰。好几次都差点撞上路边的树木。最后在密林深出停下。 车熄了火,仍旧开着车前的大灯,车灯照射在一个石头上。 驾驶室这边的门开了,一个矮小的人跳下车。然后把面包车的后门打开。 “乖,乖,我带你下来。”那个人从面包车内抱出个东西,抗在肩膀上。边走边说:“还好,还好,你还有口气。” 那人把扛着的东西放平在车灯照射的大石头上。用手摸索,那个东西是一具尸体,小孩子的尸体。 矮小汉子用手在小孩尸体的鼻子下放了一会,忽然用手掐小孩的人中,“等会,等会,你乖点,现在别死,还没到时候。” 矮小汉子连忙拿了一个油碟出来,稳稳放在小孩尸体的额头,然后点燃。一股烧灼动物尸体的恶臭,散发到空气里。但是矮小汉子一点都不介意。 矮小汉子,动作飞快,跑到面包车旁,拿出一件长袍,穿在自己身上,拿了一包东西。然后又迅速跑到小孩尸体旁边,又用手按住小孩的颈部动脉,然后把油碟拿开,三两下把小孩尸体的衣服脱光。这是个八岁左右的男孩。 小孩的尸体猛然抽动一下,眼睛睁开。看来是受到了山间冷风的刺激。 矮小汉子连忙用手去拂小孩的眼睛,“别睁眼,别睁眼,等我一会,放心过一会你就死了。不用怕。”他嘴里说着,手上不停,把拿过来的包袱给打开,拿出一个黄色肚兜,草草的给小男孩穿上。 “幸好你今天早上在医院断了气。”矮小汉子说道:“不然我就来不及了。你莫怕,反正是要死了,还不如跟着我。” 矮小汉子拿出一把铜刀,小心翼翼的把小孩的右手心割开,“不疼,不疼,别怕。”他让小孩手心的伤口流出的血滴在石头上。然后用红布把小孩的手缠起来。缠完了右手,又用铜刀来割左手,小孩手心渗出的血液已经很粘稠,在面包车车灯映照下,是黑黑的深色。 “一滴、两滴……”矮小汉子嘴里念叨,看着血液艰难的滴到石头上。 突然小孩的手翻转过来,把矮小汉子的手腕给狠狠捏住。 矮小汉子惊慌一下,但随即冷静,慢慢把小孩僵硬的指头一个一个扳开,然后用红布缠绕,“这个不怪我,是你的命就这样,你命该如此,别怪我。” 那濒死的小孩那里有什么力气,只能任矮小汉子摆布。 矮小汉子缠完了小孩的双手。又给小孩穿上鞋子,鞋子是虎头鞋,两个毛茸茸的虎头在鞋尖,如果放在平日,这双鞋一定是十分可爱。但是在这种环境下,诡异非常。他把小孩的身体翻转过来,背部朝上。 矮小汉子又从包里拿出一些物事,找出一支毛笔,和一个墨水瓶子。他用毛笔蘸了墨汁,开始在小孩的背上画起来,画的非常仔细,从脖子开始画,一直画到脚部。画得全部是符篆。 画完之后,矮小汉子又用手去打探小孩的鼻孔,嘴里念叨:“还来得及,还来得及……” 然后在石头旁边的地上,开始刨土。就用他的手指刨,一双手的手指鲜血淋漓,他也顾不得许多。不多时,他停下来,一个陶罐被挖出来半截。 这个陶罐是从前用来装榨菜的坛子,半人高,坛口有七八寸的直径。坛身圆鼓鼓的。 矮小汉子,又转身对着小男孩,把小男孩的小腿蜷起,然后用丝线紧紧的绑扎在身体上。绑完之后,矮小汉子,小心地把小男孩抱起,慢慢放进榨菜坛子里,小男孩的身体已经很僵硬,矮小汉子很难把双腿放入,他花了很大气力,才把小男孩的双腿并拢,塞进坛口。然后稳稳地把小男孩的尸体放入。小男孩的头部刚好抵在坛口,矮小汉子,用力把小男孩的下巴往上扳,让小男孩的脸部和坛口平行。 刚好小孩的脸部头顶就卡在了坛口,一张惨白的脸,就死死被坛口夹住。 矮小汉子还不结束,用刚才刨出来的泥土往坛口和小孩脸部之间的缝隙里撒。撒了一会,泥土漫起来,他就用一根小木棍小心的把泥土向下填实,然后再撒土,如此反复,弄了一个多小时。 “不急,不急。”矮小汉子不知道是给谁在说话,“还是寅时,我们还来得及。” 终于坛子里的泥土都已经被塞满,矮小汉子用木棍继续压实泥土。实在是无法再把泥土压紧。矮小汉子松了一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看到小孩的嘴巴在勉强一张一合,眼睛角和鼻子流出血水。 “我把你从太平间弄到这里来,多费事啊。”矮小汉子轻柔的说道:“别想着你爸爸妈妈了,今后我就是你亲人,别怕。” 汉子又从旁边找来石块和泥土,把整个榨菜坛子给掩盖,一直掩盖到坛口的地方。 汉子抬头看看夜空,“时辰刚好。”然后把油碟又拿来,放在小孩的头顶上。然后他做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他把自己的衣服扯开,露出胸口,胸口上全是黑毛。他小心翼翼的用铜刀把自己胸口割了一个口子,然后顺着口子慢慢移动刀锋,这个过程肯定是很痛苦,但是他极力忍着疼痛,并不停止。 矮小汉子把自己两个乳头之间的皮肤慢慢给割下来,刚好就是小孩脸孔的大小。 他疼的嗤嗤喘气,拿出一个药瓶,把里面的药粉,撒在自己的剥开的大面积伤口上。 “啊呀。”矮小汉子最骂道:“真他妈的疼。” 然后拿起那张血肉模糊的皮肤,张开了看,脸上的表情非常满意。 接下来,矮小汉子把这张皮肤,仔细地盖在小男孩的脸上。用铜刀把小孩鼻子附近的皮肤,划开一道口子。 难道小孩还没有死透,他还在给小孩留一个换气的口子。 接下来,矮小汉子,用右手摸到自己左手腕部的地方,迟疑一会,用铜刀狠狠的割了下去,鲜血迸出,他连忙把涌出来的鲜血滴到小孩的脸上,那块本属于他自己的皮肤,猛然收拢,紧紧贴在小孩的脸皮上,越收越紧,简直和小孩的脸部完全融合。小孩的头部想用力摆脱,但是只有略微的晃动,矮小汉子说道:“都说了,别怕,我找了好多年,就等着你病死,我又把你从医院偷出来,我容易吗我。乖,不要动,在动,你的魂魄就跑了。” 矮小汉子又把小孩头部旁边松动后的缝隙用泥土给填实。现在那个小孩的脸部,不对这个小孩已经没有了脸部,只有一张没有任何五官,光秃秃的皮肤。只是在鼻子附近有个开口。矮小汉子的鲜血覆满这张白板脸上面。 汉子把手收回,然后又用刚才的药粉撒在手腕的伤口上,草草包扎,结束后,长吁一口气。弯下腰来,对着那个坛口的白板脸说道:“七天,就七天,七天后,我们就走……妈的,什么味道。” 矮小汉子突然骂起来:“我没带酒过来啊。难道这里还有人来,妈里个巴子,这么偏僻的地方都有人过来玩,还他妈的在这里喝酒。这不是坏我的事情吗?” 空气里飘过一阵酒精味道,矮小汉子气急败坏,这是找了好久的地方,勘察了很久,知道人迹不至,可是临到头了,还是有人过来喝过酒。他现在施的法术,最忌讳的就是有酒。 汉子在地上摸索着寻找,想把别人扔在这里的酒瓶给找到,找到后再扔掉。可是找了很久,也没找到酒瓶,空气里的酒精味道更佳浓烈了。 “是那个王八蛋,酒麻木。”矮小汉子破口大骂:“喝酒也不找个地方,狗日的是不是要醉死在这里,没得人给收尸啊?” “不好意思哦。”一个声音从黑暗里传出来:“我喝酒不分地方的。走那里,想起来就喝。” “是谁?”矮小汉子一个激灵,跳了起来,环顾四周,“是谁,你出来。” 四周一片黑暗。 矮小汉子平静下来,知道这酒精味道绝不是偶然的。是懂得他法术的人,故意来跟他捣乱的。 “你是哪位高人?”矮小汉子说道:“我们有过节吗?” “没有啊。”那个声音传来,“我只是路过。刚好我正在喝酒,坏了你的好事。” “哪有这么巧的。”矮小汉子已经看到了那个声音传过来的方向,就在自己面包车的后部,一个人影正靠着面包车,手里抬了抬,仰头在喝酒,喝完后,酒瓶甩下来,酒液就从瓶口泼出来,浓烈的酒精味道,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矮小汉子看着那个人影不动,嘴里轻微的翕动。 “别费事了。”那人影说道:“你唤鬼也没用。帮不了你。钟老三,我要是连你都搞不赢,还混个屁!” 这个矮小汉子,也就是钟老三,看到被自己唤出来的孤魂野鬼,都静静的飘在那个身影的旁边,但是一点作用都没有,那些鬼魂根本就不听自己的驱使,攻击那个人影。那个人影也根本不在乎,这些鬼魂,一点都不在意。 “我知道你是谁了?”钟老三说道:“没想到你会找上我,你的身份,做这些事情不怕同行笑话。” “我这几天比较闲。”那个人影说道:“你运气不好。被我遇上了。本来想在医院就制住你的。可是看见你巴巴地给人家帮忙埋葬小孩,不好意思耽误你。又看到你割自己的胸口,蛮有趣儿。哦,疼不疼啊。” 钟老三起的七窍冒烟,原来他早就跟上自己了,说不定还是他悠闲地坐在面包车后跟着来的。可是他就一直等着自己施展法术,等着自己割开皮肤,留了不少血,之后才站出来捣乱。 这种做法的人,肯定不事正派的道家术士,门派和自己的差不多,都是邪道上的。现在邪道上的和自己作对,又做事鬼鬼祟祟的,还能有谁? 钟老三其实已经知道人影是谁了,于是打起精神说道:“你们诡道和我们都是外道,为什么非要作对,你已经坏了我二哥的好事了,又缠上我。你非要和我们钟家为敌么。” “抗挖锄的钟家。”人影轻松的说道:“你以为我有精神找你们麻烦么,我也是没办法,被人催的烦死了,不管不行啊。” “好,我知道你厉害。你是过阴人,我服了。”钟老三恨恨说道:“别以为有人撑腰就这么嚣张。你不就是仗着……” “你伤口这么大,会不会发炎?”过阴人说道:“要不要用酒给淋一下。” 钟家老三气的没有言语,过阴人就是故意的,根本就是在戏耍自己。 “后会有期。”钟老三说道。 “先别走啊。”过阴人说道:“你已经把小孩给埋了,就把坟也堆起来啊。” 钟家老三,抑制住自己的愤怒,知道过阴人是在跟自己为难,不照着他的做,肯定是不会放过自己的。钟老三想了一会,愤愤的把小孩脸上的皮肤又给撕开,然后用石头砸碎了榨菜坛子。坛子里的泥土散开,他还不死心的探了探小孩的鼻息,小孩已经死了。自己压着小孩的魂魄一天,捱到现在,都白费。 钟老三没办法,好好的把小孩尸体给放平在坑内,然后掩埋起来。 “可以走了吧?”钟老三问道。 可是人影已经不在了。过阴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留下钟家老三破口大骂。 宜昌鬼事2 二十九 过阴之黄松柏的葬礼2 黄坤经历了那件老婆婆的事情之后,老实了几天。开始还记着策策的嘱咐,不要把在当阳洧溪的事情说给别人,可是当这件事情的震撼渐渐在自己的心里平息之后,黄坤仍旧忍不住把这个事情拿出来在寝室里显摆。 “老子当时还是有点怕,”黄坤为了增加真实感,自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嘴里说着:“他们就把棺材盖子给关上了……你们知不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就跟现在看到的差不多!” 胯子和其他几个室友,都吓得后退一步,“是不是看见鬼了?” “鬼个屁啊!”黄坤骂道:“黑漆漆的,能看到什么,什么都看不到……” “切——”室友都向着黄坤竖起中指,“没劲。” “你们还想怎么有劲?”黄坤又坐起来,对着室友骂道:“非得我被鬼缠死了,你们才开心吧。” 室友都走出去了,“吃饭、吃饭去。” 黄坤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听到室友在说吃饭,才突然想起来,今晚,陈秋凌是答应自己要去吃饭的。 黄坤连忙在寝室里找了一件周整点的衣服,也不知道是谁的。然后在洗手间,用水打湿头发,摆弄两下,在楼下搭上一辆电瓶车,向陈秋凌的宿舍行去。 到了东苑,看见陈秋凌正站在宿舍的大门口,不出意料的,策策也在。 黄坤带着两个女生,到了望洲岗这边,找了一家餐馆。三人进去,找了一个角落坐下。 老板过来让黄坤点菜。 黄坤对陈秋凌和策策说道:“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两个女孩就说:“你点吧。” “恩。”黄坤看着菜单,嘴里说道:“这里的辣子鱼火锅不错,上一个吧。怎么样?” 陈秋凌眉头皱了皱,“我有点怕辣。” 黄坤说道:“那算了,弄个清淡的火锅吧,清汤圆子,怎么样。” 老板听了,说道:“这个菜好,上的快。” “清汤圆子里面有肥肉吗?”陈秋凌轻声的问道。 “美女,肉圆子是瘦肉和肥肉剁在一起的,全是瘦肉,不好吃……” “那算了。”黄坤看见陈秋凌这么一说,当然是不愿意吃。 黄坤继续翻着菜谱:“羊肉火锅,应该不错。” 可是陈秋凌仍旧一脸的迟疑,黄坤知道,她肯定不爱吃羊肉。 “烧鸡公火锅。”老板推荐说道:“这个好,绝对是土鸡。” “辣不辣?”陈秋凌问道,语气很小心。 老板无语。 黄坤对着陈秋凌说道:“这样吧,还是你来点菜。” “不用的,”陈秋凌说道:“吃什么都行。你看着办。” 黄坤的额头开始冒汗,看见策策捂着嘴巴在偷笑。 最后还是点了一个牛肉火锅,但是没放什么辣椒,吃得黄坤郁闷之极,而且陈秋凌也只是吃了两口就放了筷子,黄坤心里想着,还不如点个自己喜欢的菜。 倒是策策吃的很香,这小丫头个子不大,饭量倒是不小。 这顿饭,其实就是策策拉着陈秋凌来的,作为黄坤跟着她去当阳的回报。也算是言之有信,履行了承诺。可是看来,这顿饭,对并没有让自己进一步接触陈秋凌。 黄坤心里毛躁,却又不能挂在脸上。吃饭吃得跟受刑一样,浑身不自在。 好不容易等着策策吃完了,结账走人。 陈秋凌又在说着要回去看书,年底近了,要考试了。 黄坤就送陈秋凌回家,策策不知趣的当个电灯泡跟着。三个人在走在学校的道路上,一时无话。 策策先打破沉默,挑起话题:“大黄,你说你爷爷是个给牲口配种的,不是个厉害人啊。” “放屁!”黄坤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 “你那时候吓得屁滚尿流,什么都说出来啦。” “我有说过吗?”黄坤指着策策激动的说道:“你那个耳朵听到了。” “哈哈,现在又不敢承认了。”策策笑着说道:“有时间,带着我去看看你爷爷。他到底厉不厉害,不就知道了。” 黄坤不敢继续和策策抬杠,看样子这丫头真的做得出来,很有可能又让司机开车去自己家里,抵自己的脓包。 黄坤回到寝室,室友都问,情况怎么样,和陈秋凌有进展没有。 黄坤说道:“还用问,我和她早就相互有好感,还有搞不定的,女人嘛,就是这样,脸皮薄,但是那里经得起我这种情场高手的诱惑……” “去死吧你。”室友都知道黄坤嘴里跑火车。 室友们又一起出去找网吧上网去了,今晚好像他们要组队练级。 可是胯子没走。 黄坤心里不舒坦,洗了个澡,躺倒床上准备睡觉。 刚闭上眼睛,突然觉得身边有动静。偏头一看,胯子正站在自己的床头,巴巴地看着自己。 “你毛病啊。”黄坤吓得坐起来,“你看我睡觉干嘛?” “大黄,我有事情给你说。” “有屁快放。” “这几天晚上,我看见有人站在寝室里,四五个,就并排站在你床边呢,诺,就站在我现在的位置。” “你被水猴子吓傻了吧。”黄坤骂道:“我怎么没看见。” “一定是水猴子又来找我了,你看不见,证明不是来找你的。”胯子的脸苍白的很,看样子没说假话。 他还惦记这那个契约的事情。 “帮我个忙。”胯子又说道:“带我见见你爷爷,你不是说你爷爷很厉害吗,他一定能救我,我还没谈过恋爱呢,不想这么早就死。不像你,你在高中就和女生那个过了……” “所以我就该死是不是?”黄坤骂道。妈的自己吹嘘在自己在高中的那些牛皮,胯子竟然还相信。 “我不想淹死。”胯子哭丧着脸,“我看见那些站在寝室里的人就害怕。” “我说过的那些话,你可别对陈秋凌说起。”黄坤说道,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把把胯子的衣领抓起来,“妈的,你是不是已经跟她说过了,不然她怎么……” “没有没有。”胯子连忙否认。 “你发个誓。” “我要是说过,我今晚就被那些人拉到水里淹死……就是晚上站在寝室里的那些人。”胯子结结巴巴的说道:“带我见见你爷爷啊。” “行行行。”黄坤不耐烦了,“有时间我带你去我家,现在别打扰我睡觉。” 黄坤睡到半夜,突然觉得身体好冷,彻骨冰凉,黄坤仍旧睡得模模糊糊,心里还在骂自己,早知道天气变得冷了,就该多加一床棉被的。想起要加棉被,黄坤突然想起来,自己到学校,爷爷是给了自己一个被套的,但是那个被套上织着几个大花朵,还是鲜黄色的,土气得很,所以黄坤不好意思拿出来套棉絮盖。 黄坤正在迷糊的想着这些,突然觉得自己的胸口憋屈地很,然后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动,这是很奇怪的感觉,因为自己的心脏如同一个兵乓球扔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的,弹跳的越来越低。自己的心脏也是这样,一下比一下跳动得微弱,并且跳动的间隔时间越来越长。 黄坤脑袋里立即变得清晰起来,心脏再这么下去,是不是会完全停止跳动,当心脏不再跳动的时候,自己是不是会死掉…… 黄坤心里焦急,想喊出声,让旁人来帮忙,可是自己一点声音都喊不出来。 只能悲哀地感受着这个绝望的体验。心脏终于完全停止了跳动,黄坤死一般的躺着。可是自己仍然有感觉,甚至能呼吸。 黄坤在床上舒展一下身体,发现自己能够随意动弹。原来刚才是个幻觉,一定是在做梦。很真实的噩梦。黄坤坐起身来,深深吸了一口气。 环顾寝室四周。 室友的床都是空的,他们一定是在网吧包夜。 可是黄坤突然想起来,胯子没去啊,怎么他的床也没人。 当黄坤想到这一节,眼睛突然就变得敏锐起来,然后吓得一缩,寝室里有人,而且不止一个。 黄坤想起了胯子在睡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大黄,我看见有人站在寝室里,四五个,就并排站在你床边呢。” 现在真的有四五个人站在自己床边,静静的站着。黄坤看不见他们的脸,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凝视自己。他们都很安静,就静静的站着。这些人,黄坤见过,在东苑寝室的走廊上,在当阳那个老婆婆的坟墓边,都看见过。 黄坤连忙用手掐自己的大腿,“啊呀!”黄坤感觉到了疼痛。然后那些人影都不见了。 寝室里有空空如也,只有自己躺在床上。 可是刚才自己明明坐起来了啊,黄坤仔细回想刚才的细节。难道自己还是在做梦? “胯子!”黄坤喊道:“你死哪里去了。” 黄坤听到了一声细小的回应,才看到胯子正蹲在床上的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黄坤明白,胯子一定是也看到了。 宜昌鬼事2 三十 过阴之黄松柏的葬礼3 寝室里的那些奇怪的人都消失,胯子也慢慢的躺下来。黄坤却睡不着。一直醒着,直到天亮。 早上起来,黄坤正要询问胯子昨晚的事情。可是胯子不知道去了那里。 到了下午,黄坤才看到胯子回到寝室,“你去那里了?”黄坤问道。 “我没事,去市内算了算命。” “算什么命哦。”黄坤骂道:“拿着钱养瞎子。” 胯子忍不住了,拉着黄坤说道:“大黄,叫你爷爷来帮我吧,我每晚都看见那些东西,他们一定是来找我下水的,我真的怕……” 黄坤敷衍着说道:“行,有机会我就带你见我爷爷……” 正说着话,黄坤的手机响了,拿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父亲打来的。 “什么事啊?”黄坤对着电话说道:“老头。” “你爷爷……病了。”父亲在电话里说道:“你回来看看他。” 黄坤手抖了一下,毕竟亲人病了,这种事情在人生中能遇到几次呢。 “你快回来……”父亲的电话里好像有旁人在催促他,然后电话就给挂了。 黄坤就开始收拾背包,把几件换洗的衣服塞进去。嘴里说着:“看样子我爷爷帮不了你,他自身难保,病了。” 胯子重重的坐在床上,一句话都不说。 黄坤背上背包,立即到长途客运站坐车到渔关。发车已经是下午五点,到了渔关,天色已经黑定。黄坤的家还要走二十公里的山路,可是晚上这么晚了,找不到车,麻木都没有一个。 黄坤想了想,算了一下时间,咬了咬牙,就决定连夜走回去。 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昨晚做的梦,那个梦太真切了,肯定是在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心里隐约觉得爷爷一定是病的很厉害,说不定已经…… 黄坤想到这里,实在是等不及在渔关住宿。抖擞精神,向着自己的家里走去。 说实话,走夜路不好玩。一个人走在荒山野岭里,到处是坟头,胆子再大,也难免害怕,再说黄坤也不是个胆子非常大的人。更何况,前一段时间,他有经历了那些事情。黄坤忍不住要想这些,越想,心里越是害怕。 总觉得自己身后有人。 这种感觉越发厉害,黄坤就迅速的转头看去,身后仍旧是黑夜,什么都没有,更加让人心惊。 黄坤走到凌晨一点的时候,实在是害怕的狠了,就给父亲打电话,想让父亲骑摩托出来接自己。可是电话明明是满格信号,却怎么都打不通。 黄坤急了,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父亲的电话,打了一会,电话竟然黑屏死机,换了电池也没有用。电话死活开不了机。 现在距离家里只有七八里路了。如果是白天,现在一定是开心,因为距离家很近,马上就要走到。 可是现在黄坤开心不起来,因为他的家,地方很特殊。 鄂西山区的村民,都不是跟北方一样,聚居在一起的,都是分散居住在大山的各个角落,都是因势而建,所以,村户相隔都很远。 而黄家,就更偏僻,最近的邻居差不多一里远。而且自己的家,是在一个山脚的沟壑深处,那个沟壑在爷爷安家之前,是没人去的。 那个沟壑的外侧,一个山脚处,一段山坡上,就是村子埋人的地方。要走到自己家里,必须得经过那片坟地。 黄坤小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爷爷要选择那个地方起房子,后来才知道,黄家是村里唯一的外姓,这个村里的人都一半姓覃,一半姓丁,只有爷爷姓黄,爷爷外来人口,所以没有什么好地方起房子。只能选择在这片坟地后的沟壑深处。 爷爷为人不错,有点手艺,帮村民的牲口配种,骟猪,并且还能治疗一点伤风感冒。黄坤也不是完全吹嘘的。他就是好笑,不论什么人生病了,爷爷都是抓一把香灰,撒在水杯里,让人喝水。也不管别人生的什么病,都是这个法子。虽然大病治不好,头疼脑热,咳嗽腹泻的都没什么问题。 黄坤后来好奇香灰的事情,因为村里只有爷爷一个人烧香,而且还有讲究,有香炉。读高中了,黄坤就知道爷爷的香灰为什么能治疗小病了,那里面一定是掺了土霉素的。当时他回来了,问爷爷是不是这样,可是爷爷只是笑了笑,没回答。估计是不好意思被孙子揭穿。 可是后来,黄坤发现,爷爷根本就不认得西药,不知道土霉素的用处,更遑论去买来装模作样。 爷爷因为有这点手段,在村里威信很高,大家都忘了他是个外姓,对他尊敬的很。 黄坤心里瞎想了这些,不知不觉就又走了一截路。现在距离家里更近了。已经走到那片埋人的坟坡附近。黄坤突然想起来了,自己在年幼的时候,经常在晚上被爷爷带到这里来玩耍。那时候自己很小,小到无法记事的年龄。黄坤现在却无意识的蓦然想起了自己五岁之前的记忆,和爷爷有关的记忆。 记得那时候,自己就喜欢在坟地里和爷爷捉迷藏,自己无论躲在那个坟墓旁边的草丛里,或者是墓碑的后面,爷爷都能找到他。 这个记忆竟然在现在想起来了。黄坤非常意外。最后一次爷爷带自己到坟地里玩耍,被父亲发现了,然后爷爷和父亲大吵一架,这是父亲唯一一次和爷爷吵架。父亲一直都对爷爷很孝顺的,从不和爷爷大声说话,除了那一次。 那次之后,爷爷就再也没带他到坟地里玩了。 黄坤的记忆继续在延伸,一件事情又想起来了,黄坤的背心冷汗直流。 爷爷带着自己在坟地玩,有时候不止爷爷和自己,还有其他的人也在,那些人,和自己前段时间看到的人,穿着都一样。 黄坤想起来了,策策说过,你别给黄家人丢脸。 黄坤的腹部肌肉紧缩,也许爷爷真的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黄坤突然有了冲动,向爷爷询问的冲动,那个叫金仲的道士带着自己在湮洲坝找水猴子,末了还看着自己坏笑,他说了好几个姓黄的人名,好像很熟悉。还有策策拉着自己去找老太婆,还说了有人指点的。原来自己是被人惦记上了,而且这些人一定都认识自己的爷爷。这些事情,都是有联系的,只是自己太傻,想不到这么多。现在所有的事情渐渐有了点脉络,可是很多细节又连贯不起来。 避水符,自己腰上的那块胎记,金仲说过这个避水符是开了锋的,避水符是个什么东西自己都不知道,金仲却说是开了锋的,还有谁会给胎记开锋,除了爷爷,还能有谁。 黄坤越想,心里越是激动,恐惧的感觉减弱了,脚步加快,他要快点回家,找爷爷问个清楚。 不多时,黄坤就距离那片坟地不到一百米了,黄坤看见一个个坟头遍布山坡,心里还是害怕,毕竟自己是大人了,不是五岁前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 忽然一个声音在腰间响起,吓得黄坤腿一软。再仔细听的时候,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在响,是诺基亚经典铃声。 黄坤心里疑惑,手机不是死机了吗。怎么又响了。 黄坤手抖的厉害,看了看手机屏幕,原来是父亲打来的,黄坤接了。 “你刚才给我打电话了吗?坤伢子。”原来是母亲,母亲在电话里问道,“我们先会儿(宜昌方言:刚才)没看到。现在才看到来电显示。” 黄坤说道:“是的,我已经回来了,要到屋了,现在马上走到那片坟包子附近。” “那你等会,我们来接你。”母亲在电话里说道:“这么晚了,怎么不白天回来呢,在渔关歇一夜嘛,走夜路你不怕啊,我们马上出来接你。” 黄坤脚步就慢了点。 当走到坟坡的时候,果然有人来接自己了。可是不是父亲,而是爷爷。 “你儿不是病了吗?”黄坤问道:“跑出来接我干什么。老头呢,妈呢。” 爷爷走到黄坤跟前,“我这点病算什么,你爸爸忙的很,你妈一个女人家晚上出来干什么。” “爷爷我有事问你。”黄坤说道:“你是不是懂法术,而且得罪过人。” 爷爷说道:“恩,你的事情我知道,那个人已经找过我了。” “你知道我什么事情啊,我前几天,老是遇到倒霉的事情,而且有几个人还老提起你。” “你听说撒,坤伢子。”爷爷不回答黄坤,而是顺着自己的话头说:“你敢不敢过阴,就是拉死人的魂魄。” “爷爷,你在说什么哦?”黄坤说道:“你说这个搞什么?” “听我说,如果那天你当了过阴人,一定要把黄家弄得红火起来……” “什么意思啊?”黄坤说道:“我们黄家现在蛮好么,老头搞养殖这几年挣了不少钱啊。” “不是我们四个人的黄家,而是黄家祠堂。”爷爷说道:“莫问了,你会知道的。” “黄家祠堂?”黄坤一脸的茫然。 “你老头不愿意,我就只能指望你了。”爷爷说道:“记住,如果有人要找你,你一定要当他的徒弟,你满二十一岁之后,你就去找他。他答应了我的。” “找谁啊,我不是还有半个月满二十一岁吗?”黄坤被爷爷说的摸不着头脑。 “还有一件事情,”爷爷急促的说道,“如果有人在你面前,也许很长时间之后,那个人在你面前给你看一枚铜钱,那个铜钱是缺了一个角的,是天启通宝,记重是五,一定要记住啊。” “爷爷你在说什么啊?”黄坤问道:“什么天启通宝,记重五的……” “别问了,你听我说就行。”爷爷说道:“如果那个人拿出这个铜钱,无论他说什么,你都要相信,一定要相信……” “爷爷,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那个拿天启通宝,记重五铜钱的人,你一定要听他的。” “爷爷,你是不是已经死了?”黄坤终于把心中的疑惑给说出来了,爷爷这是在交代后事啊。 “你一定要听他的……” “爷爷,你是不是已经死了,”黄坤焦急的问道:“那些人已经站到你身边了。我看到了。和我前几天看到的一样。” “一定要听他的。” “爷爷……”黄坤已经要哭出来了,“你是不是死了。” “听他的……” 黄坤说不出来话了,他已经肯定爷爷已经死了。因为,爷爷和那些衣着古怪的已经站到了一起。虽然他们的脚步没有移动。但是身影在后退,退进了坟墓中间,并起越来越模糊。 “坤伢子!”父亲在前方出现了,拿着一个电筒向自己照射过来。 “我在这。”黄坤看着坟墓,嘴里回答。 “你听我说,”父亲走到黄坤的身边,“你爷爷已经……走了。” 黄坤听到这句话已经不震惊了。 “我就是怕你着急,赶着走夜路回来,所以才打电话说你爷爷病了。”父亲说道,“你还是赶回来了。” 黄坤随口应付两句。 跟着父亲往家里走。走了一截,黄坤又回头看了看坟坡,爷爷正和那几个人站在坟堆里,注视着自己。每个人影的手臂都抬起,向着自己摆手。 父亲在前面快速走着。 不一会到了家。 家里灯火通明,一个棺材停放在堂屋。棺材附近站了很多人,都是来帮忙办爷爷丧事的。 黄坤慢慢走到棺材顶头的灵牌前,跪了下来,母亲早已准备好了孝服,给黄坤套上。黄坤对着灵牌开始磕头。 灵牌上写着: “先人黄松柏之灵位。” 宜昌鬼事2 三十一 过阴之黄松柏的葬礼4 宜昌风俗,家里的老人过世,是需要放在家里守灵,长的好几天,短的最少一晚。 黄坤给爷爷磕了头,烧完纸,就站起来。和父亲并排站着,父亲是爷爷的独子,黄坤也是独儿子。黄坤看到父亲脸色憔悴,估计是两日来没合眼。 “你爷爷走的很快。”父亲对站在旁边的黄坤说道:“他一直都很威武(宜昌方言:老人身体硬朗),说走就走了……” “是不是前一天晚上三四点的时候走的?”黄坤问道。 “差不多是那个时候吧。”父亲说道:“你怎么知道。” 黄坤老实的回答:“我感觉到了的。” “哦”父亲说道:“到底是血脉相连。怪不得你走夜路回来。” 操办丧事是专门请了知客先生的,父子两不用操太多心,就站在这里守灵而已。 帮忙的人,大多也坐在椅子上打盹。黄坤奇怪,父亲怎么没有请唱丧鼓的人来。 这个时候,从厢房走出来两个人,年纪都不大,一个满脸的虬髯,一个白净脸皮。 父亲看见他们,眉头直皱。 “五爹,你想好没有。”那个白净脸皮说道:“这事不能老是拖着。” 黄坤的父亲没有回答,保持沉默。 黄坤一听到这个白净脸皮叫自己的父亲五爹。就知道爷爷的魂魄说的话,是有来历的。黄坤一直以为,自己家里是单门独户,可是爷爷说起过,有个黄家祠堂,看来是个大家族。 这个人叫父亲是五爹,一定是叔伯辈的亲戚。 可是这个事情,一直到今晚,爷爷去世,自己才知道。 “五爹,他们老一辈的事情,就过了,他们这一辈的人已经都走了,你何必老是惦记他们的恩怨。毕竟,大伯爷是我们黄家人。”这句话是那个满脸虬髯的年轻人说出来。 若是平日,黄坤肯定要捧腹大笑,因为这个大胡子,看着身材魁梧,一脸的威猛,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娇滴滴的女声。 黄坤的父亲仍旧没有答话,把一张脸给板着。 “你是黄坤吧?”那个满脸虬髯的汉子仍旧是一个女声,“有二十岁了吧。” “你是谁?”黄坤问道。 黄坤的父亲沉着声音说道:“他是黄溪,是你堂兄,站旁边的那个叫黄森,应该比你小。” “我从来没听说过他们。”黄坤说道:“我们那里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亲戚。” 黄坤的父亲还是黑着脸,看起来他很不喜欢这两个亲戚。 黄坤却想起来了,金仲曾经问过他,是黄溪还是黄森。原来金仲说的是这两个人。看来自己的家世,真的不简单,竟然还有个黄家祠堂,可是爷爷和父亲从来没提前过。而且父亲是知道这些事情的,但他和爷爷为说过,证明和黄家祠堂的关系不太好。 “五爹。”黄溪说道:“黄家的人过世,一定要安置回祠堂,你是知道的。大伯爷是他们这一辈的长子,以前也是族长,绝对不能不能葬外地。” “你谁啊你?”黄坤看见黄溪说的不可置疑的语气,心里就不高兴:“你说了算啊,这是我家的事情。轮不到你这外人比划。” “我们不是外人。”白净脸皮的黄森说道:“大伯爷虽然一辈子呆在五峰,终究还是黄家的人,这个是跑不脱的。” 黄坤的父亲叹了一口气,“让我和黄坤商量一下。” “五爹,”黄溪说道:“这个事情,商量也是一样,只有一个结果的。” “你把嘴巴闭上,我还没认你是亲戚呢。唧唧歪歪的插什么嘴。”黄坤指着黄溪骂起来。 “你和我过来。”父亲把黄坤拉到门外。 两父子就站在稻场上抽烟。 “这件事,瞒什么瞒不住的。”父亲对黄坤说道:“你迟早要知道的。” “爷爷是被那个什么黄家祠堂赶出来的是不是?”黄坤说道:“我猜都猜到了。” “是的。”父亲说道:“你爷爷本来是黄家祠堂的族长,后来和他同辈的兄弟闹翻了,才到五峰来安家落户的。” “黄家是不是一个有来历的家族?”黄坤说道:“全部都是神棍?” 父亲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好像当年你爷爷是黄家本事最大的一个。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被赶出来了。” “真的啊!”黄坤说道:“我就知道爷爷没那么简单。那他一辈子不能离开渔关百里,是不是黄家给害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父亲说道:“你爷爷从没说过,他为什么会离开黄家。” “那还用问啊。”黄坤说道:“一定是黄家的人,看爷爷本事厉害,容不下他。” “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父亲说道:“现在我看了,他们一定是非要把你爷爷带回重庆秀山。” “黄家祠堂,原来是重庆那边的啊?”黄坤说道:“我们祖籍是重庆秀山。” “现在我问你。”父亲说道:“你答不答应,他们把你爷爷带回去。” 黄坤想了一会,说道:“带回去吧。我也跟着过去看看。” “你去干什么?”父亲奇怪的说道,“我去就行了。” “爷爷的意思,好像是要我回去,而且要我归宗。”黄坤老实的回答:“我在路上看到爷爷的魂了。” 父亲又叹了口气,“看来真的是断不了这层关系了。我们黄家的人,这也是事实。我以为我这辈子和他们没得来往,他们就不会来找我们。没想到,你还是跑不脱。” “爷爷好像有那个意思,我要当他们黄家的族长呢。”黄坤说道。 “你爷爷本来就是族长,你是长孙,你当族长也是应该的。”父亲说道:“虽然那个黄溪已经是族长了,看样子他们对我们没什么恶意,你真的去归了宗,估计也不会受什么委屈。他们黄家家大业大,吃苦是不会的。” “我又不稀罕什么家业。”黄坤说道:“我们家又不穷。我就是想去看看,他们黄家到底有什么来性(宜昌方言:此处指的是本事),看他们为什么要赶爷爷出门。” “不过你以后的生活,就不再是普通人了,”父亲说道:“黄家都是使法术的,你要想好……” “我还不信他们逼着我做什么事情。”黄坤恨恨说道:“我去了闹死他们。” 父亲又叹了叹气,“好吧,进屋吧。” “什么时候走?”黄坤的父亲向黄溪问道。 “既然你们商量好了。”黄溪说道:“就今晚吧。” “那怎么能行?”黄坤的父亲说道:“这么晚了到那里找人去抬棺材,再说了,老人家突然不见了,不是个大麻烦吗。要想个法子,掩人耳目。” “五爹,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黄溪说道:“黄森留在这里,他有办法的。至于这么带大伯爷走,还要你来担心吗。” 黄坤向四周看去,那些来帮忙的人,都已经睡着,鼾声此起彼伏。看着黄森的表情,就知道是他的所为。 “让我给老爷子再烧点纸。”黄坤的父亲跪在灵牌前,拿着草纸烧起来。 黄溪就安静的等着。 黄坤的父亲烧完,对着棺材磕头,嘴里说着:“爸,你还是回去吧,孙子送你。”然后把棺材盖子打开。 黄溪走到棺材边,也磕了头,站起身来,手一伸,在爷爷尸体的额头上贴了一张符贴。嘴里念念有词,突然一声喝道:“起!” 黄坤看的呆了,爷爷的尸体猛的就坐了起来。但是仍旧是一脸的苍白。 赶尸! 妈的这个大胡子会赶尸。黄坤一下子就明白了。 黄坤经常在电影上,小说里看到一些赶尸的故事。可是没想到,自己有机会亲眼看到,而且不论是施展法术的,还是被赶的尸体,都是自己的亲人。赶尸这么遥远的法术,竟然和自己有如此紧密的关联。 这个一口娘娘腔的大胡子,和那个白净脸皮的青年,黄坤刚才还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可是他们一出手,就让人刮目相看。 黄家,的确是个不简单的家族。而且自己,竟然是黄家的长房长孙。这个变故,实在是太让黄坤意外。 黄溪拿了串铃铛出来,摇晃两下,爷爷的尸体就从棺材里站直。黄溪对黄坤说道:“你唤一声你爷爷,叫他下来。” 黄坤照做。爷爷的身体竟然不是僵硬的,竟然跟平时下床一样,慢慢地跨出棺材,站到地上。黄坤都差点以为爷爷又活过来了。不过黄坤随即看到你。黄溪摇着铃铛,一步一步开始在向前走,爷爷的步伐也随着铃铛的声音节奏,走起来。不是跳的,就是走的,而且走的非常稳。 黄坤在电影上,看见过赶尸的场面,不都是尸体一蹦一跳的跟着赶尸匠吗。 可是爷爷现在走路的样子非常稳当,和常人无异,只是脸色惨白,眼睛闭着,的确是个死人。 黄坤于是跟着黄溪和爷爷走出门外。 父母亲站在门槛上张望,但是没有走出来。父亲一定是知道点法术的,毕竟他也黄家人知道不能送出门。 黄坤和黄溪和爷爷就走进夜色。 走了约莫半小时。 黄坤忍不住问道:“没多久天就亮了,我们白天也这么走吗。” “只能晚上走。”黄溪说道:“我们天亮前走到晓溪,再走水路,顺着清江向上游走。” 黄坤的家在渔关和清江之间,距离清江也只有二十公里左右的山路。听黄溪这么一说,就知道黄溪是有了准备的,晓溪那里有个水库,和清江连着。按照现在走路的速度,应该能在天亮前走到晓溪的水库。 “喂,你是叫黄溪吧。”黄坤实在是忍不住要询问了,“为什么我爷爷一定要回秀山的老家祠堂?” “我们黄家人,无论生前如何,死了一定要回祠堂。”黄溪倒是有问必答,“包括你爸爸,也包括你。” “我跟着你回去,是不是就相当于我归宗了。” “不存在这个,”黄溪说道:“只要是黄家人,就没有什么归不归宗的,无论死活,都是黄家的后裔。” “你就不问问。为什么是我要跟着你回去,而不是我爸爸。” “你走近点。”黄溪说道:“我跟你说。” 黄坤走到黄溪的身边。 “黄家现在有对头。你是大伯爷的孙子,没有道理置身事外。”黄溪说道:“五爹老了,学不会本事了,你还能学。” “我知道了。”黄坤鄙夷地说道:“你们黄家有麻烦了,就想起我爷爷和我,还真是不要脸,我爷爷是不是你们赶出来的。” “不要再提什么你们。”黄溪说道:“是我们。” “我们个屁!”黄坤骂道:“你倒是说说,我爷爷那点对不起黄家,被你们赶出来,一辈子躲在山里不能出来。明明蛮大的本事,却装的跟常人一样。” “你爷爷在渔关很厉害的。”黄溪看了看身后的尸体,说道:“方圆百里之内的死人,都是他走阴收去的。不过他最厉害的本事,就是我现在做的事情,他会赶尸,一度比魏家人还厉害。” “等等,你怎么有说起个魏家出来。”黄坤连忙说道:“越说越玄乎了,什么黄家魏家的,是不是魏家要找你们黄家的麻烦。” “不是,至少现在还不是。”黄溪说道:“魏家是友是敌还说不清楚,不过魏家人和大伯爷有交情,他们一定对你很看重。” “你的意思是,黄家现在出事了,想拉魏家当帮手,我就要去找魏家来帮你们是不是?” 黄溪沉默一会,才说道:“这些事情,以后就清楚了。现在问这么多也无益。” “你说的黄家有对头。”黄坤说道:“他们会不会现在已经找来了。” 黄溪不说话,只是闷头走路。 黄坤突然明白,黄家是遇到很大的麻烦,甚至不惜来找已经离家的爷爷,目的就是让自己也回到黄家。和他们一起应付难关。 “我们路上会不会遇到跟我们为难的人?”黄坤说道。 “肯定会。” “你有把握吗?”黄坤说道:“恩,你一定有把握,你是族长。” “应该有把握。”黄坤听到黄溪这么说,就知道对头不一般,黄坤和他接触了这一会,已经知道黄溪其实是个老实人,不会装模作样的撒谎掩饰。 宜昌鬼事2 三十二 过阴之黄松柏的葬礼5 黄坤大致明白了爷爷的事情,心里有点乱,原以为自己就是个普通的学生而已,突然生活就变了,水猴子那么巧,就找上了自己的朋友胯子,还有个神神叨叨的道士会变戏法,把个知了壳子变成长剑。那个策策也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让自己扮死人,她看样子还对自己的身世很了解。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她都知道。原以为爷爷一辈子默默无闻,只是个乡下的小手艺人,没想到死了还会还魂,还魂了还对自己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接着这黄家祠堂的族长又出来说爷爷原来是个本领高强的术士……更他妈不爽的是,自己要去搀和他们家族的破事。 这些片段在黄坤的心里慢慢掠过,突然心里有点谱,这些事情,绝对不是巧合,而是有一根线牵着,都是有原因的。 黄坤正要对黄溪说话,可是黄溪先说出口了:“黄坤,如果你来当黄家的族长,你肯不肯?” “我什么都不会。”黄坤没想到黄溪一开口竟然说了这么一句,下意识地回避。 “不会可以学。”黄溪嚅嚅的说道,看样子他还真的有这个意思。 “你是不是拿我去垫背?”黄坤说道:“你说黄家有麻烦了。别以为我好骗,我昨天晚上才知道这世上有姓黄的一家人。” 黄溪被黄坤说得无法回答。 两个人就对坐在船上,都没有话说。 黄溪的脸色开始变得紧张,黄坤不用去问,也知道他紧张的原因。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河面上升起了雾气。现在已经是深秋和冬天交接的日子,空气的气温在夜间陡降,水面上冒出雾气,也是有的。可是这些雾气,不太寻常。 水面安静,雾气在水面上翻滚,越翻越浓。 黄溪已经在开始动作,他从身上拿了一把木剑出来,然后在船上点燃两张画满符篆的草纸,草纸在燃烧的过程中,猛的被风吹刮起来,黄溪手腕一摆,两张草纸紧紧贴在木剑上。 现在黄坤看清楚了,清江水面上的雾气不是整个一片的,已经分散成了一团一团的漂浮在江面上,黄坤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眼睛在黑夜里突然变得清晰,能看到十几开外。这些浓烈的雾气,在不停的变幻形状,都在向着木船移动。 平静的江面也开始变化,黄坤看到船舷不远处的地方,水面涌动,水下有空气在不停的冒上来。甚至能听见咕隆咕隆的声音。 “发生什么了?”黄坤凑着身体向水面之下看去。 “别乱动。”黄溪低声喝道。 空气中的水汽仿佛在开始凝结,让气氛也变得阴沉。黄坤听到咚咚的声音,这是自己的心脏在紧张的跳动。 黄坤的手心在开始冒汗了。 突然手机的铃声响起。黄坤又被吓了一跳,连忙把电话接了。 “坤伢子。”是母亲的声音,“家里出事了,你爸爸……” “老头怎么呢?”黄坤焦急的问道。 “你爸爸现在突然变了一个人,在家里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话。”母亲急得要哭了,“说的都是我听不懂事情,就是说村里什么人会在什么时候死,什么人得了什么病,还能活几天……把家里来帮忙的人都吓住了。” “怎么会这样,你儿莫慌,我马上回来。”黄坤急忙说道。 电话暂时没了声音,黄坤对着电话“喂喂……喂喂……” “是我。”电话那头换了声音,是个年轻人在说话:“我是黄森,你别回来,有我在,你不用担心,让大哥接电话。” 黄坤把电话给了黄溪。 黄溪拿着电话听了一会,嘴里不停的“恩、恩。”最后说道:“没事的,他们知道大伯爷已经走了,不会留在家里。你能搞赢。” 黄溪挂了电话,把手机递还给黄坤,牙帮子咬得紧紧的。 “我要回去。”黄坤说道:“你也听到,家里出事了。” “没事,黄森能行。”黄溪答道:“你得陪我去秀山。” “我凭什么听你的,”黄坤骂道:“不管了,我现在就要回去。” “你现在也回不去。”黄溪指着江面说道。 黄溪一看,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清江并不宽。可是现在,黄坤根本就看不到岸边。木船四周的水面已经宽阔到了不正常。 黄坤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可是在仔细看,仍旧这样,目光尽头也是浩渺的水面,而且到处是一团又一团的浓雾,在江面上翻滚。 而且这个浓雾已经距离木船非常近了,黄坤闻到一股湿气,喉咙如同塞了棉花,呼吸不畅。 “是水鬼吗?”黄坤问道。 “如果是水鬼就好了。”黄溪说道:“是人,比水鬼还厉害的人。” 一个小孩的脑袋突然出现在江面之上,静静漂浮着,顺着江水的轻微波澜晃动。这个小孩眼睛紧盯着木船之上。这个小孩黄坤认得,不就是在湮洲坝那个签过契约的小孩吗。 小孩的头顶在水里一沉一浮,让黄坤忍不住要去拉,可是黄坤刚把手臂伸出去,黄溪就立马阻止。江面上瞬间就出现了无数个小孩脑袋,每一个相距几米,都在水面上漂浮。并且每一个面孔都是一样的。 “是个什么人?”黄坤说道:“我不信他躲在水里不出来。” “他能在水下呆很长时间。”黄溪说道:“而且他带了小鬼。” “你说的就是这些小孩脑袋。”黄坤说道:“肯定是他吓唬我们的,这小孩我见过。” “我也在想,小鬼就一个,怎么会冒出这么多出来。”黄溪想了一会,说道:“他一定是在故弄玄虚。” 黄溪说完,就用木剑在江面上一指,剑尖粘上了一个小孩的脑袋。黄溪把木剑向上抬起来,果然头颅之下,什么都没有。当黄溪把木剑收回,黄坤看到,木剑上挂着的就是个瓠子而已。 黄溪也看到了,脸色变得缓和多了嘴里说道:“还好。” 黄坤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木船却在水面上打起转来,并起左右摇晃。 黄坤连忙蹲下来,用两手按着船板。 黄溪趴在船板上,手在水里面捞什么东西。捞了一会,抓了一把东西上来,扔到船板上。黄坤看见,这是水草。黄溪捞了一把,仍旧继续,又连续捞了几把水草上来。 黄坤又看到黄溪的手背上行鲜血淋漓,应该是被水草叶子给划伤的。没想到柔软的水草会这么锋利。黄溪捞了一会,又换了个方向,在木船的另一边,仍旧是把手伸入水中,继续捞水草上来。 那些水草丢在船上,草腥气非常重。 黄溪不再捞了,坐到黄坤的身边,连忙脱下自己的上衣,露出胳膊和肩膀,对着黄坤说道:“快帮我。” 黄坤看到黄溪的胳膊上,从手腕一直到肩部,全部巴着密密麻麻的水蛭,恶心的狠。 “快快。”黄溪说着,左手就在不停地扯下水蛭。 黄坤也手忙脚乱的用手去扯。可是黄溪胳膊上的水蛭死死地钉在他胳膊上,黄坤用力一拉,把水蛭拉得老长,也没扯下来。黄坤急了,继续用力拉扯,水蛭断裂,黄溪手臂痉挛一下,对着黄坤说道:“先掐脑袋,别硬扯。” 黄坤这才看到,自己手上沾满了血液,一定是水蛭在狂吸黄溪的鲜血。 密密麻麻这么多水蛭,都正在吸允……黄坤不敢在想,听从黄溪的告诫,摸到另一个水蛭的脑袋,用力一掐,扯了水蛭下来。 可是两个人的动作仍旧很慢。黄溪失血太快,脸色发白,身体在发抖,冷的厉害。 黄坤想了想,说道:“你不怕脏吧。” “什么?” 黄坤不回答了,站了起来,拉开裤链。对着黄溪说道:“把胳膊伸直。” 黄溪一看黄坤的样子,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到了这个地步,也顾不上龌龊。 黄坤用尿液对着黄溪的胳膊冲刷。果然水蛭都纷纷的掉落下来。 水蛭害怕尿液中的氨,黄坤听人说过。好像是中学的生物课上学过的,现在派上用场了。 黄溪的胳膊上肿的厉害,到处是水蛭叮咬的伤口,虽然不大,但是仍然在流血不止。 “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黄坤问道。 “还好,还好,他没有养成水鬼。”黄溪说道:“不然他已经出来了。” “他不敢出来吗?” “他在水里躲着。”黄溪说道:“他现在不敢上来。” “为什么?” “他没有水鬼帮忙,本事打了折扣。” 黄坤突然就想起了湮洲坝的事情,原来那个金仲,真的还是赢了,他破了那个水猴子的契约,原来是另有针对。 黄坤想到这里连忙说道:“我知道了,妈的那个策策说的老金,和你们也是认识的。” “嘘——”黄溪连忙让黄坤保持安静,然后用手指着船板。 黄坤不说话,仔细听着船板的动静。 一听,黄坤心里打了噔,有一个细微的声音,邦邦的在响,就是从那个船板的部位传来的。 那是一个凿子在一下又一下的凿船板。 黄溪慢慢挪到那个船板旁边,站起身来,右手拿起木剑,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拢伸直,余下的手势弯曲扣成一个环。然后两个伸直的指头在木剑上慢慢划过,一直划到剑尖,两个手指尖部就冒出火焰。 黄溪把左手向下一点,火焰就钻入船板,透了下去。 凿船板的声音立即就消失。 黄坤看得好奇,黄溪的本事还是不错嘛,心里对黄溪就没那么看不起了。 木船也不在水面上打转。现在稳稳的停在水面之上。 水面又是一片寂静,黄坤和黄溪向着水面张望。 “水阵还没破。”黄溪指着那些浓雾。黄坤看到,现在还是看不到岸边。 距离木船不远的水面,一个模糊东西浮了上来,黄坤看到,这就是一具尸体,背部向上。黄坤心里激动,刚才黄溪那么一下子,竟然能把对手置于死地。黄坤心里莫名的不安,嘴里说道:“闹出人命了,我们怎么脱身。” 黄溪并不回答。 黄坤看见水面的尸体和木船并不太远,就大起胆子,用手拨弄水面,那具尸体就慢慢靠近船舷。 “老子倒要看看你是什么人物。”黄坤说道,继续用手拨弄水面。 那具尸体好像听得懂黄坤说的话。飘到距离船舷一尺左右的时候,突然就就翻了身,脸部朝上。 黄坤吓了一跳,“妈的,到底是死是活啊。” 接下来,黄坤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那个尸体,明明就是驾船的人! “他他他……”黄坤连忙回头看着黄溪,可是马上就更加惊赫。 那个驾船明明还在船上,就站在木船的中部,爷爷的尸体旁边。 黄坤惶急的又把头看向水面,然后飞快的看向那个站在爷爷尸体边的人。那个人佝偻着身体,头仰着,浑身湿漉漉的,是个光头。他正看着黄溪,两个相互对望。 “我大伯爷一定要会黄家。”黄溪说道:“你们拦也没有用。” 那个水淋淋的人,看了黄溪半天,又看看黄松柏的尸体,哼了一声。咚的一声,跳入水中,没了踪影。 黄溪出了一口长气,和黄坤两人把水中的尸体,捞上木船。 “这个尸体怎么办?”黄坤问道:“警察知道了,我们麻烦的很。” “他还没死。”黄溪说道,“把他上半身推出船板外。” 黄坤照做了,那个驾船的人,上半身挂在船舷之外,黄溪就不停的在他的背上按动,过了一会,黄坤就听见那人在开始咳嗽。 黄溪连忙把那人扶上船板,那人就弯腰呕吐,把腹内的水都给吐出来。 可是黄坤仍然听见咳嗽声,这才看到咳嗽的是黄溪,黄溪已经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嘴角挂着血丝。 宜昌鬼事2 三十三 过阴之黄松柏的葬礼6 江面上渐渐平静,驾船的人慢慢苏醒,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掉进水里。他很奇怪,自己明明水性很好,怎么可能会差点淹死在水里。再说自己也没喝酒。 黄坤和黄溪没有回答他,黄溪又给了他一点钱。驾船的千恩万谢的收了。 “可以睡一会了。”黄溪对黄坤说道。 “刚才那个,是你的对头吗?”黄坤问道。 黄溪脸色越来越难看,咳嗽两声,擦干嘴上的血丝,靠着船板睡觉。 黄坤也躺下睡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天明。旁边的黄溪仍旧在吭吭的咳嗽。 “你病了吗?”黄坤问道。 黄溪惨白的脸上,颧骨处,泛起了一阵红晕。这个红色绝不是健康的颜色,得了肺痨的人,脸上才有这种病态的嫣红。 黄溪咳嗽得更加厉害。几乎喘不过来气,对着黄坤说道:“来帮个忙。”然后把背部对着黄坤。 黄坤看到黄溪的背部鼓起了一个大包,虽然隔着厚厚的衣服,仍旧看得很清楚。 黄溪对黄坤说道:“应该是这个时辰了,你帮我看看。” 黄坤把黄溪背上的衣服掀起,看到黄溪的背脊左边,一个大光亮的硬包,足有拳头大小。亮晶晶的,几乎透明。包里面好像有东西在蠕动。 “包什么颜色?”黄坤问道。 “很白,但是仍旧有点红色。”黄坤老实的回答。 黄溪反手递给黄坤一把匕首,黄坤拿了,“是不是要把包给割破?” “不行,再等等。”黄溪虚弱的说道。 黄坤看到硬包里的蠕动频繁,黄溪咳嗽的更加厉害。看样子是这个包里面的东西,已经损坏了黄溪的肺叶。 黄坤忍不住要用匕首去割,黄溪喊道:“全变白了没有?” “变了变了。”黄坤说道:“可以了吗?” “再等等。” “等到什么时候?”黄坤说道:“等你咳死之后吗?” “变灰了没有?”黄溪咳嗽的说道。 “怎么会变灰。”黄坤说道,他小时候得过恶疮,脓包最开始是红色,后来会变成黄色,或是白色透明,怎么会突然变成灰色。可是黄坤现在就看到黄溪的硬包表面真的变成了灰色。 “灰了,灰了。” “快割开!” 黄坤一点都不迟疑,马上用匕首去割开硬包。匕首刀刃一碰到硬包,表面就破了。根本不用继续割开。黄溪背部的硬包,猛然开裂。 接下来的东西,让黄坤目瞪口呆。 一个灰色的蛾子,从开裂的口子里钻了出来。那蛾子,在皮肤上巴着,翅膀慢慢抖动,然后伸开,飞了起来。这还没完,又是一个蛾子从裂口里钻出来,仍旧是抖动翅膀,飞了开去。一连着,七八只灰色蛾子从裂口里飞出来。 然后就留了一个血窟窿在黄溪的背部。 黄坤正要找止血的药物来敷上,黄溪说道:“不用了。飞走了就好。” 黄坤看到血窟窿的表面慢慢渗出黏液,瞬间就结成了血痂。 黄溪呼出一口长气,说道:“暂时没事了,不晓得下次在那里。” “这是什么病?”黄坤问道:“人身体里怎么会长蛾子。” “这不是病。”黄溪说道:“是被人下了蛊。下蛊的人,手下留情,没想让我死。只要在发作的时候,把蛾子挖出来,让它们飞了就行。” “如果不飞呢?” “那蛾子就会拼命的往内脏里钻,就没法治了。” “这还是手下留情啊?”黄坤睁大眼睛说道:“还不如死了干脆。” 黄溪嘿嘿两声,“下蛊的高手,哪有轻易就让人死掉这么爽快的。” “你这到底是什么毛病。” “飞蛾蛊。”黄溪说道:“暂时死不了。” 黄坤突然想起了家里的事情,拿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 “老头好了吗?”黄坤问道。 “好了。”母亲在那头回答:“多亏了你的堂弟黄森。你爸爸睡了,睡前就不说胡话,还吃了一顿饭,才睡的。你好好把你爷爷送到,就回来。” 黄坤在权衡,母亲是不是故意在安慰自己。 电话那头黄森的声音传过来:“你们要快点走,他们看到大伯爷已经被你们带走了,肯定要赶过来。你们快点回去。” 黄坤把电话收了,看着黄溪。 黄溪说话不再咳嗽,语气平静的对驾船的说道:“走吧。” 木船在清江上逆水向上,江面漂浮着烟气,和昨晚的完全不同。两岸的山色非常秀丽。黄坤心旷神怡,就是想着这是护送爷爷的尸体去重庆,心里情绪马上低落。 黄坤心里接着想到,看来自己这趟去重庆,路上真的不太平。自己二十出头,到了今年,净遇上一些邪性的事情,而且看样子还越来越蹊跷。看到的遇到的,都是自己前所未闻的古怪事情。 “你们黄家的对头很厉害啊。”黄坤说道:“你好歹也是一个族长,应该是很本事的人,都着了道。” “飞蛾蛊每隔三十四个时辰发作一次。”黄溪说道:“上次是在大腿,我自己用刀剜开的,下次就不知道发作在什么地方。” “要是长在要害部位,怎么办?” “长在那里,就割开那里。”黄溪冷冷的说道。 “要是长在动脉,或者是大脑呢……”黄坤一说,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你问我当不当黄家的族长,难道你……” “这个蛊也不是不能治好。”黄溪说道:“胜负还没定。” “这世上真的有下蛊的人啊。”黄坤说道:“不知道什么厉害对头。” “你以后会见到的。”黄溪说道:“也许用不着多长时间。” “那我不是也要跟你一样,你在坑我是吧。”黄坤指着黄溪骂道。 黄溪倒是脾气好,对黄坤一直都很容忍。看来并不是他求着黄坤才这样,他平时就应该是这种柔弱性格。黄坤心里想着,这种人还能当族长。真是奇了怪。 宜昌鬼事2 三十四 过阴之黄松柏的葬礼7 船在清江上行驶,两兄弟就在船上吃了点东西,继续睡觉。 “今晚要走夜路。”黄溪说道:“我们白天休息。” 船还没到水布垭,在渔峡口就靠岸,等着天黑。到了亥时,黄溪在木船上施展法术,祭了河神,才摇起手上的铃铛。 黄松柏的尸体听到声音,站立起来,木然的跟着黄溪走上河岸。黄坤在后面跟着。 这一晚无事。看着黄溪的道路,他避开了去往的湖南的道路。而是绕了一个大圈子,向着恩施的方向行走。 到了凌晨时候,没有进入恩施州城内,在郊外找了个偏僻地方,在一个废弃的草屋里休息。 到了夜间,仍旧继续行走。 现在的方向就朝着咸丰县,走去。咸丰县和重庆交界。 走到咸丰境内,走到一个村落外,黄溪指着一个房屋说道:“今天就在这里休息。” “时间还早。”黄坤说道:“离天亮还有三四个小时呢。” “我要休息。”黄坤突然意识到,过了今天白天,到了晚上大致应该就是黄溪身上的飞蛾蛊发作的时间了。可是看样子,黄溪绝对不会放弃,仍旧会行走。 “到了重庆的边界,就有黄家的人接应我们。”黄溪说道:“只要能走过去就行。” “他们为什么不到这里来接应。”黄坤问道。 “学艺不精的黄家人,接家人的尸体,都不能出四川(注:重庆一九九七年才从四川分离成直辖市,文化上仍旧是四川风俗),这是幺爷爷定的规矩。” “什么破规矩。”黄坤说道:“你不是要我当族长么,我当族长,第一件事就是废了这条规矩。稀奇古怪。” “如果你有那个本事。”黄溪低着头说道:“就你说了算。” 两个人走进屋子,黄松柏的尸体笔直的靠在门后的墙壁站着。这个屋里,有生活的灶台,还有厨具,墙角还有一个床板搁在几个砖头上,床板上铺着稻草。 黄溪从身上掏了钱出来,放在门脚下,然后在灶台旁边的米坛子里舀了米出来做饭。 黄坤明白了,这是一个专门给赶尸匠休息的客栈。只是没有人招呼,都是赶尸匠自己动手做饭。 “我想问你,你们黄家,到底是个什么家族。”黄坤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了。 “我们家业还行,虽然当年的土地没有还给我们,但是八二年,政府把房产都归还了。” “黄家房子很多吗?” “不算少了。”黄溪说道:“我们十几房分支,几十户人家。秀山县城,解放前有半条街都是我们黄家的,现在还有不少门面。” “原来你们是地主啊。”黄坤说道,“看来这族长好当,有房有钱啊。” “哪有这么好当的。”黄溪苦笑着说道。 两人说了一会子话,接着吃了饭。两个人也累了,黄溪把客栈的门梁上挂了个铃铛,掩了半扇门,两人就休息。 时间又到了夜晚。 两人急忙带着黄松柏的尸体赶路。走了大半夜,黄坤看到黄溪边走,边用手擦自己的眼睛。黄坤走到黄溪的身边,用手扳黄溪的肩膀,仔细一看,黄溪的一只眼睛已经肿了起来。眼皮眯成了一条缝。 黄坤倒吸一口气。 “撑得住吗?”黄坤问道。 “能。”黄溪回答:“现在我们已经到了朝阳寺,马上就要过界了。” 黄坤的心里略微平静。 正在这时,黄溪突然不走了,拉住黄坤。 现在他们正走在一片相对平整的山地,四周都是茂密的灌木丛,黄坤突然发现,这片山地,没有任何高大的树木,这都不奇怪了,奇怪的是这里没有田地。鄂西山区,能耕种的平地很少。这种平地不应该被荒废。 黄溪说道:“这里从前是树林,当地人种的树林,现在都没了。” 黄坤仔细看去,果然灌木丛里有树木的桩子,可是这树桩子不是被人砍的。 “被火烧了。”黄溪说道:“都烧完了。” 黄坤看到黄溪的语气很震惊。 黄坤知道,现在遇到的麻烦一定比在清江上要大,黄溪在船上不是这个表情。 “听我说。”黄溪说道:“如果我过不去,你一定要带着你爷爷回去。你不是要当族长吗,你回去了就是族长。黄家上百号人,都听你的。” “当你们家的族长我看不是什么好事,”黄坤回答:“看你这模样就知道。” “族长本来就是你爷爷和你的。”黄溪着急了,“毕竟你是黄家的人,你不能置身事外的。” “你的意思是不是你会死在这里。”黄坤说道。 “听我的,带你爷爷回去。” “告诉我到底什么对头。”黄坤说道:“这样我才答应你。” 黄溪说道:“好。” 可是还没等黄溪说话。忽然就听到灌木丛中一个哭声传来。黄坤顺着哭声看去,看见远远有个坟头。黄坤忍不住走近。 黄溪竟然没有阻拦,也慢慢跟着走去。 黄坤和黄溪走到距离坟头几米之外,黄坤在黑夜里看清楚了,这是一个老坟,坟头上的巴网叶子(一种灌木)已经长的老高,并且垂了下来。 还有几根只剩下枯干的清明吊也插在坟头上。 一个汉子,正歪歪的坐在坟边,身体靠着坟头吧,呜呜的哭着。 可是虽然这个人在哭,但脸上根本就没有任何悲伤的表情。黄坤看得呆了,深更半夜,怎么会有人在坟头哭泣。 正当黄坤有这个想法,那个汉子就直愣愣的看向黄坤,现在汉子的表情变了,咧着嘴巴嘻嘻笑起来。 黄坤心里一阵害怕,那汉子的笑容,比刚才的哭相还恐怖。牙齿都露出来,在黑夜里泛出白森森的光芒。 “鬼吗?”黄坤说道。 “不是。”黄溪说道:“还记得清江里那个秃子吗,那个是钟家的老幺,手艺最差的一个。这个是老三。” “和你们作对的就是姓钟的人?”黄坤低声说道:“这钟家是干什么的,那里像人。” “钟老三。”黄溪大着声音说道:“我们交过手,你当时输了,怎么还敢来找我麻烦。” “当时你没中蛊。”钟老三开心的说道:“现在呢?” 这句话一说完,钟老三突然就不见了。 黄坤大赫,“人呢?” “他行土术,钻地的。”黄溪说道:“我一个眼睛睁不开,看不到他在那里。” 黄坤这才又想起,黄溪的眼睛是出了毛病的。 “那怎么办?”黄坤说道:“你眼睛怎么样了,要不要现在割开。” “他那里敢割开,他忍得住疼吗?哈哈。”这就是钟老三的声音。黄坤用耳朵去听声音的来源,可是找不到。最后黄坤心里发毛,因为黄坤看到一个小孩子,正站在那个坟头上方,用着钟老三成人的口气在说话。 “啊呀。”黄溪忍不住叫了一声,“眼睛,眼睛。” “眼睛怎么啦?”黄坤问道。 “蛾子要飞出来了。”黄溪疼的嘴里嗤嗤喘气,“不放出来,就钻进脑子里。” 黄坤仔细的查看黄溪的右眼,整个眼睛珠子都已经鼓出来,突出眼眶很多,原来人的眼珠子有这么大一个,跟乒乓球还大一点。现在黄溪的眼睛更加可怖,因为整个眼睛都是灰白色。 不用黄溪提醒,黄坤也知道,现在是飞蛾要出来的时候。 匕首还在黄坤的手上,黄坤对黄溪说道:“我用匕首割开你的眼球……” “啊——”黄溪已经疼得喊起来。 黄坤心里一横,把黄溪的头发抓住,“你忍着点。” 正要用匕首去划黄溪的灰白色的眼球。 可是黄坤脚腕子一紧,连忙低头一看,一个枯瘦的手,正把自己的脚腕给死死攥住。那个枯瘦的手腕是从地下伸出来的。 黄坤大惊,想都不想,就用匕首去砍那只枯瘦的手腕,可是土里面突然伸出一个脑袋,用牙齿把匕首给死死咬住。 “呼呼呼。”那个脑袋在笑,只是牙齿闭着,才发出这个声音。 “眼睛!眼睛!”黄溪还在喊,他的左眼也因为右眼的疼痛睁不开了,只能闭着眼睛喊疼。 黄坤没有时间去询问黄溪该怎么办,用手去打钟老三的脑袋,钟老三的脑袋吃疼不过,立即往地面下退去,可是牙齿衔了把匕首,退不下去。黄坤灵机一动,用手去挖他的眼睛,钟老三嘴巴一张,脑袋没入泥土。可是黄坤竟然能看到钟老三的脑袋在地面之下什么地方。根本就没有思考,手也伸入泥土,抓住钟老三的头发。 现在的情况就太诡异了,因为黄坤发现,自己的手臂竟然能非常自如的伸入土中,泥土和水一样,自己的胳膊根本不受阻扰,在地面之下,拽着钟老三的头发。钟老三也许一时没反应过来,可是挣扎一会,用嘴巴去咬黄坤的胳膊,黄坤的胳膊疼痛,手指松动。同时钟老三抓黄坤的手掌也松开。 黄坤看到钟老三的身体如同一个鼹鼠,在地底钻行,三米内,还能看到。钻出三米范围之外,黄坤就只能看到黑漆漆的泥土了。 “你忍着啊!”黄坤顾不上许多了,用匕首划向黄溪的眼睛。 飞蛾扑闪的从黄溪的眼睛里飞出来。 黄溪现在不喊了,黄坤知道他应该更加疼痛,但是他在极力忍着,牙帮子咔咔作响,嘴唇已经被咬破,留下血来。 “钟老三养了小鬼没有?”黄溪勉强的开口说话,满口鲜血。 “有。”黄坤说道:“就在那个坟头。” “那就不好对付。”黄溪说道:“他养的小鬼最凶险,会……” 黄溪的话还没说完,钟老三又从黄坤背后的地面钻出来,手向黄坤的背心抓去。黄坤背部的衣服都被抓破,一阵疼痛,连忙转身踢了钟老三一脚。 钟老三大骂一声,又钻入地下。 “怎么是他自己动手。”黄溪听到了动静,“他用小鬼来对付我们,我们搞不赢他……那小鬼变大没有。” “什么变大没有。”黄坤急了,这时候,黄溪在说些什么东西。 “那小鬼应该会趴在地上,身体变得非常大,整个地面都会被他控制,把我们吞下去。” “没有啊,那小鬼正站在坟头上看着我们呢,什么动静都没有。” “那小鬼长的什么样子?”黄溪又在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黄坤看到钟老三又在地下钻行,已经到了自己的脚下,黄坤连忙用脚去踩,正好踩在钟老三的鼻子上。 “他不怎么样啊。”黄坤说道:“没什么本事。” “他的本事不在自己的身上,在他养的小鬼那里,你把那个小孩给看清楚了,到底变大没有。” “没有,还是老样子。” “那小孩什么样子。” “就是一般的样子,看着还蛮秀气。” “那就好!”黄溪大喝道:“他没炼成。” “没炼成什么?”黄坤问道。 “钟老三,”黄溪捂着眼睛,大声喊道:“你没炼成,在这里装模作样有什么用。” 钟老三现在正在黄坤的前方不到一尺的地下,好像听到了黄溪的话。身形在地下变得滞涩,黄坤趁着他这一犹豫,弯腰就一下把钟老三的胸口给抓住。从地底给提了上来。 钟老三嘴巴哇哇大叫,身体挣扎的厉害。 黄坤这才看到,钟老三的胸口衣服已经被自己抓烂,血肉模糊一片,原来他的胸口早就受了伤,伤口已经腐烂,胸骨都露了出来。 黄溪听到钟老三叫喊的声音,摸准方位,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朝着钟老三的印堂一点。钟老三顿时萎靡,软软的躺在地上。 “别松手。”黄溪喊道,可是迟了,黄坤已经把钟老三放到地上。 钟老三如同诈死的狐狸一样,马上就钻入地下。瞬间没了踪影。 “我以为他死了。”黄坤讪讪的说道。 “算了,不怪你。”黄溪说道:“不是你,我们今天还对付不了他。” 黄坤扶着黄溪到了坟前,那个小孩仍旧站立在坟头。 可是黄坤现在看明白了,这就是个纸扎的小人而已。 “还有一只蛾子。”黄溪说道:“在我眼睛里,你把它拉出来。” 黄坤明白,肯定是刚才划眼球划迟了点,有一只蛾子飞不出来,就往里面钻。 黄坤忍着恐惧,两个指头慢慢摸索进黄溪的眼眶,黄溪疼的浑身发抖。黄坤,手指头摸到里面都是软软的肉物,那里能分清楚。 “摸翅膀。”黄溪提醒,说话就是顺着一口气喘出来的。 黄溪慢慢摸到一片纸片般的东西,又轻轻地往外扯。总算是把蛾子给拉了出来。 黄坤不敢造次,撕了自己的衣袖,给黄溪缠在眼睛上。 “不行。”黄溪一把把布条给扔掉,“待会结痂,布条就扯不下来了。” “能走吗?”黄坤问道。 “把你爷爷的尸体背过来,我还能走。” 黄坤照办了,黄溪虽然一口的娘娘腔,但是绝对是条汉子,他现在满脸鲜血,右眼是个空洞洞的框子,可是左眼已经勉强能睁开。虽然身上疼的瑟瑟发抖,但神色竟然非常冷静。 不仅如此,黄溪的嘴角,竟然流露着一点笑容。 “你都成独眼龙了,”黄坤说道:“你开心个什么?” 黄溪偏了偏脑袋,摇了摇铃铛,慢慢前行,黄松柏的尸体也跟着。 “有人在暗中帮忙。”黄溪说道:“能破钟老三炼魂的人,应该是他们。” “钟老三炼的鬼魂被破了?”黄坤问道:“什么意思?” “他炼的土魂,很厉害的,但是你说那个小孩的脸和旁人无异,我就知道他没炼成。”黄溪说道:“如果他炼成了,那个小孩是没有脸皮的。” “哎。我突然想起来了。”黄坤说道:“清江里那个小孩我见过,是个小鬼,是不是也养的水鬼。” “那个小孩,也是没炼成的,被人破了。” “原来是金仲那个臭道士在帮我们。”黄坤说道:“可是他怪模怪样的,还以为他不是好人。” “这么说来,我们黄家麻烦不大了,有他们帮忙,我们黄家能过这一关。” “他们?”黄坤好奇的问道:“不就是金仲那个道士一个人吗?” “照你所说,钟家老幺,一定是金仲干的。”黄坤现在非常轻松,“可是钟老三,一定是另外一个人。” “他们什么来头。”黄坤问道。 “诡道。”黄溪说道:“这几年他们兴盛起来了。” 宜昌鬼事2 三十五 过阴之黄松柏的葬礼8 两人一尸继续在黑暗里走着。饶过一个山头,黄溪停下,想着四周张望。 “什么事情?”黄坤问道。 “没人。”黄溪说道:“一个人都没来。” “我们到了重庆的地界了吗?”黄坤想起黄溪说过,到了重庆的地界,就有黄家人来接应。可是现在什么人都没有。 这意味着什么。黄坤看向黄溪。 黄溪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走着。黄坤看到他的脚步明显加快很多。 到了天明,黄溪让黄坤独自在偏僻的地方等着,自己去到附近的市镇中心去找诊所。黄坤等到中午,黄溪回来,眼睛蒙上纱布。看样子已经敷药消炎。 “不能等了。”黄溪说道:“白天也赶路。”黄溪从身上拿出一个布条,找了个树枝,挂在上面。布条上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是一个龙头蛇身的古怪神兽。 他们尽量不走大路,在较偏僻的小路上行走。即便如此,路上仍旧有人遇到他们,几乎所有路人远远的看到布条,就回避起来。他们经过。也有凑近了看热闹的,但是隔得近了之后,马上就躲开。 “黄家在重庆东南部是有名头的。”黄溪向黄坤解释,“他们看到这个,就知道要避开。” 现在距离秀山还有两百多里。黄坤心里算了算,就算是白天黑夜赶路,还要走四五天。 走了三天之后,黄溪实在是支撑不住,他的飞蛾蛊又发作一次,这次还好,蛾子从手心里飞出来的。但是这么一折腾,让本就疲惫的黄溪,更加疲惫。 黄坤也累得半死。 又找了个赶尸匠的客栈休息。 “你这个蛊……”黄坤忍不住在睡前问道。 “迟早你要知道的,”黄溪说道:“川东湘西本就是一个地方,古时候同属于一个郡管辖。从古至今都有有无数的巫师和道家高人。到了明末清初,有四大家族渐渐成为其中的翘楚,各占一方,分庭抗礼。其中就有犁头钟家……” “原来养鬼的是钟家。”黄溪急切的说道:“他们专门养鬼吗?” “养鬼是他们其中的一个手艺而已。”黄溪说道:“他们的法术源自茅山,但是现在不是使的正宗茅山术,他们自成一家,早就和茅山脱离的关系。” “就是他们和你们黄家作对。”黄坤说道:“原来是个有来头的家族。又会养鬼,又会下蛊。” “我的蛊不是钟家下的。”黄溪说道:“四大家族里还有个凤凰山一派,是下蛊最厉害的高手,因为她们的蛊术传女不传男,所以没有姓氏。” “两个厉害的家族,你们都得罪了。”黄坤说道:“怪不得你麻烦大了。” 黄溪苦笑一下,“还有个魏家,最擅长的就是赶尸,养尸。” “我知道了,钟家在路上找我们的麻烦,你身上又中了蛊,看来这魏家也要对付我们是不是?你说的四大家族,你已经得罪了三个。” “不,魏家的态度还不明朗,他们还在观望,我带你爷爷和你回去,就是为了取得他们的支持。” “那还有一家呢,是对你们黄家是什么态度?” “没有了。”黄溪说道:“能威胁到我们黄家的,就是这三大家族了。” “你明明说还有一个家族啊。”黄坤问道。 黄溪眯着眼睛看着黄坤,“我们黄家一直都是最强的,只是这几十年式微而已。” 黄坤把自己的脑袋一拍,自己还真是傻了,黄溪说了这么半天,从他第一句话,就应该知道,四大家族,就有黄家。 黄坤轻声说道:“看不出来,黄家还有这么大的来头啊。” “我们四大家族,被道家统称外道四大门派。”黄溪说道:“现在你明白我们黄家的来历了吧。” “那他们为什么要对付你们?”黄坤问道:“四大家族关系很糟糕是不是?” “四大家族时而合作,时而交恶,几百年都是这么过来的。”黄溪说道:“现在钟家是铁了心要挤垮我们,凤凰山的宋银花,没有使全力,还在观望。现在就指望着你和大伯爷回去,争取让魏家帮助我们。”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黄坤说出口,就想起来了,黄溪说过,魏家和自己的爷爷黄松柏有交情。 原来是这样。 黄溪说完了这些,就沉沉睡去,黄坤还是有疑问,“为什么钟家和凤凰山要对付黄家?” “这个……”黄溪沉沉的说道:“会有人告诉你的,现在不该我来说。” 然后寂静无声,黄坤也累得很了,虽然心里满是疑问,仍旧睡去。 接下来,路上无事,但是黄溪却更加焦躁,他们在路上遇到麻烦,就说明,对头都已经到了秀山。黄溪的飞蛾蛊又发作一次,这次是脚上,黄溪行走不便。又拖延了一点时间,到了第三天的凌晨四五点钟,黄溪说道:“到了。” 现在他们正走在一个山坡上,看见前方的山脚一个冲地,黑夜里隐隐约约一大片房屋。房屋之前是一片良田,水渠环绕。 二十分钟之后,他们走到了这片房屋跟前,黄坤看到一个巨大的门楼,顶上是飞檐。飞檐下的石牌上只有一个字:“黄” 这就是黄家的大门了。 进了门楼之后,是一片开阔的院子,这个院子实在太大,根本就不像一个寻常人家的院落,更像一个小广场。四周围着一丈多高的围墙。在黑夜里看不到尽头。 一群人都站在院子的顶头。顶头是一个古老的房屋。黄溪带着黄坤和黄松柏的尸体,走到了那群人的旁边。 古老的房屋前面的走廊上,砌着十来个石柱,石柱上面安放这儿臂粗的红色蜡烛。十几根蜡烛,把这些人照的清清楚楚。 黄坤看得明白,这群人,分开站在两边。而且在房屋的走廊上,也并排站着很多人,他们的穿着和黄溪一模一样。 场地里的两拨人,中间放着一个棺材,黄溪带着黄松柏的尸体,走到棺材旁边,有几个黄家的子侄走过来,把黄松柏抬入棺材。黄溪连忙吩咐他们,设了灵位。 这个过程,没有一个说话。 黄坤看见站在房屋右侧的那群人中,有个光头,有个矮子,都是自己认得的。是在水里捣乱的钟家老幺和会土术的老三。 这群人有十几个,他们穿的都是常人的衣服,不像黄家人,服饰统一。 但是房屋的左侧,还有几个人,穿着和黄家的不一样,都是黑色的长袍。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这么穿衣服。 黄溪对着钟家那边的人说道:“钟家和我们黄家很久没有来往了,这次针对我们,是有人挑拨吧。” 钟家其中一个老年人马上回答道:“我们没想对你们赶尽杀绝,只要你们不和北京的那个人打交道,我说话算话,绝不和你们黄家作对,两家世代修好。我还能说服凤凰山的宋家姐姐,解了你的蛊毒。飞蛾蛊的滋味不好受,那天长到你咽喉上了……哼哼。” “你不用吓唬我。”黄溪说道:“没了黄溪,还有黄家别的子侄,我们黄家别的没有,就是人多。我们只有生存之道,用不着你钟家大爹来操心。” “你说的就是你身边这个小伙子吧。”钟家大爹说道:“黄松柏的孙子,应该比你强。” 黄坤听到钟家的领头人在说自己,脑袋滴溜溜的转了几下,“你在说我吗?” “大爹。”钟家老三说道:“是他,他能下地。” 钟家的大爹嘴里哼哼,黄坤正在想着这老头在做什么,突然自己被一股力量牵扯起来,距离地面凌空了一尺高。 黄坤感觉自己是被一股力量从背后抓住了衣领,连忙扭头去看。果然是个秤钩勾住自己的脖子,但是那个秤钩的后半部是个手臂。 黄溪看到钟家的大爹突然发难,拿起手中的木剑,就向钟家的大爹砍去。站在场地里的钟家子侄,也冲上去,围攻钟家的人。可是钟家的人,都没出手,黄家的子侄,都被空中突然伸出的手臂给抓住。 “黄家真是没人了。”钟家的大爹笑着说道:“不是黄松柏、黄铁焰那个黄家了。” 黄溪听了大怒,砍断头顶的鬼手,想着钟家的大爹走去,走的很慢,越走越慢,走到距离钟家大爹不到一米远的时候,实在是走不动了。黄坤看到,地下伸出了无数只手臂,把黄溪的小腿给抓住。而且手爪直接穿过了黄溪的腿部肌肉,牢牢的扣住颈骨。 “就这么点本事吗?”钟家的大爹轻松的说道。 “你个老不死的。”黄坤看到这个场面不禁大骂起来:“你别看你嚣张,我们黄家年轻人多的是,你今天就算是赢了,我也会找回场子。” “我们黄家!”黄溪顾不上自己的困境,回头向黄坤说道:“你总算是认了。” 黄坤一时没明白什么情况,他自己都说脱口而出,那里记得说什么。 “你刚才说的是‘我们黄家’是不是?”一个冷冷的声音发出来。 “好像是的。”黄坤回答,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对黄溪一直都是说的“你们黄家”。可是刚才,自己脱口而出了“我们黄家”。 “老钟。”那个冷冷的声音说到:“那我就不能不管了。” 黄坤的后颈突然一松,摔到地面。还没爬起来,就看见,那些一身黑色长袍的人,飞快的移动到钟家人身前,这些人,腿部都是僵直的,但是一跃就能很远。那些压制黄家子侄包括黄溪的鬼手,全部消失。 钟家的大爹,还有钟家的旁人,都和这写身穿黑色长袍人对望着。看了好久,钟家的大爹说道:“你跟着黄家,没什么好处的。” “我也不想帮他们。”黄坤现在看清楚了,那个冷冷的声音就是站在钟家大爹面前的那个黑色长袍人发出来的。他语气不高不低,根本没有抑扬顿挫。 “可你还是插手了。”钟家大爹语气有点底气不足。 “说过的话,倒出去的水。”黑袍人说道:“答应过黄松柏,就不能反悔,我们都是外道,你也知道,言而无信的下场。” 钟家的大爹看了情形,他们钟家的养鬼术,被这写黑袍人给压制了。虽然不会处于下风,也只能勉强势均力敌。但是还有几十个黄家的子侄,都狠狠的望着钟家人,一触即发。 “走了。”钟家的大爹拱了拱手,反身走去,钟家的旁人也跟着,都从黄坤的身边走开,走向门楼。 钟家的大爹走到黄坤的身边,还自己看了看黄坤,“怪不得那个王八蛋多管闲事。你都走阴十几年了。还真是个好人选。” 黄坤懒得去想钟家大爹在说什么。嘴巴不落下风,“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会亲自到你家拜访。” “那我等着。”钟家大爹说道,“我设宴款待你。” “滚!”黄坤骂道。 钟家人看着黄坤嚣张,想给点颜色他瞧瞧,有几个阴森森的鬼魂已经站到了黄坤身前。 可是几个黑袍人也跃了过来,把黄坤给护着。 黄坤看到那几个黑袍人的脸,吓了一跳,黑袍人的脸是雪白色的,和身上的衣服形成强烈的反差。更加恐怖的是,他们的面无表情的脸上,长着粗粗的硬毛。这些黑袍人,都是死尸。 钟家大爹挥了挥手,继续走着,嘴里说道:“魏家都把铁尸带来了,我们惹不起,后会有期啦。” “什么时候会会我的铜尸。”其中的一个黑袍人说道:“给你送终的时候,我一定带上。” “我可没那个福气,你家养了几百年的东西,珍贵的很。”钟家大爹笑着走出门楼,一群人消失在黑夜里。 黄坤看见这些尸体,还没缓过神来。 “你真的打算归宗?”那个冷冷的声音传到黄坤的耳朵里,但是黄坤不知道这声音到底是那具尸体发出来的。 “我还没想好。”黄坤说道。 “那好说,如果你不愿意归宗。”那个冷冷的声音传来,“我马上叫钟家人回来,联手对付你们黄家。我只欠你爷爷的情,旁人我可没什么交情。犯不着为你们得罪……” “都说了让我想想。”黄坤插嘴说道。 宜昌鬼事2 三十六 过阴之黄松柏的葬礼9 这群身穿黑色长袍的尸体安静的站立在黄坤身边,一股死尸的味道在空气里蔓延。黄坤向尸体看去,每一张脸都是惨白的,长出硬毛。 黄坤慢慢走到爷爷的棺材跟前,看了爷爷一眼。魏家的群尸也跟着移动过来。房屋前的蜡烛灯火比较明亮。黄坤又一次看清楚了这些尸体的脸部,原来尸体的脸上白惨惨的,是差了白色的粉末。现在已经在慢慢脱落,脸上黑白相间。原来铁尸的脸上是铁黑色。但是一个尸体的脸色并没有改变,仍旧是煞白,黄坤心里有数,这群僵尸,只有这个一个活人,当然就是和自己讲话的魏家人。 “小伙子。快点想清楚。”魏家人说道:“天一亮,你爷爷就要出殡。你不说话,我就当你不愿意归宗。” 黄坤向着院落里所以的黄家子侄看去,他等着这些人来求他。 可是他们虽然脸色颓丧,却没一个人上来说话。 黄坤又看向黄溪,黄溪正在看着自己。 “只要你们向我爷爷的尸体道个歉,”黄坤说道:“说不该当年把他赶出来,我就归宗。” “不可能。”黄溪说道:“那是老一辈的事情,我们这一辈没有道理判断他们的对错。” “那就让魏家和钟家来找你们麻烦吧。”黄坤说道:“既然你们不肯,我也没道理替我爷爷帮你们。” 魏家的那个人说道:“你已经想好了吗?” “你到底答不答应?”黄坤指着黄溪问道。 黄溪一只眼睛已经盲了,另一只眼睛看着黄坤,却说不出求饶的话。 “恩。”魏家人说道:“我现在就请钟家人回来。黄松柏死了,他孙子又不肯归宗,我和你们黄家实在是没的交情。今天就来个了结吧。” “谁说我不愿意的。”黄坤说道:“算了,我认了。” 黄坤这句话一说,所有的黄家子侄都跪倒在黄松柏的棺材之前,磕了九个头。然后纷纷的忙碌起来,端出各种葬礼用的物品,安置妥当,焚香烧纸,屋外也开始炸起鞭炮。吹唢呐的,打丧鼓的都从房屋里面走了出来,一时好不热闹。 魏家人的铁尸被鞭炮声惊动,獠牙从嘴巴里伸了出来,蠢蠢欲动。魏家养尸的那个人,看到黄坤已经完全承认归宗了,走到黄坤身前,对着黄坤说道:“既然你已经归宗,我受过你爷爷的恩惠,那我就帮你们黄家了,凤凰山那边我帮你们拦着。钟家你们就自己去解决,钟家老三和老幺都受了伤,暂时对付不了你们黄家。看样子诡道在暗中帮你们的忙,钟家的老头子也忌讳。你们你黄家也没什么麻烦了。以后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到辰州来找我。” 言毕,魏家养尸人带着铁尸跳跃到墙头,又跳走了。 黄家正在大张旗鼓的操办黄松柏的,刚才的险恶气氛都消除了,黄坤就是看着他们轻松的表情,心里不爽。毕竟自己的爷爷死了,自己心里那里开心的起来。 好在黄家人,对老爷子的葬礼非常看重,任何一个走到黄松柏的棺材旁边,都毕恭毕敬的蹑手蹑脚,弯腰屈膝。礼数非常周全。 特别是黄溪,虽然眼睛瞎了一只,身上几个伤口,而且几天几夜都没好好睡觉,现在一直站在棺材旁边守灵,站的直直的,作为一个大家族的族长,能做到这点,还能有什么挑剔呢。 其实黄坤在魏家养尸人问他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归宗了,不为别的,和黄溪这几天相处,就知道他为人不错,虽然脾气柔和,但是性格却很耿直。而且这一大家子都姓黄,黄坤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只是黄坤没想到黄溪的脾气这么硬,到了那个关头,都不肯道歉。 当年爷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黄坤心里疑惑的很。 天亮了。 黄家的子侄,八人抬起棺材,黄坤看到抬棺材的人,都非常吃力。这个棺材看起来并不太厚,竟然有这么大的重量。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做的。 安葬黄松柏的排场也很大。墓碑也早已准备好,上面写的黄松柏的身份是族长。黄家人是真的按照族长的规格下葬黄松柏的。 黄坤现在知道了,自己归了宗,也就让爷爷终于恢复了黄家族长的身份,那个魏家的养尸人,看到黄松柏已经是黄家的族长身份,那他受的就不是黄松柏个人的恩惠,当然要维护黄家。 事情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但是还有很多没想明白。 黄坤找了机会,问黄溪,“他们说的诡道,在暗中帮助我们,到底是什么道理。” “钟家老幺,就是那个光头。”黄溪说道:“身上被金仲的炎剑给砍伤了,懂道行的人,老远就看得到。我跟你说过吧,金仲就是诡道的执掌。那个炎剑是他们执掌的信物。” “可是他在长江里砍的是一个河怪啊。”黄坤不屑的说道:“也没什么本事,让河怪跑了。” “那个河怪应该是钟家老幺养的。”黄溪回答:“你看不到钟家老幺是正常的,那时候你爷爷还没死。你看不见。” “我现在又能看见什么了?”黄坤说道:“不是和从前一样。” “你自己没发觉吗,”黄溪说道:“你现在能看到很多东西了,比如拉人魂魄的鬼卒。还有你能看到地底的东西。” “这个和我爷爷死了有什么关系?” “大伯爷最厉害的本事是赶尸,走阴,拉人魂魄的。有这种本事的人,都能行土术。”黄溪慢慢说道:“他早就教了你本事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而且下了结界。当他死了,你的本事就会猛涨。” “也就是说……”黄坤好奇的说道:“我现在也会拉人的魂魄了。这就是走阴是不是?” “是的。不过你的本事还不行,要有人教你。” “谁教我。”黄坤问道:“我们黄家的人吗,我看你本事也不怎么样。” “黄家已经没人会走阴了,但是你要行土术,就一定要去学这个本事。所以你要拜一个人当师傅。” “还有人比我爷爷还会走阴吗?” “有一个人,他是天下道门公认的过阴人,天下走阴的人千万,只有一个人能当过阴人。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会收你当徒弟。” “他跟你说过吗?”黄坤问道:“他为什么要收我当徒弟。” “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黄溪说道:“金仲知道你是大伯爷的孙子之后,过阴人就和大伯爷见过面的,而且大伯爷已经答应让你当他的徒弟。” “ “大伯爷死前,肯定和过阴人见过面。”黄溪说道。 “对啊对啊。”黄坤回忆起来,说道:“我赶回家的那晚,他跟我说了几句话的,要我振兴黄家……” “大伯爷还真没忘记我们。”黄溪愧疚的说:“这么多年,我们都没去看望过他,真是……真是……” “是你们自己定的规矩,不能去见他的,对不对?”黄坤说道:“我爷爷一辈子不能离开家里方圆百里。” “幺爷爷一辈子也不能离开四川。就是上次选过阴人的那次,死后去了趟七眼泉,也就是那次,我见到了过阴人。” “那个臭道士金仲,真的要我当他徒弟么?”黄坤不以为然的说道,毕竟他对金仲实在是没什么好感,神神叨叨的,还让那个河怪跑了。 “那就是了。”黄坤说道:“爷爷还要我去找一个拿着古怪铜钱的人,要我一切都听他的,原来那个人就是过阴人。可是你怎么知道爷爷和过阴人见过面?” “大伯爷走阴一辈子,自己死的时候,是不能逗留的。”黄溪说道:“可是他死了一天,还能还魂,一定是过阴人的所为。天下走阴的人,再怎么厉害,也只能听从鬼差驱使,只有过阴人是反的,可以驱使鬼差。” “可是过阴人为什么看上我。”黄坤问道。 “都说了,大伯爷把本事交给你了。” 黄坤知道在黄溪这里问不出更多的事情,但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你真的不知道我爷爷是为什么被赶出黄家的吗?” “真的不知道。”黄溪郑重的说:“幺爷爷已经死了三年,他生前从不谈起。他们这辈人,已经都死完了。估计是永远不知道当初为什么黄家兄弟反目的缘由了。如果不是他们反目,我们黄家也不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连钟家都欺负到头上来。” 黄坤和黄溪关于黄松柏的谈话就到此为止,两人能说的都说完了。 接下来黄家继续给黄松柏操办葬礼,大摆筵席。一直闹了三天,才结束。 在三天里,黄坤除了和黄溪有话说,和其他的黄家人都没什么语言,本能的有生分感。现在黄坤知道了,黄家的确是个大家族,分支众多,产业很大。县城里那里是黄溪轻描淡写的几个门面而已。好几个城中心的大楼,都是黄家名下的不动产。 黄坤想到自己那天当了黄家的族长,岂不是发财了。不免心里暗自欣喜。 黄坤在黄家又呆了一个星期,黄森也回来了,脸上被都是一条又一条的血痕。黄溪让他解开衣服,果然背心上也是条条血痕。 “钟家老二抽的。”黄溪说道。 “他也没讨到好处。”黄森兴奋的说道:“金仲来了,帮我教训了他一顿,把他的胳膊都打折了。” 黄坤在黄松柏下葬当天就给家里打了电话,家里已经给他报了平安,没想到还有过这些枝节。不过看来都是有惊无险, 黄坤对黄溪说道:“看来不拜金仲为师都不行了。我家里受了他这么大的恩惠。” “不是。”黄溪说道:“你不是拜他为师,他不是过阴人。” “难道是他师兄弟?” “也不算。”黄溪说道:“原来你不知道,我以为大伯爷跟你说过,过阴人虽然和金仲都诡道,但是过阴人能算诡道门人,他只是个挂名。” “弄了半天。”黄坤悻悻说道:“原来是半吊子要收我为徒。” “半吊子!”黄溪剩下的一个眼珠子鼓了半截出来。随即笑道:“算了,你自己见到他了就知道了。” 宜昌鬼事2 三十七 过阴之黄松柏的葬礼10 黄松柏的葬礼已经结束。黄坤不知道,自己在黄家到底是一个什么样身份。自己已经归宗,黄家也承认了爷爷的族长地位。并且黄坤可以肯定,就算黄家不是面临钟家人的威胁,爷爷死后,仍然也会接爷爷回到黄家。 因为黄溪带着黄坤去了黄家祖坟后的一个房屋。这是个很不起眼的小屋子,但是进去之后,黄坤看到里面,打扫的很干净,有个仆役在里面坐着,对进来的人毫不在意。 房屋里面,放着两个长案,前后排列,长案摆放着青石做的石龛,靠近远处的已经摆满,靠外侧的长案,石龛只放了三个。 黄溪没有带着黄坤走到里面的长案,只是让黄坤看了外侧石龛,不用黄溪解释,黄坤也看到了,倒数第二个石龛就是自己爷爷的灵牌放在里面。最后一个石龛的灵牌写的是“黄莲清”。排在自己爷爷黄松柏前面的石龛灵牌写的是“黄初一”。 “黄初一是谁?”黄坤好奇的问道。 “是你的曾祖父。”黄溪回答:“是我曾祖父的哥哥。” 黄坤正要走到靠内侧的长案,去看看那个长案上的石龛还有什么名字。 “算了。” 黄溪说道:“你不认识的。他们虽然在生前威名显赫,但是现在已经没人能记得他们。” 黄坤迟疑了一会,知道这是黄溪找的借口,因为他知道,黄溪是不愿意他走到那个内侧的长案旁边。黄溪看到他要走进去,就很紧张。 “我们都能走进去是不是?”黄坤指着那个仆役说道:“除了打扫灰尘的人,谁也不能进去。” 黄溪黯然,没有回答。 “如果有一天,我当了族长。”黄坤说道:“我就能看了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秘密藏在哪里?” “我也不能进去看。”黄溪说道:“你当了族长也不能。” “那走着瞧吧。”黄坤悻悻说道。 接下来的事情,就让黄坤的心情特别好。 黄溪带着他回到黄家的老屋,召集所有的黄家子侄,正式给黄坤举行归宗的仪式。 但是排场去小了很多。仪式非常简单。 就是一个年轻人,装模作样的在屋内对着吕祖的画像,唱了一大段的戏。依依呀呀的,黄坤一个字都没听懂。 然后那个年轻人拿出族谱,端端正正的在族谱上写下了黄坤的名字在上面,黄坤看见自己的名字在黄初一和黄松柏的那一房里。然后众人都散了。 “就这么简单?”黄坤问道。 “那你还要什么?”黄溪笑道:“跟我来账房。” 账房里一个中年人坐在里面,身前有一张大桌子。桌子放着几份文件。 “我们在县城里的一个房子,因为要政府要修路,拆迁了。”黄溪说道:“本来这个房屋黄家的公产,现在政府赔偿了一套房子,现在是你的。剩下的事,高会计会告诉你。” 黄坤看见那个中年人,也就是高会计向他礼貌的伸出手,黄坤伸出手握了。 高会计很快的把房产的事情跟黄坤说清楚了。 当黄坤走出账房,已经是一个收租公,每个月有两千块的租金收入。黄坤很满意,这个比父亲每个月给自己的生活费多了一倍。自己还没出校门,就已经有收入了。 黄坤对黄溪说了自己要回去上学,不能留在秀山。 黄溪说道:“那是,那你回去吧。每个月高会计都会把你的租金打到你银行卡里。这个你应该知道。” “恩。”黄坤高兴的说道:“我已经写给他了。” 黄溪身上的伤还没痊愈,飞蛾蛊还是隔着三十四个时辰会发作。他回房休息。 送黄坤去县城车站的是黄森。 黄森和黄坤坐在车站的候车厅里等着长途交运大客。 “哥哥。”黄森一脸的羡慕,“诡道的人都看中你。你的运气真好。” “诡道为什么要收我为徒?”黄坤问道:“就因为我是黄松柏的孙子吗?” “肯定是有原因的。”黄森回答:“不然他们帮我干嘛。” “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和钟家人合伙算计我们,逼着我拜他们为师。”黄坤不以为然的说道:“说不定就是这样,看见我天生异禀,就设下圈套来收买我。哼哼,当我没看过书么,网上多的是这种小说,又不是没看过。反正我对什么诡道的没什么好印象。” 黄森捂着嘴笑起来,“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现在的本事,比我都差了一大截。别人怎么会淘神费力的做这些。” “他们要收我当徒弟。”黄坤说道:“他们怎么找我呢?” “你会去学校,有个叫策策的女孩会来找你。他会带你去找过阴人。” “策策!”黄坤一下子跳了起来,“老子就知道这个丫头没怀好意。怪不得、妈的怪不得……” “你认识她?”黄森摸着脑壳问道。 “怎么不认识。”黄坤咬牙切齿的说道:“净他妈的坑我。” 黄坤做了一天的车,到了学校已经是晚上。刚走到寝室楼下,就看到策策和胯子站在楼道那里等着。 “连觉都不让我睡啊!”黄坤对着策策喊道:“急什么啊,今天不去要死人么?” 策策抿着嘴说道:“真的是要死人。看样子你还真有点本事,这都猜得到。跟我走吧。” 黄坤知道自己前段日子经历的事情,都是被人安排好了的,策策只是个跑腿的而已。心里对那个神神秘秘不现身,躲在暗处安排的人,就是那个什么过阴人非常不满。心里也想去看看那个过阴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策策带着黄坤到了中心医院,然后走到住院部。 黄坤进了医院心里就想着,果然是这种人,见面都挑这种地方。 策策和黄坤走到一个病房,这个病房里只有两个病人,躺在床上。病床上的两个人身上都插着管子,病房里一股死人的气息。 策策对黄坤说道:“你就在这呆着啊。我先走了。” “你去那里?”黄坤正在问,策策走出门外,顺手把墙上的灯开关给按了,病房里突然变得黑暗。 黄坤嘴里说了“喂”字。策策已经走出去,把门给带上。 黄坤想去开灯,可是觉得不对劲,身后有动静。于是回头看了一下。这一看,让黄坤大吃一惊。 病房里本来只有躺着的两个病人,刚才看的清清楚楚。可是现在变了。 那些他见过的人又出现了,那些衣着古怪的人,那里有死人,就在那里出现的人,黄坤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现在黄坤已经知道他们是什么,他们就是鬼卒。专门拉人魂魄的。 这些鬼卒都安静的站在病房里面,如果他们是活人,应该就把病房给站满了。 黄坤又看到,他们的脸,都朝着靠窗的那个病人身上。 黄坤知道他们在这里,一定和那个病人有关系。 黄坤自己的看着靠窗的那个病床。 眼睛也慢慢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他看清楚了,一个鬼卒有点不同,他戴着一顶草帽,窗外的月光,正照在他身上。草帽下面的一张脸也能勉强看清楚,不过黄坤宁愿自己看不到。 那一张脸,不是人的脸庞,而是一个蛇头。鼻子只有两个孔,眼睛分散在两边,嘴巴是个阔大的缝隙。信子正在一伸一缩,吞吞吐吐。 黄坤吓得往后一退,背心靠在墙壁上,身体紧张的很。 “走吧,走吧,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儿撒。”这句话传到黄坤的耳朵里。 “谁在说话。”黄坤忍不住问道。 “你在医院已经躺了七个月了。时间到了,该走了,你躺在这里又能怎么样,你还以为你活的过来么?”那个声音又传过来了。 黄坤不问了,他现在明白了说话的人是谁,就是那个戴着草帽的蛇脸发出来的。蛇脸的信子伸伸缩缩,原来是在说话。而且说话的对象,就是趟在病床上的那个病人。 “你以为你不吊气就是活着啊,没用的,你以为你留在这里,你家人就认为你有希望是不是,根本不是。”蛇脸靠到了病人的头边。黄坤看到他嘴里的信子已经快挨着病人的鼻子。 “我告诉你撒,你儿子和姑娘早就为你的事情在吵架了,他们轮换着照顾你,早就不耐烦哒。”…… “你怎么这么不听劝呢。我告诉你,你脑溢血那天,医生就说你已经脑死亡了,劝你儿子和姑娘拔你的管子,你就是个植物人。”…… “我告诉你啊,今天你走的得走,不走也得走,听不进好话是不是。”…… “我算是服了你了,死了死了,万事都了。你怎么这么不听说呢。”…… 黄坤听到这里,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心里没那么害怕。 那个草帽人继续在说话:“我不管,老子今天说要把你带走,就一定要带走,都说了两个小时了,嘴巴都说干了。”…… “你晓不晓得你睡在这里一天要用多少钱,你儿子姑娘到处借钱,你晓得不晓得。生死由命,你就认了吧。算是给我个情面……我知道你不认得我,可是我也很难做撒。” 黄坤实在是忍不住了,心里又好笑,又鄙视,嘴里说道:“还是什么过阴人,就这个能耐。” “那你来。”草帽人听到了黄坤在说话,“你过来拉,反正你爷爷是做这行的。你本事也差不了那里去。” 黄坤后悔,这人真是赖皮,自己一句话,就赖上自己了。 可是过阴人真的不是在跟黄坤斗嘴,走到黄坤面前,一张蛇脸对着黄坤。 黄坤别过脸,“离我远点,丑八怪。长这么模样,怪不得一辈子吃这碗饭。” “我长什么怪模样了?”过阴人说道:“我长得这么了我。” 黄坤看到过阴人把头上的草帽取下来,脸上就变了样子,刚才的蛇脸变成了一个年轻人的模样,头发茂密,一张圆脸,戴着眼镜。 黄坤在路上已经设想过过阴人的样貌,他想的是跟自己爷爷一样的老头样子,或者是那种身材高大,气宇非凡的人,可是现在看到,不禁大失所望,原来这人,个子比自己矮了半头,样貌看起来也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实在是太平凡了,还不如刚才的蛇脸让人容易接受。 “你能耐。”过阴人说道:“你去拉他。” “去就去。”黄坤去那过阴人手上的草帽。 “你拿我帽子干嘛?” “不用戴帽子的吗?”黄坤问道。 “谁说要戴草帽的。”过阴人说道:“我自己愿意而已。” 黄坤懒得和过阴人罗嗦,走到病床旁边,看见这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身体已经瘦得跟一把枯柴似的。眼睛半张着,眼球都是白的,嘴巴也张着,喉咙荷荷作响。就是个没有意识的植物人。 黄坤正在想着该怎么去拉人魂魄。 忽然又看见病床上的那个老头,旁边还有个影子,蹲在床脚。那个影子的模样和病床上的老头一模一样,他看着黄坤,脸上表情非常痛苦,对着黄坤连连摇头。 “你舍不得走也不行。”黄坤硬着心肠说道:“别拖时间了。” 黄坤突然就想起来了什么,这些场景自己从前是经历过的,很久之前,自己还是很小的时候,爷爷就已经教会了自己怎么拉魂魄。只是后来忘了。 魂魄的脖子非常脆弱,只要自己抓到他的脖子,他就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自己真的在很久之前就知道。原来爷爷当年在坟墓里带着自己玩,就是在走阴。走阴是什么,现在黄坤非常清楚了,就是帮助鬼卒带死人的魂魄走。 黄坤想了想,伸出手去把个老头子魂魄的脖子给捏住。 老头子根本就没有反抗的意图,只是一脸的不舍,他不想死。 “别给你爷爷丢脸。”过阴人现在倒是轻松了,还知道用话来戗黄坤:“你不是说你爷爷是个厉害人吗。” 黄坤回头向过阴人看,点着头说:“你这人真是有种。自己不行,激将我倒是一套一套。” 过阴人一屁股坐在另一张病床上,翘起二郎腿,脚一晃一晃,嘴里竟然哼起曲子来。黄坤的肺都要气炸了。心念一动,手已经抓到了那个魂魄的脖子。 魂魄顺从的被黄坤拉到窗口,其他的几个鬼卒,架起这个不肯离世的魂魄,霎时就消失。 “这就完了?”黄坤惊讶的说道:“这也太轻松了吧。” “不是我在这里,你那里有这么轻松。”过阴人说道:“黄坤是吧。看你还行,以后这些事情都交给你了。” “你讹上我了是不是?” “又不难,看你做的蛮好。就这样了。”过阴人说的非常轻松。 “怪不得有人说你是懒胚。” “是啊是啊。”过阴人悠闲的说道:“所以你要勤快点。” 黄坤听了郁闷之极,这个过阴人完全和黄家钟家魏家人不一样,一点能人的风范都没有,黄溪这么差火的人,都比他强多了去了。自己要拜他为师,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宜昌鬼事2 三十八 过阴之黄松柏的葬礼11 “搞了这么半天,饿了。”过阴人说道:“吃饭,吃饭去。” “你也吃饭吗?”黄坤说道:“能不能让我先回去,我困了,坐了一天的车。” “谁说我不吃饭的。”过阴人说道:“不能走,走了谁付钱。” 黄坤把病房里的灯打开,仔细看着过阴人,“你是个冒牌货吧,就是专门骗吃骗喝的那种神棍。” “这世上的神棍,有几个不是骗吃骗喝啊。”过阴人说道:“犯得着这么当回事吗。” 黄坤从口袋里掏出钱来,点了点,只有百把块钱。过阴人看了说道:“够了够了。吃几串烧烤,喝几瓶啤酒足够了。” “你还真不客气。”黄坤说道:“做这行应该很挣钱吧,还要宰我,真是缺德。我就这么点钱也要请你吃饭。” “吃了再说。”过阴人两个手搓起来,“我有钱了,再请你不就行了。” 两个人走到胜利二路的巷子里吃烧烤。过阴人真是不把黄坤当外人,点菜一点都不含糊,就是比着黄坤身上的钱点菜的。黄坤都担心吃完了,自己还有没有钱坐车回去。 “你真的是诡道的门人吗?”黄坤没什么心情吃饭,坐着也别扭,就主动搭话。 过阴人正在吃羊肉串,嘴里含糊的说道:“勉强算是吧。” “那个臭道士金仲,是你师兄?” “不是。”过阴人说道:“我没师兄弟。” 黄坤越发觉得这个过阴人是个半吊子。明明听说了那个金仲是诡道的执掌,可他却给否认了。这人说话前后都不搭界的。 “我的堂兄,就是黄家的族长,他说,你要收我当徒弟。”黄坤迟疑的问道:“有这个事情吗?” “有啊,”过阴人喝了一口啤酒,“不过是金老二向我推荐你的。你是黄松柏的孙子嘛。” “我跟你学什么?” “你想学什么?” “我看你就只会变戏法,带上帽子了,就变成蛇脸,是不是川剧的那个本事啊。还有那个金仲,能把一个长剑,变成知了壳子。看样子他也很会变戏法。” “你把金老二搞赢了,你就知道怎么用螟蛉了。那时候,螟蛉就是你的啦。拿东西蛮好,用顺手了,厉害的很。” “那东西是螟蛉?”黄坤说道:“你怎么说话前后矛盾呢,你刚才还说我拜你当师父是金仲意思,现在又要我把他搞赢。” 过阴人放下筷子,两个手在头顶上抠着头发,嘴里说道:“怎么跟你说呢,真是麻烦。” “说了这么多,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黄坤问道。 “我姓徐,叫徐云风。”过阴人说道:“怎么都要收你当徒弟了,不能连门派的事情都瞒着你。 “听说你们诡道现在很厉害,我也很想知道。” “是这样的,我呢……”徐云风又喝了一口酒,“虽然是算是诡道的门人,但是是个挂名,和诡道正式的门徒没有辈分的联系,就好像,临时工一样,平时要做事,做好了,就是门派的功劳。出了篓子,就归我来顶包(宜昌方言:背黑锅)。现在你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黄坤笑起来,原来真是个半吊子。 “诡道呢……”徐云风继续说道:“一般都分长幼两房,就是师兄弟两人,大师兄可以继续收两个徒弟,师弟,就只能收一个。挂名可以随便收,一百个都行,但是只能有一个能当诡道的执掌。” “这么说来,你们诡道也应该有不少人啊。”黄坤计算起来,“两个师兄弟,收三个徒弟。然后三个徒弟又能收四个徒孙,再加上挂名收的徒弟,传上几代,人也不少了。” “话是这么说。”徐云风说道:“可是诡道可不像你们黄家,诡道的人丁不兴旺,传了几千年,挂名只出了不到五个,很多门人都不收徒,很多时候,都是单带相传,没绝种,就算是不错了。” “挂名是个什么讲究?”黄坤来了兴趣。 “这就是变通的法子了。”徐云风说道:“不是说了吗,诡道这个破规矩,让门人不兴旺,他们又喜欢内讧,所以很多次,就处在消亡的边缘,只好破了规矩,找个厉害的人,力挽狂澜,来增强诡道的势力。” “懂了”黄坤说道:“那你是过阴人又是什么说法。” “和你爷爷一样,拉人魂魄的。”徐云风说道:“这本事道家会的人很多,不光是诡道会,你爷爷就是专门干这个的。当年不是他被黄莲清赶出来,凭着他的本事,早就当上过阴人了。” “你手艺不行,比不上我爷爷是不是?” “可以这么说吧,我当过阴人就是被他们给坑进去的。谁爱当啊。” “现在就是要坑我对吗?” “你安心的当我徒弟就是,那有这么多废话。”徐云风不耐烦的说道。黄坤看见他的样子,知道自己没猜错。 “你和金仲帮了我们黄家,是真的吗?” “我没帮什么。”徐云风嘻嘻的笑起来,“就是骗那个钟老三自己割自己的胸口。哈哈,那个笨蛋,还想炼土魂……” 黄坤想起来了钟老三的胸口血肉腐烂的模样。心里又开始疑惑钟家绝不是徐云风嘴里说的那么不堪,而是很厉害的家族。可是听徐云风的口气,根本不他们放在眼里。 “如果我跟你学了本事。”黄坤说道:“我能超过钟家的人吗,黄溪身上被中了飞蛾蛊,我也能找上凤凰山,摆平她们,解了黄溪的蛊毒。” “妈的个巴子。”徐云风突然发起脾气,“别人收个徒弟,就轻松的很,还专门出一些难题考验,我他妈的倒好,收个徒弟,还要低三下四,唧唧歪歪的说这么多。妈的连个拜师宴都没有,几个肉串就把我给打发了。” “那你说该怎么拜师啊?”黄坤说道:“有什么排场吗?” “我那里知道,我又没拜过师傅!”徐云风大声说道:“我就是莫名其妙的被坑进来的,别人诡道门人收徒的时候,排场大得很,又是跳神,又是唱青词,三山五岳的人都来道贺,什么鬼啊妖怪啊也来。我收你倒好,两句话就完事。” 黄坤说道:“你不收就算了,我回黄家去,抢了黄溪位置当族长。” 徐云风一脸的无奈,歪着脑袋,看样子在想着什么。 “还真他妈的有报应。”徐云风撇着嘴巴笑起来,“好吧你想怎么样?” “我就问个事情,进了诡道,还能不能结婚?” “诡道又不是道教,再说了,道家也有火居道士。能结婚。”徐云风眯着眼睛问道:“你小子是不是有惦记的人了?” 黄坤当然不会说陈秋凌的事情,连忙又问道:“入了诡道,我还是黄家人吗?” “这才问到点子上了。”徐云风点着头说道:“你不仅要把黄溪给踢了,自己当族长,还要把金老二的诡道的螟蛉抢过来。” “抢螟蛉有什么好处。” “好处大着呢,拿了螟蛉,就是诡道的执掌。以后你就牛逼了。” “这么大的好处?”黄坤旋即说道:“可是黄溪和金仲看样子对我都还行。我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徐云风说道:“能者居之。黄松柏受了大半辈子的委屈,你怎么也要给你爷爷出口气吧。” 这句话真的把黄坤给打动了,不再说话。算是默认。 宜昌鬼事2 三十九 过阴之黄松柏的葬礼12 徐云风吃完烧烤,对黄坤是说道:“走吧。” 黄坤正要掏钱,徐云风已经把钱给付了。“跟我走一截路。”徐云风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收徒弟,只能走个过场。” “走什么过场。”黄坤好奇的问道。 “时间差不多了。”徐云风说道,“十一点了。我们走吧。” 徐云风想着沿江大道的方向走去。现在已经没有到四零三的七路公交。黄坤不知道徐云风带自己去那里到底是什么用意。 两个人走到江边的,顺着滨江公园向解放路走去。天气已经很冷,可是江边还有很多人闲逛,如今无所事事的人太多了,也不怕冷。 “当年诡道有个门人拜师,就是要在这条路上走一遍。”徐云风说道,“我带你走走一遍,就算是走个过场吧。” “那个人是金仲吗?”黄坤问道。 “不是,是金仲的师弟。”徐云风:“他是当过诡道的执掌的,本事很大。” “比你大吗?” “比我大。”徐云风说道:“如果没有出那么多事情,现在他不仅是诡道的执掌,而且天下的术士,多半都要听从他的差遣,他可是官方认可的大术士。可惜他是个普通人,不合适当过阴人,不然我也不会跟他争。” “听你的口气,你阴过他?”黄坤笑着问道。 “算是吧。”徐云风叹口气,“谁不认为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呢,当年他的确是付出了很多。一个没有任何天赋的人,能够在五年内,达到那个高度,很不简单。当年他拜师的时候,也是走的这条路,可不像你现在这么轻松。” “你的意思是,我和你一样,都有过人的地方。”黄坤说道:“可是我这么没发现。” “你仔细看看身边。” 黄坤突然发现,现在在江边走的那些人,都和平时看到的普通人不大一样,有的就是来来回回的踱步,有的就直愣愣的站在江岸,盯着江面看。当黄坤看到很多人就是站在齐腰深的江水里,一动不动。可是他们站的位置,明明已经距离江岸几十米了。黄坤就明白了,原来这些根本就不是人! “很奇怪你自己以前为什么发觉不了,是不是?”徐云风看了黄坤一眼然后说道。 “我从没发现过这点。” “在你的眼睛里,”徐云风说道:“从小就会比看到比旁人多得多的人,只是你早就习惯了,以为旁人都和你一样,时间长了,你当然就习以为常。” “我想起来了。”黄坤说道:“我有很多次和别人坐电梯,明明我看见人满了,但是我同学非要挤进去。还有坐汽车也是,有时候我等公交车,连着过去好多趟,都是满员。我还奇怪旁边的人,为什么还要拼命往上挤。 徐云风和黄坤已经走到夷陵长江大桥不远处。 徐云风用手指了指桥上。 黄坤看到有很多人在桥面上,可是只有三四个在行走,其他的人,都安静的站在栏杆边,直挺挺的站着不动。黄坤顿时明白了,原来自己看到的这些人,都是…… 黄坤的身体一阵发麻,对着徐云风说道:“我看明白了,原来,除了那三四个行走的人,其他的都是鬼魂,可是我以前看到这些的时候,都把他们都当做人了。” “错了。”徐云风面无表情的说道:“现在桥面上一个人都没有。” “我连人和鬼都分不清楚。”黄坤说道:“你怎么还说我有天生的本事。” “这就是你的本事所在。”徐云风说道:“你根本就不需要学走阴,因为你天生就会,就算是没有你爷爷教你,你也是个走阴的人选。黄松柏太狠了,当你出生的时候,就已经为你选择了道路,你爷爷让你从小就让你看得见,不过你那时候太小,他怕吓着你,就没告诉你,你能看到的东西到底是人还是鬼。” 沿江大道上突然开过了几辆公交车,开得非常慢,黄坤看到了,这些公交车上也是挤满了人。靠着窗坐的乘客,全部都身体端正,安静的坐着。 这个不需要黄坤问徐云风了,因为这些公交车其中两辆,根本就不是该走沿江大道的路线。 “热闹吧。”徐云风说道:“到了七月十四,比现在更加热闹。” “那我现在要跟着你学的,就是去分辨我看得见的人,那些是活人……那些是鬼魂?” “这个简单,你只要留心就行。”徐云风说道,“你还可以仔细的看,你身边所有的一切,到底有什么分别。” 黄坤更加仔细打探着身边的事物,现在他有了心理准备,发现了更多的不同之处。长江大桥在他眼里已经变成了古老的石桥,江边的建筑都不再是现代的建筑模样。 “我以前怎么从没想过这些?”黄坤懊恼的说道。 “因为无论是那种环境,你都已经习惯。”徐云风说道:“你爷爷教你的,就是能够看到阴阳两界。这个本事很厉害,旁人都学不来的。” 两人终于走到了解放路。黄坤眼前的世界又恢复到灯火繁华的城市,可是如果自己再仔细看的话,黄坤能够看到城市中的建筑,能用另外一种古老的面貌展现在自己的眼前。这就是能看透阴阳的本事吧。 两人继续在街上行走,黄坤说道:“原来学法术这么简单。看来当一个术士很轻松嘛。” “当术士很轻松。”徐云风说道:“学本事也不难,难的是本事之外的事情。你爷爷的本事已经很厉害了,可是他境遇你也看到。有时候,当一个术士,还真的和本事没什么关系。最厉害的人,不是法术。” 两人走到了四零三的坡上。 “你这么客气,还送我回学校吗?”黄坤说道。 “不是。”徐云风说道,“我是来看个人。” 黄坤看着徐云风想着营盘路里走去,自己好奇,也跟着徐云风走。 走到福利院,徐云风走到比较容易攀爬的地方,爬到围墙上,示意黄坤也爬上来。黄坤照做了,两人翻进福利院内。 黄坤跟着徐云风在福利院里走着,院内有不少人在游荡,不对,黄坤提醒自己,这些都不是院内的老人。 徐云风走到福利院一个疗养楼的一楼,走到走廊靠着楼梯的一个房间跟前,轻轻把门一推。那扇门没有锁上。 两人走了进去。 房间里有三张床,但是只有一个床位有人。那个人正半躺在床上。 “叔……叔。”那个坐在病床上的人说道:“你……来看我了。” 黄坤一听,这就是个女孩的声音。 徐云风慢慢走到那个女孩床边,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叹了一口气。 黄坤心里疑惑,这是什么人呢,徐云风要这个时候来看。 “她白天神志不清。就这个时候能勉强清醒。”徐云风对着黄坤说道,黄坤大奇,自己想什么,他都知道。和金仲一模一样。原来诡道的门人都有这个本事,能猜透别人在想什么。 “你好些没有?”徐云风对那个女孩说道:“我给你带了个东西来。”然后从身上拿出一个钥匙扣,钥匙扣上有个机器猫的小玩偶。 那女孩把钥匙扣给拿在手上,兴奋的把玩起来。 黄坤心里想着,这是徐云风的女儿吗,他年龄不大,就有女儿了? 黄坤想到这里,就走进了床铺,看到那个半坐在床上的人,的确是女孩无疑,但是那个女孩的脑袋比常人大了很多,而且脑壳并不是圆的,而是左侧鼓出一个很大的凸起,那女孩的脸部也被扭曲的脑壳拉扯,一张脸歪的厉害,眼睛都长到太阳穴的位置,嘴巴也歪的,嘴唇拉开,牙齿都露了出来。 “叔叔,陪我玩……”那个女孩说道。 徐云风说道:“好。”可是嘴上虽然这么说,却没有半点动作,仍旧是静静的坐在旁边,看着那个女孩玩钥匙扣。 黄坤坐立不安,不知道该做什么。就在房间里四处张望。突然发现,房间的地下到处是稻草。正在奇怪,发现,那个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稻草人,就是一个稻草人。 “她……她……她……”黄坤指着那个本是女孩的稻草人说道。 “没魂魄,是不是?”徐云风说道:“你没看错。” 等黄坤又看去的时候,那个女孩有恢复成了人的样子。但是她已经睡着。头垂在胸前,手里还拿着那个钥匙扣。 徐云风把那女孩的被子盖在她的身上,还用枕巾擦了擦那女孩下巴。 徐云风坐着看了一会,对黄坤说道,“走吧。” 黄坤和徐云风又从原路回到福利院外。徐云风脸上很不好看。 黄坤正要询问。 “脑瘤。”徐云风倒是先说了,“她不能躺着睡觉,不然颅内的血压升高,马上就要了她的命。” “她是你什么人?” “不是什么人。”徐云风说道:“蛮造业的,母亲死得早,前年父亲也死了,有个哥哥也行动不便,只能在街道上给人擦皮鞋,顾不上她。” “我没见过这么怪的人,”黄坤说道:“就算是以前看到那么是鬼的话,也没见过这么奇怪的。” “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徐云风说道:“其实她可以不受这些苦的,可是我还是希望她能靠做手术治好。” “她的病,一天要用不少钱吧。” “如果能做手术。”徐云风说道:“也许就能痊愈。” “这么不做呢?” “哪有这么多钱。”徐云风苦笑着说道:“钱都用在她平时的治疗上了。” 两人继续在路上走着,顺着四零三的坡往上走,黄坤说道:“你都是过阴人了,难道还没钱吗?” “我有钱,还不少。”徐云风说道:“不过不是靠这个身份挣来的。” “怎么可能。”黄坤说道:“我们黄家就家大业大,诡道也应该差不到哪里。” “你们几百年的地主了。”徐云风说道,“可是也不是靠法术挣钱的。” “你都是过阴人了,应该能靠手艺挣钱啊。” “怎么挣?”徐云风说道:“跑到人家的家里,对别人说,我是来拉你家老人魂魄去死的,你们给点钱我花花……这不是找打吗?” “没钱你干这么起劲。”黄坤不屑的说道。 “没办法,既然当了,就得走下去。” 两人说着话,走到了学校门口。黄坤和徐云风告辞。 “以后怎么找你。”黄坤终于说道:“师父。” “打电话呗。”徐云风转身走了。 黄坤回到寝室,草草洗漱睡了,躺在床上心里,不是滋味,看样子爷爷早就有心思让自己回黄家归宗,也就是想好了让自己走上这条道路,可是从过阴人的处境看来,这条路没自己想的那么风光。黄溪虽然是族长,什么都不缺,可是却得想着黄家的兴衰,上百号人吃喝拉撒都得顾着。过阴人,听黄家人说起,那个不是一脸的羡慕,可是真的看到了,却是这么一副模样。 黄坤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就坐起来抽烟,看到胯子也没睡,也坐在床上。 黄坤对着胯子大骂起来:“你他妈的都死了两个月了,还在这里搞什么搞!” (黄松柏的葬礼完) 宜昌鬼事2 四十 链子信 链子信 1945年,一位非籍少女tuatuka乘坐一艘灰色小船由非洲漂到美国。一个神秘男人杀死了她,而且在背脊割了“tuatuka”几个字母。一星期后,消息传到亚洲,现在你已看完这篇讯息,她会在一星期后飘到你家中夺取你最重要家人性命。解咒方法只有完成以下指示:将此讯息贴在其它三个留言版的回应内。 “孽秽自生源者自受” 呵呵,我先说这么一句,求个心安。也帮大家把这个诅咒给破解了,大家别在意。这个诅咒在我这里,已经没什么古怪了。 上面的那段文字,估计在这里看帖子的各位都见过。这是莲蓬鬼话里最为常见的一个诅咒贴。在我的帖子就出现过很多次。当年我还是的读者,看别的写手的帖子的时候,也经常看到这诅咒贴。那时候看见了,就不以为然,没事的,不看完就行了。忽略过去。 类似的好像还有一个什么日本的壁虎帖子。大同小异。 其他的应该有很多,只是当时只瞄了一眼,知道是诅咒贴,就略过去不看,没什么印象了。 其实这个东西,我知道是什么,这就是从前的链子信的变种。只不过现在网络发达,信息产业改变了人类的生活的习惯,延续几千年的信件传统,被打破。 我记得我十好几岁了,才第一次打电话。二十四岁才用call机,二十六岁才用手机。在这之前,和远方的朋友联系,全是靠信件。 放在八十年代,就更不用说了,寻常家庭,那里有机会打电话。特别是宜昌这种小城市,常人看到的电话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工厂的门房里,一个是电视上。 怎么扯远了。 我要说的就是八十年代的链子信的事情。 某天,我妈妈从单位回来,拿了一封信。和父亲在家里说了很久的话,我那时候年纪不大,听了他们说的这封信,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人寄来的,内容就是要我父母,按照信上的内容抄一遍,然后再寄给别人。当然信封上是不会留下寄信人的地址的。 家里为这个事情还紧张了一天,后来母亲还是照做了,又寄给别人。 我从大人的说话中,了解到,那封信里,说了的,如果不把链子信寄出去,家里就会怎么这么样,无非就是家人有灾之类的威胁的话语。 这招太狠了,所以这种链子信,就不停的在人群总传播。到了网络兴起,这种链子信就变了方式,改为在网上发帖,或者是在qq上传播,但是形式都一样,就是要让人不停的转发。 我家里寄出去那封链子信之后,后来我又听大人讲了很多关于链子信的事情,当然都是神神秘秘的,煞有其事。 说是某人不信邪,收到来了链子信,根本就不在意,随手放在家里。然后家里老人就出事云云。那个不信邪的人,后来就后悔了。在家里到处找那封链子信。翻箱倒柜的找不到。 于是他也生了急病,不多久真的去世。安排葬礼的时候,在殡仪馆遗体送别,大家都看到他的尸体,两个手摆在胸前。可是他老婆,怎么看都觉得奇怪,就对旁人说,他爱人的手上拿着东西。来吊唁的人也仔细去看,果然尸体的手上捏着什么。 于是就把尸体的手给掰开,一看,把所有人都吓得魂飞魄散。 手上就是一个信封,真真切切的就是那封链子信。 殡仪馆的人就说,给安置尸体的时候,绝对没发现他手上有封信,谁知道这封信是从那里冒出来的。那个人的爱人就要把信给拿来看,马上被殡仪馆的人给制止了。 殡仪馆的人劝她,这种信,就是不停的在人群里流传的,既然到了这里,人也死了。就跟着火葬了算了。就此为止。 这件事情我听说的时候,估计就在八九岁,我还记得我妈妈每次说起,就幸好当时把信又给寄出去了。我当时就好奇,那个收到的人,会不会照做呢。应该会吧,毕竟寄一封信是件举手之劳的小事情,只要不是跟那个性格古怪的人一样,都会照做的。 后来我把这件事情就淡忘。 直到十几年后,我看了日本拍的恐怖片《午夜凶铃》,顿时就想起了链子信,这完全就是一个模式么。只不过信件变成了录像带而已。 我真的很好奇,无论是链子信,还是诅咒贴,它们的源头到底是那里,到底有什么作用。难道真的是信件里的文字蕴含着带着诅咒的鬼魂吗。 我后来也听人讲过,有的链子信已经在世上流传了上千年的都有。想起来就背心发凉。 宜昌鬼事2 四十一 三大惊魂之停尸房(上) 现在三峡大学的医学院,说实话我不知道到底搬到了主校区没有。因为三大医学院的前身,宜昌医专里的建筑,到现在还在中心医院的后面,和东山大道之间。 我小时候读书就在医专附近的小学和初中,住也住在那一块。所以有很多同学都是医专的老师子女。那时候是小孩子嘛,对很多事情都有莫大的兴趣,其中之一就是去看死人。 我们曾经在窑湾走了很久,去找火葬场,最后走错了路,走到曾家湾。但是医专就很近了,我们不止一次的去医专里面,寻找那个传说中的停尸间。不过都没有成功过。 那时候师专和医专都会在星期六的晚上放露天电影。我们这些小孩子,每到星期六的晚上,就跟过节日一样,大听到那个学校或者是工矿企业会放电影,就早早的去占位子,我说的位子,不是操场上的空位,而是操场边的树木,我们看露天电影都是爬树的。找到一棵合适的大树,坐在树枝上看电影是很享受的。 有一天我们去医专看电影早早的就去了,就是因为我的一个同学,他父母就是医专的教职员工,他许诺我们带我们去看停尸房。 那个同学叫刘小牧,那次他兑现了诺言,我们真的走到了一个房间跟前,他站在门前,对我们说道:“这里里面就是放死人的。” 那一刻,我心里有了很奇怪的感觉,想到那些死去的人,和自己就只有一门之隔,心里怪怪的,最后我们还是没有进去,真的到了有机会看死人,却又胆小退却。 然后在操场上玩耍,看电影。 说明一下,那个停尸房,是在一栋楼房的二楼。 我要说的故事,是成年后碰到刘小牧之后说给我听的。而且就是他经历的事情。 刘小牧高考之后,分数不够,没有考上自己想上的大学,于是他就在父母的关系下,到了医专读书。我们那时候,大学还没有扩招。读个大学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虽然医专只是个专科,也很不错了。 刘小牧继续父母的事业,打算当一名医生。 刘小牧从小都对停尸房有很深的印象,现在上了医专,名正言顺的可以进出停尸间,他要上课嘛,有解剖课的。 他对我讲的时候,给我透露了一个秘密:都说现在医科大学教学用的尸体很难弄,因为遗体捐献的人很少。但是在他读书的时候,相关法律还没健全,教学用的尸体就容易弄到。因为宜昌靠着江边嘛,每天都有顺江而下的水大棒(宜昌方言:江中淹死的尸体)被捞上来,根本就没法打探到身世和来源的。这些尸体如果长时间没有家人认领,就有很多充当了教学用具。但是因为水大棒在水里尸体腐烂的厉害,只能制作成人体骨骼的标本,作为教学器材。现在的法律健全了,这种事情当然不会再发生。 刘小牧说的事情,就跟他上解剖课,然后和那件停尸房有关系。 宜昌鬼事2 四十二 三大惊魂之停尸房(下) 刘小牧是去年碰到的,小时候经常一起玩,很多年不见了,很惊喜,就找了个地方吃饭,边喝酒边交谈,各自说起自己的状况,回忆从前小时候的事情,说我们小时候去窑湾,在医专找死人看的事情,他就突然想起来他在医专读书时候的那件事了。于是就说起来,而口气就不再是开玩笑的样子。 刘小牧在医专读书,免不了要上解剖课。于是他无数次的进出那个停尸间。停尸间在当年我们小孩子的眼里,绝对是一个非常神秘的地方。可是在他上了医专后,就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好奇的。对停尸房没什么敬畏感,至于说神秘,更是烟消云外。 当时他的好朋友中有一对对情侣,和刘小牧是一个班上的同学,那个男的和刘小牧关系很好。 九十年代后期的大学宿舍,又都是上下铺,一间房住八个人。这就苦了谈恋爱的情侣,冬天冒着严寒,夏天顶着酷暑和蚊虫,找个偏僻地方卿卿我我。 这对学医科的情侣,男的倒还罢了,那女生的胆量,绝对是超级牛逼。她嫌学校的操场上人太多,和男友亲热实在是不方便,于是就想到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非常安静,无人打扰,而且宽敞,别人看都不会看那个地方一眼…… 这个大家现在也该想得到是什么地方,我听刘小牧说的时候,就马上猜到,肯定是停尸间。 刘小牧开始的时候,对这个不知情,后来那男的就给他说了这事,他就好笑,真是会找地方。 于是刘小牧每次晚上下晚自习之后,就会去看看停尸房的灯亮着没有。如果是亮着,那就一定是这一对情侣在里面。 刘小牧有时候留心去看停尸间的窗户,还能看到这两人的人影在里面晃动。 一天也是下了晚自习,走到停尸间的那个楼房的楼下,本来停尸间是黑暗的,接着灯就亮了。刘小牧笑了笑,然后就看见里面有人影在晃动,还用说吗,肯定是那两口子又去了。 刘小牧家里距离学校很近,他没住校,本来是准备回家的。当时突然内急就又折返到教学楼去上厕所。上了厕所出来,突然就看到他朋友的女友站在路上。 刘小牧就给那女生打招呼,“你们今天……” “你看到***了吗?”还没的等刘小牧说完,那个女生就抢先问他,“一晚上都没见到人,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你们不是去那个地方吗?”刘小牧指着停尸间的方向,指了指。 女生啐了一口,笑着说:“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刘小牧就说道:“我刚才明明看见那地方的灯亮了,还以为你们在那里。” “没有啊。”那女生说道:“我找他半天,不知道去那里了,刚才我也以为他一个人去了停尸间,我去看了一下的,里面没人。然后我就过来了。” “原来我刚才看到开灯,是你啊。”刘小牧笑着说道:“女孩子有你这么大的胆子,很真是少见。” 这句话是个大实话,学外科的女医生,胆子一般都很大的。 两个人说着话,又走到停尸间的那栋建筑的楼下,两人一看,停尸间的灯明明就是亮的。 “原来这家伙在跟我捉迷藏。”女生说道:“上次我把他给吓到了的,我先去的,故意躺在一张床上,用布把自己盖着,等他走近了,突然一下坐起来,把他吓得……哈哈。” 刘小牧就想啊,这女生也太狠了吧,还是个女生,竟然这么厉害。在停尸房谈恋爱不说,还搞这种恶作剧。放那个男人身上都受不了啊。是不是所有女外科医生都是和一般女生不同的。 “这世上那里有鬼。”那女生笑着说道:“都是自己吓自己,还亏他受了这么多年的教育,还相信这一套。” 这时候,刘小牧就看到停尸间的有人影晃动,不用说,这就是那个男同学在里面。 女生就说:“他还想吓我呢,你看。干脆我们上去吓吓他,你先进去,我在门外躲着,你就说看到我上来了,也看到我进去了,他肯定以为我又躲在放尸体的台子上扮死人,然后你再怂恿他,把里面放的尸体一个又一个看,等把没一具尸体都看完了,他岂不是吓得……” “有趣吗?”刘小牧问道。 “这还不好玩啊。”女生兴奋的很,“就这么做,快去,快去。” 刘小牧一想,的确是蛮好玩的。他就想着他的男同学被吓到的样子,的确很好玩。 于是两个人就走上二楼。到了停尸间的门口,那女生就躲在门后,示意刘小牧进去。可是刘小牧推了推门,却打不开。 这个时候,里面的灯突然熄了。 “他还想吓我呢。”女生把钥匙递给刘小牧,刘小牧心里好笑,谈恋爱的人都这么喜欢相互开玩笑吗。 刘小牧打开门,走了进去。停尸间现在很黑,开关靠着房间的中部,里面并排两列放着放尸体的台子。刘小牧就摸索着在尸体中行走,嘴里说着:“***,你出来撒,你女朋友早就来了。” 刘小牧终于走到停尸间的中段,走过去把灯打开。 停尸间里没有任何人站着,除了尸体。房间里空荡荡的。 “你莫开玩笑撒。不用躲了。我知道你在。你女朋友也在。”刘小牧现在还没有觉得害怕。只是认为他的好朋友在吓唬他。 可是当他在停尸间里找了个遍,把每个放尸体的台子下面都找了,都没看到同学的人影。 这下,刘小牧才有点害怕了。然后继续在房间里寻找,把每个能藏人的角落都给找遍了,就是没看到同学的影子。 可是进来之前,明明看到有人影在停尸间里走动,而且自己推门发出了声音,里面的人还把灯给关了的。 现在只有一个可能了,他的同学也和那个女生一样,躺在台子上扮死人。 可是刘小牧那里敢一个人去查看尸体呢。现在他能感受到他好朋友被这个女生吓到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刘小牧喊道:“我受不了你们两口子了,净吓唬人。” 可是停尸房里什么动静都没有。刘小牧没办法了,只好周到门口,把那个女生拉进来,“你上次怎么吓他的,现在他又用同样的办法吓唬你了。” 女生说道:“这法子都用过一次了,还吓得到我啊。***你给我出来,用不着吓唬我。” 可是没人回答。那些躺在台子上的尸体,也没有那个尸体坐起来。看样子那同学是铁了心的要吓唬他女朋友。 “我看你躲,看你能躲到哪里去。”那女生都是不含糊,嘴里说着,就把最靠近们的那具尸体身上的白布给掀开,刘小牧一眼看去,不是他同学,的确是一具尸体,脸上都是浮肿的。 然后他们又掀第二具尸体的白布,这就是个放了很长时间的尸体了,身体被福尔马林长期浸泡,皮肤颜色很暗。 然后又看第三具…… 这个停尸间一共就只有八张台子,一个台子一具尸体。 等他们掀到第七具尸体的时候,仍然不是刘小牧的男同学。 现在两个人不像开始那么轻松了。 哪有这么巧的,那个男同学就刚好算准了他们查看的顺序,自己躺在最后一个台子上。 那个女生也不是刚才那么无所谓了。刘小牧甚至看到她身体有点发抖。 “会不会是别人在里面?”刘小牧问道。 “只有我和他有钥匙,再说了,如果是别人进来,现在也该看到了啊。”女生说道:“他也说好了在这里等我的。” 刘小牧心里顿时揪了起来,刚才两个都看到里面有人,而且是把灯给关了的。现在却…… 女生对着最后一具尸体喊道:“***,你给我起来,你到现在了,还躲什么!” 仍旧没有动静。 刘小牧颤巍巍的说道:“你把布打开,不就知道了。” “你来掀。”女生说道:“你是男人。” 刘小牧心里害怕得厉害,可是不掀的话,又说不过去,还不如现在那个男同学突然坐起来,喊一声,吓唬他们一下,可是白布下的人体,一动不动。 刘小牧大着胆子,把手伸出去,揪住白布一角,捏了一点点,然后慢慢掀。 “别掀了!”女生喊道。刘小牧吓了一大跳,松开手。 女生指着白布的边缘,刘小牧看见她的手抖动的厉害。刘小牧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看到了白布下面伸出了一只尸体的手出来,那个手的皮肤还是新鲜的颜色,但是,那只手手指纤长,指甲上涂着红色的指甲油。刘小牧脑袋发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刘小牧那里还敢用手去掀开白布,和那个女生对望。看到那个女生也已经吓坏了。这个时候,停尸房的灯管,忽明忽暗的,镇流器咔咔的响,场景瘆人。 两个人再也顾不上许多,跌跌撞撞的向着门口跑去。跑到门口,可是门已经关上,他们怎么拉也拉不开。两人终于知道厉害了。那女生喊起救命起来。 现在刘小牧又听到身后的有声响,但是那里敢回头去看呢。 门总算开了,是有人从外面打开的。刘小牧一看,正是自己的那个男同学,手里拿着钥匙。呆呆的看着他们,“你们怎么把自己反锁在里面。怎么啦,这个样子,是不是你们背着我做什么哦……” “你还说这些,你把我吓死了!”那女生把那同学一推,跑出门外。 刘小牧的那同学笑着说道:“把自己吓到了吧。还说我胆子小。” 可是那个男同学刚说完,脸色就变了,马上把刘小牧给拉出来。然后把门给狠狠的关上,还不完,用钥匙把门给反锁。 刘小牧和那女生看到他这么做,知道他也发现了有问题。 三个人没命的跑到楼下,找到人多的地方。 “那具尸体,是今天刚搬进来的。是个自杀的女人,”刘小牧的那同学说道:“我和老师去领回来的,这个女人是死前一个月签的遗体捐献。” “你怎么看到是个女人的尸体啊?”刘小牧问道。 “她尸体还没收拾好,我们把她放到台子上,都没来得及盖上,衣服都是死前穿的。我看得清清楚楚啊,你们胆子太大了,把她扶起来干嘛?” “我们没动她啊?” “还在狡辩。”男同学说道:“她都被你们抬的坐起来了。” 刘小牧顿时魂飞天外。 这时候,他们三个人又不死心的看了看停尸间。 停尸间的灯又亮了,窗后后面有人影在晃动。 刘小牧对我说完之后,对我继续说,那个胆子大的女生,后来变得胆子非常小了,而且转了内科。还信了宗教,每个星期天都去教堂做礼拜。 看来吓人多了,总会吓到自己的。 宜昌鬼事2 四十三 过阴之冥婚1 冥婚 黄坤终于发现,原来这两个月一直呆在寝室,一到晚上就躲在床角落里的胯子,原来早就死了。黄坤甚至能够知道他死的时刻,原来那天他的老乡拉他去运河,他就已经淹死。 只是因为金仲提前在寝室门口画了个红圈的缘故,让水猴子没敢拉下他的魂魄。于是失去魂魄的胯子仍旧延续着往常的生活。虽然在旁人眼里,他还是老样子,不对,虽然他还是平时的模样,但是生活习惯和表情已经完全改变。 胯子行尸走肉了这么久,大家都没有发现。黄坤倒是有所发觉,但是一直以为他是害怕,没想到他害怕的是自己的魂魄被河怪惦记,并非怕死,因为他已经死了。 怪不得他每天要洗那么多次的澡,原来是担心自己身上发出异味。怪不得他在旁人面前把自己掩盖的严严实实的,原来是怕身上的尸斑显露。 黄坤想起了所有的细节。胯子一到晚上就躲在床角落里,根本就是他不能睡觉。哪有死人还睡觉的。那写衣着古怪的鬼卒,每天晚上都跟着胯子,原因已经很明显。 猛然间,黄坤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于是就不再对着胯子发脾气,自己下了床,向胯子招了招手,胯子服服帖帖的跟他走出寝室。 “我们小声点。”黄坤对着胯子说道:“别吓着同学。” 现在胯子身边又站着几个人——那些鬼卒。 “你在惦记什么?”黄坤问道。 “我爹妈养我不容易,我家里条件不好,就这么死了,我不甘心,我明年就能工作了……上学的贷款还指望我去还……” 黄坤摇摇头,“这是命,抗不过的。现在天气冷,你能掩饰。等明年开春,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你怎么办,难道让人看着你的皮肤一块一块往下掉么,难道让人看到你的眼眶里爬出虫子么……” “那我该怎么办?”胯子哭起来,脸上却流不出眼泪。 “你天天在吃防腐剂?”黄坤说道:“还往身上抹东西。” 一个夜归的男生刚好走过,看见他们两个人莫名其妙的站在这里,也是熟人。正要和他们打招呼,那个男生,就指着胯子说道:‘胯子,你的鼻子怎么掉了。” 胯子说道:“是的么,不会吧。”然后用手去抹鼻子。黄坤连忙用身体隔住那个男生的视线,对男生说道:“你看花眼了吧,快去睡觉,我和他有事要说。” “什么事情啊?神神秘秘的。”那个男生回寝室了。 黄坤看见胯子的鼻尖已经脱落,被他拿在手心,脸的正中一片干裂的血肉。胯子倒是不惊慌,从身上掏了一个瓶子,挤压出液体,对着手上的鼻尖后部,仔细涂抹,然后按在脸上。 “有点歪。”黄坤说道:“原来这些天,你都是这么糊弄过来的,你的左边的耳朵呢。” 胯子说道:“也不知道掉到那里去了,只好用头发给遮住。” 黄坤内心里已经很恐赫,虽然尽量表露出平静的语调,但是心里已经紧张的厉害,好在胯子是自己的好兄弟,一直脾气很好,换了别人这样,黄坤早就受不了。 “胯子,你听我说……”黄坤不知道用什么来安慰胯子,“死了就是死了,拖着也没用的。死了死了,万事都了。” 黄坤说道这里,突然发现自己完全就是学的徐云风在中心医院病房里的口气,怪不得徐云风对着那个人一脸的无奈。他找上自己,难道就是因为自己比他心肠坚硬一点,干这行,不能有太多悲悯之心。 想到这里,黄坤心里明白,对胯子说道:“别拖了,走吧。” 黄坤的手伸向胯子的脖子,胯子看着黄坤脸色凄惨,“大黄,我……” 黄坤点点头,抓住胯子的脖子。旁边的鬼卒一刻都不耽搁,把锁链套上胯子的身上。然后消失在黑暗里。 黄坤把胯子的尸体扶着,嘴里说道:“我可没答应你什么。”然后把胯子背到寝室里,扶上胯子的床上。 一个同学迷迷糊糊的说道:“这家伙又喝醉了么。” “是的。”黄坤说道:“睡你的觉。” 黄坤这一晚上哪里睡得着,寝室里躺着个死人呢。 到了早上,黄坤早早的就出了寝室,去上课,尽量让自己做出正常的样子。 还没到中午,就有同寝室的同学来慌慌张张的找自己,黄坤明白,他们现在发现了。 黄坤来到寝室,学校的校医已经在寝室里。 “大黄。”同寝室的一个男生说道:“吓死我们了,你昨晚才回来,你不知道啊,你走的几天,胯子呆在寝室里,我们也没觉得什么,特别是前两三天,他就一直睡在床上,我们问他,他也不做声。都以为他生病了,我们还问他要不要看医生。” “那他怎么说?”黄坤故意做出很好奇的样子。 “他最后一次说话是三天前晚上,就说他很累,懒得看病,睡睡就好了。”那个同学接着说道:“我们听他这么说,就没放在心上,哪晓得,哪晓得,他就死了,估计在寝室里死了两天了。我们竟然都不知道!” 黄坤仍旧做出个夸张的表情。 可是走过来两个男同学,其中一个指着黄坤说道:“你装什么啊。你昨晚还和胯子说了话的。就在这里。” 另外一个也说道:“是啊,大黄,你昨晚还说胯子喝醉了。” 黄坤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推脱说道:“你们看花眼了吧。我昨晚回来就上床睡了。” 这句话黄坤自己说的都心虚,哪有同时两个人都看花眼的。 胯子的死因,被定性为自然死亡,突发心脏病。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来向他父母解释了。至于医生鉴定的尸体已经死亡一个月以上、体内有大量的防腐剂等等,都被掩盖过去。这对大家都好事。 寝室里很多天,同学都不敢回来睡觉,都躲在外面包夜上网,或者是在朋友寝室借宿。不过时间长了,都还是陆陆续续的回来睡觉。 胯子的事情渐渐平息。 有时候黄坤甚至有个感觉,胯子好像从来没在自己的生活里出现过。人死烟灭,都留不下什么痕迹。只是看到胯子那个空荡荡的床,才提醒自己,胯子是真实存在过的。 黄坤在思考这些问题了,而且想到了很多,自己的爷爷干了一辈子的走阴,他会怎么看待生死呢。还有师父,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天气渐冷,已经距离寒假不远了。 大家都不再通宵上网,把书本又重新拾起,拼命的复习功课。每个月学期,现在才有个学生的样子。临时抱佛脚,免得挂科。 考试完毕,黄坤准备收拾东西回家,他打算好了,趁着寒假,去秀山一趟,看能不能从黄溪那里再弄点好处。 黄坤打算跟陈秋凌去告个别。这段时间,和陈秋凌的关系比较密切,手上有钱了,经常在外面吃饭。陈秋凌的态度黄坤琢磨不透,虽然平时交往,那一步却总是迈不出去。好几次,两个人在一起散步,黄坤鼓足勇气,去牵陈秋凌的手,都被陈秋凌给闪开。若是陈秋凌不在意他,又何必答应和他交往。女人真是麻烦。 黄坤到了陈秋凌的寝室,看见陈秋凌并没有回家的意图,她根本就没收拾东西。仍旧和往常一样,坐在床上看书。 “你不回家的吗?”黄坤问道。 “不回。”陈秋凌说道:“我从上大学开始,就没回过家。一直呆在学校。” 黄坤好奇的很,陈秋凌是秭归人,回家很近,也方便,夜明珠做坝区八路车半个小时就到八河口,八河口到陈秋凌的家——九里,十几分钟的车程。 黄坤心里想着,突然陈秋凌对黄坤说道:“你快出去!” “怎么啦?”黄坤莫名其妙。 “叫你出去,就出去啊。”陈秋凌急得跺脚。 宜昌鬼事2 四十三 过阴之冥婚2 黄坤被陈秋凌弄的一头雾水,但是陈秋凌现在非常着急,黄坤就加快语速说道:“放假了,我们一起到市内去玩一趟,怎么样?” “随便,”陈秋凌飞快的说道:“你到时候给我打电话。” 黄坤看见陈秋凌恨不得把自己给踢出去。只好悻悻的走出寝室。 两天后,黄坤和陈秋凌、策策逛了一天的街,陪着陈秋凌在商场和商业城买衣服,看着两个女生和卖衣服的老板讨价还价,闷的要死。从铁路坝逛到解放路,又从解放走回铁路坝,黄坤走了一天,腿都软了,累的半死。看来当人家的男朋友,还真是不简单。 黄坤免不了要去分辨人群中那些奇怪的面孔,越是人多的地方,黄坤就能发现某些的异样。黄坤从来没想过,原来有这么多。真的不可思议,混迹在芸芸人群中,有很多看起来跟旁人别无二致的人,其实有很多都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 逛街逛到晚上,三个人都饿了,就商量就近找个地方吃饭,策策提议,在附近的一个小巷子里有家餐馆,虽然环境简陋,但是味道很好,老板信佛的。 黄坤就好笑,佛教信徒开餐馆,真是少见。 策策带着黄坤和陈秋凌,走到珍珠路旁的那个小巷子里,果然看到巷子里放慢了桌子,看样子生意很不错。 策策指着一个桌子说道:“就坐那边。” 黄坤看到那个桌子上已经坐了一个人,正要说有人了。那个人回头给黄坤打了个招呼,黄坤看到那人正是自己的师父。 策策和徐云风肯定是认识的,黄坤早就隐隐约约的知道。 策策坐到徐云风旁边,对徐云风说道:“疯子哥哥,晚上不忙么。” “我忙什么。”徐云风懒懒的说道:“这不是找到打下手的吗。” 黄坤知道在说自己,对着徐云风说道:“我想着师父和这丫头认识,没想到这么熟啊。” 说完,自己也坐在徐云风的身边,陈秋凌就坐在徐云风的对面。 徐云风看了看陈秋凌,打量一会,对黄坤说道:“这是你女朋友么,长的挺漂亮,我说你这么担心拜师了还能不能结婚呢。要是我,我也担心不能结婚,把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留给别人。” 黄坤看到师父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但是随即恢复常态。暂时没有多想。 四个人就坐着闲聊。 上菜的是个四五十岁的胖子男人,把菜端上来了,嘴里说了一句佛教的偈语。 徐云风笑着说道:“我不信佛的,每次来你都叨叨几句,烦不烦啊。” 那男人又说了几句劝人向善,说徐云风有慧根之类的话。徐云风笑着说道:“那我问你,你开餐馆,每天杀生,一天要念多少遍往生咒啊。” 原来这个胖子就是这个家餐馆的信佛的老板。 老板和徐云风说不下去,摆摆手走了。徐云风笑着说道:“以前是混黑道的,现在一心向佛,放下屠刀了。” 策策对这老板很好奇,边吃饭边问徐云风,徐云风敷衍几句就过去。 “你和师父,很早就认识了吗?”黄坤问道。 策策点点头,“认识很久了。他就喜欢欺负人,一点都没当哥哥的样子。” “我已经很照顾你了好不好,”徐云风说道:“你和那么多架匠、端工打交道,不是我向你父母瞒着,他们不打死你才怪。” “你徒弟带的怎么样了?”策策马上把话题扯到黄坤身上。 黄坤本就不是个严肃的人,也顺着气氛故意懒散的说道:“没什么难的,别以为我在偷懒。我早弄明白了。不就是走阴么,小菜一碟。” “他的确是做这个的好人选。”徐云风也对黄坤很肯定,“他基本不失手。” “我说我跟你做徒弟,说了那么多年,你都不答应。”策策一脸的不公平。 “你现在就已经很过分了。还想怎样。”徐云风说道:“等你父母知道你跟着那些人学了这些东西,我可不跟你打掩护。让他们骂死你。” 策策耸耸肩膀,看样子她很怕他父母。 “学这个,是看人的。”徐云风跟着说道:“我跟你说过的啊,什么本事都没有,跟普通人一样,但是就是会走阴,他们常常就晚上做梦,被人叫起来,帮着鬼卒去拉人的魂魄。因为有的人,天生火罡很硬,鬼卒从他们身上拉不出来魂魄,就只能靠这种人来帮忙。让他们死人的魂魄给拉出来。” 黄坤知道徐云风是在跟自己解释走阴的典故。于是仔细地听着。 “这种人一般都是晚上出来,跟着鬼卒到处跑。做完事回家,就当做了个梦。也有白天突然就迷迷糊糊的睡着的,等旁人问他怎么睡着了,他就说自己到了那里,什么什么地方,谁死了。这就是白天走阴。这种人都是一般的走阴。”徐云风继续说道:“但是很多道教的门人,依靠这种方法,和鬼卒打交道,修炼道术。这就不一样了,他们已经能够主动和鬼卒一起,去拉人的魂魄……” “我的爷爷,”黄坤问道,“是不是就是你说的这种道教门人。” “黄松柏当然是的。”徐云风说道:“而且是最厉害的之一。” “那过阴人呢。”黄坤说道:“是不是所有修炼走阴最厉害的那个。” “其实从本事上讲,还真说不定。”徐云风抠抠脑袋,“很多人修炼这个法术比我强多了,只不过我运气不好,凑巧当了而已。” “不明白你说的意思。”黄坤说道。 “是这样的,当初是诡道争取到了过阴人的资格,只不过那个诡道门人不想当,让给我了。”徐云风讪讪的说道。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策策不客气的说道:“明明是你和金仲耍心眼,抢了王哥的位置。” “谁给你说的?金仲吗,肯定不是他,”徐云风激动起来,“难道是王八自己,那跟不可能。哦,我知道是谁了,下次看见她,给她好看。” 徐云风坐的好好的身体,突然向下顿了一顿,黄坤眼角看去,徐云风的板凳四个木腿的木楔都散开了,倒在一边。可是板凳没有倒下去,几个手臂的影子,伸出来举着凳子。 “你别以为你有几下子,就不得了。”徐云风撇着嘴说道:“这招过时了,整不到我,这是龙泉的向家龙教你的撒,我下次看见他了,是要找他的麻烦的。这个老木匠,做什么不好,教小丫头这些东西。” 策策知道自己整不了徐云风,当做什么都没听见。黄坤连忙从旁边那个凳子给徐云风给换了。 “当过阴人到底有什么好处?”黄坤问道。 “你刚才没听我说么,基本上每个道教门派都有修炼这个法术的门人,”徐云风说道:“他们都得听我的,如果他们不听我的,就没有机会去七眼泉争当过阴人。” “我什么时候,能当过阴人?” “早着呢。”徐云风说道:“到时候靠你自己去争,这个我帮不了你。你还是先把黄家族长给抢到手,在把金老二的螟蛉给抢过来再说。” “凭什么啊。”策策大声埋怨,“他什么都可以,我就不行,难道就因为他是男的吗。” “你不行,”徐云风说道:“我答应过你父母的,决不让你干这个。” 整顿饭,就是策策和徐云风斗嘴。陈秋凌很黄坤都说不上什么话。 黄坤在吃完结账后,策策和陈秋凌和徐云风告辞。 黄坤也准备走了。徐云风示意黄坤留下。 等两个女孩走了之后。徐云风说道:“你小子真会找人,找个结了婚的当女朋友。” “陈秋凌还在读书!”黄坤说道:“她怎么可能结婚。” “她不会跟你谈恋爱的。”徐云风说道:“刚才我就看到了,她身上有个装扮,那是结过婚的记号。” “你在瞎说吧。”黄坤说道:“你是不是担心我结婚就不学手艺了。” 徐云风不理会黄坤的话,对着黄坤问道:“她手上戴着戒指,你没看到吗?” “知道啊。”黄坤回答:“戴无名指就是说明结婚了嘛,她明明戴的是食指。” “戒指戴在无名指是订婚,那是洋人的搞法。”徐云风说道:“别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中国的规矩,女人戴食指,表明是女人丧偶守寡的。” “那你又说她结了婚!”黄坤说道。 “那个丫头身上邪气很大,被东西缠住了。”徐云风说道:“我在这里,那东西不敢缠着,平时就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黄坤着急的问道。 “很有可能,就是你喜欢的这个丫头就是个寡妇,他男人一直跟着她没走。” “她才多大啊,才二十岁,到那里结婚去。” “你自己去问她。”徐云风摆着手说道:“问了不就明白了。” “策策知道吗?”黄坤说道:“我去问策策。” “策策不知道。”徐云风说道:“她晓得个屁。” 宜昌鬼事2 四十四 过阴之冥婚3 黄坤一个人慢慢走回学校。在路上想了很多,师父说的已经很明白了,陈秋凌就是个寡妇。自己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寡妇呢,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这么早结婚的人。难道是娃娃亲,就算是娃娃亲,在湖北也早就不流行了。 黄坤来到陈秋凌的寝室门口,陈秋凌的室友都回家了。策策在寝室里,看样子是来陪陈秋凌的。 “我有话跟你说。”黄坤对陈秋凌说道。 陈秋凌一脸的平静,“你师父,告诉你了。” 黄坤点点头,“我能帮你,我爷爷是……” “是个厉害的人。”策策插嘴。 “你出去。”黄坤对策策说道:“我有话跟她讲,小孩子不要听。” 陈秋凌说道:“你帮不了我的。” “你们在说什么啊?”策策好奇的问道。 “你怎么还不走?”黄坤的口气不善,已经在赶策策出去。 “这是女生寝室。”策策说道:“该出去的是你好不好。” “我们出去说吧。”陈秋凌站起来,对着策策说道:“你在寝室里等我。” 黄坤和陈秋凌走到寝室的楼梯,陈秋凌掏出纸巾,在台阶上擦了擦,自己坐下来。黄坤也坐在陈秋凌的身边。 陈秋凌把食指给伸出来,黄坤看清楚了,这是一个银戒指,很大,上面镂着一朵花纹。银戒指应该有年头了,有了黑色的银锈。 “我戴了十几年了。”陈秋凌说道:“这件事是我家的私事,没人知道。” “娃娃亲?”黄坤问道:“然后你娃娃亲的丈夫死了?” “不是。”陈秋凌咬着嘴唇回答:“比娃娃亲恼火。” “到底是什么?” “冥婚。” 冥婚! 黄坤倒吸了一口冷气。 冥婚的风俗中国自古都有,就是那家的小孩子夭折了,家人寻找一个死掉的女孩,两方家长合了八字,跟普通婚礼一样,举行仪式,然后把两个小孩的尸骸给合葬。这就是冥婚。一般都是男孩家主动找女孩配对,出钱找寻合适的人选,如果一时找不到,就等着,等到合适的人选了,再操办。 可是陈秋凌明明一个大活人坐在自己的跟前,黄坤百思不得其解。 陈秋凌沉默一会,然后幽幽的说道:“吓到了吧。” “没有。”黄坤否定了,“我只是奇怪。” 陈秋凌就开始慢慢说起来。 陈秋凌七岁刚懂事上学的时候,突然生了一场病。病的很厉害,在茅坪治不好,于是转到宜昌的地区医院。地区医院的医生检查后,给她判了死刑,说是什么心脏瓣膜的问题,天生的,治不好。现在开始发病了。医生劝告,给孩子买点好吃的,尽量满足小孩的要求吧。 于是陈秋凌的父母把她给带回家,天天在家里抹眼泪。陈秋凌已经躺在床上不能下地,身体一天比一天差,躺着等死。但是她自己不知道,只知道胸口闷,每天背心疼的次数越来越多。 家里都在给她准备后事,这个时候,家里来了一个古怪的人,和陈秋凌的父母讲了很久。最后陈秋凌的父母很生气,把那个人给赶走。 “阴媒。”黄坤听到这里,脱口而出。 陈秋凌说道:“看来你还真的知道。” “可是你明明没有死啊?”黄坤问道。 “死了还好了。”陈秋凌继续说道:“就没这么多年的麻烦……” 那个阴媒是受人所托,归州那边有个男孩子,那年十二岁,掉到河里淹死了。家里有钱,想着儿子没结婚就死了,于是就想起要给儿子找一个媳妇,算是成全个心愿。 于是就到处寻找合适的夭折的女孩配对。找着找着,就找到了陈家这里。听说了陈秋凌患了绝症。于是他们就请了那个阴媒,上门提亲。 阴媒第一次上门,当然知道成不了。那个阴媒是个男的,姓韩,在茅坪很出名,无知百姓都尊称他韩天师。韩天师文革前就在茅坪名声很大,文革时期被当做牛鬼蛇神的典型,被批斗了的,而且好像韩天师的脾气不太好,得罪过人,闹出过人命的,有人趁着这个机会要整死他。但是批斗他的革委会头子,刚好家里出了古怪,秘密的情韩天师到他家里做法,这事可不能宣扬。于是已经准备枪毙的韩天师,留下了一条命。文革后,被放了出来,继续从事老行当。 韩天师隔个几天就到陈家来,游说陈秋凌的父母。 当时陈秋凌经常发病,韩天师还出手治疗,减轻她的痛苦。时间长了,陈秋凌的父母也就慢慢改变了态度。女儿肯定是好不了了,看着韩天师这么大身份的人,放下架子,好言相劝。 几个月过后,终于答应。 于是,在陈秋凌八岁的那一天,韩天师又来了,在陈家跳了好长时间的大神,走的时候,给陈家留了一笔钱,还有一些首饰。 可是陈秋凌的命真的很硬,被医生确诊了一年,虽然病恹恹的,却一直都没吊气,还躺在床上自己学习功课。父母看见她这个样子,也不忍拂逆她。家里的亲戚都说,这女孩就是太聪明,太刻苦了。所以命不好。老天爷容不得太好强的女孩,要收了她。 时间又过了两个多月,陈秋凌竟然还没有死,只是病的越来越厉害,说话都没力气。这个说话,陈秋凌自己也知道自己肯定是要死了。父母已经没有生病最开始那么伤心,这么长时间过去,大人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那个韩天师又来了,跟陈秋凌的父母说关于冥婚的事情。 陈秋凌的父母,在第二天,又带着她去了宜昌,在地区医院,陈秋凌在检查的时候,就休克过去,紧急抢救,还是苏醒回来。医生再一次彻底击碎了陈秋凌父母仅存的希望。小姑娘能挺这么久,已经是奇迹了。以后每一次发病,就可能是最后一次。 这个时候,陈秋凌已经常常处于半昏迷状态,断断续续的听得见医生说什么,也只能听着,心里明白,也说不出什么话。 于是父母仍旧把陈秋凌带回家,到家的时候,韩天师已经等在家里。他知道陈秋凌的父母在做最后的努力,可是结局是无法避免的。 韩天师和陈秋凌父母说话已经不再介意陈秋凌在旁边了,在他们眼里,陈秋凌已经是个…… 韩天师对陈家人说,归州的那个男孩,马上就要十四岁,过了十四岁,再和陈秋凌配八字就不合适。那边的父母很着急。这是好事,冥婚成了,两家都好,而且男孩的父母许下了重金…… 事情就在当天说定,三天后,韩天师带着那个男孩的骨灰来成婚。 韩天师走后,陈秋凌的母亲抱着陈秋凌嚎啕大哭。陈秋凌气若游丝,心里明白,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三天后,韩天师、那个夭折男孩的父母隆重的来结亲,搞的和真的结婚一样,还请了车队。结婚的过程,非常热闹,那个男孩的堂弟,抱着一个骨灰,恭恭敬敬的喊门。陈秋凌也真巧,竟然能自己坐起来,让家人梳洗打扮。家人知道,这也就是回光返照而已。 然后一套结婚的程序。把陈秋凌和家人请到归州,那个男孩家里真的很诚心,在家里还大摆流水席。不知实情的旁人,还以为真的是结婚仪式。 在男孩家拜堂的时候,陈秋凌懵懵懂懂的,在大人的引导下,喊了那个公婆为爹妈。那个男孩的母亲亲手把一个银戒指给戴在陈秋凌的食指上。 (为什么要戴银戒指在食指,陈秋凌不给黄坤解释,黄坤也明白。这是死人结婚,不能戴金饰的,而且陈秋凌当时还没死,所以戴食指,算是守寡。) 到了晚上,还要洞房,就是让陈秋凌和那个骨灰,在新房里睡一个晚上。陈秋凌一看到阴森森的洞房里,放着那个男孩的照片,就吓得嘤嘤的哭起来。 陈秋凌的父母,就质问韩天师,他并没有提起过,有洞房这一个环节。看见自己的女儿受这些苦,当然不忍心。 就闹着要带陈秋凌回去。 韩天师就发脾气了,说婚也结了,聘礼也收了,爸妈也喊了,戒指也戴了,这小姑娘已经不是陈家人,是男方家的媳妇了。 这句话一说,陈秋凌的父母又生气有害怕,原来韩天师的意思是不让自己的女孩回去了,那把女儿放在这里,指不定要用什么手段,让陈秋凌去死。 就算是女儿病入膏肓,总还是没断气啊,那个做父母的忍心这样。 宜昌鬼事2 四十五 过阴之冥婚4 于是两家人就吵起来。陈秋凌的父母铁了心的要把她带回家。就算是退还聘礼也不管了。 韩天师这时候就没有从前那么好言语,说了好多威胁陈秋凌父母的恐赫的话。韩天师在茅坪太有名,旁人都不敢得罪的。 于是陈秋凌的父母就跪下来求韩天师和亲家,让他们放陈秋凌了回去。 那男孩的父母看着也不忍,就躲起来,让自家的亲戚和韩天师来应付陈秋凌父母。 韩天师就说:“不是不放小姑娘走,明天早上就走。绝不食言。” 韩天师越是这么说,陈秋凌的父母就越是知道不妙,连忙给韩天师磕头,可是韩天师心意已决,那里肯听。 这些场面,陈秋凌都看到了。也完全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真的,在那一刻。”陈秋凌用手拖着自己的下巴,眼泪滚滚的流到腮帮上,“我就把人心给看懂了。” 黄坤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原来陈秋凌对人一直这么冷淡,是在幼小年纪,就经历这么冷酷的事情。黄坤忍不住要给陈秋凌擦眼泪。 “别碰我!”陈秋凌连忙躲避,“千万别碰我。” 黄坤的手伸了一半,又悻悻的收回去。 “后面发生了什么?”黄坤问道:“你的病……” 陈秋凌自己用纸巾把眼泪擦了,红着眼睛笑了一下,“都说了我命大。”然后继续回忆。 正当陈秋凌的父母和韩天师和那个男孩家属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来了三个人。 其中一个是陈秋凌的堂姐,(陈秋凌说道这里的时候,向着寝室看了看),就是策策母亲。陪着陈秋凌堂姐来的两个男人,一个是陈秋凌的堂姐夫,另外一个是她堂姐夫的好朋友。 陈秋凌的堂姐夫,是中医院的医生,当时也看了陈秋凌的病的,说法和地区医院的一样,陈秋凌治不好了。可是现在他们来,应该是来给陈家解围的。 陈秋凌堂姐夫的朋友一来,就对着韩天师拳打脚踢。边打还边对着陈秋凌的堂姐夫骂道:“你信你妈的什么医学,你看他们在干什么啊,不早点告诉我,都搞成这种什么地步了!” 所有人的都被这三个人给搞懵了。 原来是陈秋凌的堂姐知道了这件事情,赶过来制止的,只是得信晚了,陈秋凌的婚礼已经接近尾声。 陈秋凌的堂姐就数落陈秋凌的父母,说不该这样。堂姐夫就威胁说要在宜昌找关系,他认得市政府的人,不怕跟他们闹,要么讲道理,要么就闹,谁也不怕谁。 可是闹得最狠的是跟着堂姐夫那个朋友,脾气真是大。韩天师年龄不小了,那里打得赢一个年轻小伙子。韩天师被打的跪地求饶,牙齿都被打掉了几颗。 所有人都劝那个小伙子,说韩天师是厉害人,别得罪他。可是那个小伙子根本不听,嘴里边骂:“老子看你有多厉害,看你敢不敢来找我麻烦。”并不停手。 那个韩天师也怪了,遇到了这个浑人,脾气软的很,只是跪着拱手求饶,不再是刚才那个嚣张样子。 韩天师服了周(宜昌方言:服软),那个小伙子照死里打他一顿,打了十几分钟,气才消了。韩天师被打的满脸鲜血,胳膊也被打断。旁人看得都奇怪,这么有本事的人,遇到不讲理的,还是没招。 结果就是陈家人把陈秋凌带回家。 陈秋凌堂姐夫的朋友仔细把陈秋凌看了,就找陈家的人要了一把锹,问陈秋凌的父母,祖坟在那里。陈秋凌父母感激的很,那里敢隐瞒。 那晓得,那个小伙子,跑到他们祖坟,拿起锹就开始挖。所有人都看傻了,原来这是个神经病。于是他们去阻拦。可是所有人都近不了他的身,距离他一步远的时候,好像有人把他们给狠狠抱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小伙子挖坟。 那小伙子挖了半天,从坟地里挖出一个肉团团的东西,说是肉吧,不是个动物的样子,说不是肉吧,那小伙子用铁锹把那东西砍成几瓣,那东西还流血。鲜红的血。 小伙子把其中一块拿回家,剩下的重新给埋了。然后在陈家,把那一块东西给煮了,让陈秋凌吃掉。 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能阻拦。开始陈家人是阻拦不了,到后来,就明白,这小伙子一定是个懂得道行的人。在做好事。 唯一看不惯的人,恰恰就是陈秋凌的堂姐夫,他在这个过程中,一直和那个小伙子在对骂。明明是好朋友,那小伙子也是来帮忙的,怎么这个口气。 最后陈秋凌的堂姐夫说了一句什么话,把那个小伙子搞烦了,对着陈秋凌的堂姐夫说道:“本来想把这小姑娘的事情给结了。你这么说,倒是我多管闲事了。好吧,老子不管了。” 那小伙子话说完,就直杠杠的走了。陈家人都来不及感谢他。 陈秋凌的堂姐就说:“这人就是这个脾气,二愣子一个。” 要说还真的怪了,陈秋凌这么一闹之后,病就慢慢好转。大家都猜测,就是吃了那个东西的缘故。 然后陈秋凌就一直没有再犯病,好端端的活下来,学习也还可以,还考上了三峡大学。 黄坤听到这里,长喘了一口气,嘴里说道:“幸好,幸好……” “幸好什么。”陈秋凌沮丧的说道,“有什么好的,这么多年来,那个男孩,从来就没放过我。我后来才知道,那个男孩死的很凶,如果不找个冥婚媳妇,要把他们家人全部弄死的,他就是个化生子。” “难道他现在还在……” “从来都在。”陈秋凌说道,“经过这件事,我也看明白了,所以我对家人一直不亲热,不是我不想和他们亲热,只是我一想起这件事情,我就忍不住难受,更何况,那个男孩到现在还……” “我怎么看不见?”黄坤说道:“我应该能看见啊。” “他平时就呆在旁边的坟地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了。你别碰见他。”陈秋凌说道:“我在三斗坪度高中的时候,一个男孩给我写情书。第二天,就疯了,这件事情当时也闹的很大。别人都说他是老师骂了他的,其实我知道为什么……” 黄坤听到这里,站起来挺起胸说道:“这事你怎么不早说,你也太小瞧我了。” 宜昌鬼事2 四十六 过阴之冥婚5 陈秋凌看着黄坤信心满满的样子,笑了一下,然后站起来,用手背擦了擦脸庞,向寝室走去。 黄坤跟着陈秋凌走进寝室,看见策策坐在床上。策策看见陈秋凌进来了,说道:“幺幺(宜昌方言:小姨),你怎么从来不提起呢。我爸妈也从没说起过你以前还发生过这些事情。” 陈秋凌把自己的秘密说出来了,心情好了很多。嘴里说道:“没看见你出来啊。” “不出来我就听不到么。”策策说道,“这又不算什么本事。怪不得你和我家这么亲近啊,原来是这样。” 黄坤不屑的说道:“原来你在鬼鬼祟祟的偷听。” 策策没有理会黄坤,一把把陈秋凌的手给拉过来,用力去拉扯陈秋凌食指上的戒指。 “没用的。”陈秋凌说道:“我这么多年,不知道试过多少次。” 策策听了,仍旧用力,可是看见陈秋凌已经疼的皱起眉头,知道这戒指已经和陈秋凌的指头长到一起,真不好取下来。 天色已经很晚。 宿舍附近山头上的野猫突然惨叫起来。黄坤看到陈秋凌的身体开始紧张。 “要来了吗?”黄坤问道。 陈秋凌点点头。 “不用怕,策策没告诉你吧。我家传的本事,就是……” 黄坤的话没说完,突然听见寝室的窗口在砰砰的响。陈秋凌的脸色变了。 “来了吗?”黄坤问道。 陈秋凌垂下头,把脸埋在胸前,不停的晃动,看样子她已经很怕了。 “我怎么看不见!”黄坤在寝室里四处张望。 陈秋凌仍旧不敢抬头,黄坤突然愤怒起来,忽然觉得陈秋凌这个女孩太可恶了,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竟然水性杨花,三心二意……太可恨了! 黄坤心里越想越气,突然就扑到陈秋凌身前,把陈秋丽的头发给揪住,然后狠狠的扇了她一耳光。 “你干什么!”策策冲上来把黄坤推了一把。 黄坤反手把策策掀开,嘴里大声喊道:“你怎么能做这些伤风败俗的事情!这男人是谁?” 黄坤这句话一喊出口,就明白不对劲了。刚才自己说话的声调,就是个少年的声音。 陈秋凌在黄坤的面前,根本就不敢抬头,只是用手抱住自己的头部。 “你说,你说。”黄坤发现自己说的话,根本就不受自己的控制,“你怎么找别的男人。” 策策现在也手无足措,看着黄坤发癫。 “我在说什么了?”黄坤心里想着,可是嘴里说出来的话,跟自己思维完全不一样,“你跟我回去吧,你现在就跟我走。” 黄坤手就要去拉陈秋凌的胳膊,陈秋凌扭动身体也没躲过,疼的哭喊起来。 黄坤内心的怒气越来越大,手上更加用力。突然脸上一凉,看到策策正拿这个一个空水杯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妈的!”黄坤啐了一口,“还找上我了。” 黄坤一醒转,心里就明白了,用手抹了抹自己的脸,把茶水擦干净。眼睛就能看得清楚。 一个男孩的影子就站在陈秋凌的身边。他应该就是陈秋凌的冥婚丈夫。 黄坤也不罗嗦,直接用手去抓那个少年的脖子,可是竟然抓了空。那少年已经斜斜地飘到窗口。 “你们等着我!”黄坤对着两个女孩说道,“我去追他。” 黄坤飞快的跑出寝室,翻过院墙,跑到附近茶庵村的荒山上。他刚才看明白了,这个少年就是躲在这片坟山里。 山上的野猫很多,都在惨叫。听得黄坤浑身发麻。 黄坤在这一片坟头里走来走去,寻找那个少年的鬼魂。 找了一阵子,黄坤终于看到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坟头,蹲着一个人影。 黄坤快步走上去,抓向那个人影的后心。人影很轻,黄坤一把就给提起来,可是那个人影的正面对着他的时候,根本就不是一个少年的模样,是一张腐烂破败的脸。那张脸突然朝着黄坤笑了一下,黄坤就看到,自己手上抓着的只有一个动物的头骨而已。 黄坤连忙把那头骨给扔掉,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夜色笼罩下的坟岗里。 先在黄坤知道怕了,原来自己的本事,对付一般死亡的魂魄倒是没什么难处。可是遇到真的比较凶狠的东西,比如这个化生子死掉的鬼魂,自己还没到这个道行。 黄坤的气势弱了。内心害怕,但是仍旧嘴硬,“你在那里,你给我出来!” 除了猫叫声,没有人回答他。 黄坤站着不动,突然觉得脚下有东西扑到脚上,黄坤本能的用脚一踢,一只野猫惨叫着被踢飞。黄坤在看着自己的脚,看还有没有野猫在身边。 地上全是枯草和碎叶。黄坤突然身体一凛,他眼睛的余光,看到自己的脚后跟的地方,有一双小腿站在那里。那一双小腿,和自己腿,靠的非常接近…… 黄坤连忙转身,什么人都没看到。不过自己身体后面有人,这个感觉,十分的强烈。 黄坤心里想着,回头,回头…… 可是脖子不听使唤,但是背心的冷意越来越厉害。 黄坤终于把身体转过来。 果然有人,而且不止一个。 一个穿着古老道袍的老头巍巍的站在草丛里,那个少年的鬼魂蹲在他的膝盖旁边。旁边的一个坟头,有个长明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燃起来。勉强有点光芒。 那老头把手平举到身前,黄坤看到了,他的每个手指头都有一个戒指,是个指头的指甲都长得老长,因为太长的缘故,指甲壳已经弯曲,指甲壳里全是黑色的污泥。 但是有一个指头只剩下半截。 黄坤又看到那个老头脸上也是黑色的,一个鹰钩鼻子非常突出,而且他是个兔唇。兔唇估计是出生的时候,没有缝合好,嘴巴歪斜的厉害,黄黄的焦牙露出来。 黄坤的注意力被这个老头无名指的那个翡翠戒指给吸引,那个翡翠戒指,在黑夜里闪出幽幽的诡异绿光。突然那个绿光大盛,显出一个狰狞的面孔出来。 黄坤大赫,心里突然明白,这个老头子是谁了。 “韩豁子。”一个声音从黄坤身后传出来,“你本事见长了,金老二怎么做事都是拖拖拉拉的。” 徐云风已经到了黄坤身边,对着黄坤说道:“没本事就别瞎搞。” “我见过你吗?”韩豁子对着徐云风说道。 “没见过。”徐云风说道:“但我认得你。” “你是谁?” “还记得金仲吗?”徐云风说道:“你当初怎么答应他的。” 韩豁子的脸上有点惧意了。黄坤心里好奇,原来金仲真的是个厉害人物,从韩豁子的脸上就能看的出来。 “你扳指都没了。”徐云风说道:“靠着这个小孩施法术,留了一手。” “你有什么本事,坏我的事。”韩豁子说道:“你敢得罪我,得罪的起钟家吗?” “就是知道是你给钟家卖命的,不然我才懒得来找你。”徐云风向着那少年的魂魄招了招手,少年老老实实的朝着徐云风这边走过来。走的时候,韩豁子发出痛苦的叫喊。 黄坤看到,原来少年的魂魄和韩豁子的腿部是连在一起的,当少年走过来的时候,把韩豁子腿上的血肉都撕扯下来。 “回来。回来!”韩豁子对着少年的鬼魂喊道,越喊,声音越沙哑微弱。 少年的鬼魂到了黄坤身前,黄坤捏住了他的脖子,那少年顿时被一阵风给吹走,无影无形。 “你回去跟钟家的人说。”徐云风说道:“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何必搀和进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多好。” 黄坤看到韩豁子的手指都做出爪状,正在痉挛,不一会指甲壳子都断掉。 “还给你。自己带到棺材里去吧。”徐云风说道:“别拿这个出来闹事了,好几十岁人了,安分点不好么。” 黄坤看到徐云风向韩豁子扔过去一个东西,正是陈秋凌手上戴的那个银戒指。 韩豁子茫然的看着四周,下巴抖动的厉害。然后蹒跚的想着荒山一侧走了。 黄坤看着韩豁子走得无影无踪,心里高兴,知道师父帮自己一个大忙。连忙转过身来,想跟徐云风道谢。 却看见徐云风脸色一点都不好看,眯着眼睛,呆呆站在那里。最后叹了口气,对着黄坤说道:“回去吧。” 陈秋凌和策策正站在宿舍下的大路上。 陈秋凌正在看着自己的食指,她的食指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边看边哭。 策策在一旁说道:“你又不早说,老瞒着我们。” 徐云风说道:“我吃饭的时候,就看着这个东西不对劲。后来给人打了个电话,就明白,这东西是韩豁子的。没想到钟家真够下法(宜昌方言:做事很仔细),连他都给找出来。 黄坤不在意徐云风说些什么了,他暗自窃喜,以后和陈秋凌真的有戏了。 “明天中午到福利院来,”徐云风对黄坤说道:“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告诉你。你们黄家和钟家的事情。” 翌日中午,黄坤走到福利院,他知道师父在那里,当然是去看望那个小女孩。 果然到了小女孩的房间,福利院的一个女员工正在跟徐云风说话:“你要快点筹钱,医生也说了,不能拖了。” “我正在想办法。”徐云风唯唯诺诺的说道。 “我们已经在社会上募捐了一部分,但是还差很多……”女员工说道:“不能全部指望社会啊,你也要自己想办法。” “我知道,我知道。”徐云风说道,“我不是一直在想办法么。” “秦小敏现在晚上也在发病了。”女员工说道:“癫痫的越来越厉害。” “知道知道。”徐云风在身上摸索半天,掏出几百块钱,递给女员工,“这是她的生活费,先给你们,我去想办法,弄手术费去。” 黄坤再不醒事,也知道该怎么做,连忙也把自己身上的一千多块拿出来给福利院的女员工。 徐云风嘱咐女员工几句,带着黄坤走出福利院。 “你蛮有钱么。”徐云风说道。 “黄溪给我的。”黄坤说道:“当他们黄家人还是不错,每个月都给点份子钱。” “我的份子钱都用完了。”徐云风说道:“不管了,找他要去。” “找谁啊?”黄坤问道。 “别以为我没钱。”徐云风说道:“我有的是钱。” 宜昌鬼事2 四十七 过阴之冥婚6 徐云风像是有了莫大的决心。还大方了,在路上拦了一辆的士,上了车,对司机说道:“去科技馆。” 车开到科技馆,两个人下了车。徐云风和黄坤向科技馆的一个建筑里走去。 两个人走到三楼,黄坤看到一个公司的前台在楼道旁边。前台后面的装饰墙上,挂着烫金的字,就是这个公司的名字: “鲲鹏医药(器材)有限公司”。 前台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看见徐云风了,连忙站起来,“徐总来了啊。” 黄坤一听,原来师父真的是很有钱,竟然开了这么大的公司。 “会计在不在?”徐云风问道。 “在,”接待的女孩说道:“在财务室。” 徐云风马上拉着黄坤向公司里面走去。黄坤看清楚了,这是一个租用科技馆房间,作为写字楼办公的地方。就是师父开的公司。公司虽然不大,一个大厅,还有三四个单独的房间,但是装潢很不错。 徐云风走进去,大厅里的几个办事员,都站起来说道:“徐总来了,徐总来了。”看样子他们很兴奋,但是都没有敬畏的表情。 黄坤就奇怪了,师父的确不像个当老板样子,一点威严的气质都没有。 徐云风没有和这几个办事员打招呼,直接走进了财务室。财务室里坐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正在看电脑。应该就是财务经理。 财务经理看见徐云风闯进来了,连忙给徐云风和黄坤拿了纸杯泡茶。 “徐总,”财务经理把茶杯放到徐云风面前的茶几上,“日期还没到啊。” 徐云风大咧咧坐在茶几前的沙发上,“我有急事,给我支点钱。十万就行。” 财务经理一听,脸上的表情就十分尴尬。 “五六万也可以。”徐云风说道:“不能再少了。” “这个……”财务经理说道:“能不能等王经理回来商量一下,这个毕竟不是小数。” “等他来了。”徐云风大声说道:“我还要得到个屁啊。” 徐云风一说这句话,连忙把嘴巴捂住。 财务经理的脸色就忍俊不禁,但是在徐云风面前又不敢笑出来。 “徐总。”财务经理轻声的说道:“你每个月都拿了钱的撒,也不少呢。怎么老是却钱用呢。” “我不管,我是老板,我要钱。”徐云风说的话虽然强硬,但是口气已经有点软了。 黄坤不明就里,不敢插嘴,心里想着,这是什么老板嘛,找会计要个钱,还这么低声下气。不过财务经理接下来说的话,让黄坤差点笑出来。 财务经理说道:“徐总,你欠我的五千块钱,当时说一个月就还的,你看,都半年了……” 徐云风大声说道:“我这么大一家公司开这里,还怕我跑了啊。” “那你借他们的钱,他们问了我好多次了。” 黄坤向财务室门口一看,那些职员都挤在门口,原来是想找徐云风讨债的。 黄坤实在是忍不住要笑,连忙端起茶杯喝水。肚子已经笑得在抽搐。 “我不管。我现在缺钱用。”徐云风仍旧坚持。 “两年前,我来上班的时候,你和王经理都在,那个合同你也签了字的撒,你每个月四千块的分红。年底看效益拿提成……你是老板,但是也签了字的撒。” “王八只晓得坑我,我当时被他忽悠了,签的字不算。”徐云风完全就在胡搅蛮缠了。 “这个就是你们老板之间的事情了。”财务经理说道:“你们是合伙人,你就不要为难我这个打工的撒。” “王八人呢?”徐云风喊道:“你给他打电话,我跟他说。” 财务经理不敢怠慢,连忙打了电话,“王经理,徐总来借钱……”然后听着电话那头说话。 不过只说了两句就挂了,财务经理对着徐云风说道:“王经理在医院投标,他说,有什么事情等他开完会了再说。还有,他说,现在资金有点困难,你不能……” “好,我不为难你。”徐云风站起来,“我自己去找他去。” 财务经理看着徐云风站起来要走,想说什么,却只能苦笑。黄坤知道他是想找徐云风要债,可是这个样子,那里要的到钱。走到公司的厅里,那些小职员,都期期艾艾的看着徐云风,黄坤看到他们手上都拿着纸条子。 黄坤实在是忍不住了,哈哈笑起来,那些职员手上绝对是欠条。 师父这个老板当的,真是他妈的有出息。 两师徒走到东山大道上,这次徐云风没那么有底气了,老老实实的等公交车。 坐了九路车,在日报社下了,然后从客运站旁边的果园二路向夷陵路走去,黄坤不知道他去那里,只是跟着师父走。 走到胜利四路旁边的一个高档小区。又被保安给盘问了半天,两个人才走进去。 徐云风走到一个单元门门口,按了901的门铃,里面一个女声传来:“谁啊?” “是我。”徐云风说道:“开门。” 电子门卡塔一声开了。徐云风和黄坤走进去,进了电梯,然后按了九楼。 电梯到了九楼,两人走出来,黄坤已经看到901室的防盗门已经开了。 徐云风直冲冲的走进去,可是刚走到玄关处。里面一个女声就大声喊道:“换鞋子!” 黄坤就看见徐云风讪讪的退到门口,老老实实的换了拖鞋。黄坤也换了鞋子,和师父一起走进房间。 屋里非常干净,家具摆设都很有档次。沙发是布艺的,但是颜色非常鲜艳,一看就是经常有人打扫。黄坤一看,策策正坐在沙发上看液晶电视。 策策看见黄坤了,连忙说道:“你怎么也来了啊?” “策策。”厨房里仍旧是那个女声传出来:“他换了鞋子没有?” “换了。”策策说道:“还带了一个人来了。” 这时候,一个年轻的少妇从厨房里走出来,也就是二十五六的样子,腰上围着围裙,对着徐云风说道:“真会赶嘴(宜昌方言:做客的时候,刚好主人家在做饭),你蛮会卡时间么,肯定没吃饭是不是?” “恩。”徐云风也坐到沙发上,“我找王八有事。” 黄坤搞不清楚这个家庭到底和师父是什么关系,策策也在,这个漂亮的少妇好像对师父非常熟,不过肯定不是师父的老婆。师父要是有这么好的一个房子,那里会缺十万块钱。再说了这么漂亮的女人,怎么看得上师父这种人。这少妇真的很漂亮,比陈秋凌还漂亮。不晓得那个人有福气娶了她,应该是很有能力的人,看这个家里的环境,想也想得到。 黄坤拘谨的坐在沙发上。 徐云风在这个家里,一点都不客气,翘起腿子掏出烟出来抽。 “烟缸烟缸。”那个少妇说道:“你能不能不抽烟啊,不抽会死啊。” 少妇嘴里这么说着,还是在柜子里找了个烟缸递给徐云风,然后走到阳台,把拉门给打开。又走回厨房做饭。 “王八什么时候回来?”徐云风打着声音问道。 “他蛮忙,晓得晚上回不回来哦。”少妇的声音传来:“你来借钱的吧……策策,你到我卧室里的床头柜,给疯子拿点钱。” “吃了饭再说啊。”策策说道:“懒得动。” “那等一会啊,马上就好了。” 黄坤闻到香气传到客厅里,毕竟这么精致的住家,自己也是第一次进来,黄坤嘴里无话找话,对策策说道:“我师父是过阴人这么厉害,还差钱呢。” 策策一听这句话,脸色拼命的朝着黄坤使眼色,用食指竖起,在嘴前。 “怎么啦,不能说他缺钱么?”黄坤好奇的问道。 策策从沙发上爬过来,凑近黄坤的耳朵,悄悄说道:“在这里千万不要说什么鬼啊,神啊,道士啊什么的。我董姐脾气大的狠,她听到了马上干你走的。” “开玩笑吧。”黄坤对策策笑着说道。 “真的真的。”策策把黄坤的耳朵揪起,“你要是敢再说,我就把你扔出去。” 黄坤不以为然,看见师父正在猛抽烟,拿着遥控器换台。 原来师父的外号是疯子,这个少妇的丈夫一定是他刚才说的王八。他们的关系一定非同寻常,不然师父不会在这里跟自家一样随便。 疯子王八,黄坤忍不住扑哧笑出来,两个人一定关系很好,一个混的这么好,自己的师父却是这个样子。还说是什么老板,老板明明是那个王八么。 宜昌鬼事2 四十八 过阴之冥婚7 徐云风黄坤和策策坐在沙发,都在看电视。可是策策和黄坤根本就没法看,徐云风拿着遥控器不停的换台,明明有好看的节目,黄坤刚刚感兴趣,却又被翻过。策策看到综艺节目也被徐云风翻过,就不高兴的哼起来。不过徐云风根本就不在意别人,眼睛就直勾勾的看着电视屏幕。 董姐把饭做好了。招呼他们吃饭,徐云风在把液晶电视关掉。 策策主动给董姐介绍,黄坤是她的同学。黄坤很奇怪,为什么策策不说他和师父的一起的。 吃饭的时候,董姐对徐云风说道:“疯子,你头发该剪了,跟个犯人似的,还有胡子,也不晓得刮。” 徐云风心不在焉,黄坤知道他在惦记借钱的事情,估计不好开口。 “你也不结婚。”董姐继续数落徐云风,“都三十多了,也不找一个。” “那个要我撒。”徐云风说道:“钱也没得,房子也没得。现在的女人都现实的很,你以为个个男人都像王八这么有本事啊。” “好像天下的女人都只认得钱一样。”董姐说道:“我看方浊就蛮好么,你们这么多年了,我看她就蛮合适。”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徐云风晃着手上的筷子,“别个是高级干部,那国家津贴的。那里看得上我。” 黄坤看着师父,心里好笑,这个董姐真是瞎操心,那个女人看得上师父这种人。 “啊呀。都忘记你是喝酒的了。”董姐连忙站起来,把餐厅后的一个玻璃柜打开,里面都是好酒,“王哥也不喝酒,我都忘了。” “饭都吃了一半了,”徐云风说道,“算了,下次来喝吧。王八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他打了电话的,说是晚上可能要在外面应酬。” 徐云风听了,没有作声。 策策倒是插嘴说道:“董姐,王哥在外面应酬,你不担心啊。” “担心什么?”董姐不屑的说道:“怕他找小三啊。” “是啊”策策说道:“很有可能,又没说他主动找,别人主动找他怎么办。” “他敢。”董姐说道。 “心虚了吧。”策策说道,“要不要我给你帮忙……” 策策把头凑近董姐的头边,轻松说了几句话。董姐一伸手把策策的辫子给揪起来,“你这个小丫头,才多大,跟个懂天神一样,这种话你是说的吗?” 策策把脑袋给甩脱,嘻嘻的说道:“我都快十九了,谁说不能知道的。还当我是小孩啊。” “不像个样子。”董姐嘴里这么说,但是脸上忍不住在笑。看样子她们两个人是看玩笑惯了的。 徐云风心里有事,一直没主动说话。 直到饭吃完,徐云风都没有提起借钱的事情。然后告辞。策策从卧室里拿了几百块钱给徐云风,徐云风倒是不客气的收了。 徐云风和黄坤走到夷陵路上,黄坤看见师父长叹了一口气,知道借钱的事情肯定是黄了。 “你嘴里说的王八,是你好朋友吗?”黄坤问道:“你们合伙做生意,为什么你不能撤股?” 徐云风站在原地,想了好大一阵子,最后说道:“算了,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当初说好的事情,现在也没有脸面找他帮忙了。” “那个福利院的小女孩怎么办。”黄坤问道:“她到底是你什么人?” “她不是我亲戚,她不做手术也不见得会死,只是我不想让她当人傀。”徐云风说道:“有些事情,真是犟不过去的。但尽人事罢了。” “跟你当徒弟真没的意思。”黄坤说道:“说什么话都吞吞吐吐的,都不告诉我。” 徐云风看着黄坤,愣了一会说道:“我不是一直没时间吗。” “那你告诉我,你明明有公司,为什么拿不出钱?” “你也黄家的人,”徐云风说道:“你能从黄家拿出十几万吗,黄溪要拿,也只能拿自己的私房钱。我和王八是好朋友,当初我给了他一笔钱,说好了,让他做生意,公司虽然是我的,但是他这个人聪明的很,知道我用钱没有哈数,就给我签了个合同,让我不能撤股,只能拿分红,管我的生活。” “哦,那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借钱给你,给那个福利院的女孩做手术呢?” “因为……”徐云风沮丧的说道:“他肯定是不会管我这些事情的,记住啊,你以后见到他们两口子,提都不要提我们做的事情。记好了。” “你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吗?”黄坤说道:“我以为你的朋友一定都是做神棍的。” “他不是,”徐云风说道:“当然不是,他只是个普通商人,那里会是个神棍。” 黄坤看见徐云风在摇着头苦笑。心里想着吃这碗饭看来不简单,有个普通人朋友都得遮遮掩掩的,自己的爷爷也是,都说他黄松柏手艺了得,可是一辈子过的那么憋屈。走这条路的人,是不是都有点莫名其妙,不知所谓。 “那个女孩和你非亲非故,你干嘛要帮她?”黄坤问道。 “因为,我不想让她当人傀。”徐云风说道:“她那个病,在普通看来,就是个绝症,可是在修炼失魂术的道士看来,她是个非常好的人傀。当她的魂魄修炼散尽,就厉害了。钟家养的小鬼,魏家的铜尸铁尸都怕这种人傀,她也不怕被下蛊……” “这么厉害的角色,你为什么不……”黄坤兴奋的说道。 “为什么不把她带着,是不是?”徐云风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我没权利去改变。” “你怎么知道,那个瘫子就愿意躺在床上受苦,而不愿意当个你说的厉害的人傀呢。”黄坤不屑的说道:“这明明就是你自己的想法嘛。” “这条路,比你想的要险恶得多,进来了,就出不起。你想好了吗?”徐云风突然换了话题,“今天有个活要做,本来不想带着你的,如果你下定了决心……” “从我知道我爷爷曾经是黄家的族长那一刻开始,我就下定决心了。”黄坤说道:“我一直以为我在吹牛,没想到我爷爷比我吹牛所说的更加厉害,如果我不把黄家振兴起来,岂不是真的是个吹牛大王。” “你把黄溪的族长位置抢过来。再抢了金老二的螟蛉。”徐云风说道:“但是记得,当你有这个本事的时候,你肯定不会开心,那个时候,你要记得你现在说的话。” “我记住了。”黄坤卡一脸的无所谓。 宜昌鬼事2 四十九 过阴之冥婚8 “今晚时间还长。”徐云风说道:“你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现在我们去长航医院。” 徐云风看了看时间,嘴里说道:“都两点半了,老曲估计等得不耐烦了。”于是马上拦了一个的士。 黄坤心里好笑,师父真的是对钱没什么想法,吃饭坐车都是这样的,有钱就用,没钱就扛,一点计划都没有。坐在车上,心里想着,师父刚才说的话,看来自己真的会当个比较厉害的神棍,但是既然那么厉害了,怎么会不开心。 黄坤心里慢慢的想着,师父是过阴人,都说他牛逼,可是穷的要命。爷爷也是,一辈子呆在山沟里,不能出百里。黄溪开心吗,看样子一点都不开心,黄家的族长不好当。倒是那个金仲,现在应该是自己的同门了,他是诡道执掌,也看不出来有多风光。这条路,真的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可是既然爷爷已经交代自己,并且是强撑着魂魄,告诉自己那些事情。黄坤突然醒悟,爷爷早在自己刚出生,就已经把自己推到了这条路上。 避水符;小时候就带着自己走阴;留下黄家的身份和魏家的交情,让自己归宗……很难想象这些都是偶然的。 黄坤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对徐云风问道:“师父,你把你身上的那个铜钱,给我瞧瞧啊,天启通宝,记重是五。” “什么铜钱?”徐云风说道:“我穷鬼一个,别跟我谈钱。” 黄坤就不再问了。 的士开到了长航医院,徐云风付钱后,下车走到一个救护车跟前。救护车前排坐着一个司机,正趴在车门上抽烟。 司机看着比徐云风大一两岁,他看见徐云风了,把手腕上的表伸出来给徐云风看,“都几点了。别个家属都把我催死哒,人都在车上等了好久了。” 徐云风连声道歉,示意黄坤上了救护车的后厢,他自己倒是做到了副驾驶上。黄坤上去后,看见里面果然有人等着。一个坐着,是个四十来岁的农村汉子,还有一个病人,躺在救护车专用的简易床上,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黄坤一看到这个脸色苍白的女孩,心里就不可避免的想起了福利院的那个脑瘤女孩,也想起了陈秋凌说过的生病往事。 这也是一个患了绝症的女孩,黄坤心里一震,自己怎么净遇上这种事情。 “这是老曲。”徐云风对黄坤说道:“叫他曲哥就行。” 老曲看了黄坤一眼,掏出香烟给黄坤递过来,“小弟娃长的蛮精神嘛,小伙子一看就有前途。” “师傅。”那个病人的家属问道:“时间来得及吗?” “来得及。”老曲把烟头一弹,发动救护车,“我当兵的时候,是开军车的,跑慢了我还不习惯。” “你做到我后面来。”徐云风对黄坤说道。 黄坤于是做到副驾驶的后面,这样师父讲话,自己就听得见。 “我帮你那个小丫头……拆了一个冥婚……今天刚好相反……我们要办个冥婚……”徐云风声音很小,而且断断续续的说话,黄坤开始是以为,师父说这些怕让病人的家属给听见,可是黄坤看见,师父说话的时候,眼睛不停的瞄着那个女孩,才明白,师父是怕那个小女孩听到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黄坤也轻声的问道:“冥婚不是害人的吗。” “谁说的?”徐云风更加压低声音说道:“世上所有的法术,都不分好坏,就是看情况而已。你那个丫头,是韩豁子故意让她和死鬼丈夫成亲了,好让他做歹事的。而且陈家丫头命硬,又没死,老缠着,不是个事情啊……这个不一样,配了冥婚,是好事。” 老曲把救护车已经开到了大路上,上了长江大桥顺着着318国道上开去。老曲开的很快,嘴里说着:“妈的高速公里要是修好了,就不用走这个破路了。还快的很,抽几根烟就到巴东。” 黄坤知道,原来目的地是巴东。 徐云风就在前排座位开始断断续续的说话,车开到高家堰的时候,黄坤已经完全听明白了。 老曲是医院的救护车司机,是徐云风的初中同学,关系一直很好。老曲经常要去很偏僻的地方接送重病患者,这还罢了,有时候接送的人,其实已经死了。刚好徐云风是干这行的,两个人本来关系就好,徐云风就常常陪着老曲开车,给老曲壮胆。 黄坤想也想得到,老曲这差事真的不好当,经常深更半夜的拖着死人在深山野岭里开车,的确诸多忌讳。 不过这次不一样,这次是徐云风主动要做的事情。 现在躺在车厢后的小女孩,的得病估计和陈秋凌差不多,徐云风没说什么病,总之就是治不好了。治不好就罢了,这女孩心里不想死,天天在医院里招鬼,而且越来越厉害,搞的医院住院部不安生,护士晚上都不敢上夜班。几个护士都说,到了晚上,这个小女孩的病房里鬼影子多得很,最多的时候,都挤到走廊里来了。甚至隔壁的几个病房里的病人都吓得晚上不能睡觉。 那女孩一到晚上就是哭,嘤嘤的哭,苦到天亮,谁听见不瘆的慌啊。医院的领导说不信吧,可是闹得厉害,又不能真的说医院闹鬼,不然病人那里还敢来看病啊。这时候,老曲就自告奋勇,说自己的好朋友疯子肯定能搞定。徐云风就来医院看了,看了之后,就把老曲和女孩的家属叫到一边,说了情况。 原来是这女孩的魂魄,一直拉不走。宜昌好几个走阴的狠人都拉过了,就是拉不走,这么闹下去,更加不好,女孩的求生意识很强,但是病是肯定治不好了,老这么拖下去,这个女孩最后拖死之后,不得了,她会恨死前看到的所有人,首先要整的就是家里人。 那女孩老是问,自己的病什么时候会好,自己还要读书,还没结婚,等着病好了,还要和村里的某某某结婚。可是女孩的家属,就是她父亲当时就吓怕了,原来他女儿说的村里的某某某,是个老单身汉,前年死的,死的时候,才三十九岁。 徐云风就问了那个单身汉的情况,就对女孩的父亲说,那就好办,给他们办个冥婚,这个是命。刚巧有这么个人选在这里。 那个女孩的父亲当时就有点不乐意,问徐云风是不是有讲究,是不是那个单身汉缠到自己姑娘了。徐云风安顿说道,和那个单身汉没关系。问题在他女儿身上,他女儿自己觉得死了划不来,想着自己这么小,书也没念,婚也没结,舍不得死。她十二岁其实就得了病,断断续续的治病,差不多都躺在床上,所以一直没长身体,虽然年龄大了,还是十二三岁的样子。 女孩的父亲就给家里人联系,问了那个死掉的单身汉的家人,说了冥婚的意思。那单身汉还有个妹妹,听了当然愿意,自己哥哥到死了都是单身,这不刚好也了了一桩心愿。 黄坤现在知道了,,徐云风就是带自己去巴东做这个事情。 宜昌鬼事2 五十 过阴之冥婚9 救护车在附近的市镇停下,司机老曲说吃晚饭的时间到了……徐云风带着黄坤和老曲走进了路边的一个小饭店。饭店里两个花枝招展的女孩连忙出来招呼。 老曲笑着说,“今晚有急事,明天回来的时候,一定再来。今天我们只吃饭。点菜点菜。” 于是旁边的一个男人就问清楚了老曲吃什么,然后走到后面厨房去做菜去。 黄坤知道这种路边小店是什么来路,走318国道的司机都是清楚的。黄坤看到师父正在笑,边笑边摇着头,笑了一会,还更加厉害了,笑出声音出来。 “你笑什么啊?”黄坤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徐云风嘴里虽然这么说,可看他的样子,一定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可是到底什么趣事,他又不说。 菜上来了,徐云风示意黄坤盛了两碗饭,然后端去给车上的两父女。 黄坤端着碗,递给车上的那个女孩父亲。那中年男人正在扶着自己的女儿在流眼泪,那里吃的了饭。黄坤知道这女孩肯定是过不了今晚,心里突然猛地一阵悲哀。然后走回小饭店。 “陈家的丫头是家里祖坟长了东西,治得好。”徐云风自顾自地说道:“可是有些人,就扛不过这个命,干我们这行,就是顺应天意……” “不用你说。”黄坤打断师父的话,“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自己心软,就拉着来做这些事情。” 吃晚饭,天就黑定了,三个人到了车上。老曲继续开车,现在他不说话,就聚精会神的盯着路看。车厢后的父女两个也没说话,那女孩没有出声,他父亲垂着头,看着自己的女儿。 “时间还早,还有几个小时才干活。”徐云风在前面说道,“讲讲别的事情吧。” 车内气氛太压抑,黄坤想着,还不如说点别的,转移一下情绪。 “说说我爷爷,”黄坤说道:“他当年是不是专门干这个的。” “是的。”徐云风说道:“他是你们黄家最厉害的人,他能带着鬼卒走阴。这本事不是每个走阴的人都有的。再进一步,就是我现在的身份,当个过阴人。” “你跟我说过。”黄坤说道:“厉害的就能带着鬼卒走,没本事的就是给鬼卒跑腿。” “大致就是这样。”徐云风说道:“你们黄家曾经出过过阴人,那时候的黄家,施展法术,在川东鄂西,是最有名气的,风头压过了钟家和魏家。” “可惜我没碰上这好时候。” “也是。”徐云风说道:“你要是在那时候当家,就牛逼大了。” “能说说,黄家的事情吗,”黄坤问道:“还有,钟家为什么要找我们的麻烦。” “我不正在说吗。”徐云风说道:“你读书学过历史没有,明朝的历史。” “朱元璋开国、他儿子朱棣抢他孙子朱允炆的帝位,这些都知道。明初还有两个道士很厉害,一个是刘伯温,一个是道衍。” “对,这两个人和黄家,还有诡道有很深的渊源。”徐云风有点兴奋,“还不错嘛,在学校还是学了点东西。” “看《明朝那些事》里说的。”黄坤不好意思的说道:“学校里那里会教这些东西。” “那个道衍,他不是真正的道士。”徐云风说道:“他的身份是和尚,拜的师傅是道士,不过他自己的身份既不是道士,也不是和尚。” “师父,你在瞎说什么呢?”黄坤说道:“你从那里听来的。道衍很厉害呢,朱棣能当上皇帝,一大半的功劳都是他的。” “道衍还有个身份,”徐云风慢慢的说道:“诡道执掌。你看见过金老二手上的那个螟蛉,当初就是他的法器。” 黄坤呆住了。自己看到金仲和徐云风的样子,一个神神叨叨的,一个穷酸相,其实内心里根本就不太瞧得起这个门派。没想到,诡道曾经出过这么大的人物。 “这个和我黄家有什么关系?”黄坤问道。 “从头说吧。这些事情,本来就该告诉你。”徐云风开始说了,“当年朱元璋从一个乞丐,割据一方,但是有个心病,他要听从韩林儿差遣。” “这个我知道,韩林儿是红巾军的首领,还称帝了的。”黄坤插嘴说道:“朱元璋在红巾军发家,表面上要听他的。” “不仅是表面上。”徐云风说道:“红巾军本来就是依靠民间的宗教势力兴起,朱元璋当然不能例外。即便是朱元璋击败了最大的对手陈友谅和张士诚,势力已经远远超过韩林儿,可是他仍旧要听从韩林儿的差遣。” “是不是有些古怪在里面,红巾军是信摩尼教的。” “这就说到点子上了。”徐云风说道:“朱元璋在落魄的时候,加入红巾军,当然也是摩尼教的信徒,既然要入教,就得留个把柄在教内。” “所以朱元璋把陈友谅的势力都给剪灭了,仍旧对韩林儿俯首称臣。” “陈友谅和朱元璋一样,都是教内的兄弟。” 黄坤说道:“那最后朱元璋把韩林儿给溺死了,是不是已经有办法对付教内的那个手段。” “正是。”徐云风说道:“他争取到了一个人,韩林儿身边的一个术士。那个术士,跟随韩林儿的时候,道名叫铁鱼,朱元璋称帝后还俗,回复了本姓,他是拜吕祖的。” “吕洞宾?”黄坤问道。 “不是,”徐云风接着说道:“拜的是吕尚,就是姜子牙。” “不会吧!”黄坤差点蹦起来,“黄家祠堂供奉的就是吕祖。那个叫铁鱼的道士,是不是姓……” “就是姓黄。”徐云风肯定了黄坤的推测,“他还俗之后,改名黄铁鱼。就是你们秀山黄家的第一任当家的。” “那我们黄家应该在明朝很有名气啊。”黄坤说道:“历史怎么没记载。” “黄铁鱼和刘伯温一样,都知道朱元璋的为人,自己做了这么隐秘的事情,他知道朱元璋得了天下之后,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所以他隐姓埋名,躲到秀山?”黄坤说道:“当年朱元璋当了皇帝,把身边的老臣都给杀的所剩无几,看来是因为他要铲除当年的知情人。” “黄铁鱼只道,天下之大,自己怎么可能躲的过朱元璋的耳目,更何况还有个刘伯温,他怕刘伯温。于是领了一个差事,跟着傅友德征战云南的元梁王,当时天下未定,黄铁鱼就是趁着朱元璋还在倚重部下的时候,主动离开南京。” “他是个道士,怎么会带兵打仗。”黄坤想了一会,明白了,“是不是云贵川等地,一直巫蛊盛行,明朝军队也需要这这种人。” “不仅是明朝,每朝每代都是这样。” “我知道了,我们黄家的第一个当家人,就是黄铁鱼,他表面上是跟随明军征战西南,其实是个脱身之计。用他的本事,在云贵川这个地方立足。远离南京的政治中心,让朱元璋不会怀疑到他。可是到了后来,他还是隐姓埋名,安心当一个土豪。” “好了。”徐云风说道:“我就把你们黄家的事情仔细告诉你。好让你不忘本。” 救护车在山间的盘山公路行驶,老曲也被徐云风说的典故给吸引,嘴里说着:“说精彩点,免得我打瞌睡。” 只有后厢的两父女还是老样子。 徐云风下面说的,黄坤就无法插嘴了,因为这些事情,绝对不是看书就能知道的典故。 当年黄铁鱼放弃荣华富贵,主动离开明朝的政治核心,跟随傅友德去云贵川当一名术士,可是他的如意算盘,仍旧不够完美。因为他的对头,刘伯温在他身边安插了一个棋子,当他的副手。 这个副手姓冉,这人的名字不详,是当时明朝一个千户冉如虎的庶子,因为他是庶出,传不了军籍。于是幼年就去学艺。冉家在当时就已经是鄂西的名门望族,已经归附了大明。这个冉姓的庶子,自幼就向湘西的巫师神棍学习手艺,成年后又去了北方,学习茅山术。 这个姓冉的,就被刘伯温安插在黄铁鱼的身边。不过后来事情的发展,应该不在刘伯温的计算之中,黄铁鱼为人很义气,估计和姓冉的副手同生共死多次,两个人结下兄弟情谊。 于是在洪武年间,朱元璋要铲除黄铁鱼的时候,黄铁鱼和冉姓副手同时消隐,直到胡惟庸案之后,黄家终于在秀山展露名头,但是黄铁鱼已经有了莫大的家业,而且道术高超,成为大家族。 几年后,四川夔州一个家族也兴起,和黄家交好,也是擅长法术的家族。这个家族,就是钟家。 冉家的那个庶子,靠着自己的本领,另起炉灶,干脆连姓都改了。估计当初也发生过惊心动魄的事情,让他和自己的本家决裂。 这就是道教四大外道的黄家和钟家起源。黄家行吕祖的法术,任何门道都擅长,钟家行茅山术,但是和云贵川的巫术融合,时间长了,也不是正宗的茅山,但行事乖张,手段恶毒,远超过茅山。 “怪不得钟家的人,要养鬼。我听说过,茅山术最厉害的就是御鬼。”黄坤听到这里,终于明白。 “真正御鬼术是正大光明的。”徐云风说道:“你只是没见到而已,你以后会见到的。” “你说了四大外道。”黄坤说道:“还有两家呢。” “凤凰山的蛊术,流传久远,一直都是外道。”徐云风说道:“当年你黄家的祖先,还有钟家的创立者,应该没少和她们打交道。” 黄坤明白打交道的意思,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师父都说了黄铁鱼和那钟家祖先是干什么的。 “还有一个是魏家吗,我见过魏家的人,他们养尸的。”黄坤说道:“那个魏家当家的和我爷爷有交情。是不是因为我爷爷赶尸的手艺高超。” “当然是的。”徐云风说道:“不过我真的不知道,你爷爷和他到底是因为什么结下交情,肯定是很大的恩惠,不然魏家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帮你黄家。” “能说说魏家的事情吗?”黄坤问道,这个的确对他很重要,自己亲眼看到过魏姓人和钟姓人在自己黄家对峙,而且黄溪身上的那个飞蛾蛊…… 四大家族真是乱了套,都分不清是敌是友。 “湘西赶尸的家族众多,真正最厉害的,就是辰州的魏家。”徐云风慢慢说道:“赶尸也有四大家,但是只有魏家被列入了四大外道家族之一。” “原来我已经见识过了这么多狠人啊。”黄坤说道:“我真想不到。” “你是黄松柏的孙子。”徐云风说道:“真要是什么都大惊小怪的,就太没出息了。” “魏家到底什么来头,好像比钟家厉害。” “四大家族在解放后同时衰落,政府提倡无神论嘛,当然要铲除这些封建迷信。”徐云风说道:“不过万事都有个根源,导火索就是四大家族和当时的一贯道扯上了联系。” “原来是这样。”黄坤说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也不知道细节,越是距离现在越近的典故,就越是不清楚,反而时间久远的事情,知道的更明白。比如魏家的祖先,根本就不是中国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我都知道。” “魏家是外国人!”黄坤恍然大悟:“怪不得魏家的那个当家人,看起来怪怪的。” “魏家成为四大外道家族,又要从头讲起了。”徐云风说道:“你想不想听哦?” “想,怎么不想。”开车的老曲倒是沉不住气,“快点说。” 朱元璋死后,后面发生的事情,你一定知道了。朱棣抢了他侄子——建文帝朱允炆的帝位,他的部下,其中有两个人物非常关键。一个就是刚才说的道衍,一个就是三宝太监。 当时朱棣害怕失踪的建文帝卷土重来,跟他抢夺帝位。别以为,皇帝好当,就算是控制了中央,地方上的派系仍旧众多。表面上顺从永乐帝的势力,很有可能私下里盼着朱允炆回来。 黄家和钟家这个时候,已经成为望族,使用法术的本领越来越强大。朱棣也非常忌惮,因为当时有两种传言,一种是朱允炆已经逃到海上,一种是朱允炆隐藏在云贵地区。 三宝太监就是马三宝,当然另外一个名字更加响亮,就是郑和。郑和下西洋的历史大家都知道,什么扬我国威,什么和列国交好,让万国敬仰明朝,都是幌子。三宝太监数次下西洋的目的只有一个:在海上寻找建文帝。 毕竟海上扬帆费用耗资巨大,不安插一个响亮的名头,朝廷内肯定有大批反对者。 但是在陆地上寻找建文帝的那个人,名头就小多了,那个人叫胡濙,在陆地上做间谍工作,就没必要耗费巨大金钱,当然也引不起这么大的重视。胡濙就一直在云贵川等地寻找朱允炆的下落。 这个时候,黄家和钟家作为明朝开国时期功臣的后代,已经各自发展,但是两家的交情仍旧不错,压制住云贵川等地的巫术神棍,这股势力不容小视。朱棣当然不会坐视不管。当时没有国师一说,但是道衍其实就是永乐帝的国师,国师是干什么的,当然是帮助皇帝剪灭和安抚天下的能人术士的职务。 道衍那时候已经权高位重,当然不会亲自到云贵川来,但是他手上有个人选。 那个人选,来历非常,是三宝太监第一次下西洋,在海上带回来的一个人。那个人,就是魏家的先祖。 宜昌鬼事2 五十一 过阴之冥婚10 三宝太监下西洋的之前,就已经有阿拉伯人开通了印度洋到中国南海的航线,三宝太监的海路图,估计就是从阿拉伯人那里得来的。宋朝的经济繁荣,很大程度,就是南海已经通航,宋朝是不折不扣的世界贸易大国。并且三宝太监自己,也是回族。 三宝太监的船队富庶无比,当然是海盗窥觑的目标。在第一次下西洋返航的时候,三宝太监在马六甲附近遇到海盗。三宝太监的船队遇到大小海盗数次,本已不以为意。可是这一次,遇到的海盗,非同寻常。海盗只有一艘船。竟然和船队抗衡。三宝船队开始没把这个海盗船放在眼里,于海盗船厮杀后才发现,海盗船上的海盗、水手,极其凶猛,更加不可思议的是,海盗被受伤倒下后,不久又能站起,加入厮杀。三宝船队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折损一艘船只。 三宝太监跟随朱棣时间很长,军功卓著。在和海盗厮杀周旋的时候,他发现,海盗船上的人,都能死而复生,进而又发现,那些海盗根本就不是活人,而是僵尸。三宝打探到这个情况,就好对付。三宝身边当然也少不了奇人异士,否则那里敢带领船只远航。 破解僵尸法术的,是一个懂得茅山术的道士。三宝打败海盗后,才发现,这艘海盗船上,只有两个活人,一个是船长,是个波斯人。另外一个相貌和汉人相差不大,那些僵尸,都是受他指挥。 三宝太监带着这两个人返航。剩下的僵尸,都留在海盗船上,任其自生自灭。 那个两人被带到中土,波斯人下落不明。但是这个美洲人却受到了道衍的关注。那美洲人学会汉语之后,才把自己的身世讲了出来。弄明白了这两个人的来历。 波斯人本是一个海上的商人,在欧洲的时候,在一个贵族手上买到这个能使唤僵尸的奴仆。原来这奴仆是弗朗机(明朝对西班牙人的统称,也泛指欧洲人)人从美洲带到欧洲的。 这奴仆本来是一个祭司,到了欧洲他施展的法术就是能让坟墓里的尸体复活。具有这种本事的人,在欧洲的日子当然不好过。在波斯人遇到他之前,已经被拘禁很久。 波斯人倾尽钱财,赎了他出来。然后事情就知道了,原来波斯人打的算盘就是这个美洲人的本领。死人是不用支付酬劳的,波斯人最开始的意图是使用这些死人劳工,在海上经商,时间长了,发现用死人在海上打劫更加划算。在海上横行了十几年,却遇到了三宝太监,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当时明朝人对欧洲美洲毫无理解,美洲人说的地理名词,都是闻所未闻。道衍和三宝太监也不例外。当这个美洲人说起了中土帝国之外还有国家无数,世界之大的时候,他们将信将疑。 徐云风说道这里,黄坤好奇的问道:“那个年代,美洲应该还不叫美洲吧。这个段你说的有问题。和你刚才讲的黄家和钟家的典故,风格差了太远。而且破绽很多。” “我那里知道那时候,美洲是个什么地名。”徐云风说道:“王八跟我讲的时候,就是说的美洲,应该没错。” “王八?”黄坤好奇问道:“就是你要借钱的那个兄弟?他知道的东西真不少。” “你别打岔,”老曲不耐烦了,“老徐你继续说。” 徐云风想了一会说道:“应该是王八知道我反正不懂,就没在意这个吧。” “这个倒是说得通,要是用乱七八糟的古地名,估计他也说得累。”黄坤想了一下说道:“那个美洲人后来是不是跟着道衍了。他的本事,怎么和湘西赶尸的差不多呢。” 徐云风扭过头来,看着黄坤,嘴里说道:“你比我聪明多了,当时说道这里的时候,我就没想这么多。” 徐云风继续讲下去。 那个美洲人被道衍收留,学习中土的道教法术。几年下来,法术高强。但是他最厉害的,就是自己的在老家美洲的那个本事,能把坟墓里的死人给挖出来,施法术复活,然后驱使这些死人做事。他会提炼草药,用来做这些事情。 道衍见他的本事,都是阴阳御鬼的路数。就赠了他一个中国姓氏。 “姓魏。”黄坤听到这里,插嘴说道:“这个姓赠的真好。倭鬼。” 徐云风看着黄坤,嘴里说道:“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聪明。说个开头,就能想到后面。” “你自己说过魏家的祖先是个外国人嘛。”黄坤说道:“自己说过的话,自己都记不住。那个魏家的祖先,一定是受了道衍的差遣,到云贵川和黄家、钟家干了一场?” “你一定和王八一样,看过这些书。”徐云风说道:“妈的王八还不承认,说不是书上的东西。” 黄坤不和师父辩解了,看来他平时就不爱动脑筋。 徐云风见黄坤不做声,就继续说下去。 那个魏家的先祖,找到了黄铁鱼和钟家人的后人(黄铁鱼和钟家人开创人当时已经过世),劝说他们归附永乐帝。 接下来的事情,具体发生什么,也不是很清楚。但是结果就是,黄家和钟家两个家族闹翻了,因为黄家顺时而动,答应了魏姓人的条件,也就是道衍的条件,归顺永乐。但是钟家仍旧忠于建文帝,不肯背叛。 就在魏家和黄家准备联手对付钟家的时候,道衍过世。不久后,永乐帝也过世。 那个魏家人没了道衍的控制,竟然不回去了,安安心心地跑到湘西,和当地的赶尸家族混在一起。把对付钟家的事情,丢得干干净净。几十上百年之后,魏家就成了湘西赶尸的大家。 倒是黄家和钟家结下了梁子,成了世仇。不过川东鄂西就那么一点地方,同行是冤家,无论黄铁鱼和钟家创始人的交情如何融洽,到了后辈,也会相互蚕食对方的势力。那个来自中土之外的魏家人,只是两家龃龉导火索而已。 然后几百年下来,白莲教、天地会、太平军……这些依靠宗教的的民间势力,此起彼落。倒是黄家、钟家、魏家,还有凤凰山四个家族失踪屹立不倒。时间长了,影响越来越大,在中国西南的巫术门派里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因为都是家族,他们也一直没有归入中国道教的册籍,于是就有了四大外道之说。 徐云风说完,黄坤板着指头算了算。对徐云风说道:“郑和下西洋,比哥伦布发现美洲的时间要早,那西班牙人不可能去美洲,那时候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有美洲这个地方,更不可能抓什么美洲土著祭祀。” “难道这段内容是假的?”徐云风开始嘀咕。 “还有一种可能。”黄坤说道:“也许魏家的祖先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老家是美洲。他一定是在北美西北部,被北欧人抓到的。当时北欧人已经先于哥伦布到达如今加拿大一带,但是没有继续向南行驶。所以谈不上地理大发现。 宜昌鬼事2 五十二 过阴之冥婚11 “不说了。”徐云风说道:“时间到了。” 这句话一说,车内顿时安静下来。老曲掏了烟盒,把烟点燃,狠命的抽起来。 黄坤看着车窗前方,到处是山间的雾气笼罩。高山深处夜间温度骤降,雾瘴出现很平常,但是这种气候状况,对司机来说,却是非常凶险的情况。 黄坤看到车内已经多了几个人,安静的站立在车厢内,围着那个女孩。 “师父,”黄坤问道,“我怎么做?” “要我告诉你怎么做,”徐云风头也不回,“那我叫你来干什么?” 那女孩半坐起来,用手推着胸前的那两个人影,“我不跟你们走……” 黄坤知道,女孩早就能看见,她早就一只脚踏入阴间。 女孩手胡乱的挥舞,嘴里荷荷有声。她的父亲看到,连忙把女儿抱起来,“别怕,我们马上就回家,就要到家了。” 黄坤看到一个鬼卒把手碰到女孩的脖子,却又被女孩的手给挥开。女孩对着父亲说道:“爸爸,你给我看病了吗?” “先回家,先回家……”女孩的父亲沙哑着声音说道。 “我不想死,我还要读书。”女孩说道:“爸爸,你是不是没钱了,我想活,你救我啊,你老了,我还要给你养老啊。” 女孩的父亲这个中年汉子,终于忍不住哭起来。 “你们闪远点!”黄坤看见两个鬼卒已经把胳膊挽在女孩的头部,够着身体把他们推开,“着急这一会吗?” 几个人影,继续安静的站在旁边。 “爸爸,我会不会死?”女孩说道:“为什么不给我治病了?” 黄坤心里郁闷非常,原来这活,真没有自己想象的好做。遇到这种事情,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徐云风在前面说起话来,“山里的孤魂野鬼很多,过一会来了……你知道鬼打架吗?” “你别说了。”黄坤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根本就没得选择,你就是想脱身,让我垫背。” 女孩仍旧在哀求自己的父亲,让父亲筹钱就她,她是真的不想死。就是一股求生的欲望,让她坚持到现在。 车前的雾瘴越来越浓,救护车的车灯也只能透过浓雾一部分,勉强看到前方的道路,黄坤看到现在雾气已经从车门缝里慢慢渗透进车内。 车内有了很多残缺的人体,在车厢板上慢慢爬动。 女孩惊叫起来:“别过来!” 黄坤走过去用脚去踢那些只有半截身体,或者脑袋压瘪的鬼类。女孩看见了,攥着黄坤的胳膊,急切的说道:“他们是不是来找我的,是不是来找我的,救救我。” 女孩的父亲什么都看不到,见到女儿这么惊恐,能做的就是紧紧把女儿抱住。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看不到的东西和女儿隔开。 鬼卒和这些野鬼开始缠斗。黄坤看到了,这就是师父说的鬼打架。 黄坤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睛竟然看得比白天更加清楚,两边的车窗,不停的有鬼影子扑到救护车里来,而且救护车的后方,跟了好长一串人影,那些人影都在公路上飞快的爬动,密密麻麻 黄坤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么窘迫的场面。他很想让师父来处理,但旋即明白,这种场面,师父已经经过多次。原来做一个走阴的高手,关键不在于手艺如何高超,而是看自己能不能有当机立断的决心。 “教你个法儿。”徐云风从前面扔过来一个东西,黄坤捡起来,这是半截蜡烛。 “怎么做?你自己想想。” 黄坤脑袋转的飞快。 ——爷爷拿着点燃的蜡烛对只有五岁的黄坤说道:“别怕他们,先拿着,你看,他们都出来了……”乱坟岗里每一个坟头,都静静的站着一个人影,都低着头,但是头部朝着黄坤,黄坤觉得非常有趣,不再害怕。 黄坤想起来了,连忙用打火机点燃蜡烛。 那些残肢断臂的鬼影,安静下来,都盯着黄坤手上的蜡烛看着。蜡烛的火光突然拉的老长,鬼魂都纷纷靠拢蜡烛,无数苍白的手指,都向着蜡烛伸过来。 黄坤看到这些鬼手,手腕抖了抖,一滴蜡油滴到自己的手背。蜡油发出奇怪的气味,弥漫在车厢内。那些鬼影闻到了气味,都拥挤过来。 黄坤发现,这其中的一个人影,竟然是那个女孩。 黄坤在这一瞬间,看到了所有鬼魂的死因,这些鬼魂,差不多都是在道路上出车祸死掉的魂魄,他们死于意外,阳寿未尽,所以鬼卒不会去找他们。任由他们在山间野地里游荡。 鬼卒只对着那个小女孩有兴趣,那个女孩本该就是在十五天前就死了的。 黄坤甚至能看到每一个鬼魂死去的日期,还有他们是怎么死掉的,有的车翻了,有的是被车撞飞死掉……现在他们其中最凶恶的一个,是一个老人。他被碾压过多次,以至于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被压成肉泥,家人看到尸体的时候,晕厥过去,更可恨的是找不到肇事司机…… 这死法太残酷,所以他的怨气最大。他就想拉着小女孩下车。 黄坤身上冷的厉害。手上的蜡烛不停的抖动。 “这是什么本事?”黄坤问道。 “看蜡。”徐云风回答,“你爷爷很早就教过你了。这本事唯一能超过诡道的,就是你爷爷。” 黄坤把蜡烛放到小女孩的身边,小女孩在他父亲的怀里突然吐出一口长气。 小女孩扭过头,感激的看了黄坤一眼。 黄坤说道:“我只能带你回家……” 小女孩其实早就什么都知道,又看见父亲正在给自己擦拭眼泪。只能慢慢闭上眼睛休息。 “妈的。”老曲突然在前面骂起来,踩了刹车,“深更半夜的,还会堵车。” 黄坤连忙向前方的道路看去,几个的棺材堆积在道路上。 “没有堵车。”徐云风对老曲说道:“继续开。” “怎么开?”老曲说道:“几辆车都挤在一起,堵着路。” “假的。”徐云风说道:“根本没车。” 老曲想了想,慢慢开动车子,果然从棺材堆行驶过去。 “把窗帘拉上。”徐云风对着黄坤说道。 黄坤不敢怠慢,飞快的把窗帘都拉上。车内的鬼魂都在蜡烛光的照射下,慢慢消失。化入蜡油。除了几个鬼卒仍旧静静站着,还有那个死的凄惨的鬼魂,匍匐在厢板上。 救护车在慢慢前行,现在看不到车外,只知道那些棺材一定就在窗外。 车窗砰砰的作响。这下把女孩的父亲给吓怕了,他环顾四周,一脸惊赫。 老曲嘴里突然喊道:“前面怎么没路了?” “有路。”徐云风说道:“你继续开。” 车窗哐啷一声,碎了一块。这下连黄坤都吓得身上一震。小女孩的父亲更加紧紧搂着女孩,嘴里说着,“你别怕,我一定带你回家。” 小女孩已经没有什么动静。 徐云风坐不住了,把车窗摇开,伸出头去,嘴里大骂:“翻撬啊,堆个棺材阵了不起是不是?” “这些东西,是有人故意布置的吗?”黄坤问道。 “欺负我不懂阵法。”徐云风骂骂喋喋起来。 老曲看不到前方,实在是无法继续开车前行。车熄了火。 “你跟我下车。”徐云风对黄坤说道:“爬到前面来下。” 黄坤跟着徐云风走出车外,老曲连忙把车门给关上。 现在黄坤看到了,四周都是雾瘴,分辨不出方向,可是白色的雾瘴里面,隐隐约约的有布幡在飘动,地上摆的到处是棺材。 “看好了。”徐云风说道:“这就是棺材阵。” 徐云风说完,把一个草帽给戴在头上。瞬间,他的头变成了蛇的样子。 雾瘴更加浓烈。黄坤转瞬就看不见徐云风的身影。只能摸索着绕着救护车行走,接下来,黄坤看到棺材都纷纷破碎。 里面的尸骨都掉落到公路上。都爬起来,拥挤着向那扇破碎的车窗钻过去。黄坤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走到车窗前面,用手一个又一个地把尸首给扯下来,然后转过身,背对着车窗,靠在车身上。 车内的老曲把音乐调到最大,正在放着歌曲《月亮之上》。 徐云风又出现在救护车的前方,示意老曲开车跟着他走。戴着草帽的徐云风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他慢慢在前面行走,救护车紧随着他。 黄坤也步行跟着,不离车窗半步。 走了十几分钟,前方的路慢慢清洗起来,黄坤发现这是一个上坡,当雾瘴散尽之后,黄坤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山巅。 徐云风招呼黄坤回到车上,黄坤在上车之前,忍不住向后面看了一眼。发现身后的白雾已经没有了。黑暗中,密密麻麻的人影都站在公路上,看着救护车这边。 “师父,你是过阴人。”黄坤说道:“他们怎么会对付你。” “这根本就是两个路数。”徐云风恨恨的说道,“当过阴人没什么好处,要是真的有那么厉害,老赵也不会死了。” “那当过阴人到底有什么用?” “等你当了,就知道了。”徐云风说道:“我反正是不想搞下去了。” “为什么?”黄坤问道。 “我是半路出家,和你们这些家族传人不同。”徐云风说道:“等我把最后事情做完,我就不做了。我本来就是莫名其妙的被拉进来的,外人被拉进来,都没有好处。” “半路出家,也能做到过阴人?” 宜昌鬼事2 五十三 过阴之冥婚12 “为什么?”黄坤走快两步,在徐云风身边问道。 “我是半路出家,和你们这些家族传人不同。”徐云风说道:“等我把最后事情做完,我就不做了。我本来就是莫名其妙的被拉进来的,外人被拉进来,都没有好处。” “半路出家,也能做到过阴人?”黄坤问道:“你不愿意干这一行?那你什么时候打算放弃。” “我很早就想放弃了。”徐云风看着前方的道路说道:“一直都想离开。但是有件事情我没还做完,做完了,我就安心的回到我从前的生活。” 黄坤跟着徐云风走着。看到前方的道路已经看的很清晰。 徐云风停下来,和黄坤又回到车上。老曲对着徐云风说道:“只要你上了我的车,就没有好事。” “现在没事了。”徐云风笑着说道:“我保证。” 救护车终于在凌晨两点的时候,到了那个女孩的家里,也是一个偏远的小村。 车停在一户人家门口。屋内的人,听到救护车开过来的声音,已经把门打开,迎接他们。黄坤对那个中年汉子示意,到家了。 那中年汉子仍旧紧紧抱着自己的女儿。女孩一动不动。黄坤发现,她已经死了。 屋内操办丧事的东西一应俱全。女孩的家人,早就做好了准备。 黄坤还看到女孩棺材放在偏屋里面,棺材的旁边,放着一个骨灰盒,那就是师父所说配对的冥婚。 徐云风对女孩的家属说了几句话,意思就是事不宜迟,尽快下葬。 家属们就都忙碌起来,给女孩擦洗、换衣服。 徐云风和黄坤就在旁边坐着,看着他们做着这些后事。徐云风对黄坤说道:“这件事了了之后,你跟我去一趟北京。” “去北京干嘛?”黄坤问道。 “有些人,你要见一下。”徐云风说道:“事情比我想的要糟糕。” 到了早上五点,女孩的家属,就一起扛着女孩的棺材上山。安葬的时候,黄坤看到徐云风把那个骨灰盒放进女孩棺材。那个盒骨灰,应该就是他们所说的中年单身汉。 众人把坟坑给填平,堆起坟头。徐云风对着女孩的家属叮嘱,三年之后,再立碑。然后众人都散了。女孩的家属邀请徐云风师徒还有老曲去家里吃饭。徐云风拒绝了。他站在原地,没有走的意思。 女孩的家属以为徐云风还有什么法事要做,就先行离开。坟前就站着黄坤老曲和徐云风。 这个时候,一个人从旁边走出来。黄坤看了之后,大为惊讶。 那个人,老得走路都不稳当,脸上全是皱纹,嘴巴是个兔唇。是韩豁子! 徐云风对韩豁子说道:“给你。”手掌向上摊着,是一个扳指。 韩豁子连忙接过来,看着扳指,爱不释手的看着,那个扳指鲜红通透,由一块血玉做成。 “这下我死了,也安心了。”韩豁子说道:“我干儿子和干媳妇也有了……” “知道为什么金仲当年要你砍的手指、坏你的本事吗?”徐云风说道。 “我和你们诡道从来没什么过节。”韩豁子说道:“我到现在都想不通。” “那我告诉你吧。”徐云风说道:“当年你被批斗的时候,是不是有个人整你整的很厉害,还偷了你的这个扳指,后来又抢回来。可是你仍旧没放过他,有个女孩被烧死了。” “我记得当时是有两个小孩来烧我的房子。”韩豁子说道:“那男孩是宜昌市内的,女孩正是我的仇家的姑娘……你怎么知道这些?” “那个男孩后来长大了,是金仲的师弟。”徐云风冷冷回答。 “那个捣蛋鬼是你?”韩豁子盯着徐云风看,看了半天,“不是你,那小男孩没有你的罡火。你和金仲也不是师兄弟。” 徐云风看着韩豁子,“诡道还有一个人,你没听过他的名头吗?” “王抱阳!”韩豁子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是他,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黄坤忍不住想到,原来诡道还有个门人,看样子厉害的很,名字叫王抱阳。 “钟家的当家炼了一个五行小鬼,”韩豁子说道:“他们已经打算找金师傅了。就在下个初七,那天时辰全阳。金师傅的本事最差的时候。” 徐云风想了一会,然后对韩豁子说道:“你说话可要算话。” “我哪也不去。”韩豁子说道:“我就在这里等死了。” 徐云风和黄坤跟着老曲开车到了附近的市镇,吃早饭。三个人都在救护车上休息。 老曲靠在驾驶室里睡觉。黄坤和师父躺在车后厢。后厢里那个被碾压的面目全非的鬼魂还在。黄坤看着不忍,伸手把他给抓了。 然后才躺在长凳上睡觉。黄坤睡的迷迷糊糊的,梦见自己和无数鬼魂一起,那些鬼魂都扑过来,他奋力还击。累的精疲力竭。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额头全部是汗水。已经到了中午,老曲驱车向宜昌开回去。 车到了市内,已经是傍晚。徐云风在车上接了一个电话,嘴里嗯嗯两句。然后对着老曲说道:“把我们放到*光园下车。” 黄坤一听,这不是他的兄弟,他说的王八的家吗。 黄坤想到这里,脑袋里电光火石一闪,王抱阳!王八!师父的好朋友,诡道的另一个门人!自己早就该想到了。 原来那个董姐的丈夫,就是师父好朋友,而且是诡道的门人,而且非常出名,韩豁子都忌惮的人物。 车到了胜利四路,徐云风和黄坤下车后,跟老曲告别。 老曲问徐云风什么时候在一起喝酒,徐云风说道:“估计要等一段时间了,我估计要忙一阵子。” 老曲开车走后,徐云风带着黄坤向那个高档小区走去。 走到小区门口,一个穿着和有讲究的男人正站在那里张望,徐云风朝着他走过去。那个人一定就是徐云风所说的王八了。 黄坤很奇怪,他想着王八应该是个仙风道骨的模样。可是现在看见,就是一个生活无虞,养尊处优的男人而已。面相看着和师父差不多,就是头上有很多白头发。 “缺钱用吗?”王八对徐云风说道:“你怎么老是缺钱用。” 徐云风抠了抠脑袋说道:“开销大。你手上方便,就给我,算是借给我的。” “生意不好做。”王八说道:“疯子,我这次要垫资,手上没活钱。你一要就是十万八万……” “别……”徐云风摆着手说道:“别说这些,没有就算了。” “我师父是在给福利院的那个女孩筹钱做手术。”黄坤忍不住插嘴。 “你忘了我跟你说的话了吗?”徐云风连忙制止黄坤说下去,“别插嘴。” “福利院的小孩……”王八皱着眉头说道:“疯子,你什么时候,做慈善了。” “没事。”徐云风撇了撇嘴巴,“你也别管我的事情。” 王八果然不再追问,而是打量起黄坤起来,“你也开始带徒弟了?” “黄坤。”徐云风说道:“黄溪的堂弟。” 黄坤连忙给王八拱手唱诺。 “不用,不用。”王八不受这个礼,而是伸出手跟黄坤握手。 “吃饭没有?”王八问道:“我们出去吃饭。” “不吃了。我还要去火车站买票。”徐云风说道:“我去北京。” “哦。”王八说道:“帮我给方浊问个好。” “知道。”徐云风说道:“你回去吧,董玲现在要你照顾。” “你这个小子,这都看得出来。”王八笑着说道:“那你告诉我是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徐云风回答:“你小子命真好,什么好事都让你给摊上了。” 王八笑着说道:“女孩也不是都好养的,策策就没让他爹妈省心。你也不管管,她净和那些架匠端工打交道,像个女孩样子吗?” “她踏她爹的代,你劝的好么?”徐云风不屑的说道。 “也是……”王八低着头,敷衍说道。 “还有件事情……”徐云风犹豫一会,才开口:“那个扳指,我还给韩……” “那是你的事情。”王八两手一摊,“跟我没关系。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徐云风歪着嘴巴讪讪的苦笑,“是的,是的。”然后带着黄坤要走。 “等等。”王八叫住黄坤,掏出一叠钱,要递给黄坤,黄坤估计有几千块,这人真是有钱,随身都带着有这么多的现金。 黄坤当然不好意思接受,向师父看去,可是师父已经走出好几步了。于是向王八摆手,推辞不要。 “见面礼。”王八说道:“好好帮你师父。黄溪人不错,你别对他太绝了。” 王八说话做事都是一股无法拒绝的样子,根本容不得黄坤质疑。黄坤把钱给收了。向王八拱拱手,才向师父走去。 现在接近过年,虽然是春运,但是从宜昌到北京的票很好买。因为和民工回家的方向是反的。黄坤买的车票,然后把王八给他的钱,给了师父。 徐云风说道:“他给你的见面礼,你就拿着。” 然后约好了第二天下午在火车站坐车。黄坤知道自己肯定是不能会回家了。就给父母打了电话,说要去北京旅游。黄坤的父亲在电话里好像什么都知道,就对黄坤说,什么事情都要小心,注意安全。 师徒二人第二日上了火车,车厢里没几个人。 车开到襄樊的时候,已经是很晚了,列车员走过来,挨着把车厢里的窗帘都给拉上。两个人各自躺在卧铺上,都是下铺。中铺和上铺的乘客看见别的下铺没人,都坐过去睡下铺去了。 “师父,你的那个兄弟,王八……”黄坤突然问道:“是不是就是诡道的门人,你对韩豁子说的王抱阳?” “就是他。”徐云风回答,“如果他是过阴人,也不会现在这个样子。当年是我和金仲联手抢了他的位子。” “你抢了他的过阴人身份,金仲抢了他的螟蛉,对不对?”黄坤说道,“可是他是你兄弟啊,你怎么能这样?” “我脑袋发晕,行不行?”徐云风骂起来,“我自以为是呗。” “你们交情还很好啊,他看样子一点都不恨你。”黄坤说道:“不过看样子,他是不会帮你什么了。” “怎么好开口让他回来帮我。”徐云风说道:“当初骗他那么惨。” “师父,你就别卖关子了。”黄坤坐起来,“诡道是不是有很大的对头,你现在怕得很,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的?”徐云风说道,“金仲告诉你的吗?” “猜也猜到啦。”黄坤说道:“你当我是傻子么,你让我坐你徒弟,不就是要我们黄家帮你吗,我爷爷和魏家有交情,我帮你,魏家也会帮你。你跟我说的四大家族,钟家一定被你的对头给收买了,如果我不归宗,四大家族,就只有黄家和你有交情吧。黄家别说对付另外三家,就钟家都应付不了。” “你都知道了。”徐云风悻悻说道,“还问这么清楚干嘛。” “我当然要问。”黄坤说道,“你那个对头是谁?” “一贯道听说没有?”徐云风终于肯说到点子上了。 “听说过。”黄坤说道,“解放初政府镇压会道门,一贯道首当其冲。” “一贯道的道首张天然,也是过阴人。” “和你一样吗?” “一样。”徐云风说道:“但是我当过阴人,就是要对付他。” “他不是死了吗?”黄坤吸了一口气,“你要对付一个死人。” “人虽然死了。”徐云风叹口气说道,“可是他怨气还在,要报仇。” “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黄坤说道,“你怕他干嘛?” “我坏了他的好事。”徐云风掏出烟盒出来,点燃烟,“不止一次。而且我还当上了过阴人,为的就是对在那边对付他,让他完全消失。” “那你和他……” “如果他的势力全部铲除。”徐云风沉闷地说道:“他就只能回去。到时候就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了。” “可是他不想这样。”黄坤说道,“我明白了,他根本就不想如你所愿,他在这边就能对付你。” “事情会成什么样子,还说不准呢。”徐云风说道:“至少北边,他的势力在慢慢剪除。如果南边我们也赢了,他就只能回去。” 现在黄坤知道,为什么自己为什么这么重要。师父说的南边,就是云贵川这一片,师父已经告诉过自己,这一片地域,最厉害的就是四大家族。黄家能和魏家联手,就是这个道理。 而自己,正是黄家举足轻重的人物。 黄坤心里很不爽,原来自己的命运,早就被他人决定了。 宜昌鬼事2 五十四 过阴之冥婚13 火车在翌日的中午到了北京西站,师徒二人,随着汹涌的人群出站。走到站外,徐云风茫然四顾。看到一个人走过来,带着他们向一辆越野车走去。 那辆越野车就停在马路旁边,也不怕被警察抄牌罚款。 徐云风和黄坤走到越野车旁,黄坤看见一个相貌秀气的齐耳短发女子,站在车旁。这女子看见师父了,微笑起来。黄坤也看到,师父正在朝她点头示意。看来他们是老相识了。只是这个女子,比自己大不了两岁,能开这么气派的车,真是不简单。 带领徐云风和黄坤的人是司机,现在司机坐到车内。 那个女子对黄坤打招呼,“你就是黄坤?你师父提起你很多次了,他恨不得现在就让你接他的班。” 女子说到下半句的时候,看着徐云风微笑。 徐云风偏了偏脑袋,对黄坤说,“按辈分算,你要叫她师叔,她叫方浊。你就叫她方姐,免得把他叫老了。” “方姐。”黄坤嘴上叫着,手上却做着对长辈的礼数。 附近有个交警走过来,看样子是来照相抄牌的,可是走到距离越野车几米远的时候,又转身回去。 “再不走,”徐云风说道,“就要罚款了。” 于是方浊上了副驾驶,徐云风师徒坐到后面。车在马路上开着。黄坤看到路边繁华的都市,心里想着,无论这个世界,先进到什么地步,古老的神秘术数,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王师兄还好吗?”方浊在前面问徐云风。 “好的很。”徐云风懒洋洋的回答,“奸商一个。” 方浊哧了一声笑出来,“你们什么时候才不相互抬杠。” 徐云风哼哼两声,突然问道:“你和老严这么着急,叫我们来,不是他想见黄坤这么简单吧。” “是啊。”方浊转过头来,脸色很凝重,“那个东西,我们从玉真宫弄出来的那个雕像,现在出麻烦了。” “不用说了。”徐云风说道:“我们对头干的,老严怕得很吧。” 黄坤听到他们提起自己的名字,想起徐云风在王八家里,说起过方浊,是国家干部云云,连忙问道:“你们都认识我,方姐,你是干什么的?” “我就是个道士。”方浊说道。 “谦虚了吧。”徐云风笑着说,“都当了一把手这么久了,还在谦虚。” “那老严是谁?”黄坤继续问道。 “老严是个退休干部。”徐云风替方浊回答,“以前是你方姐的领导,现在老了,退休了。” “师叔的情况不太好。”方浊低着声音说道,“病了很久了,上次你来之后,他就没出过门,老是在屋里呆着……也许撑不了多久了。” “不会的。”徐云风说道,“那个人还没解决,他那里甘心去死。”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黄坤问道。 “我带你到北京来。就是让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找你,还有,我们的对头是谁。”徐云风向黄坤解释,“老严会告诉你的。” “老严到底是什么人?” “天下一半的术士都听他的。”徐云风回答,“你说他是什么人。” 车在北京的城区开着,然后就到了一个老城区,这里竟然还有一大片老式的居民平方。越野车在一个四合院门口停下。四个人都下车,黄坤看到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四合院。门口有几个闲人站着,无所事事。 方浊推开门,徐云风和黄坤都走了进去。 黄坤发现这是个好几个四合院组合而成的大院落,占地很广,布局巧妙,毫不显露地和相邻的民居相互参差。并且黄坤发现,这个民居内有不少人在走动,一半是道士的装束,一般是普通人的装束……还有一些人,他们不是人。 方浊问徐云风吃过饭没。 徐云风回答在火车上吃了,方浊就没再问,三个人一直走到一个门前。 “师叔。”方浊隔着门说道:“过阴人来了,黄松柏的孙子也来了。” 门开了。黄坤也没看见门是谁打开的。因为屋里面只有一个人,坐的地方距离门很远。 那是个枯瘦的老者,脸上出了颧骨处光滑且泛着红光,其他的皮肤都褶皱的厉害。那个老者正坐在地上的蒲团上,闭目打坐。黄坤看到他四周坐着七个人影,每个人影的下面都有个卦象,和自己从前看到的八卦图的卦象是一样的,黄坤甚至看到那个老者身下坐的也是个卦象。只是方位和不再太一的四周,而是在阴鱼鱼嘴处。 “严所长。”徐云风说道:“黄松柏的孙子我给你带来了,你有什么要说的,就尽管说吧。” 黄坤知道这个就是师父和方浊说的老严了,他和自己到底有什么渊源,不对,应该是和自己的爷爷有什么渊源。 老严睁开眼,黄坤看到老严的眼睛非常浑浊,一点神采都没有。老严对徐云风说道:“少都符的事情,方浊要仰仗你了。” 徐云风冷冷的说道:“客气了。” 老严说完,又把眼睛闭上,看样子没什么话跟徐云风说。徐云风知趣的和方浊往门外走去。 黄坤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又站在这么一个古怪的老严跟前,不免觉得生分,就犹豫起来,不知是走是留。 “你留下。”老严沙哑着嗓子说道。 黄坤看着老严,突然看到一个东西,大惊失色。 老严的右手捏着一个诀,食指和中指夹着一个东西,那东西薄薄的一点,正是个铜钱! (冥婚完) 宜昌鬼事2 五十五 过阴之张天然1 黄坤震惊不已,身体在战栗。 黄坤想起了爷爷死后仍然等着自己,强留着最后一丝魂魄对自己说的两件事情:,竟然在自己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爷爷死前一再强调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无关紧要。 “你一定要听他的,一定要……”黄坤想起了爷爷最后的那几句话。 原来爷爷是要自己听从这个老严的吩咐。 “做到震位上来。”老严的口气不容质疑。 黄坤站了一会,迟疑的问道:“那个是震位?” “这个徐云风……”老严鼻子哼一声,“除了会坏事,还会做什么?” 黄坤尴尬的很,老严在说自己师父的坏话,自己总不能附和,但是师父的确做什么都不太在行的样子。 老严指了指身边的一个卦象,黄坤走到卦象上坐下来。卦象本身的那个人影,顿时消失。 黄坤盘膝坐着,眼睛不离开老严手上的那枚铜钱。可是老严好像没有把铜钱给黄坤看的意思。老严的手放到膝盖上,那枚铜钱就收到他的手腕下。黄坤好不容易忍住,没有主动询问铜钱的事情。他已经可以肯定那枚铜钱,就是爷爷专门交代过的天启通宝。因为,黄坤已经看见,铜钱真的有个缺角,刚才看的很清楚。 “不耽误时间了。”老严说道,“你爷爷黄松柏曾经是张真人的部众,五零年张天然出阴,他就在旁边。” “张天然难道不是你们的对头。”黄坤说道:“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我和你们对付他。” “这就是我叫你来的目的。”老严说道,“有些事情,你师父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来告诉你。” 老严说了这句话,好像很累,抚着胸口不停喘气。 黄坤心里着急,老严一定是要讲爷爷当年的事情,这些事情,也是自己很想知道的。 “你看过皮影戏没有?”老严突然把话题扯开。 “在电视上看过。” “我身体不好。”老严说道,“看比我说的更仔细。” 老严说完,手一挥,一个布幡张开在黄坤和老严前面。老严身边的那几个人影都站立到布幡之后。在布幡上显出人形。 “五零年,张天然出阴……”老严又说了一遍。 布幡上有三个人影显现出来,一个在前面走,另外一个背着第三个人。 “前面走的那个是庄重光,张天然的生死兄弟。”老严说道,“两外两个,一个就是张真人的尸体,背着他的就是你爷爷——黄松柏。” 黄坤看见三个人影在布幡上行走,忽高忽低。然后停下,黄松柏的人影把张真人的人影给放到地上,庄重光和黄松柏对着张真人的尸体跪拜。 “他们到了七眼泉。”老严说道:“你师父一定没跟你说过七眼泉是什么地方吧。” “没有。”黄坤老实的回答,“是个什么地方?” “张真人出阴的地方。” 黄坤突然意识到一点,这老严一定是张天然的大对头,师父和方浊,还有黄家魏家钟家等等发生的事情,都是两股巨大的势力在对峙,很明显,对峙的两方,一个是就是张天然的势力无疑,这个率领天下半数术士的老严,就是另一方。 可是老严对张天然的口气很恭敬,自始至终都说的是“张真人”。 布幡上突然出现了很多人,都团团围着张天然的那个影子。 “高个那个是你爷爷的哥哥,黄铁焰……那个小个子,也是你黄家人,当时还没有你大,黄莲清……” “我们黄家一直都是跟随张天然的吗?” “是的。”老严说道,“跟随了很久。” “那为什么现在……”黄坤大惑不解,“我们黄家要反过来对付张天然的势力。” “因为……”老严停了一会,慢慢说道:“我说服了你们黄家。” 黄坤心里激动起来,黄家从前的事情一直笼罩的迷雾,现在正在慢慢散开。 疯子和方浊走出四合院。又上了那辆越野车,司机马上发动,开到大路上,朝着北方开去。 疯子坐在后座上说道:“有这么急吗,喘口气都不行。” “不行。”方浊说道,“对你来说又不难。你知道怎么对付少都符,你和他打过照面。” “早知道,当年真不该和王八争了。”疯子说道,“好累。方浊,这些年,你不累吗?” 方浊低下头,想了想说道:“我没得选,你也知道,这是我的命。我一个亲人都没有,离开这里,能到那里去。” “和你师兄一样,找个人嫁了呗。” “你娶我么?”方浊笑道,“我这种人,谁会要。再说了,我和师兄不同,她是火居,我不是。” “嗨。”疯子叹了一口气,“你也的确不能走,你走了,老严这个部门就垮了。我也报不了仇。” “你还惦记着报仇。”方浊说道,“你不是这么长记性的人啊。” “是啊。”疯子闷闷的说道,“其实我心里已经没有任何仇恨了,几年过了,我觉得吧,什么仇恨都烟消云散,老赵不出那件事情,他也多活不了几天,王八和董玲现在过的挺好,也没必要老是惦记着这事。” 方浊也跟着叹口气。 “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脱不了身。”疯子随即说道,“也许和你一样,不知道不干这个,能去干什么。” “过一天是一天,”方浊笑着说道,“我就知道你是这么想的,真不知道那年你突然跟变了一个人似的,非要和王师兄抢。” “我傻呗。”疯子自我解嘲,“逞个什么英雄,现在到那里找后悔药去吃。” “你在那边,能打败张天然吗?” “不能。”疯子老实回答,“可是他也没想着要回去,他在这边就足够对付我。” “那你能把少都符给逼回去吗?”方浊问道。 “有你在。”疯子轻松的说道,“不难。我和王八都知道他的弱点,当年都能封死他,现在应该没问题。” 宜昌鬼事2 五十六 过阴之张天然2 越野车已经上了高速公路,向着北方开过去。 “当年老严把他放在那个地方,不是很有把握吗,”疯子问道,“一个道观的道士都守着他,还是出了问题。” “有人走漏了消息。”方浊说道,“所里一直都有那边的人,可是查不出来。” “老严谁也信不过。”疯子想了想,然后说道,“他肯定没想到王八会离开。” “王师兄的事情,对他影响很大。”方浊叹口气说道,“他也是没办法了,才找到我。” “方浊,如果我们都跟王八一样,什么都不管了。”疯子突然说道,“该有多好。” “我没想过。”方浊回答,“我和你不一样,我从出生就是这条路了,我从记事起,就生活在道观。养我的人是道士,教我读书写字还有风法术的人是道士,长大了跟着师兄到北京来,接触的还是道士……我实在是想不出来,如果我那天不当道士了,会是什么样子。” “没人天生注定要走一条路到底的。”疯子把头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田野,“如果那一天,你和你的父母相认了,你不就可以回到他们身边,做一个普通人吗。” “我不知道……也许真的到了那一天,我反而不习惯了。”方浊说话大声起来,“你找了这么久,一点线索都没有。你到底是没本事,还是太懒了?” “你有那么多手下,那么多眼线,都没查出来。”疯子笑着说道,“却老是逼着我。” “其实我经常在想,到那一天,你把你认为要做的事情做完之后。”方浊落寞的苦笑一下,“我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疯子不回答方浊,用手指在车窗玻璃上无目的画着什么。 ——黄坤看到布幡上四周的边缘,出现了无数的人影,整整齐齐的把布幡中部的几个人围住,并且层层叠叠,越聚越多,非常缓慢的向中央移动。 “有很多人要阻拦张天然出阴。”黄坤是说道,“旁边的人,都是你的部下吗?” “一九四七年张真人突然重病暴毙,庄重光得知消息,从北京赶到四川,就再也没离开过张真人的尸首。为的就等着张真人出阴。张真人尸首三年不腐,大家都知道缘由,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死去。一个麾下几十万教众的道魁,那有这么容易就死了。更何况他还有个身份——过阴人,横跨阴阳两界的过阴人。” “你为了不让张天然出阴,就带领你的部下,围困七眼泉,这还不够,还收买了张天然最亲近的手下,也是就我们黄家的三个兄弟。” 布幡里中央的人影,都坐着不动,但是张天然头顶出的地方,慢慢出现了一个圆点,圆点慢慢扩大,显出一个门的样子。一些奇形怪状,长脚獠牙的影子慢慢从门内出来,数量慢慢增加。 “阴兵!”黄坤说道,“原来当一个过阴人这么厉害,我真是小瞧了过阴人的本事。” “张真人出阴的时刻未到。”老严说道,“在他出阴之前,必须要找一个人,帮他驱使阴兵。当年张真人身边能人异士都作鸟兽散,跟随他的黄家兄弟,不是御鬼的高手。天下道门中,最擅长御鬼的门派,莫过于茅山。” “你是茅山?”黄坤对老严说道,“这布幡上的鬼魂,都是你在驱使。” “可是当年张真人身边唯一的茅山术士庄重光,要守着七眼泉下的红水阵。”老严没有回答黄坤,继续说道,“所以,张真人早就定下了另一个人选。” “那个人选,御鬼的本领,能和茅山术士一样高强吗?” “张真人答应过那个门派的执掌,若能成事,许诺给予他们一个莫大的好处。”老严说到这里,布幡上突然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年轻的身影,举着一个长剑,和三条恶狗缠斗。那个年轻人手上的长剑突然变得无比巨大,将恶狗全部斩断。然后长剑渐渐缩小,变成一个知了壳子,被年轻人收在手中。 “螟蛉!”黄坤忍不住又喊道,“诡道!” 越野车正在向一个山顶爬行。终于到了一个山门之前。方浊和疯子走下车。在台阶上爬着。 “老办法。”方浊说道,“不用我提醒吧。” “知道,我算出他在那里,你去拉他回去。”疯子喘着气说道,“修个道观,还要砌这么多台阶,累死个人。” “你平时净知道喝酒了,也不锻炼一下。”方浊说道,“那里像个修道的人。” “他还没走。”疯子说道,“他还在这里。” “我几十号人守着他。”方浊已经走到疯子上面好几步台阶了,看见疯子在后面,只好停下来等他。 “几十号人?”疯子皱着眉头说道,“那真的有古怪了。” “怎么啦?” “上面没人。”疯子说道,“一个人都没有。” 方浊的脸色变了,对疯子说道,“那我们快点。”…… 疯子和方浊站到一个极大的大殿里,这个大殿里面除了红漆的柱子,只有几十个雕像到处排列。因为大殿实在是太宽敞,就算是到处分散摆着雕像,大殿里看着仍旧是看起来空荡荡的。 雕像全部都是一个模样——武当派开创祖师张三丰的石像。 疯子和方浊站在石像之中,警惕的向四周张望。 大殿的顶部,悬挂着无数的钢刀,这些钢刀,都垂直向下,殿外一阵风吹过来,钢刀顺着风晃荡不止。 “人都不见了。”方浊压低声音说道,“没我的命令,他们都跑了。” “他们没有逃跑。”疯子说道,“不是不想,而是根本就跑不了。那东西就是在等着我们过来。” “他在那里?” “我只知道他还在殿内,但是有人破了石像上的封印。”疯子说道,“他出来了。而且等着我们。” “那些守着他的道士呢?”方浊问道,“尸首都没见到。” “还记得当年玉真宫地下的那两条壁虎吗?”疯子声音有点颤抖,“王八在就好了。” 大殿上悬挂的钢刀突然有了动静,方浊和疯子抬头看去,那些钢刀全部翻转,刀刃向上,指着大殿的顶部。 可是大殿顶部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楚。 “那两个壁虎,在上面吗?”方浊轻声的问道。 “这次不是壁虎了。”疯子用极为缓慢的速度,把头靠近方浊,“我们别动,那东西和壁虎一样,眼睛不好使,我们站着不动,他们也分布清楚那个是雕像,那个是活人。别惊慌,一慌,它就看到了。” 方浊忍不住想着一个画面,那些守着少都符的道士在大殿里惊慌失措的奔逃,却一个都没有跑出殿外。 大殿外的风声呼啸起来,风又猛烈的刮到殿内,悬挂的钢刀又恢复了垂直向下的状态,被狂风吹动,吹的混乱晃动,叮叮当当一阵连续的清脆碰撞响声传到方浊和疯子的耳朵里。 现在的刀人朝向混乱不堪。 “向上看,仔细看。”疯子拼命压低声音。 方浊凝神看着大殿的顶部,呼吸突然加快。 大殿的顶部,有几十个东西吊在空中,这些东西表面是深灰色,和大殿顶部空洞的黑暗极为相近,不仔细看,很难分辨,那些东西被一个看不见的绳索给挂着,悬挂在大殿顶上的无数木檩和几根长梁之间。 “他出来有一段时间了。”疯子说道,“不然养的东西,不会这么大。” “有多大?” “你自己看。” ——“那个人是谁?”黄坤问道,“金仲么,五零年他还没出生。” “金仲的师父叫金盛。”老严说道,“他就是帮助张真人去七眼泉御鬼的人选。” “他帮到张天然了吗?”黄坤其实心里知道结局,但仍旧忍不住要问。 布幡上画面又变了,右侧一部分,张天然和庄重光还有黄家兄弟等人又出现。他们被一圈密密麻麻的人影围着。那个门一样的影子,仍旧存在,张牙舞爪的怪物越来越多。现在布幡上不仅只是黑白两色,黄坤发现,布幡上慢慢印出了红色,血一样的在布幡上蔓延。 布幡的左侧,那个年轻人的人影,已经靠近张天然等人。但是隔着那些密密麻麻的人影。 年轻人——现在黄坤知道他的身份是诡道的门人金盛,慢慢向布幡的右侧靠近。 “我懂了。”黄坤说道:“那些围着七眼泉的人影是军队。你当年的身份是军官,专门剪灭张天然势力的军官!” 老严没有回答。黄坤继续看着布幡。 金盛越来越靠近军队,他的影子慢慢渗入到军队之中,他一定用了什么办法,让那些士兵无法发现他。黄坤不禁为他捏着一把汗。 军队的影子突然散开,留下一个空白处。金盛的人影就在空白处的正中间。 黄坤心里顿时一沉,很明显,金盛的行踪被人发现。 金盛的身影,继续顽强的向着右侧移动。而且他已经要突破密密麻麻人影的围困,已经距离张天然等人非常近了。 但是接下来的场景,发生了改变。军队里分离出一个人影,这个人影的身形巨大,黄坤明白,这并不是表达这个人影的身材高大,而是表明这个人的身份非常特殊,地位极高。 金盛和那个巨大的人影相互对峙,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发生过,那他们当时一定是在相互交谈,黄坤很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可是布幡只能显现影响,没有声音传出来。 金盛的头顶又显出了那个长剑,黄坤想着,螟蛉真的是个很厉害的法器,绝不是像自己看到金仲使用的那么不堪。否则金盛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使用。 黄坤想着,螟蛉能否和刚才一样,把那个巨大的人影个斩成两截。 结果却刚好相反。 长剑被那个巨大的人影拿到手中,金盛的影子呆立不动。 “你拿过螟蛉?”黄坤向老严问道。 “我没拿过。” “可是……”黄坤指着布幡上的那个巨大人影,说不出话来。那个巨大的人影把长剑化成了知了壳子,稳稳捏在手心。 “他才是真正指挥军队的人,螟蛉本来就是他的。”老严说道,“不怕告诉你,他和金盛是同门。” “他到底是谁?”黄坤紧接着又问道,“那你在那里?” 方浊看了一会,终于看出了屋顶上蹊跷的地方。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东西了,不再是像第一次那样一点准备都没有。 虽然那不是第一次看到的那种,但是它们的一些特点,仍旧保留。比如,身形巨大;比如具备隐蔽色……还有强大的杀气。 大殿的屋顶,有一团十分巨大的黑影,这个黑影占据了大殿顶部十几平方米的范围。方浊已经知道这隐约猜到这个黑影是个什么东西了。方浊继续看着,大殿顶部那些木檩和长梁,虽然保持这笔直规整的形状,但是……这些长梁和木檩,上面伸着密密的绒毛和倒刺。那几十个黑乎乎的东西,就是悬挂在这些木檩的下方。 现在方浊已经能够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了。当然也知道那几十个道士现在在什么地方了。 疯子说道,“他学乖了,他把大殿给罩住了。而且不让我们知道他在那里。” “他为什么不动手。”方浊问道。 “他输过一次,胆子变小了。” 方浊向着大殿的大门看去,大门外星光一片,现在能做的就是把少都符拉到外面,可是大门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丝网。丝网的形状,就是一个八卦。 方浊已经没有什么主意了,努力保持镇静。 “别慌。”徐云风悄声说道:“他在瓦上面,他为了罩住这个地方,自己也不敢出去。他以为我找不到他。” “我们怎么办?” “跟上次一样,先躲着。他也看不到我们。”疯子说道,“他以为王八也来了。他怕王八。” 宜昌鬼事2 五十七 过阴之张天然3 大殿的上方保持着死寂,看来疯子说的没错,少都符五年前被王八制服,王八战胜他,不仅仅依靠王八的法术,而是王八有着无比坚硬的意志,不惜鱼死网破的决心。法术上输了,可以重拾信心,卷土重来。可是心里上惧怕了,就是永远的阴影。 现在少都符就有这个阴影,一个近乎列为仙班的妖怪,被一个普通人用强大的意志力给战胜,也许他从没遇到过,既然遇到过一次,就永远都摆脱不了这个恐惧。 现在少都符一定是把疯子当做王八。 王八在这里,会怎么做,当然就是不动声色,静观其变。现在疯子的想法就是,沉住气,继续等。疯子在学王八。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大殿里墙壁上的蜡烛全部亮起。疯子的推测是对的,那个大东西,眼神不好,他比方浊和疯子更需要光线。 疯子仍旧保持安静,他在和少都符比耐心。 那个动物忍不住了,一个木檩在方浊和疯子的头顶晃动一下,现在方浊能肯定,那个木檩,就是一条长腿,蜘蛛的长腿。 大殿上空的几个黑乎乎的东西被蜘蛛的长腿拨动,不停摇晃。 方浊潜意识地退了一步,背部靠到一个石像,身体接触到石像,不是冰冷坚硬的石头感觉。方浊慢慢把头部扭转,浑身发冷。 石像的表面是一层黏糊糊的东西,原来是蜘蛛丝,石像的面部,是一个道士的脸! 那张脸张着嘴,面部痉挛扭曲。方浊刚才想错了,原来头顶上吊着的,才是石像,而大殿下摆着的石像,却是那些被蜘蛛丝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道士尸体。 大殿里传来一个极为细微的响声:丝丝、丝丝、丝丝。 “它忍不住了。”疯子轻轻说道。 大殿上方,一个近乎透明的绳子慢慢向下延伸,伸到地面的时候,停止下来。然后,这根绳索开始无目的的晃动。疯子和方浊尽量缓慢移动,避开这条绳索。 时间渐渐流失,绳索在空气里时间长了,逐渐变成灰白色。当绳索触碰到那些石像一样的道士尸体,马上就翻转缠绕,但是旋即感知到不是活人,然后又松开,继续在空中触探。 方浊和疯子都知道,这绳索一定就是那个怪物吐出来的丝。 那怪物就是个巨大的蜘蛛! ——黄坤看见老严脸色变了,变得非常奇怪,现在老严的脸色不再黄坤刚见到他行将就木的模样。而脸色变得红润,申请安详。 老严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平和起来,“军队的那个大人物,是金盛的师伯,他在诡道学艺的日子很短,但是学道东西却很多。他不安心于做一个民间山野术士,他的志向……” “所以他一定要剪除张天然的势力,极力阻止张天然出阴。金盛是他后辈,他一定有办法阻止金盛驱使阴兵,这就是他的部署。” 布幡上的金盛消失了。仍旧那些密密麻麻的人影围困这张天然等人,并且越来越靠近。整个布幡都变成了血红色。 张天然头顶上的那个门一样的影子,越来越大,但是门一样的影子,中间开始有了空白,空白渐渐扩大清晰,显出一个人形。 黄坤看到黄家三兄弟,还有其余个闲人都开始向那个空白人形跪拜。空白的人形,眼看就要和张天然的黑影重叠。 庄重光的身影,已经变成橘红色,和布幡的红色有所区别,他的身影在舞动旗帜。那些军队士兵的影子,慢慢融化在红色之中。庄重光在驱动红水阵,黄坤知道了,就算是没有人指挥阴兵,张天然仍旧有抗敌的后招。一贯道的道首,心思当然比一般人要紧密很多。 可是布幡上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黄坤百思不得其解。 庄重光。 这个张天然的生死兄弟,突然停止了挥舞旗帜的动作。那些军队的士兵,慢慢从红色里摆脱出来。并且布幡上的红色渐渐消逝。 庄重光的人影突然走到张天然身边,就在空白的人形和张天然身形即将完全重叠的那一霎。张天然的黑色身影消失了。留下那个空白的人性身影,在布幡上停留下来,取代了黑色身影的位置。 接下来,黄家兄弟和其他几个道士的身影扑向庄重光,可是那些张牙舞爪的阴兵突然发难,和黄家兄弟缠斗起来。 黄坤很清楚的看到黄铁焰被一个阴兵撕裂。 “庄重光也被你收买了。”黄坤对老严说道,“你的手段,真是超出人的想象。” “没人知道严崇光的名字。”老严每个字都吐的很清楚,“从严崇光和张光壁拜把子的那一天,他就叫庄重光,五零年之后,也没有再使用过这个名字,只是把姓改回了严。” “方浊。”疯子喊道,“我知道怎么对付他了。” 方浊正在担心疯子大声呼叫,会惊动头顶上的那个蜘蛛。可是疯子已经跳了一下,手指着大殿顶部。对着顶部喊道,“出来!” 方浊暂时没有明白疯子这些举动的意图。 “火。”疯子喊道,“把这个大殿全部点燃。” 方浊照做了,无数的火光在大殿里各个地方燃烧起来。一声惨烈的嘶喊发出来。大殿内弥漫着肉体烧焦的气味。 疯子和方浊跑出殿外。看着燃烧的大殿,在不停地抖动。 “大有大的坏处。”疯子笑着说道,“这不是玉真宫的地下,他没时间扩大自己的空间。” 燃烧的宫殿突然冲出几股绳索,把疯子和方浊捆的严严实实,可是有方浊在,这招没有用处。 那个跟宫殿差不多大的蜘蛛,被火焰灼烧的厉害,不停的在火焰里翻滚,但是它脱离不了宫殿的范围。宫殿就是它的牢笼。 明亮的火光里一个人站着,无论身边的宫殿如何倒塌,都压不倒他的身上。 疯子悠闲起来,看着那个人影,嘴里说道,“他的地盘小了,施展不开。” “你能把他拉回去吗?”方浊紧张的说道,“我把他带出来,就没力气了,他太大。” “我没把握。”疯子仍旧轻松的说道,“可是如果他自己愿意回去呢。” 方浊明白了,疯子能探知少都符的想法,心里顿时平静下来。 两个人安静的等着宫殿慢慢烧成废墟。 “啊呀。”疯子忽然想起了什么,突然喊起来,“我忘了一件事情。” 方浊马上意识到了疯子的顾虑,因为她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情。 那个能够给少都符建造这么大一个结界的人,本来是不该知道少都符在这里的。 “老严不是病了。”疯子睁大眼睛对方浊说道,“张光壁其实早就找到了他。” 方浊说道,“黄坤,黄坤在所里。” “黄坤出了事。”疯子说道,“黄家就没了,魏家和钟家还有凤凰山都会归顺张光壁……我们输了。” 方浊苦笑起来,但是脸上却是一脸的解脱。 ——黄坤看到布幡里的人影开始变得混乱起来。 那些从门内放出来的阴兵完全占据了上风。 坐在黄坤身边的老严,不就是原来他就是庄重光,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黄坤听见他继续在说话,“严崇光年幼在茅山学艺,学艺有成之后,流落到民间。数年之后,严崇光投奔了当时的一贯道道首。并且依靠自己的能力,取得张真人的信任,并和张真人结交金兰。” “在你下山后到进入一贯道的那几年,一定是受了某人的嘱咐。”黄坤说道,“那人一定就是围困七眼泉的大人物,他安插你在张天然身边,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做致命一击,让张天然无法出阴。” “果然是黄松柏的孙子。”老严站了起来。 黄坤发现布幡上的人影竟然开始说话了。 黄铁焰已经死了。形势很明显,张天然的魂魄没有依靠,什么都不能做,影子在阴门出忽隐忽现。 布幡上庄重光的人影在说话,“时过境迁,大家就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了。古司令员答应过我,绝不追究你们黄、钟、魏家的历史问题。如果你们站到人民这一边,国家和党都会既往不咎,相反还会保护你们的家族,让你们的技艺作为文化遗产得意保留。” “原来我们黄家在那个时候,真的是四大家族里最有实力的门派。”黄坤说道,“钟家和魏家的人,都是给黄家帮忙的。” 布幡上的其他几个人影,默默的站到了庄重光身边。现在和庄重光对峙的,只剩下黄松柏和黄莲清两兄弟。 黄松柏指着庄重光说道,“大哥,我一直跟随你和真人,出生入死,都只在你一句话。可你竟然……” “国家刚刚稳定,谁也不想再起争执了。”庄重光柔和的说道,“个人在国家之间,我们都没有选择。” “我不想留下骂名。”黄松柏说道,“我不愿意被人说成是临阵反目,背叛真人的叛徒。” “没人会知道。”庄重光说道,“今天的事情,永远都没人知道。” “我的子孙会怎么说我?”黄松柏指着庄重光说道,“大丈夫岂能事二主。” “那世上就少了黄家一族了。”庄重光不再挽留劝说。 其他几个人影,其中一个飞快的冲到黄松柏面前,黄坤看着这个人影的样貌眼熟,他一定就是钟家的当家人。黄松柏一伸手,把钟家当家的脖子给捏住。同时,几个阴兵都深处利爪,把黄松柏的身体各个部位给扯住。 庄重光的人影对着黄莲清了,黄莲清还是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孩子,在庄重光面前,瑟瑟发抖。 “黄家现在四十六口人。”庄重光温和的对黄莲清说道,“你觉得该怎么办?” 黄莲清向黄松柏说道,“二哥,大哥死了,你要是也死了,我们怎么办?” “你劝你二哥,黄家不能都受他一个人的牵连。”庄重光继续柔和的说道,“答应我,黄家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黄铁焰我敬佩他,但是你们黄家不能都跟他一样。” “我听我二哥的。”黄莲清把目光看向黄松柏。 庄重光挥挥手,阴兵退去。黄松柏也把半死的钟家当家放到地上。 “松柏,你欠我几条命。”庄重光说道,“你说过,可以为我出生入死。现在你反悔了吗?” 黄松柏站立着不动,脸部扭曲。 庄重光对着黄莲清说道,“黄铁焰已经死了,黄家人,不见得非得听你二哥的。只要你答应,黄家就是你说了算,想清楚了,黄家四十六口人的性命,就在你手上。” “二哥。”黄莲清说道,“他说的对啊,你就答应了吧。” 黄松柏站在原地,仍旧一动不动。 黄坤看到布幡上的画面全部静止,变成了一副剪纸。 “如果你是你爷爷,”身边的老严问道,“你到底要怎么办?” 黄坤突然发现身边的一切都变了,自己正站在一个松林之间,面前的庄重光正在说道,“你到底要怎么办?”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正在用期盼的阳光看着自己。 钟家的当家现在正躺在自己的脚下。 黄铁焰的尸体已经被阴兵抬到红水阵里。 张天然的魂魄正在阴门之外,飘忽不定。 黄坤知道自己就是当年爷爷的身份了,是啊,如果是自己,现在该怎么办? 宜昌鬼事2 五十八 过阴之张天然4 方浊和疯子等着那个人影。 人影慢慢走出燃烧的宫殿,方浊和疯子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空气中出现了一些东西,越来越浓密。方浊的脸上痒痒的,用手拂了一下,原来是极为细小的丝状物。 那人影已经走到了方浊和疯子的面前。仍旧是那个矮小身材的老者样子,和疯子对视。 老者的脸抬了起来,方浊对疯子说道,“我们没猜错,张天然找到过他。” “是他。”疯子回答。 方浊想起了当年和疯子在电影院的那一刻,自己差点被张天然附到身上。是疯子拼命叫醒了她。现在这个老者的脸,就是和电影院屏幕上的一模一样。 少都符能变换成见过的人模样。现在他的样貌变了。 “他已经知道我不是王八。”疯子长出一口气,“他认出我了。” 方浊不明白疯子为什么这么说话,但是看到少都符的脸孔变成了一个中年人的模样。方浊虽然不认识,但是隐隐知道这个面孔属于谁? 疯子的牙帮子咬得紧紧的。腮帮鼓出两个大包出来,而且牙关凸出的包越来越大,随即整个脸部开始变得越来越扁,鼻子渐渐收回了面部。脸上的皮肤越来越光滑,并且显出鳞片。 这是方浊第一次看到疯子能变成蛇属……疯子嘴巴开始吐出信子。 少都符显然没有意识到疯子能变成这样,他向后退了一步。但是疯子飞快的冲上去,把少都符给缠绕住。少都符的身体不能动弹,嘴巴张开,蓦然伸出两个长螯。 方浊发现疯子的身体越来越不灵活,正在疑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也不能正常活动,那些纤细的丝,把自己已经缠绕住。 方浊手指动了动,少都符的脖子后仰,嘴巴也合不拢。方浊对疯子喊道:“他怎么变弱了?” 疯子紧紧把少都符的身体箍住,越来越紧。接下来,两个身影变得越来愈淡。直到什么都看不见。 方浊这才明白,不是少都符变弱,而是疯子已经不是三年前的那个疯子了。当疯子忌惮的只是少都符饲养的宠物。 也许疯子真的比王八更合适当一个过阴人。能和张天然能够真正面对面较量的,只有他。 ——黄松柏站立一会,终于把头低下来。 “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庄重光兴奋的说道,“以后我们兄弟两,一起为国家效力,兄弟,我们那么多心愿,以后都可以实现。” “你也现在说兄弟两字,不觉得羞愧吗?”黄松柏说道,“从现在开始,我和黄家没有任何瓜葛。” 黄莲清知道黄松柏说的什么意思。 黄松柏对庄重光说道:“我有几句话要跟真人说,答不答应在你。” 庄重光不说话,和众人退到一边,黄莲清犹豫一会,也走到庄重光这一边。 张天然的魂魄慢慢向阴门内退去,守门人慢慢的把门给关上。 黄松柏从手里掏出一枚铜钱——天启通宝,记重五。黄松柏用牙齿狠狠的咬着铜钱的边缘,口里鲜血迸裂,把铜钱咬了一个缺口,然后把铜钱扔向张天然的魂魄。沾了血的铜钱被张天然的魂魄稳稳接住。 黄松柏说道:“真人,是我无能,今天我不能请你回来。但是我会等你,我黄松柏一定等到你回来的时候,我死了,我儿子等,我儿子死了,还有孙子,我黄松柏只要有后人,就一定追随你。” 守门人把门关上。张天然出阴以失败告以终结。 黄松柏翻身走去,庄重光看着黄松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钟家的当家挡住黄松柏的去路,黄松柏说道:“你嫌你命长了吗?” “你就这样放他走?”钟家的当家对着庄重光喊道,“让他走了,他对付我钟家怎么办。” “松柏,”庄重光说道,“你以后不再是黄家人了,知道该怎么办吧。” “我会找个地方过完下辈子。”黄松柏对庄重光说道,“我们从此各不相干。” 庄重光说道:“那你走吧。后会有期。” “我不会再见你。”黄松柏大步向山下走去,围困七眼泉的士兵已经知道事情了解,原地等待命令。并且让出道路,让黄松柏离开。自始至终,掩藏在军队里的诡道门人,都没有出现。 黄坤幼年的记忆都回来了,爷爷带着自己在坟墓里和那些鬼魂一起、在自己胎记上用朱砂画符。那些附近的村民在死前都会向爷爷来告辞,每一次爷爷都带着他。 黄莲清回秀山后,无法再兴盛黄家,庄重光对黄家一直忌惮,不给他们发展的机会。不仅如此,钟家和魏家也不能幸免,甚至在十几年后,钟家的当家在庄重光(严所长)面前苦苦哀求,给钟家一条活路,但是严所长只说了一句爱莫能助。 钟家当家失望之极,狂笑着离开。 不对!黄坤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记忆超出自己接触到的范围。 就在这个时候,老严突然喊道:“别信他的,黄坤,别相信他,你爷爷和我是莫逆之交,你别相信刚才看到的事情。” “重光,你觉得他相信你,还是相信我?”老严的声调突然变了,然后对着黄坤说道,“你爷爷一定没有忘记告诉你这个东西吧。” 老严把手腕上的铜钱,拿出来,递到黄坤的身前。 “别听他的!”老严虚弱的说道,突然把铜钱吞进嘴里。吞了一半,却又用手指在喉咙里把铜钱给掏出来。 黄坤的心神已经一片混乱,喃喃的说道:“我只是个学生,你们说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还是回去读书……” “黄松柏的孙子怎么能这么没出息!”老严的语气又变得威严起来,“你爷爷从小就栽培你,他知道你为什么叫黄坤吗,你早产两个月,就是你爷爷施的手段,让你在全阴的时辰出生。黄家没人了,就等着你去带领四大外道恢复元气……” “别相信他。”老严虚弱的声音又回来了,“你看到的都是假的,是他故意骗你的。” “可是铜钱怎么说?”黄坤问道。 “哈哈哈哈。”老严桀桀的笑起来,“黄松柏不会食言,他答应我的事情,他真的做到了。” “我爷爷怎么能这么做?”黄坤心里一股寒意升起,“我是他孙子,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黄坤想起了父亲和爷爷的那一次争吵,原来父亲都知道。可是父亲没有听从爷爷,原来自己一出生,就被爷爷安排好了命运的方向,甚至爷爷在临死前,用自己特殊的命格,和过阴人交换,让自己踏入这个残酷的漩涡,并且永远不能回头。 “你用你自己的脑袋去想想,别像你爷爷那么傻。”老严虚弱的说完这句话,再也没有能力恢复。 现在站在黄坤面前的,就是张光壁、张真人。 “我等着你。”附着在老严身体上的张天然对黄坤说道,“等着你率领四大家族还有诡道投奔我。黄松柏的孙子不是这种孬种。” 老严也就是张光壁的身体,稳稳当当地走出门外。 宜昌鬼事2 五十九 过阴之张天然5 “你回来。”黄坤对着背影喊道,“你叫我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些事情的吗?” 现在回过头的脸庞,已经完全不是老严的模样了。张光壁对着黄坤说道:“他们是怎么算计我的,我要原封不动的如数奉还。” 黄坤现在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知道爷爷为自己安排的是一条什么道路了。 “如果我不愿意呢?”黄坤说道。 “你也没拒绝。”张光壁说道,“不然我会让你继续站在这里说话吗?” 黄坤黯然无语。 张光壁对着黄坤说道:“把铜钱戴在身上,别看你的师父吊儿郎当的,趁人不防备,偷偷窃取别人的思维,是他的拿手好戏。别小看他,我吃过亏。” 张光壁信步向四合院的大门走去。那些在四合院内游走,和他碰面的道士看见他之后,呆若木鸡。几个要动手的道士,瞬间萎靡倒地。 张光壁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留下一脸茫然的黄坤站在原地。 方浊听到疯子的声音在脑袋里说话,“拉我上来。” 方浊把疯子拉回来。方浊甚至不敢再停留,两人瞬间坐到越野车上。司机已经不知去向。方浊只能自己开车。 “要是你的本事范围能扩大到无限就好了。”疯子已经累得无法动弹,躺在后座上,不忘跟方浊开玩笑。 “你不着急吗?”方浊说道:“黄坤现在可能出事了。” “早知如此,真不该带他。”疯子懊丧的说道,“我又多连累了一个。” 方浊不再说话,越野车在路上开得飞快。 黄坤看到师父和方浊回到了四合院,走到自己面前。黄坤都不知道这样呆呆的站了多久。 四合院里的人都慌乱的到处奔走。看到方浊回来了,涌上来对方浊说道,“老严走了。” “不是走了。”另一个道士打断,“是张光壁,我看清楚了是他!” “你有没有事?”疯子上上下下的打量黄坤,“他在你身上做了手脚没有,还好,你没事,我以为……” “以为怎样?”黄坤盯着师父说道,“以为我被他弄死了,对不对?” “你没事就好。”疯子停了一会,又说道,“你怎么净想着铜钱,你差钱用么。老严给你铜钱了?” 黄坤看着疯子这种表现,心里想着,师父表面上做出一个关心自己的样子,却不动声色的打探自己的心思。张天然没有骗自己。 黄坤慢慢说道:“张光壁上了老严的身。走出去了。” “他对你做了什么没有?” “没有。”黄坤说道,“他要我给你们传个话,要你们不要再和他作对。” “那就好,那就好。”疯子安心了,“你没事就好。不然你爷爷死了也不安心。我答应他了要照顾好你的。” 黄坤彻底明白了,刚才布幡上的那些事情,师父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 而且张光壁给的这个铜钱,已经施了法术,师父不能更以前一样,探知到自己在想什么。 四合院里混乱不堪,很多人都拿背着行李向方浊告辞。方浊一个都没有挽留。 只是有几个术士要走的时候,方浊说道:“所里的东西……你拿走干嘛……” 那几个术士根本就当没听到。方浊随即说道:“算了,好好保管,知道是有用的东西就好。” 有人在惊慌的喊道:“失火了。” 方浊和疯子随着众人跑到失火的房间前,这里是藏书室。旁边的几个人去砸破消防箱,打算灭火。 “不用了。”方浊说道:“这火是浇不息的。” 这下众人才看到,这个火焰只是在藏书室燃烧,和其他的房间保持着界限。 火焰熄灭之后,藏书室的房间的结构仍旧保持完整,就是里面的木器都烧完了,特别是书籍,烧的干干净净,一张纸片都没留下。 方浊和疯子看着废墟苦笑,也顾不上黄坤。 其余的人也都在四合院内站着,黄坤看见他们都是一脸的麻木。 疯子看到这种情况,也无话可说,到了深夜,找了一个房间休息。第二天起来,黄坤问师父,“是不是该告辞了。” “看看再说吧。”疯子说道,“也许你以后再也不用跟着我瞎混了。” 方浊把留下来的人召集起来开会,疯子和黄坤没有参加。但是一连开了两天的会,方浊散会后,疲惫不堪。 第三天的中午,有人从门外走进来了,全部是便服。 为首的一个老年人走到方浊面前,对方浊说道:“方所长是吗?” 方浊点点头。 “老严是不是失踪了。”那个老年人问道。 方浊仍旧点头。 “这是编制变动的通知书。”老者拿出一张信函出来,“我是第0**研究所的主任。来接管你的部门。” “卸磨杀驴的真快啊。”疯子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道。 “你叫徐云风。”老者对着疯子说道,“我知道你,道教的过阴人,可是我们部门可不信奉什么唯心的封建迷信。你们今后工作的方式要改变。” “我才懒得管你们做事的方式。”疯子对方浊说道,“走吧,方浊。没我们什么事情了。” “我很有诚意的挽留你们。”老者说道,“不过既然你们下定决心……” 疯子笑了起来,对方浊说道,“走吧,走吧。” 方浊已经没了主意,对疯子说道,“我去收拾一下。” “你有什么好收拾的。”疯子说道:“你来的时候,不也是两手空空。” 宜昌鬼事2 六十 过阴之张天然6 “也是。还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方浊听了也笑了出来,对着那个老者说道,“那以后就仰仗你们了。这些道家的同门,有些人是很有本事的……” “只要是愿意留下的。”老者说道,“我会尽量安置他们。你尽管放心。” 他的语气表明,他早就迫不及待的要控制这里的一切,鸠占鹊巢,得意的很,就差没下逐客令了。 方浊和疯子不再多说什么,带着方浊走到四合院的大门口。 黄坤看到方浊在即将踏出四合院的一霎,回头望了望,再回过头来,脸上全是泪水。 “我在这里生活了七年,除了这里,我没家了。”方浊终于哭起来。 “当年你离开终南山的道观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哭鼻子。”疯子没心肝的跟方浊打趣,“别哭,你好歹是个所长呢,别让他们看不起。” 黄坤对这些发生的事情,都不感兴趣,他心里不停的在想自己的事情。这个研究所,实在是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三个人走在北京的大街上,没有方向,就这么随意的走着。各怀心思,相互无言。 可不巧的是天上竟然下起雨来,夹杂着雪花。 “哈哈。”疯子笑起来,“真他妈的跟拍电影一样,倒霉的人,老天爷都不待见。” 三个人跑到附近的地铁站内,买了票,站到站台里。 一辆地铁到站,停在他们身前,门开了。 方浊轻声的说道:“去那里呢。” 于是三人都呆呆的站着,看着忙碌的人群上下。疯子带着方浊做到站内的座椅上,刚点燃一支烟,一个保安走过来,疯子连忙把烟头给掐灭。 黄坤仍旧站着,看着地铁开过后,那深邃的隧道。心里茫然焦灼,那隧洞黑暗一片,看不到尽头。 疯子懒洋洋的靠着座椅,身体舒展。方浊慢慢的把腿收起,两个手臂把膝盖抱住。 “回终南山吗?”疯子问道。 “回不去了。”方浊下巴搁在膝盖上,慢慢说道:“我是最后一个门人。山门早就没香火了。” “那就退了册籍,找个工作上班吧。”疯子说道,“我也不搀和了,我去当保安去。给王八的公司守大门。” “瞧你这出息。”方浊扑哧笑道,随即声音又低沉,“我发现我好没用,除了当道士,什么都不会。” “你可千万别回所里了。”疯子说道,“别把他们把你弄成张宏堡那样,跟耍把戏似的。” 方浊说道,“现在如你所愿了。说真的,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我回宜昌呗,反正王八每个月给我生活费。”疯子说道,“我找老婆生小孩去。” “是啊,你不是一直都想这样吗。”方浊说道,“可我不像你,你有父母,有王师兄这个兄弟,可我连个亲人都没有。” “不如这样。”疯子说道,“我娶了你。我就有媳妇,你再生个小孩,你也有亲人了。” “你这张嘴。”方浊终于笑起来,“就没一句是正经的。” 疯子看到方浊总算是心情好了一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黄坤这小子跑那里去了。” 黄坤正在看一个小孩在耍把戏。 那个小孩十岁上下,大冷天的,把胳膊给露出来。这小孩,在地铁站卖艺也不知道吆喝。开始黄坤以为他是乞讨的小孩。 可是那小孩拿了一个小盒子出来。嘴里说道:“你们快出来,都听话,乖乖的啊。” 等候地铁的人,本来都没在意,可是看到那小孩手上的小盒子里,蹦跶出几十个小跳蚤出来。整齐的排列成一条线,趴在小孩的胳膊上,于是有几个乘客就凑近了看。 “跳三下,给大家伙鞠个躬。”小孩说道。 这下就有趣了,那些跳蚤,真的整齐划一的在小孩的胳膊上跳了三下,还带着转圈的。 这下旁边的人都觉得有趣。都聚过来看小孩卖艺。 “立正!”小孩说道,“向右看齐!” 那些跳蚤立即规规整整的立在小孩的胳膊上。众人都看得有趣。黄坤暂时不去想那些纠结的事情,也凑近了去看。 “报数。”小孩说道,“一二三四……” 小孩嘴里念着,那跳蚤就随着报数的声音,一个一个的跳一下。 观众开始鼓掌了。 “不够努力啊。”小孩对着跳蚤说道,“大家伙都不喜欢看呢,我们休息吧。于是拿着盒子要把跳蚤放回去。” “别介啊。小孩儿。”一个乘客说道,“很有意思。” 小孩听见了,对着跳蚤说道:“这大叔说你们好话呢,可是大叔既然喜欢,怎么不给个赏呢?” 围观的人都笑了,这小孩停机灵的,才露了一手,就伸手要钱了。 那个说话的乘客,不好意思,掏了一块钱的零钱,丢在小孩的身前。其他几个也掏了钱给了。 小孩一看,连忙说道,“别偷懒,再露两手给大叔阿姨们瞧瞧……向右转!” 那些跳蚤在小孩的胳膊上统一向右转。 观众都嗡的一声笑起来。 “齐步走!”小孩说道。 跳蚤们,真的在小孩的胳膊上走起来。走到小孩的肩膀上,被捋起衣服给挡住,第一个跳蚤就停下,第二个就爬到第一个身上,第三个又爬到第二个身上……几十个跳蚤叠成罗汉,竖了起来。 “大叔阿姨们要给钱了,还不谢谢他们。”小孩说道。 那个跳蚤竖起来跟一根小木棍一样,上方弯曲,对着观众,弯曲三下,就如同在鞠躬一样。 观众都被逗乐了,纷纷掏出零钱,扔到小孩面前。 “给大叔阿姨演个戏瞧瞧。”小孩说完,就开始唱歌,“大河向东流啊,天上星星参北斗啊……” 那些跳蚤立即兴奋起来,做出各种动作,而且各具姿态,竟然有了梁山好汉的姿态,黄坤仔细看了,同时演着几出戏呢。有武松醉打蒋门神、有鲁智深大闹野猪林、有卢俊义逼上梁山的桥段……其中还有潘金莲和西门亲苟且的动作,旁边的那个小跳蚤,就是活脱脱的王婆…… 黄坤突然发现这小孩实在是太牛逼了,那些小跳蚤完全就靠着动作和姿势,把水浒人物的神态表现的惟妙惟肖。 黄坤也掏出零钱给了小孩。不多时,小孩面前至少扔了几十块钱。地铁站内的保安,也被吸引住了,竟然没有赶他。 小孩边唱歌,眼角瞄着地上的钱,突然不唱了。 小孩嘴里说道:“我们饿了。吃饭时间到。大家都歇着吧。”那些跳蚤听了这话,真的都不演戏了,趴在小孩的胳膊上,所有的跳蚤屁股慢慢涨大,隐隐有了血色。 观众看到这个场景,也不要意思让小孩继续表演,小孩把跳蚤收回盒子。把面前的零钱都捡起来,收到怀里。嘴里说着,“谢谢各位大叔阿姨,好人一生平安,各位大叔阿姨,个个升官发财,子孙满堂……” 说着话,就揣着钱一溜烟跑了。 观众都看着这小孩嘴甜,知道他是耍把戏骗钱的,也都笑着散了。 黄坤看了这小孩的小伎俩,心情好了一些,等众人散去,看到师父也站在身边。 “厉害、厉害。”疯子说道,“天下的能人真多,这地铁站都藏龙卧虎。” “这屁孩不是个骗子吗?”黄坤问道。 “不是。”疯子说道,“这是实实在在的本事。不是骗子。这小孩不得了。” 疯子和黄坤走到方浊身边,方浊忽然说道,“我有地方去了。” “你去那里?”疯子好奇的问道。 “我师兄那里?”方浊回答“师兄总不能嫁人了,就不管我了。” 黄坤现在才知道方浊是有师兄的。 方浊的师兄住在一个普通的单元楼里,三个人转了几趟地铁,又坐了十几分钟的公交车才找到那地方。 三人走楼梯到了四楼,看到楼梯左边的门已经开了。一个三十上下的女子站在门口,对方浊说道:“在阳台上就看到你来了……这两个是……” 方浊连忙介绍,“这位是王抱阳的好兄弟,这个是他徒弟。” “过阴人啊。”方浊的师兄说道,“听说过你,你耍手段耍了你好朋友的那个,我听说过……稀客、稀客,进来坐。” 疯子脸色就很不好看。 “这是我师兄,”方浊对疯子说道,“她说话就这样,恩,她是火居,道号是‘寻蝉’” 寻蝉招呼三个人在屋里坐下,屋里收拾的很干净,墙上挂着三清的画像,靠近窗户的地方,摆着一个案几,上面放着一把古琴。 “所里的事情。我听说了。”寻蝉说道,“承德那个道观的火,是你们放的吧。老严听说失踪了,研究所也和别的部门合并……” “有人来找过你,是不是?”方浊问道。 “是啊,”寻蝉回答,“毕竟严师叔和我们的关系非同一般,他的事情,我怎么会不知道。” “师兄……”方浊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没地方去了。你知不知道我父母在那里,我去找他们。” “你放在山门口的时候,还在襁褓里,就夹了一张字条,有你的生辰,写的你姓方,还有两百块钱……”寻蝉说道,“上那里去找,这么狠心的父母,找到了又能怎样。” 方浊就说不出什么话了。 寻蝉给三个人沏茶端过来,对方浊说道,“以后你那里都别去了,在我这里呆着吧,你大哥的单位也许需要你这种人。” “我是个道士,怎么能当警察呢。” “警察遇到的邪性案件也多,指不定要你这种人帮忙。”寻蝉说道,“你在所里也有编制,我让你大哥去找人说说情,走动一下,你就算是工作调动。” “求人的事情,大哥愿意干吗?” “他敢!”寻蝉说道,“反了他,我就这么个师妹,他不帮,他家那么多亲戚来找他,带些不值钱的山货,我不也是好吃好喝的招待,还倒贴。” 疯子听到这里,呵呵的笑起来。 寻蝉对着疯子说道:“你笑什么,今天到了这个地步,不就是你给闹的吗。你说当年王抱阳跟着严师叔多好,眼看着就把那人给逼到死胡同,你倒好,非要跟他抢,抢就抢呗,你当了过阴人,这些年又干了什么,现在倒好,严师叔一辈子的心血都白费,到头还被那人给找到,现在死活都不知道,你还好意思笑。” 疯子一听,立马站起来,对黄坤说道,“走了。” “还不让人说。”寻蝉嘀咕,“脾气还挺大。吃了饭再走,这几年我知道你也没少给方浊帮忙,可是你能力的确比不上王抱阳……” 疯子不跟寻蝉罗嗦,走到大门口,拉开门就要走了。 刚好有人站在门口,就是那个接收研究所的老者。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疯子好奇的问道。 “所里的人都有档案的。”老者对疯子的提问非常不屑,“方所长的师兄我也认识。” 疯子摊了摊手,和老者擦肩而过,但是听到老者说了一句话,又停下。 老者在说:“我们找到老严了。” “师叔怎么样了?”方浊和寻蝉异口同声的问道。 “有点邪,”老者说道,“我想了,还是来让你们处理。” 宜昌鬼事2 六十一 过阴之张天然7 方浊听到老者这么一说,立即站起来,对老者问道:“严师叔这么了?” “情况不好说,”老者回答,“你跟去看了就知道。” 疯子正要说两句风凉话,可是看见方浊一脸焦急的申请,就耸耸肩膀作罢。 寻蝉对方浊说道:“事情完了,给我一个消息……还有,自己要小心,现在真的是你一个人了,姓徐的那小子,我看不靠谱。” 方浊支吾两声,随着老者向楼梯走去。 疯子也跟着走,走了两步,回头对黄坤喊道:“你在发什么楞,走啊。” 黄坤如梦方醒,“哦”,也跟着疯子走下楼梯。 老者的有几辆轿车停在居民区的道路上。等他们上了其中一辆,所有的轿车都发动开起来。方向朝着东边。过了通州,仍旧在不停的前行。 在车上方浊一再问起老严的情况。可是老者没有回答。 很明显,老严的情况不妙,而且很诡异,老者解决不了。 车队完全开出了市区,到了郊区,公路两旁都是农田。现在是冬天,农田的麦苗只生长出一点点,覆盖在田地上。现在旷野里已经飘起了雪花,天色铅灰,看样子雪会下的越来越大。 车又开了半个小时。然后停下。 众人都下了车。 老者指着前方开阔的农田说道:“就在那里。” 疯子和方浊向老者指的方向看去,看到无垠的田野里,有一个土台堆在那里。上面隐约有人,隔得远了,看不清楚。老者的部下都距离那个土台很远,都警惕的站立。 地上的雪已经开始积了薄薄的一层,旷野的温度比市内要低很多,所以雪积起来的快一些。 老者带着方浊三人,在田地里走着,脚步踏在雪上,已经有了咯吱的声音。四个人和那个土台越走越近。走了七八分钟,走到土台边缘。 土台上有很多竹竿,竹竿上挂着很多长条形的布幡,随着风在飘动。 四个人都驻足,看着土台。 土台上一个人一个人盘膝打坐,眼睛闭着。样貌正是老严。 老严这样坐着已经很久了,他头顶和肩膀也积了一层雪花。黄坤看到老严的样子,心里不再像刚才那样浑浑噩噩,而是想着,这个状况没有什么太诡异的地方啊,为什么老者说解决不了。 疯子转过头对黄坤问道:“你行不行?扛得住吗?” 黄坤正在疑惑师父为什么要这么问自己,突然看见师父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草帽,而且他的脸…… 黄坤心里一惊,马上看到自己身前蹲着一只兔子,灰色的兔子,那个兔子蜷缩着身体,毛都耸立起来。黄坤再看去,方浊身前蹲着一个黄色土狗,也是把伏在地上,尾巴紧紧的夹在后腿。黄坤正在奇怪,那里来的这两只家畜,却又发现,自己面前的兔子和方浊身前的土狗,脑袋都是稻草扎出来的模样。当黄坤想到这一节,也就同时意识到空气中有一股诡异的压力,这股无形的力量,能让人无法呼吸。原来这两个家畜,替自己和方浊抵挡了巨大的压力。 老者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罗盘,上面指针正在滴溜溜的转动不停。 现在黄坤知道了,为什么老者的要找他们回来。因为老者的部下都没有办法接近这里。土台附近范围一定有什么古怪。自己和方浊身前的两只家畜,一定是师父施展的法术。 而老者手上的罗盘一定是个具有强大磁力的机械,能够抵挡。 “你们都别动。”疯子说道,“我上去。” 疯子慢慢走到土台上,艰难的一步一步靠近老严。走到距离老严附近的时候,疯子的身体摇摇晃晃,疯子伸手在老严的头顶上摸索,然后慢慢从老严的头顶拔出一根铁钉。铁钉很长,超过半尺。 “是丧门钉。”疯子嘴里喊道。 铁钉完全拔出的时候,老严的七窍同时渗出鲜血。身体向后倒去。可是倒下仅仅是腰部以上。下半身仍旧盘着膝盖。 疯子又弯下腰,在老严的大腿上拔出同样的两根钉子。 疯子从身上掏出一个稻草做的小人偶,那个人偶在地上蹒跚几步,突然就燃烧起来。 “解了。”疯子喊道,“没事了。” 黄坤和方浊身前的家畜都消失。 方浊连忙冲到土台上,蹲下身体,查看老严。 “师叔。”方浊嘴里喊着。 老严的身体突然一下子站立起来,嘴里念着,“崇光、崇光、崇光,我是崇光。” 老者问道:“头顶插了这长一根钉子。人却没死?真奇怪了。” “只要找准穴位,力度巧妙。”疯子说道,“是死不了的,不过这也是做这个事的人目的,老严现在比死了还不如。” 老严嘴里仍旧喃喃念着:“崇光、崇光……” “他在说什么,”老者问道:“崇光,是个什么意思,人的名字吗?” 疯子摇摇头,看向方浊。方浊也摇摇头。 黄坤却什么都明白,并且更加确定了一件事情,师父和方浊的确不知道老严和张天然的那些恩怨。真的如老严当年自己所说,七眼泉发生的事情,不会让世人知道。 “崇光、崇光。”老严茫然的走向田野,方浊过去抓住老严的衣袖,“师叔,我们回去吧。” 老严把方浊的手甩开,走进飘着雪花的田野里。 “他已经没魂魄了。”疯子说道,“找个地方让他苟活下去吧。他一时死不了,张光壁不会让他死得这么痛快的。” 方浊看着老严走远的背影,嘴巴咬着拳头尖,眼眶红红的,“师叔照顾了我这么多年……” 疯子对老者说道:“能替他找个稳妥的地方吗?” “不用你要求。”老者说道,“我们也不会任由他不管的。” 黄坤看到师父的眼睛眯着,牙关紧闭。 方浊说道:“赵先生死前,也是这样吗?” “差不多吧。”疯子说道,“但是老赵比他强多了,没有如他这么垮掉。” “他在我面前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样子。”方浊说道,“我以为他什么事情都能扛得住。” “每个人都有扛不住的时候。”疯子说道,“老赵也一样。” 老者没有加入交谈,而是在收集土台上的布幡。布幡上都写了字,全部是一些道观的名字。 “这是在示威吗。”老者轻蔑的说道,“公然亮出名头出来。” “他现在有把握了。”方浊回答。 疯子接着说道:“他不会在像从前那样躲躲藏藏,他要明着干了。” 老者铁青着脸,慢慢查看布幡上的道观名字。 “不过和我们没关系了。”疯子摆摆手说道。 老者垂下头,长长叹了一口气,对方浊和疯子说道:“其实以我的一贯做法,就是把他们都给端了,有多少端多少……可是政策变了,上级要求稳定,能够说服的尽量说服。使用武力,是最后的选择。这是我刚接到的命令。” 疯子已经走出几步了。 “所以。”老者说道:“我给你们机会,最后的机会。” “我不管了。”疯子说道,“你爱怎样就怎样。” 可是方浊没有动。 疯子看着方浊,“你不会这么傻,要留下来把。” 方浊咬着嘴巴,不说话,也不动。 “你真以为你能做到吗?”疯子喊道,“老严都做不到,让他们这些道士闹腾去。你搀和什么?” “我也是道士。”方浊说道,“徐哥,我生下来就是道士。” 疯子气的跺脚。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对着老者说道,“我在宜昌,随时等你。” 老者说道,“你们事情我都知道,我给你时间,安抚好你们南边所谓的四大外道。北边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办。” “湘西凤凰山有点难办,宋银花不好惹。”疯子说道,“到时候方浊要去帮忙。” “我办了师叔的丧事。就来找你。”方浊说道。 疯子准备走了,看到黄坤仍旧木然的看着老严远去的背影。 “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疯子第一次对黄坤发火。 可是黄坤没有任何表情,看着师父的脸,嘴里慢慢吐了几个字,“是的,师——父。” 两师徒走到公路上,一辆车送他们走了。 方浊在地上收拾布幡。 走到田野边缘的老严,被几个便衣工作人员给拦住。老严挣脱了这几个人,在纷飞的大雪里狂奔,嘴里大声喊着,“崇光——崇光——” 他是真的疯了。 方浊说道,“等他去世后,我守了灵才能帮你。” “可以。”老者冷漠的说道,“我看也等不了多长时间。” (张天然完) 宜昌鬼事2 六十二 日记本 日记本 先说一下题外话,很多网友说我写的鬼故事,一定是我有过亲身经历的。不然不会写的这么像真的。我一直对这个话题保持沉默。 其实呢,我也有时候认为自己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是当遇到这些常理无法解释的事情的时候,又能从灵异的角度去思考这些问题。 至于说我到底没亲身经历过没有,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下面我就说一个我亲身经历的事情。 我当年读书的时候,不知道那根筋犯毛病了,和我的同学,突发奇想,不愿意住学校的寝室,找到学校旁边的一个郊区租房子去住。 我们学校那时候处在城市的城乡结合部。旁边就是一个郊区的村子,那个村子好像是荆沙八队,时间久远,我也不知道记错没有。 学生出去租房子,基本上就是谈恋爱的在学校里不方便,干脆在外面租了房子过二人生活。这才是租房子的主流。 可是我们那时候,班上的几个同学都跟吃错药一样,全部都在荆沙八队租房子住。可是我们基本都没有女朋友。不着调那时候是怎么想的,就图个在外面自己做饭吃,比在学校食堂的伙食好,又没有餐馆吃饭那么贵。 和我住一起的是振哥。我们关系很好。振哥算是个例外,他有女朋友,可是他不和他女朋友租房子住,却拉上我合租了一个单间。每次他女朋友来,我都给腾地方,郁闷死了。 呵呵,喝多了,净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说真题吧。 我和振哥是秋天租的那个单间。平时没觉得什么。到了冬天,就开始出毛病了。 记得沙市的冬天很冷。真的很冷。在武汉呆过的人都知道,武汉的冬天是多么折磨人。沙市的冬天比武汉更甚。 沙市和武汉从地理上都算是南方了,空气潮湿。夏天闷热,冬天酷寒。空气里水分多嘛,水的传导是空气的三十倍。所以同等的温度下,沙市的温度更加让人崩溃。 沙市的冬天最冷的时候,达到了零下十度。我在天津呆过,零下十几度的温度,根本算不了什么,为什么呢,空气干燥。所以我一件t恤,外面一件棉袄就能过冬。可是在沙市的冬天,零下十度,意味着什么呢,我要穿两件羊毛衫,里面保暖内衣,外面羽绒服,在路上被寒风一吹,身上冰冷刺骨。 今天真的喝多了,说着说着,又把话题给扯歪了。 说道冬天了是吧。 是的,沙市的冬天很冷。好冷好冷。 那时候呢,我们几个同学都住在一个私房里面。各自住一个单间。我们寝室里有个煤炉子,到了晚上就几个同学在一起烤火、聊天。经常聊到深夜才睡觉。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真有趣。 我和振哥租的房子在一楼。 睡得是一张上下铺,我睡上铺,振哥睡下铺。 到了冬天最冷的那几天,振哥就到了晚上就不停的咳嗽。从睡到床上一直咳嗽到天亮。 我就笑话他,你好歹也是体育委员,身体这么强壮,这么会咳嗽呢。你看我,就不咳嗽。 振哥就气氛,说他平日里身体健壮,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晚上就咳嗽,真是邪了。绝对是地下的湿气冒上来了。 我一天不信邪,和振哥换床睡觉。他水上铺,我睡下铺,结果就是,我吭吭哧哧的咳嗽了一个晚上,振哥在上铺睡得跟死猪一样。 原来真的跟地下的潮气有关。 然后我们就去找房东,说这个单间的湿气太大,要求换到二楼。 可是二楼也没有空余的房间了,房东在我们的纠缠下,决定减少我们的房租。当做是补偿。 我和振哥才答应。 答应之后,那个房东才说,“这个房间以前一直住的是女人,阴气很重,所以潮气大是正常的。” 我和振哥是学生嘛,本来就是从不多的生活费里拿出一部分当做房租,现在房租便宜了,当然很开心,至于晚上咳嗽,算个什么呢。 更何况,那个单间还有家具,一个大大的柜子。有很多抽屉,可以放我们的个人用品。别的房间就没有。 在一天晚上,我在上铺听着整个吭吭的咳嗽。而且他又不关灯,我也睡不着,就把头伸出来,看他在干什么,就看到振哥捧着一个日记本,半躺在床上看着,看一会了,就又咳嗽。 振哥看的还饶有兴致,我问他,这是睡得日记,看的这么入神。 振哥对我说,今天他在柜子的抽屉里发现了整个本子,应该是以前租房子的房客留下的,还真别说,确实是两个女孩住在这里。也是一个睡上铺,一个睡下铺。 我问振哥,这日记本里,说些什么啊。 “嗨。”振哥回答,“不就是些零零碎碎的事情吗。不过看着别人的隐私,很有意思。” 这个时候,我和振哥都没意识到这个日记本的古怪。到了后来,当我们知道日记本给我们带来一些恐惧事情事情之后,才深深的后怕。不过这是后话了。今天喝多了,我怕写不好后面发生的事情。就先放着,命题再仔细的说。 昨天真的是喝多了,其实这根本不能算个故事。可是既然昨天写出来了,今天还是把这个故事写完。 讲到振哥看别人的日记了。 那是一个女子的日记。唠唠叨叨的讲述她的日常生活。 振哥晚上睡前就拿出那本日记出来念,每天念的也不多,因为实在没什么曲折的事情,无非就是一个女孩发表一些对社会和生活的人生看法而已。 从振哥念的内容中,我知道了,这个女孩来自监利农村,高考落榜后,就到了沙市的纺织厂来打工(沙市在八九十年代是著名的轻工业城市,有很多纺织厂),也住到这个房间里。 这个女孩,从最开始的失落,到慢慢的接受现实。重复的一日又一日的上班下班,过着枯燥的生活。 每次我听振哥念的时候,觉得非常沉闷,就在振哥边念,边咳嗽的声音中入睡。 冬天最冷的时候到了。 我对振哥每天念日记感到非常厌倦。 可是振哥却跟着了魔一样,每天仍旧念着。 终于一个晚上,念到了那个女孩谈恋爱的时候了。我这才有了精神,继续听下去。 那个女孩的男友也是个打工仔。虽然两个人都很穷,但是有了爱情,他们过的很开心。 那个女孩的日记里,每天就写着,两个人的生活点点滴滴。他们在一起搭伙煮饭,吃完饭后,去附近的马路逛街;男孩给女孩买了一件衣服,花费了他一个月的工资;他们省吃俭用,电影都很难去看一场;女孩下中班,半夜的时候,男孩还守在厂门口;两个人吵架、合好…… 这些曾经发生过的场景,就在我和振哥现在生活的单间里存在过。 我突然有了一种时空的交错感。振哥也一样。 振哥有一天半夜,突然醒来,对着我说道:“疯子,你看,他们两个人又吵架了。” 我听得毛骨悚然,故意装作睡着没听见。 现在日记里的内容,女孩和男孩争执的时候,越来越多。 我和振哥却越来越感觉到这两个前房客的生活,在我们面前越来越清晰。 一天振哥的女友来了,我故意让他们有单独的空间相处。走到单间外,刚好看见房东,坐在他私房前的空地上。 我也无聊,给房东递了一支烟,就和房东攀谈起来。 我把话题扯到前房客的身上。我留意到了房东脸上的奇怪神色。 我问道,“以前里面是不是住的两个情侣。” 房东回答,“开始是两个女孩子合租,后来一个女孩走了,来了个小伙子……你怎么知道的?” 我如实的回答,我们在房间里看到了女孩留下的日记。 “不可能!”房东大声说道,“我仔细的收拾过房间,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房东的反应,让我很诧异,我其实就是把这件事情,当做闲聊的谈资,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强烈。 正当我要继续问的时候。 振哥的女友,从房间里冲了出来。脸色煞白,急急忙忙的走了。 我笑着问振哥的女友,是不是两口子吵架了。 振哥的女友根本就没做任何解释。 我心里没来由的感到害怕,连忙走进那个单间,看到振哥蹲在床边,嘴里说道:“吃一点,吃一点,你身体不好,要吃一点才行。” 床上没有任何人。可是我闻到了一股鲜香的鸡汤味道。 我对振哥说道:“你疯了吗,就这么本日记,把你弄得神神叨叨的。” 振哥好像清醒过来,对我说道:“刚才我们煮的鸡汤到那里去了?” 我指着煤炉说道:“你自己看,炉子上只有炊壶在烧水!” “不对,”振哥说道,“她刚做了流产,我熬了鸡汤的。” 我看见那本日记在振哥的床头,连忙拿起来看,果然日记折起来的地方,就是写的那个女孩怀孕的地方。 我知道有点不对劲了。 振哥被振哥女孩的日记本给迷住了。竟然从别人的故事里无法自拔。 我对振哥说道:“写日记的女孩早就搬走了,刚才房东告诉我的。你到底怎么啦。” 振哥这才清醒过来,对我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对这个女孩的事情很好奇。” “你不是爱上她了吧?”我问道。 “怎么可能。”振哥回答,“我就觉得这个女孩很可怜。一个人打拼,男友也不争气。” 到了晚上,我们又躺倒床上,今晚振哥睡得很早,没有念日记,早早的就睡着了。 点灯的开关在振哥的床头,我够着身体,伸手去拉开关的绳子。手刚刚够到绳子,振哥突然康康康康的咳嗽起来,吓得我差点从上铺掉下来。 我发现我的眼花了,振哥现在是一个漂亮女孩的模样。 我连忙缩回身体,躺倒床上。心里对自己说,幻觉,这是幻觉。 可是心里怎么也平静不下来,那个咳嗽的声音,越来越大,而且就在自己的身体下面。我浑身发麻。更不敢去拉点灯的开关。 振哥不咳嗽了。我心里平静下来。 可是振哥又开始念日记了,听的我浑身发麻。 “我怎么会得这个病呢。”振哥声音传上来,“医生说很少有这个病了。肺结核,怎么会找到我……” “别念啦!”我大声喊道。 “他们说这个病在古时候是肺痨,是绝症。我是不是要死了。”振哥仍旧在念那本日记。 我实在是无法忍受了,找到床头的一本书,向电灯泡砸过去。嘭的一声,屋内一片黑暗。 “我让你看!”我对着振哥喊道:“我叫你看日记!” 振哥没有对我发火,若是平时我这样,他一定把我狠狠的揍一顿了。可是他现在没有,而是安静下来。 我只听到屋外的狂风在呼啸。屋子里越来越冷了。 “他一定是有人了……”振哥的声音又传来,“我知道,我就是知道……” “求求你。”我对着床下喊道:“别再念了!” 第二天的早上,我被振哥狠狠的k了一顿,因为他早上起来的时候,脚在地上够鞋子,却被电灯的玻璃碎片给划伤了,伤的不重,还能站着把我猛揍一顿。 可是下午的时候,振哥的脚开始发炎,在附近的诊所打了点滴,才回来。他的女友,把他扶进门就跑了。 我追了出去,问振哥的女友,“你怎么啦,怎么不留下陪陪振哥。” “屋里好冷。”振哥的女友说道,“我好怕,他动不动就说些奇怪的话。” 我劝不好振哥的女友,回到单间里。我拿着新买的灯泡去换。屋顶的天花板上,垂下来一个铁钩,电灯的电源线,就缠绕在那个铁钩上,下面吊着灯头。 我把开关给关了。然后站在我的上铺上,去换灯泡。 突然振哥又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 我吓得一激灵,身体失去重心,连忙用手抓住那个铁钩,才稳住平衡,对振哥说道:“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啊。” 然后飞快的把灯泡给换了。 又到了晚上,说实话,我真的不敢再在这个单间睡觉了。振哥肯定是被日记里的情节给完全吸引,投入进去了。谁知道他还会做什么古怪事情出来。 到了晚上,振哥不关灯,我也不敢去关。现在我觉得开着灯更加心安。 还好,振哥今晚没有再念日记。我胡思乱想一会,迷迷糊糊的睡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一个奇怪的声音给吵醒,声音不大,就是吱吱嘎嘎,吱吱嘎嘎的折磨我的耳朵。我在睡梦里已经听了很久,最后终于醒了。 我寻找这个声音的来源,发现声音是来自于我身体上方,还没等我去看清楚,却发现墙上有个人影,在来回的摇摆,我“啊”的叫了一声,才发现这是一个黑色影子,影子是我挂在支蚊帐上的衣服在墙上的投影。 我刚刚心里有点平静,却忽然意识到,衣服怎么会晃动呢。 接着我明白了,不是衣服在动,动的是灯泡…… 吱嘎吱嘎,我强忍着惧怕,向灯泡看去,那个灯泡被电源线,挂在铁钩上,正在轻微的来回晃动,声音应该就是铁钩嵌在天花板上松动的声音。 可是屋里门窗都是紧闭的,并没有一丝风吹进来。 我连忙向下铺喊道:“振哥,振哥,你醒了没?” “她死了。”振哥说道,“死了……死了……” “谁死了啊?”我还没意识到,还在慌乱的说道,“这灯泡怎么在晃动呢。” “死了……死了。”振哥仍旧在喃喃的说道。 我连忙向下铺看去,振哥现在半躺在床上,手里拿着日记本。原来他没念,但是一直在看。 “是不是那个女孩死了。”我问道,“病死的吗,妈的,明天我要去找房东,退房租,搬家!” “她就在你旁边,”振哥呆呆的说道,“你看不到吗?” 我身体僵硬,心里寒意顿生——灯泡在晃动,那个嵌在天花板的铁钩在吱嘎吱嘎的响…… 我慢慢的把头扭过去一点,但是不敢全部回头。但是已经足够了。 我看到一个女孩的腿穿着牛仔裤的腿,脚上是女式的旅游鞋。那一双腿,在空中来回的缓缓晃动。 吱嘎——吱嘎—— (日记本完) 宜昌鬼事2 六十三 视频聊天 视频聊天 提前声明一下,今天只能写一个小段子,不会长。 今天好困,我写了就睡觉。 我有个朋友,和我同年毕业,姓谢。 小谢不是我同学,只是和我一样,在那一年毕业而已。当年我们毕业的时候,就业环境不好。都找不到工作。我和他是在一家骗子公司认识的,我还记得那家公司在星座大厦,是个什么什么期货公司。在三峡晚报上招聘。把待遇说的天花乱坠。关键是招聘的条件很低,基本上是个人就能去。 我那时候正失业,就兴冲冲的去了。去了才知道,原来就是要我们当业务员,去找人来投资炒期货,炒外汇和香港的恒生指数。入市的最低金额是五万元。 我要是认得这么有钱的人,还会失业吗。所以我当时就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干下去。和我一起的还有很多人,其中就有小谢。 我和小谢很快就熟悉了,而且关系很好。因为我们的经历都是雷同的,毕业就失业,然后一直在社会上打零工。 小谢的家境比我还好一点,他从学校里出来后,因为没有找到单位,就一直在家里,除了打游戏,就是看电视、上网、睡觉。我当时很羡慕他,因为我不行啊,我没得事情做,就没钱用。所以什么都干。失业的时候,就绝望的很。 我和小谢两个人都知道这家期货公司就是骗人的水货皮包公司,虽然有个号称从香港的证券所干过的香港人在期货公司里,给我们吹嘘做期货交易的操盘手是多么的有尊严,而且收入多么丰厚。 可是我和小谢都知道,我们踏不近这个门槛,我们找不到那么有实力的人来投资期货。就算有这种人,当然信不过我们,会把大笔资金交付给我们身上。 更何况,我们在培训的时候,有好几次,有人找上门来,跟老板扯皮。说是期货公司骗了他们的钱,要退钱。有的就很可怜,跪在老板的办公室门口,说是家里的全部积蓄,求老板发善心还给他们。可老板办公室的们关着,秘书(一个绝色女子)就说老板不在。 其实老板就在办公室里,操盘股票。 我和小谢一直没走。有两个原因,第一,秘书长的实在是太漂亮了,比电视电影上的明星还漂亮,虽然我们知道他是老板的情妇,但是多看看这个美女,也很养眼。 第二,这家公司里有很多台电脑,当然是用来操盘的。虽然公司不给我们发一毛钱的工资,但是我们可以随时使用电脑。 这就是我们留下来的原因,我和小谢经常就晚上到公司里上网,嘴上说的是和那个香港人一样,在晚上看外汇的交易行情,其实我们都是来蹭电脑上网的。这里比网吧的环境好。而且有时候到了凌晨,那个香港人其实人不错,会叫上我们去楼下的陶朱路宵夜。而且香港人知道我们是来上网聊天的,也从不跟老板说起。 时间长了,我已经重新找到工作了,就再没去那家公司报道。小谢就不同,他再也没去找工作,天天就泡在那里。 有一天我遇到小谢。小谢也说他没有在那里干了。 还没等我问为什么。小谢就说:“那个公司闹鬼。” 然后小谢就仔细的说了情况。 他那时候,天天白天在家里睡觉,晚上就去公司上网,陪那个炒外汇的香港人。香港人是真的在看行情,他却是用电脑上网聊qq。 那时候,他开始注意到公司里有问题,公司里的电脑经常就没来由的自动开机。他就问香港人,香港人早就见怪不怪,说是电脑中了毒的,别在意。 他后来也慢慢习惯了。 直到有一天,他和网友聊天,那个网友是个女孩,两人聊的很开心。那个女孩估计也是夜猫子,专门晚上聊天。 公司的电脑可以视频,但是不能说话,因为没有耳机,只有摄像头。 那天就说了小谢的工作上。小谢一直骗女孩自己是搞期货的操盘手,白领阶层。那个女孩打字:说小谢的这个期货公司生意一定很红火。 小谢打字说:是的是的,你怎么知道。 女孩就打字:每天晚上都这么多人工作,一看就知道啦。 小谢就奇怪了,公司里明明只有自己和香港人在。于是打字:今晚只有我和安生(即那个香港人)在做事。 那个女孩就在视频里笑,然后打字:明明有很多人。 下面是他们的交谈。 小谢:没有啊,写字楼里灯都关了。你怎么看得到有其他的人。 女孩:可是我看见你这边的办公室灯都是亮的,好多人都坐在电脑跟前呢。 小谢:你在吓我吧。 女孩:你在吓我才对。 小谢:那你说说,那些人是什么样子。 女孩:你看有个四十几岁的男人正在盯着电脑看。还在抽烟呢。 小谢:在那里?“ 女孩:你身后第二个电脑。 小谢向身后看去,那个电脑前根本就没有人。空荡荡的,但是……电脑真的是开的。小谢就想起了一个求着老板退钱的那个人,就是个四十几岁的男人。 小谢:…… 女孩:你是不是和你同事合计好了,吓我啊? 小谢:怎么啦? 女孩:你的同事都站起来了,他们都凑过来看我呢。 小谢:怎么会,这里没人。安生在办公室那一头呢。 女孩:真的,真的! 小谢:我才不信你这一套。 女孩不打字了,关掉视频。小谢正想打字问女孩为什么要关视频。 女孩就发了一个截图过来。 小谢把截图打开,就是女孩的视频截图,图片里就是自己的办公室的场景,但是有人多人都凑在电脑前在看热闹。至少有四五个人,还有两三个只有身体,没有脸露出来。 小谢一看到这截图,就吓得跳起来。左右环顾,可是身边没有任何人。小谢吓得厉害,可是不由自主的又看了电脑上的截图一眼,这下他吓得连跑的力气都没了。 因为截图正中央的那个人,当然是自己。可是那个人的脸,根本不是小谢自己的脸……而是安生相貌! 小谢连忙打字:我是平头吗? 女孩隔了一会打字:你自己留什么头发都不知道?你是卷发啊,一直都是。 小谢浑身冷汗。 连忙站起来,向安生那边看过去,安生正在看着电脑,脸上映着电脑的蓝光,看着诡异莫测。这下小谢看清楚了,安生身后果然站着很多很多人…… 小谢一句话都没多说,马上就跑着离开了那家公司。再也不去了。 小谢说完后,仍旧一脸的惊恐。 后来我在一张报纸上看到,那家期货公司完全就是个骗子公司,操盘的系统也没和证券所注册联网。一个被骗的男子在公司里报复,杀了一个公司职员。 在当时是个大新闻。 死的人就是那个自称香港人的安生。 宜昌鬼事2 六十四 娃娃鱼(上) 娃娃鱼 娃娃鱼种动物在湖北西部分布的很广泛,很多地方都有,只是这种动物样貌丑陋,喜欢呆在阴森黑暗的角落,所以民间对这种动物不太喜欢,甚至有点敬畏。 我在鬼事一(出版名《异事录》,呵呵打个广告)里面专门有个章节是《大鲵村》,就是拿娃娃鱼说事。娃娃鱼的官方名称是大鲵。民间叫娃娃鱼。 其实娃娃鱼还有很多事情,大家都不知道。 已经有学者在考证,中国文化的龙的原型是否就是娃娃鱼,或者是娃娃鱼和扬子鳄的混合体。而且已经可以肯定的是,在几千年前,娃娃鱼的体型比现在要大很多。几米长,十几米长的娃娃鱼在你面前,一张嘴巴老大,想到这里,谁都不免害怕。 其实娃娃鱼在历史上还有个说法,叫烛龙,因为它们的身体内的油脂可以提炼出来,用作照明。古时候很多古墓里的长明灯,用的油,就是娃娃鱼的油脂。 好了,以上就是官方和民间对娃娃鱼的普遍看法。 现在要从神秘主义的角度来解释娃娃鱼了。中国的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是生活在鄂西地区的居民,认为娃娃鱼从来就是一种很神秘的不祥之物。 解放前,若是打渔人在山涧小溪里打捞起来娃娃鱼,首先就要把娃娃鱼给放掉,然后回到家里,要请懂得法术的人驱邪的。 大家都认为,娃娃鱼会变成人形,并且会学小孩哭,若是那个单身的妇人,被小孩的哭声吸引,结果就会在山涧里失踪。并且娃娃鱼能会爬树,在树上哭喊,吸引附近的鬼魂过来。 总而言之,娃娃鱼是一种能和阴间鬼魂沟通的诡异生物。 下面要讲的事情,就是一个非常偏僻的乡村的事情。这个故事不是我原创,说这个故事的人,把他家乡的诡异事情,告诉了很多人,其中就有我。 这个事情,就是从娃娃鱼开始。 他们村在一个很闭塞的村子里,距离最近的小镇,要走一天的山路。这个村子的人,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事情的主角是讲述者的继父。讲述者自幼丧父,在他七岁那年,他的母亲再嫁,带着他嫁给了村里的会计,也就是他的继父。 他的继父在村里算的上一个能人,在那个小村里,是唯一的文化人,在县城里读过初中。所以一直担任村里的会计。 会计第一个老婆很漂亮,从几个山头之外的另一个偏僻村庄嫁过来的。 会计在村里是能人,媳妇虽然不干农活,但是家境不错,两口子过的很滋润。美中不足,就是结婚后几年,一直没有生小孩。 会计一天在自己家承包的林地里干活,突然就看见了一个娃娃鱼,若是普通的娃娃鱼,他就会主动回避,然后走开。可是这条不同,娃娃鱼的头顶上长了一个冠子,红通通的,跟鸡冠一样鲜艳。会计费了好大气力,把这条娃娃鱼给抓住,就兴冲冲的抱着娃娃鱼,带回家里,把娃娃鱼放到自家的大水缸,然后把水缸的水舀出去一半。水缸很大,有人的胸口高,水舀了一半出去,水缸的内壁无比光滑,那条娃娃鱼也无法从水里跳跃起来跑掉。 会计在抱着娃娃鱼回家的时候,很兴奋的在村里跑了一圈,所以村人都知道他抱了条娃娃鱼回来。 现在都来他家里看热闹。 很多人就劝会计把娃娃鱼给放了。说这个东西不吉祥,带回来家里的会出血光之灾。很多人都摇头。 可是会计不听,会计还邀请,村人来看缸里的娃娃鱼——由于水缸比较高,所以会计搬了一个凳子在水缸边,人站在凳子上,可以清楚的看到趴在水缸底部的娃娃鱼。 很多人就看了,果然那条娃娃鱼与众不同,头顶上长着一个红色的冠子,那娃娃鱼被人惊动,还会浮到水面上来,当娃娃鱼浮到水面上的时候,观看的人就清晰的听到,娃娃鱼咿呀咿呀哭了两声之后,竟然喊出了人的名字,那喊出的名字正是观看者的父亲。 观看者,惊呆了。 旁边的人就说,大事不好了,你快回家吧。娃娃鱼在村里,一直都认为来自于阴间的,既然他能喊出人的名字。那说明,这人命不久矣。 那个旁观者的父亲已经卧病在床很久了,听到娃娃鱼喊了自己的父亲的名字,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回家。果然,自己的父亲,已经奄奄一息。支撑了两日,就过世了。 现在大家都知道这条娃娃鱼的确不一般,竟然会讲话。旁人都劝说会计,会说话的娃娃鱼,千万别养在家里,太凶了。 可是会计不听,会计脑袋转的快,他说这娃娃鱼是个宝贝,他要去县城,去宜昌,或者去武汉,找个买家,把娃娃鱼给卖了,或者献给国家做研究。 大家都佩服会计聪明,很会算计。 于是接下来几天,会计没事就站在水缸边的凳子上,看着缸里的娃娃鱼,给娃娃鱼喂吃的。经常就趴在缸沿上,一站就是几个小时,动都不动一下。 会计的媳妇看到男人都魔怔了,心里害怕,就在喊了村里的支书和几个壮实后生去家里,看看自己家男人到底怎么了。 村支书也才三十几岁,应该是不信邪的年龄,不过当他们走到会计家的院子里,就真的发现会计身上出问题了。 会计正趴在缸沿上,根本没发现有人走到自己身后。而是继续上半身,够到水缸的上方,嘴里在说话。 村支书等人也走到水缸边,看到会计一脸的开心,手上拿着一个青蛙,在水缸里的水面上晃来晃去,嘴里说着,“说话,说话给我听……” 那个娃娃鱼就浮到水面上,哇哇的哭。听得众人毛骨悚然。 村支书就会计说,“把这东西放了吧,村里老人都说了,养这个不好。” 会计就说,“有什么不好的,这东西通灵呢。什么都知道。” 村支书就又问,“一个畜生,能知道什么?” “他会说话。”会计说道,“你们没听见过吗?” “就是因为这东西邪。”村支书说道,“所以不能留啊,昨天**家的幺姑娘出去寻猪草,一天一夜了都没回来……” “巧妹儿……巧妹儿……”一个模糊的声音在水缸里传出来,非常模糊。 大家都惊呆了,这正是失踪小女孩的名字。 会计得意的很,把手上的青蛙扔到娃娃鱼旁边,村支书听见里面水花响动。 村支书也抢到水缸边去看娃娃鱼。而且,够着头去看。那娃娃鱼正在水面上漂浮,正把青蛙给一口咬住,村支书看的入神,没想到娃娃鱼突然就扑腾蹦了起来,咬到村支书的耳朵,村支书吓坏了,身体向后倒,众人连忙七手八脚的把娃娃鱼拉开。 会计阻止众人想打死娃娃鱼的举动,把娃娃鱼又放回水缸。 娃娃鱼回到水缸,水缸里又有声音传出来,“天坑……天坑……” 现在众人那里还不敢相信这个娃娃鱼的古怪,几个人留下来照顾村支书,其他的人就去喊巧妹儿的父母,到村子附近的天坑里找去了。 实在是太灵了,果然在天坑里找到了巧妹儿,但是是已经死了,是一具尸体。天坑有好几十米深,靠南面的一侧,坡度很缓,人可以顺着破走下去,但是靠北面的是垂直的悬崖,人从上面掉下来,那里有生还的可能。巧妹儿就是从北面掉下去的。 现在村里就沸腾了,说娃娃鱼绝对是个不祥之物。现在娃娃鱼把村支书的耳朵也咬了,村支书看样子也够呛。 会计的压力太大,立即打算出门,准备在大城市找个人,把娃娃鱼给卖了。临走前,嘱咐媳妇一定要照顾好娃娃鱼。 既然会计答应了村人,村人也就不再为难他。等着他带人回来把这条会说话的娃娃鱼给卖了。会计走后,他的媳妇天天给娃娃鱼喂食,每天也站在凳子上,看着娃娃鱼发呆一会。这个细节,村里也都看到了。 会计回来的前一天,村支书出事了。 村支书的媳妇大清早的在村里问,丈夫昨晚在谁的家里喝酒,一个晚上都没回来。可是村里人都说没在自己家里,于是村支书的媳妇就慌了神。村里人当然知道该怎么做,于是到了会计家里,会计的媳妇一看这么多人过来,已经站在水缸边,紧张的很。她嘴里说道,“老学校、在老学校……” 原来她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村里人知道,这当然是那会说话的娃娃鱼告诉她的。 村支书在一个稻草堆里被发现,这个稻草堆在很偏僻的地方,那里是个学校,很久以前就废弃了,平时很少有人去的。 村支书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也没流血,不是被利器捅死的,也不是服毒,也不是上吊,更不是溺水……就这么好端端的死了。 村里人就要去打死娃娃鱼,可会计的媳妇去拦着大家,她说他家的男人说了,这个娃娃鱼能卖出很多钱,非常非常多的钱,到时候会计会把卖出来的钱,分给村里人。分到的钱比种一辈子土豆还多…… 第二天会计出现在村里。大家听信他的,等着有人来把娃娃鱼卖掉。但是村里人又非常担心,这个跟娃娃鱼有关的魔咒会不会落在自家的身上。 大家都在揣测,下一个倒霉的是谁? 一个星期后,大家就知道是谁了。 那天傍晚,会计飞快的在村里的道路上跑着,挨着敲每一家的门。疯狂的敲,看见人了,只把他们望自己家里指,却说不出话来。看样子是受了巨大的惊吓,暂时失声了。 十几个人跟着会计到了他的家里,走到后院。 大家看见的情形,都肝胆欲裂! 水缸上,一条腿,那条腿,就是会计媳妇的腿。众人扑上去,看到会计的媳妇,头朝下,浸在水缸里。人已经死了很久了。 那个娃娃鱼正在会计媳妇的脑袋旁边游来游去。 会计发狂了,把娃娃鱼给捞出来,用锄头三两下打死掉。众人想阻拦也来不及,会计许诺的钱,给大家带来的希望,烟消云散。 可是会计也是咎由自取,那个女孩和村支书诡异的死掉,毕竟只是村人的揣测,莫须有的和娃娃鱼扯上关系。 但是会计媳妇的死亡,却是 宜昌鬼事2 六十五 娃娃鱼(下) 故事没有结束。 不仅没有结束,而且接下来的事情,简直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会计的媳妇死了,但是家业还在,不过他自从媳妇死掉之后,对女人好像没什么兴趣,就一个人从山涧里捉娃娃鱼回来养。开始的时候,养在水缸,后来多了,就自己在后院挖了个大坑,然后盖上屋棚,后来把屋棚和水坑扩大,几年下来,屋里的娃娃鱼养了几十上百条。养到几十条的时候,会计也辞了村里的会计工作,把会计的职务交给了一个读了高一辍学的年轻人,大家开始都以为会计被娃娃鱼搞疯了,魔怔了。但是喊了他十几年的会计,也改不了口。 这时候,讲述者的母亲嫁给了会计当续弦,这个时候,没有那个未婚女子看得上会计了。会计现在不管村里的财务了,也不种田,也不种树,一天到晚就伺候他那些娃娃鱼。讲述者的母亲是个拖油瓶的,看着会计家里还有点底子,就嫁了过去。如果不处于无奈,也不会跟着一个游手好闲的会计,会计家里的那些娃娃鱼整天里就哭,跟小孩一样的哭,哭得瘆人……而且会计的第一人妻子的死,和娃娃鱼…… 讲述者的母亲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他一个寡妇,那里有什么选择,要做的就是把不让自己和儿子挨饿。别的什么都可以放开一边。会计虽然不干活,但是家里还是有点积蓄的。 但是接下来,所有人都知道自己错了。 当会计家里有了一些来自山外的贩子出现,并且越来越多的时候,大家终于明白了,会计根本就没有魔怔,恰恰相反,他太精明了。 会计在养娃娃鱼的第三年开始,起了村里第一栋洋房,接着就买了一辆农用车。 讲述者,也就是会计的儿子,在十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帮继父开车,不是开那辆后面铺着隔水布,摆着氧气瓶的那辆农用车。而是给继父开小轿车。他们已经买了一辆桑塔纳2000。 会计不让讲述者——也就是他的继子读书,不是对继子不好。恰好相反,对继子非常好。会计说当读书太辛苦,还不如跟着他养娃娃鱼,比读大学出来挣钱多了去。 会计做事向来都是这么让人不可思议的。但是他的续弦妻子和他的继子和村里人一样,对会计佩服的很。于是会计的继子,就跟着继父做生意,帮着继父开车。 村里人看着会计养娃娃鱼发财了,也跟风养起来,会计却开起了农家乐,那些进山旅游的人,都到他家里来吃饭,招牌菜,就是娃娃鱼。 如果不是发生了后面的一系列的事情,这一家人会过的很红火,很富裕。但是该显现的事情,总会从某个地方冒出头来。 讲述者跟我讲这些故事的时候,他在宜昌打零工,和我一样,干什么呢——送牛奶。 他跟旁人说这些故事的时候,我们就质疑过他,为什么继父家里这么有钱,而且对他很好,为什么他不安心呆在家里享福,跑到城市里来受这份罪。 他就沉默。 我们就问过他很多种可能性,比如他的继父和他母亲又生了一个小孩,就疏远他了。 这个假设被他否定。 或者是家里又出了什么古怪的凶事,让他无法呆下去。 他也不置可否。 后来关系慢慢熟悉了,他问我信不信鬼。我就奇怪,他为什么要这么问。那么恐怖的灵异事件都在嘴里说出来了,他却问别人有没有鬼。 结果他就把他家里没有说完的故事给讲完了。 就在他家里蒸蒸日上,财源广进的时候,他的继父,也就是会计生病了,治不好的病,肝癌。 他的继父到了晚期,每天疼的在床上翻滚,开始的时候打杜冷丁,后来托人在医院开吗啡。最后吗啡都不管用了。 讲述者——也就是继子很孝顺的照顾他的继父,虽然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但是继父一直对他很好,他一直把继父当亲生父亲看待的。 会计的病越来越严重,到最后肚子积水,腹部比孕妇还大。 一天继子正在给会计为稀饭,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好疼啊,要死了,这么疼,还不如早点死了算了。 继子并没有看到继父的嘴巴在动,连忙四周看,是什么地方在说话。 然后就听到了咿呀咿呀的哭声,和娃娃鱼叫声一样的哭声。这个声音距离继子很近,可是继子就是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知道最后,继子终于发现了,这个声音来自于继父的肚子。 继子惊愕的看着继父。继父勉强点了点头,肚子里的声音继续传出来,“是的,是我的声音。” 继父肚子里传出来的声音很模糊,但是能勉强听清楚。 继子惊呆了。 “我要死了。”继父肚子发出的声音又传来,“反正我要死了。这是老天在惩罚我……” “惩罚你捉娃娃鱼,卖娃娃鱼吗?”继子惊恐的问道。继子是知道娃娃鱼是不祥之物的,只是现在村民都为了利益,早把这禁忌忘得干干净净。 “我……我是把你当亲儿子的。”继父的肚子仍旧在说话,“可是我一直没让你改姓……” “我现在就改。”继子说道,“生不如养。” “不用了。”继父用腹语说道,“别改了。” 继子指着继父的肚子,“你跟谁学的?” “这是天生的……”继父的肚子鼓鼓的,传出来的声音嗡嗡响,“没人知道,我从小就会。被我父亲打过几次之后,我就不敢让别人知道了。” 继子突然意识到,继父有很重要的事情对自己说,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是要说一些很隐秘的事情出来。 “爸爸,你还是用嘴巴说话吧,”继子说道,“你这样,我很怕。” “不怕。不怕。”继父腹语,“其实用肚子说,比嘴巴说更轻松,我没力气用嘴巴说话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交代。” “知道我为什么宠你你吗?”继父腹语,“因为我不能生孩子。” 继子跪下来,“我就是你亲儿子,我父亲死得早,你就是我爹。” “我杀过人。”继父腹语。 “你在开玩笑吧。”继子说道,“你是不是打吗啡多了,脑袋昏了。” 接下来,继父用腹语,断断续续的说了一些事情,让继子完全无法接受。 会计根本就没有生育能力,他在青年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的天生缺憾。而且到处找医生资料,医生治不好,就去找神棍,最终还是没治好。老天是公平的,给了他聪明的头脑,还有一门腹语的本事,就剥夺了他另一个功能,他不能做一个男人,无法人道。 但是他会挣钱。于是娶到了漂亮老婆,他的第一任妻子。他很爱自己的第一任妻子,什么都宠着她,什么都不让她做,自己就拼命挣钱,讨她的欢心。想从物质方面弥补自己的生理缺憾。 可是他最终还是发现了,自己的努力是徒劳的,妻子还是出轨了。他伤心了很久,这种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现在继子隐约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事情来得太突然,让继子无法接受。) 会计第一任妻子的姘夫,就是村支书。 会计察觉到的时候,非常恨自己,恨自己的生理缺憾。恨自己太聪明,其实妻子和村支书隐藏的很好,自己稍微笨一点,就发现不了。 会计不敢公然和村支书作对,他们两人本就是好兄弟。在村里都是很有地位的人物。真的闹起来,大家都不好受,而且这种事情传开了,会计没脸见人。 但是会计不甘心。 直到那一天,他发现了那个长着红色冠子的娃娃鱼。他聪明的头脑,在那一瞬间,就钩织出了一个计划,完美的计划,天衣无缝,绝无破绽的计划。 于是他让全村人都知道他抓了一个诡异邪性的娃娃鱼回家,这是第一步。 于是他每天就靠着水缸,看着缸里的娃娃鱼,慢慢把自己的计划一点点完善。一想就是几个钟头,其实计划已经很完美了,他只是心里在挣扎。一天,他知道妻子出去干什么去了,但是他没法点破,只能装傻,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走到水缸里,看着缸内娃娃鱼咿呀咿呀的叫声,想着妻子和那个男人正在某个地方…… 他终于决定了。 他在天坑边上,走进正在寻猪草的巧妹儿,“巧妹儿,这里很危险,别在这里寻猪草。” “这里来的人少。”巧妹儿说道,“猪草好寻一些。” 他走近巧妹儿,突然对着巧妹说道,“你看天上有飞机。” 巧妹儿把头抬起,“*叔,你在乎(骗)我,那里有飞机。” 他的内心在挣扎,在犹豫…… 巧妹儿还在向着天空张望,“那里有哦……” “有的。”他对巧妹儿说了最后一句,他下了决心,不回头了。 “啊——”巧妹儿的惊呼的声音从天坑里传上来。 四周没人,他确定了四周没人。这是第二步。 他站在水缸边,用腹语模糊的说道,“巧妹儿……巧妹儿……天坑……天坑……” 这是第三步。 他说要去大城市找人来把娃娃鱼卖了,然后向大路走去,走到一半,等到黑夜,他悄悄的折返回来,躲在天坑里。 他每天晚上都去那个废弃的学校,躲在角落里。他早就知道是这个地方。 等了好几个晚上,终于,他等到了。 两个赤裸的男女惊慌失措的看着他。 他把村支书的下体,那个可恶的肉棍,狠狠攥住。 他求医的时候,懂了很多事情,包括某个致人死地的特别方式。当男性那家伙充血勃起的时候,揪住根部死死不放,会导致男人心脏梗塞。这是一个老中医随口提起过的。 他的妻子当然不敢张扬。这种事情,一个吓的六神无主的女人,那里敢吐露半句。 他妻子跪在地上,承诺永远不在背叛他。他让妻子先回家。 这就是第四步。 他的妻子以为他原谅自己,因为他回来后,跟往常一样,没有任何特殊的表现。他的妻子尽心尽力的照顾娃娃鱼,生怕触犯他,让他发怒。他对妻子表示,他真的原谅她了。 直到一个星期后的一天,他悄悄的站在妻子身后。他的妻子正在给娃娃鱼喂食物。娃娃鱼饿了,正在凄惨的哭喊。 两个男女苟合的场景又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冲上去,把妻子的大腿抱住,然后把妻子倒掀入水缸。他狠狠的抱着妻子的大腿,妻子的上身在水缸里拼命挣扎,然后渐渐没了动静。 他小心的把妻子的腿搁在缸沿上,然后跑到村内,他心里万分痛苦,流着眼泪,说不出任何话,只是对村人,指着自己的房屋。 这就是第五步。 三条人命。 完全没有破绽。一点都没有。 现在他要死了,他内心在也背负不起这个沉重的负担,终于向他的继子坦白了。无所谓,他也不会受到法律的惩罚了。他想继子忏悔之后不久,就是死掉了。死的时候后,家里的娃娃鱼全部都惨烈的叫喊,几百只娃娃鱼跟婴孩一样的哭喊,传到村里每个角落。村里人都明白,会计不行了。 他的继子,也是就这个讲述者,对他母亲隐瞒了这个秘密。为了报答继父的养育之恩,继子操办了丧事。但是没有戴孝。同样的继子也没有原谅继父。有些事情,是决不可原谅的,比如夺妻之恨、比如杀父之仇。 丧事完毕后,继子离开了家乡,一个人到宜昌来打拼,继子没读过什么书,只能干一些下力气的零工,后来他送牛奶,于是和我认识了。 现在大家知道,这个讲述者,也就是继子是谁了吧。 (娃娃鱼完) 宜昌鬼事2 六十六 过阴之螟蛉1 螟蛉 徐云风和黄坤师徒二人,回到市区,在北京西站找黄牛党买了两张站票。休息一晚,临近,火车严重超载,拥挤不堪。徐云风和黄坤只能站在厕所旁边。 站到半夜,黄坤站得烦躁不安。看到车厢里到处是人,都昏昏欲睡。有的靠着行李,有的干脆坐在地上打盹。空气中一股类似于烟雾的东西在顺着车厢飘动,从每个人的头顶飘过。 黄坤正在疑惑。 “没什么。”徐云风说道,“睡着了都这样,人少了看不出来,人多了,集中在一起,就看得到了。” 黄坤看见师父点了烟,靠着车厢的壁板抽起来。 “师父。”黄坤说道,“我你是不是能看透别人的心思?” “是的。”徐云风回答,“如果我想的话,可以。但是太累了,我很少这么做。” “那你……”黄坤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有过。”徐云风说道,“你现在老是想着你爷爷,老严对你说了什么?” “老严,”黄坤仔细的说道,“他要我当诡道的执掌,还有黄家的当家。和你的想法一样。” “恩。”徐云风说道,“那就是了,他死前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情。现在我也跟你挑明了吧。” “挑明什么?” “我们的对头,很厉害,你也看到了,”徐云风狠狠吸了一口烟,“如果你不愿意牵扯进来,就安心的回去上学吧。” “如果我愿意呢。”黄坤说道。 “看来你爷爷在你身上下了不少功夫。”徐云风说道,“他和老严一定有什么交易,让你来完成他心愿。” 黄坤心里震惊,师父真的能看出来自己很多想法,而且和真相十分接近,只是他真的不知道,其实和爷爷承诺的对象,刚好相反而已。” 两个人暂时无言,黄坤沉默一会,对徐云风说道,“师父我问你一件事情,如果两个好兄弟,生死之交的那种,在一起经历很多波折……” 徐云风听到这里,看着黄坤,“怎么?” “可是在关键的当头,其中一个使用计策,对付另外一个……” 徐云风看着黄坤,嘴里说道,“你到底知道多少,是不是策策对你说的。” 黄坤突然想起来了,师父当年争过阴人的时候,是做过一些事情,对付了他的好朋友王八的。 “如果你是被朋友算计的那个人,会不会使用一些手段来报复。”黄坤将错就错,顺着师父的思路说道,“你觉得有错吗?” “那是天经地义的。”徐云风回答,“不过王八度量很大,他不会跟我计较了。” “哦。”黄坤不再说什么了。陷入沉思。现在他能确定,师父真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师徒站了十几个小时,终于到了襄樊。从襄樊到宜城的车很多。黄坤已经知道师父是带着自己去金仲的家里。韩豁子说过,钟家的人会去找金仲的麻烦。 徐云风已经详细的说了诡道的事情,师父是挂名,和金仲没师门关系,倒是他的好兄弟,那个看起来精明能干的生意人王八,却是金仲的师弟。挂名不能当诡道的执掌,挂名的徒弟,也就是自己可以。真是个奇怪的门派。 黄坤和师父坐在中巴车上,中巴车在乡下的省道上行驶。 “能给我说说王师伯吗?”黄坤问道,“你们当年是不是经历过很多事情。” “我和王八。”徐云风说道,“是同学,他家里有钱,在学校里就很照顾我。我家里条件一般,用钱也没有什么节制,关键是没钱,有节制也没用。这么多年下来,我也习惯了他接济我。当做是天经地义的。” “看得出来。”黄坤说道,“他很讲义气啊。” “可是他一门心思的想当个神棍。”徐云风叹口气,“我们就慢慢有了矛盾,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们招惹到了那个很厉害的人……就是张天然,王八站在老严这边,我觉得吧,这样下去,我和他都没好果子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他彻底放弃。结果,就现在这个局面。我也不知道我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 “可是他还是把你当兄弟。”黄坤说道,“他没有记恨你。” “他知道过阴人不好当。”徐云风说道,“现在世上有两个过阴人,张天然和我。我的日子很不好过。” “你不是过的好好的吗?” “那里好了。”徐云风说道,“我就是想把张天然逼到那边,可是他根本不给我这个机会。” “在那边,你有把握对付他们吗?” “没有。”徐云风缓缓的说道,“一点都没有。有时候我就在想,我和王八根本就不是道上的人,却搅了这趟浑水,想起来就郁闷。” “如果不是你要帮方姐。是不是就不管了。” “是的。”徐云风回答,“可是方浊这丫头对老严忠心的很。” “有没有办法让方姐也退出。”黄坤说道。 “除非她找到她的亲生父母。”徐云风说道,“可是找到又怎么样,也许还不如没找到。” “你根本就没什么目标。就是得过且过而已。”黄坤说道,“我算是明白了,不愿意去改变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徐云风笑着说道,“这几年,不就是这么过来的。” 中巴在一个田野中央停下,开走之后。徐云风和黄坤站在路边,然后带着黄坤走到乡间的小路上。 走了个把小时,徐云风指着前方一个普通的农家院落说道,“那就是金仲的房子。” 黄坤看到那房子门前已经走出来一个人,向着师父和自己走过来,一定是金仲出来迎接。 金仲走到徐云风和黄坤身前,对着徐云风说道,“来啦。” “来了。”徐云风回答的也很简短。 “我们见过。”黄坤对着金仲行礼。 “现在是同门了。”金仲说道,“是我让你师父去找你爷爷的。” 三个人边说话,就到了金仲的家里。 金仲家里大大小小还有几个人都在,看见徐云风来了,都热情的打招呼。 一大家人在一起和徐云风黄坤吃了饭。就都散了。留下徐云风黄坤和金仲谈事情。 “你怎么不让他们回避一下?”徐云风皱着眉头问金仲。 “躲什么?”金仲说道,“有什么好躲的。我还没把钟家放在眼里。” “老严已经不行了。”徐云风说道,“钟家现在有张天然在暗中支持,等他们来了,你应付得了吗?” “不用等,”金仲说道,“他们前天就来了。” “那你?”徐云风连忙向四周看去,“你吃亏没有?” “我有这么不争气吗?”金仲撇着嘴说道,“不仅钟家人来了,还来了个老朋友,我们见过的,你猜猜是谁?” “不用猜,我知道是谁。”徐云风说道,“放蛊的那个,凤凰山的那个朋友。我要是张天然,也会这么安排。不放心钟家。” “他还是看得起我了。”金仲不屑的说道。 “被他看得起,又不是什么好事。”徐云风说道,“我宁愿让他看不起。” “现在你也来了,他们更不可能把我怎么样。”金仲说道,“还是说正经的事情……黄坤是吧,你现在有什么本事从我手上拿到螟蛉。” 黄坤一直在听他们对话,金仲猛然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一点准备都没有。 “别那么麻烦了。”徐云风说道,“把钟家和凤凰山的对付了,你就把螟蛉给他算了。那些破规矩,早就该改改了。”徐云风把手抬起来,黄坤看到他食指少了一截。 黄坤早就看到过师父手上的这点小残疾,但是一直没敢问。 “抢螟蛉输了,就要留点东西。”徐云风说。 “你和王师伯抢过螟蛉吗?”黄坤说道,“所以你指头少了一截。” “他也一样。”徐云风笑道,“你没看见他戴着手套吗,他比我还不如,两个指头都少一截。” “你们还是什么好兄弟!”黄坤鄙夷的说道,“真是邪性。” “所以呢。”徐云风说道,“今天就把规矩改了。” “现在诡道就我们几个人在,王抱阳也不会管事了。”金仲说道,“就这么定了吧。免得小黄也年纪轻轻的,落个残疾。” “谁说我一定会输。”黄坤说道,“你担心你自己身上残疾吧。” “你看,”金仲和徐云风同时笑道,“他还喘上了。” 黄坤鼻子哼了一下。 金仲和徐云风笑声突然停止。 徐云风说道:“来了。” “恩。”金仲说道,“酉时,那个小鬼这个时辰最厉害。” 宜昌鬼事2 六十七 过阴之螟蛉2 徐云风和金仲两个站起身来,背对着背,各自看着前方。 金仲慢慢从怀里掏出螟蛉,手掌被螟蛉映的通红。黄坤看见了,螟蛉渐渐化作一把长剑。 “还是王八厉害,”徐云风说道,“他能把螟蛉放进后脑勺。” 金仲哼了一声,“真正把他使得好的,还是你。螟蛉本来就没有剑鞘,厉害不厉害,和放在那里有什么关系。” 徐云风笑道:“我还是习惯蛇属,使唤傀儡更有意思。” 黄坤见师父和金仲两人还有精力扯这些闲话,本来忐忑的心情,平复很多,嘴里问他们,“我该怎么办?” “用你最擅长的本事。”徐云风说道,“你爷爷留给你的。” “我爷爷留给我什么了?” “你爷爷给你留了好几个帮手。”徐云风说道,“一直都跟着你,在你旁边……” 黄坤一听到这里,立即就发现了,自己身边站着几个人影,就是那些鬼卒。 “黄松柏最擅长的就是使唤鬼卒,也就是你们黄家的御鬼术。”金仲说道。 黄坤懂了,安静的站到徐云风和金仲附近,那几个鬼卒,也静静站立在他们身边。 一个穿着很过时的中年妇女走进了门内。身上戴着很多银饰。 “黄坤你可注意了。”徐云风说道,“这个是大名鼎鼎的凤凰山来的宋家大姐,很会放蛊。黄溪就是着了她的道。” “王抱阳在不在。”宋银花对着金仲问道。 “他不在。”金仲如实回答。 “我不信。”宋银花谨慎地看着四周,“他这人太狡猾,一定躲在什么地方。” “钟家的当家躲在哪里?”徐云风也问道,“他也该现身了。” 金仲手上的长剑红光大盛。 “在地下。”黄坤看到了,忍不住说道,“有人在我们脚下。” 金仲问道,“什么方位?” 黄坤说不上来,他就看见一个影子在地下窜来窜去。 徐云风摆了摆脑袋,金仲毫不犹豫的把长剑插入自己身前一尺的地方,黄坤看到,金仲拿捏的很准,刚好那个人影窜到那个方位。 金仲拿着长剑的手一扬,长剑甩了上来,一个人影双手紧紧捏着剑刃,被拖了起来。带到半空。金仲左手捏了一个诀,对着半空中的人影指过去,可是那个人影知道厉害,双手松开长剑。向一边飘走。飘了一截,忽然地下伸出一张巨手,把那个人影给抓住。直接拖入到地下,被拉到徐云风的身前。 那个巨手的根源,就是和徐云风的胳膊。 黄坤看的呆了,这本事,师父从没显露过。 巨手把那个人影抓在手心,慢慢捏紧。黄坤看清楚了,那人影是个红衣小鬼,脸色惨白,嘴巴张着,牙齿跟锯齿一样。 徐云风的手心突然松了,小鬼脱离控制,飞快的跑开。徐云风的身体到处爬满了细微的昆虫,从身体各个地方冒出头来。 黄坤看到宋银花嘴皮子不停的张合,嘴里肯定在念叨什么咒语。她正在放蛊。 徐云风的身体开始破碎。黄坤看得紧张。 宋银花的身后突然站了一个人,黄坤心里一惊,那个人带着草帽,一张脸就是个蛇头。 宋银花察觉到了身后有人,飞来无数萤火虫,向草帽人围过去。 黄坤明白草帽人是师父无疑,他见过很多次了。可是师父刚才的身体并没有消失,无数蝇虫正遍布在他身上。再仔细看,那些蝇虫遍布的躯体,就是个稻草人而已。 金仲回手用长剑毁了一下,稻草人燃烧起来,蝇虫纷纷被烧焦。 院子里突然火光大盛,黄坤看到这火源不仅仅是从稻草人身上发出的。一个人影,全身冒着火焰,站在金仲的身前,那个火人,仍旧是那个小鬼。 金仲拿起长剑,向火人看去,那个全身冒着火焰的小鬼,抬起胳膊,把长剑给架住。 黄坤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了。心念一动,那几个鬼卒,就扑到宋银花身边,去拉宋银花的魂魄。宋银花擅长的放蛊,对鬼魂没什么抵抗力。那个火人看到宋银花对付不了鬼卒,闪开了金仲的长剑,瞬间到了宋银花身边,黄坤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鬼卒就被冲散。鬼卒怕火。 带着草帽的蛇属身上到处是萤火虫。一动不动,宋银花低下头来,知道自己又输了,这个虫蛊仍旧没有起到作用。 戴草帽的蛇属仍旧是个傀儡,就是个稻草扎的人而已。 真正的徐云风已经走到金仲身边,把金仲的长剑拿到手上。而金仲现在手上拿了一个沙漏。 黄坤终于明白螟蛉的厉害了。螟蛉化作的长剑,在师父手上,和金仲拿在手上,根本就是两码事。 徐云风不再化作蛇属的形状,也不再戴草帽。手里拿着螟蛉,螟蛉已经化作炎剑,白炙的火光,从剑身一直蔓延到徐云风的肩膀。 徐云风稳步走到那个冒着火焰的小鬼跟前,举起长剑,慢慢向下劈。小鬼根本无法躲闪,被炎剑砍成两截。宋银花正在拿出一个小罐子,那个罐子突然就破碎,接着金仲就站到她身前。 被炎剑劈开的小鬼身体又合拢,钻到地下。黄坤不再犹豫,几个鬼卒,把小鬼又从地下给架了上来。小鬼吱吱尖叫。 黄坤心里正在得意,忽然觉得脸上好痒。用手一摸,手上全是蛆虫。知道是中了宋银花的算计,心里不知如何是好。正在慌乱,突然觉得一股力量,把自己拉到一边。脸上的剧痒立即消失。 黄坤惊愕的看到,自己的身形就站在刚才的地方,不出意外,也变成了一个稻草人。 鬼卒架起的小鬼突然崩裂,化作黑水水向地下落去。金仲用脚踢过来一个陶罐,黑水全部落入陶罐。 徐云风用炎剑将陶罐跳起来,甩到金仲身前。金仲稳稳当当的接住。用一张符篆把陶罐给封住。 黄坤对宋银花忌惮的很,鬼卒现在用锁链把宋银花的脖子给套住,套了一根,仍旧不放心,又套了一根……连续套了四根。 “够了,够了。”徐云风对黄坤说道。 钟家老大出现了,他眼睛死死的看着金仲手上端着的陶罐。 黄坤的脸上又开始痒起来,这次,他不敢再用手去摸了。 徐云风对宋银花说道:“把你的蜈蚣给收了。” 黄坤这才看到,地上全部是几寸长的红头蜈蚣,密密麻麻的在地上游走。看着发麻。 金仲也在那头问钟家的当家,“看来是专门对付我们诡道,找王抱阳的是谁?” 钟家当家人说道:“你把罐子给我。” 徐云风也回头看着钟家当家,用炎剑指着钟家当家,“王八你对付不了,但是他家人出什么事情,你们钟家也到头了。” “我不知道谁去宜昌找王抱阳。”钟家当家说道,“我们只是被安排来找金老二。” “这东西不还你。”金仲说道,“我留下了,你可以走。” 徐云风也对宋银花点了点头,用手指着黄坤。黄坤现在浑身都在痒,他想起了黄溪中了飞蛾蛊的痛苦样子。 宋银花拿了一个竹筒出来,点燃一根香,地上的蜈蚣纷纷爬到竹筒里。爬了一半,竹筒满了,宋银花又拿出一个竹筒。 “让她把黄溪的飞蛾蛊也给解了。”黄坤对师父喊道。 “这事你和黄溪自己去办。”徐云风回答,“让黄溪欠你的人情不是更好。” 钟家当家和宋银花慢慢向门外走去,宋银花站住了,对徐云风问道,“你从哪里弄到的《蛇经》?” 徐云风站着不动,随口说了一句,“我运气好。” 宋银花知道问不出什么了,跟着钟家当家走了出去。 黄坤看着两人走远,猛然发现,自己身上不痒了。心里不再惴惴不安。 徐云风和金仲坐到院子里的木椅上。两个人一点都没有恶战后的轻松。反而脸上迷茫。 金仲说道:“我总觉得不对劲。” “他们明明是有备而来。”徐云风接口说道,“可是却没我们想的那么厉害。” 黄坤心里隐隐想到些什么。 “王八肯定能猜到,徐云风挠着头发说道,“我就想不到为什么。” 宜昌鬼事2 六十八 过阴之螟蛉3 徐云风烦躁一会,拿出电话出来,拨了出去。 “你有事没有?”徐云风向电话说道。 黄坤知道师父在给他的好朋友王八打电话。 徐云风听着电话那头,过了一会说道:“没事就好。”然后把电话给挂了。 “他就是有事,”金仲冷冷的说道,“也不会告诉你。” “这倒也是,我们当年说好了,他不再回来。”徐云风讪讪笑了一下。 “我们也没什么脸面叫他回来。”金仲木然说道,“做正经事情吧。” 金仲走进屋内,搬了一个长案出来,上面点燃了香炉。 “没必要这么麻烦了。”徐云风说道,“没几个,简单一点吧。” 金仲停下来,“好吧。就这样了。不知道再过几十年,我们的这些规矩也许早就没人记得。” 黄坤问道,“师父,你们要做什么?” 金仲把螟蛉放到长案正中,然后推到长案的一边,徐云风走到另一边。 黄坤茫然的看着师父,用手指指向自己。 “是的。”徐云风说道,“螟蛉以后你拿着,我不能当执掌,就是你了。” “为什么是我?”黄坤迟疑的问道。 “因为要对付张天然,诡道必须要和黄家联合起来。”金仲回答,“我们早就商量好了,你必定是黄家的族长,你以诡道执掌的身份带领黄家,联合魏家,是最好的选择。”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打算的?”黄坤说道,“几个月前,我还是个学生,为什么才仅仅几个月的时间,我就是什么黄家的后代,现在又要当诡道的什么执掌……” “你爷爷死前,我和他一起决定的。”徐云风说道,“黄溪的能力不足以担当大事,黄莲清之后,黄家没什么有本事的人了,只有你才能做到。” “我为了爷爷让我当上黄家的族长,振兴黄家。所以和你们商量过,”黄坤想通了,“我就是你们交换的条件。” 徐云风脸色有点尴尬,“我已经说过,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你自己的路,你自己选择。” 金仲说道,“没人逼你,你毕竟没在黄家长大,你不想承担这些,就安心的回去上学,我们答应你爷爷的事情,仍然会尽力。黄溪虽然本事一般,为人还不错。” 黄坤想了一会,走到长案之前,把螟蛉拿到手上,“黄溪做事婆婆妈妈的,一看就是个受气的货。你们不必激我,我当然听我爷爷的。” 徐云风想着金仲耸耸肩膀,金仲说道,“黄坤,你听好了,现在你就是诡道的执掌,螟蛉就由你保管。诡道的门人,除了你师父,都听你指挥。” “那你们你说的那个王抱阳呢?”黄坤故意找茬,“他也是诡道的门人吧。” “他不算。”徐云风笑着说道,“别招惹他了。” “我算是明白了。”黄坤笑着说道,“哪有什么规矩,规矩都是你们想到那里定到那里的。” “你现在诡道的执掌,”金仲说道,“你最重要的职责是,让诡道延续下去。诡道虽然很多规矩可以改,但是有个规矩,无法改变。” “螟蛉。”徐云风说道,“就是这个破规矩让诡道不能和你们四大家族一样兴盛。” 黄坤把螟蛉小心的拿在手上,可是这个知了壳子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我拿着它没用。”黄坤奇怪的问道,“它不变化。” “知道为什么是你吗?”徐云风说道,“螟蛉是斩鬼的兵刃,鬼魂都不能接近,不过还是有例外的。” 黄坤听到这里,心念一动,把螟蛉交到身边的鬼卒手上。螟蛉突然幻化分成几把长剑,长剑没有如刚才一样发出白炙的火光,刚好相反,每一把剑都是黑色剑身,散发出阴冷的杀气。 黄坤第一次清点鬼卒的数量。十二个鬼卒,每一个都抓着黑色的长剑。每一把长剑都是螟蛉。螟蛉一分为十二,威力大了十二倍。 “六甲神丁。”金仲说道,“这就是你爷爷黄松柏留给你的看家本事。” “黄松柏离开黄家后没荒废手艺。”金仲说道,“他还是把六甲神丁的本事练出来了。” “六甲神丁分阴阳各六个鬼卒。”徐云风说道,“知道为什么你爷爷要我收你为徒吗。” “你是过阴人,当然本事大。” 金仲打断黄坤,把长案上的一个瓶子拿起来,到了一些粉末在手上,找来水给调了一下。对着黄坤说道:“把你左手伸过来。” 黄坤照做了,金仲用手指蘸了朱砂,稳稳地在黄坤的手心写了一个“狂”字。 黄坤看到十二神丁突然都化作十二地支的属性。心里不仅感慨,原来就是这个原因。 “我的道路根本就由不得我选。”黄坤说道,“从我爷爷决定的时候,就无法改变。” 徐云风长出了一口气,“你爷爷的心思就是恢复你们黄家的声望。金仲希望你能延续诡道……” “那你呢,师父。”黄坤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的目的就是……”徐云风说道,“我没什么目的,把你带出来,算是一个目的吧。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把张天然逼回到那一边,我和他来个了结。当然如果你愿意取代我这么做,我求之不得。” 黄坤把六甲收回,螟蛉仍旧变化成知了壳子,拿到手上。 “刚才你们告诉我,诡道不兴盛的原因和这个螟蛉有关。”黄坤问道,“到底为什么?” “听他名字就知道了。”徐云风说道,“诡道的螟蛉绝不能传给自己的血缘亲属。这就是诡道无法成如你们黄家家族势力的原因。” “而且诡道不能开山立派。”金仲也跟着说道,“诡道的门派只能跟着人走,没有固定的山门。” “这个规矩,为什么不改了。”黄坤问道,“非得像蜾赢养育螟蛉一样,不能由血亲传递吗?” “别的能改,就这个改不了。”金仲说道。 徐云风说道,“我也一直奇怪这个道理,王八和老赵都没告诉过我螟蛉的事情。” “他们两个人都是凡人入诡道。”金仲说道,“没资格知道螟蛉的来历。” “凡人不能进诡道?”黄坤好奇的问道,“王抱阳是普通人?” “是的。”徐云风说道,“他和老赵跟我们不一样。我们生来就会有点地方和常人不同,你从小就能看到阴阳两道,辨不清人鬼,这是非同常人的能力,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我和金仲也有些地方和普通人不一样。所以我们拿螟蛉,没有任何阻碍。但是王八不行,他要拿螟蛉,就得用自己魂魄做抵押。一个拿魂魄做抵押,施展道术的术士,绝没有好下场。” 黄坤脑袋有点乱,但是渐渐明白,当年师父金仲和王抱阳一定发生了很多波折,最后的结局就是让王抱阳拿不到螟蛉。至于王抱阳怎么想,谁也不知道。 “还是说说螟蛉的来历吧。”徐云风对着金仲说道,“我一直没机会听你讲起。” 金仲点了点头,开始说起诡道的来由。 诡道一直是个游离于道教之外的门派。曾经出过很多厉害人物。可是那些厉害的人物,当他们呼风唤雨,大显身手的时候,都隐瞒了自己是诡道传人的身份。真正维持诡道延续下来,恰恰是默默无名的门人。 聂政、陈平、于吉、阮籍、李靖、黄裳、道衍、叶天士……等人的名字在金仲嘴里一一说出来,黄坤听到这些人的名字,心里震撼,这些人的名字都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人物,没想到,他们竟然都有诡道的共同身份。 金仲继续说下去。 这些诡道的门人中,陈平李靖道衍等人,都是辅助帝王的谋士,但是他们都没有表露自己的诡道身份,他们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天资禀异,幼年师从诡道,艺成之后,靠着他们的雄心壮志和过人本领,在乱世中辅佐帝王。在他们身居高位之后,没有对诡道有很任何恩惠。 “为什么会这样。”黄坤好奇的问道。 “他们要成为道家门派的领袖,就必须隐藏诡道的身份。”金仲回答,“诡道从不隶属于道教流派。他们要获得道教门派首领的认可,就必须和诡道撇清关系。” “苦苦支撑诡道门派的人。反而一直流落在民间。”黄坤恍然大悟。黄坤突然想起了在北京,张天然给看过的一个场景。 金仲点点头。 “在现代,很近的年代。”黄坤说道:“是不是也有一个人,来自于诡道,很巧的是,他也是一位开国将领,你知道他吗?” 从金仲和徐云风的表情看来。黄坤可以肯定,他们不知道那个大人物。 金仲没有注意到黄坤的问题,把话题转到了螟蛉上面。 “宋朝的黄裳,本来是个知州,但是为了修撰天下的道教典籍,他当了诡道的挂名,”金仲指着徐云风,“就和你师父一样。” “黄裳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 “螟蛉,”金仲回答,“就是黄裳炼出来的法器,然后传给诡道的门人。” 宜昌鬼事2 六十九 过阴之螟蛉4 徐云风把螟蛉拿到手上,仔细的看着,“我从不知道这东西,为什么在我手上就非常顺手。应该是黄裳也是挂名的原因吧。诡道太倚重螟蛉了,限制了发展。能把螟蛉施展到极致的,最后都脱离的诡道。把螟蛉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的,都是默默无名的门人。” 金仲听了徐云风的话,黯然无话。 螟蛉在徐云风的手上,颜色从暗红渐渐变成白色,又变成暗红。 “螟蛉本来是一种陪葬的饰物。”金仲继续说道,“当年黄裳为了修撰道藏,遍访天下所有道教门派。最后机缘巧合,遇到了诡道的门人。诡道炼丹,不修仙。不知道黄裳是如何跟诡道有了莫大的关联,最后炼出螟蛉的法器。” 徐云风想了一会说道,“黄裳最后靠斩鬼成仙。杀尽天下厉鬼的,就是这个东西吧,的确很顺手。” “黄裳飞升之后。”金仲说道,“螟蛉就成了诡道的信物,代代相传。” “那有什么成仙飞升。”徐云风笑了出来,“就是死掉的另一种说法而已。” 黄坤听到师父这么说法,连忙问道,“师父,你不信成仙,但是鬼魂却是存在的,你不就是过阴人吗。” “人都是舍不得死掉的。”徐云风回答,“就算是魂魄不散,最终也会消失淫灭……也就是多折腾几年罢了。” “可是有人不这么想。”黄坤追问,“有人想尽量留在世间,即便是鬼魂,也不愿意消逝的无影无踪。” “这就是关键所在了。”徐云风说道,“所有人,都惧怕那种感觉,永无尽头的虚无。所以变成了鬼魂也不愿意面对。诡道在黄裳之后,就是对付这些不散阴魂。然后到了现在的状况。” “是王抱阳说的吗?”金仲说道,“你什么时候想得到这些。” “还真不是王八告诉我的。”徐云风说道,“你忘了我在那边呆了几个月,才下七眼泉吗。” “那边到底是什么环境?”黄坤问道。 “时间不早了。”徐云风说道,“休息吧。等你也当了过阴人,就什么都知道了。” 徐云风和黄坤师徒就在金家住下。打算在这里过年。 到了除夕,金家大小,不免热闹一番。吃过团圆饭。金仲要去给家族长辈送灯。徐云风说道,“我也去吧。” 黄坤当然也要跟着。 三人从金家出来,走到一个坟地里,金仲挨着给几个坟墓点上明灯,但是徐云风只在一个坟前跪拜,烧纸。那个坟墓的墓碑,写着“先师金盛”,立碑人只有一个名字,就是金仲。没有徐云风的名字。 黄坤看见徐云风对金盛的坟墓很尊敬,也走了过去。看见师父蹲在坟前,小心翼翼的把纸钱烧燃扔在墓碑前的空地上。 “他和老赵一样。”徐云风没有抬头,“死了就是死了。他们倒是看得开,没什么留恋。” 黄坤不明白师父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徐云风仍旧自言自语的说道:“也许他们跟鬼打了一辈子交道,腻味了吧。” 黄坤说道:“师父,我一直想问,你说的老赵是谁。” 徐云风抬头看了看金仲,金仲在几个坟头之外慢慢烧纸钱。徐云风说道:“金仲的师父金盛,这个你知道。王八的师父就是老赵。老赵和金盛杠了一辈子,就是为了你手上的那个螟蛉。他们两个是师兄弟。” “那王师叔和金仲……” “关系不太好,这就是诡道的毛病。”徐云风说道,“不过到你这里,应该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金仲和我都认同你。” “如果王师叔不待见我呢?”黄坤问道。 “他不会管了。”徐云风把手上的纸钱都扔进火堆,“你担心这个干嘛。” 师徒二人,在金仲家里过年,过了正月十五之后才走。 金仲对黄坤很友善,从最基本的五行推衍开始教授黄坤黄老之学,这些东西,都是徐云风没有教过的东西。徐云风反而不像个师父的样子,每天里就是喝酒,喝醉了就睡觉。好像很久没有在这么踏实的环境安心睡觉一样。 师徒二人在正月十六向金仲告辞,回到宜昌。 徐云风在路上就给王八打了电话,“好吃好喝的准备好……什么,方浊已经到宜昌了……” 黄坤看见师父挂了电话,脸上流露出一丝微笑。 “师父。”黄坤小心的琢磨语气,“你既然很厌烦当一个过阴人,也不愿意和张天然作对。为什么不和方姐退出,远离这些纷争呢?” “方浊很可怜。”徐云风说道,“我不愿意看着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和张天然对峙。再说了,我当了过阴人,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吧。” 黄坤不敢再把这个话题说下去,再说下去,师父就起疑心了。过阴人绝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玩世不恭的,而且黄坤也看到过师父的本事,像师父这样能力的术士,怎么可能头脑简单。张天然自己亲口说过,他吃过师父的亏。 黄坤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相信谁,爷爷的心愿,做孙子的不能违背。可是看着师父和金仲,还有方浊,的的确确不像老谋深算的小人。黄坤心里心里乱麻一样,嘴里仍旧忍不住问道,“师父,如果那一天,我们诡道门人又内讧起来,你怎么想?” “真到了这一天。”徐云风说道,“就好自为之……你小子不是想对付金仲吧?” “他是有徒弟的,”黄坤连忙掩饰,“到时候我可不会把螟蛉让给他徒弟。” 徐云风盯着黄坤看了一会,慢慢说道:“张天然是不是威胁过你什么,你怕了?” “我没怕。”黄坤回答,“我的道路已经被你们安排好了,怕又有什么用。” “既然决定了,就别想这失败。”徐云风说道,“别给你爷爷丢脸。也别给你黄家丢脸。” (螟蛉完) 宜昌鬼事2 七十 过阴之十字路口1 十字路口 徐云风和黄坤到了宜昌,一刻都没耽误,向着王八的家里走去。 徐云风和黄坤进门的时候,看到王八家里果然准备了一桌饭菜,等着他们。大圆摆在饭厅,屋里不仅有王八夫妇,还有方浊,还有两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夫妻和策策坐在一起,黄坤知道那一定是策策的父母。 徐云风一进门,就对策策父母打招呼,“刘院长、陈阿姨,好久不见了。” 策策父亲——一看就是个官样,站起来跟徐云风握手,“真是好久不见。还好吗?” “好啊,好得很。”徐云风说道,然后不客气的做下来。 “坐这边。”策策指着方浊旁边的空位,“你和我坐一起干嘛。” 徐云风坐到方浊身边。策策对黄坤说道,“你过来,坐这里。这是我父母。” 黄坤也跟策策父母打了招呼。 “他是疯子哥哥的徒弟。”策策对着母亲说道,“他是三峡大学的学生,他喜欢小姨呢。” 黄坤头都大了,看着策策母亲,的确和陈秋凌的脸型轮廓有点相似,只是策策母亲胖很多。 这头徐云风低声问方浊,“老严已经……” 方浊点点头。 “王八知道吗?”徐云风继续低声问道。 方浊皱着眉头,示意徐云风不要再说。 徐云风和王八正好坐在园桌的两端。 “你没事吧。”徐云风隔着桌子大声问王八。 “没事,”王八随意的说道,“我能有什么事情。” 徐云风看见王八说话的时候,眼睛看了董玲一眼,心里有数。就不再多说了。 董玲说道:“疯子来了,人都来齐了。吃饭吧。”然后在酒柜里拿了两瓶好酒出来对疯子说道,“上次没让你喝,怕你惦记,今天开了吧。” 疯子看见是茅台,两只手不停的搓。 董玲给每个人都到了一杯,把两个酒瓶都递给了疯子。 疯子把方浊面前的酒杯拿到自己身前,方浊笑了一下。 “你还是不能喝酒,不能吃葱姜蒜吗?”董玲问方浊。 方浊点点头。找了一个空杯子,倒上纯净水。 王八把酒杯端起,“祝大家新的一年,心想事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所有人都站起来,端着酒杯喝了一口酒。只有疯子一口干了,黄坤也学着师父把酒给干掉。 大家开始吃菜,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王八和刘院长开始谈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刘院长已经不是院长了,早就在卫生局当了领导,但是王八和疯子还是改不了口。 策策就不停地问黄坤,去了趟北京,玩了一些什么地方。黄坤心不在焉,随口跟策策敷衍。 这边董玲又在给疯子上课了,“疯子,我说你和方浊到底有什么打算,两人认识的时间不算短了吧,该想想以后了。” 陈阿姨也笑着说道:“我看你们两人挺好的。方浊,你这小姑娘,就别当道士了。” 疯子和方浊两个人都尴尬不已。 董玲说道:“陈阿姨,疯子估计是看不上方浊,他的老情人要回来找他了。” “什么!”疯子大声说道,“我那个老情人啊,我这些年那里找过女朋友。” “你不知道吗?”董玲说道,“你们没联系吗?” 疯子冤枉的说道:“你说的跟真的一样,我那里有什么情人。” “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啊。”董玲轻蔑的说道,“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策策听到了董玲的话,连忙说道:“别人不知道,王哥可不是这样的人。” “他敢。”董玲说道,“看他有没有这个胆子。” 王八对策策说道,“你又在瞎说什么啊。” “谁要找我,”疯子追着董玲问。 “你真的没跟她联系过?”董玲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我说你怎么不和方浊有个说法呢。” “你说的是……”疯子迟疑的问道。 “是啊。”董玲笑着说,“就是她,我和她一直都有联系,我以为你知道呢。” “我一不会上网,二没钱打国际长途。”疯子说道,“我那里有她的消息。” “别人找回来啦。”董玲说道,“我看你这人一无是处,倒是挺有桃花运的。早点选好了,别两边都拖着。” 董玲说着话,眼睛看着方浊。 方浊低垂着头,嘴里说道:“可别扯上我,我是出家人,别开我的玩笑。” 这一切,黄坤都看在眼里,看着方浊和师父的表情,知道师父和方浊早就有了那层意思,只是碍于方浊的身份,两个刻意回避而已。 想到这里,黄坤说道,“师父,干脆你和方姐就成了吧,对付张天然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这句话一说,黄坤就知道犯了大忌。策策用手在他的腰上狠狠掐了一下。是的,黄坤第一次到王八家里,策策就专门提醒过,千万不要在这里提起跟道家、鬼神有关的事情。 所有人都愣住了,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僵得很。 “是不是曾婷那个丫头回来了。”刘院长打破僵局,“小徐,那你要好好想想了。你小子运气不错啊,看你自己怎么办……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哈哈。” “她现在过的那么好,怎么可能看上我。”疯子说道,“我可不敢异想天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还说你没和她联系。”董玲也主动打趣,“你怎么知道她过的好。” “我碰见过她妈妈,郭玉跟我说的。”疯子说道,“行不行啊!” “那你自己做好决定了。”董玲看着方浊说道,“本来我还担心,既然你们都说没那个意思,我就放心了。” 方浊脸色有点尴尬。疯子看了看方浊,也做出无所谓的态度。 董玲的手机响了,董玲把电话一看,笑着说道,“我算着就是这个时间了。” 然后去门口,按了电子门的开关。 “她说她很忙,不来吃饭。”董玲笑着说道,“现在来了。” “她已经回国了!”疯子差点没把嘴里的菜给喷出来,“她……她……她……” 刘院长一家三口,王八夫妇,都笑吟吟的看着疯子一副惊慌失措,束手无策的模样。 不到两分钟,黄坤看到门被推开。 一个衣着时尚,身材高挑的女子,站在门口,提了几个名牌化妆品的纸袋站在门口。 那女子进门后,就盯着疯子看。疯子眼光游移,最后才和那个女子对视。 “你回来了。”疯子诺诺的问了一句。 “还是这幅德行。”那女子好像对旁人都视若无睹,只对着疯子说道,“还不过来给我接个手。” 疯子跌跌撞撞的走到门口,替那个女子把手中的几个袋子拿到手中。 那女子突然用手在疯子的肩膀上不停的捶着,“叫你不接我电话,写信也不回,让你上网也不上,我看你躲,看你躲到什么时候,有种的你现在再躲……” 那女子嘴里骂着,突然把疯子给抱住,“这次看躲到那里去。” 黄坤看着疯子茫然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所有人都忍俊不禁的笑起来。 除了方浊。黄坤看到方浊把疯子面前的那杯酒给喝了。可是黄坤知道,方浊是戒五荤的道士。 师父有的好看了,黄坤心里忍不住邪恶的幸灾乐祸。 宜昌鬼事2 七十一 过阴之十字路口2 “婷婷。”董玲走到疯子身后,对着女子说道,“这人就是欠收拾,没人管教,现在好了,有你管着他了,看他今后还敢不敢游手好闲。” 黄坤低声问策策,“这个美女是什么来头?” 策策看了方浊一眼,凑到黄坤的耳朵边,“这个是疯子以前的女朋友,叫曾婷。在日本留学,看样子回来找疯子了。” “师父这么有本事啊。”黄坤惊讶的说道,“有这么有来头的女朋友。” “当年他们都很穷的。”策策说道,“现在婷婷姐姐身份不一样了,在日本读研究生呢,她跟董姐聊天的时候说过,她也是念医科的,到时候介绍我去去她们大学去进修。” 这边曾婷已经松开了疯子,用手摸了摸疯子的脸颊,轻柔的说道:“胡子也不刮……” 疯子仍旧茫然的站着,好像还没有接受曾婷归来的现实。 “你是个木头啊。”董玲笑着说道,“还不说句话。”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疯子总算是憋出了一句。 “过年前就回来了。”曾婷嘴角显着笑意,“早知道你在北京,我就下飞机就在北京等你。” 疯子讪讪的抠着脑袋,“我在北京也没呆几天。” 曾婷对着疯子说道,“我们的帐慢慢跟你算。”然后把化妆品的袋子递给董玲一个,“这是你让我带的啊,国内的都是假货。这是给陈阿姨带的、这个是给策策带的,我还带了几个牌子的回来……唉呀,你怎么不告诉我还有人呢。” 曾婷挑了一个袋子出来,让策策拿给方浊。 策策把化妆品递到方浊面前。 方浊轻声推辞了,“我出家人,不用这个的。” 疯子对说道,“这是婷婷从国外带回来的,一片心意……” “真的不需要。”方浊推辞道,“我出家人,出家人用这个干嘛,我是出家人……” 王八对策策说道:“方浊不习惯用,就算了。” 策策就把袋子还给曾婷。 接下来吃饭,就说一些其他的话题。王八在跟刘院长说有个生意伙伴,打算在宜昌开药店……云云。 这些生意上的事情,在疯子听来实在是无聊透顶。 疯子看到方浊的脸变得通红,连忙问道:“你怎么喝酒了?” 方浊说道:“我们告辞吧,有些话,不方便在这里说。” 疯子和方浊就对王八和董玲说要走了。 王八让董玲和刘院长一家人先聊着。然后送疯子方浊黄坤出门,曾婷看见疯子要走,也跟董玲打招呼说要走了。 董玲笑着说道:“过两天我们再聚。” 疯子王八等人走进电梯,曾婷紧紧靠着疯子。疯子浑身不自在。在这个狭窄的环境里,大家都没有说话,保持沉默。 电梯开了,众人陆续走出来。站在小区里的空地上。 “你没事吧。”疯子对王八说道,“前几天……” “我都说了没事。”王八笑着说道,“你还是担心方浊的事情吧。” “你也下巴上有伤痕,”疯子说道,“还嘴硬。” “我刮胡子不小心。”王八下意识用手摸了摸下巴,轻松回答,“刀片太快(宜昌方言:锋利)了。” 黄坤看到王八的手果然是有点蹊跷的,他有两根手指习惯性的弯曲着,看不到指尖。 疯子笑了一下,“我真的多心了。” 王八突然把疯子的肩膀给狠狠拍一下,“我说你怎么缺钱,原来真的是在打肿脸充胖子。秦小敏的事情我知道了,我安排了,下半年,就可以手术,这事交给我了。你就别惦记了。” 疯子眯着眼睛看着王八,“你不是说没钱吗?” “我这段时间,的确手头紧,做生意嘛,就是这样。”王八突然把疯子拉到一边,正经的问道,“你到底打算怎么办?方浊现在一个人过不来,你该帮的还是要帮。” “我知道。”疯子说道,“难道我看着她跟老严一样啊。” 王八走到方浊这边,“方浊,有些事情,有可能一辈子都做不完的。如果不想干了,随时来找我。” 方浊苦笑着说道,“当年你不是烦着我吗,现在不嫌我麻烦了。” “怎么会。”王八说道,“想通了就来找我,我给你找个家世好的男朋友。” 王八说完,又给曾婷和黄坤打了招呼,才走回单元。 “这人变得婆婆妈妈了。”疯子说道,“他以前没这么多屁话。” 黄坤问师父,“我们去那里?” 疯子说道,“我先去问问方浊一点事情。”然后和方浊走到一边。曾婷大声说道,“快点啊,别让我老等着。” 疯子尴尬的走到方浊面前,想说点什么。可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方浊对疯子说道,“来宜昌之前,我去了武当山,他们站在我们这边……” “那熊浩呢?”疯子问道。 “熊浩已经不是武当的弟子了。”方浊继续说道,“南边的门派很多都已经不受控制,里面有些人,是我认识的……” “所以你的新领导,让你去游说他们?”疯子回答。 “估计很难劝说他们。”方浊继续说道,“领导给了我一队人,不是学道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疯子轻声说道,“我跟你去找那些道观,尽量我们自己解决。” “你女朋友的脾气挺好的。”方浊微笑的说道,“她急着等你过去,又不好意思催你。” “她脾气那点好了,”疯子随口说道,“当年我们可没少吵架……” 疯子忽然停下来不说了。 方浊抿了抿嘴巴,然后转身,“我先走了,有事情,我们老方式联系。” “你住那里?”疯子问道。 “宗教局给我安排了地方住的,在二马路那边。”方浊回答的时候,已经不回头了。 疯子看着方浊孤单的一个人走远,连忙对吩咐黄坤,“送你方姐,陪着她回住的地方。” 黄坤连忙追上去,和方浊并肩走着。 “方姐。”黄坤主动说道,“不如你还俗了吧,师父不见得会和他女朋友在一起……” 方浊没说话,继续走着。黄坤也跟着走到了马路上。方浊回头看了一眼,看见疯子和曾婷正在小区的门口拦了一辆的士坐上去。 曾婷和疯子坐到后座上,曾婷对司机说道:“国宾。” “到底是发达了,住这么高级的酒店。”疯子笑着说道。 “你什么意思?”曾婷打了疯子一下,“你阴阳怪气的有劲吗?” “知道你在日本过的很好。”疯子叹口气说道,“还回来干什么呢……” “那你说我为什么要回来!”曾婷说道,“连电话都不肯打。” “打了又能怎么样。”疯子说道,“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回来找我了。” “所以你心安理得,踏踏实实的做一个神棍是不是?”曾婷说道,“你不是对我说过,你很怕那些东西,不愿意做这一行的吗?” “那我能干什么。”疯子懒懒的说道,“我除了这个,什么都不会干。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你不是经常说我一辈子就这德行了吗。” “看你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你这些年没什么长进。”曾婷用手伸到疯子的后脑勺,用力掰着,让疯子的脸和自己对着,“不过我们以后的路,可以自己选择。” “你不会是想把我带到日本去吧。”疯子笑起来。 “为什么不行?”曾婷用力把疯子的脸稳住,慢慢说道,“你真以为我回来,只是看看你的吗?” “你在开玩笑吧!”疯子睁大眼睛。 “我是说真的。”曾婷郑重地说道,“我父母不愿意过去了,他们是不愿意改变环境,你还年轻啊,为什么不试试。” “你在跟我开玩笑,肯定是的。”疯子掏出烟来抽。 “别抽烟。”曾婷把疯子的烟盒抢过来,“跟你说正经事呢。” 疯子心里一片混乱,觉得自己就是在做梦。这么好的事情,竟然落到自己的头上。原本以为永远不会和自己有什么瓜葛的曾婷,竟然回来了。不仅回来,还要把自己带出国,离开现在的生活环境。 什么张天然,什么过阴人,什么四大外道……他们和自己马上就没有任何关系了。疯子的心里激动起来,完全不敢相信,现在的一切,是真真正正的发生的事情。 出租车到了宾馆里面,曾婷带着疯子进了房间。 疯子站在干净整洁的房间里手足无措,“你怎么不住在家里?” “住家里干嘛。”曾婷回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我妈没什么话说,这么难的回来一次,万一吵起来,多扫兴。” 疯子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只是打量房间。房间的空调开得很足。 疯子身上热得很。 “热得话,就把外套脱了。”曾婷说道。 “多不好。”疯子有点尴尬,“有点不好意思。” “你就装吧。”曾婷鄙视说道,“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你都忘了,你当年是怎么把我骗上床的,现在又装模作样。” “那是很久以前了好不好?” “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曾婷把外套脱了,穿着羊毛衫,又脱掉长靴,“那个女道士,一定和你有一腿,别否认了,我看得出来。” 疯子看见曾婷身材曼妙的样子,忍不住说:“我们以前真的在一起过吗?你那时候好像没现在好看……” “你看,你看,”曾婷朝着疯子走过来,“本性出来了吧,还假惺惺的,老实交代,我这几年不在,你找了多少女人……” “没有。”疯子垂着头说道,“我一直一个人。” “你别骗我了。”曾婷走到疯子面前,用手环抱住疯子的脖子,“不管了……以后我在你身边,你要是乱来,我饶不了你。” 疯子慢慢把曾婷的腰给搂住,好像这一切就是在做梦,仿佛马上就会醒来似的。太不真实了。 “想我吗?”曾婷把头凑近疯子。 “想过。” 疯子问道曾婷头发上的香味,手抱的更紧了一些,是的,曾婷是真实的存在,就在自己怀里。 曾婷感受到了疯子的身上的热切,把头靠近疯子的下巴。 “我……”疯子正想说点什么。 曾婷却吻了上来,疯子什么都不说了…… 疯子抱着曾婷躺在床上,时间已经是黎明时分。曾婷背靠着疯子的胸脯,疯子打开灯,仔细看着曾婷的脸颊,忍不住用手去抚摸头发。 曾婷的手把疯子的手握住。 “你醒了。”疯子问道。 “早醒了。”曾婷回答。 “为什么要回来找我?”疯子说道,“我不信你就遇不到比我更好的男人。” “别得意了。”曾婷说道,“比你更没出息的男人,还真难找。” “那是那是。” “我在台湾呆了一段时间,后来去了日本读书。”曾婷慢慢的告诉疯子,“这个你应该知道,董玲告诉过你。我一个人在日本,没有熟人,没有朋友,语言也不通。后来渐渐适应了环境,真的,最开始的两年,我一点都没想过你。我也打算找一个新男朋友了。” “你找了没有?” “找过几个,都是比较优秀的人,可是他们都没你有趣。”曾婷笑着说道,“和他们在一起总觉得很别扭,但是我没觉得是你的原因。” “那为什么……” “直到又一次我生病了,一个人躺在公寓里,连个端茶递水的人都没有。”曾婷翻过身来,手指摸着疯子的眉毛,“突然就想起了,那一年我胃病犯了,你背着我去医院……那时候我们都没钱,那里住得起医院,我就不愿意去……” “要不是我把你屁股给狠狠揍一下,”疯子也想起来了,“你还不肯上医院。” “是啊。”曾婷继续说道,“我在日本的生病的时候,就一个人躺在床上,想着你当时的样子,穷困潦倒的,到处找人借钱,也借不到,不然你不会找到我妈那里……” “幸好董玲和王八帮你缴了住院费。”疯子轻声说道,“不然我真的没招了。” “可是你因为这件事情,跟着王八去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曾婷微笑着说道,“我在日本生病的时候,就想着你坐在病床边,困的不行,最后我们两个挤在病床上,我想到这里的时候,就明白,我在那一刻,就知道,我肯定是忘不了你了……不管你是什么人,我就认准你了。” “其实你离开的那次,我是想用王八的办法,把你留住,”疯子说道,“吓着你了……” “别说了。”曾婷亲了疯子嘴唇一下,“我知道,我后来都想明白了……” 疯子听曾婷说了这些,心里温暖得很。谁不害怕寂寞呢,这些年来,本以为曾婷一定会忘记自己。没想到,曾婷和自己,都没有忘记那段日子。 “跟我去日本,好吗?”曾婷说道,“我们从头再来。” “我不知道我去了日本,能做什么?”疯子沮丧的很,“我什么都不会。” “我都在那边读到研究生了。”曾婷说道,“我开始也不相信,我当年在宜昌连高中都考不上的。难道你还不如我……” “是啊。”疯子开心的说道,“我怕什么,听说在日本刷盘子很挣钱,我天天刷,天天刷,也能挣不少。够养活你了。” “瞧你这出息。”曾婷捶了疯子胸口一下,“不是每一个留学生都去刷盘子的。” “说正经的。”疯子说道,“我怎么过去呢,和你结婚?” “你别操心这些。”曾婷俏皮的卖了个关子,“谁说我要嫁给你了,到时候你对我不好怎么办,你过去的方法,我已经想好了,不是结婚这么老土的办法。” “原来你不想和我结婚啊?”疯子说道,“是我自作多情了。” “那有女人向男人求婚的!”曾婷狠狠掐了疯子一下,“你真以为我嫁不出去啊。” 疯子吃疼不过,按住曾婷的手。压倒曾婷的身上。看见曾婷满脸桃红。 两人忍不住继续缠绵。 “现在我相信你没找女人了。”曾婷喘息着说道,“跟牢房里放出来似的。” 宜昌鬼事2 七十二 过阴之十字路口3 方浊在凌晨五点就起来,宗教管理局安排的酒店就在靠着沿江大道路口。方浊走过沿江大道,天色仍旧黑暗,滨江公园一片寂静。方浊走到长江大堤上的小路上,扶着石栏杆,看着江面。 现在是长江的枯水期,江面已经退缩距离岸边几十米。河滩上的石头都显露出来。一两个钓鱼的爱好者,正稳坐在石头上钓鱼。 方浊翻过栏杆,跳到大堤上,走到江边的乱石,站到一个钓鱼人的身后。 长江的水浪哗哗作响。钓鱼人的鱼竿固定在石头缝隙里,眼睛盯着江面。 方浊咳嗽一声。 “别出声。”钓鱼人说道,“鱼都被你吓跑了。” 方浊等了一会。 “真的跑了。”钓鱼人回过头来,看着方浊说道,“如果你明天早上再不来,我就不等了。” “我想过了,我没地方可去。”方浊说道,“就这样吧。” “魏家。”那人说道,“我们需要他们的立场。要不要帮手?” “不需要。”方浊回答,“黄家和魏家有交情。黄坤会帮我的。” “徐云风呢?” “他现在很忙。”方浊回答。 那人听了,不再说话,仍旧看着江面。方浊站了一会,说道,“其实我打算向你告辞的。” “我知道。”那人回答,“老严死后,你就想走了。我看得出来。” “你不问我为什么留下来吗?” “有什么好问的。”那人笑道,“你的权限没有任何改变,和从前一样。我等你好消息。” 方浊慢慢走回滨江公园,公园渐渐有了一些人,是早上起来锻炼身体的老人。方浊找了一个石凳,慢慢坐下来,安心的做起功课,凝神打坐。可是方浊心神始终无法宁静,最后只好放弃。 疯子和曾婷睡到中午起来,两人回到疯子家里。 一进门,方浊就大方的在家里坐下,疯子的母亲看见曾婷,亲热的很。疯子明白,曾婷一定已经来过家里,而且不止一次。 “过年都不回来,”疯子母亲数落疯子,“都三十多啦,三十多啦,身边的同学都结婚啦,都有小孩啦,还跟个黄昏似的,不晓得一天到晚在搞什么。动不动就几个月没音信。也不晓得找个工作,也不存钱,过年都没买件新衣服。” “你儿还要不要我回来的?”疯子说道,“一回来就唠叨,想回来也不回来了。” “你都多大了,”母亲继续说道,“难道一百岁了都靠着我么。” “我什么时候靠你们啦。”疯子委屈的说道,“我这几年都没找你们要钱了。” “那还长进了。”疯子母亲仍旧不依不饶,“那你存的钱呢,我看你有没有钱结婚。” 曾婷笑着说道,“没事的,他跟我去了日本,会挣钱的,他说了,刷盘子挣钱。” 疯子母亲对曾婷说道,“你真的要把他弄出去啊,你们都留在国内不好吗?” “那边发展的环境好一些。”曾婷说道,“我上次不说过了吗,我让疯子当课题交流的学生身份过去。” “我当什么?”疯子大声问道,“我懂什么啊,还什么学术交流。” “我有个同学,学心理学的,申请到了一笔研究资金。”曾婷说道,“他对中国的文化很有兴趣,你可以过去……” “别说了。”疯子懊恼的说道,“就知道没那么好的事情找上我。” “别瞎想了。”曾婷说道,“我知道你和王八从前不是专门弄这方面的事情吗,我知道你懂很多的,这是个机会。” 疯子听了这些话,心里有了阴霾,也就没什么话好说。 曾婷让疯子母亲拿了户口本出来,找疯子又要了身份证,去办理出国的护照和签证。 疯子没有阻拦,但也没有刚才之前那么兴奋。 黄坤在又去了二马路,方浊正在等他。黄坤看到师父不在,就方浊一个人站在路口。心里明白,师父可能真的就此退出,至少暂时不会参与进来了。 “魏家的当家和你爷爷当年有约定。”方浊说道,“所以,我们要去一下湖南辰州,你没问题吧。” “没有。”黄坤拍着胸脯说道,“师父虽然不在,但是他们把螟蛉给我了,这些事情,交给我吧。” “这次还真的要交代到你身上。魏家人本来最不好说话,幸亏有你爷爷这一层交情在里面。” “我们什么时候走?” “明天。”方浊说道,“到张家界的火车票已经买好了。” 方浊说着话,手机响了,就接电话。方浊说道,“我在二马路口。”然后电话挂了。 黄坤问道:“师父吗?” “不是。”方浊回答,“是王师兄。” 两个人站了十几分钟,王八开的车就停到他们身边,王八从车上下来。看见只有方浊和黄坤在,就板着脸。 “这个混蛋。”王八说道,“连个说法都没有,就把人吊在一边,我就知道他这种人。” 方浊微笑着说道,“这些年,他也帮了我不少忙,我已经很感激了。” “这人……”王八忍不住说道,“真是……真是……我都没法说他!” “王师兄。”方浊说道,“我没事的……” “你说没事就没事吗!”王八大声吼道,看见方浊被自己吓了一跳,连忙把声音放低,“干脆这样,我劝你也别干了,就在宜昌呆下来,我给你安排个工作,以后都轻轻松松的过。” “晚了。”方浊低声说道,“我已经答应了,答应了接手老严部门的人……” “我就知道会这样!”王八恨恨的说道,“当年我就知道会这样,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他,真他妈的!” 黄坤一直在一旁插不了嘴,现在才说话,“放心吧,有我呢。”然后把螟蛉拿出来,显摆给王八看。 王八看着螟蛉,鼻子哼了一声。 黄坤顿时尴尬的很,但是在王八面前没法发作,王八的气质和师父完全不同,凭气势就让自己不敢顶撞。 方浊对王八说道,“我还有些事情,要跟小黄商量一下。王师兄,你先回去吧。” 然后和黄坤走向车站,黄坤问去那里。 “去火葬场。”方浊说道,“先去熟悉一下尸体的味道,免得到了魏家不习惯。” 王八坐回车上,发动汽车,连续发动几次,都没打着火,车昂昂昂几声。王八用手狠狠的把方向盘拍了一下。然后拿出手机,给疯子打电话,电话还没接通,就把电话给摔在座位上。 第二日,方浊和黄坤坐上了去张家界火车。黄坤看见方浊心事重重的样子,对方浊说道:“方姐,没事的,别想太多,我和魏家的当家见过面,他肯定听我的。” 方浊看着窗外,嘴里说道:“我没想这些。” “那你在想什么?” “当年你师父和王师兄两个人都在,跟着他们做事,什么事情都是他们担着。我当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一会和好,一会翻脸,现在我明白了。”方浊继续说着,“他们的压力太大,常人忍受不了的。” “现在他们都不帮你。”黄坤说道,“你就能理解了。” 方浊叹口气,“可是我没他们那么好的命,他们有退路,我没有。” “本来你有的。”黄坤大大咧咧的说道,“只是师父这人,一点主见都没有。” “有你这么说师父的吗?”方浊笑着说,“没上没下的。” 火车到了张家界,方浊和黄坤马上转车去湘西。到了辰州已经半夜,方浊没有住宿的意思,赶夜路去魏家。走到荒野处,黄坤一些村落附近的赶尸客栈越来越多。 甚至看见了有人在路上慢慢行走。黄坤和方浊就主动的退到路边回避。方浊问道,“你爷爷教过你吗,你知道规矩。” “是黄溪带我爷爷走过的。”黄坤老实回答,然后问道,“什么时候到魏家?” “天亮前,就能到。” 疯子和曾婷正在国宾门口的伍圆酒店里坐着,准备吃饭。 “到底等谁过来?”疯子不耐烦的问道,“我都饿死了。” “一个日本的人。”曾婷回答,“他就是我说的那个学心理学的朋友。” “男的吗?”疯子问道。 “男的。” “哦。” “你在想什么啊你。”曾婷笑着说道,“只是好朋友而已。” 说着话,一个穿着整齐考究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往餐厅内看了一眼,没看到曾婷。就礼貌的问服务员,“我……我的朋友定了位置……在这里……” “过来。”曾婷连忙招手,“我们在这里。” 那年轻人快步走过来,看见疯子了,连忙伸出手,“徐云风君,我经常听说起你。” “日本子。”疯子歪着脑袋看着那个日本人,“中国话说得还蛮利索……宜昌话会不会说?” “我只会说普通话。”日本人拘谨的说道,“抱歉了。” “叫我名字就行了,什么君不君的,我又不是什么太君。”疯子问道,“你贵姓?” “那我就叫你云风兄,就不见外了。我姓同断,叫武。”日本人客气的说道,“我汉语说的不好。你多担待。” “同断?”疯子好奇的说道,“日本人不都是姓什么本田,松下,铃木吗?” 曾婷忍不住要笑,咳嗽了一声。 “别笑,我还知道有姓樱木、流川、赤木……还有谁来着……” “云风兄说的是漫画里的人物吧。” “对对就是那个打篮球的漫画。”疯子说道,“挺好看的。我都记得里面的人名了。不过你这个同断的姓,有性格。都没听说过。” “这个……”同断武说道,“我的姓氏是很少见的……让你见笑了。” “他跟你开玩笑呢!”曾婷笑着说道,“他故意的。” “我没和外国人打过交道。”疯子笑起来,“你是第一个,别见外。” 同断武已经坐了下来,“看云风兄就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怎么会见外。” “你中国话说的很好啊。”疯子这句话说的实话。 “我爷爷满洲的日本侨民,撤侨的时候,留下我父亲,我父亲到了八十年代才回国。”同断武正经地说道:“我算是半个中国人。” 疯子抠着头发,嘴里说道:“原来是皇军的后代。失敬失敬。” “不不不,这是两回事,我爷爷不是军人……”同断武连忙解释。 “你有完没完!”曾婷说道,“别闹了。” 宜昌鬼事2 七十三 过阴之十字路口4 王八在回到家里,董玲看出来王八的心情不太好。 “生意不好做吗?”董玲问道,“你和刘院长说了,有个人要和你合作开药店,是不是遇到麻烦?” “没有。”王八笑着说道,“生意上的事情很顺利,过几个月就开业,刘院长说办许可证,要拖几个月,但是我们可以先开着,管事的都是熟人,也都吃过饭,该打点的都打点好了。” 董玲说了句,“别太累。”就去做饭去了。 屋外开始下雨起来,董玲慌张跑向凉台,“早上晾衣服的时候,都还是大太阳……” “你跑什么啊。”王八说道,“都什么时候了,我去收。” 董玲摸着肚子说道,“又没显怀,你紧张什么。” 王八走到凉台上收衣服,看到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冬日傍晚的雾气到处弥漫。 王八看了一会,走到凉台的角落处,拿出一个罗盘,看了一会。然后把收好的衣服拿进卧室。 “我去楼下买几条烟。”王八把门打开往外走。 “你不是不抽烟吗?”董玲问道。 “过几天家里会来些客人,”王八说道,“到时候要招待。抽的时候,你避着点就行。” “那有这么娇气。”董玲说道。 王八没有做电梯,而是走着楼梯通道。在消火栓上拿出一个碳条,没走到一个拐角处,就画一个符篆和一个剑诀。 王八走到底楼,打开电子门走到空地上。向着小区内种植的一个树走去。然后站在树跟前,站立不动。 天上的雨仍旧不大不小的下着,不一会,王八的身上的衣服上半截已经湿了。 “你怎么还不走?”王八对着树木说道。 没有任何人站在王八面前。 一个妇女打伞带着女儿从王八身边走过,看见王八莫名其妙的站在雨中。妇女好奇的扭头观望,她的女儿说了一句,“这两个人不怕淋雨吗?” 妇女大惊,把女儿抱起来,急匆匆的走开。 现在小区空地上没有人路过了。天色渐渐昏暗。 王八面前的大树前,慢慢显出了一个影子,一个穿着民国时期服饰的女人,在雨丝中渐渐显形。女人的脸惨白。 王八上下打量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的脚陷在泥土里,只看得到脚踝以上。 “别招惹我。”王八说道,“用不着防着我。” 那个女人眼睛上抬,看着王八的凉台。 王八凉台之外,塑钢窗的上方挂着一个八卦镜,明晃晃的,在灰暗的雨中非常显眼。 八卦镜镜面的光芒流转,那个女子身上的服饰慢慢腐烂,女子的面部也逐渐化作一个残破不全的尸体模样。 最后又隐没在雨丝里,消失不见。 王八一只手摸着额头,低着头忍不住说了一句,“妈的。”又站立一会,才走到临街的烟酒店买烟。 “这么说来,你父亲会出马,狐狸大仙上身?”疯子吃着菜,对同断武说道,“你父亲是日本子,也会这套吗?” “所以我对人的精神力量一直很有兴趣。”同断武说道,“我读大学选修的是心理学。” “你的意思就是,你忽悠你们学校,研究什么灵魂课题。”疯子笑道,“拿到这笔费用。” “我叔叔有捐赠给学校的。”同断武回答,“我的教授,也支持我。” “那我问你。”疯子正色问道,“你是听婷婷说我是干这行的,才来找我。还是你想讨好婷婷,做个人情。” 同断武没有料到疯子会这么问,一时说不出话来。 “下雨了。”曾婷看见两个人话说的有点僵,连忙打岔。 疯子不说话了,就自顾自的喝酒。 同断武说了两句,疯子没有回答,他也说不下去。 饭吃完后,同断武先行告辞,他住在半岛。 疯子和曾婷回到房间。一进门,曾婷就数落疯子,“你刚才什么意思,他可是要帮你出国的。你怎么这么挤兑他。” “我看他不顺眼行不行?”疯子不耐烦的说道。 “他是真的要帮你的。” “帮我什么?”疯子把头伸到曾婷的面前,“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他就是在讨好你,他喜欢你,我看不出来吗?” “瞎说。”曾婷扑哧笑了出来,“原来是吃醋了。” “我吃什么醋,”疯子说道,“我就是不喜欢被人耍,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在日本就好上了吧。” “你怎么这么说话。”曾婷说道,“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好朋友。”疯子哼了一声,“上床的好朋友吧。” 疯子话刚说完,脸上就被曾婷狠狠的扇了一个耳光,金星直冒。 疯子看到曾婷眼睛在流泪,知道自己说过火了。但是也不愿意认错,转过身来,来开门走掉。 方浊和黄坤在湘西的山地里行走,终于走到一个略微开阔的地带。 黄坤看到这片地方,有些农田,但是很奇怪,现在是冬闲的时候,农田里有人在耕种,三更半夜的干农活。田埂子上还有人在挑水。 黄坤走到挑水人的身后,“请问,魏家还有多远?” 挑水的人不回答,仍旧走着。 方浊对黄坤说道:“应该不远了,这些人,应该是魏家人。” “你怎么知道?”黄坤问道。 “地界上有魏家的标记。”方浊回答,“魏家和你们黄家一样,是地主。” “魏家人还真是奇怪了,种田都是半夜做事。”黄坤快步走两步,用手拍了挑水人的肩膀一下,“兄弟,我问你呢。” 挑水人的肩膀被黄坤拍了一下,扁担一歪,水桶掉到地下。那人身上的扁担和水桶掉了,也不弯腰去捡。愣着站在原地。 黄坤知道不对劲了。 挑水人慢慢转过身来,脸对着黄坤,黄坤看见这张脸上覆盖着一张黄裱纸,下巴黑漆漆的。 魏家驱使尸体干活! 黑夜里一阵风吹来,把黄裱纸吹的飘起来,现在黄坤看的真切,的确是一张死人脸。脸庞浮肿得厉害。旁边那些站在农田里的人,也都慢慢向着黄坤围过来,走得近了,黄坤看见,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一张黄裱纸给贴在脑门上。 “你看那边。”方浊提醒黄坤,手指着田埂的另一边,黄坤才知道刚才没看清楚,原来田埂的这一头,并不是农田,而是层层排列的坟墓。靠的近的坟头,上面都挖了一个坑。 黄坤明白这些尸体是从上面地方来的了。 尸体收了黄坤的惊扰,都没有干农活,而是朝着黄坤的方向走过来。 这些尸体,有的已经腐烂的只剩下枯骨。空气中弥漫着死人味道。怪不得方浊来之前,要到火葬场去闻一下尸体的味道,不提前适应一下,还真难接受这个死人的气息。 这些尸体都是没有任何思维的,现在就是本能的朝着活人的气息蹒跚向着黄坤走来。 黄坤暂时慌乱之后,突然想起,自己是有本事的,爷爷教过自己的一些手段。黄坤把身前两具尸体脑门上的黄裱纸给扯下,尸体顿时倒地。不过黄坤随即用自己的方法,用中指在倒下尸体的下巴上狠狠点了一下,然后嘴里说道,“起。” 那尸体又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向墓地,找自己的坟墓去了。 黄坤见自己的办法有效。心里得意。 可是去扯第三具尸体脑门的黄裱纸的时候,那具尸体突然发难,一只手把黄坤的手腕给紧紧拽住。 黄坤大惊,连忙用左手拿出螟蛉出来。 那具尸体却呵呵的笑起来,另一只手把自己头上的黄裱纸给撕开,一张黑色的脸显露出来。 “黄松柏的手艺。”尸体说道,“还真是叫给你了。” “你一个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装尸体干什么!”黄坤连忙扭头对方浊说道,“这就是魏家的当家。” 魏家当家说道:“我当尸体,比当人多,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吗?” 宜昌鬼事2 七十四 过阴之十字路口5 方浊看到魏家的当家表露身份,对这魏家唱诺。魏家的当家不敢怠慢,恭敬的回礼。 黄坤看到魏家当家行的正宗的道教礼仪。不免奇怪,脸上就有了诧异的神色。 “魏家养尸,虽然是外道。”方浊说道,“可是行的是道家路数。而且是正宗的道教奇门。天下道教,都是同门。” “你是方浊,”魏家当家说道,“清静派的门人,正统全真。老严找过我很多次,让我魏家入了籍册,但是我魏家养尸的法子不能上交,这是规矩,不能坏在我魏如喜的手上。” 黄坤终于知道魏家的当家叫魏如喜。 魏如喜施了一个法子,那些围过来的尸体,又都回到农田里耕种。 魏如喜对黄坤和方浊说道:“家里养着东西,我就不请你们进屋了。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说吧。”然后找了一个坟头,靠着坟堆坐下来。 黄坤和方浊也只有站在坟边,和魏如喜交谈。 魏如喜看着方浊,上下打量,“看不出来这么小一个女伢,让凤凰山忌惮。” 黄坤忍不住说道:“凤凰山放蛊的怕方姐?” “是啊。”魏如喜说道,“当年宋家的大姐要对付王抱阳,让方浊不动声色的给化解。宋银花下蛊的本事再高强,和王抱阳谈话之间,不同声色下了十几个蛊,都被方浊给破了。这本事,几个人能有。” 黄坤不仅回头看了看方浊,他从没看见过方浊施展自己的法术,一直都奇怪方浊这么年轻,又是个女的,怎么会当研究所的所长。看来方浊和师父一样,平时都是深藏不露的角色。 “雕虫小技。”方浊说道,“那时候年纪小,和王师兄闹着玩呢。” “雕虫小技、雕虫小技。”魏如喜颔首苦笑着说道,“老严还是有本事的,手下的人雕虫小技都能对付凤凰山。” “老严死了。”方浊说道,“你能履行当年的承诺吗?” “我当年答应了黄大哥的事情。就不会反悔。”魏如喜正色说道,“当我说话是放屁么,我知道老严死了,你当这些天,来找我的人少吗。” “那以后仰仗你了。”方浊客气的说道。 黄坤没有方浊那么欣喜,心里反而沉重,嘴里问道:“能告诉我当年我爷爷和你是什么交情吗?” “当年我比你还小。”魏如喜说道,“时局不稳,到处都在打仗。湘人勇猛,因战乱死在外面的人很多。我们魏家赶尸的手艺,在那几十年派的上用场……你爷爷曾经有恩惠于我,我做人记得别人的好处,当时就说了,如果你爷爷有求于我,我一定帮忙。” 黄坤知道魏如喜不会告诉自己当年黄松柏对他的恩惠。一定是魏如喜不愿意说出来的陈年旧事,既然他不愿意说,黄坤也就不好再问。 “说证实吧。”魏如喜说道,“我养的铜尸,不能出门。所以现在爱莫能助,铁尸对付钟家还有把握,但是对法其他的门派,指望不上。” “你的意思是……”方浊皱着眉头问道。 “我在种海棠,”魏如喜说道,“这东西非得冬天种,种籽还不能见阳光。种出来后,铜尸就能出门。” “还有多久?” “这种海棠是逆天生长的。”魏如喜回答,“春天就能收了。你们扛得到那天吧。” “到时候等你好消息。”方浊说道,“那就告辞了。” 魏如喜向方浊和黄坤拱拱手,示意告辞。 黄坤和方浊顺着原路走去,黄坤在路上对方浊说道,“原来张天然那边已经有人提前找过他了,他没答应,难道他不怕被对付吗?” “他当然不怕。”方浊说道,“现在两边的势力势均力敌,没到最后的交锋的一刻,都不会使出全力,张天然的说客一定不会得罪他们魏家。” “可是魏家除了赶尸,没看见其他的本事啊?” “是你看不到而已。”方浊说道,“看看你身边的地下吧。” 黄坤站立,仔细向着身边的地面上观察。看了很久,才发现,自己身体不远的地方,好几个人都趴在地上,下巴搁在土地上,纹丝不动。黄坤心里一震,看到不远处还有类似的人,都用着同样的方式趴着。毋庸置疑,这些都是魏家养的尸体,这些尸体身上,已经长了杂草,在黑衣里,还真看不出来。黄坤看出端倪,就不一样了,每走几步,都能看到这种伏尸,魏如喜农田方圆半里之类的土地上,到处是这种尸体。他们随时都可以发难。 “我刚才怎么看不到?”黄坤惊赫的问道。 “他们是死人。魂魄早没了。”方浊回答,“你当然看不到。” 黄坤心里好奇,仔细看着距离自己脚边最近的一个伏尸,那个死人的脑壳已经腐烂,白森森的颅骨已经露出一些,嘴里和眼眶蜈蚣和虫豸,爬进爬出。 黄坤看着发毛,不敢把眼光看远,继续走着,可是心里有了防备,这才看清楚,那些趴在地上的伏尸,都用着残缺的胳膊,在地上缓慢的移动,跟随自己。 “如果我们刚才和他说话起了争执。”黄坤后怕的说道,“我们就走不回来了。” “你怕什么?”方浊说道,“魏家是不会对付黄松柏的孙子的。” “现在我们去那里?”黄坤问方浊。 “去凤凰山。”方浊回答,“离这里也不远。我们早上坐车,下午就到。” “我们去凤凰山!”黄坤大声说道,“下蛊的很厉害呢,黄溪中了飞蛾蛊,眼睛都瞎了。” 方浊低着头走路,不回应黄坤。 黄坤才想起,刚才魏如喜说过,凤凰山的宋银花最忌惮的人是谁,不就是方浊吗。 王八在陪着董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还没到十点半,董玲已靠着王八的肩膀睡着了。 王八把董玲拦腰抱到卧室床上,盖了被子,董玲半睡半醒支吾两声,王八说道你先睡,我去洗澡。董玲嗯了一声,又睡着了。 王八蹑手蹑脚的走到客厅,走到沙发底下,一伸手就把一个布娃娃给掏出来,布娃娃的缝得很粗糙,面目狰狞。王八走到阳台上,把布娃娃的头给拧下来,扬手扔的远远的。 然后身体够到塑钢窗外,上下打量,看见一个人影贴在窗玻璃上,王八啐了一口,那人影掉了下去,在半空中被风吹走。 王八嘴里低声骂着,看到楼下的空地上,疯子正站在那棵树前,和自己白天一样,看着树下的那个女人的鬼魂。 王八看了一会,下了楼,走到小区的空地上,站到疯子旁边。 那个女人的鬼魂,脸上正在变化,一会妩媚,一会狰狞,但是在疯子看来,都是幻想,疯子看的清清楚楚,这就是个受人控制的冤魂而已。 疯子看到王八走到身边,说道,“怎么办,他们人越来越多了,还有人有闲暇来看望你呢。” “只是在警告我。”王八说道,“让我别搀和,跟你和方浊做的事情差不多。” 天空中下着毛毛细雨,空气寒冷潮湿。突然天空闪过了一道闪电,夜空陡然明亮,疯子和王八身体都抖动一下。 疯子不再耗了,地下深处几只黑手,把那个冤魂给拖下去。 王八看着疯子,暂时无话。 “宵夜去吧。”疯子说道,“我们有段日子没两人喝酒了。” 两人走到隆中路,找了一家没打烊的夜宵摊子,坐在宵夜摊子支起的塑料棚子里。点了一个火锅,两人各自倒了一杯酒。 两个人各怀心思,都没夹菜,只是拿着酒杯喝酒。 “和曾婷吵架了?”王八问道。 “你怎么知道?”疯子问道。 “两人几年不见,大半夜的你跑出来,还能为什么,”王八用筷子指着疯子的脸说道,“脸上还有红印子。” 疯子连忙用手去摸自己的脸,悻悻说道,“说回来就回来,还说要把我弄到日本去,问都没问我愿不愿意去,就把什么事情都安排好了……” “这不正好,如你意了。”王八说道,“你不是早就想走吗,这么好的机会……” “你尽管说,”疯子把筷子放下,“尽管嘲笑我。” 王八深吸一口气,“我的事情,你别担心,我家里两个人还是顾得上的,我倒是担心方浊,你在这当口要走,方浊怎么办……不过你不走吧,也说不过去。”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疯子回答,“凤凰山的宋银花……” 王八脸色一沉,盯着疯子看。 “算了。”疯子说道,“当我没说。” “这些人,都还好,”王八说道,“我倒是对那个姓黄的小子有点不放心。” “我们当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疯子笑道,“觉得他没轻没重的是不是?” “刚好相反,”王八说道,“我觉得他有心事。” “他怕呗。”疯子不在乎的摆摆手,“刚上道,当然害怕。” “不是,你他妈的是怎么看人的!”王八骂起来了,“他很犹豫,你看不出来吗?” “犹豫什么?”疯子说道,“他还要我安心走呢,要我把事情都交给他,心大的很,跟你从前一样。” “你有没有想过。”王八把声音压低,“如果黄家是支持张天然的呢?” “怎么可能。”疯子笑着说道,“你忘了我能探知别人的心思吗,这小子每天想的都是当黄家的族长,靠黄家的产业挣钱……” “那就怪了。”王八说道,“我看走眼了,反正这人心思不定,你要注意,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都要走了,这些话,你到时候说给方浊听吧。” “说起方浊。”疯子烦躁起来,抠了抠头发,“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瞒着她,现在要走了,不知道到底告不告诉她。” “你的这种破事,就别在我面前说了。”王八说道,“我想起来就想骂你,你这人三心二意的,那像个男人。” 疯子说道:“那你说我怎么办,曾婷那边都在给我办签证了。” “我不管你。”王八回答,“你爱怎样就怎样。” “别吵架行不行,好不容易喝顿酒。” “方浊带着黄坤去找魏家和凤凰山了,你知不知道?”王八文风疯子。 “不知道。”疯子说道,“怎么不叫上我。” “你这个糊涂蛋!”王八还是忍不住骂起来,“方浊会叫你去吗,难道把你从曾婷床上拉走不成。你什么时候能站在别人的角度想想问题啊。” “签证的时间还长,”疯子沉声说道,“我在走之前,能帮多少就多少吧。” “那你还真够义气了。”王八忍不住挪揄疯子。 宜昌鬼事2 七十五 过阴之十字路口6 方浊和黄坤走到附近市镇上,两人吃了点东西,然后坐上去凤凰山的车。两人一夜没睡,上了车,就靠着座位睡觉。车到了终点站,两人才睡醒。 黄坤跟着方浊到了一个古老的苗家村寨,到处是吊脚楼。这个村寨也在大山深处,寻常很少有外人进来。方浊和黄坤走到村寨里,村人的打扮都是苗家的服饰,都警惕的看着两人。 方浊走到一个很普通的吊脚楼跟前,站立不动。看着门口。黄坤站着无聊打量着四周。这时候,看见一个老头背着竹篓,走进面前的吊脚楼,老头在进门的时候,肩膀颠了一下,竹篓掉了一个东西出来,那东西掉在地上,慢慢爬动,黄坤看到是一个灰黄色的蟾蜍,背上全是大小不一的疙瘩,看着让人发麻。 方浊继续站着,过了一会,那个老头又从吊脚楼门内走出来,用着土腔很重的口音对着方浊说道:“埃花在等你们。” 方浊对着黄坤点了点头,示意走进去。二人登上木制的楼梯,一步步拾阶而上。楼梯表面有很多粘液,黄坤几次都差点站立不稳摔倒。 两人上了二楼,黄坤恨不得马上退回去,地上全是蟾蜍,爬的到处都是,从指甲大小的,到巴掌大的都有,而且花花绿绿的颜色不一,看的让人发麻。 黄坤看到方浊的眉头皱起,知道她和自己一样,恶心的很。 一个中年苗家妇女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正在抽水烟。 “说来了一男一女,我还以为王抱阳来了。”那苗家中年妇女说道,“这人是谁?” “我是黄溪的弟弟,黄坤。”黄坤知道这妇女是宋银花,“来拜访你的。” 方浊身体没有动,但是脑门在流汗。 过了一会,宋银花说道:“还是下不到你们身上,你的本事比从前更厉害了。” 方浊笑了笑,“能不能不再听那个人的?” “你是来劝我的吗?”宋银花说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方浊沉默一会说道:“我没恶意,就是希望你置身事外,大家都好。” “如果是王抱阳来了。”宋银花说道,“我会考虑,可是他怎么没来。” “黄溪身上的飞蛾蛊是你下的吧?”黄坤指着宋银花说,“我们黄家什么时候得罪过你。” “黄家没得罪我?”宋银花笑起来,“黄莲清的帐,算在黄溪的头上,不算过分吧。” 黄坤不说话了,宋银花跟黄家有仇,而且是黄莲清结下梁子,很明显了。 屋内的腥气越来越重,方浊拉着黄坤往回走。 宋银花在身后说道:“如果黄家人单独来找我,你和王抱阳不帮他们,他们赢了,我就服气。” 黄坤眼睛突然一花,脚下突然空荡荡的,发现自己摔在路面上。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方浊用手在黄坤的头顶上摸索,“还好,没中她的招。” 黄坤惊讶的对方浊说道:“你有这个能力!怎么没看你用过?” “没事用这个能力干什么。”方浊说道,“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我们怎么对付她?” “再说吧。”方浊说道,“可惜王师兄不会来找她。” “现在我们怎么办?”黄坤问道。 “我还是去跟王师兄说说。”方浊苦笑着说道,“只是帮我来说句话,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疯子又到了福利院,去看望秦小敏。疯子已经知道,王告知过福利院的员工,准备给秦小敏安排手术。疯子坐在秦小敏的病床旁边,对着秦小敏说道,“小敏,我问你一件事情……” “叔叔陪我玩。”秦小敏正抱着一个布袋熊,这是疯子带来的。 “你如果不做手术,会不会怪我?” “陪我玩。” 疯子把头给捧住,“你以后跟着黄家的哥哥,还有个大姐姐陪你玩,好不好,那样你就不用做手术了,你要帮他们……” 秦小敏茫然说道:“他们陪我玩吗?” “他们陪你玩,”疯子说道,“但是你要帮他们,帮他们对付坏人。” “谁是坏人啊?”秦小敏说道,“叔叔不陪我玩了吗?” 疯子站起来,用脚把地下的一个痰盂踢得老远。 “你吓到她了。”王八站在疯子身后说道。 疯子回头一看,曾婷和王八站在门口。 “你要是让秦小敏当做人傀,”王八说道,“那你和罗师父有什么区别,还有,你认为方浊会答应你吗。” “那怎么办?”疯子说道。 “别瞎想了,你以为这样就好过一些。” 疯子叹口气,和王八曾婷走到屋外。 看样子是曾婷找到了王八,王八知道疯子在这里,带曾婷过来的。 曾婷憋了半天,对疯子说道:“我和同断武真的没什么,你别瞎想了。” “我知道。”疯子摆摆手,“我想的不是这些。” 疯子把王八盯着看,王八说道:“我答应过董玲……” “我们已经对不起过老赵,”疯子说道,“现在又要对不起方浊了。” “我尽量劝她。”王八说道,“你该走就走,别惦记。方浊这边我来跟她好好说,让她还俗算了。” 疯子说道:“你劝得了她吗?” “她当年一直听我的。”王八回答,“应该能听我的劝,老严都死了,做这些事情,对她来说有什么必要。” 疯子和曾婷跟王八又随口聊了两句,王八接了个电话,先行告辞。 疯子对曾婷说道,“还在生我气?” “我迟早要被你气死。”曾婷说道,“罚你陪我回家,见见我爸妈。” “你还是生我的气比较好。”疯子笑着说道。 曾婷用手捶了疯子肩膀一下,疯子把曾婷的手给抓住,两然算是和好了。 宜昌鬼事2 七十六 十字路口7 方浊和黄坤回到宜昌。黄坤马上要开学,和方浊告辞回到学校。 黄坤走进校园,看到学校里学生们三三两两的走在道路上,心里感觉非常奇怪。半年前,自己和这些同学都是一样的生活、学习,可是现在,自己短短几个月,经历这么多事情,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慢慢升起。 黄坤在校园里漫无目的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东苑,陈秋凌的宿舍所在。 黄坤坐在东苑外的草地上,心里慢慢把这几个月的事情,慢慢梳理,可是越是想,心里就越是乱。师父方浊都是没有什么心机的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金仲和王抱阳看起来也不是宵小无良的人物。 可是爷爷当初的遗言却让自己听从张天然的命令。 自己到底是该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还是爷爷的嘱咐。这个抉择太痛苦。最好就是师父跟着他的老情人离开,方浊也还俗,自己把金仲也劝说退出,这样自己跟着张天然,就和他们没有任何冲突。这该多好。 可是……黄坤不仅摇着头苦笑,自己算哪根葱,他们会听自己的吗。 “黄坤、黄坤……” 黄坤正在想着纠结的事情,突然听到有人在喊他。 黄坤顺着声音看去,策策和陈秋凌正从东苑宿舍里走出来。黄坤站起来,走到她们跟前。 “你在犯什么傻啊?”策策笑着说道,“一个笑嘻嘻的。想什么好事情了。” “想到又开学了,和同学在一起,开心不行吗?”黄坤说道。 “你开心看到我小姨吧。”策策不给黄坤留一点情面。 陈秋凌笑吟吟的看着黄坤,“我寒假回家了,谢谢你。” “没什么。”黄坤挠着脑袋,不好意思的说道,“举手之劳。” “陪我走走吧。”陈秋凌说道,“我假期借了几本书,帮我拿去还给图书馆。” 黄坤受宠若惊,连忙接过书。帮陈秋凌拿着。 “那我呢?”策策撅着嘴问道。 “你那凉快那呆着去。”黄坤没好气的对策策说道。 策策看了看陈秋凌,陈秋凌只是笑。策策气的跺脚,向着车站走去,走了两步,对着黄坤说道:“你拽什么,看我怎么收拾你。” “大人说话,你小孩子跟着干嘛!”黄坤很不得策策马上消失。 黄坤和陈秋凌抄近路走向图书馆,走在小山包上,林间的小路幽静无比,两个人并肩走着,胳膊有意无意的触碰几下,黄坤心一横,就把陈秋凌的手给握住。 陈秋凌没有反抗,当做什么都发生。黄坤心里狂喜。 “你会不会嫌弃我,”陈秋凌说道,“从老习俗讲,我嫁过人。” “那算什么嫁人。”黄坤不屑的说道,“谁在乎那个事情。” 陈秋凌因为冥婚是事情,一直没有接受黄坤。黄坤知道,自己和陈秋凌之间没有任何障碍了。 “先坐一会吧。”黄坤提议。 陈秋凌找了一个干净地方,两个人放松的坐下来。 黄坤和陈秋凌肩膀靠着坐着,心里开心,什么张天然,什么凤凰山……这些烦恼,都烟消云散。 “我跟你说过。”陈秋凌说道,“那些追过我的男孩,都被那个死鬼吓的够呛,然后看见我就躲,只有你,不仅不放弃,最后还帮我把这事给解决了……看来你也不是只会说大话。” “那是,那是……”黄坤说道,“我都说了我很厉害的。一个男人,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有什么来性(宜昌方言:出息)。” 陈秋凌蜷着膝盖,双手支起下巴,凝目看着黄坤,脸上挂着微笑。 黄坤看见陈秋凌漂亮的脸孔,心神荡漾。 黄坤正要说一些表露心迹的话来,突然肚子巨疼,下腹跟刀割一样。 “完了。”黄坤说道,“我一定是中蛊了。” “什么中蛊?”陈秋凌奇怪的问道。 “我肚子好疼。”黄坤说道,“啊呀,啊呀……” 黄坤头顶冒出黄豆大的汗。腹内疼的厉害,原来是想上厕所。可是这小山上,哪有厕所方便。 “你到底怎么啦。”陈秋凌问道。 “我……”黄坤已经忍不住了,准备走了,嘴里说道,“你等我啊,我去去就来。” 陈秋凌突然意识到黄坤是内急了,用手捂着嘴偷笑。 黄坤窘急不已。 “策策这丫头。”陈秋凌笑着说道,“她是架匠,你得罪她了。” “妈的这死女伢子,看我怎么收拾她。”黄坤实在是忍不住了,两腿并拢,向教学楼方向走去,走到教学楼的厕所至少要三四分钟,可是现在已经憋得身体发抖。 黄坤走了几步,回头看着陈秋凌,但又不好意思说话。 陈秋凌看了一会,才明白黄坤的意思。从随身的坤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扔给黄坤。 黄坤摇摇晃晃的走了,陈秋凌终于没有忍住,哈哈笑起来。 宜昌鬼事2 七十七 过阴之十字路口8 疯子和曾婷两个人在国贸闲逛,两人转到一个男装品牌里,曾婷看中一件羊毛衫,让疯子试一试,疯子试了,穿着非常合身。导购小姐也说疯子穿着好,疯子把羊毛衫脱下来,眼睛瞟了一下标签,就拉着曾婷要走。 “不满意?”曾婷说道,“那我们去别家看看。” 疯子走了几步说道:“一件毛线衣都要三百多块,我那里穿得起这么贵的衣服。还是买件百把块的吧。” “你出国,怎么也要穿件像样的衣服吧。”曾婷说道,“你看王八穿的多齐整。” “他一直都讲究,我那能和他比。”疯子笑起来,“当年在学校,都是我借他的衣服穿。” 曾婷笑了笑,她知道疯子敏感,也就没告诉疯子刚才试的那件羊毛衫其实是三千多块。 两个人在国贸逛了半天,也没买上一件衣服,人倒是走得累了。今天天气很好,春日的阳光明媚,两个人就在夷陵广场找了个地方坐下休息。 疯子接了个电话,说了自己在夷陵广场靠着均瑶这边,然后对曾婷说道:“王八来找我了。” 王八来了,一起的还有方浊。 方浊看到疯子和曾婷懒洋洋的靠在一起坐着,看到曾婷打扮入时的样貌,笑靥如花,心里暗自低落。对王八轻声说道:“王师兄,放过风哥吧。让他们好好的走吧。” “不行。”王八坚定的说道,“他一定要在走之前,把事情做完。这是他自己选的,是个男人,就得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 疯子看到王八和方浊,连忙站起来,向他们招手。 “吃饭没?”疯子问道:“我们去吃必胜客。方浊忌口,必胜客东西方浊肯定能吃。” 王八说道:“好吧。正好我们也没吃。” 四个人就走到必胜客去吃饭。 “吃披萨呢,方浊。”疯子边走边对方浊说道,“西餐不放葱姜蒜,你一定能吃。” 王八哼了一声,“你自己想吃,别拿方浊做挡箭牌。” 四个人坐在必胜客的卡座上,王八顿了顿,对着曾婷说道:“婷婷,我来找你们,是有事跟你商量。” 曾婷脸色马上变了,嘴里说道:“我不知道疯子这些倒底在做什么,可是既然他要跟我走了,能不能……” 疯子说道:“不是还没走吗。你也说还有个把月时间,签证才办好。”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曾婷悻悻说道,“可是……”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疯子对王八说道,“我帮方浊,尽量在出国前,把事情做完。” 四个人吃着披萨和意大利面,都食不甘味。 第二日早上,疯子在国宾的房间准备走了,对方浊说道:“方浊和丫头太可怜,别说王八当年发了重誓,就算是他想帮,董玲也有月份了,他也不能走。” “别人都有牵挂,王八有董玲要照顾。”曾婷说道,“我就在你眼里就无所谓了,凭什么别人都有理由,就你要去顶包。” “别吵架,好不好。”疯子说道,“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再说也没几天了。” “就是因为你告诉我,我才担心你。”曾婷红着眼睛说道,“其实还有一些事情,我都知道,你嘴里说过的那个张天然,是什么人,同断武对我说过……我真的担心,我总觉得你有可能不会顺利的和我去日本……我真的不希望你有什么事情。” “你电视看多了吧。”疯子打趣说道,“跟《天若有情》里的主角一样,主角准备和女友离开是非之地,却在最后关头死了,留下女友一个人在码头等……” “你胡说些什么!”曾婷骂道,“你什么时候能有个正经啊。” 疯子来开门,“走了,等你把事情办好,我就和你走。” “别傻乎乎的去拼命。”曾婷眼睛已经红了,“你也学学王八,知道有人等着你。” 疯子做的士到三峡大学的门口,方浊和黄坤已经在等着他了。 “我本不想麻烦你的。”方浊说道,“可是我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让王师兄去帮我说服凤凰山的宋银花。” “宋银花样子变了没有?”疯子问道。 “变了,”方浊回答,“和在七眼泉那次不一样,变漂亮了。” “女人就只知道看别人漂不漂亮。”疯子笑着说道,“你这道士也不例外。” “我说她这么变了样子?”黄坤好奇的问道。 “宋银花本来就是孪生。”疯子说道,“她姐姐十几岁的时候死了,她炼蛊把她的姐姐给留在自己身体里,平时就用她姐姐的面貌示人,不过到了真要使出本事的时候,还是要靠她自己。” “四大家族,魏家和黄家已经联纵。”方浊说道,“我的上司说了,没必要把时间放在南方。我们去北方,去找那些已经投靠张天然的道观……他说了,我们都是道教,好说话一点。” “如果说不好,怎么办?” “他用他的方式。”方浊说道,“用武力对付,换道观的主持。” “是哪一些道观?” 方浊从身上拿了一个本子出来,递给疯子。 疯子拿在手上看着,第一页是河南嵩山某某门派,疯子看了,又翻到第二页,是山东的某某道观,第三页、第四页……都是北方的道观。 “已经有这么多了啊。”疯子叹口气说道。 “没事,不耽误你。”方浊回答,“你该走的时候就走。” 疯子仿佛没听见方浊说的话,他已经翻到了第六页,这一页是芮城永乐宫。 疯子把本子阖上,对方浊说道:“那就开始吧。” 一个月后,疯子和方浊黄坤三人到了太行山某地,三人在高耸入云的山道行走。山道在陡峭的山崖边,到右边是石壁,左边是万丈深渊。 天边的红日升起,朝霞在远处的山巅连绵不尽。疯子看着景色,不禁呆住,对方浊说道:“当道士有道士的好处,天天看着这风景,什么俗事都可以放下了。” “那是你。”方浊说道,“别人可不这么想,不然我们巴巴的跑这里干什么。” 中午时分,三人走到了一个山顶,这个道观很小,且破旧。 方浊首先走院内,对着里面恭敬的说道:“孙师叔吗,我是清净方浊,来拜访你的。” 说了半响,终于一个老年道士走出来,身上的道袍已经很脏。向着方浊行了一个道家礼数,“真是难为你,我在这里都被你找到。” “孙师叔,”方浊说道,“你我都曾经在严师叔的研究所里共事,我是来跟你商量……” “别说了。”孙道长摆了摆手,“张真人和我有旧,老严也对我不薄,但是毕竟老严已经驾鹤……你们不必劝我了。” “孙师叔,”方浊说道,“在研究所,你对我一直很好……” “让你为难了是不是。”孙道长说道,“我也不是没听到消息,你们已经找了四家,一家没事,看来是听从了你们的游说,两家的住持换了,听说是一夜之间不知所踪,道观的弟子也都被遣返原籍。还有一家和你们动了手,是不是,过阴人的手段……哦,还有一个会御鬼的,和茅山的路子都不一样。” 疯子和黄坤都不说话,都希望方浊能劝说孙道长。 孙道长垂头想了一会,说道:“其实你们不该来的,你们能想到来找我,张真人也能想到……你们已经连续找了四家了。” 疯子和黄坤听到这里,都紧张起来。 小小道观里,陆陆续续的走出来七八个道士,都脸色不善。 为首的那个年轻道士看见疯子了,唱诺说道:“云风兄,几年不见了。” “熊浩。”疯子说道,“你原来一直躲着这里。” “记得我们当年说过的话吗?”熊浩说道,“再见面,我们就没交情了。” “你放心,”疯子针锋相对,“我不会手下留情。” (十字路口完) 宜昌鬼事2 七十八 宅鬼 宅鬼 先从我自己身上的一件事情说起。我十一二岁的时候,猴贱猴爬,什么古怪无聊的事情都做,比如我有段时间,每天在家里的茶壶里放泡菜水,一天只放一点,把握适当,家里人喝水的时候,总觉得茶水有点问题,但是就喝不出来究竟有什么异样。故意把穿了好几天的袜子放在父母卧室隐蔽的地方,弄得父母以为家里死了老鼠。过年的时候,香烟的烟丝掏出来,把鞭放进去,再小心翼翼地把烟丝填好,拿给家里的长辈抽,结果那个长辈差点没被吓出心脏病。看见有人进了公共厕所,就往粪池里扔炮仗…… 估计那时候,父母把我送人的心都有了。当然少不了受一些皮肉之苦。 一次很巧,照镜子的时候,我觉得我的眉毛两边长的不一样粗细,于是用父亲的刮胡刀,把较粗的左边眉毛给刮去一点,结果手一抖,刮多了。然后又去修理右边的眉毛,手有抖了一下,然后又是左边,然后又是右边…… 到最后,我的眉毛和蒙娜丽莎相差无几。 父亲看到,二话不说,就是几拐包。 结果我为此付出了代价。 晚上父母和邻居在客厅里打麻将。我在卧室里照镜子,看自己的光溜溜的额头。 看着看着,就凑近了看个仔细,看看自己到底还剩几根眉毛。结果就看到镜子里面,映照出来身后的沙发扶手边有一片白的。开始我以为是沙发上的布,可是转念一想,沙发上的布不是白色的啊。有点好奇,就继续看,然后我就看清楚了,是一个半截人的身子坐在沙发靠扶手这里。只看得见肩膀以下。我心里还在想,这是不是到家里来玩的邻居,进来坐一会的。 我就回头看看,是谁。但是回头后,去发现沙发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这时候我还没觉得害怕,但是还是鼓起胆子看镜子里面,镜子里面仍旧有个白色衣服的坐在那里,只是看不到脑袋。就那么端端正正的坐着。 我脑袋飞快转过去,镜子看到有人的地方,仍旧是空的。 这下我才被吓住了,但是仍旧仍不住去回头去看镜子,结果镜子里突然就闪了一个面目狰狞的人影出来,趴在镜子那头,然后在镜子那头一声凄厉的惨叫。 我当时的反应只有一个,就是飞快的冲到卧室门口,一把把门打开,然后跑到正在打麻将的母亲旁边,吓得哭了起来,指着卧室,“鬼——鬼——” 把父母和正在打麻将的人都吓的够呛。 但是他们马上就认为我在故意捣蛋。根本不相信我的恐惧。我让父母去看镜子,家里唯一的一个大镜子,同时也是穿衣柜的门。 我很长时间都不敢去看那个镜子。更不敢去开穿衣柜的门。我总觉得镜子后面有东西。 当眉毛渐渐长回来,这个巨大的恐惧才消除。后来我知道的事情就多了,才明白,我当时能看到那个东西,和我把眉毛刮了有直接关系。 眉毛是镇邪的,眉毛越粗的人,鬼神都避得远远的。一旦眉毛没了,脏东西就趁虚而入。 现在开始说说那些隐藏在家里的东西吧。 首先是镜子,这个刚才我已经说了,平时看不到的东西,很有可能在某个晚上,你在家里的镜子里看到。镜子越大,就看的越清楚。 其次是电视机,如果哪天家里的电视机没来由的自己开了,比如你在卧室休息,突然听到客厅里的传来电视机的响声,一般人都会认为是自己忘记了关电视,但是别质疑自己的记忆力,电视机绝不是你开的。 冰箱,大家都忽视吧。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算是现在,我都不敢接近冰箱,特别是冰箱的压缩机间歇性启动的时候,发出那种嗡嗡的声音。到了晚上十二点之后,最好不要开冰箱的门。原因很简单——因为冰箱里面温度比房间里别的地方低。 还有就是床下面了,我听人说过很多类似的情形,小时候,他们躲在床下玩游戏的时候,发现床下面好多人,有的躺着,有的蹲着……要是半夜睡觉,突然发现床沿边有一条胳膊,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没事的,只要不招惹就行。 现在中国农村很多地方,都是在大门背后,放一个神龛供奉的,就是把那些东西都请到门后。所以你到农村去做客,看见别人门背后有香炉,撒的有米,就别太好奇,任你怎么问,主人家都不会告诉你,那些东西的真实作用。 客厅的天花板和两面墙之间的夹角,那地方有东西。你要是想看到,也简单,到晚上,把所有的等全部熄灭,越暗越好,然后你拿一个蜡烛,用手掌隔出一个影子出来,把手掌的影子对准我说的那个夹角,你就能看到,一个男人蹲在那个角上。我曾经在一个停电的深夜,点着蜡烛去上厕所,走到客厅,刚好就看到那个夹角有个蹲着。 现在要说的就是浴室了。一个人户家里,什么地方最恐怖。就是浴室。如果是大众浴室和公共厕所,这种情况就更甚。 晚上十二点后在浴室里洗澡,大家难道没有莫名惊慌的感觉吗,总觉得浴室里有看不见的东西。但是就是不知道在哪里。 相信自己的感觉,这是本能,为什么动物能在天灾之前大规模逃避,就是因为动物没有丧失这个能力。而人类也是有的,只是被压抑而已。 洗淋浴的时候,闭上眼睛,就会不安。现在我说说原因,因为莲蓬头这个地方,是吊死鬼最喜欢的。当你在头发上抹了洗发水,闭上眼睛揉搓头发的时候,吊死鬼的头发也顺着水丝垂下来,和你的头发混作一团。吊死鬼也很喜欢洗头发的。 如果你没洗头发,热水的蒸汽在头顶漂浮,那就别向上看,吊死鬼的脑袋就搁在莲蓬头上面,盯着你看,等着你洗头发。 浴室的镜子里也有东西,经常会在你化妆、敷面膜(男人就是刮胡子)的时候,趁你不注意,把梳妆台上的某个小玩意给抓进去,让你怎么找也找不到。但是突然就在某个很熟悉的地方给发现了。 然后人就又被自己的常识说蒙骗,认为是自己突然忘了,根本就不服从真实的感受——你真的没忘记,拿东西只是被镜子里的东西给拿走,又还回来的。 晚上对着镜子梳妆的时候,如果你梳头梳得够慢,你会发现一个和你身形差不多的女子,用同样的方式梳头。而且就站在你身边。 特别是洗澡洗到一半,突然浴室的灯灭了。那我恭喜你,你身边至少站了三四个人。都在抢着用水洗澡。这个时候,你千万别拿肥皂,他们会跟你抢肥皂的。如果你用沐浴露,有可能拿在手上的瓶子,根本就不是你常用的沐浴露瓶子,挤出来的东西,可能是一些粘液,那些粘液就是口水。 半夜最好不要上公共厕所,男人就在野地里上厕所算了。可女人……我就只能说,最好还是叫上同伴吧。 好多人都在晚上上厕所的时候,总觉得厕所肮脏的坑洞里有东西,有的人还看到有手伸出来。连续冲水也没用。这是真的,很多东西都躲在哪里。 我记得我们宜昌版的一个网友就对我说过,她读高中的时候,一个同学晚上上厕所,回来了发现脚背上滴了两滴鲜血。她也没来大姨妈,怎么想也想不通,这两滴血是从那里来的。 所以,大家千万别认为家里比野外的古怪东西少。 要是不信,你们和我小时候一样,把眉毛刮干净了,把我上面说的地方都去看看。就知道了。 宜昌鬼事2 七十九 与时俱进 与时俱进 记得是在柏杨的杂文里看过他写的一篇文章,大意是欧洲人,在非洲丛林里发现了一个食人族的部落。这个欧洲人为了让食人部落变得开化起来,就把酋长的儿子带到了欧洲文明世界,教这个野蛮人学习先进的科学文化知识和文明,比如吃东西各种礼仪。教育得非常成功,野蛮人被改造成了一个谦谦君子。 然后让这个酋长的儿子回到他的家乡,那个欧洲人的目的,让酋长的儿子去潜移默化的改变族人的野蛮习俗。 几年后,这个欧洲人再一次拜访那个非洲部落。酋长的儿子现在已经是酋长了,酋长大摆筵席,迎接自己的老师。 可是这欧洲人,发现,筵席的主菜,还是烧烤大活人。 于是欧洲人就质问自己的酋长学生,我带你到欧洲,让学习那么多先进的知识,让你接受普世价值,为什么你还是这么野蛮,仍旧保留如此落后的风俗,你在欧洲那么多年的教育,都白费了。 酋长学生大惊失色的说,我一直没有忘记你的教诲啊,你看,我们现在吃人肉的工具,都是银质的刀叉,而且吃人肉的礼仪,和在欧洲的方式是一模一样的。我学的很到位啊。 其实这是个又冷又黑色的段子,但故事让我笑了很久。如果柏杨在夸张点,让酋长学生问欧洲老师,人肉上来是是要七分熟还是八分熟,就更有趣了。 鸦片战争开始,中国开始逐步打开国门,接受世界领先的科技,开始现代的工业化进程。一百多年过去,很多东西仍旧没有改变。 比如现在起房子流行的看风水,起的越高,越是地标性的建筑,对风水就越讲究。 就算是修建高度工业化的工厂,开工前也是要祭神上香。 算命的在网上到处都是。 玄学网站,让你只要输入阳历生日,就能把你的生辰八字,人生命运,全部都给计算出来。 风水大师,都是用笔记本当做计算工具的。 这就是与时俱进啊。 现在我就说说,跟电子产品有关的灵异事件。 台式电脑,都是用小音箱的。从前上网的时候,习惯性把手机放在电脑桌上,当听到音响发出咔咔咔的磁噪声,就知道有人给自己打电话了,然后几秒钟之后,自己的手机就会铃声响起。 这是很普通过的现象,电磁干扰嘛,稍微有点物理常识的人都知道。 可是我的一个朋友,偏偏遇到的磁噪,就和别人的不一样。 我的那个朋友晚上在网吧包夜上网,浏览网页,突然就听见了音箱的咔咔咔磁噪声,于是他下意识的去那手机,可是发现自己的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他就奇怪,看旁边的座位上,是不是别人的手机的问题。可是自己两边都没有人。他看了看,也没在意,继续上网。 可是过了一会,音箱的磁噪声又响起来了。 他就站起来看,就发现,整个网吧只有两三个在上网,一个上百台电脑的网吧,空荡荡的。心里就有点惴惴不安,连忙大声喊网管,要网管过来看看。 网管过来了,在他的电脑主机上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把音箱的插线,拔下又插上。最后说,没有问题啊。音箱也是好的,小问题,没必要大惊小怪的。 我的同学,总觉得不对劲。反正每隔几分钟,音箱的磁噪声就响起。而且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到最后,磁噪声简直是连续不断了。 我的同学被磁噪声弄得坐立不安,拿出香烟出来抽,可是打火机刚刚点燃,就熄了,连续打了三次,都这样,第四次,他就小心翼翼的慢点按打火机,火苗一出来,就熄灭了,这时候他就非常清晰的感觉到,耳朵旁边有人在轻轻吹了一口气。打火机的火苗就是被吹灭的。 我同学心里想着,这是谁在开玩笑呢,就扭头过去一看,不看则已,一看就傻了,自己的身后的过道上,整整齐齐的站了一排人。 我同学马觉得这些人实在是太古怪了,因为这些人,都是一个模样。然后他看见这些人,慢慢向外面走出去。我同学又看向电脑,心里非常诧异,这时候,电脑音箱的磁噪大盛,噼里啪啦的响起来。 他本来就心里忐忑不安,这下就被吓得跳起来。然后一看,电脑突然黑屏了。他飞奔向收费的吧台,对网管说不上了。可是发现这个网管正在看着他诡异的微笑。网管自己的放在吧台上的电脑,也发出了咔咔的磁噪声。 现在我同学知道了,原来有很多恐怖的未知东西,虽然自己看不到,但是电脑的音箱能感应到。因为那个网管拿鼠标的手,根本就是一只枯骨。 后来我同学告诉我的时候,他上的那个在西坝的网吧,在他觉得里面有鬼之后不久,守夜的网管,被人给捅死了,估计是那个半人半鬼的网管。 现在再说u盘。 u盘是个好东西啊,体积小,放在钥匙扣上方便的很,走哪里都能下东西装上去,从最开始的几十m,到现在几十g的u盘,科技是越来越发达,u盘装的东西越来越多。而且u盘不仅能装文档,能装歌曲,能装电影……还能装一种东西。 这也是听网友说的事情。他说他曾经遇到的灵异的事情,就和u盘有关。他看到同事电脑里存的一个恐怖片很好看,就拷了过来。但是一直没时间看,渐渐的就忘了。 结果又一次,自己上电脑,点开自己电脑里的电影,突然发现,这不是自己找同事拷来的那个恐怖片吗,可是自己明明记得,没有拷到电脑的硬盘里啊。于是他就把播放器最小化,在硬盘里找,看有没有这个电影,难不成是自己从前下过,后来忘了的。 结果是没有找到。 他就把u盘插上去,然后查找u盘里的电影文件。果然恐怖片的电影还在。他当时就知道古怪,马上毫不留情的给删了。 然后很久没有再用u盘,一天他的同事要临时拷贝一个东西,借他的u盘,他借了。过一会他的同事就说,你u盘里怎么一个多g的照片啊,u盘都放满了。他也没怎么在意。 可是他同事又说,你还真是有毛病,同一张照片犯得着复制这么多吗。 他就把u盘拿回来,插到电脑上看,果然u盘里,全部都是照片,当他把照片打开的之后,发现照片上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站在一个小区里照的照片。他就呆住了,因为他根本就不认得这个女人。接下来,他滚动鼠标,查看下一张照片,仍旧是那个女人,同样的照片,一模一样。 后面的事情不说大家也知道了,他u盘里的照片全部是同一张照片。他吓坏了,连忙去删除,可是删了之后,文件又回复。他没招了,就把u盘格式化。仍旧没用。 里面的照片根本删不掉,但是查看属性,u盘又是空的。他以为是病毒,用杀毒软件去扫描u盘。仍旧没有用,反而把电脑给弄死机。 更加诡异的是,那个借他u盘用的同事,整个电脑里,全部是那个陌生女人的照片。看来是病毒无疑了。而且是无法清除的蠕虫病毒。 后来为什么整个网友觉得整个病毒的古怪之处,是因为他换了u盘之后,第一次使用,放在和自己和同事不想干的电脑上。诡异的照片又出现了,照片不同了,人还是那个女人,只是变成了一张车祸现场的照片。那个女人仰躺在马路上,脑袋旁一摊鲜血,鞋子都掉了。穿着还是他以前看到的穿着,样貌虽然扭曲,但是仍能分辨的出是那个女人。 那个网友以后什么文件都是从网络上发邮箱,再也不用u盘了,移动硬盘也不用。 宜昌鬼事2 八十 端公 端公 其实宜昌民间管那种驱鬼镇邪的能人叫端公,而不是我在小说里写的“神棍”。神棍的称呼带一点贬义,那是我为了符合小说里人物心理写的称谓。 端公,就是宜昌农村里会法术的人,一般不是正规的道士出身,都是年轻的时候和师父学艺,然后一辈子靠这这点本事吃饭的闲人。还别说,到了深山老岭里面的村落里,端公的地位还不低,平时村人有什么古怪灵异的事情,都是找端公解决。 别说,我还真认识一个人,他跟我讲过一件端公捉鬼的事情。 这个人是个俗家弟子,在某个道观拜了师父,挂了名号。很年轻,就叫他清墟吧。 清墟又一次去向下摆放一个朋友,那个朋友就是当地出名的端公。他在端公家里,喝酒聊天。说着话的时候,端公的儿子回来了,把端公喊到一边,说了几句话。 清墟虽然没听见他们说什么,可是看他们的表情,知道说的事情肯定很重要,应该是有什么大事要处理。清墟就好奇的问出了什么事情。 端公说,邻村某个地方在闹鬼。他们要去解决一下。 清墟就问,这种事情常有吗。 端公回答,也不是经常有,想这么厉害的更是少见。今天总算是到时候解决了。 清墟本身也是有点本事的,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就说要一起去看看。端公答应了。 然后端公的儿子就把闹鬼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说是这半年来,没到月圆并且月亮四周长毛的时候,村里就有个女人,走到某个人家门口,对着门喊那家人的人名。 如果家里人多,去开门的时候,就会发现门口一个人人都没有。如果家里只有一个人就麻烦了,会被这个女人迷惑,跟着女人走。走到苞谷地的时候,那女人就变了身,身体变得魁梧,把来人倒插在苞谷地里面,刚好是把人的脑袋插入土里半截,留下嘴巴在外面。倒插在田地里的人,身体僵硬,就跟个木棍一样,栽在地里。 如果时间长了,这人的血液倒流,就会死掉。这种事情发生过,有人就看到一个死人僵硬的倒插在自己的田地里。 不过基本上被整到的人,都及时被人发现了,毕竟是在田里,去的人多。那几个被解救的人回忆道,晚上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就听见门外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自己就迷迷糊糊的答应了,然后就去开门,看见外面站的女人是自己认识的熟人(可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那一个了,可能是被鬼迷惑,把陌生人当做自己的熟人),那女人就说自己家里有什么什么急事,要帮忙。于是就跟着走了。 走到田边的坎子上,那个女人突然就变了,面目狰狞,而且力大无穷,把自己倒栽在土里。整个过程,一点放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等着别人来解救。 这种情况在好几个人身上都发生了,可是硬是没有一个人记得那个女人样子,到底是谁。 这个端公已经查这件事情很久了,可是他在几个村里查的时候,又相安无事,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好像是那个女鬼知道端公在找她,不敢现身。 现在就是那个端公的儿子说,已经找到是那一家的女人了,是另外一个端公找出来的。现在那个端公正在村口等他,一起出镇鬼。 于是清墟和端公,还有端公的儿子,走到村口,看到另外一个端公了。他们一起向另外一个村子走去。在路上,两个端公就边走边说话,说的都无关痛痒的话,时不时还笑出声,很开心的样子。路上有人的碰到,还以为他们是去什么地方吃酒席去的。 当他们走到另外一个村子里的时候,就突然都不说话了。脚步也变轻。然后就拐了一个弯,走到一个村户的门口。那个村户的房子很旧,门板上的油漆都掉的差不多了。 四个人站了一会,端公的儿子就飞腿去踹那个大门,可是门是门闩很严实,踢不开。 村户的屋里就叮铃哐啷一阵乱响,端公的儿子就在门口念一些古怪的东西,清墟听着像道教的咒语,但是具体的词语又不是。 闹了一会,门还是没开。 这个村里其他的村民,被这个动静惊动,陆陆续续来看热闹。看见两个端公都站在门口,都七嘴八舌的说,这家里是不是闹鬼。 端公就气愤的说,这个家的寡妇,上次在说家里喂的羊子走掉了,到他家里问羊子在那里。他告诉寡妇,羊子卡在山涧里某个石头缝里。那个寡妇本来说要给他一百块钱。可是找到羊子之后,这么多天了,还不给钱,不给就不给,总要有句话撒。现在钱也不给,话也没得,儿子就有点生气……云云。 然后两个端公就带着儿子和清墟往回走。 在路上,清墟就问,这么不说实话。 端公就说,那个女的,白天的时候,就和正常人一样的,下地干活什么的、如果直说的话,她会被同村子里的人嫌弃的,那样她就不能在这生活了。再说了,收的只是跟着那个女的一个鬼而已,如果闹大了,鬼现在没收到,到了第二天,那个女的,就不会再有人理她或帮她了。本来就是个寡妇,蛮可怜,就不要这么把人逼上绝路了。 后来那个端公还是事情解决了。他在白天大中午的时候,不动声色的走到那个寡妇身后,突然就一声大喊,那个寡妇被吓得倒在地上。然后旁人就看到,那个寡妇的身体里就跑出一个人影,飞快的向前飘,端公就拼命的追。把一个田埂都跑完了,端公也没追到那个人影。后来那个人影飘到一个堰塘边,就消失不见了。 端公马上叫人拿水泵来抽水。抽了一个下午,把那个小堰塘的水给抽干。于是大家就看到堰塘底的淤泥里,一条一米长的鲇鱼在挣扎扭动。 村里人就说,怪不得这个堰塘扔了鱼苗下去,捞不起来鱼呢。原来都被这条鲇鱼给吃了。端公就说,幸好这鲇鱼现在被找到了,等这条鲇鱼再长一年,就要拖入下水了。堰塘里的鱼虾都被它吃干净。接下来就要吃人。 于是大家把鲇鱼抓了上来,放在地上用锄头给砍死。然后把鲇鱼给砍成几段,才发现鲇鱼肚子里好多鱼子,都是黄豆大小。端公就后悔的说,早知道还有两条,就不该这么冒失了。现在迟了,那两条鲇鱼已经钻到地下,无论这么抽水都找不到了。 我还听说另外一个端公的事情。是宜昌文联的一个前辈,严铭和我吃饭的时候,跟我讲的。 严铭是长阳人,土家族,他跟我说的就是他老家的端公的事情。 说是他老家的一个富庶人家,放在家里的值钱事物莫名其妙的丢失,每次都只丢一点,无论这家人把这点首饰钱财放在什么地方,隐藏的再好,仍然一点点变少。 这家人的当家男人就觉得是有什么东西在捣乱。就请了附近的端公来看情况。 那个端公就看了看家里的情况,然后闭上眼睛想了一会事情。然后就走出门,算着路走,结果走了一半,就不走了。然后又回头。回到那户人家的家里。 回到屋内之后,就在门框上挂了一个东西,对那户人家的男人说道:“如果是黄鼠狼、壳马精之类的东西作怪,就没事了,它们要是再来,一定死在你家门口。” 结果过了几天,那户人家的愁眉苦脸的又来找他。原来是他家的儿子脖子上缠了一根细线,箍的紧紧的,怎么扯也扯不断,剪子家剪不断,人都快断气了。 端公一听,大惊,连忙跑到那户人家的家里,施了法术把那个细线给送开。 端公就埋怨,自己儿子不成器,就说清楚嘛,差点出了大事。搞出人命来,都麻烦。 于是这家人,有反过来给端公赔不是。 说实话,我觉得这些端公都很有人情味。蛮可爱的。 宜昌鬼事2 八十一 洋装(上) 洋装 这两天又看到门户网站有关于外贸衣服是洋垃圾的新闻。就想起了我九六年短暂的练摊日子。因为那时候,我练摊主要卖的商品就是衣服,而且大部分就是洋垃圾衣服。 九六年,我从学校毕业后,没有找到工作,在家里吃闲饭。我们一起在沙市读书的四个好朋友,其他两个找到了正式单位。还有一个华哥和我一样,宜昌的毕业办不给我们分配,因为那时候宜昌的工厂很多都倒闭了,我们学的专业,又是工科,所以分配不出去。 华哥的头脑很精明,很快在商场找了一个差事,推销冰箱和空调。我整天无事,就陪着他在商场里聊天,为我们的前途长吁短叹。结果聊着聊着,就谈到了做生意上面。 当时沙市的经济比宜昌强很多,那时候沙市红门路的小商品批发市场,很厉害的。川东鄂西的小商品集散地,就在沙市红门路市场。那时候宜昌的长江市场和金东山市场都还没影子,金山银海小商品市场,还是以食品为主。跟沙市的红门路市场相比,差得太远。 我们就商量着,从沙市的红门路市场进货,然后在宜昌卖出去。卖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华哥家附近的东门市场,一个是我们宝塔河的合益市场。当时有一种红色的水货羊毛衫在宜昌很畅销,我们给沙市的马老板打电话,让他在红门路打听进价。就发现,那个红色的羊毛衫在红门路市场批发价是十八块一件,我们在宜昌可以卖到四十块一件。两个人当时就兴奋起来。华哥马上在商场辞职,我们各自在家里找父母拿了一千块,作为本钱,开始做三道贩子,开始我们的富豪梦想。 我们第一次进货,就奔着那种红色的羊毛衫去的,我们进了八十件,然后在东门菜市场找了个地方,给市场一天管理缴两块钱的费用。用钢丝床摆上进来的羊毛上,吆喝着四十八一件卖,然后顾客还价,卖到四十。 半个月我们卖了六十件,两人第一次做生意就挣到钱了,开心的很。然后就又去进货,这次进货,心里有了底气,就不像第一次进货那么执着了,而是在红门路市场里到处转悠,看有没有更多的商机。 结果,我们别一家批发门面里的花花绿绿的衣服给吸引住了。 都是上好的布料,样式也非常新颖。关键是价格非常便宜,从五块一件到十二块一件不等。当时我们就被打动,两个人商量一会,然后不进那种水货羊毛衫了,把手上的钱,全部买了那些衣服,整整四五包。等我们晚上回来后,把衣服整理好,准备第二天再去市场卖的时候。刚好,我们另外的两个哥们来看,结果在国贸上班的燕子,马上就指出来,这种衣服是二手货,是外国人不穿了,倒卖到中国来的。 我和华哥面面相窥,两千多块的东西,买了几包垃圾回来! 当时我们真的不知道,就觉得这衣服样式不统一,而且成色的确不那么新,就是没想到是外国人不穿了的旧衣服。 没招,两个人只有硬着头皮继续卖。 还别说,这衣服能挣钱。卖得比水货羊毛衫更加好。十来天就卖了七七八八,而且利润比水货羊毛衫高得多。 我和华哥尝到甜头,于是又去进货。再进货的时候,我们就基本明白了,这些衣服真的是从国外进来的洋垃圾。 为了保留一点道德感,我们把每一件衣服都仔细洗了一遍,洗的时候,用巴斯杀毒液浸泡,然后晾干再熨整齐。 而且其中几件衣服特别好,样式和版型都很不错。 我和华哥舍不得卖,就留下自己穿。 华哥选了一件布料柔软,而且很厚的衬衣。在秋天的时候,穿在身上很拉风。还选了一件休闲西服,天冷的时候,就套在外面。 我就选了一件夹克,披在身上。 倒霉的事情就开始了。 多年后,我回想活很多次,如果当年不是因为华哥穿了那两件洋垃圾衣服,我们也许就真的慢慢练摊,然后把生意做大了,走上做生意的路子,现在也许早就衣食无忧。 事情就从华哥穿上那件衣服开始。 华哥很喜欢自己挑选的那件衣服,每天都和我练摊的时候,都穿着。早晚冷一点,就把西服给穿上,中午热了,就把西服脱在一边放着。 两个人同时一个用扩音器吆喝,另一个就和顾客做声音。吆喝累了,就轮换。 可是华哥也真是太喜欢这两件衣服了,一连穿了好多天,他都不换。我就奇怪,这衣服总是要洗的吧。穿这么多天了,每天还在穿。 我把我的疑惑给华哥说了。 华哥不在乎的说道,“洗,我明天就洗。” 结果第二天,我们出摊的时候,他仍旧穿着那件衣服。 华哥身上的衣服已经很脏了,衬衣是深色的,可是领子已经看得到黑色的污渍,西服的袖口已经泛出污垢的亮光。 我忍不住提醒华哥,华哥回答就不耐烦了,“我就爱穿着,管那么多干嘛?” 我就不说了。 有一天,和往常一样,我和对顾客推销衣服,让顾客试穿。华哥拿着扩音器喊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接下来就应该是“过了这村,就没那个店……” 可是我正在把衣服拿给顾客的时候,突然听到扩音器的声音变了,华哥在扩音器里说的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顾客也听到了,对我说道:“你的伙伴,会说外国话呢。” 我仔细一听,华哥说话,果然和卡通片里的日语差不多,而且说的很顺,一点都不滞涩。我正在奇怪。华哥的声音又变成了,“大家都来看一下,外贸进口的衣服,南朝鲜的、日本的都有……” 我连忙对华哥说道:“你刚才说什么啊,你什么时候会说日语了?” 华哥说道:“没有啊,我怎么会呢。” 我要招呼客人,就暂时不追问。把生意做成之后。等顾客走了,才又问华哥:“你刚才明明说了日语的。” “是吗——”华哥把头扭过来,看了我一眼。 我心里陡得一紧,华哥仍旧是华哥的样貌,可是他的表情绝不是他平时的表情了。 华哥从那天开始,我就发现他的变化一天比一天厉害。有时候收摊的时候,还对我说,“辛苦了。明天继续努力。” 我晕,这家伙什么时候,用这种强调跟我说话了。 国贸上班的燕子又来了,我把华哥的事情跟他一说。燕子说道,就知道你们卖的衣服很不是好东西。我说怎么啦。 “这些衣服的来历,你们知道吗?”燕子问道。 “不就是洋人不穿的旧衣服嘛。” “这都是八成新的衣服。那里很旧了。” “外国人有钱呗。穿了两天就扔了。”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你到底要说什么啊?” 燕子接下来的话,就把我吓坏了。 “这些衣服都是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每一件都是一个死人身上脱下来的!” “那你怎么不早说?”我埋怨燕子。 “我以为你们知道啊。” 燕子抽了抽鼻子,就觉得你们这些衣服味道古怪。 我的确问道这些衣服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怪味,但是我一直以为是运输过程中,衣服闷在集装箱里一种霉味,但是又不是潮湿的霉味,很难说的一种味道,谈不上是臭味,而且还有点香味,但是闻着又觉得不舒服。经过燕子的提醒,我猛然想明白了,这个是一种用来掩盖尸臭的劣质香水味道,但是尸臭虽然掩盖了,但那种沉闷的味道,还是没有消失。 我目瞪口呆。 一定是华哥的衣服有古怪。 再来说华哥吧,我们挣了一点钱,两个人分了。我还在考虑怎么把钱用来进货。可是华哥不一样,华哥买了一个游戏机。那时候最流行的家用游戏机——土星。 华哥每天白天跟我练摊,晚上就打游戏机。白天的时候,就打瞌睡。看样子是通宵打游戏机了。我就不乐意,凭什么就我一个人做生意,他偷懒呢。 两个人话不投机几次,就闹翻了,然后我出钱把他的那一份货给买下来,自己继续做生意。而华哥就乐得自己去不分白天黑夜的打游戏去了。 这时候,华哥已经把那两件衣服穿了一个多月。 我一个人练摊,又要搬钢丝床,又要搬货,吃饭上厕所都没人轮换。搞了几天,实在是没招了,就又去找华哥,希望能说服他,不要打游戏了,两人合伙做生意。 那天我收了摊,到华哥家里去找他。刚好他父母出去有事,就对我说,华哥自从不做生意了,天天就呆在家里打游戏,不是办法,让我劝他。 我说我就是来找华哥跟我回去做生意的。 于是我进了门,客厅灯亮着。可是华哥卧室里没开灯。就说电视机亮着,华哥坐在地板上,正在专心致志的打游戏。 华哥的背影对着我,他的脑袋对着电视机,根本就不知道我来了。 我走到华哥的背后。看见华哥正在玩一款通关游戏。华哥打的非常投入,边打边兴奋的说话。 我听到华哥说的话,心里透凉。他说的是日语。 接着我看着电视机上的游戏画面。我看清楚之后,差点没吓得喊出来。 那个通关游戏应该是《合金弹头》,游戏本身没什么,可是里面是两个角色在配合双打! 可是屋里只有华哥一个人啊,我头皮发炸,看着华哥的身边,另一个游戏柄,就放在他身边不远的地上,我实在是不敢去想,那个游戏柄是不是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操作游戏…… 华哥现在穿着那件衬衣,那件休闲西服,正放在一边,那个游戏柄的后面。那股古怪的味道非常浓烈,比我练摊时候,所有的垃圾服装放在一起更加浓烈。本已经习惯那种味道的我,胃部一阵又一阵的犯恶心。 我心里害怕,就把华哥卧室的灯给打开。 “你干什么?”华哥一跃而起,把我推开,然后把灯给关了。 结果我看见你电视里的游戏画面,上面另外一个角色,没有了控制,一动不动,很快就gameover。 宜昌鬼事2 八十二 洋装(下) 华哥把手柄给放下,慢慢转过身来,看着我。我看见华哥的脸,心里说不出来的惊愕。我随即又把灯给打开。看到华哥的脸色苍白,皮肤看着跟一张透明的纸一样,网状的红色血丝在皮肤下看得很清晰。 华哥沉默一会,对我说道:“疯子,我好像被鬼缠住了。” “你自己也知道啊?”我说道,“一定是的,跟你穿的那件衣服有关系。” 华哥眼睛向地上的那件西服看了一眼,我忍住心中的恐惧。慢慢把那件西服给拿在手上,慢慢翻看。看了一会,发现在西服内侧,有两个文字,是用黑色的丝线,人工绣上去的。这两个字很好认,是汉子。 “武藏” 我嘴里念了出来。 华哥点点头,原来他自己早就发现了。 “这个人是自杀的。”华哥说道。 “你怎么会知道的?”我问道。 “我穿上这件衣服之后,就知道了。”华哥说道,“可是我没办法,每天早上我就忍不住要穿这件衣服。” “我帮你把衣服给烧了。”我说道。 “那个武藏,生意失败,自杀的。”华哥说道,“上吊死的。” 我背上开始流汗了。忍不住向头顶看了看。果然看见天花板上吊着绳子。 “已经好几次了。”华哥说道,“昨天最凶险,幸好绳子不结实。” “你怎么不给别人说!”我对着华哥大声说道,“你怎么出来找别人看看。” “他不准我出去……”华哥终于说出来了,“我拦着我。” 华哥说话的时候,看着我,但是他的眼光表露巨大的恐惧,而我站的地方,正好是门口。 我身上的皮肤开始战栗,我能感觉到有人站在我旁边了。错了,不是人,而是那个自杀的武藏。 我顾不上许多,一把把华哥给抓住,把他往卧室之外拖。当把华哥拖到门口的时候,华哥尖叫起来,怎么也走不出卧室的门。他用脚把门框给抵住,我费了好大的力气也拉不动他。 我手上抓着华哥的衬衣,拼命的往外扯,华哥继续大喊。最后,我发现华哥的叫声,是因为他很疼痛才发出来的。 我手上更加用力,把华哥身上的衬衣给撕破一点,这时候,我才明白华哥为什么不肯脱掉他身上的衬衣了。他根本就不是喜欢这件衬衣,而舍不得脱掉。而是那件衬衣已经和他皮肤紧紧粘连在一起。衬衣撕裂,他的皮肤就露出了通红的伤口,但是没有流血。 我被华哥身上的古怪给吓住,再也没有胆量拉扯华哥了。 于是,我和华哥都静静的站着。屋内日光灯光亮变弱,然后开始一明一暗的闪烁。我隐约就看到,那个西服慢慢撑起来,飘到卧室中央。 “看看……”我用手指着那件衣服。 华哥对我说道:“就是他,他就穿着西服,整个晚上就站在那里,动都不动一下。一直站到天亮,再把衣服披到我身上。” 我手足无措,华哥央求我不要走,陪着他。我们就一直等到他父母回来。华哥的父母看到华哥身上样子,也吓傻了。马上去送他到医院。 到了医院急诊,医生一看,就说道:“又是这种皮肤病,这是一种真菌感染,我已经见过几个这样的病症了。不难治,就是把衣服扯下来的时候,有点疼。” 医生边说,就用碘酒慢慢从华哥的颈部开始擦拭,边擦洗,边把衬衣给撕下来。华哥疼的呲牙咧嘴。 等把衬衣完全扯下来,华哥身上皮肤全部是通红的赢痂,斑斑驳驳。 “每天打抗生素。”医生开始开药了,“一个星期就好。” 我又陪着华哥和他父母回到他家里。发现华哥卧室里的那件西服,已经挂在阳台的一个吊钩上,随着风飘动。 华哥想都没想,用撑衣架把那件衣服捅到阳台之外。 我回去后,把那些洋垃圾衣服全部给烧掉。我和华哥第一次做生意的本钱就全部赔了进去。然后我就找单位去上班,没有做生意了。想起来真是倒霉。 如果不是那件可恶的衣服,现在我也许把生意做到国贸的大卖场里面了。 宜昌鬼事2 八十三 过阴之永乐宫1 永乐宫 黄坤看了看双方的人数,心里掂量,自己和师父还有方浊到底有没有胜算。看样子那个董浩和师父有打过照面,从他们交谈的语气,可以知道董浩的本事和师父是差不多的。至于那个孙道长就不用说了,他本来就是方浊的长辈。他们都是熟人,却因为立场的分歧,成为敌人。如果不是老严和张天然的龃龉,他们很有可能就是关系融洽的好友。黄坤心里混乱,其实自己何尝不是在纠结,师父和方浊是什么人,已经看得很明白,可是如果有一天,自己和他们站到了对立面,该怎么面对? “我一直以为他出来后,附在你身上。”疯子对熊浩说道,“看来没有。” “我不是好人选。”熊浩笑嘻嘻的说道,“你就别装糊涂了,他看中的是你,还有方浊。不过他是不做你的指望了,你已经和他一样,成了过阴人。” “方浊吗?”疯子说道,“更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熊浩说道,“其实大家都把事情往宽处多想想,你和张真人那里有什么深仇大恨,张真人一直对你手下留情,而且对你有一些恩惠……” 疯子哼哼两声,不屑于顾。 “你学的杨任的法术,可是张真人教你的。”熊浩继续说道,“还有那笔钱,张真人都不跟你计较,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你把钱给了王抱阳做生意,听说生意不错……” “你给我听好了!”疯子眼睛瞪得大大的,指着熊浩说道,“要是你们再去招惹王八和他家人,我跟你们拼命!” “你现在能赢得了我们吗?”熊浩摆摆手说道,“说这些空话是没用的。” 双方剑拔弩张,疯子已经情绪失控。连黄坤都看出来,是熊浩在故意激怒师父。 疯子冲到熊浩跟前,熊浩身边的人立马布了一个阵型,用长剑指着疯子的身边的几个方位,他们都是有能耐的道士,看得出来疯子布偶的方位。疯子的布偶,纷纷化作稻草。 疯子的行动受了控制,一时施展不开。 孙道长这边在劝说方浊,“别和张真人作对了,我们各走各的,何必要拔剑相向……” 方浊碍于情面,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出手。 过了一会,方浊说道,“我不想这样,真的不想这样……” 山门外冲进来一群人,全副武装。把孙道长和熊浩等人团团围住。 “你真以为我们什么准备都没有,来自投罗网的吗?”疯子说道。 “接手老严部门的人,做事很绝啊。”熊浩脸色变了,“真是不留余地。” “你们都暂时别动。”疯子对那些全副武装的人说道,“就让我和他之间来个了断。” “这个不符合计划。”全副武装中一个领头的人对疯子说道。 “我不管。”疯子不耐烦的回答,“现在听我的,我说了算。” 那人看向方浊。 方浊慢慢点了点头。 佩带武器的几个人都紧张的看着领头人。领头人对方浊说道:“你不是闲云野鹤的道士,你要记得你的身份。” 方浊不再理会那个领头人,示意旁人都离开疯子和熊浩一段距离,然后用脚尖在地上,慢慢的划出一套印记,划了一个方圆二十几个平方的圆圈,把疯子和熊浩框在里面。 黄坤暂时还不动方浊的用意。 那个领头人并不死心,向着圆圈走去,可是他的脚就是迈不过那个印记。领头人脑门上渗出汗水,看着方浊,腮帮咬紧。无可奈何的推开。黄坤就知道方浊用她的能力把这个圆圈的空间给隔离开来。 所有人就看着圆圈里的疯子和熊浩。 疯子对黄坤说道:“把螟蛉给我。” 黄坤拿出螟蛉,心里想着该如何把螟蛉递给师父。心里正想着,手中就空了。再看去,螟蛉已经到了师父手上。 疯子拿着螟蛉,螟蛉的火焰发出炙热的白光,疯子随即手臂横在在胸前,炎剑的火光耀眼无比。 熊浩说道:“我不带鬼的,你拿这个对付我没用。” 疯子手腕抖动,炎剑的剑尖,顶到了熊浩的下巴。但是疯子停止了动作,炎剑静止在熊浩下巴下方,连火焰都凝固。 站在疯子面前的已经不是熊浩,而是赵一二的模样,赵一二对疯子说道:“为什么非要和我一样呢,难道一辈子都背着愧疚生活吗?” “你不是赵先生。”疯子喊道,“你以为变成赵先生的样子,我就手软了吗!” “那你怎么不动手?”赵一二说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婆婆妈妈!” 疯子手中的炎剑不停抖动,赵一二就面前说话,“还是让王抱阳给我报仇吧,你做不到的。” 疯子咬紧牙关,炎剑猛的向前刺去。可是力道已经弱了,熊浩手中多了一把软剑,水光流动,软剑把炎剑隔挡,水火交融,众人耳朵里听到嗤嗤的声音。 疯子没想到熊浩早有准备,找到克制炎剑的武器。一时愣住。 熊浩的软剑翻转,刺向疯子的胸口。疯子左手把软剑的剑锋给捏住,一条长蛇顺着剑锋蜿蜒爬行到熊浩的手背,然后狠狠的咬了熊浩的手背一口。 熊浩的软剑掉落在地上。 长蛇继续向着熊浩的身体缠绕,熊浩的身体也边做一条大蛇,一黑一白两条长蛇相互纠缠,在地上翻滚,各自吞噬对方的尾巴。 正在纠缠扭曲的时候,两条长蛇突然分开。疯子化为平常的模样,仍旧拿着螟蛉。 但是熊浩的已经变成了一个瘦小的老妇人,头顶戴着一个破旧的草帽。草帽的帽檐宽阔,老妇人的脸只露出下半部,那是一张惨白的脸。 疯子又犹豫了,熊浩探知旁人的内心的本领,远远超越了疯子和金仲。他非常敏锐的探知到疯子内心最愧疚的地方。然后表露出来,让疯子无可是从。 这就是熊浩最为拿手的本领。 疯子的炎剑无法向草帽人砍去,虽然疯子知道草帽人是假的,但是仍旧无法摆脱内心的纠结。 熊浩化身的草帽人突然头扬起来,草帽飞开。一张脸煞白的脸全部显露,上下颚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张开,整张脸都变成蛇头。 疯子不再迟疑,炎剑直刺入蛇吻的中部。 熊浩看到疯子的脸色变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躲到一边。疯子炎剑刺中的只是一个草帽而已。 疯子的眼睛红了,反手用炎剑向熊浩砍去。 这次却是方浊愣愣站立不动,看着炎剑向自己挥过来,方浊嘴里说道:“风哥,你真的要去日本吗?” “你变成方浊也没用。”疯子继续用炎剑砍向方浊。方浊的方位突然变换。疯子愣住,只有方浊能有瞬间移动的本领。 “假的,假的。”疯子对自己说道,然后追着方浊的身影砍杀。 方浊抬起一只手臂,护住头部,“你走了,我一个人应付不来。” 疯子的炎剑已经看到方浊的胳膊。但是硬生生的停止。 疯子回首向圈外看去,寻找方浊。 看见方浊正在圈外焦急的看着自己。情知不妙,已经迟了。 熊浩哈哈一笑,把疯子的手臂狠狠踢了一脚,炎剑从疯子的手中掉落,正当不知所措的时候,熊浩的手指已经把疯子的七寸给捏住。 疯子的信子垂在嘴边。喘不过气来。 熊浩手指用力,疯子身体瘫软,不能反抗。熊浩弯腰把炎剑拿在手上,炎剑已经化作知了壳子,熊浩仔细打量,螟蛉突然在手心消失。 熊浩一看,螟蛉已经回到了黄坤的手中。 方浊对孙道长说道,“你们走吧。” 熊浩明白方浊的意思,放下疯子,头也不回的和孙道长向山门外走去。那几个全副武装的人,把门拦住。 方浊说道:“风哥输了,我们答应了他们,不能反悔。” 领头人在摇头。 “如果你们还需要我们帮忙,就让开。”方浊声音突然变大。 领头人拿出电话,拨通后,说了几句现在的状况。然后不说话,听着电话里的指示。当听完后,把电话挂掉,领头人懊恼的摆摆手,熊浩孙道长等人,走了出去。 那些一直跟着方浊疯子黄坤的军人也从明处消失,他们重新隐蔽起来。 疯子方浊和黄坤从太行山下来,向着下一个目标走去。 下一个地方,就是芮城的永乐宫。 走在路上,疯子一脸的沮丧。方浊的脸色却很轻松。 黄坤看到师父落败,心里可惜,他看到熊浩的本事其实平平,比自己强不到那里去。可是师父每次胜算在握的时候,就偏偏手下留情。 疯子对方浊说道:“也许我真的帮不了你什么了,我太没用了。” 方浊说道:“你是怎么输的,我看得清清楚楚,谢谢你。” “都坏了你的事了。”疯子摇着头说道,“你还谢谢我干嘛。” “你知道为什么。” 黄坤看见脸色复杂,不知道是在苦笑,还是在懊恼。 “还记得你当了过阴人,隔了几个月才七眼泉出来的那次吗?”方浊说道。 “记得。”疯子回答,“我不敢去见王八,是你天天陪着我,嘴里说的是要我陪你去游玩,其实是你在陪我……” “我们去了好多地方。”方浊笑着说道,“幸亏你地理好,知道哪里好玩,带我们玩了个遍。” “可惜我们缺钱。”疯子想起往事,兴奋起来,“我们好多次都是偷偷蹭别人的车。” “有一次。”方浊格格的笑起来,“那个司机看见后座突然坐了两个人,吓的差点没把车开到山崖下去。” “那怪我,”疯子也笑起来,“我喝醉了,忘记告诉司机车上没人。” “那是你不愿意蒙蔽别人的心思嘛。”方浊笑道,“你和熊浩都有这个本事,他可是把这能力当做看家的本事了。” “我还是用这个本事做了坏事的啊。”疯子挠着头说道,“在深圳,你说你想吃海鲜,我们就大方的在餐厅好好吃了一顿,后来给了一叠废纸给老板……” “我没说我想吃啊。” “你盯着别人餐桌上的龙虾,看了半天。”疯子说道,“难道不是想吃啊,一千多块一只,可我们身上连十块钱都没有。” “那次我们是去干什么来着?”方浊问道。 “去帮老严找一个会下降头的人嘛。”疯子说道,“可是那个人去了香港。” 黄坤听着师父和方浊回忆着往事。这么多天阴霾的气氛,终于变得开朗起来。 三人到了芮城,找了地方吃饭,然后投宿。疯子和方浊不停的说笑,说着一些好玩的事情。黄坤也听着有趣,原来方浊最开始和王抱阳是一个部门的同事,可是王抱阳几个月都不知道方浊是女孩。但是疯子第一眼看到方浊的时候,就问方浊是不是王抱阳的女朋友。王抱阳才知道方浊是女的。当年的情形,历历在目。 这么多天以来,黄坤都看到师父很沉默,很少说话,更遑论说笑。不知道师父今天是怎么了,净和方浊说一些开心的事情。难道是师父的签证已经下来了,他已经要走了的缘故吗。 师父一定有话要说。 黄坤推测的非常正确。 果然,饭吃完后,疯子突然脸色又变得冷静。方浊问道,“你怎么啦,刚才还有说有笑的。现在又变的这么个样子。” “方浊。”疯子慢慢的说道,“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都在骗你。” “你也会骗人吗?”方浊不在乎的说道,“我有什么你好骗的,是不是曾家姐姐的事情,没事的,我早就听董姐说起过。” “不是这件事情。”疯子语气仍旧很慢,“你不是让打听一件一件事情吗?我一直告诉你,我没打听到……” “你打听到了,”方浊脸色也变得冷漠起来,“什么时候?” “你忘了我是过阴人吗?”疯子说道,“活人这边我问不出来,我可以问死人……” “死的是那个?” “你妈妈。” “哦。”方浊轻松说了一声,“她果然是死了,不然她不会不来找我的。” “你父亲……”疯子欲言又止。 方浊看着疯子,嘴巴慢慢撅起,“你不是第一次来芮城?” 疯子点点头。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方浊站起来,哭着说道,“到现在这个状况了,才告诉我。” “我一直在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只是遇到好的时机。” 方浊一个人走向餐馆门外。 疯子要追过去,但是走了两步就站住了,然后回到座位上,对着黄坤说道,“小子,陪我喝酒。” “你找到方姐的亲人了,为什么不告诉他。” “我怎么说,”疯子说道,“难道告诉她,她的亲生父亲是一个道观的住持,她母亲被骗财骗色。” “这是方姐的命运。”黄坤说道,“她应该能接受……” 黄坤这句话一说出来,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惊讶得说话都开始结巴,“原来、原来,方姐的父亲是不是、是不是就在永乐宫……” “而且是方浊的对头张天然的得力手下。”疯子沮丧的说道,“换了是你,你会说吗?” “别问我。”黄坤说道,“我那里知道。” 马接舆在道观后的松树林里辟谷静坐已经十天。永乐宫自从在他接手当了住持,二十多年来一天比一天兴旺,香火旺盛。马接舆以为自己就这样安稳的过完下半辈子。 马接舆自己和一贯道没任何瓜葛,他不欠张天然的人情。可是永乐宫当年被日本人霸占,当做临时指挥所,是张天然暗中帮助,让日本人退出道观,并且是张天然出资重建永乐宫。五年前,当熊浩拿着永乐宫老主持和张天然的书信找上马接舆的时候,马接舆就知道,自己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马接舆一直在等着这一天,老严和熊浩都来找过自己,马接舆一直摇摆不定,老严开出的条件是进入道教协会,当一个常务理事,这是个很不错的位置。熊浩则暗示马接舆,如果天下人知道香火鼎盛的永乐宫主持当年是靠什么聚敛钱财的,永乐宫还会不会有这么好的香火…… 当得知老严去世的消息,马接舆下定了决心,答应了熊浩。但是老严的部还有人,他们也不好得罪。但是权衡两弊,选其轻,也只能这样了。 熊浩一个月前,警告过马接舆,要做准备了,老严的一个部下,和过阴人联手,更有另外一个部门的势力,在剪除投靠张真人的道教派别。以永乐宫的声名,绝对是躲不过的目标。 宜昌鬼事2 八十四 过阴之永乐宫2 马接舆在道观后的松树林里辟谷静坐已经十天。永乐宫自从在他接手当了住持,二十多年来一天比一天兴旺,香火旺盛。马接舆以为自己就这样安稳的过完下半辈子。 马接舆自己和一贯道没任何瓜葛,他不欠张天然的人情。可是永乐宫当年被日本人霸占,当做临时指挥所,是张天然暗中帮助,让日本人退出道观,并且是张天然出资重建永乐宫。五年前,当熊浩拿着永乐宫老主持和张天然的书信找上马接舆的时候,马接舆就知道,自己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马接舆一直在等着这一天,老严和熊浩都来找过自己,马接舆一直摇摆不定,老严开出的条件是进入道教协会,当一个常务理事,这是个很不错的位置。熊浩则暗示马接舆,如果天下人知道香火鼎盛的永乐宫主持当年是靠什么聚敛钱财的,永乐宫还会不会有这么好的香火…… 马接舆本能的意识到,张天然这次卷土重来,必定很有把握,于是断绝了和老严的往来。不过马接舆也不敢过多的得罪老严,张天然几次相邀,都找了借口推脱,静观其变是他最好的选择。 当得知老严去世的消息,马接舆下定了决心,答应了熊浩。虽然老严的部还有人,权衡两弊,选其轻,也只能这样了。 熊浩一个月前,警告过马接舆,要做准备了,老严的一个部下,和过阴人联手,更有另外一个部门的势力,在剪除投靠张真人的道教派别。以永乐宫的声名,绝对是躲不过的目标。 马接舆知道,自己不能再想从前一样,安心的当一个道观住持,对外界的事物不闻不问。而且熊浩已经托人带来消息,很有可能,老严身前的部下和过阴人,马上就要来了。 马接舆再也不能首鼠两端,该要面对的事情,已经躲不过。 熊浩只是带了个消息给自己,并没有援手的意思,马接舆明白的很,自己太小心了,也没得到张天然的信任,到了这个关头,也得不到张天然的帮助。摇摆不定的后果,已经显现。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击败来对付自己的老严部下和过阴人,完完全全的站到张天然这一边。毕竟大形势在这里,老严死掉,天下道家门派,已经没有人能和张天然抗衡。 马接舆早有准备,已经打听到老严的部下,叫方浊,清静派的执掌。过阴人仍旧是诡道的门人,和上一任一样,是个半路出道的人物。马接舆想到上一个过阴人——赵一二,心里矛盾。 马接舆曾经和赵一二有过一面之交。赵一二是个厉害人,能够接替他的诡道门人,一定不会差到那里。 马接舆从松林回到道观,吩咐道观的道士,院内搬动香鼎,摆成九宫的奇门。道观里的道士卖力搬动,搬了一半,马接舆突然让他们都离开道观,包括来上香还愿的香客,都好生相劝,离开永乐宫。 马接舆的大徒弟问道:“对头很强吗,为什么不留下道众帮忙?” “没用的。”马接舆苦笑道,“他们的目标是我,永乐宫的道士没有斗法的本领。留下有什么用。” 道观内一片狼藉,所有人都慌乱收拾,几个弟子都在遣散道士和香客。大厦将倾,每个人都能感受到严峻的气氛。 马接舆在道观里慢慢行走,道观在自己刚接手的时候,破败不堪,二十多年来,自己的苦心经营,道观得意重新修缮。已经有了当年香火鼎盛时期的气势,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马接舆叹叹气,回到自己修行的丹室。坐下静坐。慢慢等着老严的部下和过阴人的到来。 天渐渐黑了,最多再有两个时辰,他们就会来了。马接舆知道,过阴人的本事在亥时之后,最为强盛。他们肯定会在那个时候找上门来。 马接舆在蒲团上打坐,静心吐纳。 大徒弟进来了,看着马接舆。 马接舆睁开眼睛问道:“把他们都安排走了吗?” “正在劝说。”大徒弟回答。 “那怎么不去安排,来找我干什么?” “有个人要见你?” “什么人?” “有个小丫头。”大徒弟迟疑一会,才说道,“她说是来……” “来干什么的?”马接舆笑着说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怕什么事情?” “她说是你的女儿。” 马接舆忍不住身体震动一下,“把她打发走吧。” “可是……”大徒弟犹豫的说道,“她已经进来了,她是个女流,我也不能用强赶她走。” 马接舆对大徒弟笑了笑。 “师父。”大徒弟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入道之前真的有家眷吗?是不是来讹诈钱财的?” “那就给她一点钱财,让她走吧。” 大徒弟说道,“那就听师傅吩咐了。” 大徒弟正要走,可是听见丹室门外几个小道士正在大声呼喝,“都说我们道观有事,师父不见人的,你怎么还是闯进来了。” 大徒弟把丹室的门打开,马接舆看见说话的道士都追着跑着向丹室过来,一个身材瘦小的年轻女孩正扶着丹室的木门,看着自己。 大徒弟对那个女孩说道:“师父有事情,请回吧。如果要钱的话,我给你。” 女孩没有理会大徒弟,脚跨进丹室。仔细地看着马接舆,看了很久。马接舆的弟子正要把女孩拉扯出去,马接舆说道:“你们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去。” 弟子们都退去。丹室里就留下马接舆和那个女孩。 “你姓马?”女孩问道。 马接舆点点头,心里烦躁,这关头了,却来个女孩认亲。 “你当年为什么要丢下我妈?”女孩问道。 “小姑娘。”马接舆说道,“如果你为了钱来的话,我给你一笔钱,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吧。” “是不是有很多跟我一样的人来找过你?” “没有。”马接舆否认,“你是第一个。” “哦。”女孩不说话了,继续顶着马接舆看。 “丫头。”马接舆说道,“我今天有事,如果你真的有事要问我,可以改日再来。” “我今年满二十七了。”女孩说道,“马上就二十八,你真的没印象吗?” 马接舆不动声色,脸色凝重,对女孩说道:“没有,一点都没有。” “我只想知道当年到底是为什么,你要丢下我和我母亲。”女孩问道,“还有,我母亲到底是什么人?” “你问错人了。”马接舆说道,“我只是个清修的道士。” “你是我父亲。”女孩说道,“你的本事根本不是靠修行来的,而是你天生的能力。” “你打听我多久了?”马接舆问道。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是我父亲。”女孩轻轻的说道。马接舆发现自己身下的蒲团已经离地一尺。 “你认错人了。”马接舆说道,“天下有这个本事人,不计其数。” 女孩仍旧不死心的说道:“我妈妈到底是什么人,我从来没见过她……” “我帮不了你。”马接舆硬着心肠说道。 女孩不问了,反身走去。 马接舆看到她走到丹室门口,终于问道,“你姓什么?” “我姓方,”女孩回答,“叫方浊。” 马接舆目瞪口呆,看着方浊慢慢走了。 “姓方。”马接舆嘴里喃喃说道,“姓方……” 方浊走出山门,看见疯子和黄坤正站在一棵树下,斜斜地靠着树身。方浊走近疯子。 疯子苦笑道:“既然看见了,也就死心了吧。” “你知道他不会认我?”方浊说道,“是不是?所以你一直瞒着我。” “他苦心经营这个道观这么久,”疯子说道,“当然不会为了陈年往事,把自己得到的地位毁于一旦。换了我,也许也不会认你。” “我不止一次听老严说起过他,”方浊说道,“知道他有和我同样的本领,可是我从来没想过,我的本事,和他有什么联系。” “现在我们怎么办?”黄坤问道,“继续等。” “恩。”疯子回答,“等道观的人都走了再说吧。” 夜色越来越浓。道观黑沉沉的,只有一个房间还有灯光。 永乐宫的道士和暂住的香客开来已经走完。 疯子和方浊黄坤,向永乐宫走去。一直走到那个亮着光的房间,也就是马接舆的丹室。 方浊和马接舆见面又离开,仅仅几个小时,再看到马接舆的时候,马接舆原本光滑红润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苍老。 “这里地方太小,”马接舆看到疯子三人,说道,“换个地方吧。” 黄坤心里正想着,凭什么你说换地方就换呢。 结果瞬间,黄坤就四个人突然就站在了开阔的场地上。场地上稀稀落落的摆放着几个香鼎。 现在黄坤明白刚才方浊和师父的对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马接舆同时把四个人从丹室内移动到这个场地上,而且一点都不着痕迹。这就是方浊天生的能力,黄坤在凤凰山见识过方浊使用这一本领。这本领原来是会遗传的,父亲传给了女儿。 从马接舆的神色和刚才没有什么两样,黄坤心里打鼓,看来他的能力比方浊更加精湛。 疯子身体非常紧张,疯子黄坤方浊三人每个人都化出了几个化身。团团围着马接舆,马接舆分不出,那个真身。 “只有会算沙的人,才有这个本事。”马接舆闭着眼睛说道,“当年赵一二只能化出幻想。可你不同,你能做到每一个都是真身,每一个也是幻想。” 每一个疯子都戴上了草帽,每一个黄坤都拿出手中的螟蛉炎剑。 “赵一二的算沙是死的。”马接舆继续说道,“你不同,你能做到不停的变化,永不止歇。你叫徐云风是不是,你才是真的会算沙。” 黄坤脑袋里突然听到一个声音,是师父的声音,“动手。” 七八个黄坤身体旋即把手中的长剑砍向马接舆。随即发出叮当的金属碰撞脆响,七八个黄坤的身体都分散开来,长剑都砍到香鼎上面。 疯子趁着马接舆的能力用在黄坤身上,几个分身都化而为一,站到马接舆身前,两个胳膊都化作蛇形,把马接舆给缠绕。 马接舆的身体立即换了方位,疯子的蛇身,也被移动空间,缠绕到旁边的一颗小树上。 “方浊。”疯子大声喊道,“把他拖回来。他没力气了。” 方浊站着不动,马接舆现在就站在她的身前。 马接舆不停的变换黄坤的方位,让黄坤的炎剑始终砍不到他的身上,疯子的蛇属不停的地在场地上寻找马接舆的身体,可是每次缠绕到马接舆身上,马接舆都换了个香鼎给他。 疯子急了,不停叫方浊动手。 方浊看着马接舆站在自己身前。对马接舆说道:“当道观的住持就这么重要吗?” “重要。”马接舆说道,“当年我和你母亲都要回城,名额只有一个。我把名额让给了她,为了让他死心,我就当了道士。” “你为什么不找我?”方浊说道。 “我不知道有你。”马接舆回答,“今天看见你施展了那个本领,才知道。” “那我们都不要当道士了。”方浊热切的说道,“我们都走了吧。” “晚了。”马接舆苦笑着回答,“来不及了,两边都不会放过我们。” 宜昌鬼事2 八十五 过阴之永乐宫3 方浊慢慢终于动手,马接舆再也没有力气移动疯子和黄坤,躲避攻击。 疯子紧紧的把马接舆给摁住。然后用力盯着马接舆的眼睛看了好大一会。 “放了他吧。”方浊说道。 疯子不肯松手,“他刚才对你说的话,隐瞒了很多事情,这人心思太深,你别心软。” “那又怎样?”方浊说道,“难道我为难自己的父亲。” “他当年是骗了你妈妈,”疯子说道,“他让你母亲回城不假,但是你母亲是回城后两年,才怀上你的。” “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方浊哭起来,“我又不想知道。” “他到了这里用他的本事装神弄鬼,”疯子继续说道,“你母亲的钱都给了他……他要钱就是为了讨好前任住持。” “你能不能不说了。”方浊喊道。 “他不止你母亲一个女人。”疯子没有理会方浊的情绪,继续说道,“你妈妈知道了……所以把你扔在道观门口。这人没他说的那么无奈,他贪钱好色,已经被张光壁收买了。” 方浊不哭了,对着疯子冷静的说道:“松开。“ 疯子退开。和黄坤站在一起。 马接舆说道:“你会读心术,又会算沙。的确是很厉害了。” 疯子不做声,站着喘气。 “但是你如果和我单打独斗,”马接舆说道,“你有把握胜过我吗?” “没有。”疯子说道,“你虽然心术不正,而且胆小怕事,但是,你的能力绝对是顶尖的。我打不赢你。” “那你认为张真人的本事会比我高出多少。” “个人的本事再强。也经不起人多势众,张天然的本事不仅仅在法术上面,他能召集无数教众。” “原来你知道。”马接舆说道,“论道术,张天然的远强于我;论势力,你们诡道就两三个人。你凭什么打算和张天然到守门人那里决一胜负。他根本就不需要搭理你。” 疯子沉默一会,说道,“有个人说过,有些事情,总是有人要去做的。” “可是你做这些事情,到底有什么理由。仅仅因为,张天然无死了赵一二。且不论你和赵一二到底有什么交情,赵一二的死,难道真要算到张天然的头上吗?” 疯子被问的哑口无言。 “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吗?”马接舆说道,“这就是你和我不同过的地方,无论我和方浊的母亲当知青的时候,还是我来永乐宫当了道士,进而当了住持,我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为了什么生活。而你呢,你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人生的目标是什么,所以你只能把和张天然决斗作为你生活的目的。却忘了究竟是为什么。” 疯子已经没有任何话讲了,击败一个原来靠言语就能做到。 “我想知道我妈妈叫什么,是什么身世。”方浊对马接舆说道。 “死都死了。问这些干什么。”马接舆回答,“就是个普通人,鼻子像你。身体不太好。” “她姓方吗?” “是的。” “好吧。”方浊说道,“我不想和你动手。但是别人对付你,我就不管了。” “我在这里呆不下去了。”马接舆说道,“几十年的心血都白费了。方浊,以后自己多小心。” 马接舆说完慢慢走了。 疯子和黄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马接舆走掉。方浊不出手,谁也拦不住马接舆的身形。埋伏在永乐宫外的人,更做不到。 黄坤没想到是这个局面。 马接舆是肯定要找张天然,他过惯了悠闲富足的生活,受不了清苦。 方浊看着父亲走远。找了一个台阶坐下来。 疯子坐到方浊的旁边,从口袋里掏出烟,抽起来。 黄坤看到师父和方浊都是颓废无比的表情,心情低落,心里堵得慌,就走到门外。靠在山门外的高墙,看着天空。黄坤心里想着,世界上的事情,实在是变幻得太快,爷爷当年的立场放到现在,还是正确的吗。 疯子一根烟抽完,叹了口气,又拿出一根续上火。 方浊喃喃的自己说起来,“我曾经设想过和父母见面的场景,想过很多种方式。比如,我是他们无奈放弃的女儿,多年来也在找我……” 方浊随即苦笑,推翻自己的想法,“这当然不会,他们若是真的要找我,早就到道观找到我了。或者是他们离婚都不愿意养我,把我当累赘。当我见到他们,就质问他们为什么要丢下我。” 方浊愣了一会,继续说道:“可是刚才,我一点都没恨他的意思。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恨不起来。” “他是你父亲。”疯子说道,“你身上流着他的血。” “每一种场景的结局,”方浊轻声说道,“都是他们最终和我相认,我就有父母了,就算是只有一个也行。” 方浊就自顾自的说着多年来对父母的想念。 疯子却另有心思。打断了方浊,说道:“方浊,我们回宜昌吧。” “是啊。”方浊说道,“曾家姐姐应该把你的签证办下来了。你该走了。” “我在想你父亲刚才说的话。”疯子说道,“我就在想,我留下来干什么。真的,我不知道我留下来到底有什么用,其实我对张天然已经没有什么怨恨。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我非要和他作对。也许是因为我抢了王八的过阴人身份,就想延续他的道路吧。现在我想通了,我的路是我自己的,我不想为别人活。” 疯子说完,站起来长长的舒一口气,然后说道,“回去吧。” 疯子和方浊黄坤回到宜昌。曾婷的确已经把疯子签证办好,就等着疯子回来订机票。 王八看见他们都平安归来,在颐和尚景设宴,一个算是给他们接风,另一个也算是为疯子和曾婷饯行。 席间仍旧是过年的时候那些人,只是多了一个日本人同断武。 同断武现在和疯子坐在一起,不停的询问疯子过阴的事情。疯子心不在焉,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着。 就过半酣,王八举杯对疯子说道:“疯子,你去了日本,好好干。别灰头土脸的回来。” 疯子把手中酒杯扬起,一饮而尽,“那是一定的。” 刘院长一家也给疯子敬酒。疯子一一回敬。 当黄坤向疯子敬酒的时候,疯子说道,“小子,以后多帮你方姐了。” 黄坤一言不发,只是点头。 疯子慢慢拿起饮料,倒在方浊的面前的酒杯里。可是落入酒杯的可乐,却是白色的酒液。疯子迟疑一会,仍旧继续倒着。 倒满之后,方浊和端起杯子,和疯子一起对饮。 王八说道,“疯子,事已如此,就不再担心方浊的事情。” 疯子一听到王八这么说话,眼睛愣愣的看着王八,又看了看董玲。董玲现在已经显怀,腰身浑圆。 王八笑着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反正你别担心就行了。” 一场酒宴下来,大家都喝得沉闷。除了同断武,都没有什么话说。 然后各自散了。 刘院长一家先走。黄坤回学校。 方浊跟着王八和董玲回家。 同断武的酒店近,他自己走回去。 疯子和曾婷送完众人,准备回酒店。 疯子拉着曾婷的手说道:“能不能到了日本,不让我跟着那个同断武再搞什么鬼啊魂的?” “行啊。”曾婷说道,“你不是说要刷盘子吗,去了那边,干什么不行,我也不愿意让你再接触这个。” 疯子和曾婷走在发展大道的路上,走了几步,疯子把曾婷的肩膀给揽住,两人在路灯下的身影合作一团。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宜昌鬼事2 八十六 过阴之永乐宫4 接下来的时间,疯子和曾婷一起和两边的家人道别。 一个星期之后,疯子和曾婷在首都机场准备登机。候机厅里,曾婷坐在椅子上,摆弄她的笔记本。疯子坐在旁边,沉闷的坐着,看着对面。 对面的椅子,坐着方浊和黄坤。 方浊递给疯子一个东西,“王师兄走不开,他让我带着个东西给你。” 疯子把那个东西拿到手上,仔细看了看,微笑着说道:“原来他一直藏着这个东西。” “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从水里捞出来的?”方浊说道。 “这东西没什么用。”疯子说道,“只剩下这么一点,里面的石灵都散出去了。” “那他给你干嘛?” “王八这人就喜欢做这种事情,拐弯抹角的暗示别人。”疯子轻声笑着说道,“当年就是因为这个东西,我和他先后当了术士,现在他把这东西捞出来给我,就是在提醒我,万物有始有终,我们都该退出了。” 方浊说道:“保重了。” 换登机牌的时间到了。 曾婷站起来,和疯子每人拖着一个行李箱,走向登机通道。 黄坤和方浊站着,看着两人走进通道。 疯子对曾婷说道:“当年你在火车站,我就是站在外面,看着你走进人群,那时候,我觉得我这辈子就一个人永远生活下去了……” “我不是回来了吗?”曾婷轻松的说道,“我可从没像你这么想过。” 疯子干笑着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方浊和黄坤,走出机场,站立一会,才拦了一辆的士坐上去。机场上一辆飞机起飞。黄坤在车窗里看着飞机升到空中,自言自语的说道,“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飞机。” 方浊和黄坤回到市内。 两人走在街道上,黄坤知道方浊现在心情很不好。但是一时不知道如何劝说。 “方姐。”黄坤终于忍不住说道,“你不觉得他们对你,都太过分了吗……” 方浊歪了歪嘴巴,轻轻地说道:“我习惯了。” 疯子和曾婷走在通向飞机的甬道里面,疯子走着走着,就停下了。 曾婷看到疯子,没有说话。同断武走在前面,看见疯子和曾婷站在甬道里不动,就催促他们快点。旁边的旅客不理解的看着他们两人,从他们身边挤过去。 曾婷了解疯子,疯子一直在犹豫,不到最后关头,疯子是不会做出选择的。曾婷不说话,就等着,她知道只有让疯子自己去权衡,才是最合适的。 疯子想了好久,终于说话了,说出来的话,让曾婷差点气死。 “我肚子疼。” “飞机上有厕所。”曾婷说道,“你忍忍,起飞后,就能上厕所。” “我怕做飞机。”疯子说道,“我不敢上去。” “你不耍赖会死吗?”曾婷跺脚起来,“为什么不说你真实的理由。” “对不起。”疯子说道,“我现在才想明白,我走不了。” “你再想想,”曾婷说道,“我不会再有机会带你离开了。” “我知道我会今天的决定后悔。”疯子垂着头,不敢看曾婷的眼睛,“但是我想了,也许这就是命吧。” 曾婷知道疯子已经下定决心。 曾婷伸出手,轻轻抚摸疯子的脸颊,“这次真的是分手了。” 疯子看见曾婷虽然努力保持平静,但鼻子在不停的抽吸,眼睛不停的眨动,在忍着眼泪。 同断武走了回来,好奇的问道:“云风君,怎么了?” “没什么。”疯子说道,“我不走了。” 同断武不明所以,“为什么?” “曾婷在日本没什么朋友。”疯子无意识的用着同断武的口气说道,“她就拜托你了。” 同断武对疯子突然的变卦,感到惊讶,但是时间紧迫,机场的工作人员已经走过来,询问他们什么情况。 “再见。”疯子向曾婷摆手。 曾婷知道没有任何转机了。苦笑着说道:“何必这么说,你也知道我们不会再见了。” 疯子看着曾婷和同断武走进飞机前端的入口。然后向回走去。工作人员追着疯子,“什么情况?你要跟我去一下警务室。” 飞机延迟半个小时后,终于起飞。 同断武做到曾婷旁的空位上,对曾婷说道,“他以前也是这经常这样的吗?” “他早就决定好了。”曾婷摸着飞机的窗口,“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方浊和黄坤走到寻蝉家门口。按了门铃,寻蝉把门打开了。 黄坤看见师父坐在寻蝉家的客厅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疯子看见方浊,对方浊说道:“我想了一个办法,可以找到张天然到底附在谁的身上……” 疯子的语气和动作,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方浊靠在门口,看着疯子,隔了很久才说话,“真跟王师兄说的一样,你就是个傻瓜。” (永乐宫完) 宜昌鬼事2 八十七 采莲船 采莲船 我们这里每年正月十五的时候,有个民俗传统是在街上舞蚌壳精和采莲船。表演者站在制作的缤纷艳丽的蚌壳和船身中间舞蹈。看起来很有趣。 这个风俗的来由我就不不知道了。 宜昌靠着长江,辖内的水库和溪流众多。所以有很多朋友都喜欢钓鱼,其中一个叫盛林,这个人我在主线故事里提起过。现在要说的就是他自己的经历了。 盛林这个人脾气不太合群,不喜欢操心,所以三十几了还没女朋友。他的爱好是看卡通和漫画,还有那种没有书号的网络小说,合订本的那种。 上次提起盛林我也说过,他以前的工作是在照相馆里上班。虽然照相馆倒闭后,他不再吃这碗饭,但是照相作为一个爱好,还是保留下来。 他还有一个爱好,就是喜欢钓鱼。 而且这两个爱好一点都不冲突。 盛林后来找的工作不累,算是比较清闲的,他就经常到宜昌周边的水库去钓鱼。自己骑着摩托车,往大山里面骑,骑到偏僻的水库了,就下车,选择一个合适的地方,把折叠鱼竿、小马扎、盛器等专业用具都给收拾好,开始钓鱼。 其实盛林是一个很会享受生活的人,他经常就坐在水库旁,边钓鱼,边静静的看他自己带来的漫画书,觉得累了就躺下休息一会。到了傍晚就收杆,骑车回宜昌,找到朋友,把他钓到的鱼给烹饪。这种单身生活其实很惬意。 一个早上,盛林仍旧骑着他的那个摩托车,从伍家区向当阳的方向骑车,过了新场之后,走到一个小路上,这里还是丘陵山区,里面还是有很多水库的,甚至还有跟湖泊一样的大水库。盛林去的那个村子和水库的名字我就不说了。总之那个地方,除了钓鱼的,和喜欢到处跑着旅游的,基本上不会有别的人去。 盛林去那个地方是第二次了。他觉得那个水库,第一是安静,四周都是丘陵小山,树木繁茂。居民居住的地方很分散,靠近水库的也不多。就是一个养鸭子的在水库旁边住着。 第二,那个水库里的鱼很多。但是水库并没有被人承包。盛林在那里钓鱼,也没有旁人来干涉。安静的很。 盛林第一次去的时候,就看见水库里有船。只有一艘船,那艘船距离盛林所在的岸边有大几十米,盛林也没怎么在意。水库里有小船没什么好奇怪的。 第二次去的时候,盛林就看到那艘船飘到岸边附近了。 盛林近距离的看到了小船,就来了好奇心。原来这个小船,就跟我前面说的没到正月十五在街上舞蹈的采莲船的样子差不多。船身都色彩斑斓的,红红绿绿。船的棚子上还吊着一些装饰用的坠子、灯笼。 盛林就想啊,原来这东西真的是有原型的。正月十五的那些竹条和彩布扎的船,还真有真实的原型。 盛林好奇,看见船距离自己近,就涉水爬了上去。 爬上去后,就看到这个船已经很有年头了。木头都开始腐朽。 我之所以能把那个水库和这个小船的模样给描述出来,是因为,盛林随身都带着他的那个傻瓜相机,他当时把这些场景都给拍了一张照片出来的。 盛林上了船,照了一张船上的照片。小船上的木头的确很旧了,木头有的都残破到半截。 船不是依靠机器发动的,而是放了两个桨在上面。盛林钓鱼久了,看得出水里那里的鱼多,他就发现水库的中间,鱼更多。于是他就又下船,把渔具都拿到船上,自己划船到水库中间,坐在船上钓鱼。 果然不多时,连续钓了几条大鱼上来。 他正在开心的时候,岸上突然站了一个人,拼命的对着他喊。盛林以为是当地人,阻止他钓鱼的。只好又把船慢慢的划回到靠近岸边的地方,然后上岸。 在把船划向岸边的过程中,盛林发现,岸边的那个人在不停的后退。等盛林走上岸的时候,那个当地人已经距离岸边十几米。 盛林对着当地人说道:“我不知道这里不让钓鱼。我现在就走。” 那个当地人就说:“把你钓的鱼都带走。快点走。别在这里呆。” 盛林虽然很奇怪,还是带着他钓的鱼走了。 盛林带回来的鱼,在家里一个人吃不完,就送人。结果送到他的一个亲戚家里的时候,那个亲戚一看到鱼,就大惊失色,连忙问盛林,“你从那里钓的鱼?” 盛林心里本来就有疙瘩,听那个亲戚这么一问,就懵了。这个亲戚是懂一点道行的。 盛林老实的把在水库钓鱼的事情说了。 那个亲戚想了一会,就问盛林那个水库有没有什么古怪的东西。盛林就说那个船很怪,花花绿绿的。 他亲戚就说,“那就是了。” 然后盛林的亲戚把鱼给剖开,盛林这才看到,鱼腹里鼓鼓囊囊的好多鱼子,而且那些鱼子全部是黑色的。鱼子一碰就破,流出黄色液体,腥臭的很。 那个亲戚就问盛林去了水库几趟,上了船几趟。 盛林说就去了两次,只上了一次船。 那个亲戚就说,那你还要再去一次。 盛林就问,“不是说那个水库和船有古怪吗?怎么还要回去一次?” 亲戚就解释,“那个船不是随便就停在那里的,你上去了,魂就掉在船上。那个当地人是好心,叫你下来,也已经迟了。所以你要回去把魂给喊回来。” 盛林听了之后,将信将疑。还不敢确定亲戚说的是确有其事,还是在跟他开玩笑。 于是盛林的亲戚就开始跟盛林说那个船的样子,什么什么颜色,说的和盛林说的一模一样,跟亲眼所见一般。 盛林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亲戚没有骗他。 那个亲戚就告诉他,那水库当年肯定是几十年前大兴水利建设的时候建设出来的。而且当时肯定死过人,死的人还不少。估计不是溃堤,就是塌方之类的。 这个采莲船就是个补救的法子。 盛林就问,“为什么是个补救的办法。当时为什么不把事情搞清楚。” 那亲戚就说,“当年的情况,那里有人敢做这些事情啊。当然只有等到事后很久,当地人在请人弄的。这事情有点麻烦了。” 毕竟是亲戚关系。盛林就带着他的那个亲戚去水库附近的村子打听情况。 盛林的亲戚很会问人,就在附近的田地找到一个老头子问了。 问出来的情况,果然和盛林的亲戚差不远。 当年修这个水库堤坝的时候,有几百个人。都是附近村子里抽来的劳动力。也不知道当年修水库的总指挥脑袋是不是有问题,还是根本就不懂施工各项事宜。几百个工人休息的工棚,就修建水库堤坝的下游。当水库即将结束,开始蓄水的时候。突然晚上就下了大暴雨。结果就溃堤。 洪水深夜从堤坝冲下来,把还在工棚里睡觉的工人淹死了几十个。总指挥把这件事情给压下来,反而把修建水库的艰苦事迹和伤亡的事件当做政治资本给大作宣传。死人的事情却无人过问。 后来这个水库就奇怪了,根本就无法起到灌溉的作用,挖好的水渠明明地势比水库低,但是水把水渠灌满之后,就成了静水,无法流通。而且水库里的鱼都不能吃,捞上来了,把鱼剖开,内脏都坏的。 又过了十来年,村里人都知道这事情的毛病,于是偷偷的请了一个懂这方面的阴阳。那个阴阳做的法术,就是让村里人打造一条船,一条采莲船。 因为当年修水库淹死的人,死的都有怨气。那条采莲船,就是专门给死人留下的。 盛林这时候,才知道,原来那条采莲船,竟然是一个安放死人怨气的棺材。盛林当时就吓到。亲戚连忙安慰盛林,说这个事情能弄。毕竟那个采莲船是个很厉害的法器。本来就是镇邪的。盛林误上了这个采莲船,也是意外,在船上把盛林的魂给喊回来就好了。 盛林只好和亲戚又去水库那里,去找那艘采莲船。两个人绕着水库不停的找。最后看到那艘采莲船竟然搁浅在一片石滩上。这时候,盛林看到,船体下部,竟然是方方正正的,就是个棺材的样子。采莲船真的就是个棺材,只是漂在水面上的时候,只能看到修饰后的上半部。 亲戚拿了个辟邪的镜子在采莲船上,仔仔细细的大量了半天。最后对盛林说道,“你要到水中去站着。露出头顶就行。” 盛林不干了,盛林是真的害怕了。 他的亲戚就骂他,自己一个人到处野(宜昌方言:乱跑),看到这种蹊跷东西也不知道避讳。 盛林被教训,只好听亲戚的安排照做。慢慢走到水库里刚好能淹没脖子的地方。好在盛林会游泳,在水里游了一会才找到这么合适得水域。 盛林脚在水底打探,准备站稳,可是脚下好像触到什么东西,软软的,有弹性。盛林浑身发麻,拼了命的游上岸。亲戚问他怎么了。盛林就说:“水里有东西,好像是有死人睡在水下!” 亲戚听了之后,愣了好大一会,才说道:“看来比我想的还厉害。这些死人都是附近淹死的,魂被采莲船给吸住了,船漂到那里,尸体就跟到那里。而且那些尸体都是漂不上来的,不知道死了多久。” 盛林急了,追着亲戚问,该怎么办。 亲戚想了一会说道,“幸好这船搁浅了,水里的尸体跟不上来。还是用老办法。” 盛林没有别的选择,只好又回到刚才的水域。他想换个地方,不让自己的脚碰到水下的尸体。可是他连续移动,都发现,脚下全部是尸体。 最后盛林没招了,只好把脚踩在一个尸体上面。 这个时候,盛林的亲戚就站在采莲船上面,把镜子摆放好,然后开始烧纸钱。还把纸钱往水里抛洒。嘴里念念有词。 盛林在水里呆久了,身体冷的发抖。可又没办法,只能等着。 亲戚在船上突然喊了一声:“盛林!” 盛林听到后,马上大声回答,“哎,我在。” 这是亲戚和他商量好的,在水里喊魂。 这第一声一喊出来,盛林就觉得水下有动静。空旷的水库上方到处都是“盛林、盛林”的回音。水库是在山间,有回音是正常的。 可是这个回音一时半会并不消失。 盛林发现这些声音隐隐的是从水下面发出来的。盛林慌了。 亲戚看到盛林在水里乱动。连忙打手势,让盛林安静。 然后亲戚往天空撒一把,那些纸钱还在空中飘浮的时候,亲戚又喊了一声:“盛林!” 盛林连忙接着回答,“哎,我在。” 第二声一回答,盛林就看到好几十黑乎乎的东西飘浮到水面上来,争相飘向那些落向水面各处的纸钱。盛林仔细看了,那些黑乎乎的东西都是飘散的头发,而且夹杂这水草。 亲戚连忙又喊了第三声,“盛林!” 盛林答道,“哎,我在。” 这个时候,亲戚就飞快的拿着镜子跳下船,对着盛林大喊,“快上岸、快上岸。” 盛林那里还敢犹豫,脚就在水里蹬,想走上岸。可是脚下已经是空的,站不到水底上了。盛林就拼了命的游泳,一直游到水浅的地方,跑着上了岸。 亲戚等到盛林上了岸之后,连忙把扎好的纸人给扔到水面上。 那纸人就在水面上滴溜溜的转圈圈。然后水面下伸出几只肿胀惨白的手,一下子就把纸人给拉了下去。 亲戚这才长舒一口气。对盛林说:“你运气不错,算是把这件事情了结了。” 盛林惊魂未定,看着那艘采莲船,现在已经又慢慢的退回到水面上,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退回去的。那艘采莲船,漂浮在水库里,慢慢飘动,四周都是黑色的头发。 自从这件事情后,盛林再也不一个人去偏僻的水库钓鱼了。他若是想钓鱼,就去郊区的农家乐去钓鱼。而且见不得水面上有木船。 宜昌鬼事2 八十八 母亲 母亲 每个人都有母亲,我的母亲虽然脾气不太好,对我管教很严厉,但是从小到大,我从没缺失过母爱。 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好运气。 比如我的小学同学,侯启强。侯启强是我小学同学,那时候他的家还是郊区。家境很不好,所以侯启强的一直都是又脏又瘦、营养不良的模样。刚好他姓侯,我们就叫他猴子。 猴子的父亲是个力工,每月的收入很低,但是他的家境窘迫的主要原因是他的母亲。他的母亲是个病人,那现在的医学名词应该是一种癫痫。那时候,我们都说是母猪疯。 猴子的母亲清醒的时间很少。基本上是疯的。 所以猴子从小就要自己在家里做饭洗衣服,他父亲要上班。这些事情都落在他身上。从我认识他,我就看到猴子一个人提着衣服到家附近的河沟里洗,还要自己做饭。那时候他多大?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应该有七岁,还是八岁,我记不得太清楚了。 我经常到猴子家里玩,每次都等着猴子把家里事情做完后,再照顾他的母亲,然后才能和我一起去玩。 猴子的母亲清醒的时候,就不让猴子做这些事情,趁着短暂的时间,做饭、收拾,还能替猴子缝补衣服。不过这种时间很少。 很奇怪的是,猴子和他的父亲都不愿意他的母亲清醒。 为什么呢? 因为猴子的母亲在清醒的时候,喜欢偷钱。偷猴子父亲的钱,偷邻居的钱,甚至偷猴子可怜的零用钱。 猴子的母亲脑袋不清白嘛,所以她偷钱的方法很弱智。比如她喜欢直接走到邻居家里,掏别人家的抽屉,那时候,社会治安比现在好,每家每户都是直接把钱放在抽屉里的。而且出门的时候,经常不关门。 如果猴子的母亲脑袋没有病,她就应该会趁着别人不在家的时候,去偷。可是她脑袋糊涂,很可笑的躲在邻居家的稻场附近,看到邻居家里的人背过身,就悄悄的走到别人家里翻柜子。以为别人看不到。 结果就是邻居把猴子的母亲拉到猴子家里,等着猴子的父亲下班后扯皮。 猴子的父亲经常就为这事打妻子。把妻子打的哭天喊地。然后病发晕厥,口吐白沫。邻居看着也不好意思,还要反过来劝说猴子的父亲。可是到了下次猴子的母亲偷钱,这种场面就重复发生。 猴子的母亲也偷猴子父亲的钱,那年头,人手上的钱都不宽裕。猴子父亲口袋里仅剩的一点几毛几分的小票,如果少了,很容易看出来。等猴子的父亲发现后,对妻子拳打脚踢,但是妻子这时候已经回复到了疯癫的状态,怎么也问不出来,钱到那里去了。等猴子的母亲下次清醒的时候,又对上次清醒时候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猴子不喜欢他的母亲,从他出生,他的母亲就是个疯子——母猪疯。 他的母亲很少对他有母亲的责任,除非清醒的时候,但是清醒的时候实在是太少。 而且猴子的母亲因为有母猪疯,让猴子在伙伴和同学面前很没有地位。我记得有段时间,他走到那里,就有同龄的同学和伙伴骂他,说他妈妈是母猪疯。当大学生欺负他,这也是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 最让猴子对他母亲不满的事情,就是每当他母亲清醒的时候,也会偷他的钱。 猴子很可怜的,他的父亲每次吃饭的时候,要喝酒。然后数落他,说要供他读书,每年要交一两百块的学费。还要供他吃喝。骂着骂着,就大发脾气,忍不住打猴子几下。猴子的母亲若是清醒,就会护着猴子。大部分时间,却是笑嘻嘻的看着猴子挨打。 所以猴子是没有零用钱的。但是小伙伴在一起,要买洋画,要买小零食,要买一点奢侈的学习用品,比如有着精美画面的笔记本,比如一支钢笔…… 猴子没有这些钱。所以他就经常去到附近的汽修厂偷废铁,换钱。 钱不多,每次偷废铁了,就只能换到几毛钱。 就这么点钱,他的母亲都不放过。 猴子不止一次的对我表达他对母亲的不满,“肯定是偷偷把钱拿到小卖部给买糖吃了。我看到过的,一定是的。” 我经常见到猴子的母亲,是个丑陋枯瘦的女人,眼神浑浊。平日里就坐在他家的屋里,一动不动。清醒的时候,我也见过。就是不停地扫地,要猴子把衣服拖下来,要帮猴子缝补衣服。 但是猴子他的母亲面前,没有当儿子的谨慎,他每次都拒绝了母亲的好意。而且下意识的把衣服口袋捂住。他认为母亲是以缝补衣服的借口,想偷他的零钱。实在是没办法了,就把钱寄放到我这里,再把衣服给他母亲缝补。 猴子的母亲在我们上五年级那年死掉。 我还记得猴子母亲下葬的场面。那天猴子没上学,中午,我听到我的外婆说起猴子的母亲死了。在河沟里洗衣服的时候,掉入河沟里淹死的。 外婆就说,猴子的母亲也是的,好不容易清醒一次,怎么就想着要洗衣服,蹲在河沟的青石上,洗着洗着,突然病发,倒入河沟,刚好旁边也没人,就淹死了。 一个疯子淹死,真的不算什么事情。从猴子家人的立场来看,也许还是个解脱。 但是我还在走到下葬的山坡上,毕竟我是猴子的朋友,我认为猴子会很伤心的,不管母亲是疯癫,还是正常,都是母亲啊。 可我看到猴子的时候,猴子一点都没有伤心的表情,他看见我了,还把山坡上的巴网子(一种类似于芦苇的草),撕开两边,然后搁在左手食指上,右手飞快的把叶片一拉,巴网子中间的茎秆就如同箭一样,射出去。 我和猴子经常玩这个游戏。看到猴子还有这个心境跟我玩这个,我总觉得有点不好,但是也说不上来那里不好。我那时候还小,没有什么忠孝节义,丧葬礼节的概念。 猴子对我说道,“今后好了,没人偷他的钱了。”但随即黯然,又说道,“自己若是偷父亲的钱,他父亲也不会认为是他母亲偷的了。” 我好奇的问,“难道你故意冤枉你母亲吗?” 猴子无谓的说,他母亲肯定是偷的,自己不偷,他母亲也会偷。他母亲连自己钱都偷。 看来猴子对他的母亲真的是没有感情。 后来我和猴子没有上同一所初中。联系就少了。后面的事情,是长大后和猴子偶遇到我才说给我听的。 猴子上班后,城市扩张,这个郊区渐渐就成了城中村,猴子家里慢慢的富足起来。开始是租房子给外地人。后来一个单位就征地,其中也有猴子的家。补偿费不菲。猴子靠这笔钱起了新房子,剩下的钱,还能悠闲的过完下辈子。 拆老房子的时候,猴子才发现了一个秘密。 猴子拆房子是自己动手的,旧房子的砖还能卖钱。拆到他母亲睡觉的床边的时候,猴子在墙里面发现了一个东西,那是一种糖盒子,铁的。 猴子看到的时候,那个铁盒子已经锈迹斑斑。猴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铁盒子打开。 铁盒子打开后,猴子捧着铁盒子,跪在地上。开始的时候,是慢慢流泪,后来就嚎啕大哭。 那个铁盒子里,全部是破旧的零钱,一分的、两分的、最大的是两毛,连一个五毛的都没有。 猴子是看到铁盒子里还有一堆发霉的水果糖,还有一个结婚用的彩纸“喜喜”才明白了一切。 这些糖,都是村里人从前结婚,他母亲去讨要回来的。他的母亲是在担心他结婚,没有糖,给他悄悄收集起来的。 当然那些零钱,也是他母亲同样的理由,放到这个铁盒子里的。 猴子的母亲知道无法在平日里照顾猴子,她在清醒的时候,就只想着一件事情,给儿子结婚存钱!存钱还不够,她看见别人结婚是要发喜糖的,他怕儿子结婚的时候,没钱买喜糖,就慢慢的在别人的婚礼里收集糖,那些糖从八十年代初的高粱饴,到八十年代末的大白兔都有。他的母亲收集了很多年。 还有那些零钱,也都是猴子的母亲慢慢偷来收集的。猴子清点了那些钱,一共有三十多块。很大一把。 猴子在拆房子的废墟里捧着那一大把零钱,哭的稀里哗啦。 他终于感受到了母爱。但是太晚了。 宜昌鬼事2 八十九 灾星王八 现在讲讲王八的事情。 这个是真的王八,我的好同学,故事里的王八和真实的王八还是有点区别的。我只是用了现实中王八的生活背景和性格,构造了这么一个角色。 今天说的王八是他现实生活中的事情。 王八其实不是宜昌人,他是沙市人。他的父母都在沙市。 一九九八年,长江百年不遇大红水,水位上涨到了非常危险的高度,威胁到长江中下游的大部分城市。其中武汉九江形势都很危急。最危险的城市,就是沙市,也就是荆州。荆州大堤成了国家抗洪一线的重中之重。 到了最紧急的时候,国家决定炸开荆州大堤的公安段分洪。于是几十万分洪区的百姓都从家乡转移,迁徙到附近的城市,这个城市,就是沙市。 王八写信对我说,从没见过这么多逃难的人浩浩荡荡集中在一个地方。那种悲悯的感觉,让他印象非常深刻。 后来王八到了北京求学,然后在北京工作一段时间。 二零零三年非典肆虐,王八租住的单元楼有感染者,于是王八很无奈的被隔离在房间里一个月,每天都有人送饭到房间,整天无所事事呆在家里上网,在网上跟我说他每日里惶惶不可终日。看着北京的疫情蔓延,心里百般滋味。所幸他最后身体检查完全健康,虚惊一场。 王八在北京呆了几年之后,开始自己做生意。因为工作的原因到了四川成都发展。 我和他一直保持联系,四年前的今天,我突然从同事口中听到,家里地震了,我吓得够呛,连忙给家里打电话,原来还好,家里就是屋里晃动了两下,没什么危险。 接下来几个小时,就逐渐知道地震是在四川,但是地区不明。然后得到的消息是成都附近。我一听,心里就想到:我靠!王八不就是在成都吗! 于是连忙给王八打电话,结果就是怎么也打不通。就知道肯定有事。 我在第二天终于打通了王八的电话,王八第一句话就说:“死里逃生啊,死里逃生啊,你真不知道我当时的感受。” 王八说,他感觉到房间震动的时候,立马就知道地震了,然后从他七楼的住所向下跑。他说他跑下一级又一级的台阶的时候,觉得楼梯好像是无穷无尽,没有尽头。而且边跑,楼房还在不停地摇晃,随时都倒塌的可能。那种生死一线的感觉,让他终生难忘。 我们后来见面后,我和王八谈起地震的事情。我就笑话王八,你说你是不是个灾星,走那,那里就赶上天灾人祸。十年里几件大灾都让你给赶上了,你是不是扫把星下凡啊。 现在王八回到荆州家里了,最好不要祸害家里人。呵呵,开个玩笑。 宜昌鬼事2 九十 我是一个粉刷匠 今天本来是想写过阴长篇系列的,可是很不好意思,我喝酒了。我喝酒脑袋就乱,无法构思逻辑性强的长篇。所以就写短篇吧。把长篇留到明天清醒的时候再写。 这个故事是铁鱼讲给我听的,没错,就是前些天我去天津北京,和铁鱼等作家见面,大家坐在一起喝酒的时候,铁鱼说的故事。 铁鱼说他当年在家乡的城市干网络技术。当地最大的一家证券公司的网络系统就是他给弄的。既然是他的活,后期维护当然也要他来干。 结构后来那个证券公司要腾地方,把大楼给卖了,搬家。然后吧,收拾证券公司的工人把里面的网线都给掐了。接手大楼的另一家公司也是要网络系统的,这下就不干了。 于是证券公司的老总只好请铁鱼回来,把几千掐断的网线都给重接回来。这悲催的铁鱼,无端就得干这活了。 几千根网线,分别牵着大楼里无数的办公室端口。铁鱼和同事连续干了两天两夜,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人都要累趴下了。结果就在第三天晚上出了事。 柔柔带着两个同伴蹲在网络端口那里接线,虽说就是接线而已,实际上很复杂,要一根线一根线的测试。铁鱼干着活,嘴里哼着歌曲,“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这堵墙……” “哥,你唱错了。”铁鱼的一个同伴就说道,“歌词不是这么唱的。” 铁鱼就说:“那里错了啊,我大小就是这么唱的。” “不对不对。”同伴纠正,“应该是我是一个粉刷经,粉刷本领强……” “呀哟,是这样啊,我都唱错了十几年了。”铁鱼笑着说道。 话刚说完,房间里一片黑暗。停电了。 现在说一下网络机房的情况,因为接线的缘故,网络机房一般都是安排在大楼的中段。这样最节省网线,而且出现故障了,也最容易排查。这个大楼的网络机房就在五楼。 停电没事,因为要保持网络的不间断性,机房旁边还有一个临时供电系统,专门给网络服务器临时供电,就是防备着突然停电。这个临时供电系统,叫ups机房。 铁鱼和同伴等着ups供电,可是几分钟过去后,网络机房仍然一片漆黑。铁鱼就说,这下肯定是ups系统也出毛病了,我过去看看。 然后铁鱼就走到隔壁的ups系统的房间。走到机器的角落里,挨着查看连接网络系统的线路。铁鱼一个一个的排查,他半趴在地上,用手机的光线照明查看。嘴里仍旧哼着那句歌词,“我是一个粉刷匠……” 结果铁鱼就听到身后有人在接着他的歌词唱,“粉刷本领强……” 铁鱼当时以为是自己的同伴,可是想了一下,这个唱歌的声音好像是个小孩的声音,深更半夜的,这个即将转让的大楼,从哪里来个小孩唱歌呢。 铁鱼心里疑惑,就往后看,房间里黑洞洞的,啥都没有。铁鱼想着,这是自己幻听了吧,连续高强度的工作,太疲劳的结果。 铁鱼这时候,还没想太多,停了一会,就继续工作。手上操作着,脑袋里就又想着歌词。可是这次还没有唱出来,身后就传来了歌声,“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 铁鱼这下是真真切切的听到了,铁鱼于是猛的把头一扭,看向身后。 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就站在ups机房的中间,嘴里唱着,“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 铁鱼突然意识到,房间里灯亮了,有电! 而且这个小孩正在恭恭敬敬地站在唱歌。非常专注,非常投入。 铁鱼内心的恐惧油然升起,瞬间传递到全身。他的恐惧控制了他的身体,他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离开这里! 铁鱼飞快的跑到门口,用力去扭动那个圆圆的门把手。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扭不开门锁。这个门锁他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反锁,而且就算是反锁,从里面也应该可以打开啊。 铁鱼连续扭了多下,门就是不开。铁鱼的背后阵阵发凉,汗毛耸立。 “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那个小男孩的歌声又在铁鱼的耳边响起。 铁鱼顾不上扭门锁了,他退后一步,用脚向木门踹去。铁鱼是个一米八十、体重两百斤的山东大汉,一下、两下…… 铁鱼终于把门给踹破,然后头也不回的跑出去。跑到网络机房的门口,他对着机房里喊道,“兄弟们,下班!下班!” 可是网络机房里什么人都没有。 那个歌声追着铁鱼来了,“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 铁鱼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拽住。他什么都不顾了,飞快的跑到楼梯口。在路过电梯的时候,心里还想了一下,是不是该乘电梯下去,但是他立马想到,大楼都停电,ups是不会给电梯供电的。 铁鱼就从楼梯向下跑。 跑到一楼的大厅,这里应该有个守门的老头的,可是现在不知道去那里了。 一楼的大厅是玻璃幕墙。铁鱼看见玻璃墙外的马路上车来车往。心里更加想着要逃出去的冲动。可是卷闸门也没有办法打开。 铁鱼就操起大厅里摆放的一个吧台凳,狠狠的砸向玻璃幕墙。玻璃幕墙破裂。把铁鱼的手指都给划伤,鲜血淋漓,但是这是他事后才发现的,当时一点感觉都没有。 铁鱼跑到马路上,没命的飞奔,忽然有人在拼命的拉他,这时,他已经跑到了马路上灯火通明的地方,附近也有很多人。 铁鱼才发现,拉他的人,是自己的两个同伴。才定下心神。 两个同伴就说,他刚才说去检查ups的线路,然后走出机房的门,出去不久,就来电了。 可是他过了几分钟后,就听见ups机房里在咚咚巨响,然后看见他把门踢破,从门里跑出来,两个同伴,看见他惊慌失措的样子,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去拉他。可是怎么拉也拉不住。就看见他疯狂的向楼梯跑下去。 等他们追下来,一楼的大厅玻璃已经砸碎。 接下来,就是他们追上了铁鱼。 铁鱼第二天早上去跟证券公司的负责人去赔礼道歉,准备换门。在路上,他给那个负责人打电话,负责人就说,没事的,已经把门换好了,玻璃也重新安装了,语气很随意。 事情都了结后。铁鱼从别的渠道才问到,原来这家证券公司要搬家,原因真的就是大楼里闹鬼。 铁鱼说给我们听的时候,我们都异口同声的笑话铁鱼,谁叫你唱歌把歌词给唱错了,那小男孩是在纠正你呢。 结果铁鱼就说,奉劝大家,唱歌一定要记好歌词,千万别唱错了,指不定就有什么诡异的东西,来纠正你的歌词。 宜昌鬼事2 九十一 过阴之冥阵1 冥阵 “命运是一张大网,无边无际,且无处不在。”疯子对王八说道,“我知道自己的任何努力,都无法挣脱命运的束缚。” 王八笑着说道:“你说话都变味了,听起来真是别扭。” “你知道我最不甘心的是什么吗?”疯子问道。 “没能和婷婷出国?”王八回答,“放弃了这个机会?” “不是。”疯子眼神迷茫,“我真的不知道我留下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不脱离这个环境,真正的缘由是什么,我只是本能的意识到我不能走……” “所以你就留下来。”王八喝了一口茶,“你只是看到方浊在坚持,和我当年一样的坚持,你本能的相信我们要做的事情是对的,而且很重要。所以即便你不明白到底为了什么,你潜意识里知道不能逃离。” “究竟是什么让你和方浊那么坚持?”疯子追问道,“你是为了给赵先生报仇吗,方浊也是为了给老严报仇。你已经放弃了,方浊为什么就不能放弃呢?” “不是这样的……”王八摇摇头,说道,“不是每个人都想你想得那么狭隘。其实老严和我师父,当年都是一路人,只是他们相互看不惯对方的做法而已。” “恩,这个我听金旋子说过。”疯子点头说道,“老严那个部门从明朝就存在了,创始人真的就是诡道的门人道衍。只是诡道和那个官方的部门越来越疏远。” “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王八说道,“不是这样的,怎么跟你说,你才明白呢。” “难道他们还有另一层关系?” 王八拍了拍疯子的肩膀,继续说道,“人活着的目的是什么,对你来说,就是让自己好好的生活,追求更高一点,就是让自己身边的人也能好好的生活。” “是啊,”疯子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人和你想的不一样,他们思考的事情更多,他们想让更多的人过得好一点……” “那是吃多了闲着没事干的人。” “老严、我师父,就是这种人。”王八微笑着说道,“还有……” “是的,”疯子歪着脑袋说道,“还有你,净他妈的多管闲事,爱折腾。” “我师父如果不是这种人,那他现在应该是一个医术高超的主治大夫,生活无虞。老严如果不是一心想着剪除张天然的势力,他安安心心的在自己的门派当一个逍遥散人,悠闲自在。可他们都放弃了,选择了一条艰难的道路。”王八说道,“还记得当年我们和我师父第一次吃饭说的话吗,他那时候其实一直看中你,想收你为传人,可是我说了一句话,让他改了主意……” “那一句话?”疯子挠头问道。 “我也记不太清楚,”王八说道,“大意就是,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事情,总得要人去做的。” “比如你们要对付张天然?”疯子说道,“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非要跟着老严起哄,招惹张天然。不是我针对老严,说句实话,张天然一直都没有对我们痛下杀手,倒是老严净使一些阴招,让我不爽。如果不是赵先生的缘故,我还真指不定站到张天然那边去了。” “你这次没走。”王八脸色严肃,“他不会再收下留情了。他会用尽所有的办法来对付你,和你身边所有对有影响的人……” 王八这句话说完,两人都站起来。走到王八住所的阳台上。 疯子和王八两人的手扶在阳台的栏杆上,向着四周打量。天阴测测的,云层压的很低。一股昏暗的黑气把整栋大楼缠绕,仅仅只有九楼没有被笼罩住。 现在已经是春夏交接的时候,傍晚的天气却十分阴冷,疯子和王八胳膊上的汗毛竖起,这栋楼从几天就开始温度异常,即便是平常的普通天气,这栋大楼里都不同于别的地方,一直都是冷冷的气温。本来应该开空调的季节了,但是寓所里的住户回到家中都得穿上毛衣御寒。 “我打算搬了。”王八说道,“董玲回她父母家里去住。” “我想的太不周全,把你又给牵扯进来。”疯子愧疚的说道,“还偏偏赶上这个时候。” 王八叹了一口气,又说道,“你自己也不是说,这张网,谁也逃不掉吗?” “你有什么打算?”疯子说道,“回来吗?” “看情况吧。”王八回答,“我不能离开董玲……” “也是。”疯子讪讪的说道。 两人沉默一会。 疯子又拉起话头,“我就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和张天然势不两立,老严和赵先生到底为了什么?” 王八盯着疯子看了一会,慢慢说道:“乾隆后期,白莲教起事。占据或攻破州县达二百多个,抗击清朝十六个省征调来的大批军队。各地白巾军修筑寨垒,据险防守。直到嘉庆年间,白莲教之乱才方告结束。死于白莲教之乱的人口总共过亿之数。” 疯子听了王八说了这些话,惊讶之极,“为什么我没听说过。康乾盛世,难道不是太平日子吗?” 王八有回答疯子,而是继续说道:“太平天国,太平军和清军往复争夺烧杀之区掀起的战乱席卷所及,庐舍为墟,遍地瓦砾。多年后,依然是满目疮痍,残破萧条,一片凄凉。战争造成中国人口的损失至少在一亿以上。” 疯子愣住了,“难道他们不是抵抗清朝的残酷统治吗?” “现在你知道,老严为什么要带领他的部门和张光壁死掐了吧。”王八说道,“白莲教和太平天国都以宗教蛊惑人心,积聚信徒和政府抗争,到最后都朝野震动将倾,天下民不聊生。一贯道在民国后期坐大,无论那一个政府都不会容忍的。这就是老严一辈子的任务,而且他的那个研究所,一直都干这个的。我师父成为过阴人,也没有走到张天然那边,他与老严不睦,但是没有放弃自己的立场。” “我没你和老赵这么大的责任感。”疯子吸了一口气,“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就走下去吧,谁叫我当年抢了你的过阴人位置呢。” ? 王八笑着说道:“看你的装模作样的样子,被吓到了吧。” ? “没事,我有主意对付他了。”疯子把石础拿在手上,“其实我也是突然想起来的,如果不是这个,我就走了。你说你送什么东西给我不好,非得送这个。” ? “这就是命了。”王八说道,“我送你石础的本意可不是为了留下你。没想到你会突发奇想,想出这一招来。” ? “那是啊。”疯子轻松的说道,“不试一下,我也不甘心啊。” ? “师父当年把石础放到水坝下面。”王八说道,“可是他治水没成,我就把石础给捞起来了,想送给你留个纪念。没想到附灵散了之后,石础变小,反而让你有了办法。这真是命。” ? “不说石础了。”疯子小心翼翼的说道,“可别让旁人听见。” ? 王八的手机响了。王八去开门。 疯子对王八说道:“有客人?” “恩。”王八说道,“生意上的人。来跟我谈事情的。” “那我先走了。”疯子说道,“方浊和黄坤在重庆去找钟家的人了,我让他们等我,黄坤做事比我还犹豫,怕他们应付不来。” 王八说道:“那快去吧,小心点。” 王八说着话,把门打开。疯子准备走出去,看见门口站了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穿得比王八还要考究。非常整洁,衣服上一尘不染。应该就是王八说的生意上的伙伴。 “这么快就上来了?”疯子问道。 “既然看见了,就认识一下吧。”王八对疯子说道,“这是邓桐,他们是家族生意,在沙市专门开药店的。” 王八又说道:“这个是我好兄弟,徐云风。” 邓桐向疯子点头,礼貌的说道:“你好。” 疯子想握个手,但是看见邓桐没有伸手的意思,也就罢了。 邓桐眼睛看着王八,好像有很急的事情要说。疯子看见了,连忙问道,“你们有急事,我就先走了。” 王八说道:“恩,你快去找方浊他们吧。我是什么人,你犯不着担心我。” 疯子迟疑的看了看王八,又看了看这个从未谋面的邓桐,满怀心事地走出门。 董玲呆在西坝的娘家,坐在家里无事可做。董玲知道,王八是故意让自己回到娘家避风头的。家里有东西,傻子都看出来了。并且和从前一样,那些东西是冲着王八来的。董玲担心王八,结婚几年,两口子都一直默契的不提当年的往事,可是董玲明白该来的还是来了。疯子没有跟着曾婷去日本。董玲就发现王八一直心神不定。 董玲坐在沙发上,正在胡思乱想,手机响了。 是王八的声音,“玲玲,快收拾东西,别在娘家呆了,去石门洞。” “发生什么事情了?”董玲说道,“好端端的呆在家里不好吗?” “别说了,”王八在手机里说道,“快走,快走,我已经安排车过来接你,带你去石门洞找一个姓刘的道士,我随后就到石门洞和你会合!” 董玲打开窗户,看见云层越来越低,天空中隐隐有了雷声。暴雨将至,街上的人都在飞奔着向家里跑。可是有几个人正在街道上慢慢行走,一个又一个地查看门牌。 董玲来不及收衣服了。匆匆走出门,向楼下走去,边走边给母亲打电话,“妈,家里有事,我先回去……” “要下雨了,你挺着肚子乱跑干什么?”母亲在那头焦急的问道,“要不你到菜场来,我们一起去。” “有点事情。”董玲说道,“王哥已经来接我了。你不用陪我。” “那你小心啊。都什么时候了……” 董玲走到楼下的路边,一辆轿车停到身边,车里一个人探出头来,“快上车吧,这里不能呆了。” 这人董玲认识,是公司里的会计。会计看见董玲打着肚子行动不方便,连忙出来,搀扶董玲上车。董玲做好之后,会计发动汽车,对董玲说道:“我们走大坝过江,不耽误时间了。” “王哥在那里等我吗?”董玲问道。 “是的。”会计说道,“王经理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在这个鬼天气要我送你去那个地方。” 车行驶在建设路上,雷雨之前压抑的气氛渗透进车内,让人窒息。 宜昌鬼事2 九十二 过阴之冥阵2 王八和邓桐走到楼下,看见疯子站在楼下。 “你怎么还没走?”王八问道,“你不是着急去重庆吗?” “我低估他们了,”疯子说话有点惊慌,“冥阵,我他们凑齐了冥阵。方浊和黄坤都联系不上了。” “电话打不通?”王八问道,连忙把自己的电话拿出来给方浊打电话,果然没有信号。” “你怎么知道是冥阵?”王八问道。 “我一直知道钟家连魂魄就为了驱动冥阵,”疯子说道,“我以为我已经坏了他们的好事。可是现在看来,他们还是弄成了。” 王八看到疯子身边站了几个拿着锁链的鬼卒,顿时明白了疯子为什么会知道。 “你在那边没有白呆,守门人给你了不少好处。”王八点头说道,“那你快点去接应方浊,别耽搁了。” “最快的水翼飞船已经没班次了。”疯子说道。 王八对疯子说道:“我叫人开车连夜送你。”然后拿出手机,打电话,这次通了,“把车开到我家楼下,送我一个朋友去重庆。” 三个人等着车。疯子看到王八蹙着眉头,脚尖在地上划动。 “你有事。”疯子说道,“别瞒我。你知道瞒我也没有用。” 王八看着疯子,一脸茫然。 “妈的!”疯子立即知道王八心里在想什么,“你怎么还不去西坝,董玲的电话打的通吗?” 王八摇摇头。 “你他妈的在干什么!”疯子喊道,“你疯了吗?” “我这不就是打算去西坝吗?”王八说道。 “那你还等什么?”王八喊道,“我也跟你去!” “那方浊怎么办?”王八说道,“听我的,你去重庆,我去接董玲。” 疯子看着邓桐,嘴里对着王八说道:“是他告诉你消息的吧。” 王八把电话拿出来,对疯子说道,“邓桐安排了人,去接董玲。应该没事。”然后给拨通号码。 疯子和王八的脸色都变白了,疯子听的清清楚楚,王八的手机刚刚接通董玲的号码,就被掐断。 王八看着邓桐,邓桐一脸的惊讶。 一声巨响,暴雨的第一个响雷就在他们头顶响起。但是雨还没有下下来。 王八和疯子呆若木鸡。很快,一辆车停到三人身边,开车的是王八公司的会计! 三个人飞快的上车,王八沉着的说道,“马上去西坝,快点。” 王八继续打手机,这次接通了,“妈,我来接董玲,让董玲在楼下等我……什么,她已经走了……她说我来接她……可是我还没到啊!你别急,一定是她着急打的先走了……你别急……” “快点开!”疯子对着会计狂喊。 车在路面开的飞快,疯子嘴里不停的喃喃自语,“方浊在就好了……嗨,我走了就好了……” “别说话了好吗?”王八对疯子说道,“冷静一点。” 二十分钟后,车到了西坝,刚到董玲娘家楼下建设路边,刚一开门,疯子就喊道,“不用下车!往大坝方向开!” 会计被疯子的喊声吓了一跳,当他回头看见疯子的时候,吓得蹦起来,头顶撞到车顶,“老徐,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 疯子一张蛇脸伸到车窗外,信子一尺来长,伸出嘴巴外面,分叉的信子不停的在空气中伸缩。 “快开车!”王八喊道,“听他的,他在闻气味。” 车过大坝的时候,会计准备停车让守卫检查过坝证件,疯子说道,“不用,直接开。” 守卫在车距离十米的时候,就主动把路障给打开。 车飞快的过了大坝,到了紫阳。到了路口,会计不知道该开往那个方向,又回头看了看后座,看见车窗内已经没有疯子的身体,只有一条巨大的蛇尾盘在座位上,会计这才发现,一条巨大的蟒蛇已经缠绕在车体,蛇头正垂在车门的一侧,低低的吊在距离路面不远的距离。 会计心里发毛,又看了看,疯子已经坐回了车内。 疯子对王八说道,“石门洞方向,原来刘老道一直都是钟家的人。” “知道地方就好。”王八说道,“董玲去了多久了?” “半小时。”疯子回答。 会计一踩油门,车继续向着石门洞方向开去。 董玲坐在车座上,手抚着肚子,孩子在肚子里隔几秒钟就踢她一下。 “王哥在等我吗?”董玲问道,“要下雨了。” 会计没有回答,而是顺手点燃一支烟。 董玲心里一阵,会计是不抽烟的。 董玲又一次掏出手机,仍旧打不通王八的电话。 “今天是怎么了?”董玲说道,“王哥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车开到一个偏僻的山坳,这里有一片开阔的平地。会计把车停在路边。 董玲发现,天黑了。 会计不说话,坐在驾驶座上抽烟。浓烈的焦油味道弥漫在车内。董玲被呛得咳嗽起来。 董玲知道这个人绝不是会计,慢慢地把手伸向车门,猛的把车门打开,跑到地上。然后想着开阔地中的农田里跑去。田埂子上,车是追不过来的。 董玲向着农田那一边的一个民房跑去。但是又不能跑的太快,怕自己摔倒。 董玲跑了一大半距离之后,回头看去,本来停在路边的车,已经不见。再回头看前方,那个民房也消失。 董玲疑惑的四处张望,突然发现,农田里根本什么都没有种,没有蔬菜,没有二季稻,田地里插满了木棍,那些木棍的上端都是绿色的纸条——全部是清明棍。 董玲不敢再行走了,呆呆的站在原地。天际划过一道闪电,雷声轰隆隆的传来,董玲吓得连忙把耳朵捂住,但又随即用手掌把肚皮捂上,孩子应该听得见了。 一连串的雷声过后,董玲的耳朵里传来嗡嗡的声音,开始董玲以为是雷声的让自己耳鸣,可是渐渐的发现,这声音是哭声,非常细微的哭声。让董玲心惊胆战的是,她听不出声音的来源。这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的。 董玲突然想起来,几天前母亲告诉自己的一件事情。 在半个月前,连棚乡的一个孕妇,突然走失,她是在傍晚出门,说是去附近的亲戚家拿点小孩的旧衣服。然后就一直没有回来,第二天早上,他的家人才在一个田地里找了她。已经死了,那天也是在下雨,找到那个孕妇的时候,家人发现,泥泞的田埂上,遍布这孕妇的足迹,她在田埂上走了一遍又一遍,走了一夜都没走出来。并且死因不明。一尸两命,轰动一时。 母亲当时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本意是让董玲不要到处乱走动。 可是现在,董玲越想越怕,原来这件事情,和自己这么接近。 冥阵! “果然是冥阵。”疯子下了车,看到前方的一块开阔地。田地的方位是奇门,疯子松了一口气,这个难不住王八。 “哼哼。”王八张望了一下,嘴里说道,“故意留了景门,钟家人跟玩这一套,找错人了。” “钟家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疯子说道。 “没时间想这些了。”王八说道,“你快去重庆吧。” “你……”疯子说道,“扛得住吗?” 王八把手放在疯子的肩膀上,疯子感觉到王八的手十分有力量。 “我是谁?”王八说道,“忘了吗?” “对不起。”疯子看着王八,愧疚的说道。 “冥阵是用来对付你的。”王八说道,“记住,去了重庆,如果遇到冥阵,千万别用算沙。越算越死。” “钟家的人在这里摆了冥阵。”疯子说道,“也许那边的人不怎么厉害。” “也许会更强。”王八说道,“你这人从来都不把事情往坏的想。” 疯子犹豫的看了看王八。 “别他妈的再拖了!”王八说道,“走吧。” 疯子点头,上了车,王八对会计说道,“快走,连夜开,有几段路高速已经通了。” 宜昌鬼事2 九十三 过阴之冥阵3 董玲身上越来越冷,身边的风吹在身上阴惨惨的,空中已经落下雨点,打在董玲的身上。董玲忍住自己向前走的冲动。 和王八在一起这么多年,或多或少的听到一些事情,在自己无法辨认方向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呆在原地,保持体力。而且很多迷惑人心的法术,就是让受害者自己耗费精力,再乘虚而动。 野地里的哭声越来越大,董玲挺清楚了,是婴孩的啼声。 然后有人的声音发出来了,“走啊,向前走啊,走几步就出去了……” 董玲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说话。极力克制自己向前奔跑的冲动。 雨更加的大了。 董玲看见田地里的清明棍都变了,看起来都是一个又一个怀抱着小孩的妇女站在地面上。每个怀里的婴孩都发出啼哭声。 董玲甚至觉得肚子里的孩子也在发出类似的哭声。董玲真的忍不住要跑,向前跑,可是她忍住了。 四个人人影站到董玲面前。董玲花了很长时间才确认,的确是有人走过来。 “为什么不跑?”其中一个人问道,声音嘶哑。 董玲不说话。低下头,不去看前面的人。 四个人慢慢逼近董玲,董玲无法回避,抬头看着他们,看到后,心惊胆寒,每个人的肩膀上都顶着个小孩影子,四个小孩子都一定在笑,董玲能清楚得看见他们雪白的牙齿在黑夜里闪现。 “把小弟弟带出来玩。”小孩子嘻嘻的说着。 董玲听到,下意识地把腹部捂住。 “怎么不求饶。”四人中为首的那个说道,“别的孕妇在这个时候都跪地求饶,让我们放过她们和小孩,看来和过阴人有关的女人真是不一样。” 董玲仍旧忍着不说话。 “你求饶我就放了你。” 董玲听到这里,心里想着,“放过我的小孩……”嘴里正要说出来,两腿发软,就要下跪。 一只手扶在董玲的腋下,把她给扶住。手掌温热,董玲一口气长吐出来,那手掌,是自己最熟悉的手掌。手掌的力量灌入董玲的身体,董玲的身体重新站直。 董玲都没有扭头去看,而是把身体软软地靠在王八的身体上,抽泣说道:“我知道你会来,你一定会来。” 王八对董玲说道:“你在旁边歇一会,过一会我们就回家。放心,不会让你等太久。” 邓桐小心的把董玲搀扶到王八身后两步。 王八看了看眼前的四个人,嘴里说道,“刘道长的不在,你们占了他的地方,把他弄哪里去了?” “那家伙不听话,死了。”为首的光头说道,“怎么来的不是过阴人,你是谁?” “我们没见过。”王八说道,“但是我知道你是钟家的老大,其他三个都是你弟弟吧,老三不在这里,是不是怕了过阴人,不敢现身。” 钟家的四个兄弟相互对望,都耸耸肩,钟家老大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姓王。”王八说道,“幸会了。” “没听说姓王的人啊?”钟家老幺说道:“闭关前没听过你这号人物。难道我们闭关几年,连人都忘记了。你这么年轻,出道没几年吧。” 雨终于哗哗的倾盆而下。 王八把外衣给脱了,转身披到董玲身上。又是一道闪电,王八穿在里面的衣服,是一件灰褐色的道袍,道袍上刺绣着朵朵绿色牡丹。 “诡道!”钟家老二喊道,“果然是和过阴人一个门路。” “没听说过诡道有姓王的厉害人物啊?”钟家老大说道。 王八慢慢从手上拿出三面旗帜,杂耍一般的摆弄。 “诡道有个金旋子,有个赵一二,”钟家老大说道,“现在又有个过阴人徐云风挂名。你是金旋子的徒弟?” “我师父是赵一二。”王八老实回答。 “好像听说过,有个王抱阳。”钟家一个人说道,“可是没徐云风厉害,诡道自己争夺过阴人,被徐云风击败,再也没什么音信。他们诡道自己就喜欢内讧。” 王八说道:“徐云风是我兄弟,他当过阴人和我当过阴人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内讧之说。” “本来听说这个大肚子女人和徐云风有渊源,没想到来了个无名之辈。”钟家老大沮丧的说道,“熊浩这狗东西说话从来都不地道,让过阴人跑了,我们怎么交代。” “这女人是我的妻子。”王八把手中的旗帜牢牢抓住,“我和徐云风是过硬的兄弟,熊浩没骗你们。” “本想逮一只大羊,”钟家老幺说道,“却来了个小喽啰。” “哈哈,”王八笑起来,“我告诉你们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钟家老大说道,“很重要吗,是不是想让我们求饶,放你们走,可以,告诉我过阴人在那里就行。” “对你们很重要。真的。”王八说道,“我曾经发过誓,绝不会让旁人伤害我的家人,如果有人敢冒犯我的家人,我就斩草除根。你们说重不重要。” “看来是个吹牛皮的。”钟家老幺笑着说道,“我看你有什么本事……” 钟家老幺笑着笑着,声音就变得越来越弱,接着慢慢停止。 他头顶的婴孩用两个手臂狠狠的拧住他的下巴,慢慢的转动,一点一点的转动,钟家老幺想挣扎,可是两个胳膊已经被一群鬼魂死死攥住,钟家老幺浑身上下都不能动弹。 咔咔咔的细微声音,从钟家老幺的脖颈处传出来。 钟家的老大,连忙去用手去抓老幺头顶上的婴孩,可是那个婴孩突然张开嘴巴,一口咬住钟家老大的手背。钟家老大的手背鲜血迸出。 婴孩嘴里尝到鲜血,手臂更加用力。钟家老幺的脖子被完全扭转,颈骨断裂,身体软软倒下。 钟家剩下的三人,这个时候,才明白,站在眼前的王抱阳,绝不是一个无名之辈。 “你到底是什么人?”钟家老大低声问道。 “我说过。”王八回答,“我是诡道赵一二的弟子。你现在求我放了你们吗?” 钟家三人眼中已经有了惧意。 “不过没有用。”王八说道,“你们炼了这么多小孩的魂魄,又冒犯了我们的妻子。我没有理由放过你们。” “你的路数不是诡道。”钟家老大说道,“是茅山。” “钟家分了好几宗,你们这一宗今天就没了。”王八说道,“其他的几宗,应该不会想你们这么恶毒。还有话要说吗,我不喜欢婆婆妈妈的,如果今天真的过阴人在这里,你们也许还有出路。但是我不是他,你们运气不怎么好。” 钟家三兄弟的身影消失了,隐没在黑夜的大雨中。 “冥阵而已。”王八对着黑暗大声说道,“我进来的时候,顺手把开门封死了。你能跑多远。哈哈。” 董玲看着已经癫狂的王八,觉得无比陌生,这个男人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温文雅尔,脸部扭曲。董玲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经不会再忍隐下去。 钟家三兄弟又站到了王八面前。 “奇门学的不怎么样啊。”王八说道,“我二十岁就玩会了。你们年龄活到狗身上了?” 王八的语气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礼貌,而是咄咄逼人,极尽讽刺。王八怒气已经克制不住。 钟家三人已经知道面前王八的厉害,他们辛辛苦苦摆布的冥阵已经不知不觉的被王八控制,现在形势逆转,大难临头。 钟家老大出手了,田野里的鬼魂都爬到王八身边,对着王八呲牙咧嘴。 可是鬼魂都不敢靠近王八,王八把手中的旗帜摇晃。那些鬼魂转过身体,冲向钟家兄弟。 钟家老大绝望的发现,这些鬼魂在瞬间摆出了阵型,而且是顺着冥阵的奇门而动,力量强于自己驱动百倍。 王八手捏成拳头,骨节啪啪作响,一拳挥去,打到钟家老大的胸口。 钟家老大能够清楚的看到王八的动作,但是他无论怎么躲,都躲不开。王八的手掌陷入钟家老大的胸口,心脉被王八扣住。 王八的脸凑到钟家老大的面前,相距不过一寸,两人的鼻息都能相互听见。 钟家老大看到王八的眼睛已经血红。 宜昌鬼事2 九十四 冥阵4 “王哥!”董玲在王八身后大声喊道,“算了吧,小孩还没出生……” 王八脸色慢慢变得柔和一点,钟家老大紧张的身体,渐渐松弛一点。 “不行。”王八说道。 钟家老大嘴巴张着,再也阖不上,萎靡顿地。他的心魄被王八巨攫取。 剩下两个钟家兄弟,呆若木鸡,不知道王八会用什么方法来对付他们。 可是王八却转头扶着董玲,和邓桐向冥阵之外走去。 钟家两个兄弟看的明白,王八是走的杜门。冥阵里,杜门主的是隔绝。看来王八对奇门的了解,已经远远超出了道家高手。 钟家两兄弟吁了一口气,他们等了很久,确认王八已经走远,背起已经人事不省的兄弟,找到王八刚才走过的杜门,也想走出冥阵之外。 他们错了,他们走不出去。杜门这边是一道石头垒砌的保坎,他们过不了。 两兄弟犹豫片刻,把准方位,向惊门走去。天空一道闪电,正击在惊门的方位,地面上的木杆全部燃烧起来,片刻变成焦炭。 师兄弟中能运用奇门的只有老大,现在老大已经失了心魄,那里还能指导两兄弟出阵,两兄弟只能靠着最基本的奇门方法,想着休门走去,休门是开的。道路平坦。 可是两兄弟走了两个小时,仍然走不出去。结果发现,休门永远都在自己前方不远处。 暴雨下得更加大,伤门主水,走到伤门方位都是蔓延的水渠,不知深浅。 两兄弟终于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王八根本就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而是把他们留在冥阵之内,慢慢的消磨他们的魂魄。 钟家四兄弟,剩下清醒的两个,茫然的站立在磅礴暴雨之中,不知所措。 更加让他们绝望的是,伤门方位的水,开始倒灌,现在已经把他们的脚背淹没……水下的泥土越来越松软。他们每走一步,就更加深陷到泥土里。 王八和董玲邓桐走在大雨里走着,王八念着避水诀,雨点飘过董玲的头顶,落在王八的身上。邓桐和王八都淋成了落汤鸡。 三个人走到附近的一个小小道观,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今晚就在这里避雨。”王八说道,“找厢房休息吧。” 邓桐面有难色。王八笑了笑,“那你就站一夜吧。” 董玲不愿意单独呆着,王八从厢房抱来一床被褥,垫在地上,让董玲躺下休息。然后去找了一个煤炉过来,生火把身上的衣服烤干。 王八刚把上衣脱下,突然静止不动,偏了偏脑袋。董玲和邓桐都不做声,盯着王八看。 王八听了一会,董玲突然喊道:“有声音。” 王八迅速的走到门外,站在一个大水缸旁边,用手伸进缸内,提了一个人出来。那人留着长须,身体四肢被绳索扣住。 王八把那人的绳索解开,带到房间内。 过了很长时间,那人醒了过来。 “他们逼着我布了阵法。”那人说道,“就把我扔在缸里,若不是你来救我,我就淹死在水缸了。” “刘道长。”王八问道,“重庆那边对付方浊的冥阵是谁布下的?” 刘道长说道,“张天然。” 王八听了,愣了一会,才说道:“这次,真的是躲不过了。” 董玲知道王八说这句话的意思。眼睛和王八对视,王八苦笑一下。 王八让刘道长拿了干净衣服来换。董玲在厢房里换了。 这边邓桐看见旧衣服,没有换的意思。 “你太讲究了。“王八说道,”学道之人,没几个有洁癖的。” 邓桐只是微笑着摇头。四人再也无话可说,董玲盖上被褥睡了。 天亮后,刘道长出去叫了一辆车,送王八三人回市内。 车到王八所住的小区楼下,王八三人站在马路旁边,王八对邓桐说道:“你先回去,告诉你父亲,我都答应了。” “真是太好了。”邓桐兴奋地说道。 “你回家准备好,”王八说道,“两天后,再来找我。” 邓桐向王八行了一个礼仪,然后走了。 王八和董玲在屋里收拾东西,董玲边收拾边问,“他到底是什么人,你不是和他打算开药店的吗?” “邓家是荆州世家。”王八回答,“但是他们不仅仅是做买药的生意。他们还开一种店铺。” “也是买药的吗?” “他们家族表面开药店,实际上,他们主要的生意是阴阳店。” “我不问了。”董玲说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也没什么,”王八轻松的说道,“就是跨着两界做点生意罢了,所以他们有他们的本事。” 董玲问道,“我们怎么办?” “邓桐两天后会来,你跟着他去一个地方等着,他有办法不让别人找到你。”王八说道,“曾婷的在日本的长途电话你还留着吧。” “你让我去那么远的地方!”董玲站直身体说道,“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曾婷是学医的。”王八说道,“她照顾你,我放心。等事情都了结,你再回来。” “能在孩子出生前回来吗?” “能。”王八说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董玲扔下手中的衣物,走到王八面前,紧紧把王八抱住,“我等你。” 疯子在天亮的时候,终于到了天坑旁边。 钟家的长辈在五天前给方浊带话,希望面谈,现在疯子知道了,钟家已经铁了心不会和黄家、魏家联纵,至于商量云云,都是一个幌子而已。疯子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安排这么周密,要对付自己。王八说的是对的,什么事情只能往最坏的方向打算,不能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更何况敌人。 这是奉节境内最大的一个天坑,地处偏僻,还没有开发成旅游景点。钟家的人在这里修炼,的确是非常好的选择。天坑陷入地下几百米,阴气极盛。 一条羊肠小道,蜿蜒着从天坑的缓坡向下延伸。疯子慢慢的走向天坑底部。 疯子行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天坑的底部。抬头望天,只有一个圆形的天空在头顶上方。坑底的温度很低,冷飕飕的。一条地下河,在坑底流淌,从一边的石壁冒出,流到另一边,又钻入地下。 疯子看到天坑的距离地面的中段,云雾弥漫,慢慢把天空遮掩。 天坑底部还有一个石头垒成的小屋。黄坤正站在屋外,看见疯子来了,对疯子说道,“方姐不见了。” 宜昌鬼事2 九十五 冥阵5 “你怎么搞的!”疯子对黄坤大骂,“你净顾着自己了吗?” “方姐在这里施展不开。”黄坤说道,“她进来后就不能随意移动了。” “她怎么不见的?”疯子焦急的问道。 “她突然就消失了。”黄坤回答,“开始我以为是她自己走的,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我刚才看到方姐的父亲了。” “完了。”疯子懊恼的说道,“完了,张天然一直就在找一个合适的人选,一直都想办法附到方浊身上。” “师父。”黄坤说道,“你看……” 不用黄坤提醒,疯子也看到了。天坑底部,站出了很多人来。这些人,没一个是活人。这些人连疯子都没看出来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现在他们有的歪歪的站在石头上,有的依靠这天坑内的石壁靠着,有的站在河水里,半截身子在水面之下…… “方浊!”疯子大声喊道:“方浊!” 声音在天坑不停的环绕,久久不绝。 疯子心里空荡荡的,那是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读书刚进校的时候,疯子和王八在考试舞弊的时候交换卷子,被监考老师发现,疯子当时就是这种心若死灰的感觉,只是这种情绪在现在放大了千万倍! ——疯子想起了王八曾经对他说过,“老严一直就是拿方浊当诱饵。” 疯子“啊”的一声把自己的头部给捧住。 ——王八还说过,“我之所以不愿意再回去跟着老严,就是因为老严心太狠,他知道张天然需要一个傀儡。” 疯子茫然四顾,天坑里除了四处站立的死人,还有那些灌木静静遍布在坑内。 ——王八说,“你是张天然最看中的人选,但是老严故意让方浊在玉真宫使出她的能力,让张天然改变了主意。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们的内心太脆弱,但是方浊比你更甚。偏偏是你们,天生就有旁人不及的能力,没有比你们更好的选择。你要好好看着方浊,别让张天然附在她身上……” 疯子浑身战栗,大难临头,真的是大难临头了。 因为,疯子已经感受到张天然就在附近,而且很近,很近。 疯子忍不住要计算。想算出张天然在那里。 ——“别算沙,越算越死。” 疯子极力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疯子趴到地上,用耳朵贴着地面。可是听弦也无法施展,现在要面对的不是一般的神棍术士,而是一贯道的道魁——张天然。 疯子明白了,石门洞那个冥阵只是一个圈套。如果能把自己和王八都困在石门洞,是张天然的最佳选择,但是张天然也计算到了王八不会让疯子耽误时间,所以在这里也布下了冥阵,他亲自布下的冥阵。 疯子呆呆地站着,开始后悔当年的选择,是的要对付张天然这样的对手,仅靠法术远远不够,自己会诡道的五大算术有什么用、会杨任流传的杀鬼术有什么用、会幻化蛇属有什么用、能把螟蛉发挥到最强有什么用…… 真正的胜者需要的是缜密的头脑,就像王八那样的聪明头脑。而自己就是个傻子,当年抢了王八过阴人的身份,最开心的是谁,当然就是张天然! 怪不得熊浩当年和自己共同对抗宇文发陈的红水阵。自己帮了张天然一个大忙啊!现在张天然接近成功了,也许已经成功,方浊现在也许已经被张天然控制了。 疯子想起了那个巨大的人影,强大的身影。无法抵抗,只能落荒而逃的场面。 “方浊!”疯子徒劳地对着天空喊道。 “师父。”黄坤走到疯子跟前,“我问你一件事情?” “你要问什么,你要问什么?”疯子胡乱的说道。 “你是过阴人,有在乎过亲人吗?”黄坤说道,“你这么在乎方姐,我相信你不是个绝情的人。” “我和王八都是半路出家,我已经很久没有和家人联系了……”疯子说道。 “那你何不回家。就此罢了。” “不行!”疯子决绝的说道,“不能丢下方浊。” 黄坤看见师父接近癫狂的模样,把螟蛉掏了出来,并且请出了六甲神丁。 “师父,我们尽力吧。” 疯子默默的接过螟蛉。茫然四顾,伸出手掌,一个眼睛在疯子手掌里不停眨动。那些尸体慢慢退缩,钻进地下。 现在天坑底部的云雾越来越盛。眼睛已经看不到五米之外。 冥阵开始催动。 黄坤把六甲神丁围在自己和师父的身边。 疯子对着天空喊道,“你听着,我是不懂奇门,但是别以为你就能把我给困住。我告诉你,我现在就从休门开始。” 疯子想着右前方的方向直冲冲的行走。 一道镇魂幡挡在疯子面前。疯子用手中的螟蛉把镇魂幡给划破,无数魂灵散了出来,疯子的左手探出他的第三只眼睛,魂灵都被眼睛吞噬。 接下来是生门,疯子不在意那些摆布在面前的白幡,当白幡把疯子的身体围绕的时候,疯子的胳膊上螟蛉的炙热火焰燃烧到全身,白幡全部烧成灰烬。 黄坤看呆了,师父平日里懒懒散散的模样消失不见,现在靠着蛮力在阵内横冲直撞。 景门,无数手掌从地下伸出来,每个手掌的指甲都尖锐无比,疯子把脚踏上景门的方位,一刻都没迟疑。疯子的腿被那些手掌给紧紧攥住。不停的把疯子往地下拉。 黄坤看见师父的身体已经化作蛇身,在地面扭曲,努力摆脱手掌的束缚。土地猛然翻动,一个巨大的手掌破土而出,紧紧捏住蛇身的七寸。蛇身缠绕,蛇头的嘴巴张开,露出上下长长的獠牙。蛇头回转,狠狠要在巨大手掌的腕部。 另一个手掌又从土里冒出来。 把蛇身的尾巴给揪住,把蛇身向地下拉扯,拉到地下。 黄坤看得清清楚楚,师父的身体在地下滚动,被土壤限制,地面之下,还有几只巨大的手掌蠢蠢欲动。 黄坤心念一动,把手伸入地下,抓住师父的手掌。 疯子借力,从地下爬了上来。 “你就这点本事吗?”疯子对着地下狂喊,然后放出无数布偶,每一个布偶都化作火团,把景门照亮,那些手掌被火光照映,纷纷破裂。 死门,疯子内心已经没有了任何犹豫不决。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用自己的全部力量,硬生生的闯开冥阵。 死门在河水里。石壁两端的地下河缝隙,都在向中段汹涌的灌水,水快速的漫上来,天坑底部的河沟,慢慢形成一个水潭。 黄坤知道,师父的五行属火。张天然借着五行的生克,要克制住师父天生的能力。 疯子站在水潭边,从地下抓了一把细小的石沙起来。疯子的抓住泥沙的手握成拳状,手上的火焰大炙,瞬间把泥沙烤干。 疯子的手掌略略松动,沙砾慢慢的从掌心落下。 算沙。 有一件事情,金旋子不知道,王八不知道,赵一二已经看出一点端倪,写在了《黑暗传》上。算沙不仅仅是一种算术。 张天然一定也不知道。 疯子心里感谢赵一二,是他留给自己的线索,让他明白了算沙真正的用处。 七十七进,一百二十九出。 到了。 水潭水面形成一个水柱,水柱瞬间化作火焰。疯子又化作蛇属,和水柱纠缠在一起,双蛇威力大盛,冲开死门,余力不尽,把伤门也给冲开。 石壁垮塌。 把水潭填满。 天坑内的云雾渐渐散开。火焰燃烧在水面之上,嗤嗤作响。 三个人影,慢慢在黄坤和疯子面前显现。 熊浩、方浊,还有一个是马接舆。 熊浩正拿着一个镜子对着方浊的头顶。疯子鼻子抽动,镜面裂开一个纹路,贯穿整个镜面。 熊浩沮丧的把镜子给扔掉。恶狠狠的看着疯子。 “你为什么非要和我过不去?”熊浩的声音非常老成,而且很浑厚,不是熊浩玩世不恭的声音。 黄坤听过这个声音,在老严的研究所里。 熊浩看了马接舆一眼,黄坤的身体腾空,狠狠的撞向石壁。马接舆动手了。 方浊动不了,她的能力比不上马接舆。 熊浩眼光对着疯子的螟蛉,螟蛉的火焰渐渐消逝。 疯子也不能化作蛇属,他的草帽被风刮起,吹的远远的。 “我给你那么多机会。”熊浩的声音仍旧缓和平稳,“你为什么不走,为什么要留下来对付我。我和你有什么仇恨?” “我不知道。”疯子回答,“也许我生下来就是要和你作对的。” “你认为你能阻止我吗?”熊浩,不,现在他是张天然。 “你找别人吧,我和方浊都不会让你摆布。” 张天然说道:“你坏了我的镜子,就能破坏我的计划?” 疯子愣住了,是的还有马接舆。 熊浩的身体突然分开,一个留在原地,一个走到疯子面前。疯子使出最后的气力,螟蛉重新燃烧,砍向张天然的化身。 张天然不再是熊浩的脸庞,而是一个方正的国字脸,留着短须。张天然伸出右手,把螟蛉的剑刃抓住。他只是个幻身,能力大打折扣。疯子和他相持不下。 疯子看到马接舆的手掌伸在熊浩的头顶,眼睛看着方浊。方浊失魂落魄,没有任何表情。 疯子疯子突然意识到马接舆要做什么。马接舆的能力,能够高明到把人的魂魄互换。 张天然的化身,在疯子面前微笑,“你阻拦不了的。没人能阻拦我的计划。” “他能。”疯子喘息地说道。 “谁?”张天然得意的表情凝固。慢慢向身后看去。 “张真人。”马接舆说道,“是我。” “你也想跟严崇光一样吗?你和他一样,要背叛我!” “我从没想过。”马接舆说道,“但是,这丫头不是一般人。我不能对她下手。”马接舆谨慎的说道。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张天然已经明白了。 “其实不算巧合,”马接舆说道,“天下有这种能力的人不多,你若是多打探一下,就应该能查出来,你只是没时间而已。” “你知道后果吗?” “知道,严崇光是怎么死的,我很清楚。” 张天然的化身向回到方浊身边,疯子那里会给他这个机会,蛇身狠狠的缠绕在张天然的化身上,张天然的化身迅速的膨胀,越来越大。蛇身绷得越来越紧,蛇身的皮肤开始爆裂。疯子没有放弃,蛇身用力紧缩,暂时压制化身的膨胀。 疯子的蛇属血肉开始开裂。 马接舆对方浊说道:“我对不起你和你母亲。今天一并还了。” 方浊看着父亲,眼睛流泪。 马接舆用力大吼了一声。 疯子方浊和黄坤躺倒了一片草地上。天坑的就在身边不远处。 疯子和黄坤都收了伤,一时没有力气站起来。 方浊走到天坑的边缘,向着天坑的内部看去。 “方姐。”黄坤喊道,“我们走吧。” 方浊跪在坑边,不肯离开。黄坤蹒跚走到方浊身边,要拖方浊离开。方浊甩开黄坤的手,仍旧看着坑底。 一股云雾猛的冲到方浊面前,这股云雾化成张天然的面孔,云雾聚拢,把方浊给笼罩。 但是这股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下去,瞬间雾回缩到坑底。 方浊对着坑底磕了个头,转过身来。对着疯子和黄坤说道,“他认我了。” 疯子嘴角鲜血淋漓,勉强向方浊笑了一下。 方浊牵住黄坤和疯子的手,说道,“抓紧,我可以省力点。” 宜昌鬼事2 九十六 冥阵6 两日之后,邓桐准时到了王八家中。 王八已经和董玲收拾好了行李,邓桐发现过阴人也在,还有两个人不认识。王八对邓桐说道:“这是我方浊,这是黄家的黄坤。” 邓桐一一认识。 疯子对邓桐说道:“就知道你来历不一般,身上的阴气重的很。” 邓桐笑了笑,不置可否。 众人到了荆州城内,邓桐带他们走到商业街上一爿小小门面里,这是一个瓷器店,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瓷器器皿。 “现在卖这挣钱吗?”疯子说道,“还是靠卖药挣得快。” 邓桐没有回答,而是招呼出了一个老年妇女出来。 老年妇女颤巍巍的带着董玲走进门面内的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家具摆放很整洁,只有一张床铺和一张桌子。在董玲走进去之前,老年妇女给了一个项链给董玲戴上。 “稳妥吗?”王八有点不放心。 “谁也找不到的。”等着董玲和老妇人走进去,然后把门关上。然后有迅速打开,门内的摆设全部没有了,只有一个空荡荡的房间,不仅如此,董玲和老妇人都没了踪迹。 王八忍不住紧张一下。 疯子说道,“这里是家族所有店铺通门吧。” 邓桐的脸色有点不屑于顾。 “董玲现在到公安了。”疯子轻松的拍拍王八的肩膀,接着又说道,“不对,应该在荆门……在石首……” 王八心里平静下来。 “靠!”疯子大声对着邓桐说道,“你家真不错呢,到底有多少店面啊?” “以前有一百多家,现在只有三十多家了。”邓桐佩服的说道,“过阴人真的非同小可,我家的通门夹在两界之间,你都能算出来。” 疯子摆摆手,笑了笑,对王八说道,“你答应了他们什么事情,让他们把家底都拿出来帮你藏董玲。” 邓桐看着王八,王八摇头说道,“这是我和他们邓家的事情。你别操心了。” 邓桐把门关上又打开,董玲和那个老妇人正在屋里放行李。 王八对董玲说道,“我走了,你在这里好好呆着,希望能在你签证下来之前就了结,就不用跑那么远了。” “我倾其我们邓家所有的能力保护嫂子。”邓桐说道,“放心吧,嫂子没人能找到她。” 邓桐说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对着疯子说道,“除了徐师父……” “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能算沙。”王八说道,“我放心了。” 邓桐和董玲走到门面门口,董玲抚着腹部,向王八告别。旁边的老妇人示意董玲不要踏出门槛。 邓桐向王八拱手,“我家是做生意的,希望王经理能遵守诺言。” “要我跟你们签合同吗?”王八问道。 “不用。”邓桐说道,“我家信得过你。” “我说过的话一定做到。”王八说道,“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邓桐再次回答。 黄坤和方浊看着他们告别。然后一起走到商业街的尽头。黄坤对疯子说道:“师父,这门面真的藏得住人吗?” 疯子说道:“那你回去找找。” 果然黄坤重新回到商业街里面,可是怎么也找不到那个瓷器店铺。街中其他做生意的商人,他们都记不起来,有个卖瓷器的店铺。 黄坤走回街头,看见王八疯子方浊已经走远,黄坤连忙追赶,在荆州的城墙处才追上他们。 王八用手扶着城墙,对疯子说道,“还记得我们当年在这里游玩吗?” “玩什么啊?”疯子说道,“你就是糊弄我,说要接地气,说这里的地气最好。骗我和你在这里蹲了好几天。” 方浊对着王八说道:“王师兄,你真的回来了吗?” “回来了。这几年,你们这么窝囊,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王八说道,“开始吧。” 疯子把王八的肩膀捶了一下,“你拽个屁。” 方浊长舒一口气,“我们现在去那里?” “当然是先把黄溪的事情了了,让黄溪把族长让给黄坤。”王八说道,“去秀山。” 黄坤站在地上,愣了一下。看见师父和王八并排走在前方,方浊紧随其后,黄坤看到他们坦荡的走着。被他们的情绪感染,也快速跟了上去。 (冥阵完) 宜昌鬼事2 结束语 考虑了两天,我还是决定鬼事2就写到这里了。 鬼事2写的不太好。也许是角色定位的问题。也许是异海写的太用力,导致力度不够。 本来我是想用黄坤和邓桐作为主角写鬼事2的。 可是写着写着,发现很多鬼事一的东西没有交代好。 于是我改变方向,把黄坤的戏份给减弱了,第二主角邓桐到了结束才出现。 关于他们很多的情节都没有写。而这些情节才是我设想的鬼事2的情节。 现在只能把鬼事2的故事放到鬼事3了。 鬼事2作为一个承上启下的背景故事吧。 毕竟我还有很多写作计划,我也不想一辈子只写宜昌鬼事。 我会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写别的故事。 等到时机成熟,我就开始写鬼事3. 谢谢大家对我支持,我很感激,写作是我的爱好。到目前为止,作为一个业余写手,我还没有对写作感到厌烦。这点很重要。兴趣是关键。 对于鬼事后面的情节,我需要找一个合适的写作角度。现在我还没找到。在没有明确的写作角度下写东西,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等我找到合适的切合点的时候,就是鬼事3的开贴的时候。 再次感谢大家。 宜昌鬼事ii过阴完 云舍。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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