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佛系孟婆的玄学日常》 作者:晨猫喵喵 文案: 遭受校园暴力而死的孟晓在停尸间悠悠转醒,面无表情地盯着掀开她脸上白布的同学。 同学骇恐:“你你你是来复仇的吗?你活着我都不怕,死了我更不怕,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说着,拿出了黄符。 孟晓淡定的掰下床上的一根铁管,“可以的,如你所愿。” 同学:“……”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一中的同学们发现,向来阴沉内向的孟晓变得更加奇怪,不仅没事就对着空气说话,而且总有大人物来找她。 某开发商:孟大师不来开坛,这房子根本没法建! 某影帝:大师,最近拍戏时总感觉不是我在拍,我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 某恶人:我有钱有的是钱,我把钱全给你!我作恶是有原因的,求求你救救我! 孟晓:诸恶莫作,勿杀生造孽。善恶到头终有报,去判官那说去吧。 emmmm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是幽冥之神孟婆来着。 爱撒娇超黏人病娇月老×激进型佛系怪力孟婆 阅读指南: 1、有男主,男主是月老。 2、金手指特别粗壮,苏爽。 3、不恐怖,因为作者也是胆小鬼qaq 4、三分靠百度,七分靠瞎编,切勿考据。 内容标签:时代奇缘 古穿今 爽文 校园 主角:孟晓(孟婆) ┃ 配角: ┃ 其它:玄学,打脸,现代 第1章 孟晓在太平间内悠悠转醒。 她的身体暂时无法动弹,只能意识清醒地感到有冰冷的气息在她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拂过,如蛇一般轻轻地舔舐着,灯光忽明忽暗,明明无窗的停尸间却刮起了一阵阴风,呼啸着如同什么人在惨叫一般。 ‘啪嚓’一声。 太平间的门被打开了,有两个女生相携着走了进来。 她们一进来,门就自动关闭。 “南、南露,我们还是别进去了……我爸是这里的医生,他说这房间闹鬼啊!” 其中一个女生声音颤抖,她搓了搓手臂,感觉一进这个屋里温度就骤然降了二十几度,她牢牢抱着怀里的相机,嗫嚅道:“反正她都已经死了,我们就别计较了,你看月琛知道她死也没多少反应,肯定只是看她可怜才对她好的。” “不行!我一定要拍下孟晓她奶白色头发是染的证据!什么天生的,不过是为了出风头罢了。” 另一个叫南露的女生走在前面,左手紧捏着黄符,转身安慰道:“不要怕小慧,我身上有我妈重金给我求得驱鬼符,若是真有鬼的话,我就拿这符糊它一脸,到时候我们跑就是!而且只是拍张照片,不会太久的。” 闻言,小慧似乎受到了安慰,轻轻点了点头,举起了相机。 “那我就掀了,孟晓是溺死的,可能有点丑,小慧你别被吓到啊。”南露有些担心,先打了个预防针,尔后将符塞进福袋里,空出手来从包里掏出了一罐染发剂,才伸手去掀开盖在孟晓脸上的白布。 今天,一定要拍下孟晓染发的证据,如果那奶白色头发还没褪色,即便染也要染黑了! 南露下定决心,猛地掀开了白布,志在必得的眼睛毫无防备地对上了一双平静无波的黑眸。 “hi~” 孟晓的身体终于可以动弹了,但还是有些死板,她在床上扭了扭身体,这才坐起身对着僵住的两人打了个亲切友好的招呼。 南露:“……” 小慧:“……”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连那股阴风都似乎突然卡住了一般。 “有、有有有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秒,反应过来的小慧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尖叫,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停尸间。 咔嚓—— 小慧同学在出门后,竟然还不忘把门给反锁了。 “……这位同学是什么意思啊?难道是想让我对你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孟晓掏了掏被小慧高音尖叫残害的耳朵,扭头似笑非笑地瞧着已经回过神来的南露,这姑娘的确胆子不小,只见她面色煞白地望了一眼紧闭的门,然后后退一步迅速掏出黄符对着孟晓得意地笑了。 “孟晓!你活着的时候我都不怕,死了我更不会怕了!不,应该说,你个新鬼我怕个屁,看这符——” 南露举着驱鬼符向前一送,幼时她八字软,总容易看到脏东西,母亲重金请德高望重的大师为她画符,自此以后鬼见了她只会躲避不敢近身,所以她极其自信的张扬道:“不敢接近了吧,现在怕的是你!你来杀我啊,可是你没那本事哈哈哈哈哈哈……咦咦咦?” 她连连发出惊疑声,眼睁睁地看着‘鬼’从她手上将符咒抽走,然后‘鬼’淡定地贴在了自己额头上,偏过头眯着眼对她笑了,露出了一对尖尖的小虎牙。 南露发誓,这是她这辈子看到的最惊悚的笑脸。 “可以的,如你所愿。”孟晓说。 “什、什么可以?” 南露迷惘的重复,愕然地看着孟晓赤手将铁架子床的一只腿掰了下来,铁架床轰然倒塌,她觉得自己的胆量也跟着床一起崩塌了。 说好的鬼怕符呢?说好的鬼是精神攻击呢? 这明显的物理攻击是什么鬼啊! “孟晓!孟晓!我知道错了,我只是被赵妍派来拍照的,我可没有伤害过你啊,报仇不能报在我身上啊!”南露秒怂,她双腿一软直直地跪了下去,拼命地磕着头,痛哭流涕的解释。 该怂时就怂! 命都保不住了,尊严算个屁! 从小就撞鬼的南露对此道理深信不疑。 孟晓睨视着她,有灯光照下来,使得她有些苍白的面孔显得十分阴森。 “你嚼舌根了吧?我记得之前有谣言说只要给我钱,我就巴巴的跟大叔上床,还有什么为了能一吻月琛芳泽,将大把的钱甩在他脸上之类的相互矛盾的谣言,是从你口中传出去的吧。” 南露一僵,想要辩解却又无从开口,她的确说了,只是她不说别人也会说,那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不去多舌,若她不从众一起造孟晓的谣,那么下一个被欺负的人就是她了。 而且,只要造个谣,就能在小团体中出头,何乐而不为。 孟晓找了个椅子坐下,双腿折叠翘起了二郎腿,俯下身冰凉的手指滑过少女的嘴唇。 “你知道吗,以讹传讹,陷害,诽谤的人死后会入五层蒸笼地狱,就是将你整个人投入蒸笼里蒸一下,像蒸馒头一样,不过你大概惨一点,在你蒸成不是个人样后会被鬼差拉出来晾干重塑人形,之后再去一层的拔舌地狱,用铁钳将你的舌头拉长,慢拽……” 她的声音很温和,像是年老者给年幼的孩子轻声诉说着睡前故事,慈爱又平缓,可所说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 南露感觉舌头发疼,抖得更加厉害了。 孟晓见已经差不多击垮了南露的心防,问出自己一直好奇的问题。 “来,好孩子,告诉我……我是怎么死的?” 不知为何,她就是知道自己若是自杀或自然老死,只会入地府再进轮回,此般死而复生只可能是他杀,这也是十殿那些混小子们给她这老婆子的小小福利。 孟晓思绪一顿,眼中闪过茫然。 十殿?老婆子? 她不是十七岁的花季美少女吗……怎么会自称老婆子? “咦?” 南露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惊疑道:“你……您不是因被月琛拒绝,悲愤之下跳河自杀吗?” “我不可能自杀。” 孟晓蹙眉,毫不迟疑的否定,但见南露的神情更加疑惑了,她捂着嘴唇思忖了片刻,看这姑娘也不像是骗人的模样,于是放弃思考地摆了摆手,“算了,你应该真的不清楚……嘛~以后总归会知道的。” 这个地方阴气过重,虽然孟晓觉得如鱼得水,只是这个身体开始感觉很不舒服,应该早点离开这里。 她将一直趴在她背上乱啃的小鬼提溜到眼前,指挥道:“你,出去给我开门。” 那小鬼满脸的血,一半的身子如融化般拖拉着,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听到孟晓的吩咐,很是不高兴的露出了一嘴森森的牙齿,说:“本来只想吃点肉就算了,但是现在……小天师,你找死!” 小鬼认为孟晓是个普通的天师,之前也有医院找天师和尚来超度这个房间,不知被他吃了多少。 虽然现在是白天,他力量有所减弱,可身上几乎没有真气波动的天师又能强到哪去。 天师的味道可是特别好的。 小鬼回味地舔了舔嘴唇,虽然之前啃了半天没啃下一片血肉来,不过他认为只要放大招就一定没问题的,小鬼的嘴巴开始可怖地渐渐张大,其他五官都被挤到了后面,最后竟然比脸还大,这是要一口将孟晓吞下去。 “不要!” 南露害怕地捂住了嘴巴,眼看着孟晓就要被整个包裹时,一直静立不动的孟晓突然将铁管插入小鬼的口腔,两只手分别扣在了小鬼的上下嘴巴上,然后……向反方向一掰! 小鬼的嘴巴反着包裹住了自己的头颅,还有一根钢管斜插在他头上。 小鬼:“……” “现在,去开门。” 孟晓抽出一旁的纸巾擦了擦手,再次吩咐道。 小鬼呆滞了片刻,沉默地顶着嘴包头飘出了门,由于有铁管阻拦,他还被撞回来一次,默默地将铁管放下后再去把反锁的门打开,态度恭敬地将孟晓送了出去。 南露连忙也跟了出去,这时候她已经意识到孟晓不是死人,可当时明明听说从河里救出时已经没气了啊! 她疑惑,但脚上却没停。 在即将出门时,她看到自小跟着她的救命符被孟晓随意地仍在桌子上,这个符可是超贵的,南露连忙伸手拿过来。 这一停顿,门就要自动关上了,她立马捏着符冲了出去。 在那一刹那,南露感觉身体似乎穿过了什么东西,冰冰凉凉的,犹如被人泼了一盆冰水,手中的符咒也突然卷边发黑,渐渐燃烧了起来。 她大惊,悚然地扭头看去,只见在缓缓关闭的停尸间门内,那小鬼捂着胸口不爽地‘嘁’了一声。 明明被驱鬼符直接接触,竟然没有魂飞魄散。 这小孩子根本不是什么小鬼,而是此地鬼王! 这个地方竟然有鬼王! 南露瞬间通体冰凉。 她记得小慧曾经说过,这个停尸间老早就弃用了,是赵妍托人让孟晓的尸体在此地停放。 赵妍,到底想做什么…… 而孟晓,又是什么人! 第2章 正是大中午,日头很足。 想来也是因为这个点,南露她们才敢来太平间作死的吧。 孟晓抬起头遮了遮刺眼的阳光,抬脚向一旁的拐角处走去,那里吵吵嚷嚷的,似乎是在吵架,其中有一道声音很是熟悉,她却一时想不起是谁的声音。 其实,她想不起的东西有很多,太多记忆片段拥挤在脑子里,使她有种想要呕吐的欲望。 不、不能吐! 优雅的老太婆……不对,优雅的美少女是不会吐的! 孟晓捂着嘴拐过弯角,只见有不少医生和保安堵在长廊里,他们大概是在拦截什么人,有个医生竭斯底里地在那喊道:“您丈夫已经签署了遗体捐赠,你们不能掉个头就翻脸不认账啊!” “就是!如果您非要将那小姑娘的遗体领回去,请让您丈夫来,并且带上遗体捐赠书,我们按规章办事好吗,不要闹!” “不对!他们领不回去了!” 有年老的医生立马反驳,在那间太平间里,那小姑娘还剩不剩骨头都另说了,年老医生拉住义正言辞的年轻医生,对他耳语了几句,当然理由只是这小姑娘的遗体有人要了,根本不会说那种怪力乱神的真正缘由。 但只是这个理由,已经让年轻医生面色大变,抿紧了嘴唇转身就要走。 年老医生拽住了他,又冲着疯狂冲撞的中年女性大吼:“遗体捐献对于医学发展是必须的,那小姑娘是个英雄!而且我们已经解剖了,根本没法给你!而且当时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我们免去了抢救那小姑娘的所有费用,这可是高女士您丈夫亲自签的同意啊!” 高静曼身体一抖,突然跪了下去,不停地对着医生们磕头。 “我不知情!我丈夫没有告诉我!我知道是我们的错,我也知道遗体捐赠对于医学有极大贡献,可我家乡信奉入土为安,我怕那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一切都是我们的错,欠医院的钱我会还得!求求你了医生!求求你们了!把我女儿还给我!” 她说着,头磕的更重,有鲜血从她额头上渗出。 阻拦的人多有不忍,都纷纷往后退去,不敢去接受这个跪拜。 年轻的医生握紧了拳头,上前一把将高静曼抓了起来,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前向那间太平间走去。 “我tm不干了行吗!阿姨,你的孩子没有被解刨,我带你过去,但你之后要将遗体捐赠书和欠医院的钱拿过来,我们一切要按规章走!” 高静曼还有些犯傻,她酿跄着被医生拉着,只会点头应是。 年轻医生叹了口气,终于冲出了包围圈,眼前豁然开朗,然后……他看见了经他判定死亡的那个名叫孟晓的小姑娘好好地站在那里。 “???” 年轻的医生呆住了。 孟晓扯了扯嘴唇,对着一起呆掉的所有人再次打了个友好热情的招呼。 “hi~我好像活了唉,不需要遗体捐赠了吧” 她眯着眼逡巡了一圈脸色各异的人们,快步上前掀起白色寿衣为高静曼擦了擦额头,埋怨道:“妈,你怎么又伤到自己了,我会心疼的。” 高静曼张了张嘴,整个人发软地跌坐在地上,只傻傻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孟晓舒了口气,双手一伸将高静曼抱起来。 高静曼一米六五,孟晓才一米五八,所以这种动作做起来十分不协调,甚至有些滑稽。 年轻医生从震惊中回过神,他赶过来问:“小姑娘你没死?微弱死亡吗?可当时的确没有一点生命迹象了……等等,小姑娘,我来帮你抱着阿姨,这地很滑别摔着了!” 说着,他伸手想来接。 孟晓避了避,抬眸看了一眼年轻的医生,眸光微微一闪。 这医生大约三十来岁,清朗俊秀,气息黜邪崇正,额骨峭峻广阔,光泽明净,运势虽有反复,但却是寿数绵长之人,可如今他命门发暗,不日将非死即难。 “你……最近注意点,或许会死。”孟晓提醒。 年轻医生一愣,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脸色乍青乍白,咬牙说:“小姑娘怎么说话的,我这宁愿丢了工作也帮助你家,你就这么诅咒我!” 他说着,整了整褶皱的白大褂,气呼呼地走了。 孟晓撇嘴,这年头小崽子还听不得实话了。 她老气横秋地摇了摇头,抱着高静曼走得极稳,高母这时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她颤抖地摸了下自家女儿的脸颊,冰冰的却还是有一丝温度。 她的女儿,是活的! “晓、晓晓……” 高静曼哽咽,泪水盈满了眸子,侵染了她整个脸颊,“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我以为你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他们都说你是为情自杀,可我知道我家晓晓虽然胆小内向,却不是自杀的人!可你爸爸不让我查!他竟然不让我查女儿的死因!” 高母嚎啕,声音沙哑脆弱。 孟晓吁了口气,无奈地将她搂得更紧了,“妈妈,别哭,我这不放不下你和言言,活过来了嘛。” 高母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女儿抱着,一张朴素却漂亮的脸蛋瞬间通红。 “你、你这孩子,快放我下来,这什么样子啊!” “唉?妈妈之前看电视时,不是说想要有人对你公主抱吗?” “……那是叫你爸抱,你这孩子凑什么热闹!” ****** 高母带着孟晓先去交了所欠医院的费用,又去买了身新衣服叫她赶紧换上,这才领着她去了菜市场,说是要买点好东西给她好好补补。 孟晓听话地跟着,却在瞧见一家丧葬用品店时,她停下了脚步。 之前一直横冲直撞的记忆片段已经渐渐停歇,虽然仍然是散乱一地的拼图,但某些她不应该知道的事情却已经了然于心。 孟晓回想了一下太平间里的小鬼,趁高母没注意,钻进了丧葬用品地,用高母之前给的零用钱买了一些黄符、白符、朱砂和毛笔,她其实还想把买把木剑的,但店里只有纸质的,而且那东西太大,怕高母胡思乱想于是只能放弃了。 她将这些东西塞进包里,快步跟上母亲的步伐,高静曼并没有发现她消失了片刻。 家里情况不好,又因孟晓抢救的费用让高母几乎掏空了所有积蓄,于是高静曼也没敢买多少东西,挑了几样女儿爱吃的便往回走。 “你看我高兴的,都忘了打电话回家给你爸和弟弟报这喜事了,他们一定很高兴!”高静曼喜滋滋地说。 “是吗?反正都快到家了,给他们一个大惊喜。” 孟晓漫不经心地回道。 弟弟是一定会开心的,但爸爸却是绝对不可能的。 爸爸叫孟建,十分的重男轻女,听姥姥说小时候甚至有要掐死她的行为,是母亲哭求着才算保住了她。 高静曼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后打开了家里的门。 门还没全开,就有东西狠狠地砸了过来。 ‘咣’的一声,碎了满地。 是酒瓶。 有粗狂的男声在房内吼道:“死了两天了竟然还能活过来,我从以前就说过孟晓那杂种是个小怪物!臭婆娘你还拿钱去救她,你知道老子挣个钱有多不容易吗?” 男人说着,手上拿着个长面杖,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高静曼轻车熟路地把女儿往后一推,整个人拦在了前面,闭着眼等待男人的杖子,但等了一会儿,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她小心地睁开眼却看见自家娇小的女儿挡在她面前,一只手就稳稳地接住了男人的杖子。 男人想抽走,杖子却一动不动,他大怒:“小兔崽子,敢管你老子打婆娘了,看老子不收拾你!” 说着,放弃了杖子,改用蒲扇般的巴掌。 曾经,孟晓不知多少次被这巴掌扇倒在地,她现在左耳听不清晰,就是因为亲生父亲的巴掌。 孟晓嘴角下压,轻松地躲开了那记巴掌,手里拿着木杖狠狠地打在了男人身上。 “哎哟!哎哟——女儿打老子了!这不孝顺的,你会下地狱的!”孟建一边哀嚎,一边躲避,却怎么也躲不过去。 高静曼站在原地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该怎么做。 邻居有好事者听见动静,凑过来一看,无不拍手称快。 “打得好,这男人根本不是个男人!” “整天不是打老婆就是打女儿,厉害的他……等等,晓晓不是死了吗?” 周围的人悚然一惊,恐惧地看着一棍一棍打着孟建的孟晓,后背升起一阵冷汗。 这大白天的,闹鬼啊! “姐?” 正当围观者瑟缩地向后退时,一个少年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是这家的儿子——孟言。 孟言瞪大了眼睛,猛地冲过来抱住孟晓的腰,带着哭腔问:“姐,你是活着还是死得?是放不下我和妈妈才回来的吗?不管是死是活你不要走了好不好,不要走!不要走!” 孟晓被抱了个正着,青春期的少年冲劲可是很猛的,若是他人至少被撞个趔趄,但孟晓却四平八稳的,犹如座钟。 她拍了拍自家弟弟的头,先没有回答,扭过头来看向满地打滚的孟建和其身后可怖的黑影。 这个男人身上有孽,不日就会有报应还来。 孟晓轻轻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孟晓:我现在力气很大,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撼动我。 孟言:姐姐现在力气很大?那那那以后我是不可以得到姐姐的举高高了? 姐姐,举高高!举高高! 男主(羡慕):我也要! 孟晓:滚! 某喵:谢谢有小天使能喜欢这篇文(鞠躬) 第3章 南露走出医院后,还觉得毛骨悚然。 其实她之前一进太平间就看见了那只鬼王,因怕小慧恐惧才没有说出来。 那只鬼虽然样子很是恐怖,但明显见到她手中符咒时就开始战战兢兢,这种反应南露见得太多,所以她自以为是的认为只是一只新鬼而已。 现在看来,那鬼王不过是在欺骗她,引诱她们更加深入他的鬼域罢了。 若是没有孟晓的话,她今日恐怕凶多吉少! 可是一只直接撞上驱鬼符都没什么事的强大鬼王,怎么是孟晓这个普通人类可以制服的,而且孟晓甚至都没有用任何符咒! 还有……赵妍特地将孟晓的尸体停在这间废弃却拥有鬼王的停尸房里,是意外还是有意为之? 南露百思不得其解,只能闷头向家里走去,虽然是大中午,但她八字实在太软,没有了驱鬼符的加持,若再跟鬼对上了眼,说不定就会被附身。 胆战心惊地总算回到了家中,她的母亲已经做好了午饭,笑意盈盈地招呼她。 “露露快来,妈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 南露僵在了玄关,她没有像曾经那般欢呼地跑过去,而是使劲揉了揉眼睛。 母亲依然温柔贤惠,应该说在最近两个月母亲越发的温柔,只是她刚才一进门时竟然看到母亲身上有重叠着一只巨大长角的野兽。 她一眨眼,野兽又不见了。 是错觉吗? “……妈?”南露颤栗着声音喊了一句。 温柔的少妇偏头看她,红唇微翘,那鲜艳的颜色如同是血染红的。 “嗯?怎么了露露?” 南露张了张嘴,良久后才指着厨房说:“咱家好像又漏水了,家里都淹了。” 少妇‘哎呀’了一声,连忙去打电话叫人维修。 南露没有上前,只远远地看着,状似无意地问:“妈,我驱鬼符不故意丢了,你能叫那大师再给我画一张吗?” “唉?你丢了……那、那等我有空时再去吧。” 少妇迟疑了好久,才吞吞吐吐的说完。 南露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 ****** 孟晓决定带着母亲和弟弟去外面住。 她将孟建用绳子绑在了桌角,不顾他的哀嚎,叫上弟弟孟言开始收拾东西。 这个家里阴气太重了,孟晓之前一进来也是吓了一跳,这里都几乎可以被称为鬼屋的存在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挂在孟建身上的那只厉鬼,虽然那只厉鬼对其他人没有恶意,但厉鬼一旦开了杀戒,就很容易一不小心杀过头,她不是不能使那只厉鬼往生,只是孟晓并不愿意,想来那只厉鬼也不愿意。 “晓晓,我们真的要走吗?” 高静曼从来都是个没主心骨的,以前靠着丈夫,现在女儿竟然一副说一不二的样子,她竟然也十分听话地跟随,只是还有些迟疑。 “妈~姐姐说出去住,就出去住!姐姐说了算!” 重度姐控孟言没有任何怀疑,喜滋滋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等所有相关物品收拾完后都已经下午四点了,孟晓让母亲和孟言先走,自己留下来为孟建解开了绳索。 孟建嘴上很不干净,骂骂咧咧的,但却不敢再打孟晓一下,他很疑惑,曾经那个任打任骂的弱小女儿死了一次就跟变了个人似得,他其实不太信鬼神之说,只是最近发生在他身边的事让他有点不得不信。 孟晓这死妮子,不会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吧? 他想着,身子又往后退了退,强撑着气势吼道:“我告诉你,你妈有多少钱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给你把抢救费用付了就没什么钱了,租房你们都租不起,只能流落街头,到时候可别哭着喊着来求老子!” 孟晓扫了他一眼,没有理会,抬眸望向他身后那三只小小的身影。 其中两只小鬼或许因为太小,只是懵懵懂懂地缠在仇人身边,如果不仔细看甚至可以和厉鬼融为一体,而那只厉鬼便是中间那只穿着红色小长裙的女童,她恐惧地看着孟晓,似乎想要逃,但手却仍然紧紧攀着孟建。 “姐姐,我好饿!好疼!你不要帮他好不好?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红裙女童含着血泪恳求着,一边的头颅凹了进去,大概是被什么钝器直接击中,有红白色的物体渗了出来。 嘀嗒…嘀嗒…… 孟晓深深吁了口气,她拿出之前抽空画的符箓,伸手迅速甩进了女童的身体。 那符箓如水一般融入女童,瞬间消失不见。 红裙女童猛地后退一步,吓得惨叫出声,屋子里霎时阴风平地而起,无数瓶罐摔碎在地,她捂着胸口,仇恨地望着孟晓,“姐姐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去帮他,他十恶不赦,该死!该死!好疼……好疼!我不服!我要复仇!我不能魂飞魄散!好……额,也不是很疼?” 女童嚎了半天,突然有些傻乎乎地停了下来。 孟晓半蹲着,支着下巴淡定地看她演,见她终于演完了,才扯了扯嘴角笑道:“小姑娘,戏很足啊!” 红裙女童明白过来,虽然不知那张符是什么东西,但应该不会让她魂飞魄散。 她炸了眨眼,白净可爱的脸上露出了羞涩的表情。 “对不起姐姐,我以为……” 女童还未说完,就被一声尖叫打断。 孟建连滚带爬地奔向门扉,却用尽了所有力气都无法打开门,只能无力地拍着门,眼睛大睁呼吸急促,像是一只缺氧濒死的鱼。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这祸害精!你活着一点用处都没有,老子杀你有什么不对!” 孟建粗喘着气,嘴上骂道。 女童看着挣扎的孟建扯出一个冷笑,对着孟晓小小的鞠了个躬。 “我小时候邻居奶奶告诉我,如果得到帮助就要抱抱那个人,可我太脏了……实在太脏了!会弄脏姐姐的。”她抓紧了裙摆,“我知道姐姐有本事弄死我……啊!虽然我已经死了,但姐姐却没有这么做,所以对我有恩,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了,就只有感激了。” 孟晓怜悯地看着这个不过五六岁的小姑娘,她还那么小…… “你很干净,看——” 孟晓上前虚虚地拥住了她,又从口袋里拿出个小镜子,手指微微一点镜面,镜面闪过一阵蓝光后映衬出了女童。 红裙女童愣愣地看着镜中的自己,那是她生前的模样,干干净净,没有血污,没有那些恶心的痕迹,美好的不像是她。 人类死后的灵魂会是死时的样子,除非是能力强大的鬼王,不然根本无力改变外貌,女童哽咽了一下,一直流着血泪的眼睛变成了清澈的泪水。 “谢谢你……姐姐,谢谢你!” 孟晓叹了口气留下一句“杀了他后切勿再去杀生”后便离开了这间屋子。 她坐了三站公交车,又走了一站半的路,终于抵达了约定好的地点。 一开始孟晓本来想要打的,但摸了摸比脸还干净的口袋,只能放弃了这个奢华的想法。 太穷了! 怎么她这么穷! 孟晓悲催的想着,走进了房屋中介所。 她在一中上高二,弟弟孟言在附属上中三,两个学校只隔了一堵墙。 孟晓是想在学校周边租一套房子住,不管是谁都方便,可当看到这高昂的租费后,她不放心地问:“妈~我们能有多少钱?” 高静曼已经在这看了多时,心里比孟晓更加没底。 “满打满算一万多……” 孟晓放下心来,这起码能租三个月二居室的学区房,她笑眯眯地就要指向那套离学校也不近,而且只是简单装修,但还算是比较物美价廉的房子时,却被母亲一把抓住了手指。 “晓晓,我的意思是我们只有一万多,加上吃饭等一切花费!而且、而且……你的学费还没着落啊!” 高静曼紧紧捏着自家女儿的手指,就怕她一指过去家里所有资产就全都飞了。 “……” 孟晓脸一黑,脖子如机器人一般咔哒咔哒地转过来,眸子里满是控诉。 亲娘唉,你早说啊! 早知道,就拿点钱再出门了。 现在家里都已经是个狩猎场了,为了小姑娘好她也不能回去啊! 孟晓崩溃地支着下巴,满脸的怀疑人生。 那中介人员看了看她们,知道是个没钱的便也没了兴致,百无聊赖地晃起了工作椅,“美女,如果暂时没有太多钱,也可以租偏远一点的地方嘛!没差啦!” 孟晓看了眼所谓没差的偏远租屋,这要是租下了,她和言言起码要四点半就起床。 她咬紧嘴唇,默默地自己搜索着租屋。 突然,她发现了一套精装三居室,不仅就在他们学校旁边,一个月下来竟然才六百。 “……这是写错价格了吧?应该是六千吧?”孟晓问。 中介人员抬眼瞄了一下,登时面色苍白地坐直身体,仔细一看他的手指都有微微颤抖。 “你、你们要租这间房子吗?”他别开眼,声音都有些弱,“这间房子的确是六百,而且包电梯费用和物业费用。” 孟晓眼前一亮,“那……” “我先提醒你们!” 中介人员打断她的话,四处望了望,像是在忌讳和害怕什么,“这么个好位置还包物业电梯费用,当然是有问题的,我劝你们又是女的又是小孩儿的最好不要租,别为了省钱再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孟晓见他这表情已是了然,她嘴角微微翘了翘,还是问道:“什么不好的事情?” 那中介人员见她还不懂,无奈地再压低了一些声音。 “这房子一开始租时可是租了个八千,还不包任何费用,第一次租给了一家三口,没想到那家没住一个月竟然就遭到了入室抢劫,大人小孩儿全部惨死,那场面别提多血腥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房主后来又去装修了一遍房子,家具全换了新的,但是之后所有住进去的人好的只是重病一场,坏的出来疯疯傻傻成了个疯子,这房子才一降再降,到了现在即便六百也没人敢租!我是好心告诉你啊,你真的不要租了,没必要!” 高静曼在旁听着,吓得脸都青紫青紫的,她抓紧了女儿的手,“晓晓我们别租了,还是回家吧,爸爸不会计较的!” 回家? 那家里现在估计比这套房子更加恐怖。 孟晓心想,安慰地拍了拍母亲的手,然后转头笑眯眯地对中介人员说:“我就租这间房子,方便的话请把房主的电话给我下,我有事找他。” 这套房子别人不敢住,但她的话大概就是那些鬼不敢住了! 第4章 房子离中介所不过两站路,中介人员多番确认下才不情不愿地带她们去看房。 “房东我已经联系了,他说明天在小区的咖啡厅里等你们。”中介人员挂掉电话,站在电梯里不敢出来,只拿出钥匙远远地扔给她们。 “我可说的很清楚了,如果你们真出了什么事,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他顿了顿,还是很不放心,“你们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可别贪小便宜,之前有个壮汉也是贪便宜,说不信这邪,说自己阳气重,就算真有鬼也不敢近他身,可没住几天就恍恍惚惚差点跳楼,之后逃出来宁愿不要押金也不愿再住,哭哭啼啼的跟个一米九的孩子一般……这样的人都住不了,何况你们这又是女的又是孩子的,本身就容易吸引这些东西的。” 中介人员做这行已有多年,知道的比平常人多一些。 这类房子统称凶宅,身强体壮的或许不怕,但女性小孩儿就很容易中招,何况这套凶宅连之前的壮汉都能中招,何况是眼前这家人呢。 高静曼更怕了,她紧紧抓住自家女儿的手,“晓晓,我们还是回家吧,别住这里了,你看叔叔都这么说了!哎呀言言,你快劝劝你姐姐啊!” 一边的孟言突然被叫到名字,他‘哎’了一声,手上的钥匙已经打开了门。 高静曼:“……” 她到底是怎么养出这两个不听人话的熊孩子的? 孟言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姐姐让我开得……而且妈,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愿意住这里就住这里,而且鬼什么的会不会很好玩啊?” 好玩你个头啊! 高静曼心累不已,感觉已经不能再爱了。 孟晓进屋扫视了一圈,这里的确是座凶宅,阴气和戾气都很重,保守估计应该至少有一只厉鬼,但看不见鬼影,大概是躲起来了。 她扭过头,对着正在施展尔康手的中介人眯眼微笑。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这房子我家租了,因为我们暂时没地方住,今天就住下了,一切手续等明天我妈去跟你洽谈可以吗?” 被怒发好人卡的中介人强扯了扯嘴角,知道再说无益,便点头同意了,然后火急火燎地关上电梯,似乎是怕什么东西缠上他一样。 等出了这座楼,中介人提着的心才总算放下了。 他仰头看向已经灯火通明的那座凶宅,重重吁了口气。 这家人可真是要钱不要命啊。 都这么说了还要住,希望千万不要闹出人命啊! ****** 孟晓进屋后,把所有灯都打开了。 她吩咐孟言把行李都拿出来,然后从背包里取出黄纸、毛笔和朱砂。 磨好了朱砂,孟晓沉息敛气,执起毛笔沾上朱砂,笔走龙蛇地画了两张镇宅符。 黄符灵光一闪,竟是中品灵符。 “唔……退步了吗?” 孟晓喃喃,转头瞧见高母愣愣地望着这边,神情很是迷濛。 她一顿,没有多说什么,两指夹着符咒分别贴在了两间卧室中,嘴上念道:“杳杳冥冥,天地昏沉,雷电风火,官将吏兵,若闻官名,迅速来临,驱除幽厉,拿捉精灵,安龙镇宅,功在天庭!” 黄符上的咒文一动,在整个卧室扫荡而去,有尖叫声响起,主卧柜子的试衣镜中窜出了一个女性黑影,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跑去别的地方了吗? 孟晓暗忖,抬歩便要追,却被高母一把抓住了手腕。 “就你在这胡乱闹,只知道去压榨你弟弟,来,别闲着,帮妈妈过来做饭!” 高静曼自说自话地拉着她去厨房,脸上虽是笑着,但眸子里却全是恐慌,孟晓低头瞧着那只颤抖的手,抿了抿嘴唇听话地跟了进去。 “我在菜市场买了些干贝,今天就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红烧干贝。” 高母自顾自洗净了手,将葱姜倒入锅内炒香,又把之前预热好的干净贝肉倒了进去,转头要去拿竹笋、蘑菇时才发现孟晓还在那呆呆站着,不由说道:“你怎么还在那站着,快去熬汤,你熬得汤最好喝了,说起来,你这孩子第一次熬汤就比我熬得好呢。” 孟晓尴尬地束手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如果她熬汤,那熬出来的一定有什么奇怪的后遗症。 高静曼将干贝炒好装盘,扭头见孟晓还是不动,气不打一处来地把红烧干贝往她怀里一塞,“真是懒得你啊,不愿熬就一边去,别耽误我做菜!” 孟晓接过红烧干贝干站在原地,盘子是陶瓷的并不隔热,之前高静曼也是用布隔着,她这一气就忘了这回事,而孟晓也就这么端着,竟没有感受到一丝灼热。 “妈,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孟晓衡量许久,还是想把这事儿说开了,毕竟以后她可能会做更多不符合以前孟晓的行为,猜测过多会生嫌隙,她十分重视母亲和弟弟,不愿意因此导致不和。 高静曼手上动作一顿,她叹了口气,关上了气阀,认真地端详了孟晓半晌,才说:“你是晓晓,我知道的。” 孟晓一愣,倒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回复,她还以为母亲早把她想成被什么妖魔鬼怪附身了呢,毕竟她前后性格相差太大,别人生疑也属正常。 “是的,我是孟晓,是您的女儿。”孟晓道。 高静曼听到这句话脸上瞬间一松,扯出一个笑容把她推了出去。 “这就可以了,你是晓晓就可以了,人这辈子性格怎么可能一直一个样,你只是……变得太快而已,我一时接受不了,再过段时间就可以了,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女儿!哎呀,你去叫你弟弟来洗手,饭快做好了。” 话落,便立即关上了厨房的门。 孟晓在外站了一会儿,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孟言凑了过来,蹲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 “姐,你还是嘲讽笑吧,你这种温情笑实在有点吓人……哎哟,烫!姐太烫了” 孟晓眯起了眼,将手中的端盘塞进了孟言手里,环胸威胁道:“敢摔了的话,我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等家里吃完饭已经快九点了,她们一家人靠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电视,也算是惬意温馨,完全没有所谓凶宅的阴森可怖感。 睡觉时,孟晓吩咐母亲和弟弟关好门,把所有镜子都用布盖上,晚上最好不要出自己的卧室,如果非要出的话就先给她打个电话,她来陪着。 高静曼很是害怕,她四周望了望,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夹缝中森森地盯着她。 “要不,我们三个一起睡,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高母皱起了眉头,“我看出晓晓你似乎会村里那些神婆的东西,可你毕竟还小,不要托大,真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你又不在自己房间里贴那黄纸,不怕晚上那鬼去找你吗?” 她说‘鬼’这个字眼时念得很轻,像是怕被什么东西听见一样。 孟晓挑了挑眉。 怕? 她的确怕,怕那厉鬼晚上不来找她啊! 孟晓叹了口气,有了这个小小的烦恼,她把两间卧室都贴了符,就是为了避免那只厉鬼找错人。 “你不用担心,我既然这么做了,就一定有办法。” 她安慰着母亲,温柔地推着高母进了主卧,扭过头来看见了眼睛亮闪闪的弟弟,她抬起脚,一脚把他揣进了侧卧。 “差别对待啊!姐姐我是你亲弟弟吗?” 孟言在卧室里哀嚎。 ***** 午夜,睡梦中的孟晓听到了脚步声,似乎是踩在粘稠的物体上。 啪嗒…… 啪嗒…… 脚步声接近了,在她的床周围徘徊。 孟晓迅速睁开眼睛,伸手摁亮床头灯。 昏黄的灯光晕染了整个卧室,所见之处没有任何鬼影,她逡巡了一下四周,看见地面上有一排血色的脚印,墙壁上也有可怖的红手印,有血从手印上滑下,滴落在地面,整个屋子透着一股阴森感。 啪嗒…啪嗒…… 脚步声再次响起,孟晓下床打开门,只见空旷的主厅里也开始出现血脚印。 明明没有任何东西,但那血脚印还是一点点出现,一路延伸至卫生间,尔后卫生间的门自动打开了,像是有人进去了。 黑暗中只有卫生间的灯光亮着,十分扎眼的从半敞着的门里投射而出,似乎是在邀请。 孟晓眸光一闪,也跟了进去。 ‘哐——’的一声,她刚一进去,门便狠狠关上。 灯光开始不停的闪烁,阴风四起,哀嚎不断,有女性的声音在尖叫:“啊——好疼!好疼!放过我,为什么要杀了我,我的嘴!我的嘴……呐~呐~你来陪我说说话吧!” 声音从镜子中传来,孟晓侧目望去,只见那镜子中渐渐显现出一个女性的身影。 她穿着居家的白色睡衣,已经被血染的通红,黑发披肩,头上斜斜插着一把刀,女鬼缓缓抬起头,脸上也全是血,最恐怖的是她竟然没有嘴唇,大概是被什么利器生生割掉,露出了里面森森的牙齿。 她咧开嘴,血肉模糊的嘴角几乎裂到了耳根,苍白的双手伸出了镜子。 “……你来陪我说说话吧!” 第5章 那女鬼说出这句话时,孟晓感到脑子一阵恍惚。 “……说话?” 她轻声呢喃,眼见着女鬼半个身子已从镜子里爬出来,蛇一般粘稠冰冷的手指滑过她的脸颊,缓缓聚拢在她的脖子处,孟晓却还呆站着,没有动弹分毫。 女鬼眼前一亮,五指成爪,想要把对方的魂魄拉扯进镜子。 只要进了镜子便是她的领域,无人可以逃脱,即便是之前来的那个据闻德高望重的和尚也不是拿她毫无办法。 “……快进来啊,我们来说说话吧?” 女鬼继续诱惑,用尽全力去拽对方的魂魄,可明明都已经被她迷惑了,对方的魂魄却是不论她怎么拉扯也半点不离体。 这……特么是用502胶了吧! 粘的也太牢固了! 女鬼咬牙,身子又探出来一些,她已经把孟晓看作到嘴的鸭子,怎么可能放弃! “我好孤单……你快点来陪我说说话吧!”女鬼继续说着诱导的话语,她太情急了,并没有发现对方之前还有些空茫的眸子渐渐有了光彩。 孟晓缓缓回过神来,立马抬手一巴掌拍在了女鬼的头上。 “啊我的头好疼!”她叫道。 女鬼一时没戒备,结结实实地被这个巴掌一下子拍出了镜子,整个鬼摔倒在地,头上那把刀更加深入,在另一边也戳了个洞,开始咕噜咕噜冒血水,洁白的瓷砖上晕染了一摊血红。 那巴掌力道太大,女鬼的魂魄都在不停的动荡,她趴在地上缓了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整个鬼出离的愤怒了。 “你头疼为什么要打我的头?!” 孟晓活动了下手腕,十分认真地回道:“打自己会疼的,打你就不会疼了。” 那双黝黑的眸子疑惑地盯着她,似乎在好奇为什么她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女鬼:“……” 打我,你当然不疼了! “哎呀,不过你这小东西长得还挺别致呢!” 孟晓上前蹲下身看着女鬼,伸手抓住对方头上的那把刀,果然这把刀是怨气凝聚而成,并不是实物,只是插得地方很有意思,她起了玩心,抓着刀在对方头顶进进出出。 咕噜噜…咕噜咕噜…… 女鬼的头顶如同温泉一样被孟晓玩出了新节奏。 女鬼:“……” ……好想死,虽然她已经死了。 “哦对了,说吧,你刚才不是一直想和我说说话吗?我听着呢!” 孟晓玩着刀,也不忘正事。 女鬼本来是想要反抗的,但她发现当孟晓真正意义上在她面前时,她连反抗的心思都不敢有,只能谄媚地讪笑,“天师大大,人家是开玩笑的。” ‘说说话’是女鬼做鬼的套路,只要按照流程走完,她就可以把人的魂魄拽进她的鬼域,可现在这情况,女鬼就算再笨也知道根本不是这人的对手,毕竟她的拿手技在这个人面前毫无用处。 “可我不开玩笑啊,谁给我开玩笑,我就能让那个人变成个玩笑。” 孟晓手上不停,眼睛微微眯起。 女鬼一抖,她使劲克制住自己的害怕,抬眸望向这个令她恐惧的小女孩儿,如果是这个人的话,会不会好好听她说呢? 可不试试的话,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我……” 女鬼张开口,刚要说话,背后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儿走了进来,他的半个肩膀被削掉,只有一点皮肤挂着左臂,神情天真烂漫,十分开心地显摆:“妈咪,我把这屋子里的所有墙壁都摁了手印,还在那超凶的坏女人床上也摁了,可惜那两间卧室进不去,不然的话涵涵还想摁呐!” 女鬼崩溃,“不要说了!” “……”超凶的坏女人孟晓的气势突然暴增,她冲着小男孩儿阴森森的笑了。 女鬼连忙抱起男孩儿,把他塞到身后,俯下身不停地对着孟晓跪拜,哭求道:“大仙!大仙!他还是个孩子,你不要跟他计较!不要计较啊!” 小男孩儿大概也知道怕了,在女鬼身后开启了震动模式,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孟晓叹气,十分帅气地坐在了马桶盖上,威胁道:“在我妈和弟弟醒来前,全给我收拾干净了,如果我明天看到一个手印,我就让这小鬼身上多个手印!” “是!是!大仙我一定会收拾得干干净净!”女鬼感激地说。 “那么……”孟晓支起下巴,打了个哈欠问:“你说吧!反正都睡不着了,听个午夜小故事也蛮好的。” 女鬼尴尬地笑了笑,搂着男孩儿叙说起了往事。 原来这女鬼名叫武玲,二十九岁,有个比他小四岁的丈夫,夫妻很是恩爱,丈夫虽然有些暴力倾向,但对她和孩子却很疼爱,武玲身体受创,本来是不可能生育的,没想到上天赐予了她一个孩子,便是她怀中的男孩儿,名字叫戚博涵。 “我和我老公做些小生意,家境还算殷实,去年街道整修没法再干,我们就打算带着涵涵去海滨城市住一段时间避避暑,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那个杀人犯不仅图财还用最残忍的方式杀害了我们!” 女鬼哽咽,眼中有血红的泪水。 “大仙,你知道吗?他剁了我丈夫的一只脚后,让我丈夫生生流血而亡!他在我眼前把我家涵涵的半个肩膀削掉,这孩子还这么小,他在喊妈妈疼!妈妈疼……我好心疼啊大仙,到最后大概是我喊得太大声了,他不仅割破了我的喉咙,还把我的嘴唇整个削掉!他怎么这么狠!为什么这么狠!” 武玲不禁尖叫,整个卫生间又刮起了阴风。 孟晓不爽地弹了她额头一下,“闭嘴,叫得我脑仁疼,那你丈夫呢?” “我、我丈夫他前几天刚有了出这个房间的能力,已经去找那个杀人犯了!我们要让他血债血偿!他杀我们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杀涵涵!涵涵这么小,我和老公想把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想让他健康长大,都因为那个杀人犯,这一切都没了!” 武玲拽住孟晓的裙角,满脸的哀求。 “大仙、大仙!你是有办法的吧!找到那个人让他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能超生!我给你当牛做马都可以!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们!” 孟晓垂眸看着武玲,又伸手打了个哈欠。 有点睡意了呢…… “你和那个杀人犯是认识的吧?你身上有因果。” 她淡然地说,武玲面色一僵,眸子有些躲闪,孟晓真心觉得困了,她不再多言,留下一句“把房间给我打扫干净”就回床睡觉了。 第二天,家里果然没有一点血迹。 孟晓检查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在卫生间洗漱时见武玲出现在镜子上,她似乎很是犹豫,在孟晓即将开门出去时,才赶紧开口道:“大仙别走!你说的没错,我们家和那杀人犯的确认识!” 她顿了顿,继续回忆道:“在我家来这个城市的前一个半月,去过一家自助餐吃饭。那天人特别多,杀人犯的女儿在里面干暑假工,我家涵涵一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她就破口大骂,您知道孩子小本来就皮,我们也道歉了,可那小姑娘就是不停地咒骂,我家老公忍受不了就去投诉,让小姑娘给我们道歉,谁知道那小姑娘脾性这么大,听说回去没多久就自杀了。我们也很无辜啊,简直就是飞来横祸!” 武玲哭哭啼啼地诉说,“大仙你要为我们做主啊,谁家小孩子不闹腾,不闹腾的小孩那还叫孩子吗?那小姑娘就不能体谅一下,为了这点小事就去自杀,之后去了社会不更要自杀,我们只是倒霉赶上了而已!您……” “小从来不是理由,如果管不好自己孩子就不要生。” 孟晓打断了她的话,歪着头看向女鬼,“而且你还是没有说实话。当然你说了实话我也懒得管,这年头谁愿多管闲事啊!我昨天只是想听个午夜小故事来促进睡眠而已,你别多想哦~” 说着,她当没看见女鬼微露憎恨的表情阖上了门。 高静曼已经准备好了早餐,饥肠辘辘地孟晓看着桌上的胡辣汤和煎饼果子,开心地眯起了眼,她拿起软香可口的煎饼果子张口就要去咬,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孟晓十分不愿意在吃饭的时候做别的事情,她咬了一口,在母亲指责的眼神中不高兴地接起了电话。 来电是个陌生电话,但却是本市的。 对面听她接起,连忙说道:“是孟晓吗?我是艾飞,你昨天说我或许会死……是真的吗?” 孟晓咬了咬煎饼果子,意识到来电那个年轻正义的医生。 “是真的哦,我从来不骗人。” “那……” 艾飞咬紧打着寒颤的牙关,“您能来我家一趟吗,我需要您的帮助!” 第6章 孟晓记下艾飞的地址后,无奈地拿起了小背包。 “虽然不愿管,但毕竟帮助了咱家,我这老……美少女还是大发慈悲去一趟吧。” 老美少女? 孟言咬着煎饼果子,眼睛眨了眨压下了唇角的笑意,又低头迅速把胡辣汤喝完,含糊不清地喊:“姐姐,我也要一起去!” “哈?你去干什么?” 孟晓抓住门把的手一顿,有些不耐烦。 这个弟弟自小就很奇怪,不亲爸不亲妈偏偏亲她,这也是重男轻女极为厉害的孟建却不怎么喜欢这个儿子的缘故,因为孟言对待孟建总带着一种类似厌恶的情感,像是看一个肮脏的东西。 “不嘛不嘛!” 孟言长臂一环,把比他矮十几公分的孟晓整个圈在了怀里,像只猫一般蹭了蹭,撒娇道:“姐姐要是不带我去,我就哭!” 孟晓瞬间头大,“孟言你多大了!三岁?” 她伸手将蹭他脸颊的孟言往外推了推,另一只手终于抽出来绕到他后面拎起他的后领,往上一提,孟言整个人就微微离地了。 孟言:“……” 孟晓提着他,像是提了个塑料袋,极为轻松惬意,她拍了拍自家弟弟的猫头,吩咐道:“老老实实陪在妈妈身边,你八字硬的跟钢管似得,我走了也应该没问题。” 她愉快地把脸色十分奇妙的孟言放下,转身要开门,那门锁却自动开了。 “啊——鬼啊!” 门外的人突然发出一道惨绝人寰的尖叫,然后手上的钥匙往里面一扔,圆溜溜的身体十分敏捷地往后一跳,躲在了身穿道服的八字胡男人后面。 “大师,这是个白发鬼啊!” 孟晓:“……” 一直没人发出疑问,她还以为自己法力无边,已经淡化了这个设定。 说起来,也是因为这头白发她才会被赵妍盯上,因此她曾经找了无数理发店要求染成黑色,但无论用多好的染发剂,她这头白发仍然顽强且令人震惊的存在着。 回想之前与这头白发的抗争,孟晓几乎要落下泪来。 “我是这套房子的租客,不是白发鬼。” 孟晓阐明身份,目光移到敏捷的胖子身上,“你是这套房子的房主吧,不是说约在小区的咖啡厅吗?怎么现在上门了?” 房主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她,发现的确有影子存在,才放心地舒了口气,腆着大肚子缓缓移了出来。 “小姑娘你这头发染得可真逼真,我都被骗了!” 他打了个哈哈,侧身面色恭敬地介绍身后的道人:“这是我从清风观请来的大师,毕竟你们要真出事了,我也过意不去,所以走遍了关系总算请来了青云道人,等大师驱完鬼,这房子就不能是那个价钱了,你们说是吧?当然,如果你们住不起的话就赶紧搬离吧。” 他已经听中介人员说过了,这家人很穷,根本付不起一月八千的高额租费。 “你怎么能……” 高静曼有些生气,但也知道这房子若不闹鬼根本不可能这个价格,600元在这地界连个厕所都租不起,房东其实没说错,可如果不能住的话,她们这点钱又能去哪里呢。 她又起了回家的念头。 让孟建打几下,总好过让孩子们流落街头的好。 高静曼打定主意,对自家儿女说:“你们去收拾收拾东西,我们走吧。” 说着,她调头想要去把昨天刚拿出来的衣物再整理回行李箱,不料却被女儿一把拉住。 孟晓拽住母亲,对着他们微笑,“那就赶紧请大师驱鬼吧,那女鬼超恐怖的!” 房东脸上一僵,果然这房间是有那玩意儿的,他蓦地觉得自己脚下有寒气攀升,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退出房间,对那八字胡的道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师,您来看看这房子是有那种东西吧?” 青云道人一抖拂尘,缓步走进房间,他逡巡了一遍房间,皱眉道:“这房子阴气过重,是否有人在此横死。” “是啊!大师您说得没错!” 房东脸上一喜,心想这老道还有几分本事,更加殷勤地解释:“我也是倒霉,第一次租就遇到了入室抢劫,租的那家人全部被残忍杀害了,自此以后住的房客都给我反应会遇到鬼,所以才劳烦您来驱除那恶鬼!若您这真能驱除,我再给贵观捐香火钱三万!” 道人眼皮都没抬,只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似是根本不在意这点香火钱。 孟晓的眼睛却‘噌’的亮了,说话都开始结巴。 “只、只是解决个小鬼,就能拿拿拿这么多钱?” 她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挣钱的新大陆,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道人蹙眉,对于孟晓这种庸俗的解释很是不悦,房东立马喝道:“小孩子一边去,别耽误青云道人施法!” 孟晓笑意盈盈向后退去,事不关己地拉着母亲坐在沙发里安静看着,一旁的孟言撅着嘴也凑了过来,挨着孟晓坐了下来。 那老道有点本事,他看了片刻,就走到了一面镜子前面。 拂尘一扬,镜子闪过一道血光,武玲出现在了镜子里。 一旁的房东见此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念念有词地说着:“阿弥陀佛!那涅多亚拉!唵阿阿洛列嘎阿吽!临兵斗者皆阵烈前行!嘛哩嘛哩哄!” 青云道人:“……” 孟晓:“……”这一起用真的不会打架吗? 道人再一甩拂尘,嘴上念道:“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带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破!” “啊!!!” 镜面突然裂开,里面的武玲发出惨厉的尖叫,她的眼睛变得通红,手从镜子中伸出来,“你、你来陪我说说话吧!” 老道愣怔,又立马回过神来,退后一步,继续念道:“人来隔重纸鬼来隔座山千邪……啊!怎么会!” 他念得极快,而且也有护符在身,不想那厉鬼如此厉害,竟然没等他念完防鬼咒就破了护符,道人只觉一阵晕眩,魂魄就被拉出体外。 “你来……陪我说说话吧!” 女鬼继续诱惑,道人的魂魄被她拉着即将要进入镜子,她已经明白了,那个女的再强不帮助她也毫无意义,能靠的只有她自己,她继续用力,却发现根本拉不动。 “我可以救你,你给我…唔……一千可以吗?” 第7章 孟晓舔着冰棍,一只手轻松地拽住老道的腿,犹豫地问道。 毕竟是新手上路,不能要太多吓跑客人,这样才能细水长流,孟晓对自己如此有远见十分得意。 然而那青云道人却未立即同意,反而用极其微妙的神情盯着她,孟晓被盯得心虚,暗想是不是要的太多,连忙改口:“我给你打个折,三百也行啊!如果嫌太多的话,我们还可以打个商量。” 她对这笔生意可是十分有诚意的。 青云道人闻言八字胡一撅,气得嘴都有点歪,“……我的命只值三百吗?还能打折的!等等……不要!小姑娘我给你三万!不!五万!快来救我!” 在道人据理力争他这条命价钱的时候,武玲趁机使力想要将道人拉进镜子。 青云道人一惊,知道自己若是入了镜子绝对会凉透,立马声嘶力竭地敲定价格,为了表明自己很值钱,他还自主加了价钱。 孟晓被如此上道的顾客震惊了,手不可遏止地一抖,差点就没抓住老道,她扔了冰棍,微微使力就把老道拽了出来,还附赠拍回身体服务。 青云道人回了身体,还有些惊魂未定。 他本是看着友人面子才接下这个赔钱的买卖,以为只是个新厉鬼应该不足为惧,不料这鬼戾气竟如此重,还能以镜子为媒介,要多棘手就有多棘手。 青云道人心情抑郁,转头看见孟晓双手摊开在眼前,一双黑眸几乎都冒着金光,心情更加抑郁了。 道人:“……我没带现金。” 孟晓利索地拿来了手机,“微信支付宝任君选择。” 等收到了到账提醒,孟晓的笑脸更加灿烂,看道人的眼神越发和蔼,这小后辈还是不错的。 青云道人肉疼地转了钱,又窥见孟晓的迷之态度,心中恨不得上前狠狠踩上两脚,这次他不仅受到了惊吓,还损失了这么多钱,而那厉鬼…… 道人扭过头,正好和趴在地上嘤嘤泣血的女鬼对上了眼,那小姑娘竟然把女鬼块儿拉了出来! 青云道人:“我特么……” 他慌乱地跑去捡之前掉在地上的法器拂尘,回头想要应对时却见小姑娘已掐腰站在了女鬼身前,看起来恶霸风十足。 “我有冤啊大仙,我无法忍受我家涵涵遭受如此等待!您又不管,我只能自食其力去报仇啊!”武玲瑟缩,悲切地控诉,血泪滴答滴答在瓷砖上绽出了一朵朵血花。 孟晓不知为何想起了高静曼,她终究还是有些不忍,放了软话。 “等我把你家事情了解清楚后,有时间的话会帮助你一下的。不过现在你给我滚回去!别吓着我客人!” 武玲通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嘲讽的光,她静默了片刻,还是老老实实地退了回去,却在即将融入镜子时被孟晓叫住。 “等等!把你的血弄干净,不是我说哎,武玲你太不爱卫生了,以后不要一出场就满地血啊!” 武玲:“……” 没有血来烘托,恐怖效果在哪里?这不是强鬼所难吗? 她想要抱怨,但最后还是忍气吞声地打扫干净后抽抽搭搭地进了镜子。 围观的众人:“……”怎么感觉之前超凶的女鬼现在看起来如此可怜? 青云道人见女鬼进了镜子,才总算松了口气,他一扬拂尘,指向了孟晓,厉声问道:“这女鬼如此听你的话,难道是你养的厉鬼,你是降头师?!” 孟晓被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否认。 “我不是,我没有……我昨天才刚见到她而已啊!” 青云道人不太信,疑惑道:“那她为何这般听你的话?” 孟晓眨了眨眼回答:“大概是我长得比较凶?” 道人被这话一噎,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小姑娘。 约莫十几岁的年龄,大大的眼睛,眸若深潭,一直与她对视的话,那双眼睛的确有些吓人,衬着她那张白皙的脸蛋也多了几分阴森,但粗略看的话只还个很常见的可爱小姑娘,要不是那头白发加成,或许都会有人认为这姑娘不过十三四岁。 而且,她的气息太过干净,根本不像血气冲天的降头师。 青云道人很是困惑,但又不愿再多管此事,只警告了一句,“我不知那女鬼为何怕你,但此地的确不宜住人,你等早日搬迁为好,贫道先告辞了。” 说着,也不等孟晓回答,便一扬拂尘仙风道骨地离开了。 高静曼作为女主人客气地跟了出去,对着即将进入电梯的道人喊:“大师,有空再来玩啊!” 青云道人一个趔趄,抽着嘴角使劲摁了关门键。 这一家人是不是脑子都有病啊! ***** 艾飞在著名医大毕业,是一个信奉科学的铁杆唯物主义者。 但这段时间,他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怀疑。 现在想起来,最初的不正常是在半个月前,他的身上莫名长出了红色的纹路,不论如何检查都查不出毛病来,因为那纹路很浅很少也不痛不痒,他也就没当回事。 可当天晚上,他就出事了。 艾飞是个喜欢长时间泡浴的人,家里还特地买了香柏木做的浴桶,当他舒舒服服地倚在枕木上时,只达到他腰腹的水忽然猛涨,顷刻间淹没了他。 他感到了窒息,张开嘴想呼救,那水就顺势疯狂地涌入他的口腔,想站起来,却又没有丝毫力气。 到最后,艾飞只能绝望地往下沉去,明明他呆得地方只是个一米多的木桶,可身下却像是无尽的深渊。 眼看就要失去意识时,妻子赶过来救了他。 惊魂未定中的艾飞回首看那浴桶,桶中却只有半桶水,安安静静的,像是之前的一切只是他的错觉。 妻子听到他的诉说,也笑他是不是睡糊涂了。 作为唯物主义者,艾飞亦认为刚才只是在浴桶中的一场梦,想来大概是最近太累了,还打算趁此机会要不要把这两年的年假都休了。 正好已孕的美国妻子要回国待产,他送她上了飞机,答应等收拾好了就去美国陪她。 然而医院的假哪有那么好请,他拖拖拉拉的就拖了十来天。 碰到孟晓这事儿是他年休前的最后一天,这时他身上的红纹已经遍布,走路时总感觉有什么透明的东西阻拦着他,使他举步维艰。 “那天晚上,我去厕所时,听见有啪叽的声音,我就寻着声音看了看,发现在一快瓷砖的缝隙处有只绝对不是人类的眼睛看着我转动了一下!” 艾飞把孟晓迎进屋,说到此事时恐惧地搓了搓手臂,孟晓这才发现他的手臂已经血肉模糊,有红色的鳞片错落分布其中。 “你看,从昨天夜里开始,我的红纹渐渐凝成了红磷,不管我怎么拔掉它们还是会生长出来,我……要变成怪物了吗?” 他笑得很难看,不到一天的时间而已,这个年轻的医生几乎变了个样子。 再这样下去,他绝对会死的! 孟晓在他身上看到了浓厚的死气,估摸根本熬不过今晚。 可明明在这间屋子里除了有不正常的腥气外,并没有感受到一丝的怨气和邪气,这根本不合常理。 “你先去休息一下,你精神太差了。” 孟晓建议,她看了看艾飞青紫的眼圈安慰道:“放心吧,今天不行我就先住下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 艾飞也是实在撑不住了,他从昨天晚上就没敢合眼,熬到白天去医院找了孟晓的电话,又等到了现在,几乎是两天的时间没有睡觉,精神上根本扛不住。 他道了声谢,栽在了床上,艾飞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大概是孟晓的淡然态度安抚了他,竟然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孟晓坐在一旁的高木椅,对着房间中越来越重的腥气皱起了眉头。 咕嘟…… 咕噜噜…… 有水的声音。 艾飞好像做起了梦,他似是进入了深海,沉重的水压几乎要把他碾碎,可奇怪的是渐渐他竟然感受不到那种恐怖的水压,如同他本来就应该存在这里。 他缓慢游着,有东西从身侧游过,他扭过头,却看见了他的妻子。 妻子冲他微微一笑,他也下意识跟着笑了起来。 然而下一秒,他的眼眸就骤然睁大,恐惧地望着自己妻子的头颅正一点点用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那白皙的皮肤上开始长满了红色的鳞片,她张大了嘴巴,嘴中的牙齿锋利且细密,那……根本不是人类的牙齿! 而更让艾飞恐惧的是,他感到自己的脖子也开始咔哒咔哒作响,渐渐向前弯曲,牙齿微痛,他一摸,那锋利的尖锐刺破了他的手指。 不对,他已经没有手指了。 他变成了一条鱼! 第8章 屋子内海腥的气味愈发浓重。 艾飞平躺在床上,从身体内部开始不断地渗出海水来,很快就润湿了整张床。 孟晓握紧拳头立在床前,旁边是被她踢倒的木椅,刚刚艾飞的灵魂被从海水中突然冒出来的东西抓走时,她虽然立即出手阻止,但还是没来得及。 那东西在入水之前,竟然还挑衅地扭动了一下。 孟晓抽了抽嘴角,燃起一枚三角驱鬼符投入海水中,意料之中的没有任何作用,又不甘心地烧了一枚驱邪符,结果都是相同的。 不是鬼,亦不是邪!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孟晓觉得自己头都秃了,心情也越发烦躁。 这时,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她没有回应,现在艾飞这种状况,若是被他人看去了,不知会造成多大的麻烦呢,于是她就装作家中没人。 门铃响了几声便停了下来,孟晓以为来人已经离开,却不知一根红色的丝线从门锁中钻了进去,化成了钥匙的模样。 ‘咔嚓’一声,门被打开了。 孟晓吓了一跳,抬眼望去,只见来人是两个男的,其中一位约莫四十来岁,长得周正严肃,很有大家长的样子,另一位是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年,肌肤白皙透明,眉眼温柔缱倦,精致美丽的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 她觉得眼熟,又仔细看了几眼,不料还真是熟人。 “月琛” 少年正是孟晓的前暗恋者,也是造成她这辈子死亡的间接凶手。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作为一中的男神级人物,即便他躺着也会有锅从天而降,毕竟喜欢他的人,总想要独占他,也就总会竭尽全力的排除对手。 而她就是因此,死于他杀。 孟晓不悦地眯起了眼睛,对于来人表达了十分的不欢迎。 月琛施施然地走进来,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孟晓的态度,礼貌又温柔地对她打了个招呼。 “孟晓同学,你在这里啊。” 他又侧过身,给她介绍了后面的中年男人与此次的来意,“这位是我家的长辈,我叫他陈叔,陈叔今天说他同事有些不对劲叫我来看看,既然你也在这里,不如我们一起努力吧?” 他表现的十分友好,伸出了骨节分明的右手。 孟晓扫了一眼,当作没看见般忽视了那只手,转身对他们说起了艾飞现在的状况。 陈叔在一旁看得一惊,害怕这小祖宗再不高兴,不料小祖宗此刻的笑容甜的都可以腻死人。 “我用了驱鬼、驱邪符,都没有任何用处,之前我也把人搬到别处去,但那海水如影随形,根本逃不了,而且现在不止他的灵魂不见了,这海水还在逐渐消融他的身体,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她很是烦恼,毕竟艾飞多少帮过母亲,知恩图报,她能够不让他死就不死。 “你抱过他了?”月琛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哈?” 月琛没有再说什么,他点了点头,很自然地收回了伸出的手。 他走到床前,手臂笔直地伸在艾飞正上方,孟晓发现他本来空无一物的右手上出现了丝丝红线,那红色的丝线从他纤细的手指间垂下,落在了艾飞的身上,“缠!” 他喝道,柔软的红线如同有生命般将艾飞整个裹住,很快就缠成了个红粽子,尔后像拧抹布一般开始拧……艾飞?而且十分用力,像是在泄愤。 “这、这不会死人吧?”陈叔发出了疑问。 月琛嘴角含着一抹惬意的笑,并没有回答。 不一会儿,红粽子里就排出了许多水。 那海水被红丝排除在外,最初如同被激怒般疯狂地冲撞,但却是怎么也钻不进那死死缠绕的粽子,过了好几分钟才似是失去控制般缓缓安静下来。 “好、好了吗?这样艾飞就没事了吧?” 陈叔冲着月琛问,态度很是小心翼翼,完全不像是个长辈。 月琛微笑,将红线收了回来,那丝线缠绕在他的指尖,白肤红线,有一种绮丽的美。 “他当然还有问题,我只是让对方知道她再不出面的话,就不可能完整带走艾飞的身体而已。” 闻言,孟晓立马问道:“你已经知道想害艾飞是什么东西了吗?” “嗯。”月琛回答:“是个至少千年道行的妖。” 孟晓质疑:“不可能,若是妖有害人之心便是邪祟,我的驱邪符不可能不管事。” “那要是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没在害人呢” 月琛笑,不再多做解释,只是说:“反正她今晚就要到了,孟晓同学可以问个清楚,而且这样也有办法对付她了,对吗?” “哼。” 孟晓冷哼一声,想起那个挑衅她的海带,皮笑肉不笑地说:“现身我就弄死她!” 夜里,陈叔已经离开了,只剩下了月琛和孟晓。 孟晓给母亲打了个报平安的电话,不顾孟言的鬼哭狼嚎迅速挂断了,她抬头望向静静坐在沙发上的月琛,绕着他走到了床前的木椅上坐下。 艾飞的脸色苍白,生魂离体,时间长了对他造成的伤害无法估计。 到底是谁能在不产生邪祟的情况下害他,孟晓想,她知道月琛知道,但她就是不愿问他。 夜里太静了,两人又都不说话,只有头顶的白炽灯发出‘呲呲’的声响。 呲呲? 孟晓无语,这些鬼怪每次出场能换个方式吗? 这样损害公物到底谁来赔,她看了一眼月琛,发现月琛也在看着她,寂静的环境中,只有门锁转动的声音。 那东西有钥匙……孟晓似乎想到了,但转瞬即逝没有抓到。 门打开了。 她拿着驱邪符狠狠贴来了来人的脑门,还未来及念咒,那人就吓得蹲在地上,带着几分外国味的中国话从她口中说出,“你们是谁,我丈夫呢?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你们会在我家?” “你是艾飞的妻子?” 孟晓想起艾飞有说过有个美国妻子,好像是叫莉西来着,她将视线移到孕妇挺立的肚子上,才尴尬的发现自己好像贴了个人。 “抱歉,我还以为……” 她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拿下符咒,把人扶了起来。 莉西被孟晓撑着站起,摇摇晃晃地挺着肚子坐在了月琛身边,她看见了月琛的样貌,愣了一下后傻乎乎地笑了,夸赞道:“你长得可真好看!” 月琛回以微笑,笑容有些深意。 莉西休息了半晌,才又挺着肚子走到了艾飞身边,孟晓有些抱歉,低声说:“你老公现在状况很不好,有可能活不成了。” “我老公为什么要活着?他就该死去啊!” 莉西闻言,好奇地问道,那张脸天真无邪,像是这句话根本不是她说的。 第9章 夜色如墨,外面呼啸灼热的夏风似乎在一瞬间停止了。 下一秒,冰冷的海水从窗外灌入。 孟晓不顾汹涌而至的海水想要上前抓住莉西,却在触碰到水的那一刻被一条红线拦腰绑住,她整个人被带地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尔后眼前丝丝红线覆盖而上,从外看去就是一个红色丝线组成的巨大圆球。 “你没事吧,孟晓同学?” 月琛小心地将女孩儿拢入怀中,头微微低下,唇畔的呼吸吹拂在对方的耳际。 孟晓愣了一下,手脚并用地脱离那人的怀抱,可是身在球形物体中,在滚动时两人不可避免的就会接触,她烦躁地揉了揉耳朵,伸手就要撕破红球。 “等等,我的线没有我的命令是不可能分开的。”月琛阻止。 孟晓生生将红线球撕成两半后,回头问:“你说什么?” 月琛:“……没什么,您请。” 孟晓跳了出去,发现整个房间都被海水充斥,估计楼下已经开始下大雨了,她憋足了气,向着艾飞的方向游去,莉西也在那里,看到她后扬手一道水柱冲她而来。 她躲避不及,狠狠撞在了墙壁上。 回去后,一定要画个避水符! 孟晓发誓,如今却毫无办法,妖是她的弱项,除了武力制服,她没有任何应对措施,可偏偏现在连接近都无法接近。 莉西不在意地瞟了眼又往这游的孟晓一眼,素手抚摸着艾飞的脸颊。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其他雄鱼太丑了,所以一直只顾修炼没有繁育,那天你把我抓起来,说生吃一定很好吃时,我觉得我遇到了真命天子,虽然你也挺丑的,但是我还是决定为你生育孩子,所以现在……我们一起为了我们的孩子而努力吧!” 说着,她轻轻吻向了艾飞的唇,艾飞的衣服飘落,露出了一只僵直的鱼。 莉西欣喜地抱着那条鱼,耳边忽然听见了一道轻柔的声音。 “嗯?我知道了,那男人的灵魂藏在你身体里啊。” 她悚然回头望去,只见那个漂亮的少年坐在红丝编制的半圆形球内,身体周边泛着微微白光,那海水一点都没侵入其中。 他挨近她,莉西看见其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右眼下一点泪痣使整张脸显出了几分艳色。 是那个很好看的少年。 “你……” 莉西开口,却又瞬间僵住,因为少年的丝线已经进入她的身体,把她最珍贵的东西拽了出来—— “不、不要!” 她哭喊,但少年面带笑容的脸上却透着丝丝冰冷,他将手中的灵魂晃了晃,问她:“你还需要他活着与你一同去你的出生地吧?所以……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莉西不甘心地点了点头,海水渐渐收入她的掌中。 孟晓趴在地上喘着粗气,氧气的缺失使她脑子嗡嗡作响。 月琛飘了过去,心疼地扶起她,问:“你没事吧?” 她摆了摆手,咳嗽了几声,摇晃着走向了莉西,“为什么要害艾飞?” “我没有害他!”莉西看了一眼还提着艾飞魂魄的月琛,小心又慷慨激昂地说:“我怀孕了,作为我的配偶我要带他去我的出生地,完成我们一族神圣又伟大的繁育事业!” 孟晓呆住,“额……什么?你是黑寡妇妖?但为什么会用水?” “是红鲑。” 莉西还未答话,一旁的月琛插话解释,他见孟晓一副‘那是什么东西’的可爱样子,低低笑了笑,继续说:“就是大马哈鱼,也有称它们是三文鱼的,每年秋季,它们都会为了回到出生地生育而进行一场五千公里的洄游,这只红鲑估计就是想把艾飞变成鱼,和她一同完成这个使命。” “为了生育而死吗?明明有了近千年的修行?” 孟晓觉得不可思议,她转头看向莉西,问道:“而且你真的认为自己怀孕了吗?” “怎么可能没有怀孕,你眼睛没问题吗?” 莉西骄傲地挺了挺巨大肚子,“我的孩子一定有不少!” 孟晓更加无语了,她戳了戳几乎是个圆球的肚子,笑得有些恶意,“小姑娘,生丨殖隔离了解一下?” 月琛在后面也补了一刀,“我的红线也感应到你的肚子里只是你的一团夙愿罢了,没有任何生命。” 莉西:“……” 等到艾飞醒来,看见的第一眼就是一条巨大的红鲑在他身边哭哭啼啼,他吓得屁滚尿流地爬下床,叫喊道:“你、你你你怪物啊啊!” 孟晓在沙发上窝着,生怕事儿闹不大似得对艾飞说:“这可是你的妻子唉,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她呢?” “???” 艾飞一脸懵逼地转过头,这才在余光中发现家里所有东西都泡了,门外有人‘哐哐’敲门,听声音像是楼下的大妈。 “艾医生你是把家当泳池了,我家都下大雨了,你到底做什么,艾医生你快出来,赔偿!赔!” “在我睡梦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去管声嘶力竭的大妈,艾飞恍惚地问。 孟晓眨了眨眼,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一遍,听得艾飞一身冷汗,他看了看哭泣的鱼,试探地喊:“莉西?” 那红色的鱼头转过来看他,艾飞竟然在那鱼眼中看出了曾经妻子的柔情。 艾飞:“……”简直是日了鱼了。 他克制住恐惧凑上前去,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莉西,你为什么要害死我?我自认对你还算不错,也算做到了一个优秀丈夫的责任。” “我没有想害死你,我只是想让你和我一同去我的出生地生育孩子而已!”莉西哭着解释。 “但这样我会死啊,即便为了孩子,我也不愿死,我要活着,为了我的父母家人朋友,我的世界很大,我不可能为了生育去死。” 艾飞说得十分冷酷,莉西悲戚的脸上渐渐布满了不可思议和憎恨。 他顿了顿,将手中的结婚戒指摘了下来,这是他亲自挑的戒指,他是个长情的男人,在挑这个戒指时就发誓要与莉西共度一辈子,可不到三年,他却后悔了。 “我们离婚吧,莉西。” 他说,将戒指轻轻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表情有些自嘲:“我只是个普通人类而已。” 三天后,孟晓接到了艾飞的电话,他说他和莉西已经离婚了,莉西回了美国,说再也不愿见人类了,人类都是骗子。 “我是不是个渣男,明明对她发过誓永不离弃,同生共死,真到这种时候我却在害怕,恨不得立刻远离她。”艾飞电话里的声音很是颓废,像是在对她忏悔又像是找她索要救赎。 孟晓啃着汉堡包,含糊不清地回道:“是挺渣的……不过你也不知情,而且毕竟不同种族不同三观,就如同我再喜欢汉堡包,我也不可能想让自己变成汉堡包。” 说着,她又张大嘴咬了一口,即便是垃圾食品但真是美味啊! 对面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就挂断电话,之后听医院里的人说艾医生辞职去了别的城市,再也没了联系。 ****** 孟晓作为准高三生,八月初就开学了。 一中是个很神奇的学校,别的学校只有高一会有军训,这所学校却是年年军训,高一是被拉进附近的军区来一场永生难忘的旅行,而高二高三就错开在八月开始进行为期一星期的军训。 她在德克士里吃完了近期都不可能吃到的美味食品后,提着大包小包进了教室。 据所发的须知上写,要等到班主任开完会后才会安排非住校生住进闲置的宿舍。 教室里的人不多,应该有很多人还没到。 孟晓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果然椅子已经不翼而飞。 她把行李放好,轻轻一跳直直坐在了桌子上。 啊! 一览众山小,风景真的好,同学们的表情也很到位。 孟晓环胸翘腿坐在桌子上,本来隐晦的目光瞬间全部集中在她的身上。 “嘁!她什么态度?不是溺水而亡了吗,怎么现在还活着啊!”不知哪个女生先起了个头。 “人家也就装装而已,你还当真了不是?”接着就有人跟着说起来。 “我觉得呼吸都好脏,她怎么还不去死!” “还跟赵妍攀比呢,她也配!对吧陈乐?” “我、我没……” “哎哟~人家可是天使……天~屎!”坐在她前面女生说最后一个字时,起了三声调,尔后哈哈大笑起来,其他人也开始起哄的大笑。 孟晓眯着眼笑看着她们,曾经那种几乎绝望的感情恍如隔世,现在看她们就像是看一群呱呱乱叫的鸭子。 但是声音实在太吵了! 她有些烦,抬脚狠狠踹向前面的凳子。 那女生不防备,胸口一下子撞到了桌子上,她咳嗽了一声,竟然有血从她嘴中溢出。 “我、我吐血了!孟晓她打我!她竟然打我!快去叫老师!” 有同学吓了一跳,立马要跑出去,孟晓手指头一动,前后门和窗户全部关上,窗帘也拉了起来,她轻轻的笑了声,那笑声听在其他同学耳朵里一阵毛骨悚然。 “那么现在可以游戏开始了,你说是吧,林安安?” 她抬起头,望向那位飘在半空中满身血色的女孩儿。 第10章 陈乐又做噩梦了。 自从幼时挚友林安安死在她面前后,她就天天梦见那个女孩儿看着她,哭泣着,用美工刀割破了自己的喉咙,她的表情甚至可以称之为解脱。 陈乐颤抖地起身想去喝水,却听到窗外有声音响动。 她从不是个大胆的人,但即便再害怕,也要去看看到底什么东西闹出响动。 一般来说,响动都是风或虫鸟之类的造成。 所以每次看清后,她就会大大地舒一口气,然后继续安心睡觉。 这一次,她也大力拉开窗帘,满心以为又是什么动物,却不防备在窗外看到了一个漂浮的人头,那个头嘻嘻地对她笑着,腥红的嘴巴越张越大。 “啊、啊啊啊啊啊……” 陈乐尖叫地拉上窗帘,转身开门准备逃跑。 但那平时关都关不紧的破木门此时却不论她如何摇晃撞击都纹丝不动,陈乐绝望地蹲下身,正对着前方破裂的落地镜,那镜子并有显现她的身影,而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长发女人,那女人缓缓转身,她……没有五官,全部空白的一张脸! “……和我做朋友吧,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吗?” 陈乐捂住了嘴巴,双眼全是惊惧,这时有声音从她的脚底响起,她下意识低下头,只见一个没有下半身的小男孩趴在地上仰起头看着她,天真烂漫的笑了。 在入学的前一天,孟晓接到了南露的电话,说是陈乐遇到了不大好的事情。 “嗯……你到底有多厚的脸皮才会以曾经加害者的身份来找我这个受害者。”孟晓舔着冰棍,葛优瘫地陷在了沙发里,她实在太怕热了,每天没有二位数冰棍根本无法满足她。 那边的南露顿了一下,绕过孟晓的话题,继续说:“陈乐没有害过你,她现在很不好,需要你的帮助。” “哦是吗?所以她怎么了?” 孟晓回想了一下陈乐是谁,还没想到就被自家母上大人踢了一脚,立马直起来正襟危坐。 “我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她最近总是撞鬼,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孟晓见母上大人已经出门,危机解除,身子一倒继续软在沙发里,好奇道:“唉?凭什么?现在可是暑假最后一天,我想在家好好瘫着……怎么?没欺负过我对你来说就是好的咯?” 那边静默了片刻,轻轻地说:“陈乐帮过你,你记得在高一时一直融不入圈子,是陈乐一直陪着你。” “……我、我去。” 孟晓终于从记忆碎片中扒拉出陈乐的踪迹,卡了一下后颇为不爽地在背包里塞了不少符,还捎上了刚买的桃木剑,看着南露给的家庭地址任劳任怨地去了陈乐家。 陈乐住在城中村里,那是一排现今已经很少见的平房,坐落在一片自建楼之内,看起来十分简陋贫寒。 她到达时,南露已经在那等着了。 见到她后立马迎了上来,自来熟地拽着她去了一排平房中最里面的一间平房。 那平房门口坐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光着膀子靠在门框上抽烟,见到她们时眼前一亮,满脸谄媚地凑了过来。 “哎呀,这不是露露吗?是来找我家陈乐的吧,这死孩子最近跟中了邪似得没事找事,你跟她聊一下吧。”他打开门,侧过身让两人进去后,状似无意地说:“露露啊,听说你大伯公司招个保安经理,你看叔叔怎么样啊?” 南露脸上满是尴尬,强撑着笑脸敷衍道:“我回去问问我大伯那缺人吗缺的话一定推荐叔叔。” 说完,就强拉着孟晓进了个小屋子,反手立马锁了门。 “呼——”她舒了口气。 孟晓倚在墙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哟!没想到你还是个大小姐啊!” 南露赶紧摆摆手,解释道:“什么大小姐,我就是个普通家庭出来的小孩儿,家里顶多比别人多了几个厂而已。” “……”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真·普通家庭出来的孟晓默默地开始观察这间阴冷的屋子,明明现在是个大白天却拉上了窗帘,四周散乱着摔碎的器物,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气息。 她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有阳光射进来,使房间里多了几分暖意。 孟晓转过身,正准备去扒床上那位大夏天用被子里三层外三层裹着的陈乐同学时,身后的窗帘又‘呼啦’一声被拉上了。 南露、孟晓:“……” 没被吓死也会被热死的陈乐同学:“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放过我吧!” “给我闭嘴!” 孟晓厉喝,扭过头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伸手将窗帘再次拉开。 等了一会儿没有再动后,她再次转过了身,后面的窗帘几乎是同时被拉上了。 “哼哼!不错,很皮嘛~” 孟晓发出低低的轻笑,掏出一张符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贴在了愣怔的南露额头上,大声道:“那小鬼在哪?” 她没开全天眼,只能看见怨气重或施展术法的鬼,其他只是做个小恶作剧的鬼是根本看不见的,而南露不同,她天生八字软,即便有意隐藏的鬼,只要加以辅助一定能看个透彻。 果然,贴了符后,本来还算淡定的南露一下子坐在地上,颤抖地伸出手指,“在、在那!” 孟晓立即抽剑砍去。 一声尖叫,显出了一个小男孩的身影。 他想要逃走,却被孟晓一把拎在手里,笑眯眯地问:“说吧,这么皮是为什么?” 那小鬼已经抖地不成样子,还强装坚强地说:“她欺负安安!安安离不开那里,我们来帮安安!安安那么好的女孩儿,都怪她!都怪她!” 说着,豆大的泪水混着血滴落了下来。 孟晓嫌弃地做了个扔铅球的姿势,将那小男孩扔到了远处,还未来及想起安安是谁,那边陈乐又咋呼起来了。 “我就知道是她!她来找我了,安安她要带我一起走!” “你要再喊一句,信不信我把你嘴缝起来!” 她大吼一声,对方哽咽了下似乎是被吓到了,但的确闭嘴了,孟晓舒了口气,她最讨厌别人大喊大叫,安静下来的脑子终于找到了这号人物。 林安安是个经常跟在陈乐屁股后面的小可怜虫,与孟晓曾经性格差不多,不过待遇比她可惨多了,孟晓再被欺负,多少因为有个虽然才上中三,但高中都有耳闻的混世魔王弟弟压着,没人敢真正意义上对她造成伤害,也就精神摧残一下。 而这位林安安同学可就是物理精神双管齐下,每天都能看到她被欺负的不成样子。 正好有段时间,孟晓身体不好,就休息了一个星期,就在这一个星期里,据说林安安因为学习压力过重导致在教室里用美工刀割喉而亡,但事实是什么,大家都心里清楚。 “唉?她们俩不是好朋友吗?难道这年头闺蜜都玩梁山伯祝英台那一套,是不是过几天就直接化蝶了。” 孟晓慎重猜测,得了南露的一个白眼。 “……我想大概不是,陈乐的意思大概是林安安来复仇了。” “嗯?为什么会找你复仇?”孟晓像是不明白,一层一层强制扒开那层蛹,对上陈乐一双惊惧的眼眸,“为什么她不去找欺负她的人,而偏偏找作为好朋友的你呢?” 陈乐眼眸躲闪一下,咬牙说:“升米恩,斗米仇,我只是没帮她而已,她就要来找我!”她一把抓住孟晓的胳膊,祈求道:“晓晓,我以前可是很照顾你的,我听露露说你有那方面的本事,求求你救救我,把那些东西杀掉好不好!我好害怕啊!” 孟晓垂眸看了陈乐半晌,忽然笑了起来。 “好啊!” 她说:“你的确帮过我,我会报答你的,但杀掉是不可能,他们没染上孽,只是些普通的魂魄罢了,我不能做这样的事,但我可以把他们赶走,就当平了我们的因果。只是你和林安安的因果,我却平不了呢。” 说完,不顾陈乐的哀求,贴了几张镇宅符后就迅速离开了这里,南露立马赶了过来跟在她身边。 孟晓先是默默地走了一段路,忽然开了口:“林安安是个很温柔的姑娘,是她强拉着陈乐来陪我的,陈乐很不屑我和林安安,没过多久陈乐就离开了,是安安却一直在我身边,直到高一下学期,安安得罪了赵妍,她才开始远离我。” 南露不确定般看了看孟晓,她刚才似乎听到了一声哽咽。 她有点不知所措,现在想想孟晓受到无数欺辱也只是默默地承受,从未出现过示弱或者哭泣的行为,现在她竟然听到了哽咽声。 孟晓仰起头,双手遮住了眼。 “安安是怕连累我,那真是个温柔得不得了的姑娘。” 南露张了张嘴,没有吭声,两人沉默地分开回了家。 当天晚上,孟晓摸到了学校,在教室内外贴了几张符。 尔后咬破手指划上眼睛,再睁开眼就能看到浮在半空中的那个女孩儿,她笑,“安安,明天就是你的主场了。” 林安安低下头,彷徨地看着她。 明明满身是血,那双温软的眸子里竟然没有怨恨和痛苦,只有淡淡的悲伤。 作者有话要说:  被校园暴力的人,真的会一辈子都走不出来的 第11章 陈乐本来不愿去学校的,但孟晓承诺的不再来找她的鬼魂又进了屋子,她无可奈何下只能向学校走去。 在路过一间平房时,她看到了林安安的母亲,那个女人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年,眼皮低下全是沟壑,眼中没有丝毫光彩,与林安安在世时那双温柔明亮的眼睛完全不同。 她还记得小时候,林阿姨抚摸着她的头,怜悯地说:“露露啊,如果你爸再打你,就往阿姨这边跑,阿姨保护你。” 陈乐心中不禁一痛,她低着头快步离开这里,但耳边还是听见了林阿姨彷徨的声音。 “安安啊,妈妈去上班了,你一个人在家可要小心啊。” 林安安,明明已经死去近两个月了。 陈乐听着,一个没忍住,眼泪就掉下来了。 她与林安安是在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又是邻居又感情十分要好,从幼儿园、小学、中学甚至到高中都奇迹般的在一个学校里,或许是时日久了,感情就淡了,加上林安安的性格内向腼腆,陈乐觉得自己愈发和她谈不下去。 每次看到林安安在远远的地方像小动物一般守望着她,陈乐就觉得恶心。 多大的人了,还像个没断奶的孩子。 两个人的圈子渐渐分离,陈乐混进了班里最高级的圈子,而林安安与同样不合群的孟晓混在了一起。 本来那两人跟透明的一样,在班级里无足轻重。 可有一次,林安安在关教室前门时,偏偏不小心夹到了赵妍的手。 赵妍是这个班级风头无量的人物,长相漂亮家里有钱学习又很好,加上还有个双胞胎的校霸哥哥在同班,说是横着走也无可厚非。 得罪了这样的人,林安安的以后的日后可想而知。 先是在她的书本上涂涂画画,后来把她锁在教室里不让出来。 欺凌越演越烈。 自习课上,林安安坐在前排,有纸条不停地向她砸来,她不愿看,只把头埋在桌子上轻轻啜泣。 然而同桌却不放过她,将纸条一一强制地展开给她看,林安安还是不愿看,后面的同学就揪着她头发强迫她抬起头,林安安泪眼朦胧地看着那些纸条上字眼。 ‘死胖猪’、‘丑女’、‘真恶心’、‘喜欢月琛是想吓死月琛吗’、‘就你也配’……‘快去死啦,真是污染空气!’ 一个个恶毒的字眼在这群不到十八岁的孩子们笔下写出,甚至有男生拿过一瓶矿泉水,从女孩儿的头顶缓缓灌下。 “好,暂停!” 陷入幻境中的同学们听到这个声音方如梦初醒,他们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只见孟晓身边竟然站着一个腹部被什么东西挖烂,血肉模糊的女鬼,那女鬼听到指令立马收了术法,眸子转向惊声尖叫的众人后扯出个惊悚的笑容。 同学们:“……” 瞬间被吓得安静如鸡。 孟晓昨晚一夜没睡,不仅将教室设置成以林安安为中心鬼域,除非与林安安有因果,不然都会被挡在门外,还大半夜去各个灵异圣地找了只幻术很不错的鬼王,可以说十分用心思了。 她害困地打了个哈欠,翘着二郎腿用脚尖点了点坐在前面完全僵直的女生,笑着问:“王茜茜,是你发起的扔纸条活动吧,也是你叫喜欢你的男生去往林安安头顶倒水的吧?” 王茜茜抖着嘴唇,完全没有之前的张狂,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孟晓抬起手指,开始点人,“你、你、还有你……哦别躲啊,就是你!”她点了七八个人才停下,笑的极为阴森,转头对女鬼说:“这些人看清楚了吗,就用我昨天教你的方法玩弄他们!” 女鬼赶紧点头如捣蒜,发动术法摄住了那些人。 王茜茜再次陷入了幻境,她茫然地走过一条很黑很黑的路,看不清楚四周,只能感到脚下粘稠的触感,她蹲下身用手舀起一捧脚下的液体,那液体顺着她指尖滑下,一股焦灼的痛楚从手中传来。 她吓得立马甩掉那液体,却不知是谁从身后狠狠踹了她一脚,她跌落下去,本来完全黑暗的四周骤然变亮。 王茜茜捂住眼睛适应了一会儿这刺目的光亮,等过了几秒她终于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身在深坑之中,周围全是滚烫的血水,那血水似乎是能腐蚀,只要碰触到的皮肤都发出了‘呲呲’的声响。 “啊!好痛!好痛啊!” 她哭喊着攀爬附近的陡石,想着只要能上去就不用受这等痛苦了。 可就在她的身体即将离开血池时,一个恐怖的骷髅持着叉子把她挑了下去,她整个人摔入了血池之中,如同硫酸的血水淹没了她。 孟晓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个老冰棍,十分享受地听着那十几人的惨叫,陈乐瑟缩地躲在桌子后面,恐惧地盯着孟晓及其半空中的林安安。 她知道的,孟晓暂时没有点她的名,是把她留在最后了。 陈乐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年要把林安安其实喜欢月琛的消息告诉赵妍,为什么看见赵妍为此找林安安的茬会有种微妙的愉悦感。 如果……如果当时林安安自杀时,她能把美工刀夺下来,而不是和众人一起嘲笑着,叫喊着说:“你有本事真的死啊,根本不敢吧!” 或许今日就不会这样了。 陈乐后悔不已,她只能暗暗祈祷这些事孟晓和林安安不清楚。 可是,她也知道这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林安安飘在半空,担忧地盯着那些痛得满地打滚的学生们,小声地为他们求饶:“晓晓,要不就算了吧,他们看起来好疼。” “你给我闭嘴!” 孟晓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上方的林阿飘一眼,扭过头捏着吃完的木棍指向女鬼王,“继续。” 鬼王继续施展了幻境—— 林安安呆滞地盯着头发上一滴一滴往下掉落的水珠,她摆在书桌上的新买的本子已经湿透,她一直沉默着,沉默地听着周围人的嘲笑。 忽然! 似乎终于无法忍受般,她猛地站起身,夺过男生的瓶子狠狠地扔了出去,声嘶力竭地吼道:“你们要干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我真的是没看见才夹到了赵妍,我道歉了,我有好好的道歉了!你们为什么不放过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林安安是一气之下仍得瓶子,并没有看清瓶子到底扔到了哪里,但就是这么巧,那瓶子正好砸在了赵妍的桌子上。 赵妍洁白的校服上沾染了几点水渍,她微微垂眸竟哭了起来,美人落泪总是让人心疼。 有好几个男生义愤填膺地站了起来,她的哥哥首当其冲地走到林安安面前,一脚将她踹到在地。 那一脚实在太重了。 林安安虽然有些胖,但毕竟是个女孩子,招架不住地被踹地带倒了好几个桌椅。 她的后脑勺狠狠撞在了桌沿上,在旁边的男学生不等她自己站起来就狠狠拽她起来,把她推搡到了教室后面,旁边有女同学提了个建议:“扒了她,拍她照片去网上,这么胖还整天卖骚卖可怜!” “哎呀,她这样的裸照谁会看啊,看得人不会吐了吗?” “别别别,美女们,等我们出去你们再拍,要不然这肥猪赖上我们怎么办?” “敢欺负我们家妍妍,拍了照给她妈发过去。” “我知道这肥猪是单亲家庭,听说当年是他爸不要她妈的,难道也是和她一样爱卖骚才被嫌弃的?” “哈哈哈哈一定是这样的!” 林安安脑子嗡嗡作响,但却在听到要拍她裸照给母亲话语时一下子清醒过来,她知道这些人一定会说到做到,她往口袋里摸了摸,那里有她一直装着的美工刀。 她狠狠攥紧了美工刀,汗水浸湿了整个手掌,却就是没有胆量拿出来。 有同学已经注意到她的行为,笑嘻嘻地凑上来想要看看她拿的什么,林安安脑子轰然一炸,未反应过来时就已经掏出了美工刀,刀刃指向了对方,哭着哀求:“你们不要逼我,我只是想好好上完高中而已,放过我吧,就当我不存在好不好!” 那些围观人一开始还吓了一跳,等缓过劲来笑的更加肆无忌惮,有人直直冲着那美工刀走去,根本不怕林安安会一刀捅过来。 他们猜的没错,林安安到最后也没敢伤害别人,她哭泣着拿着美工刀划破了自己脖颈的动脉,鲜血瞬间喷出,将站在旁边假意调和的陈乐及嘲笑的众人淋了一身一脸。 林安安的人生,自此结束。 女鬼王收回幻术,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脸色极其难看的孟晓,不知要不要进行下一步。 就在这时,一直打不开的前门突然打开。 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回头说:“怎么进不来,这不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现在场面一时没反应过来。 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教室再次陷入昏暗。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说既然小天使没意见,我就定点八点更新呢,然而更新了四十分钟还是看不见,所以就定点晚上吧tat 第12章 秃头的中年男人是他们的班主任,人送外号一块五。 本人正好姓吴,叫吴峡. 吴老师的目光扫过整间教室,首先看到的是一群学生在满地打滚的鬼哭狼嚎,而另一群学生又瑟瑟发抖地聚成一团,看到他进来时具是眼前一亮,呜咽着喊:“吴老师!救命!” 有几人甚至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抱住了吴峡的大腿。 吴峡不知发生了什么,奇怪道:“……这都是闹啥子来!” 他逡巡四周,目光落在了唯一镇定坐在高处的孟晓,本是准备问问这个以前就很乖的小姑娘,眼睛却突然看到了飘着的女鬼王和林安安,架在鼻梁上金丝眼镜‘啪嚓’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那那那那是什么东西,哪个熊孩子搞的恶作剧啊!等等……那不是林安安吗?她没死,不对啊,我明明还参加了她的葬礼!” 孟晓没死的消息在开学前,作为班主任的吴峡就已经收到,只是这林安安都火化了,他可是亲自去参加的。 何况,她们现在竟然飘在半空中。 吴峡背后的寒毛一根根竖起,脚底生起一阵寒意,感觉整个身体都在渐渐僵硬。 孟晓支着下巴,笑得更加意味深长。 “吴老师,欢迎来到安安的赎罪场!” 她双臂一展做了个‘开幕’的姿势,尔后用严厉的口吻呵斥:“那么,老师你快快检讨一下自己吧!” “我、我有什么可……” 吴峡一滞,颇为莫名其妙地反驳,却在下一秒被孟晓厉声打断,她把吃剩的木棍狠狠砸在了对方的额头上,教训道:“你怎么就这么缺心眼呢?为什么大家都厌恶你,不去厌恶别的老师?你事怎么这么多!同学们,今天就来说说吴老师到底为什么这么讨人厌吧!” 吴峡一时愣住,总觉得这话有些耳熟。 而浮着的林安安沉默的听完后,忽然流下泪来,那些话完全是曾经吴老师对她说的话。 ——“为什么不欺负别人,就总欺负你?” ——“来,同学们,说说你们为什么讨厌林安安。” ——“林安安,你也该检讨检讨自己了!” ——“怎么就你这么多事!” 她从身后缓缓抱住孟晓,咬着唇轻声说:“谢谢你……谢谢你,晓晓!” 孟晓难看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 吴峡这时也明白了过来,他阴沉着脸,被学生暗嘲的屈辱感使其忘了现在是什么状况,老师的架子不自觉就端了起来。 “真是不得了!不得了啊!我以前怎么没看出孟晓你这么目无尊长,明天给我把你家长叫过来!还有别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林安安她自己不长进,还能怪的了我?我一个人管这么多学生,我能管得过来吗?” 他的声音很大,气焰也很足。 林安安很明显地瑟缩一下肩膀,孟晓见此立马踩在桌子上站了起来,正正好挡住了林安安,冷笑道:“是你亲手折断她的翅膀,还怪她飞不起来!吴老师,你知道吗?欺善凌弱者死后是要下油锅的!” 她在错落的桌子间缓缓走过去,一步一步,像是踩在还清醒之人的心尖上,有女同学终于承受不住,尖叫一声倒在旁边同学的怀里。 吴峡全身僵硬,他突然意识到要逃,身体却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悠闲地走到他面前。 她站在桌子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老师啊,在东地狱的上九层有一油锅地狱,就是把你整个人投入巨大的油锅,你的皮肤开始不停地冒泡、翻卷,然后噼里——啪!” 她模仿着油沸腾的声音,吴峡果然开始不停地颤抖起来,孟晓转头想要吩咐鬼王,却见那家伙竟然一副看戏模样地嗑起了她给的灵瓜子。 “……” 孟晓一把将灵瓜子夺了过来,指着那些以为躲着就可以躲过一劫的同学们,指使道:“快让吴老师,还有亲爱的同学们体验下油锅的快感,哦那个女的不要加上。” 她指的是陈乐,女鬼王不怀好意地也瞥了一眼,尔后委屈巴巴地听从指挥继续施展术法。 陈乐胆战心惊地听着周围接连不断的哀嚎声,她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这样慢刀一点点地磨着她,还不如一刀来个痛快,她怨愤地抬起头,恨恨地说:“你们一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样子,现在不也是和我们这些人做的是一样的,有什么可得意的!林安安,你要是站在我这个位置上,你也会这么做!说白了……” 她顿了顿,强扯出了个嘲讽的笑容。 “说白了只要是人就会对别人怀有恶意,只是有的没有本事施展而已!你看,你有了孟晓,你就开始对我们进行欺凌!是不是啊!” 她大吼出声,林安安被问得哑口无言,双眸中满是彷徨。 孟晓这次没有上前挡着,她盘腿坐在桌子上,这一步需要林安安自己去作出决定。 “说起来,我总觉得人数是不是少了?” 她把灵瓜子还给眼巴巴看着她的女鬼,点了点人数感觉不对,又点了一遍好像还是不对? 女鬼王吃着瓜子有些看不下去,“少了最大boss赵妍和赵恒,欺负你这么长时间你连人家脸都记不住吗?” “额……” 孟晓很是尴尬,“我现在记忆错乱,认不过人来。” 鉴于她现在奇异的特性,鬼王无语地帮着挑了个人解除幻境,那女孩儿浑身湿透地趴在地上,满眼的恐惧与绝望,据鬼王说这个女孩儿叫秦琴,与赵妍关系很好,问她一定能问出结果来。 “妍妍说家里有事,整个军训都不会来,等开学后才能见到她。”叫秦琴的女孩儿战战兢兢地回答。 孟晓挑了挑眉,并没有太在意。 反正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该还的债绝不可能逃过。 同时,在距离一中不远的豪华别墅群中。 一座装潢奢华的欧洲风格别墅内,一打扮精致的中年妇人焦灼地看着对面的道人,紧张地问:“请问大师,我家妍妍没事了吧?” 道人持剑将供在案台上的香齐腰斩断,观察半晌后,才皱眉连声道:“不妙!不妙!” “到、到底怎么了!我家妍妍不是贵命吗?”妇人一惊,捏住了一旁少女的手,“大师,妍妍她一直顺风顺水,命克小人,怎么突然就犯了煞气了。” “大小姐,你身边最近是否出现了什么异常?” 道人也很奇怪,大小姐的命数可以说是他生平所见最好的命数,怎的几日功夫就变得扑朔迷离,连他都看不清晰。 赵妍歪着头想了想,“也没什么,就是最近多了很多鬼来找我,但还接触到我就被符咒给烧的屁滚尿流。”她嗤笑一声,很是不屑,“都是一些没道行的小鬼,也不知是哪个嫉妒我的女人招来的。不过要说其他异常的话,有一点我倒很在意,之前我的一个同学跳河自杀,我亲眼看她断气的,如今听说竟活过来了。” 几天前,她接到了小慧的电话,得知了孟晓活着的消息,现在还有些不敢置信。 若不是大师说她最近不宜出门,她还真想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道人闻言眸光一闪,连忙问:“大小姐知道你这位同学的生辰八字吗?还有她死亡的具体时间,如果有活过来的时间点就再好不过了。” 赵妍愣了愣,点了点头打了小慧的电话,可对方就是不接通,她又打了几个人还是无法接通,她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但又觉得是杞人忧天,最后她打了教导主任的电话才问出了孟晓的生辰。 “死亡时间我知道,我是看着她咽气的,但活过来的具体时间,我只能说个大概了。” 道人也知这是强人所难,点了点头,对着这三个时间掐算起来。 妇人和赵恒都紧张地看着他,而事件主角却淡定地修起了指甲。 片刻后,那道人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他颤抖着手,双目惊骇地睁大。 “大小姐,那人与你命理相克!您必须远离她,不然您将会有灭顶之灾!”他大喊。 “什么?” 妇人花容失色,惊叫出声。 赵妍也停下了修指甲的动作,问道:“你没算错?” “千真万确。” “可之前你可从未说过!”她说。 “是这位叫孟晓的死后才改的命数,而且她本也不该死,是您和那位大人强求的,现在您只能避其锋芒了!不然贫道真怕您……”道人悲戚的建议,但他也知道这位大小姐从来都不知退让。 果然,赵妍轻轻笑了笑。 “我和孟晓命理相克?她会带给我灭顶之灾?那在这之前,让她再死一次不就好了吗?” 她说的云淡风轻,噙在嘴角的笑意甜美又可人。 第13章 一中,高三一班。 林安安浮在半空中,俯视着,瑟缩着肩膀。 陈乐站在地上,仰望着,挑高了眉眼。 “你总是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总是靠着我,我也累啊!我也会因你而被嘲笑,不就是……不就是小时候帮过我几次吗,你就一直拿着这个理由,不断地压榨我的价值!” 陈乐想说这些话太久了,每次肥胖怯懦的林安安走在她身边,别人的视线总让她芒刺在背,使得她感觉在别人眼中她是和林安安一个档次的人。 “我不是没让你减过肥,也不是没让你开朗点,可你呢?你总是扯着你那张肥脸说什么这样就很好,你很满意现在的状态?不在意别人的想法?” 她咬了咬牙,哽咽着大吼:“你不在意,我还在意呢!” “对、对不……” 林安安下意识道歉,却在下一秒突然感受到了一道目光,她侧目望去,只见本来背对着她的孟晓淡淡地看着她,那眸子澄澈清亮,不知怎的她竟莫名拥有了面对陈乐的勇气。 “对不起,这是我的错。” 她静默了片刻,才郑重地道歉,“我的确不知进取,但——这也是我的生活方式。曾经你离开我时,我也没强逼着你和我在一起,请你也不要强逼着我按照你的方式活着。” 林安安一直躲闪的目光终于直直的对上了陈乐的,胖胖的脸上浮现出一对深深的酒窝,像个面团子一般可爱极了。 “我知道的,是你把我暗恋月琛的事告诉赵妍的,也知道是你故意唆使我关门,因为你看到赵妍急急想要走进教室的势头。死了后,我知道了很多,我其实不是很怨恨,我从小就不太会恨人,一直不往生不过是想要一个你真心诚意的道歉罢了……还有、还有放不下妈妈。” 她的声音很轻,软软的,即便遭遇如此惨烈的死亡,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软弱的女孩儿竟然渐渐放下了,唯一想要的只不过是好朋友的一句道歉罢了。 陈乐心中一喜,想要自然的张口道歉,目光却对上了林安安透彻的眸子,那三个字像是卡在了嗓子眼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林安安比她小一岁,才不过十六岁,花一般的年纪。 小时候,她总被父亲打,向来胆小的林安安却一下子冲在前方挡着,哭哭啼啼地把她强拉回自己家里,噘着嘴对林阿姨说以后家里要再多一个人了。 林阿姨哭笑不得,却每次都会温柔周道地照料她。 陈乐不是不感动,她真的感动极了。 每次被打后都在被窝里哭着发誓:以后林阿姨就是她妈妈,林安安就是她妹妹,她长大后会好好报答她们的。 可时间愈久,这些恩情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她开始嫌弃林安安拖后腿,觉得跟她不是一个档次的人。 然而就是这样她嫌弃到不行的胖女孩,却有了除她以外的第一个朋友孟晓,还……还得到了连赵妍都不屑一顾的月琛的温柔。 这让她如何不嫉妒! “我讨厌你!凭什么月琛会和你说话?凭什么那个孟言的姐姐会和你成为好朋友!” 陈乐忽然握紧双拳,用尽力气吼道:“你以为我没有巴结过孟晓吗?孟晓根本不搭理我!对你倒是温温柔柔的,凭什么!你根本没有任何付出,到底凭什么啊!这世上冤死的人有多少?凭什么你连个自杀,都有人为你出头?” 林安安静静听着,她总算知道了为何陈乐会突然开始针对她。 “原来是嫉妒啊……乐乐你在嫉妒我啊!” 她呵呵的笑了起来。 陈乐一哽,她想要立马反驳,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她……的确是嫉妒了。 她在嫉妒一个肥猪,这真是太可笑了! 就是因为这份嫉妒,林安安竟然走向了自杀! 到底有多傻啊…… 陈乐不禁想,她心中的防线在被说穿后一点点瓦解。 其实在目睹林安安自杀时,她就不想活了,那种负罪感让她无法承受,在其死后,她不止一次的想过自杀,她去过楼顶,去过海边,却次次都没有胆子去自己了结自己的性命。 现在,或许是个极好的机会。 陈乐盯着林安安,自嘲地轻笑,“……我就是这么恶心!就是嫉妒!是我害了你,我是罪魁祸首,所以你杀了我啊,安安你从小就胆子小,根本不敢吧!我告诉你,我绝不会给你说对不起,绝对不会说,我没有错,我一点错都没有!对不起……我才不会说!” 她的泪水浸湿了脸颊,马尾辫都散乱下来。 林安安静静地看着几若癫狂的朋友,忽然觉得渐渐高不可攀的好朋友又落在了她的身边。 “我不会杀你的。” 她突然说,陈乐和背着身一直偷听的孟晓具是一愣,孟晓立马转过头来,想要制止林安安这个傻姑娘,在她看来,敌人的伤害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挚友的背叛。 孟晓是绝对不会原谅背叛者的。 可当她想说话时,却看见那个傻姑娘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继续说:“我也不会原谅你,你要一辈子带着这份因果替我照料我妈妈。” 她这辈子,只亏欠两人,一个是孟晓,一个就是妈妈。 “我不杀你,是不想因你而背负罪孽,我要干干净净的往生。” 林安安低头看着痛得满地打滚的老师和同学们,又说:“晓晓,已经够了,这些人大概也吃到了苦头,或许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我也不要背负这些人的因果。” 孟晓一怔,立马跳下桌子,冲到她前面喊道:“安安,你想错了,这是我的主意,所以你不需要背负任何罪孽,这场冤孽由我来为你背负!” 林安安没想到孟晓这样说,她努力克制了一下,还是没有忍住流下了泪来,“晓晓,谢谢你,但我怎么可能忍心让你来承受我的因果,答应我放过他们,一切已经过去了。而且……他们也有他们的家人,如果他们出了什么差错,他们的家人也会痛苦吧。” 她虚虚地抱住了孟晓,趴在她肩膀上耳语:“这辈子……能遇到你真的太好了!如果有下辈子的话,让我早点遇到你吧。再见了……” 话落,她渐渐消失不见,林安安已经放下了执念。 同时,在城中村不远的一家超市里,林母正在为顾客结账。 忽然,她感到脖颈处有一点冰冷,她摸过去却什么都没有,正当疑惑时,耳边似乎听见了她这些天一直梦见的声音。 “妈妈,对不起……对不起……” 林母一怔,手上的扫描枪坠落在地。 她茫然四顾,却什么都看不见。 她四处寻找,她的孩子却永远找不到了。 最后,绝望的她瘫坐在地上,捂着脸恸啕大哭起来。 “安安啊——我的安安啊!” 教室内,孟晓没有去管林安安消失后就痛哭不已的陈乐,她静默了片刻,咬咬牙决定遵循安安最后的想法。 她吩咐女鬼王解除了那些人的幻境,那些在地上打滚的人们如大梦初醒,彷徨四顾。 有个男同学最先反应过来,他脾气向来爆,彻骨的疼痛使他破口大骂:“神经病啊!林安安她自杀管我们屁事!她自己想不开,我们谁逼她了,草真特么的疼!” 看吧,安安。 只有你会心里不安,欺凌你的人只会心安理得。 孟晓揉了揉耳朵,缓缓走到那个男同学身前蹲下身来,笑眯眯地说:“你很不错,本来是打算给所有人一个教训,来个一星期的午夜鬼故事讲坛,还是小鬼亲自讲给你们听哦。你就有点特别了,时间延长三个月,不打折哦~” 闻言,男同学的脸色瞬间煞白。 不仅如此,若这些人没有真心对安安做过的事而忏悔,那么这一辈子,他们都会被噩梦缠绕,永不安生。 她可不会轻易放过这些人。 在告诫了所有人不要乱说后,孟晓吩咐他们把教室收拾好,这才收了房间的禁制。 与林安安没有因果的同学们终于能进入教室,不免会问东问西,但所有经历过的人无不噤若寒蝉,这使得其他人更加好奇了。 班主任吴峡没有任何曾经的拖堂行为,用最快的速度开完了会,逃跑似得离开了教室。 孟晓被分到了旧宿舍楼的三层,竟正好与秦琴一个宿舍。 她看见对方望了过来,便亲切地展开了一个微笑,对方霎时抖成个筛子。 坐在旁边的女同学好像也和她一个宿舍,兴致勃勃地谈起了奇闻怪谭:“你听说过吗,旧宿舍楼曾经死过人!” 孟晓没有答话,后面的女同学却自主加入了闲聊阵营。 “唉?哪个宿舍没死过人,大惊小怪的。” “不是的,这个特别邪乎,说是晚上去上厕所时,隔壁会有人敲门问……” 女同学顿了顿,似乎想卖个关子。 孟晓抬了抬眼皮,接话道:“会敲门问姐们你带纸了吗,我都快蹲半小时了。” 第14章 一中的老宿舍楼只有三层高,墙壁上爬满了红丝草,覆盖了整座大楼。 明明是大夏天,走在里面却感到十分凉快。 因为学校前几年改成了可走读可住校模式,还建了一座更加完善的新宿舍楼,这座旧宿舍楼便荒废下来,一般无人居住,只在每年的军训和考试期间会有人短暂居住几日。 虽然在他们入学前,学校就有请人打扫过一遍,但内部的霉味还是十分严重。 孟晓拽着行李独自前行,却在即将到达宿舍前,被一个女生突然超了过去,那女生站在门前,抬高了脚抵在门框上,不爽地说:“一个暑假不见,孟晓你胆子变大了啊!秦琴还没进屋,你就敢进屋?你是不是记恨着秦琴!” 这个女生是之前讲灵异传说被孟晓无情拆台的同学,名字好像叫马慧月,平时倒是只算个围观者,霸凌事件不去多参与,只是今日大概被孟晓下了面子,也想逞逞威风。 马慧月趾高气昂地看着默不作声的孟晓,想起之前被后面女同学的嘲笑,脸色就不太好看。 她就算在班里地位不高,只能算中等,但也比底层的孟晓高多了。 从不愿去欺负她,她竟然还不给面子了。 马慧月越想越生气,但又觉得自己地位不够,于是拉上了与赵妍是好友,在班里女生里面可以说二把手的秦琴。 赵妍若是女皇,秦琴就是执行官。 她那可怕的手段,马慧月可是见识过多次。 秦琴最讨厌别人不尊重她,即便是激将法,她也会顺下去来给孟晓一个教训,保证她的地位。 马慧月似乎已经预见了孟晓倒霉的模样,心中微微窃喜。 秦琴本来跟在后面默默当个小透明,不料竟然天上掉下一坨屎来,砸的她满脸都是血,她赶忙跑过去一把抓住马慧月小腿推了出去,殷勤地说:“孟晓,您先进,您先进!” 马慧月站立不稳,差点摔倒在地。 她稳住身子,错愕地看着秦琴一副连对待赵妍都没有的谄媚样子对待孟晓,茫然中顿觉世界变化太大,她要回农村。 孟晓手搭在行李箱的把手上,说:“你进啊。” 秦琴都快哭了,“不不,您进!您先进!我哪敢在您前面啊!” 孟晓无语,她指了指秦琴手上的钥匙:“你不开门,我怎么进啊,宿舍长?” 秦琴:“……” 吓得她都忘了自己是带钥匙的宿舍长,秦琴手忙假乱得开了门,转身想去接孟晓的行李,不料有人比她速度更快,南露先一步抢上去准备接,却被孟晓侧身躲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啊?”孟晓问。 南露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帮你放放行李嘛。” 孟晓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番,轻松地拽着行李箱往里走,边走边说:“我与林安安不同,虽然嫌麻烦不愿跟你们这些人计较,但原谅是不可能的。所以,你要想让我帮你做什么就是痴人说梦,当然陈乐那事儿是特例。” 她已经看出南露的热忱是有所求,于是早点说破避免对方有所期待。 南露肉眼可见地情绪低落下来,她没有欺负过林安安,所以之前那场精神杀戮并没有上演在她身上,等小慧出来后,她知事情不对就去问了,一开始小慧死也不说,后来在她软磨硬泡下总算知道了全部内情。 真好啊,有这么一个在自己死后还能为自己报仇的好友。 南露不可抑制地羡慕起林安安,同时她又想起家中的怪事,于是花了点钱与这间宿舍的一个女同学换了宿舍,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惜事实总是残酷的。 孟晓没有管南露的少女心思,自顾自收拾起行李来。 而站在外面终于从呆滞中回过神来的马慧月默默无言地进来,也不想逞威风了,走到自己床前开始收拾行李。 一时间,整个宿舍一点声音都没有。 时至半夜,马慧月突然尿急,她爬起床想去厕所解决一下。 又倏地想起白天时她说的传言,虽然这种灵异传说在一个学校里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根本不足为信,但马慧月就是开始害怕了。 她不敢叫秦琴,因为下午的事,秦琴已经偷偷地狠狠扇了她一巴掌,现在脸上还疼着呢。 而连秦琴都害怕的孟晓,她就更不敢惹了,最后只能去找南露。 南露睡意朦胧中被叫醒,听到她的请求,一下子就吓醒了。 “不、不行,我八字软的可怕,本来没事儿的地方我去了肯定有事。” 她抬起手指往上铺指了指,叹息道:“你要是下午不作的话,其实可以叫孟晓的,孟晓在的话,不管什么鬼怪都只有它能不能逃跑的问题了。” 马慧月也没想到南露竟然如此正儿八经的回答,这话说得跟这世上真有鬼似得。 她心中更加发毛,却又怎么也拉不起南露,只能拿着强光手电筒胆战心惊地去了厕所。 旧宿舍楼曾经男女混住,一层住男生,二三层住女生和老师。 三层没有厕所,女生厕所在二层。 马慧月拿着手电筒,独自一人小心翼翼地下楼。 据传闻说,在晚上去女生厕所时,千万别去倒数第二个隔间,如果去了,若有声音问你:“你的名字是什么?”时,也千万不要回答,如果回答了,那么你的身体将被困在厕所里幽灵附体。 限制有很多,所以只要不作死就不用死了。 马慧月为自己打气,慎重地进入厕所,在经过洗手台时,她的余光似乎看见镜子前有什么黑影闪过。 “谁?!” 她惊叫,牙齿都在打颤,可细细听了半晌却也只有她的回音在厕所里回荡。 真是自己吓自己! 马慧月想,壮着胆子数好了隔间,怕那幽灵犯规,所以两边的第二间都没敢去,选了个中间位置走了进去。 还没来及脱裤子,就听后面一阵‘蔌蔌’的响动。 她僵硬着身体,不敢回头,闭着眼想赶紧解决完后赶紧跑,不料下一秒,有什么冰冷的东西附在了她的身后,她听见有幽冷的声音吹拂过她的耳郭。 “你的名字是什么?” 这是一间狭小的厕所,她进来时根本没看到任何人! 马慧月的头皮发麻,身体立马僵住,冰冷渐渐传遍她的四肢。 她欲哭无泪,犯规!简直犯规!这女鬼怎么不按照自己的传说来进行呢。 “马……” 她双眼放空,张口要答,而僵硬的手已经缓缓摸到了大腿,用尽力气狠狠拧了一把。 “啊啊啊啊啊啊——” 无法掌控身体的状态终于脱离,马慧月惨叫着跑出了厕所,惊起三层睡梦中人,引来骂声一片,她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像是后面有人在追似得,她拿出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奔回宿舍,瑟瑟发抖地缩在床上,缓了半天后才发现了一个残酷的问题。 她好像,尿裤子了。 已、已经无法做人了…… 第二天,孟晓神清气爽地醒了,而另外三人却都变成了熊猫。 孟晓扭动了下身体,说:“虽然床板很硬,但有时候睡个硬床也有助于睡眠呢。” 被小鬼讲了一晚上鬼故事的秦琴/被厕所女鬼吓得尿裤子的马慧月/被马慧月吓到就不敢再睡的南露:“……是、是呢。” 不敢惹,不敢惹,大佬说的都对! 她们整理好出去后,下楼去操场时才得知安小慧不见了。 据她同宿舍的人说,半夜时安小慧说要去厕所,等早上大家醒来后才发现她根本没回来,去厕所找也没人,老师本来以为是受不了军训逃回家了,毕竟每年都有这么几个例子,不料打了电话回去,家里人也不知道去向。 现在,安小慧的父母正在赶来学校。 其他人被请来的教练拉去操场训练,在走过去的时候,同学们不免聊起了这个话题。 安小慧的舍友神秘兮兮地告诉旁边的人,其实在今天早上去厕所找安小慧时,在一个隔间里有一大片褐色的痕迹,看起来像是干掉的鲜血,很多人都说昨天根本没有,是今天才出现的。 “我估计啊,那是安小慧的鲜血,你们听说那个厕所女鬼的传闻了吗?一定是被女鬼抓走了!” 有男同学猜测,脸上满是笑意和不在乎,被教练发现后踹着站到了最前排。 孟晓站在烈阳地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熏烤了半晌,才总算在那堪忧的记忆里找到了安小慧的记忆,原来是那位在最初她醒来时,十分机智锁门逃走的妹子。 可惜这次,就没这么机智了。 她在路过二层厕所时,感受到很重的阴气以及丝丝缕缕几乎要断掉的微末生气。 那个叫安小慧的姑娘,估计是凶多吉少咯。 第15章 在军训第三天的时候,终于传来了大家翘首以盼的消息。 安小慧死在了旧宿舍楼二层厕所的一个隔间里。 “据目击者说,她发现的时候安小慧四肢扭曲地横在隔间里,双眼大睁着,有苍蝇落在她的视网膜上,仔细看去她的身体上爬着无数个虫子,又恐怖又恶心。” 马慧月紧紧搂着南露的胳膊,明明是大白天,太阳高照,温度甚至高达39度,她却哆哆嗦嗦的如坠冰窖。 南露也不好过,自从失去了那张符,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块行走的肥肉,只有在大杀器孟晓身边才能有片刻安宁。 她侧目看了看正在眯着眼吃她孝敬冰棍的孟晓,犹豫了半晌,还是觍着脸靠近了孟晓一点,小声说:“不好意思,我把你的事跟小慧家说了。” 孟晓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手中的冰棍,最后吃人嘴软地耸了耸肩。 “没关系。” 南露松了口气,觉得这事儿有戏,立马对着远处的一对夫妇使了个眼色。 那对夫妻是安小慧的父母,因为安小慧的事情才允许留在学校调查。 可是调查无非就是查监控。 然而不论他们如何查,监控中都显示是安小慧自己走出学校,又自己偷偷回到学校,其间没有任何人强迫,也没有接触任何人,警察调查时也调了沿路的商家监控,所得出的结果与学校相同。 所以,最后大家都认为安小慧是自杀,与学校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虽然校方说,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可以给予一定赔偿。 但安家却不是在乎那点钱,他们一家三代就只有安小慧一个女孩儿,自小宠溺着长大,特别是得爷爷奶奶的喜欢,她爷爷甚至说过等她出嫁就把他名下的两套房过给小慧,就当嫁妆了。 老一辈们实在太喜欢这个孙女了,比亲孙子还要疼爱,安父安母到现在都没敢将她死亡的消息如实告知,就怕老人家们一个接受不了就归西了。 他们家若是办完年轻人的葬礼没几天,又要去办老人家的,不知会被多少相熟的人笑话。 但是这次他们找孟晓并不是为了此事,而是自安小慧的尸体被发现后,安家除了老一辈人外都开始不断地梦见安小慧。 “这几天晚上,我总听见小慧在叫我妈妈,我迷迷糊糊地便应了声,然后就觉得身上趴上了一个人。我睁眼一看,那个人竟然是小慧,她呜咽地喊着‘疼啊疼啊!妈妈疼啊!’,我就看见有无数的虫子在她身上攀爬啃咬,甚至有很多爬到了我的身上!” 安母搓着手臂,青紫的面孔上满是恐惧,“我们明明好好地安葬了她,而且也在不遗余力寻找凶手,她为什么要来找我们,我真的好怕,我爱小慧!我深爱着我的女儿,可是我、可是我真的好怕!” 说着,安母已经承受不住地蹲下身来,捂着头低低哭泣。 站在一旁的安父拍了拍安母的肩膀,他看着和他女儿一样大的孟晓,心里有些不放心,但是这些天来所谓的大师他也找了不少,可没有一人能够祛除小慧。 晚上,小慧依然会骚扰他们家。 就在昨天,他收到了南露的电话,她说她的一个同学十分厉害,连鬼王之类都要听她的话,于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来试一试。 “我听露露说大师您本事很大,所以想请您问问小慧到底有什么想做的事需要我们做,如果没有的话就早日离开吧,我们……我们这把年纪真的承受不住这种折腾。请问大师您有什么办法吗?” “嗯……没办法呢。” 孟晓已经将冰棍吃完,那边教练正好在喊集合。 她拍了拍屁.股站起身,绕过这对夫妻便要离开,那对夫妻目瞪口呆地看着,虽然南露说过这大师脾气有点任性,但这种态度也任性的太奇葩了吧。 “大师!求求你救救我们!” 安母已经快崩溃了,所以只要一点希望都不愿放弃。 她蓦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跑到孟晓身前直直地跪了下去,双收伏地狠狠嗑了几个头。 “我们这把老骨头已经无所谓了,但我媳妇她刚怀孕,小慧竟然也去找她嫂子,现在已经出现先兆流产的状况,若是再这样下去,我怕那孩子根本保不住!请大师大发慈悲帮帮我们家吧!”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懒得很。” 孟晓连忙避开,这种年长者对年幼者的叩拜可不是随便能接的,而且她忙得很,真心没空去管这个。 安父扶起安母,看着渐行渐远的孟晓,试探地大喊道:“大师,只要您能帮小慧早日往生,我给您香火钱……” “我一个青春美丽的高中生,又不是坤道,要什么香火钱啊。” 孟晓不为所动,直直地往前走。 “那劳务费二十万!” “多少都……什么?” 孟晓摆摆手想要拒绝,等听到数字后,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眼睛闪闪发光。 安父觉得有门,立马竖起两根指头晃了晃:“二十万,只要你能满足小慧的愿望让她安心往生,我立马打钱。” 孟晓双手抵唇咳嗽了一声,如同开了倒退键般一步步快速往后退,直到安父身边才停下低声说:“先交五万押金。” 安父立马比了个ok的手势。 安母:……我特么白跪了! 喜滋滋收到打款短信后,孟晓跟随安父来到了安家,身后还跟着个不请自来·拖油瓶·南露。 安家家境很不错,虽然不比南露家,但也是中产阶级往上,住在市中心的一套高层四居室里,据说光装修就花了一百多万。 孟晓先去了安小慧房间,很少女的粉色系房间。 房门大敞着,连窗户也是敞开的,据安父说以后这间要当婴儿房,所以提前晾晒一下再装修,然而明明如此大的太阳,这间屋子里却透着一股发霉的味道,整体让人感觉十分阴暗沉郁。 她皱着眉扫视了一遍,回头问南露:“你看到什么了吗?” “没、没有什么啊?” 南露被乍一问吓了一跳,结巴着下意识回答后也皱起了眉,她知道孟晓在问什么。 她自小容易见鬼,只要有一丝对世间有所挂念的鬼,她都会看得一清二楚。 小慧对于这世间的挂念不言而喻,但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有看到小慧。 “是不是在别的房间?”南露猜测。 孟晓摇了摇头:“一般来说,人的魂魄在死后基本会困在两个地方,一个是死亡之地,一个是与其牵扯最深的生存地,也就是这个房间。” 她顿了顿,又说:“小慧才刚死,到了晚上借天时之利的确可以出去这个房间,但白天她必须在这间屋子里休养生息,不然只可能强制往生或者魂飞魄散。” “当然……也有例外,怨气极重的厉鬼就可以去害死她人的身边,不必受这两个地方的牵制。” 孟晓话锋一转,目光扫过脸色骤变的安父安母,“这个屋子的戾气太重了,安小慧肯定已变成了厉鬼,可为何她会出现在自己家里呢?” 南露被吓得退后一步,她恐惧地望着从小看她长大的两位长辈,“伯父?伯母?” “你个江湖骗子,在胡说八道什么!” 安母突然大怒,一改曾经沉静温柔的模样,“你是想来破坏我们家平稳的吧,露露你这是什么同学,怎么能这样瞎说呢!我们家走到现在这步容易吗?她想让我们家再乱起来吗?!” 南露是知道安家内情的,脸色不太好地问:“有没有可能是生前受到了什么,死后再来算账。” “不可能!” 孟晓否定,“厉鬼一大特性就是除非在特定地方困住,不然一定会去找害死她的人,这个害必然是一切之因,或许不是动手者,却必定是起因人。” 她自顾自取了杯水润了润嗓子,继续说:“我在你们去开请假证明时又去了趟事发地,那里的确有只厉鬼,但那厉鬼太弱了,即便当时安小慧被她附身,也很容易挣脱,就算是挣脱不了,那厉鬼也只能呆在安小慧身体里到天亮,自然就会脱离,毕竟那厉鬼被下了禁制,已经特别虚弱,若没有安小慧的话,大概没几天就要魂飞魄散了。” “除了南露这样的倒霉蛋,一般人不作死是不会撞鬼的,特别是年轻人阳气足,很多学校建在乱坟岗就是因为学生的阳气可以镇压鬼魂的阴气,所以除非有人在安小慧身上做了什么手脚,不然那只厉鬼根本没能力走出学校。” 孟晓放下杯子,饶有兴趣地看了看脸色铁青的两人,笑意盈盈地问:“那么,这个家里是谁想让安小慧死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月琛:我觉得我不是男主。 某喵:???你是啊! 月琛(委屈):那南露的戏份都是我至少三倍了,我也要和孟孟在一起。 某喵:……这不一样,你是男主,南露是媳妇。 月琛(拿出了红线):很好,她可以死了。 第16章 房间里瞬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南露小心地退后几步,‘嗖——’的一声钻到了孟晓身后,像只仓鼠一般,悄悄露出双大大的眼睛惊骇地看着这对夫妻。 “伯父伯母,晓晓说得是真的吗?”她问。 安家的事她虽然不甚清楚,但大约知道小慧家不像外表看的那般和平,其中的肮脏都可以上演一场宫斗戏码了,可是再怎么斗,也不能拿人命来开玩笑。 “小慧她,可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啊!” 南露见他们沉默,心中的猜想隐隐得到了确认,控制不住地呜咽道:“你们不能为了安哥,就让小慧去死啊!啊对了!安爷爷、安奶奶呢?我要去告诉他们,他们最疼爱的小孙女被你们害死了!” 说着,她也顾不得害怕了,绕过孟晓就要往主屋走去。 安母身体一抖,像是突然失去了理智般捞过一旁的茶碗狠狠摔在地上,目眦欲裂地大吼:“滚!都给我滚!一群破坏我家庭的混蛋!” 南露被吓得止住了步子,瑟瑟发抖地又钻回了孟晓身后。 安母似乎受到刺激,在四处随便拿起什么东西都往她们这边砸。 可是没砸几个,她便停了下来,满脸悲戚绝望地看着这边。 安父接过孟晓递来的纸巾,点头道了声谢,擦拭了一下被砸出一个口子的额头,没有去管安母,先转头去安排孟晓和南露。 “我……大概看出怎么回事了,你们也看到了,现在我老婆根本没法交流。露露和大师不如先回去吧,我之后再联系你们,好吗?” 他说话的语气很是温柔,语中意思也透漏出不知情。 南露有些迟疑,安父也看出来了,拍了拍她肩头说:“小慧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真的为她开心,虽然作为她父亲说出来不太好,但那孩子性子自私又胆小,和她这么久你还能为她着想,我当父亲的就更不能不管了。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小慧冤死的。” 南露见安父都已经这么说,便点了点头和孟晓一起离开了这里。 当门扉再次关上后,安父似乎用掉了所有力气般瘫坐在地上,“现在家里没有任何人了,爸妈去外地旅游了,儿子儿媳也出去了,所以你可以告诉我实情了吧,别让我一个人像个傻子般被蒙在鼓里。” 安母没有回话,只是趴在地上捂着脸呜呜直哭。 安父叹了口气,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都做不到,只能爬过去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艰难地开口:“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到了,能让你这样隐瞒的就只有儿子和雯欣吧。” ****** 绕城高速路上,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卡宴飞驰而过。 坐在前面的是一位穿着黑色休闲装,有些胖的三十多岁男人,后座的是挺着肚子长相靓丽的年轻女人,女人似乎很是劳累,眼底的卧蚕一片青紫,睡梦中好像也不安稳。 这时,一道手机铃声响起,女人摸索着接起了电话。 “雯欣,你们到寺院了吗,现在已经晚上了啊。” 对面传来了中年女人的焦急声音,贺雯欣看了看四周,才略带疲累地说:“下高速就到了,妈不是说请了大师驱除小慧吗,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那边顿了几秒,才回道:“我正要跟你说,那大师说小慧不在家里,还说小慧已变成厉鬼,会跟着害她死的起因人行动,所以雯欣你那里没事吧?” 贺雯欣心中顿生一阵寒意,手一抖手机就差点掉在地上。 “妈,那一定是个江湖骗子,怎么可能,你别信了,我和安建都好……” 她不知在安慰安母还是安慰自己,抬起眼睛想要看看还有多远下高速,只要下了高速再开上三四分钟就能到传闻很灵的寺院,到时她就直接住到安小慧被驱除,看那孩子能拿她如何。 贺雯欣想得很好,却未想到一抬眼便看到前窗玻璃上有一只血手摁了上去,尔后长长的头发垂了下来,渐渐露出了一张有无数虫蚁攀爬的脸庞。 是小慧! “啊啊啊啊——” 贺雯欣尖叫,丈夫安建也看见了,在慌乱之中打错了方向盘,车子直直冲向了防护栏。 ‘咣——’的一声汽车停了下来。 万幸防护栏挡住了车子,并没有从十几米的高速路上掉下去。 安建小心地将贺雯欣扶了出来,现在已经快八点了,正好是晚高峰时期,但奇异的是,刚刚还车水马龙的高速路上,如今却除了他们没有任何其他生物。 静谧地像是去了另一个世界。 “小、小慧吗?” 安建战栗着牙齿,试探地喊了一句,却在下一秒被贺雯欣捂住了嘴巴,低声吼道:“你疯了吗,这种时候你喊什么喊?!” 她早就去查了些相关资料,比丈夫知道的多了一点。 明白现在这状况大概算是鬼打墙,最忌讳的就是说出‘鬼’字或者叫出鬼的名字。 贺雯欣想得没错,可惜为时已晚,他们听见身后有个阴冷的声音响起。 “哥哥,嫂子。” 两人不敢回头,也不敢回话,可那声音却不断的呼唤着他们,并且越来越近,到最后已经是耳边的呢喃。 小慧就在他们身后。 然而他们却一动不能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捆住了手脚,无法逃脱。 “小慧!” 这时,安建突然开口了。 贺雯欣震惊地瞟向丈夫,才发现她现在甚至不能动一下脸庞,只能做到缓缓移动眼珠,她看见平时懦弱无能的丈夫此时一脸决绝,“你有什么冤屈冲着我来,你嫂子怀着孕你别吓她。” 贺雯欣泪水一下子涌出眼眶,她的脸部肌肉是僵硬的,形成一种古怪的神态。 “哥哥对嫂子真好啊。” 小慧趴在安建身上,状似天真地说道:“可为什么对小慧不好呢?为什么哥哥要把小慧摁进水里?为什么嫂子要让小慧吃那些恶心的虫子?为什么你们非要让我死!” 她一开始的声音还是甜蜜的,说到最后时却已带上了可怖的沙哑。 “小慧好疼啊,那些虫子不停地啃咬着小慧,它们在吃小慧的血。不过现在好了,它们已经是小慧的朋友了,哥哥来见见小慧的朋友吧。” 话落,贺雯欣就惊恐地发现一旁的丈夫身上瞬间爬满了无数黑色多肢的虫子,它们顺着丈夫的臂膀爬到脸上、嘴里,很快整个覆盖,到最后完全看不见安建这个人了,只剩下密密麻麻的虫子。 四周静悄悄的,虫子爬行的窸窸窣窣声格外渗人。 “嫂子,你还记得吗?” 小慧甜美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趴在了她的后背上。 “那年小慧才十一,你嫁给我哥,知道我哥做的那些事后十分愤怒,说是以后会看着哥哥,会保护我……可是呢,不过三个月,你就拿着那些肮脏的虫子往我嘴里塞,我哀求、哭闹全都没有用,你们在笑着,在远处笑着看我趴在地上干呕,呕到连胃液都吐出来了。” 安小慧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贺雯欣看着对方眼睛中流出了血泪,嘴边不停地溢出黑色的虫子。 “呕——” 她实在忍受不住,干呕出声。 也在同时,她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动了,连忙站起身想去抓着丈夫逃走,却没想到旁边已经没有丈夫安建,只有一套遍布虫子的黑色休闲服。 丈夫连骨头都没有留下。 “啊啊~真可惜,小慧还是太弱了。虫子们已经饱了不愿吃了呢。”安小慧倾身附在她耳旁,“嫂子你真是太幸运了!” “啊啊啊啊啊——!!” 贺雯欣尖叫着拼命往前奔跑,可安小慧却总在她前方的不远处笑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永远逃不出的猎物。 她也以为自己要逃不出去了,却在此时耳边听见了喧嚣的人声。 平生第一次,贺雯欣觉得吵闹的声音如此悦耳,她奋力往前奔跑,在终于要踏出那片黑暗时,小慧甜蜜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嫂子,别太急了。小心孩子啊,你可千万别流产,小慧还想为小侄子亲自接生呢。” 贺雯欣瞪大了眼睛,即便在沸反盈天的当下,也感到无尽的冰冷。 她嚎啕大哭起来。 在不远处,安小慧静静地看着女人,嘴角噙着甜蜜的微笑,有虫子在她耳边爬过,竟然还类似人一般打了个饱嗝。 “撑着了吧,真是的。” 她宠溺地把那只虫子捧在手心,有些为难地说:“我培养了你们这么久,才杀死了一个人,什么时候能把爸爸妈妈和嫂子一起杀死啊,小慧快等不及了。” “唉?对了!” 安小慧坐在石头上,在人群中看见了有女高中路过,蓦地眼前一亮,“我可以叫露露帮忙啊。露露人这么好,这么多年一直照顾着我。” 她猛地站起身,身上爬着的虫子掉了一地,又很快爬到了她的身上。 “小慧太可怜了,小慧是个小可怜,露露她一定会帮助小慧的,我们去杀掉露露吧!” 第17章 在回去的路上,孟晓路过一家小卖店时进去买了两支冰激凌。 把另一支递给南露后,她迫不及待吃了起来,啊这天,简直不让老太……美少女活啊。 孟晓悠悠地叹了口气。 南露拿着冰激凌呆呆地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受宠若惊地赶上孟晓,问:“你、你原谅我了吗?” “别太给自己长脸好不?” 孟晓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嘲讽瞥了她一眼,“我只是讨厌欠别人的人情罢了,并不是原谅你。我与林安安不同,即便只是曾经,但是做过的事不管日后你付出什么代价都不可能弥补。都已经给别人造成伤害了,你觉得可能抹掉吗?” 她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没想到这么一句话竟然在未来一语成箴。 那边的南露受到了打击,垂着头嘟囔道:“那你怎么愿意帮助小慧,不是因为我吗?” 小慧天生内向胆小,班里除了她外没有任何朋友,与孟晓的关系估计都没说上十句话,所以南露认为,以孟晓现在这么懒的脾性愿意帮助小慧她家,应该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她。 孟晓神奇地扫了她两眼,“您想太多了,我只是为了钱而已,我最近挺缺钱的。” “那、那我拿钱,请你帮帮我好吗?” 这人间真实的答案让南露静了一秒,但也迅速抓住了重点,立马开了价:“我……太爱乱花钱了,所以这些年的零花钱也没剩多少,大概只有三十来万,你看够吗?” 孟晓“……” 她揉了揉耳朵以免自己幻听,确定并未听错后坚强地忍住了心中的剧痛,没有自己打自己脸地拒绝了。 “不!我是个有节操有信仰的人,绝不会被金钱打倒。答应接下安小慧这件事,是因为安小慧虽然胆小又自私,但从未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但是你呢?” 孟晓有些恶意地笑了笑,“南露,你以前做了什么,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的确没正面欺负过任何人,但你这张嘴却无形中伤害太多的人,我记得高一时有个女孩儿好像就因为你乱传,到现在还休学在家。” 她顿了顿,缓缓地继续说:“有时候,言语才是最伤人的,也是最无法原谅的。” 南露脸色瞬间苍白,她像是喘不过气来般努力深呼吸了几次,看着渐行渐远的孟晓终于无法克制地哭着大喊:“我知道我错了!浪子都可回头,我为什么不能回头!我会找所有被我伤害的人承认错误,我会让还在休学的宁静再回学校!” 她呜咽着,鼻涕泪水都流了下来,使那张清秀的脸显得有些滑稽。 “求求你了孟晓!求求你了,我能感受到她不是我妈妈,她就算再好也不是我妈妈……我妈妈她爱骂人爱啰嗦,一言不合就甩脾气,根本不可能那么温柔……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 “行了!” 孟晓烦躁地打断她,一脚恨不得踹出个洞来似的气哼哼地走回来,拿出纸巾粗鲁地擦了擦南露的脸。 “真丑!吵死了!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吧,你不需要害怕,你身上没有邪气,那你说的那东西就不是什么邪祟,所以不会像小慧那样害人的,你根本无须担心。” “不是的。” 南露喃喃:“我不是怕她害人,也早就知道她应该不会害人,她真的很温柔,在她身边我总有种纯净的感觉,可是……她不是我妈妈,不是陪了我十几年的老妈,我害怕再这样下去妈妈会死,我怕她永远占据着妈妈的身体,所以孟晓你能不能帮帮我,多少钱我都愿意出,爸爸不给我就去偷,请你帮帮我吧!” 她又哭了出来,好不容易擦干净的脸蛋再次一塌糊涂。 孟晓无语地看着她哭,过了好一会儿才十分不愿承认地别开了头。 “你求我也没用,我对妖、精、灵、魅之类的都苦手,特别是你说那东西有纯净的感觉。”她摊了摊手,“越邪越是我的菜,有纯净感觉的大多是天地灵气滋润,除非她自己愿意走,不然强制驱离十分难办。” “那就是有办法了。”南露抓住了一线生机。 孟晓叹了口气,“就直说吧,的确可以驱离,但对方若是反抗,那对她自己、你妈还有我的伤害都很大,基本是得不偿失的,我劝你早日放弃。” 话落,她像是火烧屁.股般扭头就走,十分害怕南露再哭上一场。 不料刚走几步,就被路过的人抓住了手腕,孟晓迅速甩开手,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时,那只手已经狠狠拍在了对方手背上。 “啪——”的一声,在热闹的街道上都十分响亮。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极为漂亮的少年捂着手立在那里,脸上却没有一丝愤怒,倒是显出了几分关心,“孟晓,是不是吓到你了?我刚才有和你打招呼,但你没看见,就拉了你一把,真是对不起。” 他很有礼貌的道歉,垂下来的手泛着通红的颜色。 孟晓皱着眉退后了几步,不知为何她觉得月琛很是危险,还有一种自内心生出的奇怪厌恶感,也不知曾经的她为何还会暗恋他。仔细想一想,现在发生的所有学校的事大多都跟他有关,简直是天生祸水。 远离!远离! 她打定主意,转头就走,手却又被抓住了。 孟晓忍了忍,没有再次伸出爪子,不耐烦地问:“到底什么事?” 月琛黑白分明的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忍住摸摸她头发的冲动轻声说:“我是老师派来接你的,但现在太晚了,不如我和你一起先去吃个饭。” 他说的是陈述句,不着痕迹地想拉着孟晓往一边的餐厅走。 本来还在独自神伤的南露见情势不对连忙拦住,皮笑肉不笑地问:“我说……你不是不是少了个‘们’字?我这么大个人,你说忽视就忽视?” “原来南露你也在啊,刚才没看见呢。” 月琛似乎是刚发现她一般,微笑的解释,尔后又诚心建议道:“不过这里好像离你家很近,不如你回家吃顿饭,我和孟晓会在这里等你的。” 南露一听就知道这是想支开她,立马反驳:“呵呵,不用回家,我可是一直陪着晓晓的,是吧晓晓~” 说着,她亲密地弯起了孟晓的手臂,挑衅地瞟了月琛一眼,却见月琛微微眯起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奇异的危险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等等……月琛不是温柔少年的设定来着吗? 南露陷入了思考,下一秒发热的脑袋突然冷静下来,一瞬间她恨不得打爆自己狗头。 啊啊啊啊她是喜欢月琛的啊,为什么被带了节奏开始抢孟晓了,简直日了狗,会不会在男神面前留下什么坏印象啊。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月琛,却见对方也在偷偷看孟晓。 南露:……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孟晓低着头兀自蹙眉,她真的不愿意和月琛多接触,但要是直接拒绝的话,迷之预感对方会做出一些其他的事情来,于是不愿有更多麻烦的孟晓沉默了片刻,甩开月琛的手,面无表情地说:“走吧。” 月琛也不在意,目光扫了一眼还弯着孟晓手臂,并没有被甩开的南露,垂下眸子在前面带路。 他们去了一家日料店,据说这里的东西十分正宗。 孟晓和南露坐在一排,月琛坐在她对面,很快服务员端来了生鱼片,她看着色泽光亮的鱼片稍稍有些微妙。 “怎么……不愿吃生鱼片?”月琛看出她神情的不对劲,轻声询问。 端鱼片上来的服务员年纪应该不大,多是来这打工的暑假工,看见月琛说话连忙搭话道:“这可是美国运来的红鲑鱼,肉质细腻鲜美,你尝尝就知道了。” 小姑娘顿了顿,又脸红着说:“帅哥是一中的吧?我是隔壁二中刚毕业的,也算你学姐了,能换个联系方式不?” 月琛笑着把一块生鱼片夹到孟晓碗里,并没有理会搭讪的服务员。 女服务员有些尴尬,拿着盘子就想走,却被一个声音叫住。 “可以。” 孟晓默默地把月琛给的生鱼片夹给了一旁的南露,转头对服务员说:“我给你联系方式,你也给我你的吧?” “哈?” 女服务员像看神经病似地瞄了她一眼,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外走,不料对方竟然追上来强塞给她了一张纸条和黄符,并说:“如果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可以打我电话,价格好商量。” 女服务员:……怕是个傻子吧! 然而因为是顾客,女服务员只能奉上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假笑后快速离开了这里,在想要扔掉纸条与黄符时,正好别桌叫她,只能不得以把那东西先塞进了口袋,打算回家再仍。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对女主好感度百分百警告!! 女主对男主好感度负数警告!! 第18章 孟晓即将迈进小隔间时,瞬间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桌子上已经上了不少菜品,但两人都没有动筷,只分别在屋内的两个角落割据,月琛面无表情地低头玩着手机,而另一边的南露则抱着膝默默垂泪。 ……这男默女泪的场景使得孟晓顿住了脚步,她退后了几步想要先走为妙,不料屋内的两人已经发现了她。 “孟晓,你回来了。” “嘤嘤嘤,晓晓!” 南露嘤嘤怪附体般飞身扑了过来,阻拦了她的退却,一副受害者模样控诉道:“月琛欺负我,他竟然用筷子吓唬我!” “筷子?” 孟晓目光扫过桌上摆放整齐的餐具,又看了眼温和微笑,没有一丝攻击性的月琛,沉思片刻后,把挂在身上的南露撸了下来,“你怎么就学不乖,刚说了不会再乱说话。” 南露这张嘴,能把蚂蚁搬家说成地球毁灭,根本不足为信。 她烦躁地坐下身,一边是讨厌的男人,一边是讨厌的女人,这顿饭可想而知会吃得很痛苦。 孟晓也不管其他,低头就开吃,余光忽然扫到了月琛手上的红线,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地问道:“那红线是你的法器?” 在艾飞家时,她就很在意这件事,法器形态虽然千变万化,但以红线这种脆弱的东西作为法器还是第一次见,那红线交叠着缠绕在月琛白皙的手腕上,竟有一种奇妙的视觉冲击。 “嗯?这个啊,是的。” 月琛抬起手方便孟晓看得更清楚一些,见对方的视线真的完全聚焦在自己身上后,整个人兴奋地微微颤抖起来,他连忙深呼吸克制下来,转移话题道:“对了,之前因为家中有事所以没等完事儿就走了,最后那个医生和那条鱼是什么结果?” “艾飞离开了这座城市,不知道去哪了,反正没有再联系我。而莉西回到了美国,昨天还给我发了条微信说是找到了第二春,不再是艾飞那样的小白脸,是个十分威武壮实的。” 孟晓收回了视线,夹了个寿司塞在嘴里,含糊不清地问:“你要看莉西新男友的照片吗?” 月琛察觉到不对,笑而不语地夹起了孟晓刚才所吃寿司旁边那个,并没有搭话。 孟晓见其不上当,顿觉无趣地继续吃饭,却不料一直在旁边忧郁画圈圈的南露凑了上来,眼睛放光地问:“什么莉西?啊无所谓了,我最喜欢肌肉男了,我要看!我要看!” 她受不住这份撒娇,无可奈何地掏出手机调出了与莉西的对话,南露激动地看过去,只见一只体型的确很壮实的大鱼正瞪着一双死鱼眼盯着她。 南露:“???” 月琛也看见了照片,低笑着说:“这次那鱼去找同类了,不再妄想进行什么跨种族恋爱了。” “是啊,而且似乎比她小个大几百年,还没化形呢。莉西说现在男人不可靠,雄鱼也不可靠,只有自己养成的二十四孝完美雄鱼才可靠,到时等雄鱼修为差不多,再去进行她的繁衍大业,生一堆睥睨世间的红鲑来。” 孟晓回答,虽然她不明白红鲑如何睥睨世间。 月琛微不察觉地勾了勾嘴角,状似无意地说道:“年纪小点是好,起码听话,最近不是也流行年下嘛。” “是吗?” 孟晓眨了眨眼,“原来现在流行年下啊,不过我倒喜欢年纪大些的。” 她并没有太在意这个话题,转身强扯过受到打击的南露,狠狠往她嘴里塞了个寿司,没好气地说:“别傻愣着了,快吃,吃完了我们赶紧回学校。” 南露被噎得回过神来,眼泪汪汪地瞅着孟晓,一副受欺负的小媳妇模样。 然而对方连个眼神都不愿给,她只能忧伤地望向窗外。 这座隔间是临近街道的,有一面是落地玻璃窗,里面的人可以欣赏外面的街景,外面的人却无法窥探里面,可以说即私密又有情趣。 然而此时,那本来映透着流离迷彩的玻璃上却趴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女童,那女童穿着红色的长裙,一只鞋没有了,露出了似乎沾满泥土的小脚,一边的头颅不知被什么钝器直击过,有红白的粘稠液体溢了出来,那颜色像极了她此刻要吞咽的金枪鱼寿司。 “唔呃——” 南露发出了恐惧的声响,那女童流着血泪的双眼直直看向了她。 她吓得连忙抓住一直低头吃的孟晓,尖锐的指甲刺进了对方的肉里,孟晓吃痛,不耐烦地望向她,南露立马伸出手指指向玻璃。 这次,月琛和孟晓也都看见了女童。 孟晓先是一愣,尔后脸色大变地起身出门,月琛一见也紧跟了上去,南露终于把金枪鱼寿司咽了下去,灌了口水后,贯彻绝不能独处的至理名言也想紧随,可刚要出门就被服务员拦了下来。 “小姐,您是不是忘记结账了。” 南露:“……”该死的月琛,再也不喜欢你了! 等结完账再赶出去时,外面已经寻不到孟晓他们的身影了。 ****** 孟晓一直追赶着女童回到了她原来的家,其间不论她询问什么,女童都不作回答,只默默地在前带路,不时回头看她一眼,似乎是怕她跟丢。 直到她进入家后,女童才开口:“让这个哥哥出去。” 孟晓一愣,回头发现月琛竟然一直跟在她身后,她皱了皱眉说道:“你怎么跟来了,与你没关系,快回去吧,顺便帮我再请个假。” 月琛却是恍若未闻,他逡巡了下四周,漂亮的脸孔上多了几分莫测。 “你要孟晓为你们做什么?” 他是对女童做出了询问,女童扭过头拒不回答。月琛也不在意,他趁孟晓没注意一把拉过她的手,转身就要将她带出门去,孟晓怎么会让他得逞,立马大力甩开手,面色开始不善。 “月琛,别让我强制赶你走!” “唉~怎么强制?公主抱吗?” 月琛一点都没惧怕的意思,反倒带着点期待。 孟晓更加头疼了,她真得很不会应付月琛,所以希望能尽量远离。但如果对方不听人话,她动起手来也不会有任何负罪感,于是干脆利落拽起他的衣领想把他丢出去,不料以她的大力竟然半点拉扯不动。 “我知道孟晓你力气大,怎么会没有一点准备,你要相信我,我如果不愿走谁都赶不走的。” 月琛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向来沉着冷静的气场竟多了几分孩子气,“让我留在这里吧,我虽然不如孟晓你厉害,但牵制对手这个项目我还是很自豪的。” 孟晓实在拿他没办法,又不愿和他再浪费时间,只得放弃般地对女童说:“没办法了,你就当他是块烂泥,别在意他。话说回来你到底怎么回事?孟建呢?你这状态不像是大仇得报的样子。” 女童低着头,好半晌没有说话,直到孟晓等待不及还想问时,她才开了口:“姐姐,我叫孟茜茜,是孟建的女儿。” 孟晓抿了抿唇,没有回话,这种事她是知道的。 孟茜茜是孟建外面小三的女儿,她小时候听母亲说过几次,只是对照时间应该只比她小两三岁,所以一开始她并未意识到,后来询问了母亲后才知道这个孩子在七岁时走失,再也没有找到人。 当时据说是被人贩子拐跑了,现在看来应该是被孟建遗弃了。 “在我身边的两个孩子,是姐姐你同父同母的亲姐姐。”孟茜茜定定地直视着她,表情沉静到可怕,“她们刚出生时,就因为是女孩儿,所以被爸爸杀死了。” 孟晓愣住了,这真的是她第一次知道。 那……也就是说,向来开朗乐观的妈妈她,在别人不知道的地方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而我……”女童继续冷冷地说:“自小很受爸爸喜爱的,爸爸总说我长得像他喜欢的一个明星,所以要把我培养成明星,但是在我七岁时,妈妈说另一个家的姐姐生病了,生了很重的病,花了很多钱,所以没有钱让我再学唱歌了。” 孟茜茜顿了一秒,抬眼看向脸色渐渐难看的孟晓,用极静的声音继续说:“我虽然很喜欢唱歌,但姐姐比较重要,我跟爸爸妈妈说等姐姐病好了我再去唱歌当明星,妈妈很高兴,爸爸却第一次打了我。 然后第二天,他就把我带到了后山上,他让我呆在那里,我很乖的呆着,可我太饿了饿得受不了,所以就回了家,爸爸没让我吃饭就再次把我带上山,拿着铁链子把我拴在了树上。然后他……” 孟茜茜缓缓睁大了眼睛,身上开始不停地显现出青紫的淤痕,有鲜血自她的双腿间流下。 “爸爸他弓虽丨暴了我!” 第19章 空气都似乎因为这句话而瞬间凝滞了。 孟晓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自心底满溢出来的愤怒,她握紧了双拳,指甲嵌入肉里,有鲜血顺着指缝溢了出来,她却像是毫无察觉,用冷得吓人的声音问道:“那个畜生对你做了那样恶心的事吗?” 她不是不信孟茜茜,只是不愿相信,这世上竟然有人能如此恶心又残忍。 这个人还是她的生身父亲。 女童没有接话,只神情嘲弄地盯着她。 那眼神太过透彻,孟晓不自觉遍体生寒,蓦地对自己产生了难言的厌恶感。 她撇开头,没有再做询问,闷声承诺道:“我知道了,你……你们都放心,我一定会让孟建不得好死,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月琛闻言一急,连忙阻止。 “孟晓,不要忘了那是你的生身父亲,这只小恶鬼杀了他,你都会缠上难以解除的因果,何况是你亲自动手,若你真杀了他,那你这辈子……” 他突然顿住,把要说的话吞进肚子里,月琛也是没想到自己竟然情急之下差点说漏了嘴,果然在她面前,他总会变得奇怪。 月琛无奈地叹了口气,还要再做劝说,却被孟晓厉声打断:“闭嘴!烂泥是不会说话的,要说话就给我滚出去。” 她指向门口,赶人意味十足。 烂泥·月琛默了片刻后,对自己的嘴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表示会乖乖做一坨烂泥。 孟晓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尔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克制住心中翻涌的胆怯,抬起头正视笑容讥讽的孟茜茜,“不论你信不信,我必然说到做到!现在你把孟建的踪迹告诉我吧。我知道你一定在他身上留了线索,等我杀了他,再回来超度你们。” “啊……姐姐真会装啊。” 孟茜茜咯咯地笑了起来,似乎这是什么很好笑的事情,笑得整个人都落在地上不停地打滚,那渗人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屋子。 孟晓也不急她,等她笑完了,看着她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她嘴角扯出一个轻蔑的笑容。 “刚才为什么不让小哥哥继续说了?姐姐是在害怕吧,害怕小哥哥把你的心思说出来……说出你想不沾任何血腥拿我们作为你的刀,杀掉与我们都有生身因果的父亲,而你只用坐岸观火,便收渔翁之利?” 孟晓紧紧抿着唇没有回话,她的脸色极为苍白,甚至比飘在空中的女童都要苍白几分。 她的确有这样的心思,根本无法反驳。 虽然若是没有孟茜茜她们,她会带着母亲和弟弟离开这里,逃避孟建的生身因果,可看到孟茜茜一心复仇的样子,她就想既能帮孟茜茜复仇,自家也无需受到背井离乡之苦。 毕竟孟言就要中考,她也要高三冲刺,于是便起了稍稍利用之心。 “对不起!” 孟晓道歉,然而孟茜茜似是没听见,也可能是不接受,自顾自又说起来,“爸爸明明有四个女儿,却只有姐姐你活了下来。姐姐总是得到最好的,我和她们都化成了你脚下的路,供你驱使,供你践踏,你说是吧姐姐?” 她说着,缓缓凑近孟晓,伸出了尖尖的指甲,冲着对方的心脏就要刺下去。 孟晓一直不知该如何面对地低着头,并没有意识到危险,而一旁的月琛却及时发现,红线狠狠穿透了孟茜茜的魂魄,她‘嘶——’的一声惨叫出声,退到一边怨怼地盯着他们。 “真好呢!真好!不论什么时候,姐姐身边总会有保护者,曾经是你的母亲,现在是这个男的!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不公平,有人是永远的受益者,有人却要为别人承担肮脏!” 孟茜茜泣血继续道:“当没人帮你把肮脏抹到别人身上时,你就亲自动手了!不过不要紧,我们其实已经无所谓了,我们是拼着魂飞魄散的想法去复仇的,可是你却为了得到功德,给爸爸符咒护身,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亏我当时那么感激你!我对她们说,你特别好……特别好……应该得到这些幸福,可你却背叛了我们!” 孟茜茜捂着被红线灼烧的伤口,不停地流着血泪,声音尖锐又悲戚。 “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绝对没有给孟建符咒护体。” 孟晓听出了不对,赶紧解释,从背包中掏出符来附在孟茜茜的伤口上,对方想要闪躲,被她一把抱住,只能憋屈地躺在她怀里疗治伤口。 “幸亏你现在戾气重的几乎凝成了实体,不然我都抓不住你。”她轻轻地笑,等伤口修复好,才郑重地望着孟茜茜说:“我对不起你,我的确有想过反正你要复仇,以逸待劳又如何,到时再补偿你一下就可以了,这是我的错!但我的确没有给孟建符咒,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解。” “哼!误解?” 孟茜茜嗤笑,挣扎着终于逃脱出来,飘在半空居高临下地说:“你当我们是傻子吗?我缠了爸爸这么久,从未感到他身上有灵符波动的气息,是你走之后不久才出……” 她笃定地说着,却在还未说完时硬生生止住了,因为门外传来了她们都极熟悉的声音。 “大师!就在这里,我按照您说的将那小丫头的戾气培养到最高,是冒着生命的危险到最后才用了您给的护身符,所以您看多少给点精神损失费吧?” 是孟建的声音! 他好像是在引导什么人,语气中满是谄媚,而对方就显得淡漠很多,甚至带着浓重的不屑。 “若不是我的符只在戾气满溢时有效,你估计早用这护身符逃离了吧?你本来就身负重孽,我在救你,你竟给我要钱?”那声音听起来很是不快,但却把孟茜茜的误解全解释清楚了。 简直就是神助攻! 月琛轻轻地哼了一声,那张精致的脸蛋即便是讥讽的表情也漂亮的令人侧目。 孟茜茜被勾了一下后,才红着脸强撑着说:“即便不是你给的符咒,你当时想要让我们做你的刀来杀死爸爸却是事实。” “我知道,所以我会负责到底的。” 孟晓怜惜地抚弄了一下对方的头发,掏出了一张唤鬼符。 这是她自创的符咒,功能与手机或者召唤符差不多,不过就是能与没有缔结契约的鬼联系,只能使用一次,而且必须是认识的鬼。 她所认识并且需要制作符咒来联系的鬼只有一个,就是之前那只擅长幻境的女鬼王。 “你把你认识的厉鬼都叫过来,越多越好!” 孟晓对着符咒说完,伸手一甩,唤鬼符升至半空,尔后瞬间燃烧殆尽。 她看了眼还在紧闭的门,去杂物间拿出了曾经孟建用来打她和母亲的长棍子,如门神一般守在正中间,可过了好一会儿,预想地开门而入并未出现。 孟茜茜忍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他们还不进来?” 无人答话,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孟晓也很奇怪,虽然不知道答案,但还是很捧场的接话道:“可能是被我的王霸之气震慑到了吧。” 孟茜茜:“……”你还不如不回话,我家姐姐是个二缺。 月琛失笑了下,没有像之前一般沉默,解释道:“不,我想他们是在布阵要抓住这小女鬼,很谨慎呢,不过正好给那女鬼王了时间。” 闻言,孟茜茜又忍不住瞟了这位漂亮的小哥哥一眼,所以他是知道答案,但就是不愿回答她。 孟晓也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而就在此时,锁眼开始转动,那两个人要进来了。 她握紧了棍子,等到外面的人一露头便狠狠怼上了一棍子,那人大概是没料到竟然是物理攻击,被这大力整个掀翻在地,还撞倒了跟在后面的人,两个人如叠罗汉一般倒在了门口。 “锁鬼zh……” 被棍子直击的头晕眼花的道人反应也不慢,立刻要启动阵法,却在下一秒被一个又粗又大的棍子直捣入嘴中,最后一个字完全发不出来。 “呜呜呜?” 道人傻住,终于看清了对他一棍入魂的少女。 她穿着应该是高中的校服,身材娇小脸又很显小,若不是那一头白发,道人都觉得是那只他精心培养戾气的小女鬼,不过说起来,这姑娘跟那小厉鬼长相还真有点相近。 道人想着,悄悄从腰侧掏出一个小罐,那里面有他精心培养的厉鬼,已经吞噬了无数人的性命,最近饿了他几天,大概会凶的很,这里的所有人除了他都逃不过。 孟晓并没有看到他的小动作,她咬牙切齿地瞪着道人身下的男人,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招呼。 “孟建,终于等到你了!” 第20章 孟建被道人死死压在身下,正努力着想挣扎起来逃跑时,孟晓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尔后一股大力将好不容易撑起一点缝隙的他又压了回去。 他愤怒地抬眼看去,只见曾经阴沉内向,被打也只是默默承受的孟晓威风凛凛地一脚踩在道人的腰腹上,把他与道人齐齐钉在了地上,半分动弹不得。 孟建大怒,“孟晓你个死妮子,我是你老子,你竟然特么的这么对我,是想要天打五雷轰吗!?” 刚才那一脚的力气太大了,他甚至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个位,痛得直想骂娘,他咳嗽了几声,见女孩儿还未移开腿,立马咋呼道:“打老子了!女儿打老子了!老子要是早知道你是这么个玩意儿,当年就应该掐死你!” 他这并不是放狠话,在十几年前的这座海滨城市里,民风还十分愚昧落后,法律执行力又不够,因重男轻女思想而死亡的女婴不计其数。 孟建便是个重男轻女的忠实拥护者,在孟晓刚出生时,他就想过要把这第三个女儿弄死,却被高静曼以死相阻,才不得不放弃。 若不是因为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娘们,他今日也不会如此狼狈。 他恨恨地在心中想,打算等这次逢凶化吉后就往死里打一次高静曼,让她知道什么叫天,别整天没事儿瞎作。 娘们儿就应该听爷们儿的! 孟建心念一转,便打定了主意。 他其实一点都不担心自己无法逃脱,不仅因为大师在这儿,还因为他是孟晓与孟茜茜的老子,孟茜茜这么多日没把他弄死,就是因为有生身因果在,作为他们血脉相连的父亲,这就是他最大的依仗。 孟建的眉头一挑,看着面色可怖的孟晓,一抹得意闪过眸子。 “你这副样子是什么意思?想吓唬老子啊,赶紧扶老子起来!老子是你们爹,大师说了你们根本拿我没办法,即便是拼着魂飞魄散杀了我,我也只是提前去往生罢了,而且还有可能因寿数不到被送还回来,而你们就惨咯!” 他嗤笑,很是嘚瑟,“子女杀害亲生父亲,天理难容!我生了你们养了你们,你们的命就是我的。我可以对你们做任何事,你们却不能!哈哈哈哈这就是你们的命……唔?” 孟建越说越带劲,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他甚至都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直到捅进道人嘴里的棍子狠狠捣入他大张的嘴里后,那慷慨激昂的神情才被错愕与呆滞替代。 “闭嘴吧你!满嘴喷粪!” 孟晓拄着棍子俯下身,紧紧盯着因棍子堵塞而呼吸困难的孟建说:“我们的命是我们自己的!生养我的是我妈,生养茜茜的是她妈,你没那个功能也没做到父亲的责任,你能活到现在的确只是因那可笑的血脉而已!但我们绝没有亏欠你!” 她这话不仅说给孟建听,最主要的是说给孟茜茜听。 她希望那孩子能从这个畜生的阴影里走出一点点,一点点也行。 可孟茜茜只是站在屋内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没有做出任何表态,孟晓叹了口气,果然很多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她顿了顿,继续说:“而且让你失望了,茜茜杀了你也不会魂飞魄散的,当时融入她身体的符咒就已经护住了她和那两个孩子,所以我才会让她勿再杀生。” “不可能!你这么说只是想骗我为你杀死爸爸吧?” 孟茜茜闻言讥笑,她认真地望着孟晓,神情中却没有带一丝怨忿,“我在缠上爸爸时就很清楚自己的结果了,我说了我们都不在意,只要能复仇就行,但是希望姐姐你能待我们诚实,请不要再让我们像傻子一样。” 即便知道符咒之事是冤枉了孟晓,但孟晓拿她们来铲除孟建的事实却已经在孟茜茜心中扎了根。 孟晓在心中叹了口气,没有去接孟茜茜的话,而是继续对孟建说:“我真心后悔了,我本来想等你被茜茜杀死后去了判官那,由判官来定处你生前的种种罪孽,可现在我后悔了……我真后悔竟然让茜茜与你这畜生呆了这么多天,我真的很后悔!所以……” 她横起棍子,做了个打棒球的姿势,笑容恬静无害,但话语中的内容却让孟建面色大变。 “我决定先把你揍个半死,然后再由厉鬼将你吞噬,让你永世不得超生,永远沉浸在被厉鬼撕咬的时间以作弥补!” 孟晓话音一落,不等孟建反应过来便一棍子怼上了孟建的头颅,打得他牙齿都掉落下来,满口鲜血的呆滞地躺在地上。 而压在上面还在偷偷放厉鬼的道人被这变故吓了一跳,手不禁一抖,那罐子便眼看着轱辘轱辘滚了出去,静了一秒后,十几只养在里面的厉鬼倾巢而出。 道人脸色铁青,若是一二只厉鬼他还能管束,但这罐中所有的厉鬼一起出来的话,即便是他这主人也只有被吃的只剩个渣的份。 这里,即将变成炼狱! “快、快放开我!” 道人大吼,五大三粗的男人竟然飙出了泪来,“那是我培养了十几年的心血啊,不对!快放开我,再不走,这里没人能够活下来!这些厉鬼可是嗜血很久的了!快让我走!” 他声嘶力竭地吼道,却见孟晓连步子都没挪,仍然专心踩着他做钉子疯狂殴打孟建。 完了! 道人心中只有这么个想法,但同时又恶意地盯着飘在孟晓头顶的那只厉鬼,他是道人最得意的一只,怨气最重也最厉害,无数对手都折在这只厉鬼手里,也是最有望成为鬼王的存在。 都到这个地步了,道人知道自己大概要凉,但在最后他也希望他最得意的厉鬼,能在他眼前斩下害他死的人! 飘在半空中几乎凝成实质的厉鬼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祈愿,他被白线所缝上的嘴微微咧开,通红的眼睛在楼道里闪着诡异的光。 在门内的孟茜茜一惊,连忙想要冲上去,她讨厌孟晓,应该说是嫉妒她,却不想让她死。 “姐……” 她出声提醒,却被一旁的月琛一把拦了下来,这个之前伤害她也要保护孟晓的少年脸上带着惬意的笑容,一点都没有为身陷厉鬼之中的孟晓表现出担心。 “你到底怎么回事?拦着我干嘛!姐姐她有危险!” 孟茜茜急切地质问,但有条红绳不知何时已经捆住了她,使她半分动弹不得,却又不像之前那般被灼伤,只是个普通捆绑的绳子一般。 月琛像牵狗般牵着孟茜茜坐到一边,支着优美的下颌难得搭理了孟茜茜。 “如果是你的话,倒是可以伤害到孟晓,因为她不会躲避你的攻击。她啊,如果觉得欠着一个人就会十分卑微,会把这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在那人面前,即便对方要伤害她,她也不会反抗。所以我才拦住了你,因为你真的会伤害到她。” 他的语气缠绵又亲昵,像是在说自己的爱人,但是孟茜茜看孟晓的态度,这两人却根本不像是这种关系,倒是觉得孟晓十分讨厌这位小哥哥。 月琛似乎是有些困了,他打了个哈欠,眯起的眼睛里有流离的光彩。 孟茜茜瞬间看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但这些厉鬼就不是一回事了,即便再来个一倍,以孟晓现在的实力也完全可以把他们揍得宁愿去往生。”他白玉的手指点了点脸颊,眼波转动看向了瞅着他发呆的孟茜茜,嘴角一勾轻轻地笑出了声。 孟茜茜立马反应过来,害羞地捂着脸缩成了一团。 但下一秒,她就感到身上的绳子一束,一股力量强制着她正视月琛,那绳子紧箍着她,很痛……很痛……却没有对她的灵魂造成一丝可见的伤害。 “不要认为孟晓对你好就理所应当,她绝对不可以背负杀害生父的因果,你既然已经有了觉悟就在她发泄完怒气后去抢个人头吧。” 月琛的声音依然温柔,甚至还俏皮地冲她眨了眨眼,然而孟茜茜却感到刻骨的寒冷,她甚至隐约感觉到如果不照做的话,她的下场会更加凄惨。 “姐姐她,知道你这么逼迫我吗?”孟茜茜颤抖着声音问。 月琛却没再看她,温柔的眼神注视着门外的孟晓,不在意地回答:“暂时不能让她知道啊,她会吓跑的吧。我劝你不要做多余的事,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对你做出什么,你要乖乖的啊。” 孟茜茜蓦地遍体生寒。 在另一边,那厉鬼胸腔突然撕开,露出里面漆黑的一片,肋骨开门般一点点打开,慢慢扩大,直到能整个包住孟晓后,如同牙齿一般对着女孩儿的脖颈狠狠咬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没发生一些事前男主还是个撒幸福的好月老,后来发生一些事就成了工作归工作,但孟晓最重要的死病娇。 所以男主不是什么好……神,大家疯狂diss他吧。 第21章 “所以说,最近的鬼怎么都牙口这么好?” 孟晓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然后一边继续把孟建当棒球打,一边空出一只手来扣住身后想要吞人厉鬼的肩胛骨来了个漂亮的过肩摔,直接把他扔出了这座贫民楼。 吞人厉鬼飞出去后还很是懵逼,以为是自己是一时不防备才中了招,于是气呼呼地要回来报仇,可第一眼便看到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们一个个都趴在地上哀叫,连戾气都有些脱体,在其他人面前甚至包括在主人面前都威势赫赫的厉鬼们全都颤抖成了小可怜。 他飞出去到回来的功夫不到半分钟吧? “嗯?你回来了。” 孟晓发现了飞回来的厉鬼,她提着已经奄奄一息的孟建侧头过来,面容很平静,却让吞人厉鬼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他眼见着那女魔鬼把孟建丢到一边,向这边伸过手来,他有必要相信如果被抓住的话一定与地下的这些小可怜一个待遇。 吞人厉鬼定了一秒后就迅速做出决策,他猛地跪下‘嗖’的一声滑到了孟晓脚边,谄媚着抬头说:“大姐,我给你擦擦鞋吧,我可是擦鞋小能手啊,曾经那些达官贵人可愿让我擦鞋了!我擦的鞋比脸都干净!” 可以说求生欲很强了。 但孟晓并不开心,她皱着眉问:“什么大姐,我看起来很老吗?” 厉鬼心领神会,立马改口:“怎么可能,您看起来就如刚出生的婴儿一般!” 孟晓:“……” 既然不会说话,就往死里揍吧! 等到幻境女鬼王招呼小弟们赶到这里时,就看到一地悲惨尖叫的厉鬼和……人?以及鹤立鸡群越打越凶的孟晓,她飘过去,无语地开口:“我觉得我们根本不用来,你一人就可以hold住全场。” 孟晓擦了擦脸上的血,睇了女鬼王一眼,提起孟建给他们看。 “叫你们来自然有用处,我要在这里设厉鬼阵,我要这个人生生受七七四十九天的厉鬼噬咬,但你们不能把他咬死了,等到了天数我会过来把这份痛苦封存。” 她的眼神太冷了,连向来没个正行的女鬼王都不禁严肃了表情。 孟晓瞟了一眼飘在月琛身边的孟茜茜,咬了咬唇冷声说:“只要我活着一天,他就别想往生,我要让他每一日都经历最痛苦的感觉!即便哪天我死了,我也会找到下一个接替者,让他永远都别想解脱!” “……这到底是多大仇?我看他似乎和你有血缘啊。”女鬼王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句,就怕孟晓一时愤怒做了错事,毕竟杀血缘所负担的孽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孟晓讥讽地一笑,问她:“你让我找的仇人不也是与你有血缘吗?” 女鬼王不说话了,她似乎因为被戳破而很是恼恨地瞪着孟晓,好半晌后才开口:“这可是个技术活,让一群厉鬼跟个活人呆在一起,还只让伤害不让吃了,我就必须在里面坐镇,可阵法对于我们这类都有所伤害,所以我付出的可相当多呢!” 她轻柔的说着,整个人趴在孟晓背上,透明尖细的手指虚虚滑过对方的脸庞,如刀片一般,尔后用狎昵温柔的声音说出了恐怖的话语。 “亲爱的,若你以后违背我们的诺言,我拼上所有道行也要与你同归于尽哦~” 说着,一阵惊人的鬼气荡漾开去,一众趴在地上当死鬼的厉鬼们都不由颤抖地更厉害了,这简直就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被这强大鬼王的鬼气一侵蚀,他们差点就整个消融了。 但是,这鬼王虽然的确厉害,但以他们之前被女魔鬼单方面殴打的经验来看,那女魔鬼一定更加厉害,鬼王说出如此威胁的话来,真的不会让她感到不悦,直至立地斩杀鬼王吗? 厉鬼们有些担心,毕竟是同类,多少会有同伴情。 孟晓点了点头,完全没感到冒犯,还很认真地承诺:“我说过要帮助你,就一定会帮,这点你放心吧。” 女鬼王沉默地盯了半晌,忽然愉悦的大笑起来,她扯了扯孟晓有些婴儿肥的侧脸,温柔道:“你真可爱!如果你是我女儿,我一定会把你往天上宠!那么……” 她转过头对着哆哆嗦嗦飘在楼道里的一众厉鬼吩咐道:“小子们,之后的四十九天里就让这个男人感受到什么叫绝望吧!但是谁要是忍不住吃了这个人,我就削了谁!听懂了吗?” 厉鬼们连忙呐呐地点头。 孟晓不再理会女鬼王,她一边提着孟建,一边设法阵。 女鬼王闲着无聊,找孟晓说话十句里都不答一句,于是百无聊赖地四处逡巡,却让她发现一个角落处还缩着个人,那人道人打扮的模样,约莫快五十岁,不像是道人常见的瘦杆体态,身材十分精装威武,看起来……十分美味。 “晓晓呐,这个道人是你的朋友吗?” 女鬼王好奇地问,孟晓连头都没抬就回道:“不是,大概是个把鬼当蛊的邪道,与我没什么关系。” “嗯~” 女鬼王拖长了音调,意味深长地踢了踢躺着的那群厉鬼,“他对你们怎么样?” 虽然养厉鬼的都是邪门歪道,厉鬼之所以成为厉鬼,就是因为在阳世有偌大的冤屈或是无法放下的执念才会形成厉鬼,不能往生不愿放弃,长此以往戾气丛生即成厉鬼。 厉鬼者,都不愿束缚,毕竟不去投胎转世就是想在这阳世做些什么,基本不可能自愿跟随某位道人的,当然总也有被某道人所折服的厉鬼。 就如她和孟晓一般。 所以,女鬼王才有这一问,想着若这道人对厉鬼们好,她也就……忍痛放弃吃掉了。 她的心在滴血啊! 但是对于小厉鬼们的母爱之心仍然占据了上峰。 躺在地上的厉鬼们面面相觑,愣了几秒后忽然爬了起来,全都跪伏在女鬼王脚边,那吞人厉鬼似是个头,声泪俱下地说:“我们多半本不是厉鬼,是这道人强制让我们产生戾气为他所用,我们好恨啊!却又敢对他做什么!我们也怕魂飞魄散,我们中有这阳世间未完成的事,也有想要直接投胎转世的。请大jie……大王为我们做主啊!” 女鬼王眼前一亮,虽然称呼有些微妙,但她并不在意,毕竟没什么比美食更加重要,她也不吃独食,号召身后的厉鬼们,“小子们,让你们在食物面前只能闻不能啃,妈妈我也不好意思,所以今天就让你们先开个餐吧!” 众厉鬼闻言欢呼雀跃,口水都快流了下来,道人一看,吓得差点翻了白眼。 他强忍着晕厥,连滚带爬地想去找孟晓,却在半路被一只厉鬼拽住了脚裸,只能冲着里面惨叫着呼救:“道友!道友!救救我!你不能不救我,我死后你会缠上孽障,你救救我啊!” 道人喊了半天,孟晓都毫无反应。 也是,连杀死生父的孽障都不怕,他这点孽障,在她看来根本不足为提。 道人本不想说,但若不说他的灵魂都会被吞噬,之前不太担心,是因为毕竟是自家厉鬼,魂魄有印记,即便吃掉了他这具身体也动不了他的魂魄,他的灵魂还会归于祖师爷香案前,那位大人还会为他再找寻另一个身体。 可这些厉鬼就不同了! “道友!你不能不救我!我乃……” 他刚想说出自己的来历,却被一只厉鬼咬破了喉咙,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厉鬼一点点蚕食他的身体,吞没他的灵魂。 他最后看到的,是曾经被他奴役的厉鬼们大仇得报的快慰表情。 大人……大人……救救我! 在他丧失最后一点意识时,怀中的一张符迅速飞了出去,孟晓想要阻拦,却没有抓住,一直笑着在旁边围观的月琛手上迅速飞出了一条红线,将那符咒瞬间搅碎。 此时,不远处的一座外人看来烂尾的大楼中,楼内阴魂呼啸而过,百鬼唳唳惨叫,明明是大白天此楼却似是完全照不进阳光来,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其中一间不显眼的房间里,外面虽然只是灰色毛胚房,里面却是装修的复古又精致,根本不像是一座烂尾楼的房间。 房间正中间摆有香案,上竟奉多个香炉,每个香炉中都插有三支长香,那香久久燃之却不见缩短,甚至有增长的趋势。 忽然,有一支香迅速燃烧殆尽,几秒的时间里就只剩光秃秃的一根棍。 一直在这侍奉的少女脸色大变,连忙跑去另一个屋叫来人查看,那人看了半晌,又掐指一算,皱起眉来。 “秦谌的魂符回来了没?”他问。 侍奉香案的少女恭敬回答:“没有,我就因此才劳烦您,一般来说在香未燃烧完前魂符就会回归,到时再续香即可,可这魂符未回,香又烧完,想来秦谌凶多吉少了。” 男人也是这么想的,他叹了口气,笃定道:“秦谌一定死了,魂符大概也被人销毁,那人手段极为干净利落,不然魂符不可能逃不掉,定是个难对付的,就不知是秦谌自己惹到不该惹的人,还是我们的计划被那些正道知道了。” 他安抚地摸了摸满脸惊惧少女的头,“我会将此事如实禀告大人的,你告诉手下那些人最近不要太张扬,别真得招惹上了正道,到时我可没空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少女连忙点头称是,转头去布置了。 男人看向秦谌烧完的香,这么多年来正道那些人一向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近也没做出什么大的动静,怎么会有人做事如此之狠,或者说……是正道要改变对他们的方针了。 这可不是小事,男人连忙打电话订了去云南的机票。 此时,贫民楼内。 月琛收回了红线,在孟晓眯起的眼睛里无辜地退后了几步,再次站到了孟茜茜身边,孟茜茜从之前就没有动过分毫,是因为月琛用红线定住了她。 现在,这束住的红线松开了,孟茜茜却一点都不觉得轻松。 之前一心复仇下觉得魂飞魄散又如何,现在有别的方法了,她又想或许下一世就会很幸福,没必要为了爸爸付出这么多,而且看他们的态度,大概即便孟晓真的杀了爸爸,也只是缠上重孽而已,与她的魂飞魄散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不能让那个好厉害的鬼王姐姐杀了爸爸吗?她与爸爸正好没有因果。” 孟茜茜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月琛却只是瞟了她一眼,眸中含了几分嘲讽,“怎么?害怕了?之前逼迫孟晓时怎么没见你害怕?孟晓已经掺和进此事,其他人不论是谁杀了孟建都会记在孟晓头上,而你就不同,作为同样的血缘,你与孟晓是在同等位置上的,你杀了孟建的话,那这份孽在功过录上就会首先选你。” “现在孟晓竟然为了你选择因果最盛的一种方式,如果真按照她说的那么处置孟建,别说这辈子,或许再来几辈子都……” 月琛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甚至微不可闻,他的眉头皱的死死的,满是担忧。但孟茜茜却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只是惨笑着说:“果然不论什么时候,姐姐都是第一位的,永远有人会护着她,而我即便魂飞魄散都无人在意。” 她自怨自艾地哭着。 “……”月琛真心快无语了,这孩子怎么还不听人话呢。 “说了多少遍,你不会魂飞魄散,孟晓也不会让你如此,只是杀父之孽也的确很重,你大概在地府活得并不愉快,但我会尽力帮一下你的。” 他解释的够清楚了,但孟茜茜还是一副‘我不听!我不听!你们都要害我的!’受害妄想症患者的模样,月琛向来理智的那根弦几乎要断掉,这家伙又不是真的七岁,怎么这智商还是熊孩子的状态。 “你……” 月琛刚想再说话,却被一只手整个掐住了脸。 他一愣,看着比他矮近二十公分的孟晓踩着小凳子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一手用力地把他双颊往里捏,很快那棱角勾人的唇就被捏出了可笑的形状。 但月琛却毫不在意,他甚至有点开心,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啊~真可爱!孟孟怎么这么可爱! “你对茜茜做了什么?” 孟晓被月琛这表情搞的一阵恶心,但为了妹妹,她努力地克制住松手的欲望,手上更加用力,“你要是敢欺负茜茜,我就把你揍得连你妈都不认识!知道了吗?” 放完狠话,她赶紧把手收了回来,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这家伙明明看起来这么害,但总给她一种危险又不爽的感觉。 总之……果然还是要远离! 月琛被松开后揉了揉被掐得有些疼得脸,外表看起来很是不高兴,但心中却已经决定今天回去不洗脸了。他在孟晓回头安抚孟茜茜时,对着孟茜茜打了个手势,眸子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孟茜茜睁大了眼睛,她不知为什么无法反抗,明明知道会死却觉得如果不做的话一定会比死更惨。 “姐姐,再见了。” 她蓦地搂住了孟晓,转头五指成爪冲着被打得昏厥的孟建冲去。 孟晓被抱住还有些小害羞,不料那孩子却眨眼不见,抬头望去竟见她要杀死孟建,孟晓心中一惊,再也顾不得其他,大喊:“赵淑娘,把孟建杀死!” 赵淑娘是女鬼王的名字,她不仅擅长幻境,而且速度极快且无鬼能及,孟茜茜这个还未成形的小厉鬼根本无法与其匹敌,她懒懒地抬了下眼算是应了,身体却极为迅速地冲孟建赶去。 眼看就要先一步到达时,她竟被不知什么东西一把缠住,完全挣脱不掉。 就在这刹那时间里,孟茜茜成功杀掉了再无护持的孟建,他的头被整个摘下,轱辘轱辘滚到了众人的中间,眼睛还未睁开,是在昏厥中失去了生命。 场面一时陷入了静默,而后是孟晓愤怒的声音。 “为什么不等等我!我都已经把法阵弄好了,我会让他百倍千倍感受到曾经他对你的伤害!为什么你要杀了他!要让他这么轻松的死去!” 孟晓是真的生气了,孟茜茜看着暴怒的姐姐眨了眨眼睛,姐姐的样子愤怒又悲伤,姐姐是真心在乎她的。一瞬间,她竟然觉得魂飞魄散也不这么可怕了。 “我要是还活着的话,就是小三的女儿,是伤害姐姐妈妈的女儿,所以姐姐别伤心了,现在只是两个肮脏的玩意儿消失罢了。” 她看向缓缓从身体里飘出来的孟建,他似乎还在恍惚中,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眼睛放空,傻傻的样子却比平时凶神恶煞的样子不知可爱多少倍。 爸爸这个样子,孟茜茜只有在弟弟面前见到过,在她四岁时妈妈生下了弟弟,弟弟很顽皮但却不招人烦,最重要的是很亲爸爸,每次爸爸来他们家时,总会把弟弟举过头顶,让弟弟骑马马,给弟弟买好吃的。 然后弟弟会展开童稚的笑颜,高兴地喊:“谢谢爸爸,爸爸对我最好了!我最爱爸爸了!” 那时爸爸就会这幅样子,他会呆了好久才伸出大手抚弄着弟弟的脑袋,高兴的不成样子,妈妈也在一旁微笑,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而她,即便唱歌如何好听,即便如何懂事,都不如弟弟的一句谢谢。 孟茜茜忽然想起,她那时候的模样。 真是丑陋又可悲极了。 当时她咬着牙,不知为何很想哭,但她知道爸爸妈妈不喜欢她哭,于是她唱起了歌,只有唱歌他们的视线才会落在她的身上。 请你们看看我啊! 请你们也在乎一下我吧! “姐姐,我讨厌你!” 讨厌你在最后,还让我对这世间还存有留念。 孟茜茜哽咽着,嘴角却翘了起来,“我超级讨厌你,你……一定要幸福啊!我,走了……” 她静静等待着魂飞魄散时间的到来。 杀害亲生父亲,这种罪天理难容,无需判官审判,因为这种事情只有一个结果! 然而她紧紧闭着眼等了半天,该来的审判并没有来。 孟茜茜表情呆呆的,孟晓看着有趣,眉眼都染上了笑意,她摇了摇头:“你要去哪啊,说了不会让你魂飞魄散你怎么就不信!当然你要是想去地府投胎估计要等一等,我之前问过小鬼了,说最近地府公务员短缺,勾魂使者忙不过来,新魂出现都需要等上几天,你这样的老魂更要搁置了。” 她抚弄了一下孟茜茜的头,力气不小,却让孟茜茜心头一阵酸涩,大难不死,突然有些想哭。 “姐……” 她想说些什么,却被孟晓打断,只听到温柔的话语在请求道:“陪我几天吧,等完事了,我送你去往生,你也要看这家伙的下场不是吗?” 说着,她恶狠狠地踹了一脚孟建。 一般正常的灵魂孟晓是碰不到的,可孟建孽障太多,刚成魂魄即成恶鬼,可见他生前作孽有多少。 她这一踹,倒把孟建踹醒了,他眸中的光渐渐凝聚,第一眼看到的是不远处倒下的身躯,那个身体没有头颅,穿着松松垮垮的衬衫和大裤衩子,脖子上还挂着一条粗大的金链子。 那是他三个月前刚买的,用高静曼藏起来的私房钱。 为此还和那娘们大吵了一架。 孟建有些回不过神来,他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他的身体,而那具身体上没有头颅,他也完全感觉不出脖子以下的重量。 他现在……只有一个头! “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我的身体呢?我的身体呢?!” 他尖利的叫喊着,发现他的身体上方飘着个透明的身体,尔后缓缓地向他走来,孟建这才发现他的视线一直是竖着的,直至那个飘着的身体过来把他的头捡起来,他才有了正常的视线。 但是下一秒,似乎是没安稳,他的头再次掉在了地上。 孟建;“……”他觉得自己能把自己吓疯掉。 等好不容易安好了头,他也知道自己是死了,这个想法让他瞬间心中生起无数暴怒的恶意,他通红着眼睛望向始作俑者,不知为何他就知道是谁杀了他。 “你个死孩子,老子竟然被你杀了,我要弄死你!” 孟建说着就冲了过来,孟茜茜本来以为自己会瞬间魂飞魄散,根本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曾经爸爸打骂她的记忆涌现出来,她产生了怯意,恐惧地向后退去,嘴上不停求饶。 “爸爸……对不起,对不起不要打我!” 她眼见着孟建要冲到面前,下意识双手捂着头。 之前孟建是人她是鬼,她还有勇气直面他,因为那时爸爸打不了她,心中的恐惧被强行压了下去,可现在不同,他们两人已同时化成了鬼,这层界限消失,孟茜茜似乎又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她真的很害怕,却不知该如何躲避,她已经习惯了爸爸的打骂。 然而孟茜茜等了好一会儿,熟悉的疼痛并没落在身上,她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就见孟晓像个英雄一般站在她的身前,似笑非笑地盯着骤然止住的孟建。 孟建也不知怎么回事,曾经即便孟晓变了个样子他也没怕过什么,可一旦变了鬼,不知怎的就连上前都不敢。 “你、你们杀害父亲,天打五雷劈,很快就会遭报应的!” 他强撑着放狠话,但自己都能感受到那话语的没底气。 孟晓不理会他,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狠狠仍在了法阵中央,对着一旁的女鬼王和那群吃得餍足的厉鬼们说:“那具身体随便吃吧,也没用了,但灵魂不能给我吃掉,没有身体他的痛苦减少了点,所以你们要给我加把劲知道吗!” 陈淑娘点了点头,眼睛瞄了一下站在孟晓身边的月琛,对方回以一笑,陈淑娘被烫着一般收回了视线。 刚才,绑住她的一定这个漂亮的少年。 最重要的是,她竟然没有一丝反抗的能力! 女鬼王不明所以,这个少年身上根本没有孟晓身上那可怖的气息,明明很是平缓温柔,怎么会让她感觉犹如面对第二个孟晓的感觉,甚至这种感觉更甚! 她转过头,连忙看了看孟晓平复一下情绪,再去附身孟建的身体抱着头走进了冰箱,安置好后回头对一步步紧随的厉鬼们说:“等完成了孟晓的事,就把这具身体作奖励吧。” 厉鬼们不敢反抗,只能委屈巴巴的同意。 孟建终于想起了孟晓之前的决定,他掉头就要往外跑,却在下一瞬被陈淑娘抓在了手里,他本来以为自己很强,但在这只女鬼王面前却像是在面对巨人。 “不要……不要!” 他终于害怕起来,哀嚎着对孟茜茜求助:“好孩子,爸爸以前对你特别好是吧!爸爸只是鬼迷了心窍,才会做出那种事,爸爸一直很后悔,真的很后悔,原谅爸爸好吗?跟姐姐求求情让你和和爸爸一起去往生,爸爸下辈子一定会对你好的。” 孟建也知道求孟晓没用,所以第一时间就对孟茜茜下手。 孟茜茜果然下意识听话地张了张嘴,却被孟晓一瞪又闭上了。孟建不爽地嘁了一声,但又似是想起了什么,萎靡的气势一下子高涨了起来。 “你看不都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吗?我只是把你当情人而已,你又很像爸爸喜欢的明星,所以才情不自禁,下辈子爸爸一定娶你当妻……” 他还没说完话,就被陈淑娘指挥的厉鬼咬破了喉咙。 按理说,魂魄即便咬破了喉咙也是可以发声的,但孟建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单调的音节惨叫,陈淑娘站在一旁,担忧地看了一眼后面的小女孩,恶心地搓了搓手臂。 “我算知道为什么你们即便要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也要杀害血亲了,这特么就不是个东西啊!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用心折磨这个男人的!” 孟晓在一旁开始封闭阵法,对着已经在里面的女鬼王感激地点了点头。 “拜托了。” 在阵法即将封闭时,那些等道人死后又躺在地上装死的厉鬼们忽然一同暴起,孟晓眉头一皱,以为是要趁这时候来攻击时,不料那些厉鬼竟然一个个如下饺子般跳进了阵法。 带头的吞人厉鬼嘻嘻地笑着说:“大姐,小妹,我们能解脱也有你们的功劳。这男人实在太恶心了,我生前也有个女儿,我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疼,这畜生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我们也帮个忙吧。就当报答一下了。” 阵法在他话音刚落时,完全封闭。 虽然正常人看不出什么,但这里已经有一个小型阵场,内里藏有与这世间隔绝的小空间。 孟晓抿了抿嘴,还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谁是大姐啊,我怎么看也是个白发美少女啊。” “噗嗤——” 孟茜茜忍不住笑出了声,她似乎一瞬间扫去了阴郁,那张可爱的脸上又带上了纯真干净。 “姐姐,谢谢你,最喜欢你了。” 她俯下身,嘴唇轻轻地吻过孟晓的脸颊,余光一扫,果然见到月琛骤然变冷的目光,但她却不像之前那般害怕了,因为姐姐成为了她的守护神,小哥哥根本不敢对她做出任何事。 孟晓被这一记亲吻和告白搞的面红耳赤,捂着脸退后了好几歩才嗫嚅道:“这没什么,我欠你的是应该的,别、别这么黏黏糊糊的,还还亲我,我不太喜欢……” 她的声音一下子顿住,眼见着孟茜茜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立马没骨气的改口;“没没没!我最喜欢了,我超级喜欢亲吻,茜茜你别哭!” 孟茜茜看见孟晓慌乱哄她的模样,不由破涕为笑,明明永远冰冷的魂魄却感到了丝丝暖意,这世上终于有人愿意在乎她了。 将这个房间收拾正常后,孟晓撤去了避鬼阵,对面的门下一秒被打开了,邻居大妈茫然四顾,看见她后打了个招呼道:“晓晓今天回来看你爸爸,也亏你能找到路,我儿子打电话跟我说迷路了,这走了二十几年路竟然能找不到。而且不知为何门也打不开,我叫了开锁公司来,开锁工也说找不到地方,真是奇怪了,撞鬼了吗这是?” 孟晓尴尬地笑了笑后关上门,事实上的确是撞鬼了。 她回到家里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八点,他们给学校请的假就是八点,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于是她问茜茜要不要跟她回宿舍。 反正宿舍现在又是讲故事的小鬼,又是厕所女鬼的,成分十分复杂,也不多孟茜茜一个。 然而孟茜茜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她看着法阵,那里有一个被孟晓撬开的阵法窗,是可以透过这里看见里面的情况。 “我想每一天都看着爸爸的痛苦,直到他七七四十九天出来后,我要让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我要亲自惩罚他,我不能一直躲在姐姐身后。” 孟茜茜提到孟建时,眼中第一次没有了恐惧,只剩下满满的希望。 孟晓对于她这状态很是开心,但还是劝了几次,可惜全被拒绝,只能一步三回头的与月琛离开了这里。 孟茜茜笑着送走了姐姐,她转过头极其认真地观看着孟建被厉鬼们轮番戏弄,嘴角缓缓扯出了一个快慰的笑容。 阵法内。 孟建捂住喉咙走在一个布满迷雾的长廊,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人脚步的声音,他不知走了多久,前面有一间白色的房间,有水蒸气从里面冒了出来。 “有、有人吗?” 他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欣喜若狂间认为是不是下了地狱,毕竟有地狱描述就是满是迷雾,只是这地狱怎么这么现代化,墙壁上全贴着瓷砖。 孟建好奇,等了半天里面没人应声,但又没别的去处,他就开门进去了。 进去后才发现是个澡堂,明明之前没有人应声,可这澡堂内却布满了人。 难道是没听见敲门声? 孟建暗忖,不知为何也想洗个澡,于是就去脱了衣服,可身边又没啥洗浴用品,就问旁边的兄弟借块肥皂用,那比他高上十几公分的壮汉转过头,捏着肥皂‘咣’的掉在了地上。 壮汉面无表情地说:“把肥皂捡起来吧。” 孟建:“???”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扯了扯笑,想去低头捡,却见澡堂内所有的人都停下动作,绿油油的眼睛全盯着他,一同开口说:“把肥皂捡起来吧。” 孟建这才发现,这澡堂里的所有人都长得一模一样,全都是一米九的威武壮汉! “啊!”他发出了声短促的尖叫,然后是震天的惨嚎:“啊啊啊啊不要啊!” 布置幻境的陈淑娘开心地准备下一个场景,孟建的惨叫声在她听来就是最美好的音乐,美好到她一刻都不想让他停下来。 身后的一众厉鬼小弟们有些不忍直视,捂着菊花连连后退。 有大胆的厉鬼忍不住问了一句:“大、大王,我们什么时候能上场啊?” 陈淑娘真想吐槽这称呼怎么就定下来了,但还是不愿妨碍孩子们的童心,于是不计较地说:“别急嘛~七七四十九天呢,我们慢慢玩!” 月琛和孟晓紧赶慢赶,终于在八点之前回到学校。 孟晓没有理会月琛的告别,自顾自回到了宿舍,一回去就被秦琴挂了脖子,那女孩儿控诉道:“你不在我好害怕啊,虽然晚上有小鬼讲故事,但是你在身边我就不知为何不怕了,可你一走,想到小鬼就在我身边,就算看不见我也怕得要死啊。” 另一位南露选手也不甘示弱,见脖子被人抢先,于是一把抱住了腰,抽噎道:“你怎么忍心把我一个人仍在那里,我刚见了那么恐怖的女童,又八字软,还正好在傍晚鬼怪即将出没之时,我都以为自己要见不到你了!” 南露抱着腰,手上还不老实,轻轻捏了捏,啊这手感真棒! 孟晓木着脸把两个挂件撸下来,又拍了南露的头一下,竟然趁机会吃她豆腐,尔后径直走到床前倒了下去,很快那里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大、大概解决那只女童耗费了精力吧。我看那女童挺厉害的。” 南露猜测道,并且狠狠剜了秦琴一眼。 “你不要看晓晓厉害就去抱晓晓大腿,晓晓是我的知道吗?!” 秦琴本来还对自己的行为有些尴尬,听到此话不愿意了,“凭什么孟晓是你的,怕是忘了曾经你可是带头说孟晓同学的坏话,你还真有脸!” 坐在床上的吃瓜群众马慧月:“……” 这年头不抢男人,开始抢女人了是吧? 半夜,众人都陷入熟睡,突然有淅淅索索的声音响起,敞开的窗户上蓦地爬上来一只黑色的虫子,很快无数的虫子一个接一个地爬了上来。 如果有人看见,就会发现这间宿舍地上黑压压的全是虫子。 令人毛骨悚然。 等虫子全部爬进宿舍,一位少女才缓缓飘了上来,她一眼就看到了上铺的南露,开心地凑上去轻声说:“露露,我来接你了。” 第22章 马慧月又被尿憋醒了。 自从经历厕所女鬼事件后,她不论临睡前如何准备,到了半夜时分总会被一股澎湃的感觉所支配。 在安小慧的事没发生前,她也曾想过是不是睡糊涂而产生幻觉了,但是小慧在厕所里凄惨的死状却明确的告诉她否定的答案。 有时候实在忍不住都跑到厕所门口了,马慧月到最后还是怂巴巴的又回来了。 宁愿膀胱受伤,也不要去作那个大死! 今日,马慧月的尿意依然准时报道,她已经习以为常地打算憋着继续睡,不料耳边忽然响起了‘啪嚓’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被她压爆浆了。 马慧月迷迷蒙蒙间,之前所忽略的窸窸窣窣声更加清晰。 那并不是什么夏日的蝉鸣,而像是一大堆比较硬的东西挤在一起发出的声音,她摸索着床头的手机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但还没来及调出手电筒,就感觉有又细又尖的东西戳到了她的脸上。 什么东西? 马慧月打开了手电筒,当看到眼前的状况时她不可遏制地发出了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喊什么喊!” 睡在上铺的秦琴被吵醒后,不耐地呵斥了一声,尔后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 最近晚上总有小鬼给她讲一晚上的鬼故事,刚刚忽然停下她竟然莫名就醒了,人的惯性真是可怕,秦琴很是感叹,本来打算正好睡个好觉,不想马慧月就来了这么一嗓子。 “大晚上不睡觉,练歌呢?最近给你太多好脸色看,你是不是长脸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睁开眼时最先是被手电筒的光芒晃了下眼,刚想继续开骂就看见了整个宿舍的全貌。 秦琴是特别怕虫子的类型,所以现在的状况对于她来说既是地狱。 只见乌压压的黑色虫子你挤我我挤你地布满了整个宿舍,如同在地上铺成了一条起起伏伏的黑色地毯,有些虫子已经顺着床柱爬上了床,她的腿上现在就爬着一只。 秦琴的鸡皮疙瘩一瞬间肃然起立,几乎都要晕厥过去。 她紧咬着嘴唇,痛楚使她多少清醒了一些,克制住尖叫的冲动,秦琴用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想要将腿上的虫子扔出,却不料那虫子一经触碰,其嘴巴的利器就就狠狠咬进了她的皮肤里。 伤口并没有流血,却瞬间腐蚀了一片,在白皙的肌肤上不可思议的烧出了一个小黑洞。 “啊——好痛……好痛啊!” 秦琴再也忍受不住,吃痛的大叫起来,她的声音比马慧月还大,这下子连南露都醒了。 南露对于这种声音十分敏感,常年作为唐僧肉的悲惨经历使她迅速清醒,连初醒的茫然都没有,第一眼就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飘在她旁边的少女。 “小慧!” 她认出了来人,一点都没有像曾经撞鬼时的恐惧,反而十分开心。 南露与安小慧自小一同长大,开朗多话的她与沉默内向的小慧自然就性格互补了,她从来都是小慧的保护者,即便对方成了鬼,在她心里仍然是那个总是躲在她身后的怯懦女孩儿。 “你到底去哪了?大家都在找你!谁害的你,是安哥吗?啊先回答最后一个!” 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但最主要的还是想知道杀害小慧的凶手,作为保护者的她竟然没有保护好小慧,这让南露十分自责。 “嗯,不是呐。这次哥哥他没参与。” 安小慧很老实的回答,手上把玩着一只黑色的虫子,南露这才注意到四周的情况,只见马慧月和秦琴都缩在床角瑟瑟发抖,有黑色的虫子一点点逼近他们。 地面上无数黑色虫子让人觉得有些恶心,而从来都是见到虫子就尖叫不已的小慧竟然完全没有反应。 南露突然觉得大概有什么东西真的变了。 “那就是贺雯欣了,那女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南露恨恨地咒骂,还是劝阻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恨,但你放心那女人我会帮你解决的,你早日投胎转世对你也好。而且冤有头债有主,伯父伯母做的再不对,终究是你的父母,年纪都不小了,被你吓着怎么办?” “嗯……我只有爸爸没有妈妈哦~” 安小慧把虫子扔进了地面的虫海里,虚虚地坐在床沿上,晃着洁白光裸的双腿在这种环境下竟然与南露聊起了天。 “露露你大概不知道,他们隐瞒的很深,我也是在死后才知道的,毕竟这也算是丑闻。” 她轻轻地舒了口气,像是在讲别人的事情,很是不以为然。 “我妈是我爸的发妻,生我时难产而死,我连见都没见过她。我爸一看发妻死了,不到三个月就娶了他大学时的初恋情人,所以我哥明明是私生子却比我大很多。说起来,这也不能怪爸爸,爸爸的真爱从来都是初恋,娶妈妈是爷爷奶奶逼得,他特别讨厌妈妈,顺带着也特别讨厌我!” “怎么可能!” 南露出声打断,她已经发现秦琴她们也能看见小慧,也就是说小慧现在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魂魄,而是厉鬼或恶鬼之类,虽然看到这海一般的虫子时,她就意识到了,但终究是不愿相信。 “伯母我不清楚,但伯父对你很好,我都看得见,小慧你现在状态很不好,我把晓晓叫醒,让她来超度你好吗?” 一旦深陷怨念的鬼魂很容易走极端,所以南露才会这般说,但这句话不知为何竟激怒了小慧。 “你懂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活在最好的家庭里,怎么可能懂我的痛楚。他是对我好,并不是真得对我好,要不怎么我去告哥哥状时,他总是一副浑水和稀泥的样子,还告诫我不要告诉爷爷奶奶,说怕老人家受不了!爸爸对我好!只是为了惦记爷爷奶奶的遗产而已!” 她赤红着眼睛,紧紧地盯着南露。 这种眼神让南露很不舒服,曾经的小慧从未用过这种眼神看她,这孩子总是低垂着眉眼,懦弱乖巧的样子。 “你……冷静点!” 南露第一次对小慧产生了惧怕,她想叫醒下铺的孟晓,只要孟晓在,似乎什么都不用怕了。只是都闹了这么大动静,孟晓就跟个死猪似地岿然不动,连呼吸都没有变化。 那些黑色虫子明明对秦琴她们呈围攻模式,却全都绕着孟晓爬,使她们这二层床形成了一个微妙的真空地带。 “孟晓!晓晓,你快醒醒,小慧来了!” 南露不敢下去,只能努力拍着床板,试图叫醒睡的超死的孟晓,然而没有任何用处,倒是一直好整以暇的小慧被吓了一跳,警惕地看了看下铺,似乎是很怕孟晓醒来。 果然…… 小慧是害怕孟晓的,南露更加用力拍打床板,但下一秒她就不能动弹了,她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恐惧地问:“小慧,你有什么想做的告诉我,我一定会为你达成的,我们可是好朋友嘛!” 小慧没有否定,反而顺从地点点头,“是,我和露露是好朋友!露露从来都可怜小慧,所以一定要帮助小慧啊,小慧不能杀死爸爸,而且还太慢了,露露下来棒帮小慧吧,” 她的声音十分甜腻,却让南露更加恐惧。 “下来……是什么意思啊!不是我想的意思吧?” 小慧打了个响指,夸赞道:“露露好聪明!就是……”她的脸忽然凑近南露,有虫子从她的七孔里缓缓爬出,小慧含糊着声音说:“就是让露露为我而死的意思!” 南露整个人都崩溃了,她没想到自小的好友竟然会这么对她,但现在这样子也没时间去想了,她大喊道:“你们都别愣着啊!快把孟晓叫醒!只有孟晓醒了,我们才有活路,不然都要死!” 这时,瑟瑟发抖的马慧月两人才反应过来,立马大喊着孟晓的名字,可她们一出声,那些虫子就跟得到指令一般蜂拥地扑了上去。 而且不论她们怎么喊,孟晓就跟听不见似的,在这种恐怖的环境下安然入睡。 秦琴全身都疼,她知道那些虫子已经在她身上咬出了无数小洞,可大概是梁静茹给她的勇气,她竟然自己从二层跳进了虫海,冲向了孟晓,隔着虫子狠狠地扇了孟晓一巴掌。 不料,她的手切切实实碰到了孟晓。 那些虫子在碰到孟晓时全部化成了灰烬,秦琴拼着命跑过来竟救了她自己,所有缠在她身上的虫子如潮水般退了出去。 秦琴大喜,看向孟晓,她这么大力的一巴掌,孟晓竟然也只是翻个身呢喃了一句继续睡。 这特么是睡觉,还是死了。 此时在上铺,从小慧身体里钻出来的虫子已经爬上了南露的身体,她觉得自己就要死了,死在了孟晓死猪一般的睡眠中,她绝望地眼看着那些虫子慢慢腐蚀着她的身体,这些虫子明显比地下的虫子厉害,估计她会比马慧月死得更早。 南露流着泪闭上了眼,蓦地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睁开眼大喊道:“孟晓,你的二十万自己找上门了!” 第23章 安小慧一愣,尔后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什么二十万?露露你吓傻了吗?” 南露不顾她的讽刺,仍然不停地叫喊,安小慧也不在意,毕竟刚才秦琴都扇上巴掌了,孟晓都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这点声响怎么可能吵醒。 她飘在双层床旁边,怡然自得地看着南露凄惨的模样,心中不知怎的生出几分快意来。 大约是曾经一直以来作为南露的跟屁虫,每次这位总是一副为她好的样子对她颐指气使,或许从那时候开始就埋下了厌憎的种子吧。 “即便如此,露露仍然是我最好的朋友,以后露露就一直跟在我身边,好好听我的话就可以了。” 她捧着南露的脸颊,在对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冰凉粘腻的触感使得南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用尽全身力气继续大吼:“二十万!二十万!晓晓你再不醒,二十万就飞了!” 安小慧并不阻止,她十分欣赏南露这幅样子,还希望她对方死得慢一点,这样她就可以看得久一些了。 “露露,你怎么就不信呢!你就算喊破喉咙也没用,她睡的跟头死猪死得,别说二十万,就算二百万她也醒不……” 安小慧十分笃定,看笑话一般盯着南露瞎折腾,嘴角还噙着惬意的笑意。 然而下一秒,她嘴角的笑意瞬间僵住了。 作为恶鬼的她竟然被人一把抓住了脚腕,尔后整个鬼都摔进了虫海里,隔着无数虫子她听到了令人肝颤的声音。 “二十万,找到你了!” 还没来及反应,她就恍恍惚惚地被人从虫子内揪了起来,正面对上了一双沉静漆黑的眸子。 是孟晓! 安小慧真的无法理解,曾经她虽然怯懦胆小却从未怕过孟晓,可现在她恨不得能瞬间消失在对方眼前,可惜后颈被人拎着,只能抖抖索索地扯了扯嘴角,“孟、孟晓,你怎么醒了,大晚上的要好好睡觉啊。” “嗯!” 她本来只是没话找话说,不料孟晓竟然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看她的表情如同看到了知己,只是知己现在正被像拎小鸡仔般可怜巴巴的拎在手里。 “你说的没错,美好的一天当有美好的睡眠开始。但很可惜,二十万你来了,我只能忍痛放弃了。” 说着,孟晓跟经受万分痛苦般揪着胸口的衣服,抱怨道:“你说你明后天来多好,我刚刚不靠任何辅助自己肝出了个厉鬼阵,本身就消耗巨大,现在还要应付你,真是的!” 感情还要挑个您有空的时候啊? 安小慧心中吐槽,但嘴上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好奇地问道:“二十万是指我吗?为什么啊?” 孟晓还未答话,旁边的南露接了话茬。 “伯父伯母请晓晓来早日送你投胎,开价二十万。” 闻言,安小慧眸中瞬间闪过一丝嘲讽,“那女人不是还叫嚣着要百万请大师驱除我吗?要让我魂飞魄散吗?怎么又改了口风了。” 若是以前,南露一定会教训小慧不能这么说,可现在她却开不了这个口,沉默地不再说话。 “怎么,会有百万吗?” 孟晓却听见了这话,眼睛发光地看着她们。 安小慧浑身一个激灵,连忙否决,“没有,怎么会呢!我家没这么多钱!”她顿了顿,又说:“孟晓真是对不起,我今天不该来打扰你睡觉,要不我先走,改天再来?” 她殷殷期盼着孟晓同意,只要这次放她走了,下次她就堵到南露家门口,反正绝不会来宿舍。 南露哪能让她得逞,在上铺直接抓住了孟晓的衣服,“晓晓,你不能把小慧放走啊!” “我看起来有这么傻吗?” 孟晓无语,深刻思考自己在南露心中到底是个什么人设,越想越觉得不爽,索性就放弃思考,晃了晃手中的安小慧,笑容亲切又温柔。 “既然来了就留在这吧。” 安小慧:“……”可以选择拒绝吗? 孟晓拿出一张火符扔进了虫海里,那些恐怖的虫子们竟然毫无还手之力全都着了起来,有虫子比较坚强,还哀嚎着向安小慧爬来,但未待接近,就已灰飞烟灭。 安小慧心里在滴血,不过幸亏……幸亏她身上还有一些,不然真是会疼死的! 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旁边传来了魔鬼的低语。 “哦对了,你身上好像还有些虫子,快交出来吧,别藏着掖着了!放在身体里你也不嫌恶心。” 孟晓说着,把安小慧整个倒过来,像空袋子一般使劲地颠,安小慧眼看着自己精心培育出来的宝贝全都掉进了火里,瞬间被烧烬了。 她虽然现在还是恶鬼,但就如剃光了猫的鸡般已经赤条条的了,只能憋屈着被孟晓用符挂在了墙上。 秦琴和马慧月看到这种状况才敢从床上下来,身上被虫子咬的黑洞瘙痒又痛苦,她们小心翼翼瞅着孟晓一会儿,却见对方连个眼神都不给她们,于是只能自己开口。 “孟晓,我们这个样子怎么办啊?能请你帮个忙吗?” 孟晓已经又躺回了床,闻言眼皮都不带抬地说:“等安小慧往生后,你们泡泡艾叶就行了,反正又没被咬死,咬死的话就没办法了。” 秦琴/马慧月:“……”还有没有同学情了? 她们无语了片刻,又去看同样被咬的南露,希望对方可以像个办法,但南露这些天来已经对孟晓有了解了,若是她们没招惹过她,她或许看在钱的份上会帮助她们,可是她们中没有一人是干净的。 “正好今天军训完毕,我们也不用去军训了。我找我爸让他把这个宿舍空下来,先不让高二生住,我们在这待上几天再出去吧。” 秦琴和马慧月见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戚戚地点头。 第二天,孟晓起了个大早,昨天军训完毕,今天已经有很多高三生和高二生进行交接宿舍。 她收拾好了行李,忽视几乎让人感到密集恐惧的三人,抓着安小慧就去了安家。 之前南露已经给安伯父打了电话,所以孟晓去的时候家里人都在,甚至那个传说中的嫂子贺雯欣也在,她挺着大大的肚子,满眼的血丝,整个人状态都很不对。 当看见安小慧时,她先是瑟缩了一下,尔后拿了个装满血色的液体的盆子狠狠地泼在了安小慧身上。 “你个扫把星!你怎么这么狠!他是你哥哥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他!既然死了,就早死早超生啊!”贺雯欣哭着哽咽了一下,恍惚着继续说:“早知道,就选择让你魂飞魄散了,为什么我当时只选择了让你死呢?” 安小慧被泼了满身,她疼得直抽搐,但嘴角仍然扯出了快意的笑容。 “我没有先杀你,就是为了让你痛苦!我就知道哥哥死了,你、你还有你都会痛不欲生!”她抬起透明的手指指向了面色惨白的三人。 她其实很是后悔,她太着急了,想要露露帮助她早日杀死这三个人,可没想到遇到了孟晓,现在竟只杀了哥哥一人。 但不要紧,只要这一人,他们一生都会活在痛苦中。 即便是死也无所谓了! 安小慧没有发现,那鸡血泼在她身上时也同时泼在了符上,那符微微闪过,竟有些褪色。 孟晓站在一旁,拿出手机对着安父说:“我现在就进行超度,但你要先交钱。” 安父没有像之前那般利索,他夹着烟,烟已经烧到了他的手指他却毫无察觉,只沉默着不说话,没有打钱也没有说其他要求。 “怎么可能让她超度!” 坐在另一边的安母一直等待着丈夫,但却看着丈夫一声不吭,她抓了抓散乱的头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安父,“明明说好的,要让这小蹄子魂飞魄散,你现在竟然这副模样,那可是我们唯一的儿子啊!你让雯欣和她孩子以后怎么活!” 安母再也忍受不住,形似疯狂地冲向孟晓,紧紧抓着她的手,指甲都嵌入对方的肉里。 “我给你一百万,我要让这小蹄子魂飞魄散!魂飞魄散!她把我儿子杀了,我要让她魂飞魄散!” 孟晓没有回答,她看向了安父。 安父将烟摁在了烟灰缸里,眸子里全是灰败地望向自己的女儿。 “小慧,那毕竟是你哥哥,你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能这么对待他啊。”他顿了顿,下定了决心,“大师,请您……” 他的话音未落,一直僵立着的安小慧忽然动了起来。 她仇恨地看了一眼安父,虽然知道结果必然如此,但真正面对她竟然有些伤心。 “本来想着放过爸爸的,但这是你自找的,下次再见到我,就是你们的死亡之日。” 说着,她迅速飞出了房间,在最后的时候,安小慧感激地看了一眼孟晓,她知道是对方有心放过。 只是……为什么呢? 第24章 安妈恍惚地盯着安小慧消失的地方,她张了张嘴,嘴唇干涸生裂,漫出鲜红的血色,显得极为可怜,“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放她走!” 她声嘶力竭地大吼着,双眼圆睁,心中对于安小慧的恨意移到了孟晓和安爸身上。 肯定是这两个人故意的,是他们行动太慢了,才让儿子死去的。 一想到儿媳雯欣描述儿子的死状,还有丈夫莫测的态度,安妈就无法冷静,“你们都是一伙的!都是一伙的!安朝军,你对不起我!我等了你那么多年,我为了你未婚先孕,甚至不在意别人的风言风语,终于等到那女人死了,我好不容易能给儿子一个名正言顺的地位了,你那老不死的爸妈竟然想把所有遗产留给小慧那浪蹄子!现在我儿子的命也被那蹄子夺走了!” 她酿跄地退后了几步,指向了沉默的两人。 “你们都是杀人凶手!是你们杀死了我的儿子,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雯欣,我们走!” “妈!你冷静一点。” 安妈几乎丧失了理智,贺雯欣却没有,她虽然痛心丈夫的离世,但若是走了,那么没有倚仗的她们婆媳俩的结果可想而知。 这个家里,两个老不死根本看不上她们,现在必须抓住的是爸爸的偏心。 “爸,您别听妈的胡言乱语,她太伤心了,毕竟小慧杀得可是您唯一的儿子啊,我肚子里也是您唯一的孙子啊,您一定不要心软,那已经不是小慧了,她现在杀人不眨眼,下一个死得就是你我了!” 贺雯欣顿了一下,眸中不住地淌下泪水,她的手似不在意般放在高挺的肚子上,软着声音继续说:“你是叫孟晓吧,我听露露说你很厉害,能抓住小慧也一定厉害,求求你救救我们一家人,刚才你也听见了小慧要让我们家全死掉,我倒是无所谓,就可怜我这孩子,他还没有看看这个世界啊!” 她哭得太过凄惨,安妈连忙过来搀扶,刚想说话就被贺雯欣按住了手腕示意闭嘴。 “我能出一百万,我也没有太多钱了。但愿意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请您为我丈夫报仇吧,我们本来是真心是想让小慧投胎转世的,她意外死亡我们也非常难受,但她……她怎么这么对待她的亲哥哥,所以请您让她彻底死掉吧,这也是我们全家的夙愿。” 贺雯欣这一席话说得十分有技术含量,先是提出她的重要性然后卖一下惨,再说出自己的不情愿,把自身置于道德制高点上,最后将所有人捆在一起,来形成一个大家都是如此想的感觉。 孟晓都要为她鼓掌了,最最重要的是她竟然提出了百万的高价啊! 一百万啊! 在这城市都能差不多买个二居室了! 孟晓的心在滴血,有了这一百万,妈妈也不需要出外干活了,简直不能再美妙! 她拿出了手机想要说话,坐在沙发上的安爸却先开了口:“大师,我虽然不太了解小慧那孩子,但我知道如果只是曾经我儿子做的那些事,她根本不可能化作厉鬼。而且……” 他的目光滑过脸色不太好的贺雯欣和她大大的肚子,牙齿微微咬住舌头,那种痛觉让他终于问出了最不愿面对的问题。 “而且我很在意雯欣到底如何杀死小慧的。” “爸!我没……” 贺雯欣连忙要否定,却被安爸厉声打断。 “你给我闭嘴,现在没你说话的份!”他又点起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后继续说:“我儿子虽然做的事有些过分,但根本不敢做杀人那种事,他也就那点儿胆,所以只可能是雯欣做的,我妻子应该也有参与吧。” 他说到最后时,声音都是哽咽的。 孟晓有些意外,原来这男人一直心里门儿清,只是如此清楚,竟然还纵容自己儿子。 “不是有些过分的问题吧?” 她滑开手机屏幕,调出了一些图片举在了安爸面前,果然这个中年男人并没有丝毫惊讶,只是歪了歪头似乎不愿再看。 孟晓冷冷笑了笑,“这是南露存的照片,她说本来想等小慧成年后就去告你们,只是没想到小慧她等不到成年了。后来我在路上也去探了下小慧的记忆,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你所说的就那点儿胆的儿子竟然整整欺凌了安小慧十多年,一开始是学剧中用针扎指尖,尔后升级买了烙铁烫在看不见的地方,最后竟然把影视剧里外面血的所有不死人的刑罚都试了个遍!” 她缓缓走到安爸身边,低头凝视他,“这就是你说的‘有些过分’别说这么多年来,即便是一次两次,人都会疯吧!安小慧现在这般病态的模样,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孟晓的声音大了些,安爸明显全身一颤,他哆嗦着想再抽口烟,却发现不知何时烟已经再一次烧至皮肤,灼烫感让他立马扔掉了烟头,但手上仍然留下了灰黑的烟迹。 很疼!火辣辣的疼! 他忽然想起小慧幼时就曾哭着跑过来说,哥哥拿烟头烫她,尔后掀起小裙子,那白皙的小肚子零落着几点比他现在手上还深的烟烫痕迹。 他当时怎么说得来? 安朝军记不太清,只是记得之后小慧再来过几次后,就再也听不见那孩子的告状了。 还不到十岁的女儿,眸中已经没有了任何天真的光彩,记忆中的她永远是低着头,垂着眉眼,小小的肩膀缩着,腰从来都没有直起来过。 他虽然告诫过女儿不要找爷爷奶奶,但老头子曾经跟他谈过话,说是家和万事兴,让他管教着儿子点,老头子应该也是知道,所以才来找他。 只是当时他根本不在意,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安小慧应该承担的。 安朝军把对于父母强权的反抗,和人生的无法如意,还有对初恋和儿子的愧疚全部发泄在了安小慧的身上,没有任何负担。 “一、一家有一家难念的经,我也没办法,家和万事兴。而且儿子他也受到了惩罚,老爷子他们打算把遗产全部留给小慧,就是有补偿的意思。大师,家里的事根本说不清道不明,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帮雯欣杀了小慧的!” 安朝军不想再谈这些事,手心手背都是肉,只是手背成天风吹日晒加上他又不喜欢,总归不会多在意,但当没了手背时,他才记起那孩子也是他的女儿啊。 孟晓眯着眼凝视了他片刻,才将眼睛转向了一直紧张盯着这边的贺雯欣。 “这点你应该问问你的好儿媳啊,她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你别血口喷人,我根本没……” 贺雯欣立马斥口否认,却又瞬间被孟晓打断:“那你手机上的通天怨气到底是怎么回事?话说我也很奇怪,小慧明明是被厉鬼附身而死,怎么那厉鬼身上没什么因果,你身上与小慧的因果却如此重,难不成你最后用手机砸死了小慧?” 安朝军闻言,目光立即向贺雯欣拿着的手机上射去,他上前一把抢过手机翻看了一下,手机里都是很正常的app,他找了半天,终于看到了一个有着奇怪图标的软件。 只是看了一眼罢了,安朝军已经感到了莫名的不舒服。 那图标黑底方形,上面深深刻着个‘死’字,字是红色的,鲜艳地如浇了血。 他忍着难受就要打开,却被妻子惊声喊住。 “别、别动!朝军你什么都不懂,怎么能随便动呢?让这位大师来看看吧。” 贺雯欣也赶紧点头赞同,朝着孟晓不好意思地颔首,一改之前藏着掖着的态度,嘤嘤哭泣着恳求:“我一开始以为只是个整蛊软件,我也没想到会成这样,请大师快看一看,救救我和小慧吧!” 这个女人真是恐怖,立场简直转的飞快。 孟晓吐槽,也不在意地接过手机,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软件。 在粉色的背景下,黑红颜色的图标显得格外显眼甚至有些刺目,她撇了撇嘴,这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软件,下载它的人到底怎么想的。 尔后,她摁向了图标,毫不犹豫。 在一边相拥看着的贺雯欣婆媳俩具眼前一亮,注册这个软件时,注册服务协议及声明中就写了绝不能让除注册者外的人接触软件,一旦外人接触,那么软件就会当场吞噬掉整个人。 真的是当场吞噬哦~会吓坏路过的小朋友,请务必谨慎保管手机! 在声明的最后,这句话以很卖萌的语气用红色加粗标注,想看不见都难。 贺雯欣也看出来了,孟晓是不愿意帮助她驱除小慧了,那么就别怪她心狠了! 她欣喜地弯起眉眼,哭花了的状使她整张脸显得有些恐怖,但再恐怖也没有孟晓身后渐渐形成的黑色雾气,那雾气渐渐成型,竟然是个半边身子融化地小男孩儿。 第25章 那男孩子张大了嘴巴,口腔内如同黑洞般深不见底,森森牙齿对着毫无反应的孟晓。 贺雯欣也随着张大的嘴巴睁大了眼睛,眸中是掩不住的喜色,这个小姑娘还是太年轻,想帮助安小慧的心思太过明显,若不现在铲除,那么以后安小慧就会多了个帮手。 也是她太心善,当时选择时就不应选择让安小慧成为游魂,而应选择成为蛊魂,据说一旦成为蛊魂就要永生永世成为蛊主的奴仆。 贺雯欣很是自责,若不是她的迟疑,丈夫也就不会死。 但是不要紧,现在她不会再犹豫,安小慧以及一切想帮助安小慧的人都要死! 她大睁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感到身体在微微地颤抖,贺雯欣甚至都在想等孟晓死后,她该如何解释和掩盖罪证才好。 杀安小慧时,她还会恐慌。 但眼看着孟晓因她而死时,她竟然感受到浓浓的兴奋,就如……就如第一次学习丈夫欺负小慧时一模一样。 男孩儿继续张大嘴,在几乎就要吞掉孟晓时,他卡住了。 “您您您您怎么在这里?” 男孩儿看清了要吞的人,赶忙把自己嘴摁回去,捂着嘴还能想到曾经被钢管插嘴的痛苦,他流着血泪,万分凄惨地嘟囔:“好不容这活轮到我了,还以为终于要开大餐,为什么就碰到你啊。” 孟晓不理会他的哀嚎,在其他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下狠狠踩在了男孩儿背上,强迫他直接跪在了地上,成为了她的脚蹬。 她已经打开了app,这款软件的全名叫[你有想杀死的人吗?]。 “多么不健康且危害社会安全的名字,怎么让它上架了?” 孟晓一边吐槽,一边继续翻找,页面非常干净,是一个个选项接连着来,分别问了你想杀死人的名字,地点,选择最近的灵异圣地,选择死法,最后结局,尔后出现一个地址要求把即将死去之人的头发和生辰以及常用物品寄过去。 她根据自己的情况一一作答,等成功她又打了取件电话,请取件员下午去她家取件后,才把视线移到了小男孩儿身上。 “我们还蛮有缘的啊~” 被孟晓踩在脚底下的男孩儿就是太平间的那只小鬼王,虽然能力远远不如陈淑娘这只千年女鬼王厉害,但以他的死亡年龄来看就很诡异了。 小男孩儿闻言,恨不能扇死刚才抢这个任务的自己。 看吧,鬼活着就要佛系一点,不然早晚就有收拾你的。 他泪流满面:“没缘!没缘!我哪敢跟大仙您有缘!” 孟晓并不在意对方的避她如蛇蝎,她提起小鬼王上下打量了一番,“你也是催熟的吧?” “哈?” 小鬼王不解,就见孟晓晃了晃手机给他看,手机还未息屏,那上面的app界面十分显眼,“我看你死的时间绝对不超过十年,成为强大的厉鬼和恶鬼还有可能,但鬼是绝对不可能的,又不是大白菜!” 孟晓说得十分笃定,作孽太深会化为恶鬼,怨气深重会化为厉鬼,化形时间长短不一,有的很短例如孟建和租屋里的那三口,有的很长例如孟茜茜。 茜茜就是自然形成了厉鬼,她受到如此对待还用了近十年时间形成厉鬼,而且为了杀死孟建也经过了多天的准备,设下狩猎场,磨去孟建的生气才能做到杀死他。 活人在阳间是受到阳世保护的,在客场的厉鬼想杀一个人很不容易,需要多日时间将活人的阳气渐渐稀薄,而受到惊吓是最容易使活人失去阳气的方法。 鬼魂们长得都很是不尽人意,也有这个原因。 而安小慧和小鬼王这种,一看就是用什么方法强制催熟。 “自然形成的厉鬼或恶鬼即便在阳世犯下罪孽,若情有可原,去地府后判官也会酌情判罚。”她盯着小鬼王,“但你们这种,估计根本去不了地府吧?” “怎么会,雯欣说是可以投胎转世的!” 小鬼王眸光一暗,孟晓就知道他是知晓此事的,她张开口还要再说什么,却被一旁受到惊吓倒在沙发里顺气的安朝军打断。 “你的意思就是说小慧那孩子根本无法投胎吗?” 孟晓瞥了他一眼,见他眸中闪过一丝疼惜,才说:“没错!因为他们阳寿未尽且以非正常手段死亡,地府便成了查无此鬼,鬼差不会来勾,我强制超度地府也不会收。” 去无去路,来无来路,小慧这个小鬼王都只能永远待在阳世,直到有一天触碰天道的底线尔后化为乌有。 杀生父生母,便是天道的底线。 安朝军忽然流下泪来,他已经五十来岁,头发比别人白得早,之前看起来意气风发倒没什么,如今一看竟显出了几分老态。 “我……对不起小慧。” 安朝军是个信佛的,虽然现在请了道教的孟晓,但内心仍然是个真诚的佛教信徒,他信奉投胎转世,所以小慧死后也未觉得如何,毕竟他并不喜欢这个孩子,又有妻子儿媳在旁说和,就更觉得小慧能够死去投胎转世对于他们家来说其实是更好的选择。 这些年来,他一直被爸妈小慧和妻儿两边相互拉扯。 对于女儿的遭遇他良心上不好受却又不愿去管,小慧死后就再也不用受到良心的谴责和夹板气了。 安朝军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松了口气。 可……这是在小慧能够投胎转世的基础上! “贺!雯!欣!我家怎么就娶了你这样的媳妇,家门不幸啊!” 安朝军大吼道,他感到自己脸上一阵燥热,作为佛家信徒他深知不能投胎是多大的惩罚,而他的女儿现在就承受着如此的待遇。 他脸红脖子粗地冲上去拉起儿媳,想要扇她巴掌,却被妻子一把拦住。 “安朝军!你敢打雯欣我就跟你没完!”安妈哭哭啼啼地挡在贺雯欣前面,布满红丝的眼睛狠狠瞪着丈夫,“我这些年来白跟你了,爸妈不喜欢我们,把遗产全部留给那个小蹄子!这也就算了,我是真爱你的,我愿意和你一起受苦,可是那小蹄子竟然杀了自己的亲哥哥。” 她说到这里哭得更凶了,“我家建建还那么小,一直跟着我受苦,好不容易过几天好日子,竟然被那小蹄子杀了,我不配做他的母亲,下辈子希望他能有一对疼他爱他的爷爷奶奶,和不会在他死后欺负他妈和他媳妇的爸爸。” 安妈一句一句直戳安朝军心尖的柔软,他一直以来都觉得愧疚初恋,也愧疚儿子,高举的手就不禁缓缓放了下来。 “你、你别这么说,我不打了……” “哦对了。” 在这种温情时刻,孟晓突然插话;“我忘了告诉你们,被这类厉鬼恶鬼杀死的人类,全部都会魂飞魄散,这也算是对他们一个小福利吧。” 说完,她还俏皮地眨了眨眼,扫过对方三人骤然变色的神情,忽然就觉得痛失一百零十五万的心情好多了。 孟晓提着小鬼王,忽略掉心中小小的心虚,在三人未及反应时离开了这里。 押金什么的,本来就是不退的! 她为自己的贪财找到了理由。 *** 孟晓一手拽着行李箱一手提着小鬼想要坐车回家,现在正是高峰时段,人流众多,她这动作太过特立独行,外人看来就像是得了帕金森。 可怜见的,这么小年纪肌肉就僵直了。 在众人怜悯的眼神中,孟晓赶紧把小鬼王塞进了行李箱,可她这一动作,周围人的眼神又是一变。 这孩子塞空气进箱子……不会是神经病吧? 他们眼神的意思太过明显,孟晓抽了抽嘴角,然后立住行李箱,双手伸到脸旁,做了个野兽伸爪子的姿势。 “啊呜!”面无表情的。 众人:“……” 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孟晓坐个车比打死厉鬼还要痛苦。 妈妈和弟弟都在家,见她回来,连忙帮着收拾,她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把小鬼王提溜出来,尽量自然地进入了卫生间。 “喂!我给你带了个玩伴。” 她对着镜子喊,镜子里没有一丝声响,似乎只是面普通的镜子。 “看、看来人家不欢迎我,大仙我还是回我的一亩三分地吧?”小鬼王趁机想逃脱,却被孟晓抓着头硬往镜子里挤,作为鬼王,他是可以不经下阶层鬼同意就进入其领域。 他被摁着塞进了女鬼的领域,就见女鬼抱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瑟瑟发抖,他们是在害怕他。 毕竟,他是鬼王! 小鬼王立马一改在孟晓面前的怂样,如皇帝亲临般威风凛凛,还跩起了古文,“汝等……” “啪叽——”一声,还未待他装完逼,就以狗啃屎的姿势被扔进了镜子里。 女鬼和小鬼:“……” 小鬼王:“……” 小姐姐,给点面子行不行? 第26章 孟晓刚刚踏出卫生间,就意识到将三只地位相差过大的鬼放在一起很是不妥。 她转身开门,打算告诫小鬼王吃素有益身体健康。 然而不过是片刻功夫。 那小鬼王已经在女鬼的哭嚎中啃上了小鬼的胳膊,吃得十分津津有味,听到后面有动静,还很不爽地回过头露出恐吓的表情,但这个表情只维持了一秒,就立马换了个画风。 “小姐姐,还有什么事吗?” 小鬼王乖巧地放下胳膊,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卖萌似得歪着头问她。 孟晓也跟着他的歪头幅度歪了歪头,但表情完全不可爱,甚至有些森然的恐怖。 她将小鬼王拽出镜子,“也没什么多大的事,就是想以实际行动来告诉你,别人家的东西别乱吃。” 话落,不顾小鬼王的求饶狠狠地揍了他一顿,尔后把连声喊着‘再也不敢’的小鬼王丢回镜子,孟晓神清气爽地再次走出卫生间,毫无防备地对上了母上大人诡异的目光。 高静曼在收拾衣物时,发现孟晓一进家就去卫生间,出来后不到一秒又火速冲回去。 作为母亲的她十分担忧。 “晓晓啊,你不要怕!” 她表情沉重地拍了拍自家女儿,踟躇了半晌,还是下定决心说:“妈妈知道你这么小年纪可能会难以启齿,但是不管遇到什么妈妈会和你一起面对。” 孟晓被吓了一跳,“什、什么?我要面对什么?” 高静曼见女儿这般努力隐瞒的模样,心中有些发疼,晓晓即便变化再大,但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啊,一定是在弟弟面前不好意思说出来。 她带着孟晓往主卧走了走,避开了孟言好奇的目光,深沉的神情另孟晓心里发慌。 “你就别瞒着妈妈了,我已经看出来了,晓晓你……是不是尿频了?” 孟晓;“……并没有!” 她顿了顿,有些抓狂,“妈你脑洞是不是有点大?!” 在努力解释了多次进卫生间只是要找厕所女鬼后,母上大人似乎才勉强相信,但还是表示有空的时候可以去检查一下。 孟晓黑着脸到客厅跟孟言一起收拾衣物,对面的少年脸都憋红了。 这小子!一定是听见了! “姐……有病早治啊噗!” 孟言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但看到姐姐黑如锅底的脸后,还是很有求生欲地把脸埋在衣服里闷笑,即便如此,孟晓的怒气值已经满点。 对付不了妈妈,还对付不了你小子! 孟晓扔下衣服,上前将自家弟弟的耳朵拧成了一朵花。 孟言笑不出来了,打着滚求饶,在准备饭菜的高静曼听到声音连忙出来看看,然后很无奈地数落了几句,但脸上却泛着笑意。 客厅的电视机旁有一面落地镜,那也是女鬼的媒介之一。 女鬼在镜中看着这幅场景,不由地羡慕起来,他们一家曾经也像这般温暖、热闹、快乐,是一个很普通也很幸福的家庭。 丈夫身材壮实脾气又很凶,在她要嫁给他前,身边的人都说这种人一定有家暴倾向,劝她多多考虑。 武玲也考虑过了,但还是觉得丈夫是个对她很好的人,她愿意赌一把。 幸亏,她赌对了。 丈夫在外面为她撑起了一片天,曾经因为她没什么能力而瞧不起她的邻居亲友都变了态度,全说丈夫是个有本事会疼媳妇的。 丈夫谈及这个话题时也总是说,媳妇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打的,哪个男人打媳妇就是个窝囊废! 然后还用那张粗犷的脸装可怜,“老婆你这么看不起我吗?我好伤心啊!” 丈夫在内是个对她和孩子都极好的人,在外面却喜欢逞强斗狠。 但以丈夫的体格是不会吃亏,向来都是别人吃亏,武玲曾经觉得这是件很让人骄傲的事,但现在……她闭上了眼睛,关闭了镜子的媒介,也不知丈夫找到那个杀了她们全家的人没有。 丈夫说过,会把那人逼回这里。 到时,由他们一家三口一起报仇雪恨,只是现在这情况真的可以回来吗? 武玲很是担忧。 因为孟晓回家,高静曼多做了几个菜。 看着桌子上的拌海蜇、糖醋鱼、西湖醋鱼、红烧肉,炸虾仁,和那一锅浓稠泛白的鱼汤,孟晓不禁就要哭出来。 在军训时,吃的是米饭炒苍蝇,喝的是西红柿头发汤。 现在一想,当时到底怎么活过来的,大概是方便面救了她的命吧。 幸亏校园中有小卖部。 孟晓感激了下小卖部,尔后夹起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甫一入口,那香甜松软的感觉即充斥口腔,酱汁全部融化于肉中,由于用菜叶装盘,甚至还带着丝淡淡的清爽,丝毫不觉得腻人。 好吃到几乎要把舌头一起吞进去。 孟晓流下泪来,“妈妈……你是我亲妈!” 高静曼不屑地剜了自家女儿一眼,“我还是你后妈不成!” 同一时间,在海城的郊外,有一座久负盛名的寺庙。 名为清心寺。 安爸知道再求孟晓无望,便开着车带着妻子和儿媳来到这座据说最灵验也比较近的寺庙。 在外等了不久,就有寺人开门,却没让他们进去,只是鱼贯而出,最后出来的是一位颇为年轻,额点朱砂的僧人。 他站在最前方,样貌清隽,眸含慈悲,垂眸间似是将世间脏污全部抹去。 “阿弥陀佛。” 安朝军一愣,连忙也回礼,尔后急切地求救:“大师,我们一家人被恶鬼缠身,希望在贵寺逗留几日,望大师成全!自然,香火钱绝对不会少!” 年轻僧人扫过安家三人,又在贺雯欣的肚子停留了片刻,再次念道:“阿弥陀佛。” 他的声音沉静又温和,气场圣洁如佛陀降世,连不信佛的安妈与贺雯欣都有些臣服,这人就是传说中的圣人吧,如果这等存在去消灭安小慧的话,应该是手到擒来吧。 贺雯欣心中暗想,眼前就是一亮,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扶着大大的肚子哭喊。 “大师,求你救救我们!我们现在被恶鬼缠身,请您一定要铲除她,我们……” “嘘——” 未待贺雯欣说完,那僧人纤长白皙的手指就竖在了唇上,示意她不必多言。 不知怎的,贺雯欣竟然真的闭嘴了,似乎多说一句话就是对僧人的亵渎。 年轻僧人闭上了眼,睫毛微颤,嘴缓缓张开,安家三人无不屏息凝神,想要仔细听到圣人的箴言,然而所谓‘圣人’身后的僧人们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人……人有人权,鬼有鬼权!鬼也是人变得,凭什么她就因你一句话去死。这就没道理了吧,而且你们罪孽如此深,竟然还好意思到寺庙来,不怕老子一巴掌#*@#¥#唔唔唔唔唔……” 圣人在安家人目瞪口呆下被后面的僧人们拖走,他大概力气不小,七八个人拖着他,还差点被他逃脱。 有个年纪约莫五十来岁的僧人在后面努力劝慰:“小师祖,你饶了我们吧!别丢人了,你现在可是代表我们清心寺啊!” 等终于把那年轻僧人拖回寺庙,年老的僧人大大地松了口气。 他们本来不想让小师祖出来的,但小师祖闹得厉害,还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再多说话,他们才没办法让他出来,但果然让小师祖闭上那张嘴是根本不可能的。 安朝军还在晃神,之前那圣洁的僧人模样瞬间崩塌,他有些无法接受。 贺雯欣却反应极快,现在已经晚上了,虽然看起来这座据说很灵验的清心寺很不靠谱,但也没可挑的了,能避过一晚是一晚,她跪爬着过去,想要去拽僧人的衣袍,却被中年僧人躲开。 中年僧人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施主,不必多言。佛陀救人不救孽,汝等作孽太深,佛陀救不了。” 说着,转身关门。 八月的风仍然灼热,滚滚热浪呼啸着从草丛间穿梭而过,形成一阵渗人的哨声,寺庙前有一抹昏黄的灯光,不知为何此时明明灭灭,将树影与他们的影子照的曲折诡异。 “我、我们再去找其他寺庙吧,我不信没有寺庙收留我们。” 贺雯欣说着站起身,挺着大肚子摇摇晃晃地向车边走,身后的安妈也很是害怕,哆哆嗦嗦地应了一声,想要跟着儿媳一起上车。 但在她转身跟上去的瞬间,她却僵住了,颤抖的食指指向儿媳的身后。 “雯、雯欣……” 安妈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破音,在这种环境下更是恐怖。 贺雯欣不耐极了,她太过害怕,曾经扮演的温柔孝顺也有点装不下去,恶狠狠地转头说:“你怎么屁事儿这么多!” 然而,她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转头。 她的肩膀上似乎趴着个沉重的东西,冰凉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脖颈,四周静悄悄的,刚才的风声与虫声完全消失,没有一丝声音,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身后的人一点点环住她的脖子,轻柔又甜腻的笑声在她耳畔响起。 “嘻!嘻嘻嘻……找到你们了。” 第27章 阴冷粘腻的声音充斥在静谧的空间,明明是空旷的郊外却如同在密闭的环境中一般,不断地回彻着少女的笑声。 贺雯欣僵直着脖子,双眼恐惧地大睁着,背后的寒意如蛇一般一寸寸攀爬着她的身体。 “嫂子,我一开始超喜欢你的~” 安小慧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搂着贺雯欣的脖子,撒娇一般蹭了蹭对方的脖子,“所以,我给你这个权利,除了爸爸外你说让谁先死呢?我都听嫂子你的!” 少女的声线天真无害,却带着一股砂纸般的嘶哑,使人很不舒服。 贺雯欣牙齿都在打颤,虽然说是让她选择,但是除去安朝军就只有她和妈,不是妈就铁定是她,可她又不能轻易让妈死,不然下一个就是她,她绝不能这么轻易选择,一定要拖上一段时间。 她知道,一旦到了白天,鬼魂的力量就会减弱到最低,那时候说不定…… 贺雯欣打定主意,想要跟小慧打太极到天亮,却没想到在她身后的安妈却不合时宜的尖叫出声,她气得只能磨牙,这个蠢货! 但转瞬间又心中一喜,这样也好,小慧似乎对声音很敏感,而且杀死一个人时就很难去管另一人,她完全可以借机逃跑。 果然,听到声响的安小慧转过头去,在贺雯欣的身后的安爸安妈这才看清少女的脸已经血肉模糊了,一双空洞洞的眼睛直直地望了过来。 与白天见时完全不一样。 “啊啊啊啊啊鬼啊,救救我救救我!” 安妈被这张脸吓得地退后了几步,脚步却是一绊摔倒在地,她惊恐地双脚用力往后挪,但却不论如何,都逃不出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只能不断地尖叫。 “小慧,你怎么会成了这样!” 安朝军问,他下意识别过头不愿去看,心中泛起细细密密的疼,他不想这样的,真的不想这样,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如果当年他对这孩子好一点,如果管束一下妻子和儿子,或许……或许他的一对儿女也不会落到这种下场。 安爸痛得喘不过气来,他哆嗦着从口袋里掏出救心丸来,倒了好几次都倒不出来,却在最后一次竟然全部出来,他也管不了这么多,颤抖着手就要塞进嘴里。 不料,手一抖药全掉在了地上。 安朝军连忙低头想捡,却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色虫子一扫而光。 他摁着胸口喘气,眼前蓦地出现一双光裸的脚,那脚上满是泥污,但最显眼的却是只有肉没有指甲的小拇指,他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的,是孟建那混小子一时兴起拔的,他当时也想狠狠抽儿子一顿,却被妻子拦住,此事便不了了之。 他不敢抬头,只能听见小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因为坏孟晓把人家所培养的虫子全烧掉了,我害怕夜长梦多想要早点弄死你们,没办法就只能用自己的灵魂喂养出了新的孩子们。” 安小慧嘟起了嘴,很是不开心的样子。 但语气中却没有一丝怨恨,甚至在提到‘孟晓’时有一分感激在里面,她双手环膝缩成一团,尔后整个鬼一个颠倒,对上了一直低着头的爸爸视线。 “爸爸,我啊其实一开始只是想让露露杀掉你,不想让你魂飞魄散的,我本来想着等入了地府,不管有多少惩罚,但起码黄泉路上有爸爸有露露,我不孤单的。但是……” 她咧开嘴一笑,眼中似乎氤氲着泪水。 在白天孟晓放走她时,她其实没有真正逃走,而是躲在一边静静听着,后来还偷偷去问了鬼王,原来她根本无法投胎转世,曾经想象中的下一辈子,只不过水中幻影,不是她这种人可以得到的。 不止如此,听鬼王说在大仇得报之后,即便最初没有选择成为蛊魂,之后也会作为刽子手去杀死与她无关且无辜的人。 她自私且懦弱,却做不出这种事来! “……我后悔了呢。我要你看着最爱的妻子死去!看着你儿子的媳妇死去!看着你唯一的孙子死去!然后我再杀了你,让你和我一起回归虚无。” 安小慧说这话时一字一顿,嘴角勾起了疯狂且快意的笑容,看着爸爸瞬间没了颜色的脸庞,她甚至又想笑出声来。 “小、小慧,我知道对不起你,但是这一切都是雯欣的错,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安妈越听心里越凉,她也听儿媳说过小慧一个时间只能杀死一个人,于是求生欲使得她毫不犹豫地把所有事推给了一直以来颇为疼爱的儿媳。 这也不能怪她啊,安妈心中想着,毕竟罪魁祸首的确是贺雯欣,她只是参与了下,根本无足轻重。而且这个状态,能够让贺雯欣一人承担下安小慧的怒火,总比三个人一起死的好。 这样一想,安妈更加殷切,“小慧你看,你哥哥虽然不是个东西,但只是欺负你一下而已,从来没有想过要你的命,都是这个坏女人,一切都是因为她,我和你爸都是无辜的。如果……” “我是说如果!”安妈的目光滑过贺雯欣挺立的肚子,“你愿意让你侄子活下来的话,妈妈一定会天天为你烧香祈祷!” 安小慧沉默地听着她说完,眨了眨眼没回话,但一边身体不能动却可说话的贺雯欣听到婆婆这种去母留子的言论后,出离的愤怒了。 “老娘们!当时明明是你说的小慧怎么不早死,说妹妹她会分走孟建的遗产,逼迫我去想法子!我其实根本不在意那些钱的,慧妹这么可爱,而且那都是她应得的!慧慧你相信我,当年欺负你,我也是被逼迫的,我根本不愿意伤害你的!全都是那老娘们逼我的! 而且她现在这样子只是知道你短时间内只能杀一人,她是想在你杀死我后逃走,再找厉害法师杀了你啊!慧慧你要相信我啊!” “贺雯欣我就知道你以前的孝顺都是假的!你心眼这么多,还需要我逼你,你早就惦记上给小慧的遗产了!别给我在这装大尾巴狼,谁还不知道你啊!你就是个……” 安小慧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对平时关系好的不得了的婆媳,如今却相互推诿扯皮,恨不得把所有屎盆子都往对方身上扣。 人啊,越到要死,越是能显现出心中暗藏的恶意来。 不过她们说的没错,她的确一次只能杀死一人,“真是遗憾呢……” 她不禁感叹,身后却莫名被拍了一下,安小慧悚然一惊,现在的她可是飘在半空中啊! 她胆怯地回过头,却见一条长长的舌头以上了她的视线,安小慧僵硬地把脖子往后仰了仰,才看清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位约莫二十出头的红裙女人。 “您、您有……”安小慧做人时胆小的性子又冒了出来。 那女人一笑,牙齿好像不小心咬住了伸出来的舌头,痛得她背过身‘呼呼’了几下才说道:“不用遗憾,我们来帮你了!不过杀死他们还要靠你,我们只能努力为你加强鬼域和吓走他们的生气而已。生气薄弱后,你的虫子们也能一下吞仨了吧。” 安小慧愣愣地,没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红裙女鬼也不多做解释,她双手一展,随着她的动作,她空无一物的身后蓦地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双扇门,门色漆黑,上面有金色凸起的尖锐,滚滚白雾中显得很是诡异可怖。 “鬼门——开!” 伴随着她的这声大喊,那门沉重地打开了,霎时间无数奇形怪状的鬼魂一涌而出,安小慧吓得退后了一步,她才刚死,在内心中还觉得自己是个活人,所以见到这些鬼魂仍然很怕。 那些鬼魂直直冲向她来,有的缺了半个身子的,有的少了整个头的,视觉冲击实在吓人,她忍着尖叫一直后退,却退不过他们,眼看着就要碰上了。 安小慧害怕地闭上了眼,可又好奇地睁开一只眼偷偷看。 那些可怕的鬼魂们有的径直穿过她,有的怜悯地摸了摸她的头,所有从这扇门出来的鬼魂都聚集在安小慧的鬼域中,用尽全身解数去吓唬安家三人。 因为狼多肉少,在闲暇时,他们竟然还聊起了天。 “你说这次帮了忙下辈子会不会给我个好姻缘啊?” “你竟然是因为这个,不觉得这小姑娘太可怜了吗?” “可怜的人有的是,我也是为了下辈子的媳妇儿才来的呢!” “我说……你们没觉得这地界有什么不对?” “我了个大槽!要不要这么作死,竟然是在寺庙外啊!” “嗯——清心寺,不是那位的转世地点吗?” “那位难道是……” “我好怕啊呜呜呜呜!” “我也怕……” 鬼魂们的哀叫声更加戚戚,吓得安家三口魂不附体,贺雯欣扶着肚子趴在地上,她喘着粗气,忽然狠狠瞪向半空中的安小慧,“我的确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但你是吗?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在来之前跟南露打过电话,她告诉我你要杀了她,南露可是从小保护你的人啊,你竟然这么对待她的!说白了……” 贺雯欣一顿,扯出个恶意的笑容。 “说白了你也流着安家肮脏血统的孩子,没有作恶只是因为没能力去作恶而已,不然的话和你哥哥没什么两样!” 第28章 安小慧低下头,正好与贺雯欣的目光相对。 嫂子向来是个知性洁净的女性,安小慧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精心盘起的头发散乱开来,遮盖住由于摔倒而布满的泥土的脸庞,一双眸子亮的吓人,灼灼地逼视着她。 “我们是加害者!你又何尝不是!南露对你那么好,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但是每一次遇到危险遇到事情时,你却总是把她一人丢下,自己跑掉,你就是个懦弱自私的混蛋,还好意思把自己置于正义那一方,真令人恶心!安小慧,你敢说自己不是个渣滓吗!” 贺雯欣大吼着说完这席话,诡异地停顿了几秒后,忽然又哈哈大笑起来,不再被鬼魂追逐,倒是反过来追逐起鬼魂来,吓得鬼魂们四处逃窜。 贺雯欣,疯掉了。 安小慧静静地凝视着发疯的贺雯欣,嘴唇蠕动了几下。 一旁的女鬼惊疑转过头来,似乎是听见少女在说:“我的确是个渣滓,与你们是一样的垃圾!所以……一起死吧!” “你……” 红裙女鬼想要劝慰,却不料‘你’字刚起了个头,安小慧已经直直地冲下地面,身上开始不停地冒出黑色的虫子来,她的灵魂也愈发残破。 虫子们得到她的指令,一个接一个地爬到了贺雯欣和以及晕厥的安妈身上,吞噬着她们的血肉,蚕咬着她们的灵魂,贺雯欣嘻嘻笑着,像是根本感受不到疼痛。 安妈却是被咬醒了,她尖叫着打滚、求饶,满脸上全是泥土与泪水,她爬到安朝军面前,双手紧紧扒着丈夫,“朝军,救救我救救我!你求一求小慧啊!快……”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有虫子爬进了她的嘴里。 安朝军看着爬满虫子的妻子,他想去帮助她,却根本追不上,最后只能气喘吁吁地跪坐在地上,低垂着头,整个人都如同死了一般。 “小慧……” 他忽然低低地呢喃,那些虫子一直缠着妻子和儿媳,却一个都没有落在他身上。安朝军很清楚,女儿是要把他留在最后,让他受尽心灵的折磨才会杀掉他,这件事……他早有心理准备。 只是当真正看见妻子和儿媳的惨状时,他的心中却又是害怕又是期望女儿可以放过他,毕竟他死了,她也活不了,或许……或许求求小慧就可以了呢? 安朝军心里这么想着,抬头看向已经飘在他面前的小慧。 那孩子残破的不成样子,似乎风一刮就会消弭,一双空洞洞的眼睛明明没了眼球,安朝军却觉得能看出那双眼里的控诉及……退缩? 耳边的惨叫渐渐消失,他望过去,发现除了妻子和儿媳的衣物外,什么都没有了。 “小慧啊……” 他伸手想触碰女儿,却在半途中又收了回来,安朝军捏紧了拳头搁在大腿上,忽然咧开了嘴大笑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当年没把你掐死!你杀了我吧!” 顷刻间,那些本来渐渐往后退的虫子扑了过来,安朝军瞬间被淹没。 他安静的出奇,没有发出一丝惨叫,只有虫子们啃咬的‘咯吱咯吱’声音。 这时,东方乍现出一抹光芒,很快氤氲过整个黑暗的天空,已经到白天了。 红裙女鬼叹了一口气,世间对错又有谁能说的清呢。她打开鬼门准备回去时,后面传来了个小小的声音。 “谢谢你们。” 众鬼们回视,安小慧深深地弯下腰,有白色的光芒穿过她残破的身体,“谢谢你们……” 她似乎只会说这句话,或许是只能说这句话了,有厚重的乌云渐渐向这飘来,那云中闪耀着白色的利电,声势震天,众鬼们无不露出胆怯的神色,却都强撑着回道。 “不要紧。” “不要紧的,小妹妹~” “别哭,下辈子……哎哟!谁打的我!” “或许过了几千年几万年,你有可能再次重塑,不要伤心。” “……” 太多太多温暖的话语在这群恐怖至极的鬼魂们嘴中说出,红裙女鬼上前轻轻抱了她一下,“好孩子,我们会再见面的。” 安小慧张大了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她的意识在渐渐恍惚,只能哽咽着发出“啊!啊……”的声音。 有白色的雷劈了下来。 她知道红裙女鬼会躲,却还是下意识地奋力推开,看着巨大的鬼门渐渐合拢,安小慧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在最后的一丝视野中,她似乎看到拒绝安家人进庙的年轻僧人坐在高高的庙墙上。 他眸含悲悯地看着她,忽然伸手向她的方向轻轻点了点。 白雷劈中了安小慧,她残破的身体瞬间化为了碎片,飘散而去。 在最后一秒的时候,那僧人指尖的白点融入了她的灵魂,安小慧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道木质门,她傻愣愣地打开,还没进去就听见了带着几分心疼的女性声音。 “最近怎么回来的越来越晚啊,就算是要学习也不能累垮身体啊!” 她眨了眨眼睛,不知该如何回答,大约是因为没有回音,厨房中走出了一位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她系着有些幼稚的喜洋洋围裙,手上拿着锅铲,看到她后埋怨道:“小慧,你怎么都不回话啊!搞的我以为进小偷了!饿了吧,妈妈给你煮宵夜!说起来,我也有点饿了,和你一起吃点。” 女人并不漂亮,甚至普通到有点丑,人到中年,体型已经走样,安小慧却如饥似渴地盯着对方,她脑子还没有做出反应,身体却已经扑了过去,亲密地搂着中年妇人的腰,大力揉了揉肚子上的肥肉。 “妈——你还吃,不知道前几天叫嚷着减肥的是谁,再吃就成肥猪了哟!” 原来这就是妈妈吗? 安小慧慢半拍地意识着,对方的手已经狠狠扭在了她的腰上,“臭妮子,敢笑话我,看我不……” “哎呀妈妈打女儿了!” 她如同旁观者一般看着自己不停地躲避,脸上洋溢着不似是她的笑容,这时门铃突然响起,她去开门,好友南露提着一大堆东西站在门外,贼兮兮地对她笑。 “明天是暑假,今天浪一晚?” 她心中一喜,赶紧拉着南露进门,妈妈在一旁无奈地警告;“俩熊孩子凑在一起可别把我家拆了,差不多一点啊!” 她与南露挤弄着眼睛连连应声,但笑容却是心照不宣,她们在卧室里打了一晚上游戏,最后累瘫在床上。安小慧侧头看着躺在旁边的南露,忽然说;“谢谢你,露露。” 对面的人愣了一下,揪着她的鼻子说:“哎呀酸死了,什么谢不谢的!” 安小慧把自己鼻子抢回来,喉头有些哽咽,她含着泪水认真地看向她这辈子唯一的挚友,她可以活到现在全是靠着南露。 “对不起,露露。” ……对不起,露露。 一中旧校舍内,南露忽然惊醒,她茫然地环顾四周,又觉得有什么不对般赶紧拿过镜子来看了看,曾经满是黑洞的恐怖脸庞上,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修复。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拿起手机拨打了孟晓的号码。 对面似乎听不见一般,她打了二十几个电话才终于接通,最先的声音还是个男孩子,对方告知她,“我姐已经睡死了,你稍等下我们正在去拿水泼她,但之后的后果由你承担。” 南露呆了呆,立马阻止,“等等!我觉得我可以等到明……” 她说这句话时已经晚了,话筒里传来了渗人的声音,南露抖了抖,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只能硬着头皮问:“晓晓,我发现我脸上的黑洞有消失的迹象,而且刚才似乎听到了……听到了小慧的声音,小慧她往生了吗?” 对面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静默了片刻后,包含着浓浓睡意的声音才从电话线里传出来,“不,她魂飞魄散了,大概是杀死了自己父亲吧。” 南露一愣,呜咽着开口:“小慧……小慧他为什么这么傻,杀死别人不可以吗,为什么非要杀死安伯父啊!” 她虽然也伤心小慧竟然要杀掉她,但这么多年的照顾关心已成习惯,她是真的心疼。 南露其实并不抱希望孟晓会回答,不料听筒那边传来了虽然不耐烦却条理清晰的解释。 原来,即便不杀死安伯父,小慧也无法往生…… 原来,她所知道的一切,不过是小慧受到伤害的冰山一角…… “呜呃!呜啊啊啊啊啊——” 南露终于忍受不住爆发出来,她大哭着,没有丝毫逻辑地胡乱说着:“早应该去拿着照片去告”,“只剩下不到两年而已,为什么他们等不了”,“小慧她才十六岁啊,为什么她要在这么小的年纪经历这些!”。 她只是下意识拿着手机,以为按照孟晓的脾气很快就会挂了,却不料对面清浅的呼吸声一直萦绕在她的耳畔,在这个绝望的夜里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南露,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第二天,新晋的高二生们个个都顶着一对黑眼圈,口口相传着夜半听到的女鬼哭声。 自此,一中旧校舍又有了一则灵异传说。 第29章 孟晓听了南露一晚上的哭喊交响乐。 直至外面传出了喧闹声,对面才终于哭累了,连接着通话就呼呼睡着,顶着重重黑眼圈的孟晓咬牙切齿地瞪了一会儿手机,尔后任命地摁上后倒头就睡。 她本来打算狠狠睡上一整天,但没过几小时,自家母上就摇醒了她说是有重要的事。 即便对上任何人都有强大起床气的孟晓,面对高静曼时也只能变成瘪了的气球,她拽过个抱枕塞进怀里,一边打瞌睡一边听。 原来,在她军训的这段时间里,房东已经多次打电话来说要把租房时间延长,并且表示不会提高价格,可高母对于闹鬼的房子有些阴影,加上八字胡道人的五万块钱,高母一下子挺直了腰板,觉得手头宽裕了就要租个正常的房子,所以也就推辞了好几次,然而当真正看到周边租房价格后又秒怂了,最后告知锲而不舍打电话的房东说等做主的女儿回来后再做决定,并约到了今天在小区外的一家私房菜馆里谈。 “晓晓,我真觉得咱们换套房子住吧,虽然房租很便宜,但毕竟是鬼屋。”高静曼取过一旁的梳子给女儿梳头,“不过说起来,我最近轻松了很多,那女鬼竟然帮忙干活,感觉跟田螺姑娘似得,你要好好谢谢人家啊,就是每次看着打扫工具自己动真的有些渗人。” 高母不禁搓了搓手臂。 孟晓的睡神稍稍被赶走,她左摇右晃地应声:“我会谢谢她的,房子这不住着很好嘛,既然房东说可以就一直住着呗。而且你也不用怕渗人,我想她不会在这多久了。” 高静曼一愣,手上的动作也停住了,她蹙起了眉,问;“晓晓你的意思是……” [咚咚——] 她的问话还未说完,门外蓦地响起了敲门声。 一旁闲着看电视的孟言过去开门,高静曼以为是房东等不及又来了,也过去迎接,走之前嘱咐孟晓赶紧换好衣服,便走出了卧室,看着儿子一边挠头一边懒散地打开门。 那态度,要多没礼貌就多没礼貌。 高静曼对于孩子的教养还是很在意的,刚想要出声提醒时,儿子竟然把半开的门又‘哐——’的关上了。 声音之大,高母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一下。 “言言,你怎么回事啊!外面是谁?”高静曼虽然觉得自家儿子没礼貌,但这种直接把人关在门外的操作还是第一次见,于是先问了一声,害怕冤枉儿子。 孟言死死抓着门把手,外面又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不急不缓,似乎很有耐心。 他深呼了一口气,在高母再次问话前木着脸说;“是狗皮膏药。” 高静曼;“……什么?” 她无语地抽了抽嘴角,挤开堵在门口的儿子,径直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少年,约莫十七八岁,长身鹤立,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简简单单的装束却让他穿出了t台的风范。 那少年看见她微微一笑,笑容温和,黑眸中是沉沉的墨色。 “阿姨你好,我是孟晓的同学,我叫月琛,今天来是找她有些事,不知她在家吗?” 高静曼从美色的恍惚中惊醒,她捂着嘴‘哎呀’了一声,笑得几乎看不见眼,连忙闪身迎他进来,“月……月琛是吧,你和我家晓晓什么关系?哎呦我都忘了!同学、同学是吧!你们这个年纪是应该同学来着,但大学以后阿姨就不会管了,你……” “妈!” 孟言见高静曼一副把月琛当作未来准女婿的模样,立马惊声阻止,换来了高母一个大大的白眼,他赶紧哥俩好地搭在月琛的肩膀上,死拽着他进了自己的卧室。 “我说你是不是有点太积极了,她又不是到七老八十了,你竟然先上门了?” 一进屋,孟言就狠狠地把对方推向床上,月琛也不反抗,乖顺地坐在床上,打量了一下房间后说:“我再不积极,孟孟就是别人的了。” 他盯着孟言轻笑,但那笑容却让孟言泛起了一丝寒意。 “你说,我能不积极吗?”月琛轻缓地说:“不过我倒希望孟孟七老八十,我记得我们有很长时间的神像都是老头老太太的模样,相守白头,很般配不是吗?” 孟言半靠在门上,冷哼了一声,“很可惜啊,现在你的神像还是老头,但姐姐阳世的信仰渐渐往萝莉靠拢,已经不般配了哟~” 他看月琛这个样子就是想嘴贱,果然见到对方骤冷的面庞。 哇—— 果然自从那事儿以后,这家伙性格就变了个样啊! “这没什么,以我现在的状态已经不会因阳世信仰而改变,孟孟变成什么年纪,我也会是什么年纪,我们永远是最适合的,我会永远陪在她身边,绝对、绝对不会再离开她……” 月琛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能随风飘散,但孟言却听得一清二楚,他本来悠哉的模样忽然一收,冷着脸说:“我并不阻拦你接触姐姐,这些年你所受的罪,我也看见了,只是若你以自己的意志为先来禁锢姐姐,我一定会阻止的!” 孟言也就说个大话而已,以他的能力根本阻止不了现今信仰度最高的几位神之一的月琛。 但按照一般套路来说,这时就算月琛有别的想法,也应该在女方家人面前立即表明态度,他也就顺着台阶下了。然而对方却沉默了良久,时间长的孟言都怕得想抱着自家姐姐跑路的时候,他开口了。 “我……的确想过孟孟身边只有我一个,把她藏进红线织成的温暖乡,谁都找不到,她的眼中只有我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不需要其他任何!我不仅曾经想过,现在也在想,未来肯定还会想……这是我最大的祈愿。可是我害怕孟孟会伤心会难过,只有有这个可能存在,我就不会这么做。” 月琛垂下头,双手交叉抵在额上,细碎的发丝错落在修长的手指之间。 “一切能伤害到孟孟的事我绝对不会做,伤害她一次……就够了!”他抬起头对着孟言眨了眨眼,“所以你放心吧大舅子。” “谁是你大舅子!” 孟言炸毛,然后嫌恶地摁上门把手,一副作势要逃的样子。 “我姐到底倒了哪辈子的霉摊上了你,不过你的想法果然奇葩,你自己想想,如果我姐把你关在孟婆庄不让你出来,你会……” 他还未说完,月琛就眼睛亮闪闪地回道:“求之不得!” 孟言:“……” 孟言:“卧槽你个变态!” 在孟言深受变态三观洗礼时,孟晓已经收拾完毕,她看着紧闭的门扉以及……趴在门板上偷听的某位母上大人,觉得自己早晚会心累至死。 她走上前敲了敲门,“孟言,是月琛来了吗?你们在里面干什么呢?” 孟晓的话音刚落,门就‘咔哒——’一声打开了,速度之快叹为观止,她甚至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呆呆地看着门内的笑意盈盈的少年。 “不好意思,孟晓同学,让你久等了。” 孟晓:“……”并没有等你。 孟言:“……”还同学,装什么大尾巴狼! 月琛根本不管孟姓姐弟的内心os,他伸手想拉孟晓却又半途停住,不着痕迹地收回来后,微微笑了笑:“我们要在这里说吗?” 一旁的高静曼反应过来,立马招呼着要把月琛迎向客厅,却在下一秒被自家女儿拦住了。 孟晓倚靠在墙上,双手环胸,“有话快说!有屁就放!” 可以说态度十分恶劣了。 孟家母子都愣了愣,孟晓虽然性格变了后脾气不太好,但这幅态度也真是前所未见,然而受到如此对待的月琛笑容却更深了,他面色不变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递给了孟晓。 孟晓扫了一眼,那是个红色的绒布盒子,外表看起来很普通,但她却看到其上流转着奇怪的气息,她把高静曼往后推了推,并没有接,只是眯着眼看向对方。 月琛没有收回手,仍然直直伸着,意有所指地看扫了一眼孟晓身后眨巴着星星眼的高母。 孟晓接受到了这个暗示,她想了想,拽着月琛的衣领回到了自己房间。 ‘咣当’一声,门狠狠关上了,隔绝了高母好奇的视线。 “噫——那是什么?难道是婚戒,看样子很像啊!我家女儿就是不一般,竟然能捞到这么个漂亮有礼的男孩子,言言你说学校里其他女生不该羡慕死你姐?” 高静曼像小女生般低声尖叫,自己兴奋还不行,必须拉上儿子。 孟言十分无语,“妈,虽然说根本不可能是婚戒,但你竟然不管吗?这要是真的话,可是早恋啊!” “这有什么可管的,以前的晓晓我倒是要管一管,当然要是月琛这样的孩子我也不管。”她顿了顿,笑容深远,“现在你姐这样子,我是一点都不担心,其实我更担心那男孩子别被你姐强上了。” 第30章 “妈……我姐才十七,你想到太原去了吧!” 孟言被高静曼的彪悍想法吓得一个趔趄,转念一想又觉得姐姐和月琛的确只可能有这种操作,他不受控制地联想了下霸道总裁·姐·孟晓轻轻一推,柔弱娇花·黑·月琛顺势就倒在床上。 尔后黑娇花欲语还休地给一脸懵逼的总裁姐姐递了个眼神,“孟孟你……轻一点嘛~” 卧槽! 孟言被自己的脑内小剧场给吓得脸色铁青,立马不顾高静曼奇怪的眼神,也做起了之前高母的猥琐动作——耳朵紧紧贴在门板上偷听。 好、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动静? 此刻的房间内。 孟晓与月琛的确没有闹出什么奇怪的动静,毕竟两人生生离了近两米远。 一进屋,孟晓就径直走向窗边的电脑椅,大佬气势十足的盘腿坐下,而月琛却像个小媳妇般老老实实地立在刚入门的地方,微笑地凝视着孟晓。 他没有像在孟言房中时打量了一番,只认真的、专注地看着孟晓,余光没有一丝落在别处。 像是永远都看不够…… “你再这么盯着我,信不信我揍你!”孟晓被看得越来越烦躁,她即便对于南露她们也没有太大反感,曾经的一切对于她来说更像是镜花水月,虽然所有事都曾亲身经历,可她却像是在看一部以自己为主演的戏剧罢了。 甚至都没有融入,像个旁观者一般。 可单单对月琛的厌恶却是切实的,没有一丝掺假,根本无法理解曾经的她为何会喜欢上他。 那种淡淡的暗恋,以及对方明明待她很温柔特别却总不像是在看自己的酸痛感,至今还保留的一清二楚。 “抱歉……我只是想看看你。” 月琛在孟晓不爽地逼视下垂下睫羽,遮住了墨色的清湛水光,他想把红色的绒布盒子递给孟晓,对方却皱着眉没有接,于是只能放在了一旁的床上,轻声说起了正事。 “我见你一直在找封存孟建的容器,你现在不太方便找,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地给你找了一个,只要把孟建的灵魂塞进去,他就会不停地承受着记忆中所有的痛苦。” 月琛悄悄抬眼瞄了一下孟晓,见她表情并没有变,心中松了口气,以为她是接受了,可下一秒他的心又再次提了起来,孟晓冷肃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 “我不需要,把你拉进来是想问问你——茜茜杀死孟建是你的主意吗?” 孟晓回来后越想越不对劲,她记得她那时候回头看了眼孟茜茜,对方的神态和动作都很奇怪,但当时事情太多就没当回事,现在想来茜茜那是被什么东西束住的姿势,例如……月琛的红线。 而且在孟茜茜要杀孟建前,月琛就在茜茜身边! “我是不是说过,绝对不要动我身边的人!”孟晓见他不回话,下意识说出这句话,尔后反应过来又觉得不对,这句话……她似乎根本没有说过! 孟晓疑惑地蹙起了眉头。 “是啊,你说过。” 月琛本来挺直的脊背忽然松弛下来,他慵懒地靠在门板上,神情有些奇怪,似是悲伤又似是怀念,“孟孟你总对弱小的人犯骑士病,想要保护她们,但我呢……你能看看我吗?我一直在你身后啊!” 他沉静的状态霎时一变,蓦地抬起头看向孟晓,坐在那里露出厌憎表情的女孩儿是他永远的心愿,可这份心愿为何离他越来来越远,明明他不再心怀大义,明明他已经只看她一个了。 或许……这就是对他的惩罚吧。 可是这份惩罚已经近千年了啊! 月琛紧闭着眼仰头靠在门上,神情很是颓败,太长的时间即便是他也有点熬不住啊。 孟晓被吓了一跳,记忆中还是第一次看到月琛这副模样,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冷酷地问出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是你教唆茜茜杀了孟建吧?” “没错,是我。”月琛回答得很干脆,像是放弃一般,“可这全部为了你,你不能背……” “滚出去!”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孟晓打断,她提着他领子径直往外走。 孟晓打开门,在外面听墙角的孟家母子‘啪叽’一声摔倒在她脚边,她默了一下,尔后一边攥着月琛的衣领,一边扶起高静曼,“妈,你小心点,你要摔疼了怎么办。” 高母傻愣愣地被扶起来,看了看自家女儿,又看了看温润少年此刻冰冷的面孔,气弱地‘哼哼’了几声没敢说话。 孟晓继续拽着月琛往外走,踏出卧室时忘记地上还有个弟弟趴着,于是月琛的脚一不注意就踹到了孟言身上。 殷切等着姐姐扶的孟言:“……” 小白菜啊,地里黄啊! 孟言戚戚地在心中哭唧唧,动作却一点都不慢,利索地自己爬起来后,先一步跑到门口开门,对着月琛露出了一嘴白牙,“请吧!好走不送!” 月琛一声不吭地被孟晓扔出了孟家,门‘咣——’的一声关上了。 他苦笑着立在门外,手指微微颤了颤。 又……搞砸了呢! 每次在孟孟面前,总不能保持冷静。 月琛叹了口气,抬起步子打算离开,不想身后的门竟然打开了,孟晓冷冰冰的脸庞出现在眼前,他的心轻轻跳了一下,想说什么,起码说声‘再见’也好,但对方没有给他机会。 孟晓一眼都没有看他,把红色绒布盒子放在了台阶上,便再次关上了门。 进门后,第一眼就看到了母上欲言又止的神情,她看出高静曼好像很喜欢月琛,毕竟那张脸摆在那里,平白就会增人好看。 孟晓倒是没认为高静曼已把月琛作为女婿候选,只当是被颜值笼络了,于是说:“他其实……不!我是说我和他性格不太合,如果他以后再来,就别让他进门了。” 她本来想说月琛的性子太坏,虽然她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这种以‘我是为你好’为理由来做伤害别人的行为,她却不会做!可是又觉得以她主观态度去判定一个人,或许太过武断,也不公平,所以只说了性格不合。 高静曼愣了愣,表情十分痛苦,看起来像是在努力舍弃什么,过了好半晌,才勉强说;“既然晓晓觉得这样,我就听你的,以后不会让那孩子进门了。” 妈妈什么都没问。 孟晓抿了抿唇,妈妈她虽然性子软没主见,但是在对孩子方面,却是一味的信任和保护。 这种态度也亏了遇到的是她和孟言,若是换了别的熊孩子,铁定会出大事。 孟晓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对着一直看猫眼的弟弟问:“他走了吗?” “报告首长,敌方已走!像个败犬似得垂拉着头走的噗!” 孟言一个立正敬礼,幸灾乐祸的样子溢于言表,旁边看不下去的高静曼轻轻踢了他一脚,但儿子并没有做任何反应,仍然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孟晓。 “姐,以后就这么对待那小子!” 对于月琛的恶意可以说十分明显了。 孟晓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收拾了一下后,一家人一起去赴了房东的宴。 到了私家菜馆时,房东已经在那等待多时了,他看见她们后眼前一亮,连忙招呼着坐下,并且告诉服务生开始上菜。 在等待菜上来的时间,就是开始谈正事儿的时候了。 “哎呀这就是孟晓吧?听说你在一中上学,还是个学霸呢!” 房东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瞄了眼认真看着他的孟晓,明明是个小姑娘,怎么气势这么足,怪不得青云道人让他找她呢! 在那天青云道人被女鬼拉进镜子时,他就吓得逃跑了,根本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后来找关系去见了青云道人,道人说那女鬼他是没法,但那个小姑娘说不定有办法。 他心想一个上高中的小女孩儿怎么可能有办法,这道人是不是因为香火钱太少而诓骗他,但随着时日的增多,这女人孩子的组合竟然一直好好地住着。 房东不禁就打起了小算盘。 “我这次约出你们来,是想谈谈租房的问题。我也不跟你们绕弯了,我知道你们是有本事的,不怕那东西,不然也住不了这么久,所以房租不变的情况下,我还承担水电费,并且一下子签订一年,这跟把房子白给你们住没差了!” 房东搓了搓手,脸颊两边的赘肉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的。 “你看这房子这地界儿,你们绝对是占了便宜,唯一的要求就是能请小道姑把我房子那东西驱除了吗?”他谄媚地笑着,本来就小的眼睛甚至眯成了一条缝,“你看那些脏东西在,你们睡的也不舒服吧?” 第31章 房东的算盘打得噼啪直响。 这地界的房子六百元的确跟白住没差,毕竟这里可是平均年租要到十万的黄金地块儿,但可惜他这房子却是有名的凶宅,在这家人来之前已经空了近半年,只要能打听一下的人就没人敢租。 六百元加上物业水电之类的甚至都会赔钱,可这小道姑能把那些脏东西驱除掉的话就是他赚翻了! 房东心中暗想,他算看出来了,这家人母亲是个软柿子,女儿虽然看起来气势很足,但脑子似乎不太好使的样子,儿子一直低头玩着手机,约莫是个不管事的孩子,简直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他窃喜,自认为这家人必定会同意,甚至已经从包里拿出了合同。 “你看,这是租房合同,高大姐你可是占了大便宜啊,赶紧签了吧!” 房东硬塞给高静曼一支笔,那气势恨不能攥着她的手去签名,她的性子又软弱,从前邻居介绍会去一些家里做个小时工,基本都不会与雇主有什么交谈,时间愈长就不知道如何应对别人,现在房东这模子,她也只能傻傻地签在署名处,连合同都没来的及看。 “慢着!” 就在高静曼即将签上名字时,一只手拦了下来,那手细弱无力的样子,却将房东死命摁着高母的手缓缓揪了起来,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对方竟然只捏了一层肉,那钻心的痛楚让二百多斤的房东蹦蹦跳跳的像只青蛙。 “你放手放手放手!啊好痛,什么话好好说嘛!别动手动脚的,好痛啊!” 房东想去掰开孟晓的手,却一点都撼动不了,整个人恨不能挂在那瘦弱的胳膊上以减轻痛苦,他的哭喊引来四周的围观,孟晓不愿太多人关注,于是放过他,狠狠将房东摁在椅子上。 “老实点!再敢对我妈动爪子就——” 孟晓拿着根筷子轻轻一掰,‘咔嚓’一声那实木筷子就成了两节,房东抖抖索索地看着那筷子,觉得自己就是那筷子一般。 我勒个去!这特么是大力水手吧? 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房东在心中疯狂吐槽,但面上一点都不敢露出来,用娇滴滴的软糯声音应是。 孟家一家人听到此声后无不打了个寒颤,孟言放下手机,看姐姐已经武力镇住,到他出场的时候了,于是笑着说:“你好,我叫孟言,孟婆的孟,言之有理的言,这合同我也不必看了,那屋子这么恐怖我们还真不愿住,今天来就是结算一下这一周的房租。” 房东一怔,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是个老油条了,怎么看不出这家人其实并不是不想租,只是还想压榨他一下,咬了咬牙说;“你看你们都住习惯了,换房子多麻烦啊!如果……如果觉得租期一年太少,可以变成一年半……最、最多二年!我是个好房东,很好商量的!” 他的心在滴血,这地界儿的房子明年租金一定能涨到一万,甚至一万都是供不应求,可是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然而对面的三人却不为所动,女孩儿已经拽着女人开始往外走。 房东都快哭了,他连忙拦阻,一张肥脸上全是汗水,“我我我知道了,三年行不!三年六百元三室一厅精装修还包水电物业,只要小道姑能出一点点小小的力气去驱除那些脏东西就好啊!” 他殷切地看向三人,三人连个眼神都欠俸,房东看没办法了一跺脚,对着快走出餐馆的三人大吼道:“你们来提条件行不行!求求你们别走啊!” 三人总算顿住了脚步。 高静曼不知所措地倚着女儿,孟晓无所谓地挑了挑眉,走在最后面的孟言作为代言人嘻嘻笑着回过头,“其实我们真不愿租这间房子,但既然你这么请求了,我们就勉为其难地提点小要求吧。” 房东见孟言这幅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恨得牙痒痒,但又不能说什么,只能满脸笑容地迎了回来,等他们吃完了饭,所有的事情也算敲定了。 最后决定签六年租房合同,房东承包水电费等所有开销,房租六百,还需要缴纳十万的驱鬼费用。 “我姐分分钟可是百万上下,已经算给你打了折啦!” 孟言扫了眼到款短信,拍了拍缩在墙角画圈圈的房东,便跟着自家姐姐回家了,他们回家的路上发现有很多大块大块的血迹,一开始以为是这里发生了打架斗殴,可越往家里走就越觉得不对劲,直到行至家门口,他们看见大敞的房门内,仰面躺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中年男人。 “妈,你家田螺姑娘要没了。”孟晓淡定发言。 高静曼被吓得直哆嗦,也没听清楚女儿说了什么,茫然地回了一句。 “什、什么……晓晓你想吃田螺了吗?” ***** 时间调回到三天前,临市的一间平房内,董浩志低头翻看着曾经写的日志。 『今天是女儿死得第三日,我和妻子并没有选择火化,而是把孩子接了回来冻在冰箱里,妻子说这样就能永远跟女儿在一起了,我也觉的是这样。』 『今天是女儿死得第五日,那家人叫嚣着是女儿自己自杀的,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就是想要钱,那家的男人把我踹倒在地,我撞到了后面台阶的尖锐处,很疼!女儿也是这么疼吧?』 『今天是女儿死得第九日,我又去找那家人了,那家的女主人哭着说放过他们家吧,可是谁又放过我们家呢?回家后妻子在给女儿化妆,说是女儿托梦告诉她不喜欢丑的样子。也是,女儿自小就爱美,可惜脸上这缺一块那缺一块的不好化。』 『今天是女儿死得第十五日,我没有去找那家人,妻子的状态很不好,我有点害怕就陪着她给女儿化妆,妻子的化妆技术并不好,但我觉得女儿不管怎么样都最好看,妻子也说好看。我跟妻子说,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就这么过吧,挺好的!』 『今天是女儿死得第二十一日,我再去找了那家人,一没注意那家孩子在我裤腿上撒尿了,那家女主人竟然在笑?竟然在笑?还说什么就是个孩子,别往心里去?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我只是想要他们一个诚挚的道歉而已啊!』 『今天是妻子死得第一天,是在附近的河里发现的,妻子全身都肿胀着,眼睛睁地大大的,死不瞑目,我知道妻子是嫌弃我无能!我就是个窝囊废!我……好想死!』 『今天是妻子死得第三天,那家人终于出现了,说是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假惺惺!假惺惺!你们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 …… 『今天是那家人死得第一天,我砍了踹我女儿男人的脚,一点点磨掉了撞我女儿熊孩子的肩膀,还有那女人……听和女儿一起打工的人说,那女人把女儿骂哭了,所以嘴就别要了。 真开心呢!好开心啊!可惜你们不在身边了。』 董浩志嘴角泛起微微的笑意,他其实曾经是个文盲,但很期望能成为文化人,奢望着也能出本书什么的……女儿看出了他的痴心妄想,竟然在学习空闲中一点点教他写字,并且嘱咐他写日志,说是等以后成了明星就把爸爸的日志装订成书。 女儿长得特别漂亮,随了他和妻子所有的优点,立志当个演员,从小就蹦蹦跳跳地学电视剧里的人物,并且考上了艺大,可惜他和妻子没本事,无法帮助到女儿一丝一毫,甚至家境困难到需要女儿自己挣学费,女儿却一点怨言都没有,总说自己的梦想要由自己打拼。 女儿如此争气,作为爸爸的他怎么能认输! 董浩志为自己打气,着手写起今天的日志,他要活着,活到有一天日志能够出版成书,把那家人的恶行全部公布与众,到时再去找妻女,那样的话他也成为了个顶天立地的好爸爸好丈夫了吧? 妻子会夸的吧? 嘿呀!老大一把年纪,竟然还想这种事! 董浩志有些害羞地挠了挠脸,他合上了日记本,小心翼翼地塞进女儿生前用的书包里,打算洗洗就去睡觉了。 这时,外面忽然狂风大作,天色也漆黑无月,窗帘被吹得呼啦啦作响,董浩志‘咦?’了一声,他刚才明明关上了窗帘,是被风又刮开了吗? 他心中想着,就要把窗帘拉上,但当接触到窗帘的那一秒时,一只苍白的手忽地钳住了他的手,董浩志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大力挣脱,那手竟然在他挣脱的同时狠狠抠下了他一块肉来! “是谁?!” 董浩志捂着血肉模糊的手腕,惊恐地盯着飞扬的窗帘内,那里不知何时飘着一个男人,男人全身都是血,一条腿没有了,一直不停嘀嗒着鲜血。 他的视线上移,看清了那个男人的样貌。 是戚志勇! 害他妻女死亡那一家的男主人。 “哈!哈哈哈哈哈……” 董浩志酿跄了几步大笑出声,向来懦弱胆小的他竟然在看清鬼是谁没有一丝恐惧,反倒是觉得失落,他仰着头,自言自语地呢喃:“为什么是你来找我呢?为什么她们不来找我……来看看我啊!为什么你们要把我留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就我一个人啊……” 第32章 在妻子刚死时,董浩志跟中了邪一般疯狂地迷恋上鬼神之说。 他询问路边的算命先生是否有两位女性在身边,没有得到答案倒吓得那位算命的收起摊子就跑,他也不气馁,一座座寺庙的问,一个个道观的问,到最后竟真让他问出来了。 一个路过的道人告诉他,妻子嫌他无能,没有好好保护女儿,连报仇雪恨都做不到,只能像个傻子般自怨自艾,若他能杀了那家人,妻女才会见他,才会原谅他。 董浩志最初是不信的,虽然一直寻找妻女的鬼魂,但心里也清楚根本没有这种东西,他只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想找一个心灵寄托,不然他一定活不下去……而且他懦弱的性子已深入骨髓,根本不敢找五大三粗的那家人报仇。 那道人也没说什么,只如嘲笑般地摇了摇头,手指在他眼前一划。 手指滑过的片刻时间里,董浩志竟然见到了妻女的……背影,虽然无法看见样貌,但那的确是妻女死前所穿的衣服,还有妻子死后肿胀的身体以及女儿侧脸处那抹烧痕,无不应证了道人没有说谎。 妻子和女儿果然是在怪罪他! 董浩志见到了妻女,那些缥缈的不切实际得到了确认,一瞬间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他开始着手准备,细细打听那家人的信息,得知他们竟然在妻女死后毫无负担地去海滨游玩,并且说要住上一段时间,于是董浩志尾随到了这座城市,蹲守了近一个月才实施行动将熟睡中的一家三口虐杀。 以他们伤害女儿的方式加倍回报回去! 他满心以为这样就能看见妻女了,不论妻女现今如何,他们一家三口以什么形式一起过都是可以的。 可惜,事与愿违,那道人骗了他。 他再也没有见到妻女……只剩下他一人抱着微弱的希望,起誓要把那家人的恶行公之于众,然后再去自首。 如今的董浩志不过是五十来岁的年纪,他本来生的年轻,半年前还是一头黑发,不过半年时光已是满头华发,此刻他跪伏在地上,双拳一下下狠狠砸着地面,有血喷溅而出。 他大哭,浑浊的眼眸中不断地流淌出泪水,瘦小的身体缩成一团,显得更加脆弱无能。 他真的想见见妻女……想问问她们,他做的到底对不对?她们还愿意接受他吗? 然而这份祈愿却无法达成,董浩志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飘在半空中的戚志勇冷冷地盯着这个小老头,这样弱小的男人他生前可以一拳打三个,可就是这样的男人却生生虐杀了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个人,儿子痛苦的哀叫再次响彻在他耳畔,那是他的宝贝啊!竟然让这种人如此伤害! “你以为你能逃得了吗?自己女儿没有承受能力怪我们家干什么!” 戚志勇对着似哭似笑的董浩志大吼,妻子在婚前告诉他可能难以生育,他本来都做好了这辈子不会有孩子的打算,不料上天赐予他们夫妻俩一个孩子。 瀚瀚冰雪聪明且活泼好动,是他们一家的开心果。 虽然可能宠溺了一些,导致那孩子脾气过于娇纵,但这年头哪家孩子不皮不闹,做大人的谦让一下又怎样?事情发展成这样,全都是因为那个一点承担能力都没有的女孩儿。 “不就是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吗?她瞪孩子干什么?她不瞪的话我家瀚瀚怎么会想要拿她手机吓吓她啊!”戚志勇腿部流下的血渐渐形成了一把尖刀,狠狠地刺在趴着的董浩志肩膀上,那里是儿子被削下的地方。 可惜,这里不是他的鬼域。 即便吃掉了很多人的灵魂,他仍然是个新厉鬼,根本无法伤害到活人太多,那道伤口连对方自己造成的伤口都不如。 果然还是要带回家里,由他和妻子一起在鬼域中虐杀,然后瀚瀚心愿一了便可以干干净净的往生了。 “哈……” 正当戚志勇打算将董浩志的阳气吓走一些附体时,趴在地上的董浩志忽然冷笑起来,“你们……到现在还没觉得自己不对!我女儿的错?你孩子那种行为是偷!是抢!!” 他捂着肩膀的伤口坐了起来,抬眼看着凭空飘着的戚志勇,“亏了我杀他,如果不杀的话这孩子长大后就是小偷!抢劫犯!” “你胡说什么!我家儿子如果活着以后一定有大作为!若不是你家女儿……” 戚志勇不愿意了,“我家瀚瀚是个好孩子,他只是想吓一吓你女儿罢了,谁知道那丫头竟然去拽瀚瀚,瀚瀚自然不会让她拽啊,拉扯中她自己倒进了烧炭中,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出于人道主义也负担了一些医药费,可修复的费用太高了,我们家负担不起啊!” 他的血流的更凶,一滴一滴在半空中绘制出一张血网,“我们才是受害者啊!我们本来是最幸福的家庭,怎么这么倒霉遇到你女儿!” 董浩志低着头,并没有看见上面的网,他听得浑身发抖,咬紧牙关,嘴唇颤抖着,不敢置信这个男人竟然到了这时候还在怨他的女儿,“是!全是我女儿的错!我女儿最大的过错就是不应该说偷她手机的小偷,我女儿应该开开心心奉上手机,怎么可以去抢小偷偷走的手机,就是因为这种行为才导致我女儿最后的悲惨离世!” 他说到最后已经哽咽到不成句子,女儿在临死前,还一直在问:“爸爸……爸爸!我的脸怎么样了?我能好起来吗?我还能当演员吗?” 董浩志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紧紧攥住女儿想要抓脸的手,强扯出个笑容说:“已经快好了,你千万不要抓啊,不然就变丑了,当不了演员了哟!啊对了,爸爸前两天还碰见个编剧,他说要你当女主角,所以你一定要好起来啊!” 他知道女儿已经发现了他可笑的谎言,但女儿仍然微笑着夸赞:“爸爸真棒!那我一定要早些好起来,去当女主角啊!然后让那家人看看,他们到底得罪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说完不久,便沉沉睡去。 一直在旁忍耐的妻子忽然大哭起来,那哭声现在仍然不时盘旋在他的耳畔,让他日日难眠。 “……是我女儿的错!我女儿只是争辩几声就被那贱女人谩骂,拽她一下而已就被你飞起一脚再次踹倒在烧盆里!我女儿一开始还说‘疼!好疼!但爸爸我会忍着的’,可到了最后……” 董浩志已经说不下去,他又想起了女儿最后的模样。 ——她靠在窗户旁,脸上绑着重重纱布,眼睛追随振翅而飞的麻雀望向远处,眼睛中没有一丝光亮,他和妻子都很担心地陪在旁边,就怕她一个想不开。 可是越想什么就越来什么,向来懂事开朗的女儿,不管遇到什么困苦都会笑着为他们打气的女儿,忽然回过头来,郑重地说:“我……好想死。你们放过我吧!” 之后的第六天,女儿跳楼自杀了。 他和妻子赶过去时,就见女儿的四肢扭曲着趴在地上,眼睛大睁着,纱布已经不见了,那脸上的烧伤被尖锐的小刀划了一道又一道,可以看出当时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 那把雪亮的小刀还握在女儿手中,妻子冲上去取了过来,满脸恍惚地塞进了口袋里。 他当时问妻子:“你拿这东西要干什么啊!” 妻子说:“杀了他们,全部都杀掉!” 他当时怎么回的来着,董浩志记不太清,只记得他阻止了妻子,并没收了小刀,安置好妻女后就不停地到那家人的家里,希望他们来道个歉,他本来想只要他们道了歉,妻子估计就会好受点。 可是他们不来,无论他去多少次,那家人都会把他赶出来,甚至有时候那家男主人还会动用暴力,他受了伤回家,妻子看着他这样已经不像曾经女儿在世时,担忧地上来询问,只是漠视地转过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冰箱里的女儿。 即便如此,他仍然抱着希望,他太懦弱了,现在想来如果当时听从妻子的话,也不会让妻子死不瞑目! 董浩志沟壑丛生的脸上糊满了泪水,他还想说什么时,一张从天而降的血网将他拢了个正着,很快那血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于他的身体,他无法动弹,眼见着戚志勇缓缓附上他的身体。 原来这个男人一直用话语在激他,使他放松警惕。 董浩志恨恨地咬着牙,不甘地闭上了眼睛,意识也渐渐消无。 等意识渐渐回笼,再次睁开眼时,他已经换了个地方,想象中的三鬼并没有在眼前,而是抖抖索索地缩在一角,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唉?难道他终于不再普通,真的成为臆想中连鬼怪都怕的龙傲天? 自从不文盲后,就熟读各种网文的董爸爸如是想。 第33章 但很快,他就明白这的确只是臆想罢了。 那家人的目光没有望向他,而是齐齐看着他的侧后方,董浩志全身都如被打散了一般,通常来说应该是动不了,然而他仍然坚持着……蠕动着调转了身体,顺着那三人的目光,看向了高坐在沙发上的少女。 那女孩儿约莫和她女儿差不多大,一头白发,有些稚嫩的脸上嵌着一双墨色宝石般的眸子,眼波清湛冷然,叫人不自觉就心下生出寒意,她翘着二郎腿陷在沙发里,旁边有个稍小的男孩儿殷勤地端过水来,“姐,先喝口水。” 本来他以为自己铁定会被这家人剥皮拆骨,不料现今虽然也不怎么样,但起码身上的零件却是全的,估摸全是因为这女孩儿的功劳。 董浩志瞬间敬仰地望向上方的女孩儿,虽然看起来很年轻,但他却很笃定这位就是传说中可以永葆童颜的天山童姥! “姥姥!请您为我做主啊!” 他身体无法动弹,只能用头磕地,那动作像是磕头虫般很是搞笑,但孟晓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她木着脸看向起码比她大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称呼一下子从大姐飙升到了姥姥? 但还未等她解释什么,旁边的戚志勇见这男人为了拉拢孟晓,竟然不惜自称孙辈,心中佩服之余也不甘示弱,冲上前去跪在孟晓面前,‘哐哐’嗑了几个头,眼中含着真切的泪水。 “祖奶奶啊——你不要听他胡说!你看……”他拉过儿子,“这可是您曾曾曾孙子,这孩子这么小就受到这样的苦难,您一定要为我们家做主啊!” 孟晓的辈分又升了一级,她抽了抽嘴角,意图阻止,“你别胡说,我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 “姥姥啊!即便你们是亲戚,你也要坚持我们正道的正义啊!我们之间的事全是他们一家的错,请听我细细说来!” 趴在地上的董浩志霎时明白这家人竟与童姥是亲戚,知自己凶多吉少,但还是抱着一线希望说起了牵连两家人命的事件。 孟晓软软地瘫在沙发里,已经无力去解释什么了。 一旁的孟言捧着孟晓不喝的水,吐槽道:“啊来了,突如其来的回忆杀。” 董浩志不去管别人的看法,仍然自顾自地说起来。 原来他的女儿在高中毕业去一家自助餐打工时,田螺姑娘的儿子戚博瀚玩闹中撞了她一下,女孩儿被撞的一个趔趄,手中的烧盆差点没抓稳,生气之下就嘟囔了一句,‘熊孩子真讨厌!’。女孩儿没以为是多大的事,不想戚博瀚却记在了心里,之后不断地去骚扰,最后竟然去拿女孩儿的手机。 女孩儿本来只想拿回手机,不料戚博瀚竟然跑回家人面前,还对她吐口水。女孩儿自小漂亮和善,深受家人邻居同学的喜爱,虽然家境贫寒,但除此之外绝没受过如此侮辱,还是来自一个半大的孩子,她去拽大人身后的小孩儿要求把手机还回来并且让小孩儿道歉,但那大人却不愿意,并叫来了经理说是女孩儿的服务态度不好。 作为经理自然不可能去说客户,经理让女孩儿道歉,女孩儿想起家中的情况以及没有着落的学费,咬着牙含着泪道了歉,等在休息室哭了一段时间后又出来干活,没想到那孩子还不放过她,在一次躲避中她摔倒在地,手中的烧盆滑过脸颊,留下一层灼热。 女孩儿再也无法忍受,大喊着拽住戚博瀚不放,那孩子的家人也赶了过来,本来一开始还说得好好的,但一谈及赔偿又左右而言他,甚至开始谩骂女孩儿,女孩儿气急上去打谩骂她的女人,却被这家的男主人一脚踢了出去,脸部正正好好埋在了火热的烧炭中。 女孩儿一直引以为傲的脸被毁了,之后是高昂的手术修复费用,对于女孩儿贫寒的家庭来说根本负担不起,而那家人也只拿了两三万就避而不见,女孩儿被接回了家中,即便父母一直以‘快好了’的理由来蒙骗她,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脸已再无修复可能。 她从小到大的梦想,碎了。 父母为了她的修复手术几乎掏空了家里,一次喝水时甚至还听见父母说要卖肾去凑手术费,向来期望成为家里顶梁柱的女孩儿变成了家中的负担,女孩儿最终选择了自杀。 了结这无能的生命! 再见这无力的世界! “……我女儿她是个很懂事的孩子,自小就说长大后要好好孝顺我们,不让我们再这么辛苦。我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死在这种事上,是这家人杀了我的女儿和妻子!” 董浩志灰败的脸上全是痛恨,眼泪鼻涕黏在了地板上,他恨恨地瞪向一家三口——武玲被这眼神吓得瑟缩了一下,丈夫看出来后立刻挡在了她身前,戚志勇把孩子交给妻子,回眸怒喝:“胡说八道!我们家要是杀了你妻女,你去告啊!你怎么不告啊!我们自那事以后就避着你们家,可你总是缠上来,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他顿了顿,在董志浩结巴的‘你、你怎么能这么说’中,壮汉含泪地看了眼身后的妻子,“明明是你杀了我们全家!你个杀人犯!若不是想让你品尝一下我们当时的痛苦,真想让你被警察抓起来,然后在所有人的唾弃中死去!” 董志浩被说得接不上话,他‘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眼睛里全是血丝。 的确,这男人说得没错,他才是犯罪者,而这家人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罪孽,不论是他的妻子还是他的女儿,都是自杀的,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法律无法惩治他们,但他却可以! 尔后……法律再来惩治他,这也算是个循环吧,可现在这情况又是哪个循环呢? 董浩志再次抬头,戚戚地喊;“姥姥……” 孟晓颤抖地垂下眼看他,尔后又僵硬地移开视线,这事儿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她也不愿管,之前回家后把惊吓过度的高静曼赶回卧室,弟弟本来也想揣进卧室,但这家伙死扒着门框不进去。 无奈之下只能让他在身边待着,而她在这满屋血迹的疑似凶杀案现场情况下,不得不坐了下来。 “请您不要这么叫了,我才十七岁,是个青春美……” 她的话还未说话,就哽在了喉咙里,因为对方一副‘我懂我懂!年纪大的老人家都不愿承认自己老,您永远是十七岁!’的神情,孟晓晃了黄身体,感到了一阵无法顺利交流的窒息,忽然想要靠向田螺姑娘,起码人家田螺姑娘还帮忙收拾屋子。 “你别对我有所期待,我只是个普通人,不是判官根本无法判定你们罪过与否,应该说如果不是你被带到我现在租住的屋子里,我绝不会管!” 孟晓顿了顿,她向来不是个好人,别人的事实在懒得管。 天道循环,总有一天所犯下的孽果都会一一偿还,无需她多管闲事,当然涉及到钱除外,毕竟她穷到哭,没有钱让她干活简直异想天开。 她低头看向垂着头呜咽的小老头,不知怎的竟与前几天梦中的高静曼缓缓重合。 在她让孟建陷入七七四十九天的惩罚当晚,她梦见了若是她真正死去后的世界。这个向来软糯可欺的女人捡回了停尸房里女儿的尸骨,埋葬后得知女儿死亡另有蹊跷,于是悄悄开始调查取证,她去状告却次次都因证据不足而被关在门外,最后她跑去了凶手家,想去杀了凶手为女儿报仇,可还没到达地点,就被一批黑雾笼罩的狼所吞噬。 死得悄无声息。 是第一次,孟晓被梦魇惊醒,她大喘着粗气坐在床上,风一吹感到了脸上的湿润,伸手一摸才知道她竟然哭了。 等到她好不容易平复情绪睡着没一个小时,又被安小慧她们吵醒,孟晓现在想一想还是恨得牙痒痒,她再次把视线聚焦在这个瘦小的老头身上,如果她不管,结果大约是戚家一家三口将他虐杀,尔后或许往生或许变成厉鬼,循环往复,直到这四人……不,应该是三人全部消弭。 孟晓深吸了一口气,她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抱着熊孩子的武玲,重重地叹了一声问:“武玲,我可以帮助你们往生,免费的,你们是否有过错,判官自会处理。而这个男人……” 她把目光移向了董浩志,“他阳寿未尽,你们这次估计取不了他的性命。” 屋内的人具是一愣,武玲蓦地站起身,她看了看怀中儿子的悲惨模样,又看了看面无表情地孟晓,僵了片刻后拦住了要上前理论的丈夫,点了点头道:“我们都听大仙的,请您先让瀚瀚往生吧,这孩子没有沾染丝毫孽障,他下辈子仍然会很好。但是……” 她顿了顿,深远地瞟了一眼有些呆滞的董志浩,“但是我记得自杀身亡的人死后要去枉死地狱,日日受死时痛苦,哎哟真是可怜啊!” 第34章 董浩志一怔,尔后瞬间暴起,却又因身体原因重重地摔了回去。 他趴在地上,五指成爪紧紧抠着地面,鲜红的指印划过一道道恐怖的痕迹,“臭娘们!你个臭娘们!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他大吼着,浑浊的双眼瞪向武玲,那模样恨不得生吞了她。 董浩志其实是知道这种事的,希望妻女可以在他身边就有这方面的原因,他心疼……真的很疼妻子和女儿明明在阳世受到了如此对待,死后……如果有地府存在的话,又要受到另一种惩罚。 这种想法,每每都让他夜不能眠。 甚至在努力忽略,妻女明明没有任何错! “你这说法可真有意思!” 武玲丝毫没有受到对方狂暴情绪的影响,她勾起了半边嘴角,紧紧地搂着儿子戚博瀚,不让他直面董浩志的疯狂,挑衅地回应:“你不是早就把我们全杀掉了吗?现在还想杀我们一次,不可能了,现在应该是反过来!” 她对丈夫使了个眼色,戚志勇的血网再次笼罩住董浩志。 “姥姥——姥姥救救我!” 董浩志求救,然而他所求之人只是默默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武玲心中一喜,看来这位大仙虽然不帮她但也不会帮董浩志,这样就够了。 大仙总归要上学的,等到上学后,她再让丈夫把董浩志带回这间鬼域。 到时候虐杀完董浩志,再把房间收拾干净,以大仙的冷酷性子是不会计较的。 到时请大仙送儿子往生,没沾染一丝孽障且惨死的儿子定会有个好的转世,而他们……他们夫妻俩也可以安安心心地去地狱领罚。 不论是几百年,还是几千年,为了瀚瀚一切都是值得的! 此时的血网已经渐渐合拢,董浩志不甘心地缓缓闭上了眼睛,再次醒来后大概他就要换个物种了,当然也有可能这对夫妻会不顾后果地将他的灵魂也抹杀。 毕竟,当知道这家人还有灵魂时,他也想过即便是灵魂也要全部抹灭,真正为他的妻女报仇。 说起来,他和这家人其实是半斤八两吧。 董浩志自嘲地笑着,又一次失去了意识。 孟晓看着戚志勇上前附身,感觉胃里一阵翻腾,她叹了口气对田螺姑娘说:“我再说一遍可以免费帮你们往生,你们罪孽已经够深了,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我们没有执迷不悟。” 武玲目送丈夫带着董浩志的身体离开,转头微笑,那笑容很有些奇妙,“大仙你没生过孩子,不知道孩子对于父母来说有多重要,更何况瀚瀚是意外得来的天赐,我们有多么期待儿子的未来,就有多恨董浩志!他杀我们的时候,我祈求过请他至少放过瀚瀚,但他没有,他在我眼前杀掉了我最重要的珍宝!说实话如果只杀我们俩的话,我一定不会有这么大的仇恨!” 她说着话飘到门外,想去拿门外的东西,却听见一道笃定的声音从房内传出。 “如果杀了你们,只留下了你儿子,你一定又会怨恨那老头让你儿子无依无靠,人啊——总不会满足的。” 武玲取东西的动作顿了顿,声若蚊蚋地说:“或许吧。” 尔后又收拾好表情满面笑容地把一个包裹拿了进来,递到了孟晓手里,“大仙,这是你们出去后寄来的快递,我看收件人是你。” 孟晓接过快递看了一眼,竟然是昨天寄给[你有想杀死的人吗?]app的回件,这速度也忒快了,虽然看地址的确是同市。 她不再去管武玲的事,低头去拆快递。 包裹内一共有两件物品,一个三角符咒,一张写着使用说明的白纸,简单到令人发指。 孟晓看了看使用说明,发现为她这个受害人选的灵异圣地果然也是旧校舍厕所,她都有些心疼那位厉鬼了,每每要消弭时总有人来为她续一把命,却又偏偏续不了多少,天天活在惶恐之中,想想也知道有多难受。 “我这几天估计都回不来了。” 她把三角符咒和使用说明塞进口袋里,去屋里给高母说了一声,高静曼好奇便问道:“不还有好几天才开学吗?你要去哪?” 武玲和孟言也很好奇,眨着眼看向她,以他们对大仙/姐姐的了解,这位可是能在家时绝对不会跑出去浪的重度宅女。 孟晓已经在玄关处换鞋,那几人的视线如有实质般让她很是不自在,感觉若不解释一二,今天她就别出门了。 于是她转过身,迎向一众缤纷的目光,一本正经地严肃说:“我是要去拯救本市。” 众人:“……呵呵。”就你? 那眼神中的‘逼视’和‘不相信’都快溢了出来,孟晓捂着心口伤心地离开了家,她坐了三站车,走了不到五分钟,就到达了旧宿舍楼。 此时已近傍黑,二年级生们已军训完毕,三三两两地陆续进入旧宿舍楼。 在一二层时还很喧哗的学生们,一旦进入了三层后具面露惊恐轻手轻脚,特别是经过一间宿舍的时候,皆都讳莫如深地轻声谈论着,眼神交流中透漏着诡异。 在这种气氛中,孟晓淡定地走进了宿舍。 旧宿舍楼的门已经生锈,关上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咔嚓’声,那一道道声响似乎砸在了周围同学们的心尖上,她们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惧。 ——天哪,是白发鬼! ——你也看见了?这到底是多强大的鬼? ——我就在这间宿舍旁边啊,怎么办啊呜呜呜。 这些讨论声一句不拉的全落在了孟晓的耳朵里,她想回头解释一下,又觉得太麻烦,于是就放弃了,抬起头望向对面三个泡在木桶里的女孩儿,对于她们一边泡澡一边玩手机的行为深表羡慕。 这一羡慕,动作上就不怎么温柔。 孟晓不爽地将受过香火供奉的艾叶扔到地上,一声不吭地躺在自己床上看手机。 泡在木桶里的三个女孩儿面面相觑,一时不明白怎么回事。 但很快,南露反应了过来,她已经完全掌握了孟晓的迷之傲娇,一瞬间就明白这艾叶一定比现在泡的要管事,立马拽了条白色浴巾围在身上,喜滋滋地捡起来凑到孟晓脸边,“谢谢你,晓晓!” 孟晓翻了个白眼,想要怼上一句,可看到对方眼底浓重的浮肿,又不自觉地闭上嘴巴,沉默了片刻后才闷闷地说:“只是谢谢你介绍了个五万的活,不然我才懒得管你。” 话刚说完,又发觉竟然一不小心牵扯到了安小慧的五万,心中更加不爽,翻了个身背向南露。 南露的笑容一僵,又立马扯了出来,在孟晓耳边唱歌一般说了半天感谢话,才拿起电话打给父亲让他再叫人来换水,等换好水后慎重地把艾叶分为三份放到了三个桶里。 再次泡进去后,那种从外到里的舒爽感使她们不由窥探了一声。 “果然不一样啊!” 马慧月看着身上的黑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结痂脱落,与之前泡的艾叶完全是两种感受,而且那种艾叶越泡越难受,这种艾叶却让人有一种阳光的感觉,似乎身上的阴寒气息都瞬间一扫而空。 “谢谢你,孟晓,之前真是对不起啊!”马慧月鼓足勇气向孟晓道歉,然而却没有一丝回应,她呲了呲牙也不在意,再去谢了南露,想起什么突然又问:“对了孟晓,你进来时没被围观吗?我们这间宿舍都快成鬼屋了。” “是啊!” 南露也觉得无语,搭了个话茬:“明明今天经常有人进来送水,他们却当没看见是为什么啊?” “你们这就不懂了。”趴在水桶沿上的秦琴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人只会相信自己所要相信的,而且亲身经历灵异事件不觉得很刺激和浪漫吗?” 真正亲身经历的南露与马慧月异口同声地回道:“……不,并没有!我们只感到了惊吓与恐怖。” 秦琴被哽了一下,咳嗽了几声,“没经历过才觉得有趣,人总是向往黑暗……”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一旁的南露捂住了嘴巴,对方把手指竖在唇上,“嘘——别说话了,晓晓睡着了。” 秦琴立刻点了点头,三人轻手轻脚地开始清理身体。 半夜,孟晓突兀地睁开了眼睛。 她坐起身,眸中还含着丝丝睡意,醒了一会儿神后才摇摇晃晃地走向了二层的厕所。 由于安小慧的事件,二层的那间发现尸体的厕所已经上锁了,但是根本没有任何用处,那女鬼的鬼域是整个女厕所,她随便开了个隔间就走了进去,靠在隔板上打了个哈欠。 没让她等太久,本来还有虫鸣声的四周没有了一点声音,头顶的灯光开始不停地闪烁,发出了‘呲呲’的恐怖声音。 果然——她明明没有开灯,抹黑走了进来,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吗? 孟晓无语地抬起头,入眼地却不是吊灯,而是一张惨白女人的脸,那女人的长发垂落而下,四肢以人类不可能做到的动作分别支在了隔板上,如同蜘蛛一般冰冷地盯着她。 第35章 “嘶——来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女鬼的声音阴冷森然,带着股冷血动物的特有气场,使人不自觉生出丝丝寒意,周围的温度也骤降了好几分,明明全是紧闭的门窗,却平地生起一阵邪风。 她的颈部向下探去,脖子奇异地拉长,嘴巴像是要撕裂降口角肌般夸张地咧开,有鲜红粘稠的血液如岩浆一样缓缓落下,眼看就要落在了孟晓头顶。 通常来说,这个时候带有符咒的猎物已无力反抗,只能乖乖做个待宰的羔羊。 可当鲜血即将落下时,羔羊的脚步微微一挪,身体又半靠在了另一块隔板上,打着哈欠建议:“我说你这附身方式好脏啊,赶紧换一个吧。而且在问别人名字时,不应该先说出自己的名字吗?” 孟晓睡眼朦胧地盯着头顶的女鬼,颇为嫌弃地又往后移了移。 女鬼先是一怔,尔后沉默了半晌,正当孟晓已为对方要发怒时,不料她竟然像个小女生般害羞地挠了挠头,“抱、抱歉,我好久没和人正常说话了,所以忘记了。我叫……” 她似乎是想说出自己名字,但下一秒就顿住了。 女鬼的眸中闪过迷茫,晃悠着脑袋深刻地想了好一会儿,才一副大彻大悟的模样握拳击掌,“我想起来了,我叫王语珂,因为爸爸喜欢王语嫣,妈妈喜欢阿珂,所以就结合出我的名字了!” 她的眼睛亮闪闪的,笑容腼腆又紧张,若不是如今这副奇异的形态,只看表情的话更像是个涉世未深的高中生,还是那种家长老师都十分放心的乖乖牌。 可这样的好孩子,怎么会死在了厕所里? 而且,在刚才对方抬起手臂的那一刹那,白色睡衣下的苍白皮肤上有一道道缝合的痕迹,十分的惹人注目,这个女孩儿死时所受到的痛苦一定不小。 前几天由于安小慧的事情,孟晓曾经来过多次,毋容置疑的,这个看似美好的女生的确是杀死小慧的元凶,而且她身上绝对记着不下十条的无辜人命。 孟晓冷冷地凝视着她,对方大约被这种视线盯的有些害怕,躲避着羞红了脸。 “我、我喜欢男的,你这么火热的看着我也不会喜欢你的!”王语珂申明自己的性向,又害怕对方伤心赶忙加了句:“但我们可以成为朋友的……那、那个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她其实有些小高兴,这么多年来的独自一人,她所有与外人的交流只是问出名字,然后夺取身体,使对方也成为那位大人的—— 王语珂思绪忽然一顿,她本来惨白的脸色更加难看,眼见能与她交流的女孩儿缓缓张开嘴似乎要说出自己名字,也不顾其他就要阻止。 “你千万不要说出……” 她的话还未说完,灵魂瞬间如被一只巨大的手狠狠捏在了掌心,使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王语珂咬着牙,血泪缓缓流了下来。 明明前两天那个小女孩儿死时就打算绝对不害下一个人,可当真有猎物出现在眼前时,就会下意识地遵循本能,她根本从没有选择的权利。若她想反抗,结局只有一个! 可现在……王语珂看向面容冷漠的女孩儿,下定决心地再次开口:“不要说出名字!不要!” 这几个字说得极为艰难,一字一顿的,她是真心想阻止,希望能够破除掌控为自己为这个女孩儿做一点事情,不再做无休止的杀人武器,王语珂觉得自己是真的累了,曾经的坚守是一步步踏在了别人的尸体上,而那份执念却连她自己都几乎忘记了。 她是为了什么化为厉鬼的呢? 王语珂不禁暗想,但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眼前这个女孩儿能活下去,即便是受到何等惩罚……或者说直接魂飞魄散也无所谓,毕竟她也的确活不了多久了。 正当王语珂满心以为对方会机智地闭上嘴巴躲过这一劫时,那女孩儿竟然傻不愣登地自己走向了她的嘴下,满脸写着不高兴地接受附体。 王语珂:“???” 孟晓紧闭着眼睛被鲜血淋了满头,做了一回盖浇饭,嘴上极为清晰地回答;“我叫孟晓!” 话音未落,王语珂根本无力反抗,被一股力量拉扯着进入了孟晓的身体,如曾经一样,很快她就掌控了这个身体,而原本这个身体的灵魂却已被那位大人的力量镇压。 在片晌的诡异宁静后,厕所里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娇软哭泣声。 “嘤、嘤嘤嘤……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孩子!明明都说过了不要回答,怎么还是回答了!”王语珂缓缓蹲下身体,双手环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孟晓平时冷漠严肃的脸此刻调动起来竟显出了几分我见犹怜。 “孟、孟晓是吧?这孩子是叫孟晓吧?”她自言自语笃定道:“脑子一定不好使!或者反应慢半拍,到底得罪了谁啊!为什么要伤害一个笨孩子呢嘤嘤嘤!” 王语珂不断地哭着,似乎想把这具身体所有的泪水全部哭干。 本来在身体里坐等吃瓜的孟晓:……想死。 待到天蒙蒙亮,王语珂总算是哭够了,孟晓都觉得自己身体里所有的水分全因她而蒸发了,现在只期待不要碰见熟人就好。 可她越是害怕,就越来什么。 王语珂顶着一对哭肿了的双眼晃晃悠悠地走出厕所,脸上泪迹未干,路上有不少二年生都在背后窃窃私语,然而这位神经大条的乖乖女却恍若未闻,仍然抽抽搭搭地往校门口走去。 然而还未走几步,手腕就被擦身而过的一人拉住。 “晓晓?” 那人的声音带着疑惑,“你……怎么了?为什么不理我们啊?” 王语珂没想到会碰到熟人,曾经附体后多半会在校门口等着,一旦开门就出去,所以根本没遇到过原身的熟人,此刻真正遇到了,她竟然不知该如何面对,只是抽抽噎噎地回望向拽住她的齐耳短发少女。 “对、对不起,我没看见你嘤嘤嘤!” 南露僵住,全身鸡皮疙瘩瞬间肃然起立,她以看怪物的眼神上下了打量了一番对面的娇弱少女,那女孩儿被她看得直哆嗦,小鹿一般湿漉漉的眼睛躲闪着。 “……晓晓你没事吧?” 这话都是带着颤音。 王语珂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她想这个女孩儿一定是孟晓的好朋友,看看对方看这具身体的眼神多么担忧怜悯,虽然不知道她的努力能不能让孟晓活过来,但现在一定不能破坏她们的有意! 她下定决心,认真地回道:“我只是因为被男人伤了心,你不用在意,我自己去疗伤就行,拜拜~” 少女情怀总是春,以孟晓的年纪被男孩子伤到而落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王语珂觉得自己实在是个天才,这时只要掩面、甩手、飞奔,一气呵成……留下了风中凌乱的南露与马慧月。 马慧月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指向绝尘而去的嘤嘤怪,不敢置信地问:“这是孟晓吧?是孟晓吧?被男人伤到?难道是被抛弃?谁这么牛逼,难道是月琛!” “不,我觉得以孟晓来说,被抛弃只可能是月琛,嘤嘤哭的也一定是月琛!” 南露也一副消化不良的模样,她使劲咽了口吐沫,拒不承认地说;“那一定不是孟晓,一定只是个长得像的人!” 马慧月同情地看了对方一眼,也是,谁能接受一个钢铁金刚忽然变成了个绵软娇花,简直是毁三观。 她们并没有发现,这里所发生的事情被周围的二年级生们全程围观,等到开学后,学校论坛上出现了一个帖子久久被人工置顶,一举成为了一中本年度最津津乐道的绯闻事件。 当然,这是后话。 王语珂在众人地围观下冲出了学校,进入了本市有名的艺术街。 她不知该不该去原定的地方,也不知能不能求大人放过这个女孩儿,就算以灵魂交换也可以……在厕所里哭时她是这么想的,但真当可以去时,她又有些惧怕。 起码……起码在最后之时,看看这个世界吧! 王语珂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眼角的余光扫过了一间画室,那画室里有通透的落地窗,从外就能看到里面摆着琳琅满目的石像、画具等。 她不自觉趴在窗户上,脸压在窗户上形成一片可笑的压痕,但她却毫不在意,只饥渴地看着里面的一切,手指随着那些画画的孩子们一起行动。 “啊!不对,那里不能用那个颜色!” 王语珂下意识呢喃,身后却在此时忽然响起了一道清雅的声音,“喜欢的话,就进来看看吧!” 她吓了一跳,睁大了眸子回头看去,只见对方约莫四十来岁,眼角有细细的尾纹,皮肤白皙,气场温雅,笑起来更加清隽,是个浑身散发着致命荷尔蒙的老!男!人! “不要!” 王语珂拒绝,她要保护孟晓这具身体,随意搭讪女高中生的老男人一定有问题,她转头就要走,可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她真的想要去触碰那些画具,可是拒绝了又不可能会去。 只、只看一眼! 她在心中暗暗打气,缩着脖子回头一看,那个中年男人仍然站在原地,微笑地看着她,没有一丝被拒绝的恼怒。 王语珂脑中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似乎有一个少年也是这般站在校门口静静等着她。 一直……一直等着她。 第36章 “我不是什么坏人啊,这里面有很多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孩子,你放心吧。” 中年男人见她回头,立马拉开了玻璃门,门叮当一声轻响,那上面原来挂着个金色的铃铛,只是铃铛已经过于老旧褪色,与这间装饰奢华的画室很不相配。 “坏人肯定不会说自己是坏人的!” 王语珂嘟起了嘴,她并不是这种性格的人,但不知为何总是想跟对方对着干,虽然嘴上说得不好听,但行动却迅速地走进了画室。 一进屋,空调的凉风就将她全部包裹,使得被太阳暴晒感到十分不舒服的王语珂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俊雅男人引领着她去了一处空置的画架,安好画板铺好白纸,又转到一边拿了些笔来搁置到她的身边,自始至终,他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温柔地帮她准备好一切。 王语珂愣了好一会儿,总觉得这种状况似曾相识,很久后才像是去拿什么珍宝一般取过一只笔来,从洁白画纸上画下了第一道。 “你……拿笔方式有些特别啊。” 俊雅男人本来只是看小姑娘在外面就差流口水的垂涎模样感到有趣才叫她进来,猜想大概是这孩子想要学画画但家长不同意,不料当她开始画时,却知道这姑娘是个老手,只是手腕很是僵硬,似乎并不常画。 而且……而且这孩子的姿势跟那个人实在太像了。 男人眼睛眨了眨,常年干涸的眼睛竟有了丝泪意,他拍了拍少女的肩,却发现对方完全沉浸在创作的海洋里,并没有注意到他,男人失笑,摇了摇头去了黑暗的一隅。 他拿出了烟,刚想点上又灭了火,对着梳着马尾辫的高挑女生说了一句后出了门。 俊雅男人一出门,本来认真画画的少年少女们全都开始摸鱼,也不知是谁首先叹息了一声,“唉——我都心疼老师了,虽然这种感情令人羡慕,但真发生在亲近的人身上又觉得老师能走出来,赶紧找个好女人娶了吧!” 又一个女生接话道:“一守二十多年的爱情啊,听说这些年不少人给他介绍,还有不少小他十多岁的年轻美女倒贴,毕竟老师可是本市著名的艺术家,黄金王老五唉,如果我大几岁也想追追看,到底是哪样的女人可以让老师一念这么多年,实力羡慕师娘了。” “你们女生真是……” 旁边的男生也拽着凳子加入了话题,压低了声音,“我完全不敢问,就害怕触碰到老师的伤心事,所以谁知道老师的妻子到底怎么死得?” “谁说那女人是老师的妻子了?”坐在门口的男生放下画笔,阴阳怪气地遥遥大声说:“我可听说她是脚踏n条船,孽力回馈被船杀了!真是活该,所以女生就应该矜持点,苍蝇可不叮无缝蛋!” “你小声一点!” “滚蛋!” 聚在一起谈论的少年少女们都蹙起了眉,梳着马尾辫的高挑女生更是气急地把一支笔直直地砸了过去,“你从哪里得来的小道消息,有证据吗?老师那么好的人,喜欢的女性也一定很好!虽然说脚踏n条船,的确让人唾弃,不论男女,但你没证据就闭嘴!而且……” 她站起身,睥睨地盯着坐在门口的男生,“都8102年了,男人也要矜持一点,不然被仙人跳了都只能哀叹!你说是吧,新来的小姑娘?” 女生是想找友军,却见那女孩儿竟然忽然站了起来,眼神迷茫地呢喃:“那位大人,在呼唤我……我不能在这里。” 说着,不顾所有人奇异的目光,僵硬地走了出去。 马尾辫女生与众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莫名其妙地耸了耸肩,眼光一闪看到了那小姑娘完成的画作,白色的素描纸上是很干净的笔触,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阳光下微笑的少年。 少年穿着有些破旧的运动服,脚上蹬着老北.京布鞋,现在看来十分寒酸,但那双眼睛亮闪闪的,使看见的人都不自觉露出了惬意的微笑。 “这小女孩儿画的还不错呢,只是这画中的人看着好眼熟啊。” 马尾少女举起了画板,认真端详着,却在下一秒被人自头顶抽走了画板,她恼怒地回头,以为是坐在门口的男孩儿,不料却见到了老师那张俊雅的面孔。 “慕、慕容熙逸老师?” 她颤抖着声音,慕容熙逸却没有回应,他呆呆地看着画中的少年,手指轻轻拂过地却是少年旁边龙飞凤舞的名字——王语珂。 “语珂……” 他喃喃,忽然又睁大眼睛问刚才女孩儿在哪,得知离开后疯狂地跑到街上寻找,然而不论他如何找都找不到了,他的语珂永远的消失了。 ****** 王语珂如同行尸走肉般坐上车去了郊外。 这种乖巧的行为让身体里的孟晓着实松了口气,说实话如果王语珂再不直奔正题,继续岁月静好的话,她真得会忍不住诈尸发声催促了。 幸亏她还有点良心。 到达地点后,孟晓一举夺过身体,将没反应过来的王语珂摁了回去,抬眼逡巡了一番眼前碎石纵生的烂尾楼群,虽说心里有所准备,但真正看到时还是震惊于这里阴气的凝重。 明明现在还是大白天,到底如何凝聚出如此之重的阴气? 她在心中暗暗思忖。 “当然是因为这里是自杀圣地啊。” 蓦地,旁边忽然响起了一道青年的声音,孟晓循声望去,不远处站着几个打扮奇异的男男女女,有个梳着红色鸡窝头,打着耳钉的男孩儿冲她打了个招呼,又回头对朋友说:“你这问题真有趣,不是自杀圣地我们来这里干嘛啊?” 他跳下了乱石,热情地跑了过来,搓着手问:“小妹妹也来逛这个灵异圣地啊,我从微博上看到特地来直播,妹妹你长这么好看也一起来吧?快快,把镜头给这位可爱的小妹妹!” 闻言,另一个男生举着手机过来,半途中忽然‘哇——’了一声,众人莫名看向他,只见那男生更加兴奋了。 “这不是一中的校服吗?一中的好孩子也来这里玩啊,等等穿着校服也就意味着是正在军训的二年生,小姐姐你在逃课当坏孩子啊!” 他在乱石堆里小心翼翼地踩过来,就在手机即将清晰拍到孟晓时,孟晓一把抓过来关了机。 速度之快,另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孟晓将手机还给了呆滞住的男生,看了一圈发现都是些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孩子,于是出于保护未来社会花朵的想法提醒道:“赶紧离开这里,别作死!” 她的声音如带着冰碴子,使其他人每一个毛孔都霎时觉得一阵冷意。 孟晓不再理会他们,转头就要前进,不料后面又传来了男生咋咋呼呼的声音,“没想到小姐姐你是冰山人设啊,我最喜欢三无了,小姐姐你……”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同来的一个女生截了胡,“啊!我说为什么看着很眼熟,你不是那个我打工时遇到的神经病吗?” 女生是下意识说出这句话,说完后就觉得很没礼貌,尴尬地讪笑了几声。 孟晓转过头,仔细打量了下跟在后面的女孩子,不太好的记忆中终于翻找出了这人的踪迹,原来是那个日料店想要搭讪月琛却被她反搭讪的打工少女,想起来后又感叹这妹子都这样了,竟然还有胆子来这种地方。 到底是多想去见阎王啊? “喂!我给你的黄符呢?” 孟晓出声询问,打工少女愣了愣说:“早扔了,那东西带着被人发现会被说神经病的唉~另外我不叫喂,我叫云溪,名字是不是很美?你可以叫我溪溪啦。” 云溪在当天下班后,就将联系方式和黄符一同扔进了垃圾箱,当然联系方式的纸张是撕成了碎片才扔进去的,虽然是个发小广告的,但看起来并不是群发性质的,所以一定的信息保护还是有必要。 “你放心啊,虽然扔了,但你的联系方式我已经处理过了,不会暴露你的个人信息,谢谢我吧~” 云溪生着一张圆脸,笑起来两颊酒窝荡漾起来,很是可爱,基本没有几个人可以拒绝她,所以当时即便是月琛这种级别的,她仍然大胆搭讪,就算失败了,看在她这张脸蛋上也不会多为难。 只是实在没想到,对方竟然连个眼神都欠俸,这让云溪郁郁了好久。 “你是想死吗?” 正当云溪以为会得个感激的笑容时,却听到孟晓冰冷的问话,她的笑脸一僵,那张可爱的娃娃脸上露出了愤怒的表情,质问道:“你说什么?你这人怎么可以这样!” 她说着想冲上去与孟晓理论,虽然她样貌看着软,但她性子一点都不软,却不料还没走几步,脚下就被什么东西抓住。 云溪最初认为是朋友的拉架,还不高兴地一脚踹了上去,但下一秒一声不似人的惨叫在她耳畔炸开,使她瞬间僵住了。 “唳——” 云溪只觉得脚上有越来越多的东西攀上,她抖抖索索地低下头,却见那碎石之上竟不知何时生出无数惨白干枯的手,正如枝蔓一般顺着她的脚盘旋而上。 第37章 此事发生的十几分钟前,在海市另一头的一间出租屋内,年纪约莫二十多岁的青年躺在床上玩起了手机。 他叫万永康,是本市美术博览馆的一名巡夜保安,今日正好是轮休,于是打算在家里窝上一天好好休息下,正当他浏览着一款著名直播平台不知要看什么时,一个随机推送落入了他的眼帘。 『震惊!本市郊外烂尾楼为何频频出事故?直播现场为何引起众人恐慌?娃娃脸主播团队为您解密……』 万永康是听说过那座烂尾楼的,七八年前最著名的楼盘,据说是要建成商业居住为一体的大型生活区,投入了许多资金,当时一平方米甚至飙升到了一万,虽然说现在一万一平方不算什么,但那时候市中心的房价也不过五六千,更何况这个楼盘只是在郊外,可以说是天价了。 但就是这样的价格,仍然有无数人捧着钱去购房,风风火火了好几年却在快完工时忽然就莫名烂尾了,一时也是传为海市奇谈。 之后的这片区域一直荒废着,无人去管,直到去年莫名在网上火了,成了本市著名的自杀圣地,政府也曾围上了高高的铁栏并且严正警告,但总是有不要命地爬了进去。 例如现今在视频里的几个年轻人。 万永康扫了一眼在线人数,实时人数已经飙到了两万多人,弹幕不断地刷新着,看弹幕内容似乎是很多人想看看这群年轻人如何作死。 说来也是奇怪,这些年轻人并不是第一批进入的主播,之前也有不少主播为了夺人眼球进入探险,却在没进去多久后设备就开始卡顿发花直至黑屏,这种事情接连发生了十几起,使得这片烂尾楼更附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他将目光移向直播,发现在这群人翻过高高的铁栏后没走多久就开始花屏,弹幕里明明有人在提醒,那些人却恍若未闻,还在那讨论怎么看不到弹幕,是不是信号不好之类的问题。 万永康心下一沉,不知怎的突兀地想起了前几天美术馆巡夜时发生的事情,他搓了搓手臂,明知没用但还是发了条弹幕——快出来!那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别作死啊! 他的弹幕刚发出去,直播间瞬间黑屏,只剩下了零散的质疑作秀的弹幕。 没错,在出现第二起直播事故后,就有不少人怀疑是主播们串通好了,打造出一个网红自杀圣地,毕竟虽然有去的主播不再开麦,但有更多的主播回来后继续直播,只是对里面的事讳莫如深。 ——多半是想把那破地废物利用,作为旅游景点来营销。 有弹幕是这么说的,后面有很多人符合。 万永康喉结微动,忽然觉得四周骤然阴冷,他坐起身想关上直播,却听见直播间里传来了一道年轻的男声,“快快,把镜头给这位可爱的小妹妹!” 直播,竟然又恢复了?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件,直播间霎时炸开了,无数弹幕飞驰而过,然而主播们似乎仍然看不见弹幕。 其中有个染着蓝毛,一看就年纪不大的小男孩儿听到指令后蹦跳着接近应该不是娃娃脸团队里的少女,在这男孩儿一惊一乍的讲述中,他们也得知这是海市一中的好学生,但这位好学生大约脾气不太好,还没看清面孔就只见摄像头被手掌遮住,直播间再次黑屏。 观看的很多人都很无语,甚至有的都骂上了,说是在溜粉。 但没过多久,直播间再次开启,出现的是另一位红发鸡窝头男性,他冲着屏幕悄声说:“老铁们,这位小妹妹超横,我们不要……” 他边说边把摄像头调向那位好学生,却在刚对焦的那一秒,未完的话语忽然卡住了。 不仅是他,直播间的所有观众都瞬间僵住了,因为他们眼前出现了这个团队灵魂人物——娃娃脸女神云溪,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女神的纤纤玉脚上此刻被无数透明干枯的手所钳住,那手是生生从石块中冒出,而且越来越多,如疯草一般攀爬上了云溪的脚、腿、手、脖子——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云溪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尖叫,她挣扎着想要逃脱,却被那手越箍越紧,几要窒息,“救、救命……”她的手艰难地伸出来,在空中胡乱抓着,泪水盈盈地望向了呆在一旁的红发鸡窝头,这个男人从以前开始就说愿意为她舍出命去,她并不需要他舍命,只要拉她一把……拉一把就好! 云溪竭力向他伸出手臂,那鸡窝头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尖叫着扔下手机与其他人一同四散逃跑。 “别、留下我……救救我!” 她艰难地大喊着,却无人回应,愈发的窒息感使得云溪不得不闭上了眼睛,求救的手臂也缓缓地垂落下来。 就在她放弃的一刹那,她的手突然被人捏住了。 云溪透过挡在脸上的手指间望了出去,只见之前还说‘你是想死吗’的冷漠女孩儿抓住了她求救的手,不爽地搓了搓牙,“要不是你的话,真特么想看着你自己作死!” 虽然每个字她都懂,但结合在一起云溪却不懂了,这到底是要救还是不救? 但只要有一丝希望,云溪就不会放弃,她反过来紧紧攥着对方的手,睁大了眼睛求救,可嘴才刚张开一半,一中的好学生已经利索地拿出一道黄符,嘴上念念有词地贴在了她身上的某个手上。 瞬间,就如被燃烧的藤蔓般,以席卷之势扫荡了桎梏在她身上所有的手,一时耳边只剩惨叫之声。 云溪大喘着气跌倒在乱石上,又不知为何地摇摇晃晃换了个石头,刚松了口气时,旁边的女孩儿竟然淡定补刀:“你就算换遍所有石头都没用,该找你时就找你,本来你不来这里,还勉强能过得去,现在……” 孟晓叹了口气,“现在跟着我吧。” 这是陈述句。 云溪本来不想跟着的,她好害怕,想要尽快离开这里,但是看着周围不知何时冒出来游荡的鬼魂,又觉以自己着战五渣的能力应该活不到出去,于是屁颠屁颠跟了上去道歉:“我不太信封建迷信,因为假的太多,所以才误解你是个到处骗钱的神棍,对不起啊。” 她双手合十的诚心道歉,眨了眨眼睛希望能萌混过关。 然而对方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歉意,反而一本正经地回道:“我的确不是神棍,但我曾经有个神棍,当年我的腰……嗯?腰怎么了?” 孟晓顿住,疑惑地歪头思忖,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于是只能放弃地带着云溪去了中间的烂尾楼,那里的阴气最重,一定是那里没错。 当她们走之后,卡在石缝中直播间开始不断地发闪,盯着直播间却不敢发言的观众们的心中也在不断抽搐,就在直播即将黑屏时,一只眼珠子掉出来的透明阿飘飞到了镜头前,疑惑地看了几秒后,忽然对着镜头做出了个真·鬼脸。 啪嚓—— 直播间陷入了黑暗。 在线观看人数堪堪卡在了五万,比一开始时多了整整一倍,这么多的人却没人发出一条弹幕,过了好久后才有条干巴巴的弹幕缓慢地飘了过去。 ——这、这特效真好啊,五块钱拿好!这一定是新技术,这世界怎么可能有鬼啊呵呵、呵呵呵…… 此时的另一边,云溪跟着孟晓前往中央的烂尾楼,越接近那里,四周的鬼魂就越多,而且长相也越来越恐怖,吓得云溪紧紧搂住身边的人不撒手。 不过她这样做也有道理,因为那些恐怖的鬼魂,本来每次见到她们时都会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但等冲到近一米时又戛然而止,如同按了倒退键般缓缓地又退了回去。 可以说表现的十分怂了。 一路走下来,云溪的腰越来越直,到最后几乎要杨手挺胸阔步走了,当然手一直抓着孟晓,她在刚才的路上已经问出这位牛人的名字了。 “孟晓亲亲,还有多久才到啊?” 她们已经走了近三十分钟,当然全都是因为她,在乱石中孟晓仍然如履平地,但她却一脚一个坑走得十分艰难,到最后孟晓实在看不下去了,像仍麻袋一般把她扛在了肩上,她们的速度这才有所提升,不然光凭她走的话估计一个小时都走不到中央烂尾楼。 “到了,就在这里。” 孟晓淡声回应,尔后打开了门,眼前烟雾缭绕,房间的正前方有一总坛式,供奉的神龛上摆有果、茶、酒各三盏,有一黄衣少年正在净手,听见声音好奇地望了过来,眼神天真烂漫,完全与这房间的阴森气息不称。 “你们是……” 少年询问,却被一个年老的声音截住,“大胆!王语珂你怎么到圣子这里来了,快来这个房间。” 发声的老道有一对八字胡,眼尾上翘是个三角眼,几乎看不清眸子的眼中此刻闪过一丝厉光,但似是又顾及什么并没有发作,在为所谓圣子关好门后才做询问:“王语珂你是不想活了吗?竟然带活人来这里?!” 孟晓抬眼看了看旁边瑟瑟发抖的云溪,开口说:“你眼瞎了吗?这分明是人参啊。” 第38章 闻言,云溪的身体蓦地一僵,她张口结舌地看向孟晓,发现对方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显然刚才所说的‘人参’就是她。 但云溪仍然负隅抵抗的向左歪了歪身体,期望只是她碍着了人家的视线,可惜这只是妄想罢了,对方的目光仍然黏在了她身上,于是云溪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我我我我我吗?什、什么人shen……” 她实在不想说出那个字眼,在这种群鬼环伺的环境下,被说成.人参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然而孟晓却很淡定地帮她接了话,“是人参没错。” 云溪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那道人愣了愣,捏着八字胡端详了一番云溪,忽的眼前一亮问:“姑娘,你的生辰是?” “唉?2001年6月……” 绝望中的云溪被人问到便下意识想要回答,却又瞬间回忆起曾经所看的各种灵异小说、动漫、电视、电影等,中途生硬地改口道:“6月31日,我是2001年6月31日生的,生的时候太阳高照万里无云天空晴朗鸟语花香!” 云溪吓得连着飙出了四字真言,中间都不带停顿的,完美符合她二中优等生的人设。 “嗯——真的吗?” 道人很是怀疑地上下打量。 云溪点头如捣蒜,恨不能把脖子上的头都点下来,手不着痕迹地捏向孟晓的手,就怕对方再次说出惊人之语,这家伙真的是来救她的而不是来给这里送她人头的吗? “真的真的!比黄金都真,我从来都不骗人!” 她还眨了眨亮闪闪的眼睛,眸子中写满了无辜,道人有些迟疑,若真不是的话,这个女孩子也出不去,最终是行尸还是杀掉就由相关人员判断。 而现在他要管的是王语珂,这个女人从几个月前就开始不听话,若不是一中旧宿舍楼只有她一只厉鬼的话,他早就把她放入坛中养蛊魂了,本来之前想着由安小慧替代,不料安小慧那脑残竟然跟生父同归于尽,使得此计划落空。 不过即便没有接替者,也不能让这女人再回去了,一是她越来越不听话,他害怕她会借由附身来这里的时间去找那些正道,徒惹一些麻烦。二是毕竟她的灵魂即将消弭,到最后让他再废物利用一下,也算全了她的一生。 道人打定主意,不再去管云溪,转头对王语珂说:“你……” “你在骗人呢。” 道人话刚起了个头,就被一道稚嫩清冽的声音打断,他们一同循声望去,只见之前被关上的门打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小脑袋,手扒在门上认真地继续说:“你为什么要说谎,你明明是2001年6月18日6时生人,八字全阴,说是‘人参’也是没错了。” 一瞬间,四周围观的各种鬼们与道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向她射来,几乎要把她射成个筛子,那视线过于火辣缠绵,让云溪有种自己是那快餐店里酥脆多汁的大鸡腿。 “你你你别胡说!你个小孩子怎么能平白辱人清白!” 云溪赶忙否决,她看向像小动物般只露出个头来的男孩子,忽然愣住了,那男孩儿的眼睛颜色怎么不一样啊,这道家也带美瞳? “我没有……” “圣子!这小姑娘难道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的全阴之女?” 被称作‘圣子’的男孩儿刚要说话,就被道人抢先问道,但他似乎也只是问一问而已,并没有去等待‘圣子’的回答,眼睛发亮地盯着云溪,尔后大力拍了拍旁边一语不发的孟晓。 “没想到你终于开窍了,而且一开窍就捞出这么个大功劳来,放心你不会死了,我会禀报大人予你奖赏的。” 孟晓不着痕迹地一避,抬了抬眼皮问道:“哦?也就是说我能面见‘辣位大人’了吗?” 道人一怔,没想到曾经与世无争的王语珂如此有上进心,很是满意地承诺,“毕竟你跟了我也有二十来年了,之前一直懦弱无能我都放弃你了,没想到最后竟然给我了个这么大惊喜。放心吧,全阴之人多么难找,这是大功劳,一定能见到大人的。” “哦那就好。” 孟晓低头扫了一眼缩成一团仍然紧紧抱着她大腿的云溪,本来还打算先卧底几日再去偷袭,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有这种功效,带来这里果然没错。 “那么王语珂你先在这住几日,等身体完全脱下来后,我再送你回旧宿舍楼。”道人一边安排一边嘱咐,但半晌都没听到回声,于是又问了一句,“王语珂你听到了吗?” “啊、啊嗯!王语珂听到了。”孟晓对王语珂这个名字还未熟悉,所以一时没以为对方在叫她,含糊着应了一声‘王语珂听到了’后,低头看向即将被人努力从她腿上扒下来的云溪,思考着要不要先不管,等见了人再说。 “姐姐为什么你也要说谎呢?” 这时,不知何时已经走到门外,站在旁边的男孩子疑惑地歪了歪头,那双异色的眼睛闪过一抹通透的亮色,“你明明不是王语珂,王语珂正被你摁在身体里出不来,你现在是这个身体的真正主人啊。” 众人:“……” 孟晓/云溪:“你可闭嘴吧!” 道人反应过来,他似乎不论那个‘圣子’说什么都完全相信,立马大喊着“逮住她”就攻了过来,孟晓叹了口气,稍稍用力就将云溪这个大型挂件提溜了起来,躲避着攻击放到了‘圣子’身边,尔后抓住了他们身后的防盗门。 道人嗤笑,“怎么想逃进屋里,你放弃吧!这里全是我们的人,你是逃不掉的!” 说着,他对周围的小道和鬼魂们使了个眼色,指使他们堵住各个方位,务必不能让这个女孩儿回去。 道人猜测这女孩儿应该是正道的年轻一辈,初生牛犊不怕虎地想来惩奸除恶,虽说大人已经和正道上头的人签订了互不干扰的合约,但很多事情正道其实不清楚,若是这年轻女孩儿察觉了什么再回去告状就很麻烦了。 也是正好,在正道卧底的那个男人胃口越来越大,换个好掌控的女性也不错。 道人心中盘算,看着孟晓还在那扯防盗门心里不禁发笑,然而下一秒他却笑不出来了,因为那厚重的防盗门被瘦弱娇小的女孩子轻松地扯下来,带着墙体崩裂的轰隆声,以及在零件纷飞的画面中他看见了少女的微笑。 “唉?没有想逃啊,只是觉得对你们用符有点浪费,直接物理攻击吧。” 孟晓说着,抡起防盗门对着冲过来的小道来了个亲密接触,小道一时未来及退回,被板子直击面部,‘轰——’地砸在了旁边的墙角处,哼哼了几声后就没了气息。 道人们都有些胆颤,他们肉体凡身怎可能接下这等攻击,纷纷后退指挥鬼魂们上前,甚至有人已经请出了自己带的蛊魂来。 道人捏了捏他的八字胡,打开了身上的黑坛,只见一只血眼黑影慢慢爬了出来,他手臂如巨大的蒲扇,身体却很小,用手支撑着站在地面,头部挨着天花板,整个身高竟然看起来接近三米,使得周围的人一下子就变成了矮人国居民。 “去吧,黑影!” 道人翘起了嘴角,食指再次摸了摸他的八字胡,孟晓实在忍耐不住,无语地问了一句,“你这么摸下去真的不会秃吗?而且你这么一直又捏又摸的,搞得我……好想拔掉啊!” 不知为何被激起强迫症的孟晓越看那八字胡越想为道人了结烦恼,但她这话语似乎是激怒了道人,只见他竟然再次开坛,此次出来的是一只常见的红裙女鬼,她一出来就迫不及待地张着腥红的嘴向孟晓扑了过来。 “哼!你死定了,红原可是好久没吃到人肉了,本来想让你活着做个卧底呢,现在你激怒我了!”道人气哼哼地吹了吹他的八字胡,这胡子可是他精心修整的,就连大人都说很有意思,手下的人无不纷纷效仿。 一众鬼魂跟随两大厉鬼声势浩荡地冲了过来,在旁边围观的云溪也受到了骚扰。 之前听到‘圣子’说这小姑娘是八字全阴的大补人参后,有的打着小心思的鬼魂就想趁此机会浑水摸鱼地凑了过来,本来云溪因为‘圣子’是敌人还离得很远,但这些鬼魂个个恨不得舔遍她全身的垂涎模样吓得她自己又靠过来,嘤嘤地搂住了矮她一头的小圣子。 虽然是敌人,但起码是人,安全值总比身边这些把她当大餐的鬼魂们好啊! 云溪自我安慰着看向战场,只见厉鬼红原已经冲到了孟晓身边,长长的指甲如同利刃般即将落下,那指甲锋利无比绝对切脑袋跟切瓜差不多,云溪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里,眼前竟然突然出现了一块绿皮红壤的西瓜。 云溪:“……”感到了眩晕。 她颤抖地侧过头,‘圣子’不知何时挣脱了她的束缚,拿着瓜一边啃一边递给她一块,一本正经地说:“看戏要吃瓜的。” “是、是吗?” 云溪接过瓜,脑子迅速的运转着,深觉如果孟晓被杀死了,她铁定活不成,然而她战五渣又帮助不了什么,此刻身边有一个看起来如此善良可欺的圣子,此时不抱还待何时,于是她朝男孩子抛了个媚眼,“小帅哥,救救姐姐吧,姐姐超可怜的!” 圣子愣愣地看着她一会儿,然后放下瓜,说出了让云溪怀疑人生的话语。 “哥哥你为什么要说自己是姐姐呢?而且还穿女生的衣服……”他顿了顿,恍然大悟地说:“我记得之前在网上看过,哥哥是女装大佬吧?” 第39章 你才是女装大佬! 你全家都是女装大佬! 云溪心中瞬间奔腾过一万匹草泥马,即便如何做心理建设提醒自己现在需要讨好这位‘圣子’,但嘴角的抽搐仍然泄露了她此刻躁动的心灵。 从小到大,云溪都深受异性欢迎,而且因为这张可爱到爆的脸蛋就算是同性也把她当宝宝般疼爱,可以说是人生赢家了。 后来她受邀做了主播,明明是个后来者,却因超强的吸粉能力和人气愣是把红发直播团改名为娃娃脸直播团,成为一个团队中的灵魂人物。 虽说自从当主播后的确有猥琐男吐槽她胸小,个子高,但却没有一个人质疑过她的性别! 毕竟是如此萌萌哒的一张脸,谁会眼瘸地认为是男人啊! “呵、呵呵呵……小帅哥你真会开玩笑,人家可是香香软软的可爱女孩子,怎么会是臭烘烘的大猪蹄子呢!”云溪尽量控制着面部表情,笑容甜蜜温柔,然而对面原本喜怒不形于色的冷漠小男孩儿的表情却有点微妙的僵硬。 但他仍然坚持讲真话,“你明明就是ge……” “嗯?” “ge、g……ke、可爱的大姐姐!” 忽然觉醒求生欲的‘圣子’睁着大大的眼睛说出了平生第一句谎话,云溪满意地摸了摸他的狗头,转眼看向战场发现孟晓竟然已经把那可怖的女厉鬼甩了出去,她的周身黑压压地全是鬼魂,只有她一人站在中间,双手甩着巨大的防盗门进行防御、攻击。 云溪顿觉自己想多了,这位跟煞神一般怎么可能被杀掉,于是挺直了腰板拿过了一块瓜,边啃边含糊不清地说:“你们家战力真是不够看啊,我们家孟晓可以一个打百个,不!是千个!” 不知道何时,云溪已经把孟晓划拉进自己阵营。 ‘圣子’也换了块西瓜,向着战场望了一眼,“那个姐姐的确很厉害,若是黑影、红原没上场的话,再来一倍的援手也不是她的对手,但加上他俩的话,战局就多变了。” “怎、怎么可能,孟晓一看就是压着打啊!”云溪心慌,“你可别框我啊!” “我从来都不说谎……” ‘圣子’下意识说出这句话,又惊觉这句话已破,垂头丧气地低下头说:“……我基本不说谎。黑影、红原虽是蛊魂不能成为鬼王,但实力已到鬼王阶级,甚至不是小鬼王,而是中下这个层面的,最主要的是他俩曾经是夫妻,合作多年,那个姐姐应付的并不是什么1 1=2。” 果如他所言的一样,原本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孟晓渐渐显出了颓意,而对面的两鬼却借由其他的鬼魂得到了缓息,此刻见她动作变得迟钝,具知是再好不过的机会,再次一同攻了过去。 首先是红原。 她五指成爪狠狠划向孟晓的后背,腥红的指甲带着阵阵厉风,旁边没来及躲开的鬼魂被瞬间撕成了碎片,眼见就要伤到孟晓时,对方却似乎背后长眼般一个侧身避过,一只手空出来错过她的爪子后,死死捏住了她的双颊,尔后把她狠狠往地上摔去。 红原已是鬼魂,摔在地上根本不痛不痒,应该说对方这一动作其实出现了漏洞,黑影很快就会趁势抓住她,可还没等黑影过来,那人的脚就狠狠跺在了她的脸上,红原几乎听到那早不存在的头盖骨碎裂的声音。 “啊————!!!” “红原!” 红原发出惨烈地尖叫,一旁的黑影一边喊着妻子的名字一边大手捏住了踩在妻子身上的女孩儿,孟晓果然没来及躲开,被握在了大掌里。 道人一喜,立马就要上来,并喊着:“先别杀了她,我要把她……” 这话还未说完,黑影已经气愤地加重了手劲,他是要为妻子报仇——此时,外场围观的‘圣子’摇了摇头,知道这场戏已到末尾,黑影从来都是脾气大的,连作为主人的道人有时都无法掌控,他这一捏下去什么东西都能碎成渣渣,何况是个人呢? “你……怎么站起来了,我我我家孟晓没事吧?” 云溪见‘圣子’要走,立马阻拦,然而刚才还有些呆萌冷的男孩子竟然骤变成一副冰寒的模样,使她不自觉放下了挡住的手臂。 ‘圣子’瞥了她一眼,哼笑了一声,“她已经死了,人类真是脆弱呢,还以为找到了一个有趣的玩具呢。看来也……” 他的话音未落,战场中忽然传来了黑影痛苦的大吼,那攥紧的大掌中先是冒出了星星火焰,尔后是爆炸一般的大火,黑影想要扑灭这火却完全没有任何用处,痛得满地打滚,却死死地不愿放开孟晓。 道人也急,毕竟这黑影是他多年培育而成,失了黑影,红原的实力就会大大降低,而他也同样,然而却不知该如何是好,眼看着那火焰顺着手掌往手臂袭去,也只能大喊着劝诫:“黑影!黑影!你快放开她啊,不值得,她不值得你这么做啊!快放开!” 这么多年来,其实道人已经不清楚对于黑影和红原的感情是只当作无法舍弃的工具,还是亲人了。 黑影也是同样的。 他死死抓着孟晓不放,就是因为感受到对方可怕的实力,声音断断续续地说:“我不放!她、她会伤害到红原和主人的……啊、啊啊啊啊——好痛!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道人一怔,红原已在旁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圣子’的指示,“松开没用的,斩断他的手臂!” 道人听见了,但却迟疑了。 一旦斩断了黑影的手臂,那么黑影就没有任何战斗力了,形同废物,而他很是务实,绝不会留下无能力者在自己身边,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年纪轻轻爬到这个位置的原因。 “主人!不要砍我!她会伤害你们的……啊不要!” 黑影喊叫着阻止。 道人却没在听,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拿出大人赏赐的七星剑,沿着火焰的边沿斩下了黑影的手臂,那巨大的手臂‘哐当——’掉落在地,很快化为了灰烬,手掌里面的女孩儿也显露出来,出乎大家意料地身上没有一丝伤痕,她自己似乎也很疑惑地蹙着眉站在原地。 “大姐姐~我们继续吃瓜看戏吧?” 正当云溪看呆之时,刚才翻脸不认人的‘圣子’举了一片瓜递给她,眼神纯洁且懵懂。 “……”你特么是双重人格吗? 虽然心中吐槽,但云溪还是没有胆肥到拒绝,颤颤巍巍地接过瓜后,强撑着警告道:“我家孟晓超厉害的,那火焰一定是她丹田中的异火,若你敢对我有什么坏心思,孟晓一定会把你烧成灰烬,就像那个叫什么黑影的手一般!” “大姐姐,那不是异火唉,只是火符罢了。” ‘圣子’关注点奇特地指出错误,尔后意味深长地说:“只是那里面一定加了点奇怪的东西,真是想知道呢,我也是有不知道的东西啊。而且她自身被烧竟然没有一丝伤痕,只可能有人为她承担了伤痛,虽然没什么用,但这也是失传已久的术法啊,我也想知道!” 他的声音仍然清澈稚嫩,却让云溪顿觉寒意从脚底升了上来。 把时间调回到几分钟前,不远处的清心寺内。 小师祖十分忧伤地托着腮,目光眺望诗与远方,尽量忽视身边的怨夫,用最大力气克制住自己的话痨属性,但就在这时,沉静着当大家闺男的月琛身上忽然冒出了火焰,气势汹汹的瞬间将他整个身体全部烧着。 “你这是怎么了!我可告诉你,就算你这么大了,玩火也是要尿裤子的!”小师祖赶忙跳到一旁,避免有火焰沾染到自身,尔后愉快地拿怨夫开涮。 月琛淡淡地瞟了那秃驴一眼后,才垂眼看向身上的火焰,这火并不是普通的火符之火,而是填了料的,不然即便他此刻不是真身,也不会被这火伤到。 他蓦地低眸轻轻笑了笑,一定是孟孟自己做的符,她从以前开始就喜欢搞点奇特的玩意儿,只是她自己的符怎么会烧到了自己? 月琛很是疑惑。 “我说月月啊,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就实话实说了,你这笑也太特么恶心了吧?我鸡皮疙瘩都对你提出抗议了,还有赶紧赶紧灭火,你看你都快烧焦了,我这可是佛庙,不是邪.教,真的不需要大烧活人来祭祀,而且烧月老也太浪费了点吧。” 小师祖满脸嫌弃地关上门,慢条斯理地继续说:“我虽然不管事,但也要为清心寺的名誉着想,你说要是有个信徒突然闯了进来看到,你该如何赔罪啊,还有我跟你讲……” “你闭嘴!” 月琛连忙打断对方的长篇大论,手中红线飞出,如同有生命般吞噬掉了他身上的所有火焰,不再多言地告别:“我走了,最近打扰你了。” 虽然孟晓不愿见他,但他真的很想看看她,远远的一眼也可以,只要看她没事就可以了。 “嗯~” 就在月琛想出门时,小师祖拖长了意味深长的调子挡在了门口。 第40章 小师祖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他懒散地半靠着木门,双手环胸地张嘴发招:“喂喂!你说走就走,说来就来,把我当什么了?知不知道我是谁?知不知道这地儿是什么地儿? 虽然现在我是暂时打不过你,但别拿馒头不当干粮,我就是那最磕牙的干粮,敢不说清楚就磕爆你的牙,寺宝的我谁不小心哄着捧着,就你个负心汉穿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你怎么这么惨啊,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二十二岁,被人弃……” “你给我闭嘴!” 月琛的头都大了,一下子回想起之前去地府时,上至阎王下至鬼差都小心翼翼地询问这家伙什么时候历劫归来,言语之中都暗含着希望他能够历个千年万年,而且殷切表示地府很好,不劳他老人家惦记,在人间爱咋玩咋玩,说白了核心意思就是这家伙人见人烦鬼见鬼愁。 “唉?你说闭嘴就闭嘴啊!” 小师祖连停顿都没有,仍然喋喋不休地嘴炮:“我要真闭嘴了岂不是很没面子?你知不知道我面子有多重要啊,我可是地府的c位担当,代表着地府的面子,我没了面子就等于地府没了面子,也就是孟孟没了面子。” 什么叫孟孟没了面子? 这家伙什么时候用了这么亲昵的称呼…… 月琛烦躁捂住耳朵的动作一顿,他记得在地府时他俩关系就很不错,去找孟孟时也经常在孟婆庄看到这家伙,可想而知有多密切了,虽然孟孟说过只是普通关系,但当时她的神情很微妙。 他想要再追问,孟孟就叫来三姝把他请出去了。 他其实很没安全感,所以才希望能够在孟孟的眼中永远留存,这样……她就不会忘掉他,就不会离开他了吧? 月琛的嘴角微微下压,万年如玉的笑脸也沉了下来,看起来有些使人胆寒。 小师祖却完全不怵,还恶趣味地精准打击对方的软肋,“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世界上能让现在冷心的你有波动就只有孟孟了,说起来孟孟曾经跟我说过喜欢比自己大一点,虽然她这个年纪比她大的几乎都不述职管事,多半是归隐了,但是——也不是没有嘛!” 他见月琛的脸色愈黑,笑容就愈开心,“我记得你比孟孟小了两千多岁唉,哎哟不符合孟孟的择偶标准呢。你这是想嫩牛吃老草吗,我听说本来你都吃到了,可惜当年你这嫩牛竟抛弃了孟孟独自飞升,你以为你是嫦娥吗?哟!月月仙子!哎呀,你这表情真有趣,打我呀来打我呀,打我,我就去跟孟孟告状!” “……我没有空和你多说,我以后不来这里了。” 月琛见他招打的模样手心就发痒,但被拿捏住软肋,的确拿他没办法,只能放弃一个可以感叹自己少年忧愁的地方,然而小师祖一听比月琛不愿意了,虽然整天看怨夫挺烦人的,但没有怨夫的哀愁脸来下个菜,他绝对吃不下清心寺的黑暗斋食。 “额……别这么认真嘛月月,你随意来找我玩,我是真想去看看孟孟。这样,我给你我培育的结罗花,就是在小仙子里十分受欢迎的对错花,现在只剩一朵了,就给你吧小仙男!” 小师祖赶紧挽救,这花是他在地狱时无聊培育的花朵,新品种还很难成型,效果本来是判定真相对错,但到最后居然成了小仙子们对于倾慕之人心意的猜测,调笑地睨了对方一眼,“你看,你不是很想知道孟孟的心意,还托人跟我求了很久,我可早知道了!” 月琛一怔,白净矜持的脸蛋霎时涨的通红,他用手臂捂着脸退后了几步,那花却频频在他眼前招惹,一边推拒着说:“我、我不是这样的男人,根本不需要……”手却不听话地想去接住。 小师祖扯了扯嘴角,这家伙平时一本正经黑心黑肺,居然有这样纯情到恶心的模样,真想录下来给那些受骗的小仙子们看。 “装什么大尾巴狼啊,给你就拿着!”他往月琛手里硬塞,“去去去,呆在一边像纯情少女般撕花瓣吧,我觉得那边墙角就很适合你。” 月琛小心地收了结罗花,不去理会对方的戏谑,无奈道:“先不了,我们去找孟孟吧,我害怕时间久了她就走了。” 他脸上的绯色已全部褪去,凝雪白皙的面庞上满是镇定,外人完全看不出他此刻内心的翻涌——等到回家后一定要先去撕结罗花,孟孟这么拒绝我一定只是傲娇而已! 月琛可怜兮兮地在心中自我打气。 _ 而此时的烂尾楼内。 孟晓已经把道人们和两大厉鬼全部揍趴下了,其他鬼魂们根本不足为惧,她扫视了一圈,看看有那个头铁地敢冲上来,显然大家头都不铁,全都缩在墙角当乖宝宝。 她这才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其实在刚才身体就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这还是她自重生以来打得第一次硬仗,是她轻敌了。 孟晓抿紧了嘴唇,感受着除了乏力外没有一丝痛苦的身体,心中也多少有些些猜忌,然而这份猜忌让她很是不爽,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所谓‘辣位大人’的踪迹。 她先是去问了‘圣子’,对方表示真的不知道,他说他的用处就是画符辨真假,相关事物并不参与,于是孟晓只能回来问此地最大的头子——八字胡道人。 “你不用多说了,我宁死都不会泄露大人的住处,就算你把我杀了,我也不会叛变大人的,我可是个有坚守的男人!” 八字胡道人梗着脖子大吼,表情满是凛然与大义。 孟晓已经用了些非常手段来套取情报,但没有一点用处,这个八字胡道人比她想的硬气。于是孟晓十分感动地点了点头,尔后伸手捏住了道人的八字胡。 “明人不说暗话,这胡子真是碍眼,我就拔了啊!”孟晓老早就对这胡子有了浓重的兴趣,既然问不出什么也就算了,但她这份强迫症的难受必须平掉。 “等、等等等——你要做什么!不要动我的胡子,有什么冲我来!我的胡子是无辜的!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我要跟我的胡子同生共死!” 道人闻言脸色大变,扭动着身体想保护胡子,可惜在强迫症·暴走金刚·孟晓的压迫下,他就跟个蚂蚁般没有用处,眼看着那胡子就要拔掉时,道人绝望的做了二五仔。 “我招我招!我什么都招!我知道大人现在在哪,求你放过我的胡子吧,起码我要和它一起死呜呜呜呜。” 道人在风中流泪,大人,我对你一向忠心,对黑影心生感激,对红原是意存怜惜,但对胡子它却是……却是铭心刻骨的爱。1 您——不要怪我。 在道人有气无力地说完后,孟晓把所有道人捆在了一团儿,又开始发愁,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些人。 正当此时,一道悠长的‘孟孟——’从楼道间炸开,与他一起来的月琛没来得及拉住,就见一道旋风般的人冲向了还拽着绳子的孟晓,大大地来了个熊抱。 孟晓原本听到‘孟孟’这个称呼时,就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不料来人速度太快,都未来及躲掉,只能整个人闷在穿着红色袈裟的……和尚怀里? “你谁?” 孟晓讨厌与人亲密接触,反应过来后就拎着那人的后颈衣提溜小猫般提溜到一旁,终于是看见了对方的样貌,他似乎还很不开心,嘟着嘴说:“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孟孟你竟然对我这般冷漠,你个负心女,想当年即便离得如此远,你也常常与我彻夜相谈,若是累了,不是你睡在我那里,就是我睡在你那里。你变了——变得不像你了,我真的……” “你特么给我闭嘴!信不信我脱下这道人的臭袜子塞你嘴里。” 孟晓暴躁打断,青筋都根根浮起。随着这秃驴的描述,她脑子里不知为何竟然真的有了点印象,记忆中的画面并不清晰,只是当时的烦闷郁结的情绪却瞬间涌了上来。 月琛这时已经走上前来,笑意盈盈地在孟晓手里接过小师祖,尔后挡住两人中间刚要说什么时,却被另一人打断,他的笑容更深,转过头来要看看是谁,就见不远处又一道小旋风冲了过来。 云溪兴奋地拽着孟晓拉到一旁,睁大了眼睛回视眼旁边的两个男人,眼睛亮闪闪的都能蹦出星星来,自以为别人听不见般压低了声音说:“哇!孟晓这和尚的脸真是美味,而且个子好高,就是耳垂有点长。唉——为什么要去当和尚,这年头帅哥不仅要上交国家还要上交寺庙么?简直浪费!还穿着好像很厉害的袈裟,一定是个高僧啊。唉不对——” 她似乎是把孟晓当作曾经女性朋友一般八卦,根本没看清对方吃屎一般的表情,自顾自震惊地继续说:“没想到啊孟晓!看你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竟然胃口这么大,连高僧都敢下嘴,在下佩服佩服!而且还这么厉害……等等!” 云溪上下打量了一番孟晓,笃定道:“莫非你是青蛇!” 第41章 然而三个人没有一人理会她。 云溪不高兴地撅起了嘴巴,转头想跟‘圣子’搭个话,现在不是她需要抱‘圣子’大腿,而是对方要抱她大腿了,所以颇有些狐假虎威地回头睥睨。 然而她的眼神落了个空,身后空无一人,只留地上瓜皮数块。 “唉?那个圣子呢?” 云溪疑惑出声,她记得在刚才身边还有啃瓜的声音,怎么这一点时间就跑没影了,难道是因为他家战力全被孟晓打败? 不对! 云溪自觉虽然脑子有点抽,但看人的心思还是比较准的,这‘圣子’一直处于围观状态,甚至在孟晓疑似死的时候比她都反应大,多半是那种根本不在乎自家赢不赢的二五仔类型。 “你怎么不看住他?” 孟晓听到声音走过来,观察了下四周发现的那男孩儿的确不见了后,不悦地问道,云溪也很冤,反驳说“你也没让我看住他”,这句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就跟蚊子般嗡嗡作响。 毕竟在目睹孟晓凶残的战斗力后,不论是谁都会气弱几分吧。 云溪为自己的怂找到了理由。 一边的月琛也听见了对话,回忆了下刚才看见的小男孩儿,侧眸问道:“是你的那只吧?” “哎呀哎呀。” 小师祖点了点头,呲了呲牙笑容戏谑,“小听听也是到了叛逆期的时候了,竟然见到我就跑,真是让人伤心。” 说着,戏精般地抹了抹不存在的泪。 月琛不想搭理他,对于那只神兽表达了万分的同情,转头打了个电话叫来了处理此事的玄门之人。 “我想你大概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些邪道,我叫了专门处理的人。”月琛来时看孟晓发呆就知道她是因为这件事犯愁,若想修道成仙就不能沾染太多杀伐,即便所杀之人是邪道亦是如此,虽然也有以杀证道的,但那是功德与业障相抵消。 孟晓的业障太重,绝不能沾染杀伐,不然功德怎么追也追不上的。 他见对方没有太大反感,便抬眼看了下对方,尽量自然地邀请:“现在都这个时间了,不如我们俩去吃个饭,我有事要跟你说。” 为无数有情人系缘的月琛像个毛头小子一般,甚至紧张到去蹂躏手腕上垂下的红线,忐忑不安地发出了邀约,但这话说得太过直白且幼稚使得小师祖一个没忍住笑喷了出来。 “以后谁再说你是撩妹高手,我就一个耳刮子胡上去,那些小仙子们那般迷恋你原来真的只是因为脸啊,你个小白脸!” 小师祖使劲拍着月琛的肩膀,欣赏着对方阴沉到能挤出水来的脸。 “我说普通女孩子看在你脸的情况下还会答应,孟孟怎么可能啊?来,孟孟快拒绝他!”小师祖十分笃定,开心地等着对方出丑,然而竟然在下一秒听到了同意的回复,他的笑脸瞬间僵住,震惊地看向孟晓,“你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可以。”孟晓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 小师祖的脸色瞬间精彩万分,他放开喜形于色的月琛,走上前抓住孟晓的脑袋使劲摇摆,“这脑袋是不是进了一整个海洋啊,快快别留着了,全都倒出来——哎哟!孟孟你打我!” 孟晓狠狠暴揍了一顿秃驴,甩了甩手腕继续说:“但不用去吃饭了,就在这里说吧。你是不是在我身上下了什么替代法术,现在赶紧解开,不然我揍你!” 她伸出了小小的拳头,然后捏出咯嘣响的效果。 月琛眨了眨眼,克制住想抓住那小拳头的冲动,也没有再去争取约会机会,毕竟孟晓说不去就绝对不会去了,只失望地解释:“这术法无法解开,但是有次数,我只能为你承担三次的致命攻击。另外你是不是想去苗疆找这个组织的头目,我劝你最好不要,这道人地位虽然高,但实力不过中等,以孟晓你现在的能力根本打不过,不如先去提升下实力。” 他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玄门随着时代也与时俱进,在临市就有一座专门的学院,并且是国家认证一本大学,就业轻松且有认证,而且能力卓越的话不仅有五险二金,还!很!挣!钱!” 最后四个字,月琛说得掷地有声。 孟晓原本是看着你胡诌的模样也变得正经起来,她咳嗽了一声询问了具体应该如何去考后,感动地狠狠揍了一顿月琛,“这是为了茜茜揍得,当然我也不是不讲理,你有本事的话来揍我,我随时奉陪!” 说着,去让那八字胡道人把王语珂束缚解了后,带着云溪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两个男人鼻青脸肿地相顾无言。 “噗嗤——” 有围观的鬼魂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师祖抽了抽嘴角,但这一动作使他疼地‘嘶——’了一声,于是更加恼怒地发泄在了众鬼身上,他左手持锡杖,右手结与愿印,嘴中念念有词,很快他的身后出现了巨大复古的黑门,上面根根倒刺使得众鬼心惊胆颤。 “小崽子们,死后不好好往生在阳间瞎捣乱,就由本座当个好人超度你们吧。真是可惜,本座最近回不去,不然就要好好提升一下你们思想品德了。” 他笑着说,四周似乎萦绕着圣洁的光,但配上那张青紫肿胀的猪脸,效果就有些诡异了。 众鬼们尖叫着想往后退,它们滞留人间不是因为有重罪就是有未完成的心愿,但多多多少少都染了罪孽,去地府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自然是不愿去的,可那巨门犹如黑洞般的吸力却不允许它们这么做,很快便全部吸进了鬼门,没有一个逃脱。 巨大的黑门缓缓关闭,‘喀嚓喀嚓’沉闷浑厚的声音响彻在楼道内。 小师祖站在门下,睫毛微垂,眉眼中尽是对这世间的怜悯,他双手合十,轻轻念道:“阿弥陀佛。” …… 另一边,孟晓走出烂尾楼后就迅速甩开了云溪,再次回到了旧宿舍楼的女厕所后,她把王语珂放了出来,问:“要我超度你吗?” 王语珂还愣愣的,好一会儿才说:“您为什么愿意帮我?” “只是个傻子的委托而已。” “傻子?” 王语珂一瞬间想起了什么,“是安安吗?是那孩子拜托你的?” “不然你以为你有这么大魅力?” 孟晓翻了个白眼,那傻姑娘往生时还想着别人,说什么厕所里的姐姐太可怜了,然而这姐姐的人龄 鬼龄都能当林安安的妈了,“赶紧点,我还有急事。” 由于王语珂牵连太广,耗费时间长,她本是想等着军训完再处理,岂料当晚就出事了。 “我……我不想往生。” 王语珂看出孟晓的不耐烦,不再迟疑地说:“我想要陪在熙逸身边,直到他死,求求你能不能让我有出去这个厕所的能力!” 女厕所是王语珂的鬼域,所以她以如今稀薄的阴气在外面出去人身,分分钟被烤死,但在鬼域中就能存活下来。 “你不想复仇?我看你死得很惨啊。” 孟晓倒是被这答案搞的一愣,一般来说成为厉鬼都会有巨大的怨气,最大的期望就是杀死仇人,她就没见过有厉鬼放弃报仇而去跟阳世的人长相厮守,有这种阳春白雪的愿望根本就不会形成厉鬼。 又不是大白菜,厉鬼与恶鬼形成条件其实很难达成,差一点就是普通的鬼魂。 “我想复仇啊,可是比复仇更重要的是熙逸,他等了我这么多年,我想他的余生有我陪伴,即便他看不见我,我也想一直陪着他,直至他百年之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我。” 王语珂表情温柔,“到时我会说,等你很久了,你个笨蛋!” “哦……既然如此,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孟晓已经打了第三个哈欠,睡眼朦胧地也没听得太仔细,把准备好的凝阴符打入对方身体内后,就哈欠连天地出了校门,然而还是不能回家,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走到半路时,被身边刺耳的车铃声惊醒的孟晓突然想起,厉鬼长时间呆在一个活人身边,都会对活人产生很不好的影响。 呃…… 孟晓尴尬,一、一定不要紧的,等那个叫啥蜥蜴的产生明显不对劲后,王语珂一定能感受到而远离的。 她不负责任地自我催眠完,拿着自银行取出的五万元钱去了城中村的林安安家。 还没待她进入平房之间的甬道,就听见了刺耳尖锐的怒骂声,声音有些熟悉,孟晓加紧了步伐,刚到门口就见一只瓷杯袭面而来,她连忙躲开这个暗器往里面望去。 房门大开,屋子里明明阳光满溢,却充斥着一种阴暗绝望的气息。 林妈坐在沙发上,双手不停地发抖,她眼中含泪,脸色蜡黄干枯,孟晓记得曾经来过林安安家玩,那时候林妈满脸笑容,皮肤白皙水润,跟她们这些年轻孩子打成一片,她们吐槽着学校里的一切,林妈就吐槽在收银时遇到的极品客户,每次模仿那些人的样子惟妙惟肖,是个很有情趣的中年妇人。 但此刻,她却像是被榨干了所有的精力,眼中除了愤怒就是对生命的绝望。 林妈——已经不想活了。 “说了多少遍,你给我滚!我不想见到你,你这个杀人凶手,你是想害死了安安后,再来害我吗?” 林妈嘶吼着,如同失去孩子的野兽,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沟壑的眼纹掉落而下。 她拿起摔碎的玻璃横在脖颈处,仇恨地望向桌案前跪着的人影,“行啊!我这条老命能换你也值得了,我正好想去见安安了!” 第42章 “阿姨,你不要这样,我愿意下辈子替代安安来照顾你,请你给我个机会!” 陈乐跪在下首,才几天功夫她似乎瘦了整整一圈,脸色对比林妈也不遑多让,她看见了林妈的动作,立马上前想要抢夺下来,却被对方躲开了。 自从林安安离开后,她就一直处于自我谴责的旋涡中。 军训回来就下定决心替代安安来照顾林阿姨,她原本不想告诉林阿姨真相的,这样林阿姨依然认为她是安安的好友,会对她的好意接受,并且她也会更加自在点。 毕竟如果林阿姨不知情,她就是个愿意关心死去朋友母亲的好人,她成了施恩者。 可是……可是不知怎的,她还是如实告诉了林阿姨。 可想而知,林阿姨愤怒到几乎要发疯,无数的怒火向她袭来。 但这些,陈乐觉得自己应当承担,只是她真的害怕林阿姨会因此而气急攻心。 “我错了,求求你不要把我的过错强加在自己身上,我知道这辈子都偿还不了,但我希望能照顾你!”陈乐抱住林妈的腰,哭得声嘶力竭。 林妈的眼中充满了痛苦与恨意,她的安安,她最乖最乖的女儿,竟然是她自小当作干女儿疼爱的陈乐害死的,这让她如何接受。 “安安,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大意了,是妈妈害了你!” 林妈喃喃,眼前的视线模糊了。 她又一次想起了见到安安的最后一面,那天安安起的很早,为她做了一顿早餐,眼睛有些红肿,大约是又在被窝里哭了。 可她却只能心疼地摸一摸,不是没去找学校,但对方的家世太过厉害,她一个超市收银员能拿人家怎么办。 “安安,等你上大学了,咱们离开这座城市,重新开始。” “嗯?不要紧的妈妈,你别担心。” 那孩子还担忧她,抓住她满是褶皱老茧的手,笑得温暖动人,眸子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 “我一定会考个好大学,未来好好照顾妈妈,再也不让妈妈受这份罪了……我们两个人好好活着。” 可惜,那个未来,她永远企及不到了。 那么,妈妈,来陪你了。 林妈手一横,狠狠地割向喉咙,陈乐想去阻止已经来不及,恰在此时,孟晓冲了过来,紧紧抓住了那块玻璃碎片。 血,从指缝中流了下来。 “晓晓?” 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林妈先惊呼了一声,捧着孟晓的手吓得直咋呼:“你怎么回事啊,小姑娘留下疤该怎么办?” 孟晓也痛啊,觉得自己今天所有的营养都流失了。 等等……她今天好像真得还没吃饭。 孟晓捂住蓦地反应过来而演奏乐曲的肚子,抬眼看了看旁边插不上手的陈乐,在林妈帮她包扎好手时忽然说:“阿姨,我饿了,今天就在这吃了,我和这傻子给你做顿饭吧。” 说着,不等林妈反应,就拽着陈乐进了主屋对面的厨房。 在冰箱搜罗了几个食材,孟晓打算做个三菜一汤,她吩咐陈乐,“你做菜,我做汤。” “哦好……唉不对,三个菜全是我做吗?汤熬上不就可以做菜了吗?”陈乐先是答应了一句,后来觉得吃亏,立马反驳,但在孟晓凉凉的视线下又怂了,但还是怯懦地嘟囔:“你这是欺负人。” “我欺负你?” 孟晓拿了两个西红柿洗净切块,滑入锅中炒了炒后倒入沸水,又说:“你不是说替代安安照顾林妈吗?原来只是说说而已啊,那我还真的不放心了。” 陈乐一怔,立马要抢过孟晓的汤勺,“我来做,三菜一汤,几菜几汤都由我来做,我是真心的,我知道错了,我不是个东西,但我真的想照顾阿姨,我害怕……害怕阿姨死去,阿姨若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她捂着脸痛哭,泪水顺着指缝滑落,看起来很是凄惨,大约是真的有悔过之心。 然而孟晓却是个不解风情的,她狠狠把陈乐推到一边,往锅里打了个鸡蛋后才说:“我已经放了盐,不需要你再加盐,别脏了我的汤!别愣着了,赶紧去做菜!” 陈乐趴在墙角,感觉刚才似乎是被一头牛撞了,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艰难地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缓过劲来,拿了个卷心菜开始切丝,“我知道你信不过我,但是我只希望阿姨可以活着,我想安安也是这么想的,她一定希望林阿姨好好活下去。” 孟晓一时没吭声。 的确,林安安会希望林阿姨活着,她也不愿让林阿姨早早死去,害怕一旦去了地府会无颜面对林安安,孟晓叹了口气,张口说:“你能如实告诉阿姨你的过错,没有去装什么好人,我才会把你留到现在,但这信任不是永久的。你真的想背负起林阿姨吗?” 她嘲弄地侧头望向陈乐,“我记得安安曾经告诉我,你说过要好好保护她,但到最后却成了加害者。” “绝对不会了,我对你起誓我愿意一生都好好照顾林阿姨,为她养老送终,为她摔盆守灵!” 陈乐放下刀,郑重地握拳宣誓。 孟晓无语,又不是入党宣誓这动作错了吧。 但也无所谓,即便对方真的指天发誓也没有太大的束缚力量,但若是有她加成就不一样了,孟晓没有再说话,端着汤去了主屋。 “阿姨,在吃饭之前,先喝口汤吧。” 陈乐说出的真相里,是隐瞒了教室事件的真相,她大约是害怕林妈因为知道有灵魂而更加疯狂,就没有说出口,但孟晓对林安安的维护,却一五一十地说了,所以林妈面对孟晓时,便很是听话给面子。 即便没什么胃口,也不好拒绝地硬喝了几口。 孟晓面无表情地看着林妈喝下去,又昏昏沉沉睡过去后,才端起剩余的汤全部倒掉。 陈乐炒好菜进来时,发现林妈已经睡着了,而一直喊饿的孟晓却不见踪影,她不知是怎么回事,但又害怕打扰好不容易睡着的林妈,便想着悄无声息地离开。 不料,她刚想动身,门外就传来了自家父亲嘹亮的嗓门。 “安安她妈!” 还未待她做出反应,父亲已经冲进了屋,老平房根本没有防盗门这一说,木质的板门被推到墙上,发出‘咣当’一声,使得睡梦中的林妈也苏醒过来。 “怎么了,老陈?”林妈问。 陈乐吓得连忙去拉扯父亲往门外走,害怕他提及林妈的伤心事,但陈爸窝了一肚子火,自家的女儿天天往别家跑,这还没嫁出去就成了泼出去的水,怎么可能容忍。 “你就算死了女儿,也不能抓住我家女儿不放吧!你当我家两口子都死了不成,还有你这死妮子是欠打不是,人家天天打你,你还硬往前凑!” “爸!爸!求你先走吧!” 陈乐依然拽着父亲,但陈爸多少也是个大男人,怎么可能被陈乐拉走,仍然对着林妈指指点点,之后又开始炮轰女儿,蒲扇般的大手就想往陈乐身上扇。 陈乐连忙抱头,却没有躲,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父亲的殴打。 以前林妈在场时,一定会阻拦,但现在不上来一起打就不错。然而几秒钟过去了,预想中的疼痛却没到来,陈乐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发现林妈抓住了陈爸的手腕。 “我说老陈,你怎么能打孩子呢!” 林妈原本在超市当理货,最近才成了收银,但曾经搬货的大力还是有的,阻挡一个常年懒惰不动的陈爸完全没问题,她把陈爸往后一推,上前一步护住了陈乐。 “而且我也没女儿啊。倒是很喜欢乐乐这孩子,你要总是对孩子这样又打又骂,我就真把她当女儿了,正好陪陪我家……陪陪我家什么……陪陪我吗?” 林妈说到最后陷入了疑惑,眸子中满是惶然,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人被狠狠挖了去。 一旁的陈乐睁大了眼睛,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却没有感到一丝高兴,只有满满的不知所措。 …… 另一边,孟晓走出城中村,进入了一条繁华的小吃街。 小吃街中间位置有一家煎饼果子,是流动性的电动三轮车,却已经固定了三四年,味道还很不错,安安活着时,她们经常过来吃。 她走过去买了一个,做煎饼果子的大妈认出她来,边做边笑着开口问‘另一个姑娘呢?’,但立即又是一顿,讪讪地低头不再说话。 这个小地方没有秘密,一个上高中的女孩儿在教室里自杀了,甚至成了这块地方一段时间的谈资。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更多更新鲜的事所掩盖,又有谁能记住呢? 而现在。 她把永远会记住林安安这个存在的人,在对方的记忆中抹杀了。 “……安安,我这样做对么?” “你能不能告诉我啊。” 孟晓扬起了头喃喃,忍不住想起了那傻姑娘的傻话来。 “哇!再吃的话我就成胖墩了,但是超好吃!嗯~忍受不了啊!” “晓晓,以后我要当个吃播,吃遍全世界!你就当我的摄影师吧!” “我还能活到那个时候吗……晓晓。” “晓晓,我吃不下饭了……” 她终于哭了。 天,下起了雨。 第43章 突如其来的雨使得小吃街的众人都躲避到了附近的超市。 孟晓也跟着跑进去,拿出手机给高静曼打个电话保平安,她本是想直接去找‘辣位大人’的,但就如月琛所说,她现在的实力的确不够,就不要赶着上去送人头了。 电话铃声响了良久,才在即将断音时被接了起来。 “大大大大仙,高姐姐和孟言出去忘带手机了,您有什么事吗?” 是武玲的声音。 孟晓一听声音就知道不对,而且还听到了听筒里别的杂音,警告道:“我快要回去了,而且我说过谁敢再把家里弄成凶案现场,我就……” “没有!没有!大仙你不是说要玩几天吗?怎么这么早啊!” 她还未说完话,就被武玲打断,而后听筒那边似乎被什么遮住,但听力max的孟晓还是听到了对方努力压低的声音,“老公快点离开这里,大仙要回来了,瀚瀚你把血擦一擦。” “可董浩志就要死了啊,我好不容易带着身体过来的。” “你给我闭嘴,快点别墨迹啊!” 孟晓掀起了嘴角,冷笑道:“呵……很好!等我回来。” 武玲:“……”嘤嘤嘤。 然而雨越下越大,甚至到了连打伞都无法遮蔽的程度,孟晓根本出不去,一直躲避的人全都怨声载道,谈论着今年从六月开始就不断的大雨。 虽然这里临海,但也没像今年这般三天两头下一场雨。 “哎呀烦死了!这雨有完没完!都是你这老太婆非要拽我出来,现在回不去了!操!” 超市门口聚集了很多人,声音纷杂且乱哄哄的。 但当这道尖利的男童声响起后,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靠近收银台的地方站着一对母子,母亲穿得破旧,一看就是穿了好几年的老衣服,神态畏缩且懦弱,一直小心地哄着对面约莫十来岁的小男孩儿。 男孩儿倒是穿得靓丽,一身名牌,手上还拿着最新版的苹果,表情专注又疯狂,似乎是在打什么游戏。 “啊啊——又输了!我的装备太烂了,喂老太婆,快给我充钱!” 一局结束,男孩儿完全没有看见周围不赞同的眼神,大声对身边的母亲叫嚣,那女人却注意到了,她躲避着众人的视线,拉着儿子向一旁走去,又压低了声音说:“小天,你这个月已经冲了两千多,妈妈没钱了……下个月!下个月妈妈发了工资一定给你冲!” 虽然她想避过围观的人,但超市视野广阔,根本避不开,众人都看到原本那母亲大约是不想让孩子再充钱,但那孩子一瞪眼,母亲立马改话说下个月再冲。 这算什么? 这是儿子,还是祖宗? 围观的众人有个小伙子看不过去,想上前□□那熊孩子两句,但又被身边的女友拦住了,劝说着‘这种家里事能少管就少管’,小伙子被劝住了没有上前,却不料下一秒那孩子竟然抬脚往女人身上踢。 男孩儿手机往口袋里一塞,空出两只手来,一手抓着女人的头发,一手‘哐哐’地扇巴掌。 “连点钱都不舍得给我花,还好意思说是我妈!” 那女人却也不反抗,似乎是根本不知道反抗,哭着说:“小天,这是在外面,你回家再打好吗,怎么说妈妈也生了你啊!” “哈!我让你生我了吗?我同意了吗?没个两三百万存款你就敢生我,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落在你肚子里!” 女人脸上顿时生出愧疚之色,“对不起小天!对不起,是妈妈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茜茜!我不应该把你们生出来,我真的不应该啊!” 超市里回荡着女人的哭声,围观众人的三观在一瞬间被震碎了。 男孩儿行为终于激怒了围观的人,小伙子不顾女友的阻拦上去就是一脚,把小男孩儿狠狠踹翻在地,大骂道:“你个狗东西!你爸当年怎么没把你射在墙上,让你这孽畜生出来打自己妈啊!” 有一人开头,其他围观的人也开始指责。 熊孩子被踹地不轻,他疼得大哭起来,“哇啊啊!你打我,妈妈他打我,爸爸救救我!” “这时候知道找妈了?” 小伙子还想上脚,女人却先一步冲了过来,挡在男孩儿身前哭着恳求:“你们不要说小天,都怪我!都怪我!一切是我的错!”她跪在地上,居然开始对小伙子磕头,边磕边说:“你要打我就打我吧,别伤害小天,小天是我的命根子啊!我就剩下他一个孩子了!” 小伙子被吓得退后了两步,暗骂了一声‘疯子’后被女友拉走了。 众人也有怒其不争的气闷感,就都远离了,女人把男孩儿抱在怀里疼惜地直哭,忽然她感受到一道视线,抬头望去,正好与孟晓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女人的脸色煞白。 她是认识孟晓的。 女人的目光瑟缩了一下,惭愧地低下了头,不敢再与对方对视。 但那视线总如实质一般,女人受不了,不顾外面的大雨和儿子的怒骂,大步冲出了超市。 孟晓目送那对母子出去,暗叹这女人也是个狼人,那外面的雨跟泼水一般,砸在身上生疼,对方居然毫无保护措施地就冲出去了? 好歹多少也买个雨衣吧? 孟晓不知道的是,女人已经连买雨衣的闲钱都没有了。 等那对母子的身影不见后,超市里又恢复了热闹,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论起如何不养成熊孩子这个论题,之前烦闷急躁的气氛也有所缓解。 孟晓见超市的木椅上有了空位,连忙去占了个位置,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她这几天一直没睡好,一闭上眼就完全不知事了。 原本她只是想等雨停之前打个瞌睡而已,不料她这一睡竟然睡到了快晚上十一点,是超市清场的员工叫醒了她,孟晓揉了揉眼睛,发现不仅是叫她的员工,她的四周围了一圈人,都眼神奇异地看着她。 “……” “???” 孟晓睡眼朦胧地茫然回视,周围的人尴尬地把视线撇向别处,她也没有太在意,向叫醒她的员工道了谢,离开后听到了背后诧讶的讨论声。 ——“我叫了她整整半小时啊,都把音响往她耳朵上凑了!” ——“尼玛我都上手捏了,她的身体倒一点都没事,我的手疼呜呜呜。” ——“这特么是隐藏在人类肉体下的金刚吧!” …… 孟晓步子快,正好赶上了末班车。 她刷卡上车,却发现学生卡没法用,疑惑地在口袋里掏钱,发觉竟然没带钱。 这就有点尴尬了。 城中村离她家有好几站路,如果要走的话,即便是她的脚程也要走半个多小时,问题是她现在仍然很困,想在车上小眯一会儿。 大约是她的神态太过纠结,坐在竖排椅子的年轻丽人走了上来,掏钱投币笑着说:“小姑娘是一中的吧,我妹妹也是一中的,来我后面坐吧。” 完全没提钱的事,是个很会照顾人的好人啊。 “我微信转给你行吗?” 孟晓却不能厚颜无耻地接受,于是提议道。 丽人掩嘴轻笑,对于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认真傻气的女孩儿很有好感,“这有什么的,不用还了。” 她伸出手来,“我叫陈琳,小姑娘呢?” “孟晓。” “哈,这么冷漠吗?敲可爱!” 陈琳没有收到孟晓的友谊握手,自我挽尊地转移话题,耸拉着肩膀垂头丧气地回到座位,现在的孩子们怎么就不能天真活泼一点呢! 孟晓站在原地,冷冷地盯着对面的司机。 他坐在驾驶位上,双眼直勾勾盯着前方,连孟晓上车以及和陈琳说话都没有侧目,十分认真的样子。 但就是太认真了,认真到眼睛都不眨,人每分钟会眨15次眼睛,然而她看了整整一分钟,都没见他眨一次眼,如同木偶一般直视着前方,紧抿的唇,冷硬的侧脸。 孟晓有点想下车…… 但既然上来了,就只能接受。 她又转眼望了眼车内,因为是末班车,车里并没有什么人,除了陈琳外,还有个腆着啤酒肚的上班族和与她差不多年龄,打扮前卫的嘻哈少年,分别落座于车子的前方、最后排和双人座最前排。 她坐在了陈琳的后面,问道:“你有小木棍吗?” “唉?木棍,要这干嘛?” 陈琳被提问,不知为何迷之满足地赶紧回道,却听小姑娘一本正经地回:“想支住眼皮,害怕我又睡着了。” “……” 她沉默了一瞬,觉得自己明明年纪轻轻却已经与高中生们有了代沟,不能理解小孩子们的冷笑话了,于是只能尴尬地接下了话题,“我们聊天,不就睡不着了吗?我跟你说啊,我今天在……” 陈琳说得津津有味,初时对面还有点‘嗯,啊’的回应,后来她说嗨了也没注意,等反应过来才发现孟晓居然真得睡着了,并不是什么冷笑话。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脱下外套给小姑娘盖上,带上耳机望向窗外。 不知何时,窗外没有了一丝光亮,什么都看不见,犹如整辆车都被一块巨大的黑布蒙上了一般。 陈琳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搓了搓手臂,继续听鬼故事。 故事里讲到主人公坐上了一辆末班车,车里除了司机有三个人,一个是上高中的女学生,一个是嘻哈少年,还有一个是腆着啤酒肚的上班族。 正好对上了现在车上的情况。 陈琳颤抖地回头望去,妄想找出不同,可惜事实截然相反。 第44章 她的牙齿不断地打颤,上牙撞击着下牙,在寂静的车里只有她牙齿的‘咯咯’声。 陈琳很喜欢在夜深人静时听鬼故事,感觉气氛倍儿棒,但是她常常听得是与自己完全没有联系的那种,例如她原本听地是个林间鬼屋的故事,作为两点一线的上班族,她根本不可能去什么林间鬼屋。 所以才放心大胆地听了。 然而如今,却转换成了与当下完全符合的故事。 她手脚开始发麻,肌肉紧张到僵硬,四周的空气如凝滞住一般,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陈琳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伸手想拿掉耳机,却发现耳机如黏住了般根本拽不下来,她试了好几次,耳朵都被拽的开始泛红,仍然没有作用。 此时,耳机里继续传出女性冰冷渗人的声音,主人公发现无法拽掉耳机,她转头推了推身后的女高中生,高中生睡的很熟,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害怕急了,大声对前方的司机喊下车。 司机没有停车,却转过头来…… 陈琳如同人偶一般按照鬼故事的叙述一步步做下来,意识明明十分清醒,身体却不受控制,她流着泪看向了司机,司机按照故事中所说的一般转过头来,有惨白的光打在了他的脸上。 那半张本来隐藏在黑暗中的脸显露出来。 陈琳这才发现,对方另半张脸的皮已经没有了,像是被火灼烧过般如熔浆般垂了下来,红褐色的纹理,他张了张嘴,有黑色烟气从他嘴中冒了出来。 “我、我松不开……” 司机说,陈琳看过去,那双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死死黏在上面,如同本来就是一体的。 她的胃蓦地痉挛起来,嗓子也好像被什么卡住了,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听着司机继续说:“我想喝口茶,你能帮我拿过来吗?我动不了。” 耳机恰当地再次响起,主人公吓得说不出话来,这时前方的司机说要喝茶,需要主人公帮忙拿过来,主人公无法反抗,只能僵硬着步子前去。 司机十分开心,脸皮不断地颤动,原本就像放进去的左眼珠子因此被挤了出来,堪堪挂在了眼眶上,他似乎是不舒服,伸手去扶,原来那手是可以动的。 主人公被骗了,但同时她也获得了身体的操控权。 陈琳自由了,司机也反应过来“哎呀!”了一声,表情有点尴尬。 他这一迟疑,眼珠子掉在了地上,‘轱辘轱辘’滚到了陈琳脚边,一瞬间从脚底到头顶鸡皮疙瘩逐层上升,她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又摔在了椅子上,大喘着气瞪着那眼珠。 那眼珠子晃了晃,直直地望向陈琳。 噫——妈妈呀! 她在心中暗叫,明明没有了控制,却使不上半点力气。 这时,耳机里没完没了的又传出了声音,主人公吓得跌倒在了座位上,身后是无尽的夜,身前是森冷的眼珠,主人公再也忍受不住,她大叫出声。 “啊——” “啊呜!” 在陈琳伴随着鬼故事中的主人公一同尖叫时,眼前忽然跑来一个七八岁的红衣小女孩儿,她捡起了眼珠子,‘啊呜’一声塞进口里,嘎嘣嘎嘣吃完后,还对着陈琳竖起拇指,赞美道:“好吃!” 不! 你不要对我赞美,那不是我的眼珠。 而且,不要盯着我的眼珠子看啊呜呜呜。 陈琳哆嗦成幻影,但对面的小孩儿的目光总能精确地瞅住她的眼珠子,露出了垂涎的神情,一副馋哭了的模样。 “你这孩子,快吐出来还给司机叔叔!” 旁边又走过来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狠狠拍了女孩儿头一下,双手用力掰开嘴巴,把眼珠子捞了出来,还给了眼巴巴看着的司机,司机开心地又按进了左眼里。 陈琳看得目瞪口呆。 刚才不都咬碎了吗? 连汁水都出来了,怎么又好了…… 还有,这车里到底又几个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怎么一个一个冒出来啊! “真对不起啊!这孩子太不听话了。” 中年女人对着陈琳道歉,陈琳下意识摆手,想说不要紧,但‘不’字刚起了个头,‘要’字还含在嘴里时,对面女人的头由于低头而‘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陈琳:“……”情绪就像在坐过山车。 中年女人‘啊’了一声,连忙捡起来按在了脖子上,歉意对陈琳笑了笑,“抱歉啊,脑袋不紧实了,总是掉。”又转头对着空无一人的车厢喊:“都别睡觉了赶紧起来吧。” 一瞬间,静谧的车子开始热闹起来,近二十个奇怪的品种出现在陈琳眼前。 而且,她发现—— 她并不是坐在座椅上,而是坐在一位形容枯槁的老太太身上,前方的老弱病残座上也坐了个年龄相仿的老太太,对方气哼哼地看着她,拿出拐杖敲了她头一下。 “真是的!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点都吃不了苦,就几站路还要坐在老人家身上。该打!” 老人家又敲了陈琳一下。 陈琳冤枉极了,她要是知道座下有个死去的老太太,打死她都不会坐下,不!应该说打死她都不会上这个车,她现在特别害怕自己是热着进来凉着出去。 “我我我我现在就起来。” 她连忙站起身,座下的老太太却揽住了她,枯瘦的手臂环住陈琳的腰,像是拷住她的枷锁一般。 陈琳看不清坐在后面老太太的样貌,只能听到有森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凉气吹拂过她的脖颈。 “小姑娘,好好坐在我身上,压压我的老寒腿。” “噫——不要啊!” 陈琳惊恐地想要尖叫出声,但她还没来得及付诸于行动,身后的人就已经帮她完成了。 坐在最后排的啤酒肚上班族屁滚尿流跑了下来,满脸的惊恐,泪水糊了一脸。 他身后紧紧跟着个与啤酒肚年龄差不多的西装上班族,他手中捧着个白乎乎的东西,缓缓地飘下来。 “快看!这是我的脂肪,我要把它塞进你的肚子里……”西装上班族说。 “滚啊!不要啊!” 啤酒肚上班族叫得更厉害了,连一旁的陈琳也打了个寒噤,这简直是来自灵魂的拷问,但西装上班族即便被拒绝也不气馁,仍然巴巴地凑了上来,生生将白色脂肪塞进了啤酒肚里。 肉眼可见的,那个人的肚子又胖了一大圈,整个人就像个圆球上插了几根棍。 啤酒肚上班族终于承受不住,眼白一翻晕了过去,但他的惊叫总算是让一直沉醉于嘻哈世界的少年霍地睁开眼睛,他不爽地大吼:“叫个屁!老子……” 他后面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身旁原本无人的座位,不知何时坐下个妙龄少女,这少女长得好看,是嘻哈少年喜欢的类型,只是他此时根本没心思去欣赏。 因为这少女正捧着心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是真·捧着心,纤细好看的一双手上捧着一颗鲜红的心脏,有血滴落而下,染红了细葱般的手指。 少女歪头微笑,接话道:“老子什么?” “……老、老子曰,祸兮,身退,天之道……救命啊啊啊啊啊!” 嘻哈少年说完,便想跳过栏杆逃跑,却在刚迈上去时,脚上一沉,原来是个红衣小女孩儿拽住了他的脚腕,她笑嘻嘻地问:“哥哥,陪我玩吧!我给你玩我的头。” 说着,小女孩儿把自己的头硬生生掰了下来,扔到了少年怀里。 嘻哈少年呆滞地盯着怀中的头,那头动了动,朝着他的方向咧开了嘴,少年觉得自己不用抢救了,他——晕了过去。 顷刻间,还苏醒的人只剩下了陈琳,在所有鬼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后,陈琳十分懂行的头一歪闭上了眼睛。 …… “这届乘客不行啊,这才多久就全晕了,一点都不好玩!” 有一只鬼说着踢了踢假晕的陈琳,“选的这位主人公也不行,都没怎么反抗,下次选个阳气重好反抗的人上车行不行啊老李!” 老李就是司机大叔。 “你还挑,我们这车也就深夜能开,本来就人少,还要有阴缘,今天四个就不错了,话说不是有个是睡着的吗?弄醒她,再玩一次。” 老李被指责很不高兴,但他也的确是没玩尽兴,想到了还有个姑娘便提了出来。 “还是不要了吧。” 捧心少女飘了过来,小心翼翼瞄了一眼熟睡的孟晓,“我总觉得她身上有股奇怪的气息,感觉不太好惹。” 捧心少女是他们中道行最深的,很有话语权,大人们便都听从了,但红衣小女孩儿毕竟是个孩子,听说不好惹立马来了兴致,颠颠地跑过去拿发尾去搔对方的鼻孔。 “姐姐……大姐姐,快醒过来看看我嘛~” 小女孩儿没有把头按回去,而是一手托着头,一手拿着头发,血肉模糊的脖颈可以在对方一睁开眼时就能看得一清二楚,这可是女孩儿多年经验下的最佳角度。 孟晓身体虽然是金刚,但鼻孔还属于正常人。 很快,就被搔的打了个喷嚏,迷迷蒙蒙地醒了过来,女孩儿收回头发,把自己头扔进了孟晓怀里,阴森森地笑了。 “姐姐,我的头给你玩。” 第45章 孟晓低下头,正好与小女孩儿对视。 女孩儿不过七八岁的年纪,黑褐色的头发绑成了两股麻花辫,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似乎有星星沉溺其中,亮闪闪的。 是个长相特别可爱的小姑娘! ……如果不是只有一个头的话。 她笑容甜甜的,脸蛋上还荡漾起了两个小酒窝,露出的虎牙平添了几分小调皮。 这孩子若是走在街上,定会引来无数哥哥姐姐的疼爱目光。 如果不是只有一个头的话…… 唉——头? 孟晓混沌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她默默望着小女孩儿,小女孩儿也回视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打了个照面,没有出现任何火花。 “……” 小女孩儿十分无语,她无头的身体伸出了手,挠了挠还在孟晓怀里的后脑勺,不开心嘟起了嘴,“姐姐你的反射弧比香飘飘还能绕吗?你现在应该把我扔出去,然后‘啊——’的尖叫才对!” “是这样的吗。” 孟晓点了点头,很受教的样子。 在小女孩儿孺子可教也的目光下,然以可怕的速度抓住对方的麻花辫,开窗,扔出去,尖叫“啊——”,一气呵成。 完美按照小女孩儿的要求来,只是这尖叫很没诚意地用了一声,完全没有任何情感,可以说十分敷衍了事了。 但有人帮她丰富了情感,在她‘啊’字刚落时,小女孩儿穿云裂石般的尖声惊叫贯穿了所有人的耳朵,“啊————我的头!!” 小女孩儿的头飞到了远处,很快消失了踪迹。 她现在没有头,只有个身子呆呆地立在孟晓身前,几秒后小小的身体哆嗦着,大约是哭了。 站在一旁的捧心少女叹息了一声,“我说吧,这位不好惹,小红你总是喜欢招惹不该招惹的大家伙,小红她妈,你看怎么办。” “能咋办啊!” 中年女人也很无奈,“我出去拿回来,老陈你千万别开走,我害怕找不到车。” 说着,她便想下车去寻,完全没有给自己女儿找回场子的打算,走之前还狠狠踢了女孩儿的小腿一脚,小声教训了句,便要走下车。 但是,她却下不去。 “今天,谁都别想出去。” 孟晓打了个哈欠,翘起了二郎腿。 众鬼:“……”瑟瑟发抖。 她又慢悠悠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才指向委屈地蹲在墙角画圈圈的小女孩儿,“只有她可以出去,喂,你不是喜欢玩吗?那么,找头游戏现在开始,去——把你的头找回来吧。” “呃……大、大师?” 到了这个时候,众鬼也看出孟晓的不一般来,这辆车是他们所有人集合的鬼域,车里所有的人都出入自由,但这个少女却可以强制不让小红她妈离开,而且有头发,大约是个玄门中人了。 作为众鬼中道行最深的,捧心少女成了交涉人员。 “大师,我知道你是想教育下小红这孩子,但她自死后就没离开过这辆车,您看……”能不能照顾一下。 后半句话没能说出来,少女被孟晓无情截了胡。 “谁告诉你我要教育她了?” 她莫名瞄了一眼少女,“只是因为打扰我睡觉了而已,我看起来这么闲的去教育别人吗?别闹了,我分分钟可是百万上下。” 孟晓面不改色地用了弟弟给她的人设,莫名觉得很爽,原本黑沉沉的脸色都有些容光焕发。 有钱的感觉真好! 即便是在口头上…… 她见众鬼一副无言以对的模样,猜测自己的有钱人光环震慑住了他们,转头看那小女孩儿还在躲着画圈圈,并没有听从,于是走过去提溜起来,把女孩儿的身体卷成一个球扔出了车里。 灵魂是很有柔韧性的,即便被压扁了仍然可以恢复成原来模样,更何况是卷成一个球呢。 小红被扔到了天空上,卷成球的身体瞬间舒展开来。 她默默地往下落,远处还传来了那只魔鬼的‘走你——’声,第一次后悔自己的淘气。 等了半晌落地后,她无奈地开始按着与头的联系寻找,不断地发出魂音:“我的头……我的头……我的头在哪儿……” 小红掉落在了个有微末灯火的建筑旁,上面写着『海市美术陈列馆』,有几个人在个小隔间里打着牌,似乎是在兴头上,咋咋呼呼地好不热闹。 万永康就是其中一人。 原本巡夜值班只有两人,一人一小时,是他太害怕了叫了些兄弟来壮胆。 这时,正好到了十二点,该他巡场了,于是想叫着两三个兄弟去巡场,但他刚起身,就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万永康一怔,又认真听了半晌,才青白着唇对兄弟们说:“你们听见了什么吗?” “什么!” 有个兄弟大喊:“啥都没听到!只听见我心碎的声音,今天特么输了两百块!真是晦气。” 那输了两百块的男人扔下牌,点了根烟挤开万永康去了旁边的树下,喝了这么多酒,一直憋着没放水,膀胱都快憋炸了,竟然还输! 男人不爽地拉开裤子,刚想放水,就感觉有人拍了拍。 “干啥子啊!” 他扭过头大吼,以为是哪个兄弟的恶作剧,可回头看去,却发现身后没有一个人,空荡荡的,男人的酒劲醒了些,心中安慰着自己是风吹的,转过头来继续放水,但下一秒又有人拍了拍他的腰。 那动作很轻,而且……触感好像是个小孩子的手? 大夏天的,男人却觉得如坠冰窖,身体上的所有寒毛都起立站好。 “谁!是谁装神弄鬼的,老子……” 男人强壮镇定地吼道,还未放完狠话,就听见空无一人的身后传来了女童的声音,“我的头……我的头……你看到我的头了吗……” 随着这个声音,他竟然在身后看到了一个穿着红裙的小姑娘,纤细的脖子上面,什么都没有! 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那红裙女孩儿还在那里。 尔后一眨眼,又不见了。 “啊!啊……鬼!无头鬼啊!” 男人跌跌拌拌地往回跑,大概是裤子没拉好的关系,路上绊了一脚,直直地脸朝地摔了下去,‘嘭——’的一声,摔得很实在,这下他不喊鬼了,开始满地打滚的哀嚎。 “嗷嗷嗷我的蛋.蛋啊!” 小红立在原地,之前与孟晓交锋的失利得到了安慰,而且还教训了随地大小便的混蛋叔叔,霎时感觉神清气爽,转头继续呼唤着自己的头。 她能感到自己的头就在这附近,却不知为何完全找不到,而美术馆里面—— 小红抬眼望向灯火通明的美术馆,那里明明光亮一片,却让她这个鬼都感到了一阵寒意,不敢进去,害怕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头头……你到底在哪里啊……” 她收回目光,似乎再多看一眼就会被吸进去一般,转头继续对自己头喊魂。 就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个声音,“小姑娘,你的头在这里。” 小红开心地转过头去看,只见美术馆楼梯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与仍她头的那个魔鬼差不多年龄的姐姐,另一个是位年纪偏大的道人。 道人拿着头,对她招了招手,“快过来,头就给你。” 小红没有过去,反而退后了好几步,她摆着手拒绝:“不!不!叔叔我是好孩子,不约,不约的!” 虽然她是个作货,但该有的生存欲还是有的……虽然她死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看到这两人的那一刹那,她的心中就只有一个字—— 逃! 她真的逃了,而且在逃的一瞬间,手臂伸长在那两人没反应过来时把头抢了过来,按在了头顶上后拔腿就飘,以鬼生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座美术馆。 道人也没想到这小鬼竟然溜得这么快,本来要去追,却被赵妍拦住了。 “不用了,我之前不是让你在那小鬼头上做了记号吗?说不定溜了一个,能钓上一堆来,等明后天有空时再处理,现在最重要的是这间美术馆没问题了吧?” “绝对没问题,大小姐。” 道人顿住脚步,他看向少女,神情中颇有些犹豫,最后还是不放心劝说:“虽说这里已经有了如此多数量的厉鬼恶鬼,甚至还有一只鬼王,除非是神都不可能逃过。但这么多天来我们用了多少方法,都被反弹回来,这孟晓估摸有高人相助,不如我们别去触霉头了。” 他是真的害怕,害怕大小姐因此而折了进去。 大小姐于他有重恩,所以不论大小姐要做什么,他都会鞍前马后,可这孟晓实在古怪,即便是他也参不透她的命格,而大小姐的命——昨天他卜了一挂,是大凶! “我还第一次见你怕成这样呢。” 赵妍笑了笑,神情很轻松,“你也说了,我与她命格相克,我有预感,我们两个人总归要死一个。不是她,就是我,那么就看谁会死了。” 她又伸出手指瞧了瞧染成红色的指甲,在灯光下那丹蔻闪过润滑明亮的色彩,十分好看。 忽然—— 赵妍似乎看见了什么,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哎呀’了一声,道人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神情立马紧张了起来,却听她继续说:“竟然又掉色了,这款也不怎么样啊,赶紧回去换另个牌子试试。” 道人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只是左手食指上的指尖掉了一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过来。 然而赵妍却十分在意,急急地坐上了车后才说:“我的人生本就是这样,争斗中生!争斗中死!”她侧眸看向担忧的老道人,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果这次是我死,明年别忘了在我墓前放一束红色的花啊。” 第46章 赵妍喜欢红色,具体来说应该是喜欢血的鲜红。 据母亲说,在她出生时,东方的天空瞬间被染成了血红色,产房卧在这片红色之中,如同是盛满血水的大缸,使人喘不过气来。 母亲被这种景象吓坏了,旁边接生的医生护士们也是。 先一步出生的哥哥赵恒在平息哭声后,再一次嚎啕大哭起来,声音凄厉高昂似乎是在害怕什么,然后……她便出生了。 与其他婴儿不同,她一出生便是在笑,黑色的瞳仁几乎布满了整个眸子,十分恐怖。 父亲是做生意的,对这种事十分忌讳。 他真心不愿要这个预示着不祥的女儿,于是跟妻子商量后,就想交由护士解决。 那个年代对于新生儿是残酷的,若是残疾或是女孩儿,父母同意的情况下,医院会帮忙做人道处理,当然这都是偷着藏着的腌臜事儿,法律是不被允许的。 但若没人去告,又有谁去管呢。 就在大家要付诸于行动,选择把她溺死时,一个男人出现了。 男人说:“这孩子有望家之相,将来定会带给这个家无尽的财富与好运。” 父亲犹豫着留下了她,之后的事果如那男人所说,本来只是做些小本生意的赵家,突然像是做了火箭一般一飞冲天,短短十几年功夫,便成了海市的纳税大户,便是市长都要礼让三分的存在。 而她,就成了这个家庭最宝贵的存在。 “当然说我会死只是开玩笑的。” 赵妍话锋一转,笑了起来。 她笑得肆意,长相本来就娇艳,这样一笑更加明媚动人。 “我是最宝贵的存在,所有人都应为我让道!我怎么可能会输,你实在太多心了!” 她侧身拿来一张纸巾,擦了擦老道人眼中的泪水,“你好好的跟着我就行,别这么早就哭丧,本来没事都被你哭出来,说起来曾经没见你这么容易哭,怎么最近跟个小姑娘一样是不是就哭。” 赵妍很是无语,曾经老道人杀伐果断,哥哥小时候还经常被他的面相吓哭,这几天却是絮叨爱哭的毛病都上来了。 虽然说这感觉并不坏。 老道人接过纸擤了擤鼻涕,红着眼眶最后一次劝说:“大小姐,您何必与那女孩儿硬碰硬,我去查了她的资料,与您根本无法相提并论,那月琛只是暂时瞎了眼,等他大一些就知道您的好了。就算他继续瞎着,以您的条件一定能找个比他家庭条件更好的。” “呵……只提了家庭条件吗?” 赵妍笑着把抽纸盒塞进对方怀里,“你也不敢说其他方面有比月琛更好的吧?” 老道人眼神闪烁了下,没吭声。 她就继续说:“我喜欢的我就要得到,一切窥觑的都是我的敌人!月琛是我囊中之物,其他人一律革除,这与曾经没什么不同,只是这次的敌人麻烦了点。” 赵妍顿了顿,歪着头看向老道,漆黑的瞳仁甚至能反射出老道的模样。 “你怕了吗?怕了的话,就离开我吧,我不拦你。” 老道人一怔,鼻子滴下来都未来及擦拭,握着一把的纸也没仍,干枯的手紧紧抓住了少女的手,双眼激动地圆睁,“大小姐,你不要赶我走!老道的命就是大小姐救得,若大小姐这次真有不测,那么我一定是死在大小姐之前的!” 赵妍被他激动逗笑了,她倏地高扬起了头,骄傲地睨了老道一眼。 “我什么时候败过,曾经没有被打败过,现在就更不可能,所以死得铁定不是我,你就更不会了,我会保护你的!” 老道人热泪纵横,哭着点了点头。 另一边,小红抱着头跑回了幽灵车上。 她甫一进车,就扑向了中年女人的怀抱大哭起来,声音断断续续还含糊着,听了好久大家才模糊听出个大概,无非是外面好黑坏人好多好怕怕之类的。 众人宠溺又无奈地露出了笑容,小红是这辆车上最小的孩子,大家都多有照顾和疼爱。 中年女人打了小红屁.股几下,尴尬地朝孟晓点了点头,“这孩子生前其实很乖的,只是死后没了管束,就有些得意忘形了,望大师您见谅。” 孟晓没有回应,只是扫视了一圈车内。 车里的鬼虽然形态各异,但明显都有烧伤的痕迹,再加上若有若无的灼热气息,她猜测这些人应该是死于火灾。 被烧死的人多半戾气很重,因为死法太过痛苦,即便不成厉鬼,但也不会像这辆车上的人一般,气息平和干净,像是自然老死的人一般。 “你们不恨吗?” 孟晓对于这种态度的人有种亲切感,于是就多问了一句,车上的鬼们具愣了愣,好半晌才似是明白过来,你看我,我看你,大家都笑了起来。 捧心少女上前解释:“是恨过的。我们很多人都年纪轻轻,例如我是刚刚跳级上了心仪的大学,即将就要为我贫困的家庭分担时,却死在了这里,我刚死时日日夜夜走不出来,疯狂过,甚至差点化成了厉鬼……” 她话音一顿,哽咽了一下。 孟晓看向她,这少女的确有厉鬼的气息,似乎还有些杀戮的味道,但都堪堪停住了。 少女继续说:“司机叔叔也是。当时她老婆就要生了,原本是等开完这趟车就去医院陪着老婆生产,没想到再也去不了,他妻子曾经来过事发地点哭地几乎背过气去,他的孩子也是,最近又来了,明明才十来岁的孩子,却没有多少天真,默默在这里烧完[三好学生证书]就离开了。还有上班族哥哥……” 一个,一个,每一个人都有一段故事。 他们曾经是活生生的人,他们背后都有一个家庭,他们的离去就等于一个家庭的覆灭。 谁能不恨!怎能不恨! 但是……他们却都放弃了去恨。 “是撞车导致的爆炸,对面是个大型卡车,车里的司机由于过度劳累而睡着了,也死在了这场事故里。那是个壮实黝黑的汉子,她妻子得了病家里急需用钱,他就没有按照规章制度上车了,后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他在我们车外整整跪了一年,但我们都没原谅他,凭什么有理由就可以得到原谅,凭什么?!我们甚至在可以出车行动后,开始商量着如何让他的家人感受我们的痛苦。” “我们去找了那男人的家人,去了才知道他的妻子也死了,死在了家里,在病痛中死去的。并不是因为没有那男人挣钱所以治不起了,其实当时男人挣的钱已经够手术费了,但她放弃治疗,把所有的钱全部补贴给了我们所有人的家庭,其实钱一分摊就很少了,去我们家时还会被我们家人打出去,她就把钱放到门口再离去。” 捧心少女忽地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女人死时,离我们发生车祸不过半年。她女儿才十八岁,瘦瘦小小的,竟然一边上学一边打工,挣来的钱还在补贴我们之中贫困的家庭,我家——就是其中之一。我们不会原谅那个男人,但是他的妻子和女儿却是个好人,这个世上能做到这点真得太少太少了,所以我们假意原谅了那男人,放他去阴间找妻子了。” 这些事其实已经有十来年了,但回想起来仍然近在眼前,其实也不是什么必须让别人知道的事,但对方问了起来,她便不知为何就想说了。 大概是,憋得太久了吧。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迷之求生欲。 捧心少女偷偷瞄了眼约莫在认真听的孟晓,开始说到正题,“我们吓人并不是为非作歹,之前勾魂使者来勾那男人时,我们就听鬼差说现在投胎转世业务繁忙,死去的灵魂还需要等个百八十年。阴间清苦,阳间就有意思多了,没事儿跟活人们玩玩游戏,你看他们都玩嗨到晕过去了!” 少女信誓旦旦地指着陈琳睁眼说瞎话。 装晕的陈琳气得一个暴起,“这特么叫玩,这可是一辈子的心理阴影啊,你们知不知道!” 说完后,她突然想起现在的情况,瑟瑟发抖地蹲下抱住了孟晓的小腿。 “大、大佬,我看你这腿部定是缺个像我这样乖巧可人的挂件。” 少女没当回事地笑了笑,“这不可能,阴物本来就存在感弱,除非厉鬼恶鬼,普通鬼魂即便普通人遇到了没几天也会忘记,当然那种八字轻的类型除外,只是我们从没让八字轻的上过车。” 孟晓把腿部挂件揪在手里,问他们,“我很欣赏你们的生活态度,你们现在想往生吗?我可以超度你们,有一些小罪过就可以抹去了。” 少女怔了怔,猜测大师应该不会因为此事来消灭他们后,才放下心来地摇头拒绝:“我们想留在阳间,等到亲人们死去后一同去阴间,黄泉路上也不算孤单。” “行,那我把这些人带下去了。” 孟晓点头,把另外两个男人也一同踹下了阴车。 那被塞了一肚子脂肪的上班族一下车就瞬间恢复了曾经模样,而车上的上班族却又长出了啤酒肚,不开心地撅起了嘴。 第47章 孟晓目送着幽灵车离去。 远远还能看见那上班族趴在了最后一排座位上,脸紧紧贴着车窗,看起来十分不舍。 她不禁笑出了声,明明年纪不小了,那眼神却像是小孩子失去了心仪的玩具,不,应该说这一车的人都跟返老还童了一般,很是有意思。 “大、大师,您能送我回家吗?” 陈琳小心翼翼地瞅了眼忽然阴森冷笑的孟晓,虽然对于这位也有点害怕,但迷之安全感使她想抱上这位小姑娘的大腿,即便只能抱到回家也可以。 凌晨时分,她是真的不敢自己回家。 孟晓考虑到对方的帮助,在强制还回钱后就答应了下来,送她回家后,才溜达着回了自己家。 家里人都睡着了,她去镜中把武玲和小鬼王揪出来,警告了武玲,并把看守武玲不在家里搞狩猎场的任务交由小鬼王后,方拖着疲累的身体回房睡觉。 接连几天的高强度使得孟晓整整在家里葛优瘫到上学日。 在早上吃饭时,她接到了莉西的电话。 对方说接到了曾经心仪对象的求助,那个人是本市美术馆馆长,最近总接到夜巡人员说看到脏东西的求助,于是就找上了莉西,莉西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就找到了孟晓。 “钱不是问题!我有的是钱,这次解决了给你打过去二十万!” 莉西在电话那边财大气粗地说着,孟晓原本百无聊赖听着的态度立马改变,恨不得现在就去美术馆斩尽那些玩意儿,然而高母并不同意,只能遗憾地表示周末再去。 没了动力的孟晓再次瘫倒在沙发上,一点都没有去上学的意思。 高静曼看见了,举起了扫帚赶猪一般把她赶出了家门,一出门竟然遇到了在外等待的月琛,孟晓真不知道一个人可以脸皮厚到这个地步。 明明严词拒绝,并且表露出厌恶,对方却都想听不见,看不见一般。 她也懒得理他,独自快步走在前面,身后的少年也不紧不慢地跟着,两人相差绝不会超过两米,这样奇异的距离原本就会得到不少人的侧目,更何况这里离学校很近。 那关注度就更拔高了几十个点。 学神·美貌·万人迷·月琛像个小媳妇般跟在一个白发少女身后,使得无数人瞬间想到了校园贴吧上的帖子,他们连忙拿起手机,对他们拍了几张后,继续去盖高楼。 『男女主人公发现![图片][图片]』 『哇!没想到是真的唉,我家男神竟然花落白发杀马特手里,心痛!我也要去染白头发!』 『楼上带我一个,话说月琛不是赵妍的吗?这女的要死。』 『楼上也带上我,顺便要死 1,不知道月琛是赵妍预定好的吗?』 『你们不要歪楼,此楼名叫[校园男神月琛遗弃怀胎三月同级生]谢谢,请围绕着女方的肚子来说,真的怀孕了吗?可恶!竟然下手这么快!』 『楼上矜持点,我在现场,看样子不像啊……[图片]但咱这校服藏个五月胎也没问题,还有待观察。』 『话说这女的走得好快,我小跑才能跟上,而且你们看[图片]男神的样子一点都不像遗弃别人,倒像是被别人遗弃的小可怜……』 『你别胡说!』 『快闭嘴!』 跟楼的众位学生们一开始还有反对之声,后来放大了图片,然后一起沉默了。 这忧郁的小眼神,这巴巴求垂怜的模样,真的是在赵妍猛烈攻势下,还能微笑地说出‘你好骚啊,真烦!’的气场二米八勇士吗? 高楼继续以惊人的速度盖着—— 『实况转播!实况转播!本小可爱为你们实况转播,绯闻男女主角过了马路,进了学校,还是没有交集……等等!卧槽!赵妍出现了!亏了本小可爱穿了马甲,吓死宝宝了,来来来!买定离手,看看赵妍会如何对待这位疑似怀了月琛孩子的杀马特。』 此刻,围观众人们无不抱着看一场大戏的心情殷切期盼着。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赵妍竟然对着孟晓笑了笑,没有任何意味深长的表示,连平常例行缠上月琛的行为都没有,优雅地与赵恒走进了班级。 『一定是等着放大招呢!』 有层主这么说,低下一片赞同声,大家更加期盼了。 然而整整一天下来,竟然无事发生? 吃瓜群众表示费解,赵妍向来把月琛看作私有物,月琛对谁笑一笑都能得到相应的报复,何况这明显关系匪浅的白发女了。 『难道这白发女的背景比赵妍还硬?』 『她不叫白发女,她叫孟晓,妍妍不会跟孟晓对上的,都散了,不然一会儿查帐号,谁都逃不了!』 『卧槽!楼上是秦琴吧?好怕怕,匿了匿了。』 秦琴皱着眉放下手机,低声对赵妍说:“妍妍,我亲眼看见孟晓可以操纵鬼魂,太邪乎了,我们不是她的对手。” “那又如何?” 赵妍抬起手端详着刚染好的红色指甲,满意地笑了笑,眼神一瞥发现月琛频频望向一个地方,她也看了过去,那边是正在低头写什么的孟晓。 她心中忽地一痛,这奇异的感觉让赵妍发起怔来,呆滞地将手按在胸口。 其实对于月琛,赵妍最初也只是觉得最配得上自己而已。 说有多爱,并没有! 她自小就只爱自己,任何人都不可能被她放在心上,只是与月琛相处时间越久,他的优秀,他的拒绝,他的冷漠,竟然在她心中刻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其实我并不是什么女王,而是抖m也说不定。” 赵妍声若蚊蚋地自言自语,旁边的秦琴没听清楚,问了句‘什么?’,赵妍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信步走上讲台按在了桌子上。 “同学们,刚开学不开心是不是?” 她俯视着低下一片仰视的目光,连孟晓都看向了她,却只有月琛仍然盯着孟晓。 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赵妍咬了咬下唇,然后再次扬起笑容,“我已经跟校方请了假,今晚我们先去美术馆一趟堵住那群烦人老家伙的嘴,然后再去ktv嗨翻天,好不好!” “当然,这当中所有消费都是我掏钱,你们随意花!” 她又淡淡补上了一句。 霎时间,原本死气沉沉的教室响彻开尖叫声,各种‘赵妍,我爱你!’、‘妍妍求抱大腿。’的话语满天飞,这也是为什么赵妍为人高傲霸道,却有无数人挤破了脑袋想往她身前钻的理由。 毕竟,有钱就任性! 月琛一直看着孟晓,发现她在听到‘随便花’时,脸上充满了羡慕,一瞬间犹如醍醐灌顶,开始偷偷盘算自己在阳世的资产,就在这时,他听到前面的孟晓忽然发出一道恍然大悟的叫声。 “啊!原来你就是赵妍啊!” 孟晓是的确不知道,虽然现在脑子清晰很多,但不太重要的信息都扔到了垃圾堆,显然赵妍这个人就是不重要的信息,于是就出现了知道名字却不认识人的尴尬状况。 一瞬间,刚刚还热闹的教室安静了下来。 不知内情的围观群众四处望望,发现那些曾经作为赵妍马前卒的同学都畏畏缩缩地躲闪着,没有一个人像曾经那般上前去指责孟晓,连秦琴都低着头当个安静的地瓜。 “是的,我是赵妍,久仰啊孟晓。” 赵妍说,有同学疑惑的‘咦’了一声,久仰这个词是在两人从未见过时才用,赵妍和孟晓明明做了两年的同学,还是情敌,怎么可能没见过? 孟晓察觉到对方浓浓的敌意,迟钝的脑海中联系到了曾经有关高静曼的梦,原本懒散的坐姿也变得笔直,眯着眼看向对方,神色中带着几分挑衅。 眼看两人的冲突一触即发。 赵妍却在此时先一步移开了视线,笑着说:“那么,我们现在就走吧,外面已经有大巴等着我们呢。” 众人提着心忽然没了着落,都震惊地看向赵妍。 从高一入学开始,赵妍就是整个学校的女王,虽然这称呼听起来很中二,但事实上拥有强劲后台的赵妍的确在学校里说一不二,没有人敢与她争锋,只有别人先做出让步,绝不可能是赵妍做让步。 可今日,这个曾经被欺负的孟晓竟然让赵妍移开了视线。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心中充满着疑惑的同学们一个个坐上了汽车,在夜色中去了海市美术展览馆。 孟晓也跟着去了,并在路过家时回家拿了点东西,原本她害怕同学等就说让他们先走,但赵妍却不在意地摇摇手,说是一定会等她回来。 于是她就心安理得地坐了顺风车,顺便在路上给莉西发了条微信,告诉对方今晚就能解决掉,一定要准备好钱。 很快到了美术馆,已经有人在那等着了。 那是一位满脸皱褶的五六十岁男人,他穿着一身西装,却让人没来由的感到别扭,显然对方也觉得不舒服,好几次去拽领带,见他们下车,连忙迎了上来。 “大小姐。” 他喊,众人就明白了,这位定是赵妍的仆人之类的。 明明在社会主义国家,竟然还有这种资本主义遗毒,真是过分! ——羡慕嫉妒恨的同学们不约而同地想,人家也相当大小姐/大少爷啦。 “已经一切都准备好了。” 老道人凑到赵妍耳边压低了声音说,“跟您说的一样,顺着那小鬼找过去,的确发现了一车的鬼,虽然道行都不深,但已经被强制催化为厉鬼,也算是一些战力。只是……” 第48章 他的目光逡巡了一圈,重点看了看秦琴等人,拉着赵妍的胳膊避到了一边。 “只是里面的情况已经不是我可以掌控的了,保护大小姐一人的安全应该没问题,但其他人就无能为力了。所以大小姐的朋友们或许会受伤甚至死亡,要不要找个理由让她们先回去?” “不需要。” 赵妍不在乎的一笑,“总是要有牺牲的,如果为了这点牺牲,而让孟晓起了疑心就不好了。” 她顿了顿,侧眸瞟了眼站在孟晓身后的月琛,又说:“不过你保护下月琛,虽然你说过他应该也是你的同道中人,但这个年纪一定没什么道行,我可不想我未来的丈夫在这里死了。” 赵妍离人群不远,声音也没有多小。 但在同学们激动的喧嚣讨论声中,就听不见什么了,秦琴是因为一直注意着赵妍,才依稀听见了三言两语,她难以置信地眨眨眼,心道自己是听错了吧。 她虽然家境不比赵妍好,但两家关系很不错,所以自小认识,小学到高中都被安排在一个班,说是亲姐妹也不会差多少。 一、一定是听错了! 秦琴在心中为自己打气,见赵妍回来,立马上前挽住其臂膀,对方也亲密地挨近,一如曾经那般,没有一点儿奇怪的表现。 她提着的心落了下来。 美术馆里灯火通明,但大约是为了观看方便,都是采用的昏黄灯光。 甫一进门,就能看见两座巨大的石膏像各立在两边,一座男性一座女性,分别是完全没有穿衣服和只穿着遮住下身的裙子。 向来沉浸在学习海洋中的同学们都有点兴奋,但多少有异性在场,只敢好奇瞅一眼后就快步离开。 孟晓走在了后方,她停下脚步,抬头直直看着男性雕像。 走在她旁边的男生也被她的大胆吓了一跳,一中盛产书呆子,对于这些事还是较少涉猎的好学生不禁羞红了脸,扶着鼻梁上的眼镜说:“孟晓,你别总盯着人家那个看!” “就个小毛毛虫,为什么不让看?”孟晓奇怪。 眼镜男生脸瞬间爆红,他想起哥哥毛毛里长出毛毛虫的笑话,心道这孟晓平常少言寡语的没想到竟如此大胆,声音也越来越小,“你、你别这么说,他也不想的,你这么看人家一定会害羞的!” 闻言,孟晓又抬头看了看,发现对方的确飘起了两抹红晕,便点头道:“那就不看了,一个大男人不就是个毛毛虫还脸红。” 说完,她跟着大部队继续往前走去。 附身在裸.体雕像男里的厉鬼在周围神色各异的鬼魂们视线下,哭唧唧地捂住了脸,明明他穿着衣服,为什么在那小姑娘的视线和眼镜男生的话语下,竟觉得如同真的没穿衣服般,还被吐槽是毛毛虫。 这让他以后怎么在鬼中立足啊! 而且也不能说是毛毛虫,人家……人家好歹也算是蛐蛐吧。 他眼中含泪地低下头,却发现那雕像身上的确有个色彩鲜艳的毛毛虫。 厉鬼:“……” 他愤怒地看向说出误导语言的眼镜男生,那孩子还脸红彤彤的站在原地,与大部队的距离已有三四米的距离,现在正是个好时候! 厉鬼冷冷地扯出一个笑容,心中盘算一定要让这男孩儿付出相等的代价。 他缓缓伸出手靠近男生,然后—— 狠狠扒了男生的裤子,在一众鬼魂们面前哈哈大笑起来。 “快看!快看!这男的摔倒了,估计蚂蚁都能怀孕,我可比他大多了!” 然而,众鬼看他的眼神更加怜悯。 眼镜男生被莫名脱了裤子,甚至连内裤都被脱下来了,幸亏现在最后只有他一人,不然丢脸丢大发了,他赶忙提上裤子,嘟囔了几句后追了上去。 前面的同学们嬉嬉笑笑地聊着天,并不对这些展品感兴趣,都对之后的ktv之行充满了期待,现在也就走个过场而已,他们簇拥着赵妍,多多少少都有所奉承。 马慧月挤不进去,只能嘟着嘴默默跟在后面,羡慕一开始就挽着赵妍手的秦琴。 她其实也没什么朋友,能谈得来也就是南露了,可惜今天早上得知南露生病请假,于是现在只能孤零零地独自走,无聊中便也抬头看了几幅画。 她不是懂画的人,却能觉察出这些画都灵气十足,似乎活着一般。 就如这张风景画,大约是画的丰收时节,如海一般金黄色的麦田在湛蓝的天空下,远处有间白墙红瓦的房子,近处是个带着草帽的稻草人,稻草人脖子上系着一条长长的红布,随着风飞扬起来。 飞扬? 马慧月脚步一顿,她恐惧地死死盯着那幅画,飞扬的红布,风吹的麦浪,一切都不应该是在画中会出现的。 就在此时,那稻草人忽然动了动,她的目光不自觉便吸引了过去。 稻草人的草帽原本是盖着半个头的,根本看不清低下什么样子,却不知在何时已经换成了挂在了脖子上,露出了整个头颅,它没有被按上鼻子嘴巴,却独独挖出了一双眼。 黑洞洞的眼睛直直地望向马慧月,马慧月完全移不开视线,只能傻傻地与它对视。 忽然,那左眼的眼眶上扒上了几根手指,然后一整只布满鲜血的婴儿手臂穿过画作径直抓住了她的头发,企图要把她抓紧画里。 不要!不要! 马慧月在心中疯狂地呐喊,但身边的同学却像是看不见般仍然嬉笑着向前走去,她的半个头已经进入了画作,慢慢的……慢慢的……整个身子也进入了,她化作了稻草人旁边的少女。 “呀!你看,这幅画里的女孩子好像我们班的马、马……马什么来着?” 在马慧月后面走过的女生惊喜地叫出声,激动地指给了身边的好友,但落在嘴边的名字就是说不出来,她疑惑地蹙起了眉,好友也奇怪,问:“像谁啊?我怎么看不出来,不过这人物画的真不错,你看这惊恐的表情,只是……为什么惊恐,跟这幅画好不搭啊!” “是、是啊!” 女生忽然觉得有些寒意,拉着好友往前走,连看都不敢再看一眼。 不要走!求求你们不要走! 马慧月落下泪来,然而她的嘴角却在缓缓勾起,耳边有人说,‘这可不行啊,这幅画的意境你要大笑才行!’,此话刚落,她的脸已经扯出个艺术夸张的笑脸,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朵根,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泪水完全看不见了。 她,融入了名为[麦浪与稻草人]的画作。 这幅画作的名字也改了,叫做[麦浪、稻草人与大笑的女孩儿]。 没有任何人发现有谁不见了,大家仍然言笑嘻怡地向前走。 女生紧紧挽着自家闺蜜顿住了脚步,她自小第六感就很强,一进这间美术馆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到看见那幅画后更加明显,总有种预感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但又很想占便宜,想着这么多人能发生什么事,最多来个抢劫的,男生们也能制服掉。 “没有什么好怕的……没有什么好怕的!” 她喃喃有词,望了望四周,却恍然发现人群好像少了? 他们班应该有四十余人,怎么现在看起来才、才不到二十人。 咦? 班里到底是四十多人还是不到二十人? 女生疑惑地想,越想越觉得心里发毛。 “咕嘟——念、念希……” 她大口咽了咽吐沫,更紧地抓住闺蜜,“大晚上的,我们回家吧,这里感觉……” “感觉什么?” 名叫念希的少女发声,声音很奇怪,女生颤抖地回过头,并没有看见好友,但手上挽着的重量明明还有,她两股战战,咬着牙低头一看—— 她的臂弯处只血淋淋地挂着一快小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生尖叫着丢掉胳膊,退后想去找别的同学,却蓦地发现四周没有一个人,全美术馆似乎只有她一人了,她的尖叫回荡在整个美术馆,显得空荡又可怖。 “啊、啊——别吓我啊大家,呜呜别吓我啊念希……” “你在叫我么?” 念希的声音再次响起,疯狂往外跑的女生忽然觉得肚子如同炸开一般,她低下头,发现自己的闺蜜从她的肚子里冒了出来,血肉模糊间笑嘻嘻地看着她。 “好朋友不分开!好朋友不分开!我们终于合为一体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生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孟晓默默地跟在后面,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全部落在了她的眼中,所以她的耳朵也饱受摧残,她并没有去管,因为能感觉到阴气最重的就在美术馆深处,在经过八字胡道人事件后,孟晓也知道要保存实力了。 等干掉最厉害的后,再回来慢慢收拾这些小的也不晚。 虽然有的可能受不住嗝屁了,但又不是她的作为,为何要她去管,于是她迈过趴在地上抽搐的男同学,又轻描淡写地拍飞一只上来咬人的小厉鬼。 后面的月琛也同样轻松地一路跟着。 他们这一班的人拖拖拉拉了近十米,一路上尖叫着往回跑的无数,只是都没跑出去就倒在了地上,或者搞笑的像猫追尾巴般一圈一圈地绕,孟晓十分担心等他醒来后会不会吐出个里海来。 于是当她走到了[麦浪、稻草人与笑着的女孩儿]画作旁时,已经过了不少时间。 孟晓抽着嘴角望向画中咧开嘴大笑的少女,有些不淡定了。 “你特么竟然想逃到画里躲债,还钱!你个欠钱不还的混蛋!” 第49章 马慧月原本在看到孟晓发现她时,还开心的情绪逐渐消失。 在之前安小慧事件时,孟晓的确说过一人给五千元救命钱,还说什么是学生价,但深觉是被拖累的她根本不想拿钱,于是就当没听见的度过了剩余的暑假。 开学后,对方也没提过,她就当这事儿过了,不料是在这等着她呢。 “那、那啥,孟晓亲亲你最好了,先把我救出去,我叫我妈给你打钱。” 马慧月毕竟是学生,又不像赵妍似得是个壕,于她来说五千元可以说是天文数字了,但相比命来就不多了,然而对面的孟晓却眯起了眼,冷哼一声。 “我救了你两次,学生价共一万,立马打钱!” “……” 马慧月心中的悲伤逆流成河,感觉回家会被自家爸妈混合双打有木有,可惜为了活命也不在乎这么多,于是她咬牙点了点头。 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自画中往外拽。 马慧月大喜过望,却在半途中,那力道忽然又顿住了。 是有什么东西拽住了她的脚腕,马慧月回过头,只见那稻草人眼眶里伸出的不仅是只婴儿手臂了,而是一整个小小的婴儿。 那婴儿全身都是血,双眼被挖去了,空洞洞的,嘴巴大张着如岩浆般滚滚落下鲜红的血水。 “姐姐……别走,求求你别走。” 他双手紧紧扒着马慧月的脚腕,声音凄苦又可怜,马慧月心中不忍,但是脚却毫不犹豫地使劲蹬着那婴儿的手,“嗷嗷嗷,滚开啊!滚开!” 她还在使劲自救,前面的拉力却在渐渐消失。 马慧月惊恐地望过去,发现孟晓松开了她的手,慢慢地收了回去,“不要!不要放弃我!” 她哭着哀求,心中漫上了绝望,脚腕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在即将要被拉回去时,她抬起头看向外面,孟晓的手已经完全离开了画作,正在跟旁边的月琛说着什么,脸上明显露出了不悦的神色,而对面的校园男神却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温顺模样。 卧槽!要不要在生死关头打情骂俏啊! 马慧月在心中疯狂吐槽,恨不得举起火把,烧掉眼前产狗粮的两人。 她恨得牙痒痒,眼中都快冒出了火,却在此时月琛歪过头来,眼中的暖意全部褪去,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然后一道红色的绳子穿过画作捆在了她脖子上,耳边响起了孟晓的声音。 “我拽不出你来,必须先把最厉害的那玩意儿干掉才行,现在栓着你避免你和画作更加融合,千万不要去搭理画中任何东西的骚扰,不然你就很难出来了。” 说完这席话,孟晓就离开了画作的视野范围。 马慧月脖子上系着红绳,另一端拴在了画作外的小钉子上。 她蹲在麦野边,咧开嘴大笑着,甚至都能看见她嘴里面红色的舌头,所以……月琛把红线系在她脖子上,是不是把她当成了狗…… 单身狗吗? 马慧月陷入了深深地思考。 孟晓继续往前走,她能感到前方深沉的恶意与阴气。 是只鬼王,而且还不是个小家伙。 前面的赵妍铁定是知道那东西在什么位置,因为自从拐过一个弯后,对方就开始频频往后回头,眼中满是期待的光芒,连嘴角的笑意都真诚了几分,看起来十分开心。 孟晓也很开心,她似乎能预见二十一万在她眼前飘得情景。 有了这些钱,该怎么花呢? 还未待拿到钱,孟晓已经像做白日梦般嘿嘿地笑了起来,并且附赠给再一次回头窥视的一个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赵妍:“????” 傻子吗? 赵妍在这一路上也看见孟晓的行为,她心中也有几分讶异,毕竟虽然知道对方有几分本事,但没想到竟然没有一只厉鬼恶鬼能够近身,更别提伤到了。 让她想不到的是,月琛也是一样的。 真不愧是她看中的对手和未来丈夫,就是不一般。 赵妍甚至有些自豪。 不过,到此为止了。 前面就是那只精心培养的鬼王,除非是神仙下凡,不然根本不可能逃过,要不是她有保命法宝,不然根本不敢过去惊动那只鬼王。 赵妍又回头看了眼孟晓,已经可以预见对方凄惨的未来了。 很快一行人就到达了美术馆最里面,那里摆着一株巨大的长藤植物,同学们见终于走到了低,欢呼了一声后开始往回走,却悚然发现越来越走不动,脚底下粘稠的触感使他们步履艰难。 有同学以为是踩到了什么,但抬起脚一看,鞋子底部却十分干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发觉了,不论他们怎么往前走,身体都在原地踏步,就在大家茫然四顾时,有人大声惊叫,恐惧地指向了刚才路过的那只巨大的长藤植物。 不知在什么时候,那只长藤植物伸出了无数藤蔓,妖娆地舞在半空中,遮盖住了整个屋顶。 就在大家呆滞地不知如何是好时,有一条长藤以极快的速度伸了出来卷住了一个男同学的腿。 男同学惊叫着被甩在了半空,然后另一条藤蔓接住了他,这样来来去去几次后,巨大藤蔓主干部分咧开了大大的嘴,‘咕咚’一声,连咀嚼都没有就把男同学吞了下去。 同学们都看到了这等奇景,惊叫着向外跑去,但他们已经身陷这只鬼王的鬼域了,根本逃不出去。 这一群人,只有孟晓深一脚浅一脚地逆流而进,她是可以移动的,只是非常艰难且缓慢而已,这种时候就十分嫉妒半空中坐在红线织成的半圆形椅子上,悠闲飘过的月琛了。 她不爽地望了他一眼,脚上更加用力了。 他们的动作引来了同学们的目光,孟晓还好,月琛就实在太过显眼了。 他如谪仙般飘在半空,神情淡然,与此处炼狱般的场景形成了鲜明对比,赵妍也看在了眼里,她眼睛发亮,在老道人努力阻挡时不自觉上前了一步,脸上满是欣喜,如同挖到了一块巨大的宝藏。 这就是她未来的丈夫。 果然,她所看中的,从来都不是一般人! “大小姐,你小心!” 老道人发现赵妍走出了他保护范围,立马扯过她的臂膀拉了回来,一条巨大的藤蔓就擦着她甩了过去,没有勾到赵妍,却卷起了秦琴。 秦琴被扯上了半空,惊恐地对着地面的赵妍求救。 “妍妍!救救我!我们不是好朋友嘛?你想杀了孟晓不要连带上我啊!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她的话音未落,就被巨藤吞了进去,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十几年好友的冷漠一瞥。 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震惊地望向赵妍。 赵妍却不理会他们,笑容甜美地说:“月琛,原来你也是玄门中人,我怎么没从玄门听说过你,你快过来,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此地,已是炼狱。 所有人都将成为这只鬼王的食物。 只有她有可以逃离的方法,只要不傻的都会过来,赵妍对此事毫不怀疑,然而她却看到月琛回过头来,如同之前她看向秦琴的目光一般,冰凉冷漠甚至还多了几分厌恶。 赵妍一怔。 就在这时,余光忽然看见有一条藤蔓向月琛打来。 她反应过来,也不在乎其他了,连忙喊道:“小心——” 这藤蔓来势凶猛,虽然没有入玄门,但常年与此打交道,她很清楚这等攻击,即便道行几十年的老道人也躲不过,就算不死也要重伤。 “快!快去救他!” 她指使老道人,老道人却第一次不听她的话,仍然坚持站在身边,“大小姐,我已经撑不住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赵妍哪会听,她焦急地再次望向月琛那。 却发现在他们说话的功夫,月琛已经避过了那藤蔓,且手中红线飞舞,把再一次攻击到他眼前的藤蔓弹了回去,正正砸在了藤蔓主干上。 那藤蔓‘嗷——’的惨叫了一声,竟然是吃了瘪。 “你、你看见了么,这是我的男人,我未来的丈夫!” 赵妍目睹了全程,她激动地几乎跳了起来,对于月琛更加放不开了,“他竟然能反击鬼王,也就是说……是不是就可以反抗大人了呢!” 她的眼睛圆睁,显现出疯狂的光芒。 老道人眸中闪过不忍,原来大小姐一直是知道的,她却从来没有说出来,那么对于月琛的感情究竟是来源于哪里,还有……月琛真的能拯救大小姐吗? 他望向了悠闲躲避攻击的男生,浑浊的眸中明暗不定,最后停留在了一抹决绝的光上。 老道人将手中的黑色小伞塞进了赵妍手里,含着泪嘱托道:“大小姐!若我有不测,请一定保重。千万!千万不要去找大人要那个承诺!” 在赵妍未反应过来之时,他咬着牙冲了上去。 即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保住这个男生,大小姐说的没错,这月琛才多大年纪就有如此造诣,待到几年……或者十几年后,说不定真能为大小姐博得一丝生机。 这,就足够了! 第50章 老道人手持火符冲了上去。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那鬼王也发现了特立独行的两人,正缓缓收拢藤蔓着重向两人攻去,或许一两条藤蔓那月琛可以应付,但这么多一同攻击,就只有万藤穿心的份。 “姓月的小子,不要前进了,回来!我来帮你挡住!” 老道人大喝,虽然他有短暂飞到空中的法器,但目标太大还容易成为靶子,最主要的是那东西太过珍贵,他不舍得用。 所以老道一点点往月琛那移动,他的速度比孟晓还慢,整个身体都如陷入了齐腰的泥泞中般,寸步难行,只能抬起头呼唤,希望对方可以自己飞回来。 但这一次,月琛连一个眼神都没递过来,只给他一个背影看。 老道人气得咬牙,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有个不错的法器就以为可以与接近大鬼王的藤蔓硬肛了吗,不受一点伤这小子定是不会消停的。 于是,他停下了脚步,等待着藤蔓伤到月琛时再出手相助。 着那藤蔓分成了两部分,分别向孟晓和月琛疯狂袭来,顶部不再是柔软的枝条,而是尖锐如尖刀,甚至开始旋转了起来,那速度分分钟能把人绞成碎肉。 “钻、钻头是男人的浪漫!” 另一边,跑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的男生发出暴言,“这怪物一定是个公的。” “你闭嘴吧!” 旁边的女生立时打断了他,拿出手机对准了怪物和孟晓两人开始录像,“我大概是逃不出去了,年纪轻轻就要命丧当场,果然是红颜薄命嘤嘤嘤。但就算在最后也要完成一下‘我们到达现场时,只发现了这段视频’成就,请大家记住我,我叫罗娜,请为我打call。” 说完这话,她把镜头调过来,比了个一半心的手势。 这边看戏的同学们玩梗玩得飞起,特别是经历过林安安事件的同学更是淡定,甚至开始对左躲右躲的孟晓和月琛配起了‘左扭扭,右扭扭’的歌。 那边孟晓阴森着脸转过头,心中无限想把这群人扔到鬼王嘴里! 月琛低笑了一声,仍然悠闲地躲着藤蔓的攻击,甚至有意识地开始配合着歌踩点,他几乎不攻击,也只有实在躲不过时会吧藤蔓反弹过去,完全就把自己当个孟晓的背景板。 但这也加重了孟晓的负担,虽然她根本没当回事。 由于黑影、红原的事,痛定思痛的孟在家中这几天并没有完全荒废,不禁画了一大堆火符,甚至开始练起了罡步,曾经因为本身很强,又遇到的都是很弱的且天然害怕她,于是孟晓就懒怠了。 吃了一次瘪后,她才终于开始发愤图强,虽然是那种二十四小时中有二十一小时摸鱼的那种发愤图强。 但是! 孟晓还是觉得自己已经脱胎换骨了,她掏出了桃木剑,像是割韭菜般,把向她袭来的藤蔓一茬一茬地割……哦不!是砍。 那没有刀刃像个玩具般的桃木剑,遇到了藤蔓简直可以说是削铁如泥。 然而,但那藤蔓却完全不见减少。 孟晓是一茬一茬地砍,那玩意竟然在砍断后落地生根,再次化成更多的藤蔓,怪不得月琛从不弄断这东西,明明他那红线绞杀能力很强,原来是早就知道了。 此刻,她已经身陷在藤蔓之中,那藤蔓几乎把她包围,只要她的剑慢一步,下场或许就是绞肉机示范现场了。 围观的同学们也吓得大气不敢出,担忧地望着孟晓。 举着手机录像的罗娜轻轻说:“如果能活着回去,以后我就不当月琛迷妹了,我将成为‘超想嫁给孟晓’团团长,尼玛这安全感这男友力,我特么被荷尔蒙迷得腿软。” “你清醒点,孟晓是个女的。”有暗恋她的男同学赶忙提醒。 “女的也比你们男人强!这样的小姐姐人家超想嫁,经历了两次恐怖事件,我觉得有个能杀鬼能疼人的‘男朋友’简直就是上辈子拯救了地球,你们不知道,她有多疼林安安,可以说是实名羡慕了。”另一个女同学接话。 “不好意思,你来晚了。在林安安那天后我就已经单方面宣布与孟晓结婚了。” 在最前面领队的男生信誓旦旦地说,竟然是素来不苟言笑的副班长。 然而他刚说完这句话,就觉得后颈一股凉气。 月琛冷飕飕的扫了眼副班长,将他们争抢孟晓的话语听了个全,一下子多了这么多情敌,月琛的心情犹如日了狗。他又看向藤蔓,深刻思考要不要都喂给这只鬼王得了。 很巧的是,孟晓也是这么想的,在她努力割韭……藤蔓时,这些人竟然开始消费林安安了? 这是孟晓最不能忍的,于是心中盘算不如把这些人喂了鬼王得了。 这一刻,思路从来都在跨频的两个人终于想到了一起。 然而现在显然没有这个条件,孟晓终于瞅见了一个时机,顺势抱住了一条向她甩来的粗大藤蔓,如考拉般四肢并用地盘爬上去。 她已经看准了,这条枝蔓并不是分裂出来,而是真真正正连接在主干上的。 孟晓一边爬,一边手速飞快地贴上火符,幸亏她觉得用火更加干脆利落,于是多画了火符,火克木,只要能够深入其内部,一定可以将这鬼王烧成渣渣。 那藤蔓鬼王也同样意识到了,它疯狂地甩着枝条,想要把孟晓甩下去,然而却完全没有用处。 眼看孟晓离主干越来越近,那种在大盆里的巨大藤蔓慌张地站了起来。 它,竟然站起来了。 站起来了! 一边围观的男同学正在喝着保温壶里的水,见此‘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那鬼王上身是如树一般的主干,头顶叉开很多分支,像是个梳着一个个小辫子的艺术家,下身全是土,却幻化出了人的两只腿,但那脚十分短小瘦弱,看起来很是费力地顶着一个巨大的脑袋。 总体来说,是个长相十分有特点的人? “混蛋女人!” 那鬼王发出了震耳且厚重的声音,两只突然冒出的血红眼睛狠狠盯着孟晓,一字一顿地说;“你、这、是、在、玩、火!” 围观的同学们:“……” 孟晓很认真地回答:“是的没错,我就是在玩火!” 围观的同学们再次:“……”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可惜,两位当事者并没有感觉哪里不对,立时开始了一场神仙打架。 此时,老道人已经退了回来,他满脸的震惊,虽然月琛并没有动手,但见其游刃有余的样子就知道他绝不简单,而更让道人震惊地是孟晓。 这只巨大藤蔓可是由一只近八百年的藤怪与几十只厉鬼融合而成,实力强劲,老道扪心自问,他在玄门之中能力即便不算是上等,也可称之为中等,但在这只鬼王面前,他却只有逃命的份。 然而那小姑娘,虽然看起来惊险无比,但是明显在那鬼王之上。 这样的人,与大小姐对上了。 他低头看向赵妍,对方紧紧盯着孟晓那里,对于此刻的情况很是不满,大小姐自小顺风顺水惯了,没有一人能违背他,这样很不好,总有一天她会吃亏的。 老道一直很清楚。 但是他却想永远宠着她,对于大小姐的感情,已经不是报恩这么简单的事了,而是类同父女之间的亲情。 虽然,大小姐从来只把他当作个仆人。 “……妍妍。”老道人第一次喊了她的名字,赵妍并未意识到,就疑惑的‘嗯?’了一声,他继续说:“这个叫孟晓的女孩儿不能留,她对你虽然现在没多大敌意,但要是哪一天知道了所有事,一定会找大小姐寻仇的。” “这我当然知道,所以你是怎么办事的,这鬼王完全不行!” 老道人轻轻叹了口气,抬起枯瘦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赵妍的头,入手软软的触感使他一下子想起了初见大小姐时的情景。 那时候她才五岁,家里所有人都把她当作财神,谁都不能惹的存在。 连孪生哥哥都不敢与她多说几句话,她见着了他,头高昂地扬起,“你就是那个派来侍奉我的仆人吧。哼!我告诉你,所有人都怕我,我可厉害了,你别惹着我,惹了我……惹了我……我就让你穷一辈子嗯呜呜——穷一辈子你听到了吗!” 她哭了出来,用袖子狠狠擦着眼睛,恶狠狠地说着讨人厌的话。 这是个太过孤独的孩子。 太过孤独,所以变得自我,把身上的刺一根根竖起,高傲地睥睨着世间,这就是他的大小姐啊,他想要用命来保护的孩子。 …… “大小姐,现在那孟晓正□□乏力之,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以她的能力若现在不铲除,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老道人下定了决心,吩咐着赵妍,“我杀了孟晓,那鬼王就没有牵制了,大小姐一定要尽快逃跑,以那月琛的能力定不会受什么伤,您千万别去管他。” 话落,将怀中的两个逃命法器给了赵妍一个。 赵妍也看清了孟晓的实力,知道若这时不铲除,定会和老道说得一样,于是一手握紧了黑色小伞,一手捏着逃命法器,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老道人笑了笑,伸手又想去揉一揉对方的脑袋,然而这次赵妍却皱着眉头躲开了。 他也不放弃,大手仍然放了上去,如同一个老父亲对自己女儿的最后惜别,然后——他持着一把黑剑冲了上去,这次速度极快,与藤蔓巨怪互殴的孟晓甚至没有发觉。 月琛看见了,却为时已晚,那道缠绕着黑色闪电的黑剑狠狠地没入了孟晓的腹部。 第51章 此剑乃用忘川水祭练而成。 忘川水是最为阴盛之物,且怨气纵生,此剑经由此水洗练,成了极为难得的法器。 正常活人体内阴阳调和,因在阳间必会阳气盛些,是绝不能是阴气盛的,若是真出现了这等情况,轻则八字轻吸引鬼怪,重则立时便会脱离身体,成了生魂。 而这黑剑上的阴气却不是成生魂如此简单的事,一旦此剑入了体内,就会瞬间崩坏体内的阴阳,阴气大盛,即便本就是鬼魂,也会因为受不住这股强劲的阴气而魂飞魄散。 更何论是活人了。 老道人欣喜若狂,他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抬眼望向孟晓,满心以为会看到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却见对方也在默默地望着他,神情中没有一丝痛楚。 两人就这般尴尬地互相凝视着。 正在此时,忽有一根枝蔓打了过来。 孟晓带着剑一躲,并且把老道扔过去挡了藤。 老道一时未来及做出反应,被藤蔓打了个正着,狠狠地撞在了对面的墙上,石块崩裂中,他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也都碎了一遍,重重咳嗽了几声,他滑落在地上。 明明受了很重的伤,老道却嘿嘿的低笑出声。 在方才那一瞬间,他又在黑剑中加了点料,那可是他多年的珍藏,若不是对方太难缠,根本不舍得用上,不过为了救大小姐也不在乎这么多了。 他甚至可以预见的,那个叫孟晓的小姑娘会被强盛阴气而崩散的未来。 老道人望向那边,却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只见孟晓很淡定地把剑抽了出来,虽然流了一些血,但完全没有魂魄崩散的情况,甚至在躲避藤蔓攻击时,还饶有兴趣地把玩着黑剑。 这……特么的不科学! “怎、怎么可能!”老道不解,“那可是忘川水祭练的法器啊!” “忘川水?” 孟晓转过头来,黑漆漆的瞳仁直直地看着他,“那水不就是做汤的,很厉害吗?” “做汤?!” 老道不明所以地反问,对方似乎比他更茫然。 他摇晃着站起身,这是他最强的法器,曾经不知杀过多少比他强大的鬼怪和同道,无一例外地都因承受不住强大阴气而魂飞魄散,而这小姑娘却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 “大、大小姐……”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赵妍身边。 老道人此时算是看清了,此计都不成,那他根本拿孟晓没有任何办法,现在最主要的就是送大小姐离开这里。 正当他有这个打算时,一道裂空的风声传入他的耳朵,老道转头一瞧,只见那黑剑竟被孟晓像投标般投了过来,他其实可以躲掉的,但一旦躲掉,身后的赵妍就会成为靶子。 “快走!” 一瞬间,他就做出了决定。 老道夺过赵妍手中的逃命法器,注入灵气后使劲往她怀里一推,下一秒,他就被那黑剑贯穿,恐怖强横的阴气席卷他的灵魂,顷刻间意识就被抹灭,最后他只来及说出一句话。 “大小姐,请好好活下去。” 话落,他的身体就轰然倒塌。 赵妍的身体被一阵风裹着送出美术馆,她不敢置信地转过头来,眼睁睁地看着老道倒下的身子,泣血大喊:“玄清叔叔——” 这是她曾经救了老道,焦急喊出名字后的第一次呼唤,但这次却不再像上次,那双温厚的手再也不可能抚摸着她的头顶,安慰地说:“别怕,大小姐,我不会死的,我会一直在您身边保护您的。” “……骗子。你个大骗子!” 赵妍哭喊着消失了身影,众人也从愣怔中回神,难以置信地交换了下眼神。 那位大小姐向来是高高在上的,虽说不至于冷若冰霜,但从未见过她有什么激烈的情绪,所有表情就如设定好一般恰到好处,根本不像普通孩子般时不时露出个表情包来。 原来,赵妍也是个人啊。 围观的同学们在心中感叹。 孟晓原本是想去追,但身后的藤蔓却还没解决,只能继续做个贴火符的小姑娘,那藤蔓本来润泽的枝蔓大多都被烧成了黑炭,现在只剩下了零散几条,看起来好不可怜。 “女、女人,放过我!” “姐姐,求求你别杀我……” “为什么要伤害我啊,你个臭娘们!” 无数的声音开始从藤蔓中发出,孟晓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从老道身上拔下那把黑剑,又不解气地狠狠戳了几个洞,才持着黑剑冲上前去。 原本她不再坎藤蔓时,鬼王以为对方放过它了,枝蔓已经开始渐渐收拢。 不料那杀神又冲了过来,还拿了把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的剑,它瑟瑟发抖地用仅剩的几根枝蔓疯狂.干扰,但对方仍然轻巧地钻到了它的主干前。 手腕反转,黑剑狠狠地插入了它的核心。 “啊!啊啊啊啊啊啊——” 巨藤混合着无数人的声音尖叫出声,那几根枝蔓如同人一般开始疯狂地挥舞,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消停下来,然后——它张开嘴呕吐起来。 之前被吞噬的活人全被吐出来后,它的巨藤中也缓缓飘出了无数灵魂,他们都表情迷茫且带着痛苦,但一脱离巨藤后,神情就渐渐放松了下来。 “……谢谢你。” 其中一个灵魂笑着感谢,然后她就化成了碎片,并没有听到孟晓的回答,但孟晓仍然说完了要说的话,“我是杀了你的人,你眼瞎了吗?这巨藤一死,与其融合的你们也会被黑剑搅碎的。看吧,魂飞魄散了吧!” 孟晓的话说得很重,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疼惜。 另一个飘出来的少年眯起了眼睛,“嗯!我们知道,也盼了很多年。这些年来少数的清醒时,总希望有个超级英雄能解救我们,即便魂飞魄散也可以。” “……妈妈,我不痛了呢。” 少年消失了,巨藤中又飘出来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儿,他开心地跳了跳,对着旁边的少妇笑了起来,那圆圆的脸蛋上露出了两个小酒窝,煞是可爱。 “真的不痛了呢!好轻松……可是,妈妈,宝宝、有点、想睡觉觉……” “嗯好。” 少妇抚摸着小男孩儿柔软的头发,神情温柔,“宝宝好好睡吧,妈妈一直陪着你。” 她又转过头来看向孟晓,感激地点了点头,把小男孩儿搂在怀里,轻轻地哼唱起了摇篮曲,但只唱完了第一句,她与那男孩儿就消弭于世间。 …… 孟晓目送着他们全部离去。 等藤蔓化为枯叶,她才又杀回去,把所有被吞掉的同学们解救出来,同学们被救出来后都十分感激,但有看过灵异小说的同学很担心,“我们这样都与鬼近身接触了,真的不要紧吗?我不想以后总见鬼啊!” 孟晓就等这句话了,冲着那个搭台的男同学递了个赞赏的眼神。 “没错!你们都跟鬼融合过了,但因我及时救出才没造成死亡,只是你们体内阴气大盛,不仅仅是撞鬼这么简单的事了。” 她顿了顿,满意地看到了众人紧张的神情。 “但是不要紧,因为你们遇到了我!两张驱阴符即可保证你们符到阴除,五千元一张童叟无欺,五千元你买不了上当你买不了吃亏,如果不用,哼哼小命不保。” “……孟晓你是不是有点崩人设,你以前是这种性格的人吗。” “抱歉,在钱面前,人设算个p!” 在喜滋滋地收到打款响声时,孟晓设了坛开始画符,众同学才知道这家伙是空手套白狼,但同学们也就吐槽下,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都心存感激,并开始排着队像领盒饭般一个接着一个的领符。 同学们紧捏着重若万金的两张符,感受着传入体内淡淡暖意,顿时觉得回家后的雌雄双煞也不是多难面对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所有的符终于画完了。 孟晓丢开笔,整个人都瘫倒在地,觉得自己就要去见阎王了。 但是一看到账户上的余额,她又满血复活了,把东西收拾好了后,孟晓去了边角处,那里飘着不少鬼魂,正是前几天幽灵车里的那些鬼。 红衣小姑娘一见她来,又遮住眼哭了起来,“对不起!我对不起大家,要不是我就不会牵连整个车了。” 孟晓干脆地上去将那挡着眼的手拉了下来。 小姑娘干干净净的脸上没有一丝泪痕,这小鬼果然在假哭,其意不言而喻。 “是我的错。” 孟晓叹了口气,承认过错,“我不应该把这孩子的头扔出去,真的没想到会这么巧。” 她还未说完话,那小女孩儿就长脸的乱跳,冲着其他人喊道:“是吧!是吧!我就说不光是我的错吧,要不是她乱扔我的头,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你们都怪我……哎哟!妈妈疼啊!” 中年女人狠狠打了小女孩儿头一下,温和地说:“不是你的错,这孩子太熊了。” 孟晓点头,“是很熊,所以早知道我就不扔了,应该拿来当球踢。” 说着,冲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儿咧嘴一笑,然后又说:“你们现在不能留在这阳世了,没有复仇对象,灵魂内的戾气无处发泄,很容易找无辜之人下手,铸成大错,我把你们送去往生吧。” 众位鬼们商量了一下,也觉得有理,便同意了,只是请求能够在去阴间之前再去看一下阳世的亲人,孟晓答应了,并且约好明日深夜,在美术馆门口集合。 …… 此时的另一边。 赵家别墅,赵妍打通了那位的电话。 她脸上全是泪痕,声音中带着哽咽:“大人,玄清叔叔死了,我要为他报仇!” 第52章 电话那头先是低笑了几声,然后传来了低哑好听的声音,明显是个年轻的男人。 “我很早就说过只会给你一个承诺,若是用完了你的命就是我的了,你要为了玄清把你的命给我吗?” 赵妍有些恍惚,据父亲说大人就是当年阻止的人,算一算年纪至少要近四十了,但前段时间见他,那容貌仍然如二十出头的模样,青春不老,这是多少人的企望。 “怎么,反悔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宠溺的笑意,赵妍很清楚这只是大人平素的语气,但脸还是不争气的红了红,“啊!没……我不后悔,只是有个条件,请您杀了孟晓后,能给我十年时间来最后看看这个世界。” 她已经想好了。 十年,以月琛所表现出的能力,定能成长到与大人相媲美的程度。 赵妍从未认为月琛会不喜欢她,即便曾经被拒绝过无数次,仍然只认为是有别的玩意儿挡在了她前头,只要把那些挡路的一个个铲除掉,月琛的目光自然会落在她身上。 “大人,您最疼我了,求求你了!” 她紧紧握着手机,手心中满是汗水,虽然觉得以曾经大人的态度应该不会拒绝,但总归有些担心,“大人……” “你啊!” 赵妍一听这无可奈何的语气,心中便知大约是成了,她连忙开心地要感谢,对面却先她一步说出了话。 “妍妍你觉得自己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我很忙,乖,告诉我到底要不要使用我的承诺。” 一如既往地宠溺语气,但赵妍却似乎被照头泼了一盆凉水,她所有的话全哽在了喉咙里,好一会儿才找到了声音,“我……我再考虑一下,叨扰您了大人!” 那边轻笑了一声,也没有恼怒,便挂断了电话。 赵妍愣愣地站了好一会儿,才顺着墙壁滑落在地,手机‘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她抱紧了双膝,忽然大哭起来。 玄清叔叔,我好想你,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 孟晓走出了美术馆,月琛打着电话跟在她后面。 即便再不愿听,但离得太近,孟晓多少听见了些,他似乎是在跟玄门交流,并且把这里的事和前一阵子的事全部告知。 大清早,人并不多,所以十分清静。 对面大嗓门的回答声也听得一清二楚,“放心吧!老月,俺们这里一定会彻查的,那帮龟孙子三天不管上房揭瓦,老子这就去收拾了他们,只是那帮人的领头的倒是个有本事的,估计要请老家伙们才能把他办了。” “那就麻烦你们了。” 月琛说完这话,不等对方回答,就火速挂断了电话,转头笑着对孟晓说:“去吃个早餐吧,就我们两个人。” “不去!别跟着我!” “……嘤嘤嘤。” 甩开满脸控诉的月琛,孟晓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司机是个年纪偏大的,车子开得很稳,即便入站也是缓缓停下,孟晓放心地靠在玻璃上开始补眠,却在刚要入睡时,一股巨大的惯性使她撞上了对面的车背。 “靠!怎么回事啊!” “前面的车找死啊,怎么还别公交车!” “卧槽那不是玛莎拉蒂吗?几百万的车玩自杀?” 未等孟晓发飙,车上的人已经骂开了,她抬头看向前方,只见一辆黑色的豪车横着停在了公交车前,上面下来了几个西装革领的黑衣人,有个人去开后座的门,其他人直接来敲公交车的玻璃门。 “开门!给我开门!不开,信不信我们砸了这破门!” 黑衣人叫嚣着,中年大叔司机是个脾气软的,连忙开了门,但他们并未上车,只是静立两旁,候着最后下车的那位中年男人。 那男人穿着得体,身材修长,带着一副金边眼镜,看起来十分有派头,是最近流行的温雅大叔型,他一下车,原本公交车上紧张的气氛瞬间一松,甚至有小女生开始红着脸窃窃私语。 “亲爱的。” 他上了车,如电的眸子锁定了睡眼朦胧的孟晓,三步并作两步地跪在她面前,“求你呆在我身边,我没有你根本无法存活。” “…………” “????” “大叔,您认错人了吧?” 孟晓的睡神瞬间吓醒了,在鬼王面前仍然霸气侧漏的她,此刻吓得缩成了一团,并且严丝合缝地捂住了脸。 开玩笑! 女高中生与有钱帅大叔,这是多么劲爆的话题。 如今大家人人有手机,有谁拍了发到了网上,一不小心被自家母上大人发现了,那她还活不活,直接跟搓衣板过一辈子得了。 “怎么会!你的脸已经深深地刻在我的心中,昨夜我一晚没睡,没有你的夜晚我完全睡不着啊!” 中年男人继续火上浇油。 “哇哦——” 看热闹的众人发出感叹,眼睛都放着光,不出所料地纷纷拿出了手机拍摄。 孟晓哀叹一声,捂着脸辩解:“我根本不认识你啊!” “没关系,我认识你就可以了!” 中年男人掏出手机,调出一个直播平台,上面有个漂亮的小姑娘正在激动地讲解着什么,他指着屏幕说:“我是从娃娃脸女神那里知道的你,最近我被厉鬼纠缠,请你救救我啊亲爱的!钱不是问题!” 孟晓:“……在此之间,我能先揍你一顿吗?” 她气得夺过手机,发现上面的主播就是云溪,正激动地解释着:“你们怎么不信!我亲眼看到那位大师干倒无数鬼,以一人之力闯鬼城,简直就是金刚芭比,她站在那里鬼都要瑟瑟发抖!” 弹幕里十分热闹,有很多反对的声音。 『真恶心!宣传封建迷信,举报了。』 『那直播我也看了,还穿着一中的校服,真给一中丢人。』 『一中的电话是多少来着,我要去告诉他们学校的学生装神弄鬼,当时吓得你爹我差点尿裤子知不知道!』 自然也有配合的。 『话说其他主播呢?不过反正这个团队也就女神你有用了。』 『我看了之前的直播,那特效真赞!五元钱特效没错了。』 『哇——女神你真可爱!抱走了!』 『女神说啥我信啥,女神最棒!为什么有女神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呢!』 直播间的云溪撅起了嘴巴,又大声辩解:“真的!真的!你们信我,我不骗你们,骗你们是小狗!她的确是一中的好学生,但人家也是妥妥的大师好吧!” 孟晓紧捏着手机,那手机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咯吱’声,她看了一会儿,然后疯狂地发起了弹幕。 『你们女神是女装大佬!』 『你们女神掏出来比你们都大!』 『你们女神……』 她以恐怖手速刷了几十条,然后将手机扔给那个中年大叔,气急败坏地问:“既然找我驱鬼,应该是叫我大师,最不济也是大大吧,亲爱的是什么鬼?你这是污我清白啊混蛋!” 那中年男人一副茫然的模样,摸着头傻笑起来。 “我以为女的都喜欢被叫亲爱的,我叫的时候她们都很开心。”他顿了顿,见孟晓脸色越来越黑,遂深刻反省错误,“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以后就叫你大大亲爱的!” “…………” 孟晓:“滚!” 中年男人名叫陈年,是本市著名企业家独子,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了,但因为被保护得很好,心智还颇为天真烂漫。 今日来找她是说最近有一厉鬼缠着他不放,虽然请来的道人把那女鬼困在了家中,但却无法革除,据说是那鬼身体里的阴气过于醇厚。 “大大亲……师,你如果把那鬼斩杀了,我就给你二百万,若是不能斩杀只能让她不纠缠我,就一百万。” 陈年下意识又要叫亲爱的,但在孟晓恐怖眼神下立时改了口,十分干脆的开了价,“我希望大师能把她斩杀,毕竟夜长梦多。” 孟晓第一次坐上价值几百万的车,心里还很是兴奋,听到他这么说,也不意外,只是痛苦地做出了决定。 “一百万就行了,鬼也有资格活下去,我会把她送到地府的。”她又问:“你是怎么惹着她的?我见你身上有功德也有很重的怨气。” 她这一问,倒打开了陈年的话匣子。 “您不知道,我也很冤啊!事情是在二十多年前开始,我在本市最好的高中上学,哦对了,我还和大师是同校唉,我们是校友呢,是比你高二十多届的师兄啊!” 他笑容满面,有些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红光,那张清隽的脸上更添了几分英俊。 “我喜欢一个女同学,可惜那女同学有喜欢的人,这也没什么,但我喜欢她,她总要回应一下我吧?我就是谁要喜欢我,我就一定会回应她,不然对方就太可怜了!” 孟晓原本喝着保镖递过来的奶茶,此刻一听差点喷出来,自己只为了增高的脑子都感觉到逻辑好像有点不太对。 “那个,我觉得……” “她不回应我,我真的很伤心。” 陈年说到了兴头上,并没有给孟晓说话的机会。 “正好那时候男女住在一个楼层,我蹲了她好几个晚上,终于等到有一次深夜她去了厕所,我对她诉说我的爱意,但她竟然不接受,还大叫!我怎么说也是有脸面的人,若被人发现了,以后可怎么活啊,所以就想捂住她的嘴,让她别再喊了,可她就是不听,这样一来二去的她就这么死了。” “她死在了厕所,身上还全是我的痕迹,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所以就拿来了大砍刀,把她分成了几份运出了学校,这样就没人发现了!” 自始至终,陈年的笑容都没变,语气也轻松又天真,像是只是在说把一个心爱的玩具拆了一般。 第53章 孟晓的神色冷了下来。 “你身上的功德是怎么回事?”她见陈年身上虽然怨气深重,但功德却又隐隐盖住怨气,这约莫才是那只女鬼一直找不到他的理由吧。 “啊,行善积德来的。” 陈年没看见孟晓的表情,还很是自得,“我把她运到各地后,那女人竟然恨上我了,一会儿腿来找我,一会儿头来找我的,太烦人了!我请了大师询问后才知要多做善事,功德能把我的行迹掩藏,我是不懂怎么做善事,但是我爸有钱啊,扔上几百万几千万功德就多了。” “我爸就我这一个儿,等着我传宗接代呢。多少钱也要给我挥霍啊,何况还涉及我的性命。”陈年扶了扶金边眼镜,眸中闪过一丝委屈的光,“大师,我真的很冤,她要不挣扎的话,就没这么多事了!” 他仍然振振有词。 坐在前面的保镖们都不禁回头瞧了一眼,神色中满是不可思议,甚至带了丝恐惧。 孟晓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觉得压抑,又深呼吸了一次,才问:“那个被你分尸的女生,是不是叫王语珂?” “唉?” 陈年愣怔了一瞬,惊喜地眨了眨眼睛,“大大真是神机妙算!” “停车!” 孟晓忽然道,前面开车的司机怎会听她的,仍然往前开,她便把手伸到前面,去抢夺方向盘,司机没想到他这一出,本来平稳开着的玛莎拉蒂豪车开出了s型的妖娆路线,过了好一会儿,才在一片惊叫声中晃晃悠悠地停在了路牙边。 “大大,还没到地呢,你要去哪里?” 陈年摸着刚才撞到的鼻子,急切地问:“难道是去买什么驱鬼用具,这个急什么,你说一声,我派人去买就行!” 孟晓下了车,努力平息了下失去一百万的心痛。 然后转过头,一手搭在车门上,一手抚摸过陈年的脸颊,收回手的半途中,狠狠地比了个中指,“你个人渣!人渣还这么有钱太过分了!” 她‘咣’的一声把门关上,安慰自己其实陈年只是说报酬一两万而已,根本没有说什么一二百万,这只是幻听而已。 正在此时,天上又下起了雨。 孟晓的心中也泪如雨下,只有看着之前从同学们手里捞来的四十多万才能平复她幽怨的心情。 …… 陈年见孟晓下车,立时想要追过去,却发现对方七拐八拐地找不到人了。 他只能蔫蔫地下令去个酒店,并且打电话给家里镇压王语珂的道人,约在酒店里见面,家是绝对不敢回去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自孟晓摸过他脸颊后,陈年就感到一阵阵的寒意不断地涌进身体。 真是见鬼了! 刚才那女孩儿使了九阴白骨爪吗? 陈年不禁暗想。 直到与道人见了面,他才得知,那个女孩儿竟然夺走了他多年的功德! 陈年慈善温和的神情一瞬间崩塌,变得狰狞又恐怖,他对保镖们说:“给我把那女的找出来!我要把她大卸八块!” 保镖们应声,立即要走出套房。 可那房间的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了,陈年不耐烦,大吼道:“你们是不是怕了,信不信我扣你们工资!” “老、老板,这房门打不开啊!” 保镖们也快哭了,他们穿得是西装制服,大夏天里十分燥热,但如今却没有了一丝热意,只觉得冷气从四肢百骸的每一丝缝隙里钻了进来,在联想起之前别墅发生的事情,保镖们不禁毛骨悚然。 陈年也觉察出了不对劲,赶忙跑到道人身边,想要图个保护。 却悚然发现那道人整个人陷入沙发里,脖颈处有赤红的掐痕,眼睛圆睁,微微凸了出来,在那瞳仁中竟然反射出一个笑容腼腆的女孩儿。 在那双眼睛中,陈年看到少女的手掉下来了,头也掉下来了,身体全部散成了零件,一如曾经他所肢解时的顺序,然后她巴巴地盯着他,说:“该你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陈年尖叫着往后退,这道人就是当年锁住王语珂,并且叫他行善积德盖住怨气的人,明明一直以来都游刃有余,怎么会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杀死了。 那、那他的话,不就更不是对手了。 “咣当——” 陈年蓦地跪了下来,冲着道人不断地磕起了头,“对不起!对不起!珂珂你饶了我吧,我也只是太喜欢你罢了,求求你饶了我吧!” “你在向谁说对不起呢?” 王语珂开口问,竟然是在陈年的的身后。 她的手搭在了他的肩头,轻轻吹上他的耳际,怨怼地问:“我原本不愿再与你纠缠,为何你要去找小蜥蜴,要去砸了他精心做起的画室,为什么啊!你为什么不放过我们!” 她的声音字字泣血。 原本在获得自由身后,她就去找了生前的爱人,这些年来慕容熙逸竟然没有娶妻,甚至都没有谈过女朋友,他办起了曾经他们约定的画室,在门口挂上了她送他的铃铛,画室里的每个细节都是他们坐在校园的长椅上谈论的未来,那只是臆想罢了,小蜥蜴却一个一个做到了。 王语珂记忆全部恢复后,就蹲在画室里哭了整整一夜。 她想着即便无法与爱人一同白头到老,也能守着爱人白头到老,可惜时间愈久,她就越发现,慕容熙逸的身体在逐渐变差,有个路过厉鬼告诉她,戾气这玩意儿是会影响活人的。 于是王语珂离得更远了,远到只能看到一个身影,但这样就足够了。 慕容熙逸的身体慢慢好起来,她的心情也渐渐畅快起来,几乎都忘了曾经杀害她的凶手,可就在此时,陈年带着人砸了画室,并放话说:“你要再敢在网上胡说八道,下次就是砸烂你的头!” 是的,这么多年来,小蜥蜴从未放弃过为她报仇雪恨。 “我、我也没办法啊珂珂!你的事已经在慕容熙逸的发酵下,得到上面关注了,如果他再闹下去,我会坐牢甚至会被枪毙的,你看你不能毁了我吧!” 陈年的声音中充满了委屈,没有半分认为自己有错的意思。 “那我和小蜥蜴被毁了就是活该吗?” 王语珂忽的笑出声来,那笑声凄厉尖锐,吓得保镖们更加疯狂地踹门,她没有去管,原本要报复的对象也只是那道人和陈年而已,王语珂将手伸向对方的脖颈,“好,不会让你被枪毙的,我现在就杀了你!” 她圈住陈年脖子的手越来越紧。 陈年挣扎着,却根本挣脱不开,他的舌头缓缓伸出来,眼睛往外凸,没过多久就没了气息,甚至连惨叫都没发出几声,便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门前的保镖们眼睁睁地看着老板蓦地倒地,脖子上出现了与那道人一样的纤细指痕,吓得几乎要尿裤子,所有人都挤在了门上,即便知道打不开,但仍然抱着一线希望。 “咣——” “哎哟!” 却在此时,之前还纹丝不动的房门似乎是受不住他们几个壮汉的重压,竟然整扇门脱离了墙壁,砸在了走廊上,保镖们叠罗汉般压在门上,神情中还有些愣怔。 这是逃出来了? 这想法一过脑子,保镖们立马连滚带爬地尖叫着离开了酒店,并没有看见站在旁边的孟晓。 “是你啊!” 王语珂看见了她,缓缓飘到门口,强扯出了个笑容,“我又造杀孽了,你说下了地府,我会不会直接投入畜生道啊?” “会的。” 孟晓点了点头,“以你的杀孽约莫来生会做几世猪,世世熬肠刮肚,受尽苦难,待到杀孽消弭才可得一世为人。” 王语珂不禁缩了缩脖子,忽然觉得死后眼馋的猪肉也没那么馋了,强笑着说:“还以为下一世可以与小蜥蜴在一起呢,看来要等好几世了。” 她又哀伤地垂下眼睛,“我现在戾气太重,不能待在她身边了。所以孟晓,谢谢你,你能送我往生吗?” “别谢我,谢林安安,不然谁有空搭理你,害我失去一百万的混蛋!” 孟晓哼哼地摆手,尔后抬起手把一团白色拍进了王语珂体内,轻念往生咒后,满不在乎地提醒:“先不要急着投胎,说不定判官忽然眼瘸了,来世让你与个蜥蜴相亲相爱一辈子呢?” 王语珂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就觉得身体有一股暖流钻入,她的四肢百骸似乎都瞬间舒展。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王语珂却明白一定是于她有益处的,她对孟晓深深地弯下了腰,“如果没有遇到你,我估计已经魂飞魄散了。能在我死后的二十多年后,遇到林安安和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她说完,便消失在了眼前。 孟晓叹了口气,深觉自己做了个赔本买卖,明明不愿管了,但一想到安安,又任劳任怨地回来了,起码结果是好的,她并没背上什么因果,甚至迷之多了些功德。 可她把陈年的功德都给了王语珂了? 孟晓奇怪地晃了晃头,准备离开,却被迎面走来的几个警察拦住了去路,“你好,我们接到报案,请你配合调查。” “…………” “…………” 孟晓无语了片刻,立马表明身份:“警察叔叔,我是一中的学生,大大的良民啊!” 警察们进屋勘察了片刻,转过头疑惑地看了她几眼,才说:“那么良民妹妹,跟警察叔叔去警局走一趟吧!” “…………” 孟晓,十七岁,第一次有了被警察叔叔请去喝茶的经历,或许还会上演铁窗泪? 第54章 在孟晓垂拉着脑袋坐上警车的同时,慕容熙逸把拍好的小视频发上了微博。 视频里。 他颓废地坐在砸得稀巴烂的画室里,双手搭在大腿上,背脊弯曲着,抬头望向镜头,缓缓扯出个微笑。 “我是慕容熙逸。”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关注,是你们才让阿珂有了沉冤得雪的可能。” “虽然很失礼,但希望大家不要叫我小蜥蜴了,这个称呼是我没能娶到手的妻子专属哦。”慕容熙逸眨了眨眼,“如果她知道有人抢她的专属称号,我一定会跪搓衣板的,大家关爱一下空巢单身狗啊!”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和调皮,使得屏幕前的网民不由会心一笑,但在看到画室里的惨状和男人头上厚厚的绷带时,又笑不出来了。 “我在昨天接到了警察的电话,他们说已经成立了专案小组,今天就不苦大仇深地跟大家倒苦水了,我也来当当喂狗粮的饲养员吧!” 慕容熙逸艰难地撑着椅背站起身。 网民们发现他的左腿瘸了,明明在前一个视频时还好好的,画室被砸后就变成了这样,任谁都能明白其中的缘由,屏幕前有个女孩子眼眶湿润了起来,她在评论区留言并转发: [即便资本势力介入,怎么也上不了热搜,我也要刷到那个畜生伏法为止!首页如果嫌烦就取关吧!] 很多人如她一样,也这么做了。 这条微博之下的评论与转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着。 走出镜头的慕容熙逸又出现了,他手里拿着一张精心裱好的画,画中是个穿着校服绑着双麻花辫的漂亮少女,她站在绿荫下,阳光晒得她眯起了眼,笑容有点傻乎乎的。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是被倒追的。” 慕容熙逸又坐在了镜头前的椅子上,把画小心地立在了镜头能看见的地方,“初见时阿珂说对我……的画一见钟情,非缠着我给她画一张,我当时真的超烦她的,被纠缠的久了才无可奈何地画了一张,也就是这张画。” 他的眸光渐渐恍惚,焦点并不是对准镜头,似乎是已经沉浸在了曾经的某个时间点。 “我是个好学生,不早恋的,没想到阿珂看到我的画后,忽然说什么‘决定了,以后我要嫁给你!’,我当时吓得差点给这位姑奶奶跪了!” “当然,我没有跪,但我跑了。原本以为只是阿珂的一时兴起,她却真得付诸于行动地狂追我,很快就被教导主任发现了,主任把我们叫到办公室教育,一般人不应该先积极承担错误吗?可阿珂就是有能让人大跌眼镜的本事。” 慕容熙逸蓦地低低笑了,黑眸中漾起了两汪温柔的水。 记忆中,那个少女高仰着头对几乎气炸了的教导主任说:“我没有耽误学习,他也没有,你所说的影响学业是子虚乌有的事情。而且是我追着小蜥蜴,他根本没有回应,老师你要训话应该只训我,这样连坐是不对的!” 她有点婴儿肥的脸蛋鼓鼓的,看起来十分生气。 慕容熙逸第一次正眼看了身边的这个女孩儿,他手指忽然有些痒,做了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当着脸色铁青教导主任的面,他戳了戳少女鼓鼓的脸颊。 嗯!手感不错……滑滑的。 于是,他们俩的结局,就是写上五千字的检讨,并全校宣读。 在教室里写检讨时,少女把笔放在人中上,双手撑着脸对他嘿嘿直笑:“我就知道你也喜欢我,不要装大尾巴狼啦!我绝不会笑话你的,喜欢我再正常不过了!” 他低着头,奋笔疾书,闷声否定:“我没有!你别玩了,好好写。” 慕容熙逸虽然这么说,但他的心中已经决定等大学后就正式向王语珂告白,然后结婚、生子、一同变老……少年老成的慕容熙逸已经把未来安排地妥妥帖帖,把眼前的少女认定为未来的妻子。 然而,他妻子的时间永远定格在了十七岁。 “……说了这么久,大家估计都吃饱了吧?看我,免费给你们提供午餐,我真是个大好人!”慕容熙摇晃着脑袋,老顽童般地自得。 然后,他收敛起玩闹的神情,郑重地说:“最后,我希望在我活着的时候,能看到阿珂得到公正,能看到犯人正法,能找到……阿珂的尸体。活着的时候无法成为夫妻,死后……我想和她同穴。请你们、请您们——帮!帮!我!” 中年男人的眸中含着泪水,他站起身,双腿一软,竟然跪在了镜头前! 屏幕前的所有人几乎都吓得差点坐在地上,有的甚至连手机都直接扔出去了,捡回手机后,其中的一个观众发出了一条评论—— [资本力量是吧?老娘今天就让那畜生知道什么叫资本力量!放心吧,那畜生一天不正法,关于阿珂和小蜥蜴的热搜就不会降下去。不说了,我去买热搜。] 这条评论下一片喊壕的,也有质疑的。 但很快质疑声被翻出来鞭尸,因为在热搜的最后一名,清清楚楚写的是[小蜥蜴阿珂爱情]。 慕容熙逸哭了出来,他是个性子内敛的人,画室被砸时他没有哭,被打时他也没有哭,但看着视频低下的一条条评论,他却哭了出来。 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 谢谢所有在屏幕前为陌生人努力的你们! …… 此时的另一边,捧心少女握着孟晓给她的避阳符回了家。 她是海市边上的陈家村人,2000年后,海市因旅游业一举从十八线小城市升至三线城市,人们的日子也好过了起来,但这些都与大山里面的陈家村没有任何关系。 捧心少女小名叫陈囡囡,大名叫陈燕。 是整个村子里少有的独生女,也是第一个从山里飞出去的大学生。 考上重点大学后,她本以为终于可以回报这个贫困的家庭了,不料竟死在了一场车祸里。 陈燕深深吸了一口气,事实上死了这么多年,她却从没有回家一次。 她是真的怕……怕看到家里的惨状。 如今要离开阳世,陈燕想怎么也要回来看看,才鼓足了勇气回家的。 可还没进屋,就听到屋内传来欢叫闹腾的女孩儿声音以及……总是肉麻地叫她‘小心肝’的父亲声音。 “哎呀你这娃子,怎么这么能蹦达,赶紧来吃饭了!” “粑粑!爸爸!看灰机——呼啊——飞!” 温馨的对话萦绕在陈燕耳边,她……忽然就有点不敢进去了。 死后她总是想,如果不是独生女,或许父母会好过一些,心心念念地期望有个弟弟或妹妹,但真的有了,陈燕却觉得心中的某处碎了一角。 “你个自私自利的玩意儿,有人能给妈妈爸爸他们养老送终,不应该高兴吗!” 她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余光不经意扫到了门前的大树。 陈燕记得最后离家时,这棵树已经枯得只剩下主干了,爸爸还说等找村里人把这树移了,却不知何时竟已长出了绿叶,虽然还是很稀疏,但却是活了。 她嗓子里发出了几道意义不明的声音,似哭似笑。 过了好半晌才强扯着笑容进入了院子,却在看清院子的那一瞬间,笑容僵住了。 陈燕家穷,但是宅基地多。 高高的院墙由乱石堆砌而成,里面是广阔的院落和五间小平房,有一处盖得最好的平房前面摆着张旧木桌,头发斑白的妈妈坐在一侧,不一会儿爸爸和约莫十来岁的小女孩也坐了上去。 三人各占了四方桌的一边,而唯一没人的一边却也摆上了碗筷。 陈燕浑身都在颤抖,那没人的一边后面是一座坟,坟的墓碑上写着—— [爱女陈燕之墓] 他们……竟然把她葬在了家中! “过两天就是囡囡的忌日了,老头子你把小傻送回婶子那吧,小傻见谁都叫爸爸,要是囡囡回来看到该多伤心啊!” 母亲佝偻着身子给流着哈喇子的小傻喂饭,转头对丈夫说。 男人点了点头,把一杯酒倒在了她的墓前,“燕儿你这个小酒鬼,明明是个女孩子还贪酒,以前爸爸不让你喝,现在咱父女俩好好喝上一杯!” 后来他们又说了什么,陈燕听不清了。 她呆滞地站在院门口,忽然蹲下身子,嚎啕大哭起来。 …… 在慕容熙逸和陈燕心情悲痛时,孟晓的心情也不好过。 她盯着眼前的白开水,委屈地问:“说好的茶呢?” 警察们已经拿回来录像,开始一遍遍翻看,根本没空管这妄图要茶的小姑娘,孟晓觉得受到了歧视,她恨恨地盯着眼前的纸杯,然后——拿起来一饮而尽。 没办法! 之前喝了奶茶,没想到根本不解渴,反而甜到她更加口渴。 “我可以自己去接杯水喝吗?” 孟晓指着旁边的饮水机问聚在显示器前的一群钢铁直男,直男摆了摆手,完全不愿理她,只紧紧地盯着屏幕,屏幕中陈年先是磕头,似乎在说什么,然后好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后来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全程没有一个人碰过他。 而他磕头的方向只有一个死人,也是这般莫名其妙地被掐死。 在场的所有人忽然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了上来,心中皆默念着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嘤嘤嘤,人家好怕怕啊! 钢铁直男们心中奶叫不断,但面上却都是一副‘我才不怕,怕的人是小狗’的硬男神情。 第55章 在把套房里的录像翻看了好几遍,仍然没找到犯罪嫌疑人后,警察们又调出了走廊上的录像。 录像中。 先是自称良民的小妹妹走入摄像头中,然后她伸手轻轻抚摸了下房门,那房门就似乎不堪重负般猛地倒塌,几个受害人的保镖爬在那木门上,短暂的愣怔后,就满脸惊恐地逃走了。 而小姑娘站在门口,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说起了话? 警察们抖了抖,觉得可以去批发鸡皮疙瘩了。 “良良良民妹妹,你在和谁说话?”一位年轻警察回头问坐在饮水机旁边安静喝水的孟晓。 孟晓先是愣了一下,才恍然明白是叫得自己。 原来她又多了个‘良民妹妹’的称号,不过相比‘大姐’、‘大妈’、‘大大’之类的称呼来说,孟晓对于这个称呼还是很满意的,于是愉快地眯起了眼。 “你有所不知,我天生就能与空气说话。” 警察抽了抽嘴角,冷笑道:“哦——你竟是传说中的超能力者,失敬失敬!那空气好端端地为什么把两个受害人杀了?” 很明显,警察觉得是在逗他。 但孟晓是个良民怎么会逗警察叔叔呢? 她只是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只怪那两人的长相实在有碍观瞻,连飘在他们身边的空气们都看不过眼,于是为了整个城市的平均颜值,它们只能做这个刽子手了。” 警察们一怔,瞧着小姑娘一脸认真,莫名有些信了。 他们下意识去看了下录像中的两人,道人打扮的老头就不说了,那个男的却是长得很不错,起码比大部分人都长得好,这样的人都有碍观瞻,那他们…… 忽然觉得命不久矣是怎么回事? “咳咳——” 脸上有青春痘的警察站了出来,他严厉地对孟晓说:“别胡说八道转移注意力,你为什么在案发现场,死去的两人与你有什么关系?” 孟晓撇撇嘴,刚要开口继续胡诌,派出所门口突然走进了来七八个穿着制服的警察。 “我们是本案的调查小组,这事儿由我们来接手,请把所有案件相关转交给我们。”为首的一个警察亮出证件后,对着在场的所有人说。 孟晓也被带了过去,但深入调查后,发现的确与她没什么关系,便放她走了。 甚至有个小警看起来得不好意思的样子,询问要不要送她回家? “不、不了,坐警车回去,我还没这么好的命。” 孟晓连忙拒绝,她向前走了几步又顿住了,在警察即将离开时,轻轻地说出一句话,“如果想找王语珂的尸体,不如去旧宿舍楼厕所挨着窗户的左边第二间里看看。” 警察一怔,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走远了。(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他把此事禀告了上层,上面十分重视,很快派人来拆了倒数第二间厕所,从里面找出了一人的枯骨,这些骨头没了支撑,一块块掉了下来。 断口很齐,明显是生前已经断了的! 警察们把尸骨带回了警局,并做了dna,结果……不出所料。 在场有位女警察是追了整个事件的人,她颤抖着手给慕容熙逸打电话,叫他过来看看,慕容熙逸很快赶到了,警察把所有事都告知了他,劝他不要太难过。 意外的是,慕容熙逸十分平静,甚至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他走过摆放枯骨的床前,神情温柔:“阿珂,抱歉,我来晚了,我们……回家吧。” 女警察再也忍不住,捂着嘴跑出了警局,老远都能听见她啜泣的声音,即便是在场的钢铁直男们,也眸中含泪,对于那个畜生恨得牙根痒痒。 审判很快来临。 三个月后,对于这起二十多年的强女干分尸案,海市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在场观看的人众多,光媒体就来了上百家。 慕容熙逸并没有到场。 他来到了陵园,给妻子摆了些吃食后,就坐在地上靠在了王语珂的墓碑上,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仿佛是睡着了……但风中又似是听见了一道轻轻的叹息。 “阿珂,你终于得到了公正。” 当守墓的人员来巡逻时,发现了已经僵硬的慕容熙逸,这个男人吞下了致死量剂的安眠药,在妻子的墓前永远地沉睡了。 有律师过来处理,并在学生们的帮助下把慕容熙逸安葬,就在王语珂的身边。 “生未同衾,死同穴,老师又一个心愿达成了。” 梳着马尾的少女哭着说。 其他人不清楚,但马尾少女却是知道的。 在画室被砸后,她帮着老师清理时找到了一本日记,出于好奇她翻开了老师的日记—— 老师的母亲因生他而死,自小其父就对他不假辞色,甚至会往死里打,老师幼时从未感受过一丝温暖,性子便淡泊又冷漠,改变他的是师娘,他从那个太阳般温暖的少女身上获得了人生中第一份温暖,但他却没有保护好这份唯一。 两年。 老师和师娘满打满算认识了两年。 但老师却为了这两年,耗费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就是为了给师娘一份正义,才一直坚持地活下去! 现在……终于得到,他也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留恋了。 马尾少女仰头望向天空,泪水与细细密密的小雨混合在了一起,顺着她的脸颊滴落。 看啊,慕容老师。 海市明明在找到师娘尸骨后就已经三个月没下雨了,今日却又下起了雨,大抵连天都被你们感动了吧,希望你和师娘能够在天上永远在一起! …… 时间再调回到孟晓走出警察局时,她先给高静曼打了个电话报平安,并让妈妈给学校那边请个假,便挂断了电话坐上了去烂尾楼的车。 曾经鬼魂遍地飘得烂尾楼,现在见不着一只鬼,干净地像是用橡皮擦擦过了一般。 孟晓径直冲进中心的那座烂尾楼,在其中一个房间里找到了正在吃瓜看视频的‘圣子’,她把他揪到眼前,半句废话都没有地直接问:“我需要一个人的转世信息,某代的生辰有,但其他就不知道了,你能找到吗?” ‘圣子’像提小鸡般被孟晓提在手里,心中十分不悦。 不论何时何地,除了在某个神经病面前,他都是高贵的存在,怎么可以受到如此对待,并且这还是来求他的,于是端着高高的态度,冷哼了一声。 “我虽然对你有兴趣,也知道你所求何事,但求人也要有求人的样子,先跪下给我三叩九拜,我还能再考虑考虑。” 圣子高高地仰着头,满脸地傲骨嶙嶙。 他斜眼瞅着眼前的少女,见对方面无表情甚至带着暴躁,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了一丝恐惧,正当他想说‘万事好商量’时,少女已轻轻把他放在了地上,并且开口说:“行吧。” 咦? 圣子连忙闭上了嘴巴,心中庆幸自己没有先一步认怂。 他挑起了唇角,等着对方的三叩九拜,不料头上突然一股大力,他整个人被摁着跪在地上,头顶响起了少女淡淡的声音。 “来,一叩!” “……等等,我觉得——”好像搞错了扣头的人。 “二叩!” 圣子被强摁着又跟地面来了次亲密接触,他看到有血滑过眼前,他怔了一怔,在孟晓喊‘三叩’时忽然大哭了起来。 “呜哇——你欺负人!菩萨!菩萨!她欺负我!她总……” 就在这时,圣子忽然不说话了,脑中封闭的记忆轰然炸开。 他终于记起了,曾经一度被孟婆支配的恐惧,还有那被困在话痨菩萨旁却又不敢离开的屈辱。1 “孟孟孟孟孟孟……” 圣子,也就是谛听经由这么一摧残,全部想起来了。 他一手捂着额头上的伤口,另一只手颤抖地指着眼前的女魔头,吓得话都说不全了。 要说他高贵与否,是的确高贵的,毕竟是地府荣誉校长地藏菩萨身边的神兽,即便看不起他,也看在菩萨的面子上给他些面子。 何况他还是百晓生般的存在! 只要有想知道的事情,就要求着他! 但就有那么个魔头,作为阴间年纪最大的老太婆孟婆全然不给他面子,应该说她连菩萨的面子有时都不给,他一只柔弱可怜的小小神兽就更不可能给了。 “您、您有什么事吗?” 谛听仍然跪着,没敢起来,小心翼翼地问:“不论什么事,小的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孟晓对他这态度很满意,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后报出了一串生辰,“我需要这个人的今世情况,你能查到吗?” “可以。” 谛听点了点头,闭上眼细细搜寻,没多久他就睁开了眼睛,神色古怪地看着孟晓,“那个,您所寻之人不就在您身边吗?” 孟晓一怔,“谁?!” 谛听缓缓说出了这人的名字,见孟晓皱眉想了一会儿后起身便要走,赶忙伸手拽住了对方裤腿。 “那、那个,老魔……魔、么么哒亲,您能不把我在这里的消息告诉别人吗,求求你了!” 在对方极具压迫力的的眼神中,某个老魔头的称呼在嘴里绕了个圈后,谛听怂怂地卖了个萌。 然而,孟晓还是听明白了,她眯着眼冷冷盯了他一会儿,才悠悠地回答:“看心情吧!我现在还蛮想告诉某个人的……” 说完,她便离开了这里,很快身后传来了凄厉哀怨的惨叫声。 孟晓回家吃了顿晚饭后,晚上去美术馆把幽灵车上的所有人送去往生,决定在解决孟建前不再接活,当个好好学生。 第二天去上学时,她得知了赵家兄妹没有来上学,而且南露也没有来。 然后,一个星期过去了。 这三个人仍然没有来上学,像是消失了一般。 第56章 孟晓等了这么长时间,赵家兄妹都没有来学校。 于是便想去赵家逛逛,但想到自己那堪忧的成绩,最后还是选择了做个热爱学习的好学生,她的努力模样大概感动了新来的班主任,每次学习时都能感受到老班慈爱温和的目光。 搞的孟晓,更不敢请假去浪了。 虽然赵妍的事可以拖,但孟建的事却拖不了。 眼看着七七四十九天刑期到了,孟晓不得不硬着头皮去让母亲给班主任请假。 新班主任是个三十来岁的女性,体态偏胖,面容十分和气,但现在这份和气却全然消去,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她在接到高静曼电话请假后,就把孟晓叫来了办公室,上来就将将试卷狠狠拍在桌子上,力气之大使得木桌都震了震。 “孟晓啊,我看你以前的成绩还是不错的,怎么这次小测验考成这个熊德行!” 孟晓吓得缩了缩脖子,低眉顺眼地没敢吭声。 这也不能怪她,叫谁身体里忽然塞进了海量记忆,都会消受不起。 光是翻找起来就很费劲,还没有个清理功能,只能慢慢的归纳,考试时如果灵光一闪还能想起以前的知识,若灵光休假了就只能与答案隔山相望了。 “就这成绩你还敢请假?不想上大学了?” 班主任仍然狠狠敲着桌子,嘴上喋喋不休地说着。 她是位好老师,虽然对孟晓恨铁不成钢,但全程并没有说一句脏话,多是对她未来的担忧,跟曾经的一块五简直天壤之别。 所以,孟晓才会低着头乖乖当鹌鹑,哆哆嗦嗦地解释:“老、老师,我是真的没办法,明天真的有事,不然一定不会请假的!” “什么事有学习重要!” 女班主任厉声问,这说法班主任都快听出老茧来了,十个没正当理由请假的学生都会一副诚恳的态度表明非请不可,然而问其理由又说不出来。 果然,对面的少女露出了迟疑纠结的模样。 女班主任的脸色更不好了。 “孟晓啊,你还有未来,不要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耽搁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年,想做什么想干什么都可以日后在做!你看你这成绩,我都担心你过几天的月考。” 她苦口婆心,但孟晓还是一副要请假的态度。 女班主任叹了口气,正好看见好好学生月琛进来,心上便是一计:“既然你非要请假,老师也没办法,这样吧以后让月琛给你补习功课,在月考前把你的成绩向上拉一拉。” “唉?” 路过的月琛一怔,继而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神情,完全没想到就是日常的痴汉行为竟然捞了个大馅饼,眉开眼笑地望向了孟晓。 然而孟晓的脸都黑了,狠狠瞪了月琛一眼后,向下伸手使劲拧了把自己,眸中含泪地说:“老师,不要麻烦月琛同学了。这次月考我会好好考,一定会以实力证明咱们班到底有多少人!啊——我真的没有时间了,先走了。” 说完,她一溜烟地跑就没影了。 留下的女班主任愣愣地没回味过来,好半晌后才大吼出声,“孟晓,你给我滚回来!” 可惜,孟晓已跑到了校门口,打算着今晚就去孟建家做好准备。 而对付孟建的相关物品也在这些天的收集中完成了,全部集中在了一个大旅行包里,附上隐身符放在了校门后的柱子旁,就是为了方便拿。 就在这时,天突然下起了雨,孟晓以手遮雨地冲向柱子那边,却见那里已站着个低头玩手机的女学生。 或许是听到了声音,那垂着头的女学生抬起头来,孟晓看清了她的样貌,但迟疑了好一会儿后才犹豫地唤出个名字:“南露?” 那少女笑了笑,脸上有了光彩,孟晓才算确认了,是南露没错。 可短短二十来天不见,南露却像是变了个人。 她原本光泽水润的脸蛋变得枯黄,双颊下陷,卧蚕上有着浓重的黑色,眸光暗淡,甚至感觉连转动眼珠子都缓慢到令人胆寒。 孟晓;“……” 孟晓:“……就这几天功夫你就换了种族,做僵尸去了?” 南露没有吭声,只低下头默默打字,不一会儿孟晓收到了一条微信,是就在对面的人发过来的。 [最近海市总是下雨,虽然以前也经常,但像今年这样每天都要下一场就根本没有过,这种奇怪现象是在两个多月前开始的。] 孟晓无语,这就在眼前不直接说话,非要搞这方式真是让人不爽! “你就不能直……” “叮——” 她刚开口,手机又震了一下,有点强迫症的孟晓抽着嘴角低头看南露新发来的微信。 [两个多月前,正好是我妈妈开始变奇怪的时候,原本是个爆炸性子却一瞬间变得温柔体贴,像是没有任何脾气一般,之后家中也变得怪事不断,最多的怪事都是与水有关的。] [我隐隐约约知道,妈妈已经不是以前的妈妈了,我甚至在她身上看到了巨大有角的怪物,她……真的很温柔,比曾经的妈妈要温柔很多,很关心我,很爱护我,连常年不回家的爸爸也开始回家了,我们一家三口才真得像是一家三口。但是……] 南露哽咽了一下。 [我很感激她,她让我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但是她不是我妈妈,不是……养育我十几年的妈妈。妈妈她虽然话痨,虽然暴躁,虽然我做错了事会上手打我,但那是我亲妈啊!是我无法割舍的亲妈!] [最初的时候,其实我是很开心的,不论做什么,这个人都不会管我,甚至是纵容溺爱的,根本不像妈妈般看我躺床上就上脚踢我,看我闲着就指使我做这做那,好不容易暑假还天天叫我学习去,而且她也没有像别的魑魅魍魉般伤害我。] [一开始真的高兴疯了,她简直就是理想妈妈啊!可是我总是夜夜梦到妈妈,她在哭,她在哭着说想看看我。后来我问过爸爸如果妈妈不是以前的妈妈,爸爸会怎么样,爸爸却说现在的最好,以前的要不是财产分割问题都打算离婚了。] 南露哭得更加厉害,在雨中她压抑沙哑的哭声显得更加凄凉。 [妈妈她……只有我了!只有我了!我不能放弃她!我知道孟晓你厌恶我、讨厌我,所以这些天我去找了很多大师,就是不想麻烦你,但是没有一点用处!没有一点!] [我真的没办法了……只能来求你,我知道曾经做过的事情不可能因为我悔改而消失,但能弥补一点算一点,我去了那个女学生的家里,她的家人把我赶了出来,我在外面站了十多天,那女孩儿太善良了,她心疼我就说原谅我了,我也有音频。至于我这张嘴……] 南露顿了下,雨水已经将她淋透了,雨与泪混合着糊了她满脸。 她笑着,摁下了发送键。 孟晓接到了信息,低下头看后瞬间僵在了原地。 新的信息是—— [我、去割了声带,再也……不会乱说话了。这样可以吗?] 南露话音刚落,两人之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只剩雨声稀稀落落地砸在地上。 良久后,孟晓蓦地爆发出一道大喝:“卧!槽!” 她气得直跺脚,想要把手机很有气势地摔在地上,以表明她的愤怒,然而手伸到一半,又利索地收了回来,妥帖地塞进了口袋里。 两千多块钱,不是钱吗?! “你特么的有病吧!以为这样,我就会觉得亏欠内疚吗?神经病吧你!” 没有了手机献祭,孟晓揪起了南露的领子,恶狠狠地说:“你以为那玩意儿跟头发一样割了还能长出来啊?脑子有病去看医生,别特么在我眼前瞎逛!” 南露无法说话,又低头开始打字,并且展示给孟晓看。 [我并没有想让这事来束缚你,割去声带虽然有你的成分在,但是……这是我应得的,这张嘴伤害了多少人,其实已经数不太清了,当时觉得我又没实质伤害过她们,就是嘴上说说而已,但是……却忘了话语是最伤人的。] 南露抿了抿唇,露出了似哭非哭的神情。 [这些天里,我不仅去找了那个因我退学的女孩儿,还有很多人,只要我记得的,都去向她们道了歉,然后才去割得声带。本来是想也跟你道歉的,虽然我在之前已经道过无数次了,但真得要郑重道歉时,我却胆怯了,今天终于鼓足了勇气。孟晓……] 她拿着手机双手端正了孟晓的脸,在对方古怪的目光中,缓缓地做了三个口型。 对、不、起! 然后,在雨中咧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孟晓沉默了,好半晌才扭过头,“即便你做再多,我也不可能帮你,那事儿费力不讨好,而且根本不一定能办成。喂!别挡着我路,今天我还有事!” 她绕开南露,径直去取了大旅行包。 此时,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孟晓不愿去看,但手就是不受控制地拿了出来,看见了南露的新一条短信息。 [作为大师级的人物,即便是同学也不能让孟晓你白干活,所以我去求了家里的叔叔阿姨们,要来了些零花钱,满打满算也就一百万吧,不多,全算是个心意。] “…………” 孟晓把大旅行袋仍在地上,像是对待阶级仇人般狠狠地摁了回复的信息,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南露收到了信息,看到后不禁失笑。 [一百万,等我!] 第57章 雨仍然下着。 孟晓到达孟建家附近时,先去一旁的商场厕所里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又去监控照不到的一隅往身上糊了张隐身符,才晃晃悠悠地踏入居民楼。 虽然说随着海市的发展,大城市的通病——比如邻居十二年,不知对门是何人的悲剧也应运而生,但作为老居民楼就没有这方面担忧。1 大家都是几十年的邻居,几乎抬头不见低头见,一个人出现什么问题能在一下午的时间传遍整个小区,可以说信息十分畅通了,之所以孟建失踪这么长时间没人报警,还是因为之后有小鬼附了孟建的身,跟邻居说去外地玩玩才造成的。 现在时间为晚上七点,已经有吃完饭的人出来逛逛了。 孟晓小心翼翼地避开他们,在确认四周没有任何人时,才悄悄打开了门,迅速钻了进去。 一进门,屋里腐败的气味就熏地她差点当场死亡,但又不敢开窗,只能去翻包里的黄表纸,用平生最快的速度画了张符贴在身上,才勉强喘过气来。 “姐姐,你来了。” 这时,孟茜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孟晓定了定神,回头抚摸了一下飘在她身后的小女孩儿,并没有说什么,只径直走到了结界旁边。 黑色球体的怨气浓重,她从灵窗中看向里面,找了好久才发现了孟建。 他身上残缺着一个又一个的洞,想来即便有陈淑娘管束,一些鬼还是控制不住的啃咬了,这点她早已心中有数,毕竟把一块大猪蹄子放在一群恶鬼眼前,让一口不动实在不现实。 不过,起码他并没有吞噬干净,仍然清醒着,但精神上似乎已近乎疯狂了。 “这可不行。”孟晓喃喃:“我要让他清醒着受尽苦难。” 她本来打算完整的七七四十九天,可看起来孟建已经承受不住了,如果是疯了再封存痛苦,那根本不是她想要的结果,说不定孟建一疯就成抖m了,她给予的痛苦变成了他的愉悦,这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孟晓决定等到凌晨就进行封存仪式。 她把收集好的工具一个个在黑球四周摆放好,并且贴上了近百张的黄符,最后还在阵眼中滴上了她的血,才腿一软倒在了沙发上。 这可是个大工程啊,孟晓忽然有点后悔没要月琛的那个法宝。 她趴在沙发上,即便上面一层灰尘也不在意,只想当个安静的咸鱼,但此时眸光一扫,竟发现孟茜茜正满眼好奇地去戳法阵,立时大吼道:“别碰那个!” 孟茜茜一惊,连忙收回了手,小脸上全是惊疑。 “对对对不起,姐姐,我只是觉得很好看,所以想碰一碰。” 孟晓叹了口气,冲着小姑娘招了招手,“那法阵对你会有伤害,千万别碰。还有我打算今夜凌晨便进行封存,并且想把你送去往生,你说好吗?” 她对孟茜茜总有几分气弱,所以对待别人还能颐指气使,对上孟茜茜就带着浓重的商量口吻了。 “我……” 孟茜茜垂下眸子,显然是在迟疑,过了好半晌,才低低地说:“都听姐姐的,只是在往生之前想去看看妈妈,可、可以吗?” 她胆怯地眨了眨眼,像两把小刷子般的睫毛一颤一颤的,配上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眸子,孟晓霎时间被萌到,于是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那姐姐,一定要等我回来再解开啊,我要让孟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 孟茜茜开心地冲上去亲了亲孟晓的脸颊,尔后一阵风地冲出了楼层,直直往记忆中家的方向飞去。 …… 此时的另一边,孟茜茜的母亲——李芳再一次敲响了儿子的房门,怯懦地低声问:“小、小天,要不要出来先吃个饭啊!” 她这是今晚第五次叫了,但每次回应她的都是儿子愤怒的爆喝。 “啊啊啊又输了!你个臭娘们,老子不吃!不吃!那喂猪般恶心的饭还想让我吃!啊——我队友都骂我了!”随着一个巨大的开门声,儿子小天忽然出现在了门口,他满眼愤怒地瞪着她,“要是今晚再敢打扰我,信不信爸爸回来后让他揍死你!滚蛋!” 他又狠狠抬脚踹了李芳的膝盖一脚,李芳一没注意被踹了个趔趄,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儿子又‘哐——’的一声关上了门。 此时夜色静谧,只有儿子在屋内的打杀声。 李芳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才摇晃着站起身,坐回了饭桌前。 桌上其实没什么菜,一叠咸菜,一盘白菜就是他们的晚餐,甚至上面都没几点油星,也不怪小天不愿吃。 陈芳也没办法,她的工资因为给小天买装备几乎花尽了,孟建最近又没有打过钱来,所以她每天只能去菜市场捡点烂菜叶子,聊以为生。 她去得太勤,那里的菜贩子都眼熟了她,有一天笑着问她:“家里是不是养了鸡啊!” 菜贩子没有恶意,但当时的李芳恨不得有个地缝能够钻进去,只能唯唯诺诺地含糊过去,然后通红着脸提着袋子跑出了菜市场,在一个没人的角落里大哭起来。 李芳出生在一个农村家庭里,虽说家里穷困但从来没有饿着她,那时候的农村女孩儿都向往城市生活,于是才十几岁,李芳就与几个小姐妹一同去城里打拼。 最开始虽然吃了些苦,但未来是美好的,还在此过程中认识了有着城市户口,并且端着铁饭碗的孟建,在那时候的农村女孩儿眼里,这简直就是踏着五彩祥云的理想丈夫。 没多久,在姐妹们的撮合与孟建的猛烈攻势下,李芳沦陷了。 也在沦陷的同时,她得知孟建是有妻子的,还有个两岁的女儿,但孟建告诉她,只要她生个儿子,就会休掉那个家里不下好蛋的母鸡,娶她进门。 那时候李芳不过才十八岁,正是自我中心且傻不愣登的年纪,更何况城市户口的男人,那个时代即便是个傻子也能娶个漂亮的农村媳妇,反之亦然。 孟建不是傻子,还是个长相颇为不错的男人。 李芳不可能不心动,于是她安安心心地开始待产,满心期待着生下儿子,然而第一胎却是个女儿,说不失望是假的,但她仍然很疼爱这个女儿,而且随着女儿的渐渐长大,孟建也不太排斥了。 正当这时,她又生下了小天。 李芳以为看到了曙光,缠着孟建要他给个名分,毕竟这是孟建早就答应的,却得知孟建妻子那边早在六年前便生下了个儿子。 她,成了真正的小三。 连她自己都承认的小三。 也不是没有闹过,但那时候全都靠着孟建的菟丝花李芳怎么可能反抗成功,慢慢地就被姐妹们洗脑了,说是虽然孟建有妻子,但与妻子总是吵架,而且在你这儿明显比那边多,又这般疼爱茜茜和小天,你顺从点说不定以后什么结果呢。 李芳听进去了,毕竟孟建几乎写在脸上的重男轻女,她也曾见过他对那边的大女儿是什么态度,那是非打即骂的,可对待茜茜却是另一种温柔的态度。 李芳想,孟建是喜欢她的,不然怎么会对茜茜这么好。 直到——她看到了孟建偷偷地在厕所里叫茜茜把衣服脱光,然后粗糙的大手抚上孩子细嫩的皮肤,眸光中全是赤/裸/裸的欲念。 李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她只能尽量的陪在茜茜身边,隔离开孟建。 可没过多久,孟建就表示没钱了,要求她去工作,她不敢不从,去了某个工厂当女工,也是这个时候,她的女儿失踪了。 李芳飘往远处的思绪渐渐回归。 她低头盯着桌上的吃食,缓缓地执起了筷子,“没人吃,我吃,我吃行不。” 李芳喃喃地自言自语,却当她刚想夹起一片白菜叶时,对面响起了一道清澈的女童声音,她的耳朵忽然轰鸣了一瞬,筷子也‘啪’的一声掉在了桌子,抬眸不敢置信地望向了对面。 那面的凳子上不知何时坐上个红裙的小女孩儿,长相可爱,笑容甜美,与她有几分相似。 “妈妈,我陪你吃吧。” 女孩儿又说了一遍,声音如记忆中那般。 李芳觉得脸上一阵湿意,伸手摸了摸,入手全是鲜红的血液,她却没有感到一丝恐惧,只觉得悲凉与痛苦。 这时,对面的女孩儿再次说起话来,“妈妈,我陪你吃吧!” 是了,曾经孟建经常带着小天下馆子,独留下她与茜茜在家,那时候茜茜总会说—— “妈妈,我陪你吃吧。” 那时候茜茜的笑容甜甜的,带着点小心翼翼,小小年纪的女孩儿却像是害怕伤害到她一般,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她。 “茜、茜茜!” 李芳的眸子圆睁,犹如铜铃般怔怔盯着眼前的女孩儿,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女孩儿恐怖的变化。 孟茜茜不再是初来时干净的模样,她的身上显现出青紫的痕迹,头上的脑浆与鲜血混合着流了下来,她甜甜地笑了,“真好,妈妈还记得我。” 她跳下椅子,一步一个血脚印地缓缓走向僵在座位上的李芳,伸出小小的手抚上对方发黄的脸庞。 “妈妈,我好痛啊,茜茜好痛啊!但是……” 孟茜茜顿了顿,苦笑了下,“这不是妈妈的错,我不会伤害妈妈的,我来只想问一句——”她认真地盯着不知何时已满脸泪水的母亲,对方的眸中没有一丝恐惧,从最初时就满溢着心疼与痛苦。 这也是孟茜茜做出这个决定的缘由。 “我只想问一句,妈妈,这些年,你后悔了吗?” 第58章 李芳的心像刀剜一般疼。 她其实多少有几分猜测,但这些年仍然自我欺骗着女儿是真的被拐卖了,臆想着买女儿的家庭虽然并不富裕,但却对女儿很好,比在她这个亲妈身边好。 是的,在李芳看来,拐卖已经是对孟茜茜最好的结果。 可是,现实却血淋淋地撕开在她的眼前。 不用孟茜茜再说什么,她已经全部明白了。 “茜茜……妈妈对不起你!”李芳呜咽着跪倒在地上,她颤抖着手徐徐描绘着女儿的身形,那身上的每一处伤痕犹如刻在了她的心尖上。 “孟建那个丧良心的玩意儿,他怎么可以这么做!妈妈好痛啊,好痛啊,茜茜,我的茜茜啊!” 她低吼,想要抱住女儿却抱了个空,但同时一滴泪水滴落,掉在了孟茜茜的魂魄中,明明应该没有任何感觉,孟茜茜却仿佛被烫了一下般,轻轻打了个哆嗦。 “妈妈,你还没回答我,这些年你后悔了吗?” 孟茜茜退后了几步,靠在了正传出打杀声的房门上,“根据你的回答,我会合理反应在你的宝贝儿子身上。” 她眯起了眼,表情云淡风轻,很不在乎的样子,但心中已是巨浪澎湃,她希望能听到‘后悔’却又不希望听到,毕竟她设置了弟弟这块心头肉,即便母亲不后悔,也会为保住弟弟而说出‘后悔’来的。 “我没有什么时间,你快点回答,给你三秒钟时间。” 孟茜茜举起了手指,眼睛紧紧盯着跪在前面的李芳,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神情。 “三。” 刚说出这话时,李芳就笑了起来,却没有说话,神情也没有悔过的意思。 “二。” 孟茜茜变化了手上的数字,对于母亲的反应生出了恐惧的心情,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要用这么短的时间去考验她与弟弟的重要性,这不是明摆的事实吗? “……一,你、快点说!” 她哆嗦着收回了所有的手指,紧握的拳头静立在两侧。 其实不必要再知道答案了,孟茜茜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李芳的目光注视着她的身后,泛黄的眼珠子布满了血丝,却在其中承载着两汪春水般的温柔。 “我……” 母亲的嘴轻轻张开,孟茜茜害怕极了,大吼道:“你不要说了!” 可为时已晚,对方已经把话全部道出。 “我不后悔!” 李芳郑重地看着孟茜茜,又重复了一遍:“我不后悔。” “如果我后悔了,就等于否定你与小天的存在。你们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孩子,我即便是瞎了眼看上了孟建,但我仍然感激能有你们两个宝贝。当然……” 她垂下眼皮,忽然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当然我根本不配做母亲,不配做你的母亲,如果茜茜你是别家的孩子,一定过得很幸福!”她哭得很厉害,泪水鼻子糊了满脸,还在不断地扇自己的脸。 “真丑!” 孟茜茜上前了一步,似是要阻止却又停下了,她扭过头,再次张口:“丑死了!不过你赌对了,你这个答案我还算勉强能接受。我不会要你宝贝儿子的命了,你放心吧。所、所以也不用装样子的扇自己了,我不吃这套的!另外……” 她顿了顿,似是纠结了一瞬,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好半晌后,才不情不愿地低下头直直地盯着对面的李芳,扭扭捏捏地说:“妈妈,我在阴间等着你来找我,茜茜会一直等着你!” 说完,孟茜茜如同来时一般,悄声无息地不见了。 仿佛,是李芳的一场梦而已。 她呆滞地四处张望,却再也寻不到那孩子的身影,明明、明明她还没有回答呢,明明茜茜才刚来到她身边。 “茜茜!茜茜!” 李芳站起身,恍惚地大喊:“你出来,你快点出来,不要跟妈妈捉迷藏了。” 或许是因为大悲大喜,李芳的精神竟有些不正常了。 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房间里的孟天也听到了,他愤怒地踹门而出,小小年纪的男孩儿居然一把抓住了李芳的长发,狠狠地往沙发中砸。 “臭娘们,老子的话你听不懂是不是!非要我打你才行啊!” 孟天用了狠劲,玩的游戏一直在输,使他的脾气本来就大,好不容易有一局开场不错,却因李芳的喊叫吓得用错了键,没有收成.人头,还被人收割了人头。 这种高端局,一个错误就会毁所有。 他能不生气吗? 孟天原本以为李芳会哭着求饶,却发现她虽然的确在哭,可也在笑,又哭又笑,眸子中的光亮的惊人,像……像个疯子一般。 “小天啊,怎么能这么对待妈妈呢。” 被拽着头发的李芳没有挣扎,反而笑容温和地对孟天说:“都已经这么晚了,小天想吃什么啊?妈妈给你买去!” “我想吃肯德基,你能买得起吗?” 孟天并不在乎自己母亲疯不疯,只要给钱就行,他甩开李芳,不顾她摔倒在地上的狼狈,自顾自靠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电视上正在播一则新闻。 说的是一场凶杀案,一位女性被拐卖至乡村,被一老汉买了,那老汉因女人生不出儿子来就非打即骂,有时候几乎能把她打断气,再也忍受不住的女人挥起了斧子把睡梦中的老汉剁成了碎块,然后便逃出了村里,蛰伏了几年后还是被警察抓住,有记者问她,“你后悔吗?” 女人望向镜头,眼睛被马赛克遮住了,但嘴却没有,她的嘴角有一抹笑意,语气斩钉截铁。 “我不后悔!” 她没有多说什么,就被警察带上了警车。 孟天看后‘哼’了一声,“生不出儿子来被打不正常吗?女人就应该狠狠打才能听话,爸爸教我的,你说是吧,妈妈?” 他满目天真地望向李芳,李芳愣了一会儿后,轻声问:“……小天以后娶了妻子,也会这么对待她吗?” “那是当然的了!爸爸说了,女人嫁给了男人,就等于是男人的私有物品了,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反正女人多半是不敢反抗的。” 男孩儿说着不符合年龄的话语,眉目间全是得意。 “若是反抗了就会离婚,离婚的女人一文不值,而离异的男人却是香饽饽,还能找个更好的。所以女人更怕离婚,即便再怎么折腾,也不要紧。这世道本来就是男人的,作为女人就要乖乖听话,以夫为纲,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嗯……虽然不太懂了,但我觉得没错!” 孟天呲着牙对站在远处的李芳说:“现在爸爸不在家,妈妈就要以我为重心是吧?” “……” 李芳沉默了,眸子中仍然有着异常的光芒,好一会儿后,才笑了起来,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是!小天说的没错。对了,妈妈正好还有一点钱,反正以后也用不着了,今天就给小天买肯德基吧!” 她从床的最底下挖出了两张一百元钱,笑着走出了家。 天已经完全黑了,皎洁的月光洒在了地面,路灯透过树影与月光纠缠,李芳感觉从未有过的轻松,她哼着小曲蹦蹦跶跶地往不远处的杂货店走去。 她的影子被多个路灯的折射下,变得扭曲膨胀,如同一只哭泣着张开血盆大口的怪兽。 茜茜,要等着妈妈啊! …… 孟茜茜回到了孟建家,时间还不到九点。 孟晓已经睡着了,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如虾米般卧在了沙发上,她拿来了一条薄被盖在了孟晓身上,便靠着沙发席地而坐,静静地等待着。 不知不觉,她竟也睡了过去,而且这次睡的十分安逸,是她这十来年的第一次。 时间很快到了凌晨。 孟晓蓦地睁开了眼睛,第一眼就对上了一双大大的期待的眼睛。 “……” “茜茜,人吓人吓死人,何况你还是鬼。” 她揉着眼睛缓缓坐了起来,把飘在上方的孟茜茜往旁边推了推,摇摇晃晃地向黑球那边走去,在把该拆的拆掉后,孟晓指向了门口往右的一个位置。 “站在那边,可以保证孟建第一时间看见你,只有一点时间啊,你控制着点。” 闻言,孟茜茜连忙飘到了那个位置上。 她低头整理了下仪容,务必保证把最恐怖的一面呈现给对方。 风,忽然大了起来,房间里一些小物件甚至都被吹到地上。 随着孟晓的一声爆喝,那黑球慢慢膨胀,直至炸开,里面的鬼魂们先是如被龙卷风卷起一般呼啦啦飘到了半空,又一个个像下饺子般噼里啪啦地掉在了地上。 孟建,便是其中之一。 他很是恍惚,眼睛乱转着,但视角问题第一眼就看到了飘在半空中的红裙女孩儿。 女孩儿的样子又恶心又恐怖,但在地狱中四十九天的孟建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当回事,可那女孩儿却顶着一张恐怖的脸迅速冲到了他的面前,笑眯眯地张开嘴—— “断子绝孙脚!” 这句话说得干脆利落,孟建只感到下.体一痛,那痛楚一瞬间牵扯到了最近没有休息的菊花。 他紧闭着双腿,努力想要平去这份崩溃的痛苦。 手一抓就想抓住眼前的女孩儿,他看出来了,这女孩儿的道行与之前的那些鬼们根本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虽然一直被虐,但孟建被虐的同时,怨气也随之暴涨。 收拾一只道行浅薄的厉鬼简直手到擒来。 但就在即将抓住那女孩儿时,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他整个人被巨大的吸力吞噬,进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而那份蛋碎的痛苦将会伴随着孟建永生永世。 第59章 “啪——” 装有孟建灵魂的结界凝结成了黑色的石块,从半空中掉落下来,在静谧的房间里响起了一道不大不小的脆响。 一瞬间,仿佛是按了开机键。 原本倒在地上哀叫的男鬼们纷纷立正站好,捂着关键部位齐刷刷地退后,很快孟茜茜身边就形成了一块大大的真空地带。 “咦?” 孟茜茜皱起了一张小脸,颇为委屈地歪头,“叔叔哥哥们,为什么离茜茜这么远,茜茜还想要感谢你们呢!” 说着,往前飘了几步。 “不不不不不用了,这是应当的,您您您请止步,不要靠近我们啊!” 男鬼们惧怕地抱成一团,在结界中时就因大王的恶趣味感受到了菊花的幻痛,以为出来就完事了,没想到这里还有个小魔王等着呢,话说为什么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凶! 嘤嘤嘤…… 男鬼们抱团痛苦。 “行了,小姑娘别吓唬他们了。” 陈淑娘在一旁看着可怜,帮着说了一句,又回头询问正拿着黑色石头端详的孟晓问:“我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你可是说等我出来一定会有个答案的。” 她的声音急切到有些破音,漂亮的面孔几乎就要贴上了孟晓的脸。 孟晓退后几步,抬手把那张脸推开,才缓缓说:“我知道是谁了,但是要等这里处理完了后,我再陪你去。” 陈淑娘一怔,不解地看着她。 孟晓不再理她,把黑石往旅行袋里一扔,转身冲着其他鬼说:“很感谢你们这次的帮助,如果有愿意去往生的,我会送你们一起去地府。而要滞留在阳间的,我带了阴符来,可以让你们阴气强盛一些,也算是报酬吧,所以你们选择吧。” 她说完,就又靠回了沙发上等着他们做出选择。 整整六个小时后,这些鬼们才算是基本上选择完毕,孟晓把阴符掏出来分别发给了还想滞留阳间的鬼魂,送他们离开后,才搭起了祭坛,打算把其他鬼魂们送去往生。 而自孟建被封印起来后,孟茜茜都一直紧紧偎在孟晓的身边。 她到了这时候还觉得不可思议,明明犯了天道杀死了生身父亲,如今居然能活下来,还可以被送去往生投胎,这是困在小山上的十年来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这一切…… “哎呀,别纠结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抱了个粗大腿啦!” 仿若知道了她在想什么,另一边的陈淑娘赶人似得摆摆手,“赶紧点吧小姑娘,就差你了,别耽误别人,话说回来孟晓你居然设着坛耗着灵气,就等你这便宜妹妹伤春悲秋,宠也不能这么宠吧!嘿哟——你还瞪我!” 孟晓收回了瞪向陈淑娘的目光,温柔地低头劝说:“不要害怕,往生没什么可怕的,下一辈子你一定会很幸福的。” 她以为孟茜茜是因为对未来的彷徨,这孩子受了太多的苦,对于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未来产生恐惧也很正常。 “唉?没有害怕啊!” 孟茜茜却是茫然地眨巴眨巴眼,“小山上比往生可怕多了,你不知道啊姐姐,那地儿的鬼凶得很,总是追着我咬,哎呀要不是我溜得快,早被不知什么鬼的吞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 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一点、一点地松开了抱住孟晓的手,再用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她冲得太猛,不小心撞到了最前面的一位胖胖的女鬼。 那女鬼笑着把她揽在了怀里,犹如母亲曾经揽她时的样子。 孟茜茜的心,不知为何渐渐暖了起来。 “姐姐,谢谢你,对不起,再见了……” 她冲着正在施法的孟晓摆了摆手,眼前渐渐模糊,泪水滑落下来,嘴角却是弯弯的,如同一个真正的七八岁孩童般绽放出了最天真无邪地笑容。 仿若、仿若她真的是在蜜罐中长大的孩子。 …… 孟晓目送着他们离去,然后一声不吭地开始收拾屋子,冰箱里的孟建已经被不往生的鬼魂们带走,只要消灭掉她所存在的痕迹,这间屋子就是个完美的主人外出的空房。 等一切收拾完毕,孟晓贴着隐身符走出楼道。 一路上陈淑娘问个不停,但作为隐身人她憋着没说话,直到去超市换了衣服撕了符咒后,才一个一个地慢慢回答。 “你别管我怎么找到的,反正人已经找到了,就在本市,而且你在我记忆中见过他。” “我不会插手你的事,只是他家有法阵,还有鬼兽护院。对!即便是你堂堂大鬼王,也不可能闯进去,我帮你把这些解决了。” “我怎么变得这么好?” 孟晓转动了下厕所隔间的门扣,抽了抽嘴角回道:“原来我以前在你心中是这种人设,啊无所谓了,只是你帮了我,我就会帮你,我不愿欠别人的人情而已。” 说着,她走出了厕所,坐上了前往别墅区的公交车,再次对陈淑娘的问题充耳不闻。 陈淑娘觉得无趣,也找了个空椅子像个活人般坐了下来,手虚虚搭在前座的靠背上,枕着手呆呆地望着窗外滑过的景色,不知不觉间便起了睡意。 “淑娘!淑娘!” 耳畔不断的呼喊使得她刚有的睡意一哄而散,陈淑娘揉着惺忪的睡眼埋怨:“我刚睡着你就叫我,孟……”晓你是不是找事? 后半句话没有说完,堪堪卡在了陈淑娘的喉咙里,她呆滞地望着眼前笑吟吟的少年郎,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少年双手搭在朱色窗棂上,见她这副模样,低低地笑出了声。 少年的笑声清朗动人,带着几分戏谑,使得陈淑娘不禁羞红了脸,想要说什么时,少年的手已经从窗外探了进来,左掌摊开,露出了掌中茶色的木质小兔子。 “淑娘!不要伤心,你看乐生又回来了!” 陈淑娘脸上酡红渐渐退去,她似是个局外人般看着自己瘪着嘴,眼角挂上了泪珠,双手伸过去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那木兔刻地并不好,甚至可以说粗糙且丑陋 “真丑!乐生才不会这么丑呢!” 她噘着嘴埋怨,手上却是谨慎地捧着,生怕摔在地上。 乐生是她养的一只兔子,却在前几天生病死去,想来是对方看出了她的闷闷不乐,才特地做了个哄着她,想到这里,陈淑娘不禁心里甜甜的。 “长生,你对我真好!” 对面少年郎笑意盈盈的神色却迅速收敛,他背过身,淡淡地说:“小姐,这是奴才该做的。” 说完,迅速消失在了翠色的竹林中。 陈淑娘呆呆地望着他消失的背影,不禁落下泪来,她是世家小姐,而长生是她家的长随,两人地位的差距,从最初就应该是没有结果的。 然而,他们却有了结果。 陈淑娘直直地跪在家庙前,腹部高高隆起,火光之中的哥哥脸色铁青,他气得直哆嗦,拍案大吼道:“很好!很好!我陈家在室女竟做出了这等事,你让我如何在朝堂上抬得起头来!” 哥哥气得发疯,他执起鞭子狠狠往她身上抽,陈淑娘生生受着,可那鞭子却直直向着她肚子上袭来。 陈淑娘脸色大变,她还有身孕,那是与长生的孩子。 长生为了保护她而死,她绝不能连这个孩子都保不住,她缩成了一团,尽力保护着肚中的孩子,哭泣着求饶,但她的行为却使得哥哥更加怒不可遏。 “好你个陈淑娘!本想留你一条贱命,你却不知悔改,那就跟这贱种一起死吧!”他说着,从旁边拿来了一把刀,狠狠地捅进了她的肚子。 没有丝毫迟疑! “不要!!” 陈淑娘绝望的大吼,却阻挡不住那尖锐的利器进入血肉的趋势,她无力地倒在地上,眼前满是血色,肚子中那小小的生命一点点、一点点地没有了生息。 “不要、不要……不要啊!” 她叫喊着蓦地睁开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四周的环境不再是黑暗中的家庙,而是阳光中的公交车上,旁边的孟晓正默默地看着她。 “做噩梦了?”孟晓像做贼般捂着嘴小声问。 陈淑娘‘嗯’了一声,她望向了窗外,好一会儿后忽然问道:“孟晓,打个比方,如果……我是说如果,你非常非常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可以为他死得程度,但你的家人就是不同意,甚至杀死了你的爱人,你、你会恨你的家人吗?” 孟晓一怔,毫不迟疑地捂嘴回答:“不好意思,无法想象我能够爱到一个人为他去死的地步,而且不论如何,在我看来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 陈淑娘有些无语,觉得自己脑残了才会问孟晓,于是嘟囔着说:“我应该去问那个叫月琛的漂亮少年,他一定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她也就随口说说,却见孟晓此时蓦地站起了身。 陈淑娘吓了一跳,忽然想起孟晓似乎与那叫月琛的少年关系微妙,想要说些话弥补,却发现对方扫了她一眼后,径直下了车。 “……”原来是她想太多,只是到站了而已。 陈淑娘亦跟着下了车,一下车她就发现了不对。 此时正好是上午九点多,阳气充足,她若不是鬼王根本不敢在这个时间段大喇喇地出现在太阳底下,可是她们面前的不远处,不知哪来的黑色雾气渐渐形成了一头头黑狼,正在呲牙咧嘴的冲着她们狂吠,一副即将要扑上来的模样。 孟晓没有什么反应,陈淑娘却是笑了。 “真是巧了,居然还是狼。” 第60章 她的语气过于奇怪,连孟晓都莫名其妙地望了她一眼。 陈淑娘嘴角噙着诡秘的笑意,淡淡地解释:“我死的时候就是被狼咬死的,很多、很多的狼,它们撕咬着我的血肉,啃食着我的骨头,把我已经成型的孩子拖出来……” 她说的云淡风轻,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哥哥在远处看着,我永远记得他当时快意的神情。我是……他妹妹啊,他却恨我入骨,就如、就如现在我恨他一般!” 陈淑娘抬步向前走,黑狼们谨慎地往后退了几步,看得出十分恐惧,陈淑娘弯了弯眉眼,忍不住再次笑出声来,“快一千年了,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曾经那些我无力反抗的黑狼,如今却在怕我了。但是,为什么……” 她一顿,转头看向孟晓。 “为什么某些事却没有变呢?那时候男人若是喜欢一个地位低的女人,他可以收做妾侍,或者养在外室,即便被人知道了也只是一桩雅事。到了现代,大家都说男女平等了,但是一旦出现我和长生这种情况,男人会被说是真爱,女人会被说成下贱,早晚有一天会后悔的。” “是!我承认贫贱夫妻百事哀,但是这也是我自己做的选择啊,一切后果我会自己吞掉,不用别人来插手!”陈淑娘忽然哭了出来,大颗大颗的泪水滑落她的脸庞,旁边的黑狼似乎觉得是个好机会,纷纷扑了上来,却在下一秒顿住了,然后开始相互残杀。 是陈淑娘的幻境能力。 “你看我,跟个小姑娘说这个干啥!虽然我是这么做,但我能确保长生会一辈子对我好,晓晓如果真找对象,还是找个家境差不多的,起码……起码一生会平平顺顺。” 陈淑娘背过手擦干眼泪,勉强笑了笑,一马当先地往前走。 “说起来,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这些玩意儿我怎么可能闯不过去,孟晓你告诉我哥哥到底转生成谁,我自己就可以解决的。” 说着,她的目光扫过又一只扑上来的黑狼,那黑狼僵了一秒后开始绕着圈咬尾巴,约莫是被误导成了只猫。 “你看,现在没有任何东西能伤害……啊痛!” 陈淑娘自豪地挑起了眉毛,却帅不过三秒,身体就被一块透明的结界撞了个趔趄,狠狠摔倒在地上时,正好压上了一张雷符,于是陈·焦炭·淑娘诞生了。 陈淑娘“…………”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她默默地捂住了脸,乖顺地被孟晓提溜着进入了结界,只见眼前景色一变,一座花中别墅显现出来,她觉得眼熟,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 “这不是那个叫赵妍的家吗?”陈淑娘问。 孟晓点了点头,在未死之前,她曾被赵妍邀请去家里玩,陈淑娘看过她的记忆,认出来并不奇怪,“你的哥哥就是赵妍的同胞哥哥赵恒。” 她一边敲着房门,一边对陈淑娘说。 陈淑娘一怔,冲着门就想钻进去,却被孟晓拽住了头发。 “嘶——你干什么!” 眼见着大仇得报,不论是谁阻拦,陈淑娘都不会有好脾气,可说完话就立马想起了对面的人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于是弱弱地解释:“我已经等了近千年,实在等不起,这些年每一天都像是在煎熬,我想……想为他们报仇后,投胎忘记这一切。” “我知道。” 孟晓这次却意外的好脾气,她从口袋里掏出张黄符放在了门框的夹缝处,说:“你作孽太多,即便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但因果都记在了你身上,这是止痛符,鬼魂专用,效用百年,待到了地府受刑时便融入体内吧。” 她又不禁伸手梳理了一下陈淑娘长长的头发,“你自己知道如何往生,我就不回来帮你了,等你罪孽全清,我想你与长生还有那孩子定会在见的!” 陈淑娘垂下头,又抬起来弯了弯眼睛,笑着说:“那就借你吉言了。” 说完,便冲进了房间。 孟晓这次没有阻止,正好在陈淑娘进去后,门内便传来了一道雍容警惕的女声,“你、是孟晓!你要干什么?怎么进来的?我告诉你妍妍不在家,你来了也没用!” 对方,看来是认识她。 这就方便了,孟晓咧开嘴森森地一笑,说:“阿姨,我知道赵妍不在家,但我现在找不到她,就只能拜托你告诉她,躲着是没用的,最近太忙没空搭理她,但总有一天我会弄死她的。” 她冲着监控器眨了眨眼,又说:“我从来不撒谎。” 说完,便径直离开了这里。 门内。 满脸惊容的赵家女主人双腿发软地跪倒在地,刚从楼梯上走下来的赵恒晃晃悠悠地过来扶起,问道:“我说妈啊,你又在闹什么?还是发病了?” “快!” 赵妈紧紧攥着儿子的衣袖,脸上惊惧一片,“快给妍妍打电话,那个叫孟晓的找来了,叫她千万别回家!” 赵恒一凛,知道此事严重,皱着眉拨打了妹妹的电话,可不知为何总是出现忙音。 他以为是信号不好,打算出门去打电话。 可是,门——却打不开了。 赵恒心下一沉。 他用尽力气转动门把,门仍然纹丝不动。 自小接触这些玩意儿,即便无法入道,但赵恒也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大约着那孟晓在他们家留了个厉害的鬼魂,怪不得这么轻易走了,原来是在这等着他们呢! 赵恒脸色青白交加,他顿了一会儿,忽然把手放在嘴上吹了一道悠长的口哨。 这是在呼唤黑狼。 曾经都是由玄清道人来做,并且嘱咐过他们不要轻易招惹,以他们的能力无法压制住那群黑狼,若做出呼唤的行为,便是有做头狼的觉悟,黑狼们或许会有反抗心思。 而只要不呼唤,玄清道人的威压就一直压在那些黑狼的身上,使得它们只能尽心尽力地守护这个家。 可如今,入侵者都到家里来了! 赵恒没有办法,只能拼一个可能,但是他都快把舌头吹直了,那些曾经一叫就到的黑狼却一个都没有出现,连根狼毛都没有。 “恒恒,到底怎么回事?” 旁边的赵妈看得心惊,她看出了些不对,跪着过来扒住了赵恒的臂弯,“是、是不是那个贱女人给我们留了什么东西,我说刚才过来时看到一个白影,果然是!果然是!为什么她不放过我们家,玄清道人都被她害死了,妍妍吓得不敢回家,为什么她要这么对我们!” 赵妈的声音凄厉,赵妍走之前所说的话在她脑海中不断地盘旋。 ——妈妈,我以后可能当不了赵家的财神了。 这、这怎么能行! 赵妈根本不敢想象,失去优渥生活的日子,会把她逼疯的! “恒恒、恒恒!既然那些脏东西杀不了那贱女人,我们派人去杀了她!反正我们有的是钱,一个小女娃的死还怕摆平不了吗?” 赵妈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玄清道人和妍妍最开始就选错了,既然阴的方面搞不定她,那就来阳的,我去给你爸打电话!” 她越想越觉得可行,以他们家的实力弄死个把人其实不难,车祸、溺水、跳楼,方法有的是,只是后续处理太麻烦,才愿用没有后顾之忧的鬼神之力。 现在,鬼神之力没法用,那就用活人的方法。 赵妈拿起手机拨通了丈夫的电话,电话接通了,她连忙开口:“老公,我要杀个人,就是那个叫孟晓的,你找个人撞死她去,跟那个司机说,事成之后我给他五百万!” 赵妈得意洋洋地笑着,似乎已经看到了孟晓的悲惨死状,有钱人能使鬼推磨,何况是个人呢。 赵恒没有去阻止,因为知道打不出去,就随着赵妈闹了。 自从他们出生后,妈妈时不时精神状态就不好,据玄清道人说是因为生了妹妹,普通的女性身体根本无法承载住妹妹的存在。 也是因为这点,妹妹似乎对妈妈有几分愧疚。 爸爸多次想要与妈妈离婚,妹妹都拦了下来,在这个家中,妹妹最看重的就是妈妈,然后是玄清道人,他……赵恒其实都不知道自己在妹妹心中是什么地位。 明明他,那么爱她。 重度妹控的赵恒深感意难平,便不太愿管疯言疯语的赵妈,却不料在赵妈说完后,手机那面竟然传来了清晰的女声。 赵恒以为是秘书,欣喜地推开赵妈,把手机抢了过来放在耳边。 “陈秘书!你快叫我爸去请个道人来,我们家估计来了只不得了的鬼,能够悄声无息地杀死黑狼的,估计怎么也是鬼王级别的,不能小觑。” 可是,对面却未传来陈秘书娇柔的应声,反而出现了一道阴冷的笑声。 “呵……哥哥,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呢!” 哥哥? 女鬼勾引男人,不应该叫奴家,人家之类的娇滴滴的称呼吗? 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连鬼界都开始了解妹控的美学了吗? 赵恒天马行空地想着,并没有多少害怕,他沉下心来,冷静地问:“你是谁?是孟晓让你来的吗?给了你多少报酬,我们可以给你十倍!若你被她所困,我们也可以帮你恢复自由身。” 鬼魂受人驱使无非是两种,一种是蛊鬼,一种是得了香火。 这两种,赵恒都可以比孟晓这种无依无靠的野道士做得好,所以他根本不慌。 “你想清楚了,我身后可是那位大人,对于阳间的鬼们应该没有不知道他吧,如果得罪了我,你也就只有魂飞魄散的命运了。” 赵恒在狐假虎威,但这地界儿的鬼只要知道赵妍的重要性,那就足够了。 第61章 对面没有了回音。 赵恒缓缓勾起了嘴角,果然一提到大人,不论是多厉害的鬼怪都会觉得憷,即便一时镇住也好,起码给他时间能叫来个道人。 “知道害怕地话,就……”早日离开。 赵恒得意洋洋的后半句话还未冲出口,手机中便传来了忙音。 然后,他的身后压上了一个重量,有冰凉的手指搭在了肩上,幽冷的气息萦绕在耳畔,“如果能与哥哥一同魂飞魄散,也不失一大幸事,我曾经……是这么想的。” 陈淑娘悠悠地说。 在最初死亡时,她把孩子送去了往生,留在阳间心心念念地便是杀死哥哥,但哥哥有大师相助,隐匿了存在,她怎么也找不到他。 一晃近千年,她都快绝望了。 可就在这时,她终于找到了哥哥,原本是想与哥哥同归于尽的,千年的怨望不是单单杀死肉体这么简单的,她想要的其实更多。 当然,杀死哥哥的灵魂,于她这个鬼王来说其实也很容易。 只是…… 只是大仇得报后,该如何往下走,她这千年从来没有想过。 所以她决定与哥哥同归于尽。 可刚才,孟晓却偏偏给了她一个未来…… “但现在,我只想把你杀掉,然后嚼碎了,让你也感受一下我的痛楚!”陈淑娘的脖子渐渐伸长,几乎饶着赵恒的身体整整半圈,才停了下来。 此时,她已经在赵恒惊恐的目光中显出了身形。 她的身体趴在了赵恒的身后,而脖子却饶了半圈挺在了男人的眼前,漂亮的面孔渐渐开始出现利齿啃咬的痕迹,陈淑娘咧开了嘴角,“然后,我再开开心心地去地府领罚后投胎,而你——却会被我弄得魂飞魄散!” 说着,她缓缓施展了术法。 赵恒恐惧地摇着头,看着房间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黑狼,然后它们赤红着眼睛,流着哈喇子疯狂地扑了上来。 “啊——” 花中的赵家别墅,响彻起赵恒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另一边。 孟晓给南露发了微信,按照对方的指示到达了南露家的别墅。 正好南露家和赵妍家挨得很近,孟晓没走几步就到了地方,然后再一次感受到了资产阶级的腐败。 南露站在家门口等着。 远远看见她过来便立马迎了上来,并低头给她发了个短信息。 [那个人现在就在家里,如果可以,请不要伤害她。] 孟晓看了信息,并没有说什么就把手机塞进了口袋,跟着进了别墅。 别墅里的装饰奢华富丽,案几上的小物件又平添了些温馨,在冰冷的富贵里显得格外惬意,这家的女主人应该是个十分懂得生活的人。 “哎呀,是露露的朋友吧。” 他们甫一踏入大厅,厨房里就走出来一位身材婀娜的贵妇人。 孟晓愣了愣,记忆中似乎是见过南露的妈,那是一位身材圆润的女人,虽然妆画的精致,但身材完全是中年妇女的标准体型,跟眼前这位说是姐姐都有人信的女人完全无法比。 “你这是换妈了吧?你确定这人的身体还是你妈?” 孟晓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肚皮上的肉,然后又看看对面贵妇的妖娆身段,不禁想去问问对方的减肥秘诀,于是用胳膊捣了捣身旁的南露,问:“如果身体真是你妈的话,你说这妖怪到底是怎么瘦下来的?难道被妖怪附身还带瘦身效果?” 南露听后,脸不禁扭曲了一下,十分不想谈论这些,于是她无视了孟晓的问题,走上前去把妇人手上的果盘接了过来,把南妈摁在沙发上后,便一溜烟地钻进了厨房。 南妈茫然地被女儿摁着坐在沙发上,刚想站起又被身边的女儿同学摁了下去。 她微怔,挨近了才感觉到,这少女身上的气息让她很不舒服,“你、你有什么事吗?我要去帮露露削水果了,你放开我!” 南妈原本挣扎着要起来,却发现根本无法反抗看起来纤弱无力的少女,然后竟然就哭了起来,大颗大颗的泪水滚落下来,落在了孟晓的手背上,居然产生了一种润泽的效果。 孟晓:“…………” 孟晓:“你不做美容行业真是屈才了。” 南妈眼泪汪汪地望过来,约莫是没听懂她的意思,孟晓也不再多言,问:“你在我面前就别装了,你到底是何种妖怪?” 她紧紧摁着南妈的手,却没有运用任何其他的手段。 这种纯净的生物,即便用了什么手段也收效甚微,而且会伤害到它,孟晓并不愿伤害它。 “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你快放开我!” 原本还算安静的南妈听到她的问话,竟然更加疯狂地挣扎了起来,头顶上也开始隐隐约约显出红色的四角,“求求你放过我,我没有做过任何坏事,为什么你要这么对待我!” 孟晓蹙起了眉,刚想说什么,外面忽然一道惊雷炸响,把她的话全部堵在了嗓子眼里。 然后,不知哪里的水蓦地灌进了屋内,使得整个别墅瞬间变成一片汪洋。 这场景太过似曾相识。 孟晓都认为南妈该不会也是一条想要繁衍的鱼,可她想破了脑袋也不记得有什么鱼能够有如此纯净的气息,万物有灵,只要潜心修炼就可能像莉西一般得道成妖。 但此般修成的妖,多半气息混沌,能够有如此纯净气息的妖怪只可能是上古神兽。 孟晓这次早有准备,并没有像上次一般打了个措手不及,她漂浮在水上,看着趴在水上如同野兽般对她嘶吼的南妈,淡定地伸出食指,指向了不远处。 那里与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只是多了几个水泡泡。 南妈不解地望了回来。 “你是想让南露死吗?” 孟晓叹了口气,眼睛瞥向那边,只见那里忽然冒出个女孩儿,她使劲扑棱着双臂,但可以看出已经快力竭了,偏偏她又无法说话,只能大张着嘴像一只惨叫鸭般在水中沉沉浮浮。 “露露!” 南妈吓得嗓音都变了调,她赶紧冲了过去,把南露揽入怀中,满脸控诉的回过头来,“你为什么不早说,露露差点就死了!” 她是控水的,自然是知道再晚一步,南露就救不活了。 一想到这里,南妈的手都是颤抖的,她的脸色青白相交,最终停在了一个愤怒的表情上,她转过头看向孟晓,赤红着眼嘶吼:“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 孟晓好整以暇地拍了拍溅到身上的水渍,淡定地回道:“你不敢。” 她踩着水走过去,蹲在南妈面前说:“现在南露昏迷了,所以你告诉我,为什么要附这具身体?南露她亲妈还活着吗?” 南妈被孟晓之前的话噎了一下,没吭声地转过头去,爱怜地抚摸着南露的脸。 孟晓叹了口气,看来需要使用一点过激的手段了。 她伸出手,猛地从南妈怀里把南露拽了出来,退后几步,像揪小鸡仔般揪住南露的衣领,凌空放在水上,“你不说的话,我就只能弄死她了,反正南露对我说过如果妈妈回不来的话,她也不想活了。” 后半句话自然是她用来刺激南妈的。 果然,南妈脸色几变,从初时的恐惧到最终的悲伤,好一会儿后才悠悠叹了口气,“露露她,果然发现了吗?” “是个人都会发现吧?又不是眼瘸!” 孟晓忍了又忍,还是把这个槽吐了出来。 但南妈并没有理会,她坐在水中,那头上的犄角已经十分明显了,“我只是想好好照顾她而已,只是想好好看看这人间而已。” 她缓缓走过来,从孟晓手中接过南露,紧紧地搂在怀里。 然后,泪珠像断了线一般地往下掉。 “我果然不能替代她的亲妈妈,其实我很早就看出来了,这孩子最初时还很兴奋开心,可从一个多月前开始她看向我的眼神就越发古怪恐惧,以及微微的憎恨,我好害怕,也不愿承认,我想……永远待在她身边。” 南妈目光飘忽到远处,缓缓地娓娓道来。 孟晓拉来个凳子,贴上了符咒放在水上,托着腮开始听故事。 这是个极其老套的故事。 小小的女孩子去河边玩耍,看到了一只红角白色的美丽野兽,初生牛犊不怕虎,女孩儿自然不会害怕,甚至很是兴奋,拽着白色野兽玩成了一团。 白色野兽已经孤寂太久了。 在很久之前女娲划出异世界,带领古神古生物离开这里后,就开始孤独地存活在这个世界,她太爱这个世界,根本舍不得离开,虽然也有不少古生物与她相同,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都直接化为了这天地间的一粒尘沙。 还是,他们自愿的。 古神古生物与天地同寿,但是心却会累的,心无法承受之时,便是归天之日。 女孩子遇到白色野兽时,正好就是她准备给自己的归天之日。 但是,那个女孩子却止住了她的这个想法,笑着对她说:“这世界上有很多很多好玩有趣的东西,你在我身边,我会带你去的!” 女孩子只是无心之语,但白色野兽却记在了心中。 她一直在旁默默地守护着,看着女孩子从幼童长成少女。 然后有一天,少女趴在床上痛哭流涕,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妈妈!她其实就是把我当做一条狗吧?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明明根本不是我的错凭什么要惩罚我!” 少女站起身,对着空中大吼:“这世界上真的有神吗?谁给我换个妈妈,我愿意折十年寿!” 少女只是发泄而已,偏偏少女对着的地方,就是那只白色野兽所在的地方。 第62章 白色野兽接收到了这份祈愿。 她成了少女的母亲,性格、样貌甚至一言一行都是按照少女所说的模范母亲靠拢。 最初时,少女的确开心了很多,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少女脸上的喜悦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恐惧与憎恨,以及一个个被请进家门的道人。 白色野兽自然知道是她该离开的时候了,可是她舍不得,只能装傻充愣。 直到孟晓的来临。 “我、我没有可以抹去露露记忆的能力。”南妈直直地望向孟晓,眸中漾着透明的水光,带着几分希冀地问:“我知道你可以抹去露露的记忆,你能不能抹去她这段时间的记忆,我这次一定好好扮演她的妈妈!” 纵使事情已经如此了,孤寂太久的古神兽仍然无法放弃。 她抬着头紧紧盯向坐在凳子上的少女,如同星星坠落的眸子因孟晓冷漠的态度而逐渐灰败,她知道……她的祁望不可能实现了。 而且,露露醒来后,会用更加憎恨的目光看着她。 这怎么可以! 南妈目光一紧,滔天的白浪狠狠砸在了孟晓所在的地方,她没有想致其于死地,只是想带着南露逃走,就在刚才,她突然想起来了伯奇还活着,他的能力正好对口,可以吞掉南露这些日子的记忆。 等记忆变更后,她一定会好好研究一下露露妈妈的一切,这次绝不会出现差错。 她打定主意,抱起南露,快速地向别墅外跑去。 但没跑几步,脚下便不能动弹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孟晓拖着凳子自白浪中走来,然后在她面前再次坐了下来。 “人有七情六欲,做出的任何事都多少会利己,南露就是这样的。”孟晓伸出手狠狠弹了南露额头一下,“别给我装睡,是想让我当这个坏人吗?” 南露吃痛醒来,眼神躲闪地窝在南妈怀里。 南妈却很开心,叫着‘心肝’地把南露楼的更紧,神情中满是疼惜和怜悯,南露的脸色更加难看,好一会儿后,才掏出了口袋里事先用真空塑料袋包好的备用手机。 低着头一点点地打出字来。 [我知道是我的错,对不起,但我真的很想妈妈了。] [您毕竟不是我妈妈,还占着我妈妈的身体,我真的好担心妈妈qaq] [对不起!对不起!请您……离开吧。] 南露一下子打了三条,其他南妈都看不清晰,只愣愣地看着最后那三个字,抱着南露的手臂都有些不稳,她侧过头,好久后才闷闷地说:“明明是你让我在你身边,明明是你厌恶你的妈妈,明明是你对我祈愿。” 她的每一句似乎都蕴含着极大的痛苦,语气却像是在埋怨一般,没有一丝憎恨。 古神兽是现在这个世界上最纯净的生物。 他们不懂人心,只要接收到了祈愿,便会全力以赴的去做,完全不知道人会口是心非,人会言行相诡,最终,伤害的只有自己。 “啧,明白了吗?她并不是需要一个完美的妈妈,而是一个陪伴她长大真正的妈妈。”南露低着头不吭声,孟晓没办法只能接过话茬。 她是真不愿意处理这种事,两边都有错,也都情有可原。 南露只是个小孩子,小孩子意气地信口胡说,随意发泄,却就正正好好完成了祈愿,而祈愿方又偏偏是愿意为她做任何事的存在。 或许最初时,古神兽还只是想达成祈愿。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古神兽也染上了红尘,她开始对这世间,对身边的南露产生了某种不像曾经那般置身事外的感情,就如同旁观者成为了当事人,她融入了这里,就产生了私心,再也难以拔除。 “露露,我、我也是陪伴你长大的人啊。” 南妈找到了理由,立马说了出来,然而南露却并未被她的理由打动,仍然祈求着看着她。 南妈沉默了片刻后,忽然紧紧抱着南露,像是孩童抱着好不容易得来的布娃娃般,声音中带着哽咽与悲伤,“自从那时候遇见你后,我就一直陪伴在你身边,从未离开过,我比你的母亲呆在你身边的时间更长!” 她又握住了南露的肩膀,含着泪问:“如果我做的有哪里不对,我会改的,你喜欢胖胖的母亲吗?爱凶你的母亲?嘟嘟囔囔的母亲?你要怎么样的,我都可以变成那样子!” 南妈的声音越来越大,眼睛圆睁,眸光中透着恐惧。 南露被抓得生疼,但她却没有反抗,只是悲伤地凝视着对方良久后,才低下头继续打字。 [我没有资格决定母亲的性格,不论她什么性格都是我的妈妈。] [而不论你变成什么性格,都不是我的妈妈,我需要的不是虚假,而是真实。] [说实话,你能围着我转,一切以我为先,这感觉挺爽的,估计很多人都希望有这么一个存在。但是……] 南露长长吸了口气,一面指向自己,一面把手机给对方看。 [像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做。] [……你应该拥有更广阔的世界或者一个只需要你的人。] [抱歉,我无法给你,请你离开我,把妈妈还给我吧。] 打完这些字,一直情绪还很冷静的南露居然哭了出来,她呜咽着落泪,手上不断地打出[把妈妈还给我]的信息。 那一个个信息刺痛了南妈的眼睛,在这一瞬间,她终于不得不承认了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取代一个人在这世间的地位。 她,才是多余的那个。 “我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孟晓甚至都快在凳子上睡着时,南妈终于低低地发出了声音。 然后,一点、一点地松开了南露,却并未让南露落入水中,而是在松开的瞬间,一个白色的泡泡包裹着南露漂浮在了水上。 南露睁大了眼睛,顿觉神奇地戳了戳,那泡泡像是果冻一般晃了晃,又恢复了原状。 真有趣。 毕竟是小女孩,南露不禁玩心大起。 南妈在一旁看着,眸光温柔似水,她缓缓地抚摸了一下南露的发顶,南露感觉到了,抬起头望向她,那双黑溜溜的眼睛一如几年前一般纯净透彻。 当时的她,就是被这双眼睛吸引了吧。 “露露,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南妈轻轻地说着,又退后了几步,白色纯净的水拥抱着她,那长长的红色犄角更加亮眼,她的脸上出现了红色的花纹,头发也变得红白相间,她温柔地凝视着南露,轻声继续说。 “最近天气转凉,一定要多穿件衣服,每次不给你准备好了你就去拿那显瘦的穿。” “晚上睡觉时一定要盖好被子,每天晚上我都看你要蹬三四次被子,着凉了怎么办?” “哦,还有,你总喜欢看着电视就在沙发上睡着了,这是我在这里能第一时间把你送回房,如果我没办法出现在你面前后,你一定会生病的……” 南妈嘟嘟囔囔地嘱咐,这时候的她总算是像个普通的母亲了。 南露仔细听着,她感激地看着对方,没有一点不耐烦,但是越听越觉得有点不对劲……她忍不住拿起手机给孟晓偷偷发了个微信。 [我怎么觉得有点微妙?什么叫每天晚上看着我蹬三四次被子?什么叫第一时间把我送回房?她不会一直盯着我吧?一直!!!] 南露标了三个感叹号,可以看出她此刻的心情。 孟晓接到了微信,冲着求救般望过来的南露翻了个白眼,回道。 [你现在才反应过来,她来这个家不是来陪你爸的,是来陪你的,自然天天盯着你。成为你妈后还好多了,我估计在没成为你妈时定是时时刻刻跟在你身边。] 南露很快受到了微信,她看着回复脸色青白相交。 [那那那也就是说我换衣服的时候,洗澡的时候,上上上厕所的时候,她以前也在我身边。] 她把微信发过去,期望着能得到否定的答案,然而孟晓却毫不留情地给了一个重击。 [应该没错,但你放心,这个古神兽感觉十分纯净,大概连性别意识都没有。] 孟晓似乎是有要安慰她的意思,但南露一点都没有感受到。 她在白色透明的球内,沉默了半晌后,忽然捂住了脸仰头无声呐喊:啊啊啊啊啊啊也就是说她披着床单飘飘欲仙的时候被看到了!偷偷在电脑上看小黄文小黄漫的时候被看到了!吃的不畅快像是放炮般放屁还很自得时被看到了! 简!直!羞!耻!到!要!死!啊! 南露觉得自己可以当场死亡了,这辈子已经没有什么好盼望的了,但那边的南妈还在兴高采烈地继续说,疯狂地爆着南露黑历史。 南露双手环膝坐在白球内,整个人都像是升华了一般。 直到天傍黑时,南妈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目光柔和地看向南露。 “露露,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我会一直一直看着你的。” 这一句话,把几乎要升天的南露炸醒了,她脸色惨白得趴在白球上,急切地说:“不不不不要啊,我觉得天这么大,地这么广,人这么多,随便什么都比我有意思多了,我觉得你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 南妈摇了摇头,“没有人比你更加好,我会永远看着你,直到你的死去。” 她特认真的说,甚至在提及死亡时还透着股淡淡的悲伤。 南露却眼前发黑,如果真的按照对方所说的那样,那她以后不论做什么,都有一个古神兽在暗处温柔的、和蔼的、疼惜的默默看着她。 这…… 这想想都觉得是羞耻py啊! 第63章 南露觉得要狠下心来。 她咬了咬牙,像玩杂技般踩着球滚向南妈,然而似乎操作并不好,勉强站着挪了一点后,就成了铃铛里的金属丸,随着球体运动上下横跳,而且离南妈还越来越远了。 孟晓看不下去,走过去稳住了白球,然后直直踹向了南妈怀里。 南露又一次感受到了排江倒海般的呕吐感,不过这次很快就好了,她立马抓住了旁边南妈的手稳住,这才发现南妈手上泛着白色的光。 “露露,舒服些了没?” 南妈温柔地询问,原来她能这么快好,是有南妈的帮助。 南露对上了南妈温柔的视线,之前写好的恶毒话语又把她哆嗦着删去了,好一会儿后才打了几个字安慰[我、我没事了,谢谢你。] 南妈开心地笑了起来。 南露更加不知所措,她回头望了眼孟晓,见对方又葛优瘫在了沙发上,顿觉这一百万请来的大师真特么不靠谱,没办法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 [你真的很好,如果你是我亲妈的话,我估计笑都能笑醒了。] [可惜你不是,怎么能因为我的原因剥夺妈妈生存的权利,这种负罪感日日压迫着我,我真的……受不了!] 南露紧紧握着手机,骨节泛白,有大颗大颗的泪水在她细碎的流海下坠落,南妈静静看着她,悲伤地抿起了嘴,“我、我会把你妈妈还给你的,就、就想以后和曾经那般呆在你身边而已。” [不要。] 南妈的话音刚落,南露的手机上立马显现出了这两个字,她一怔,然后看到无数的[不要]塞满了整个屏幕,如同一个铁锤狠狠地把她的妄想砸的稀巴烂。 南妈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南露继续打着字,她低垂着头,流海遮掩住她的神情。 [你是神兽你不懂,人类是有隐私的,有个人天天在暗处看着我,如果不知道也就算了,但我知道了,我会害怕、会恐惧、会恶心,会被……逼疯的!] [我真的会疯,求求你……离开我吧!求求你求求你!] 南露到最后只会打[求求你]了,但向来唯她是从的南妈却沉默着不说话,直到她的手打得都颤抖,泪水将整个手浸湿,头顶才传来了疲累的声音,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我知道了,露露别打了,小心伤着了自己。” 南露一抖,手机啪地掉在了白球上,她迷茫地看向南妈,南妈也看着她,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她却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南妈缓缓站起身,翻滚着白浪的水渐渐退去。 所有漂浮的物件也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安排到了曾经的地方,南露觉得身下似乎被一种温柔的力量托扶着,轻轻地放在了地上,包裹着她的白球也在同时消无。 她愣了愣,抬头看向南妈。 南妈已经变得更不像南妈了,她头上红色的犄角美丽而又纤长,长发似是有风吹拂着,红白相间的头发若是长在他人头上定会很奇怪,但长在南妈头上就平添了几分仙气来,红色的花纹抵达她的眼下,捧着一双如水般透彻干净的眸子。 南露忍了忍,还是低头给孟晓发了个微信。 [你说的没错,怎么这神兽一附体就跟变了个样子,如果她附了我的身,是不是我就能成为美少女了?啧啧这身段这美貌,天呐我竟然嫉妒我妈!] 在她打字的功夫,眼前突然划过一道黑影,直直往她怀里跌落,南露下意识伸手去接,定眼一瞧,居然是南妈——而且是胖了后的南妈。 南露呆了片刻,低垂的视线能看到不远处有黑色的四只蹄子,她目光渐渐上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只有着红色的纤长四角,白色的身体上缠绕着红色枝蔓的犹如鹿一般的动物。 它垂下头,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眼角的泪水。 倏忽,南露从眼前神兽惊人的美貌中苏醒,她哆嗦着唇,想说什么,却又想起自己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神兽似乎也察觉到了,它的眉眼中有几分自责,低着头缓缓倒退。 南露一惊,明白它是要离开,立时在手机上疯狂打字。 在神兽即将踏云而去时,她扑了上去把手机举给它看[我哑了并不怪你,这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你很好,真的很好,这段日子我很开心,谢谢你!] 神兽已经离去,不知看到没有。 南露耷拉下手,神情怏怏的,转头发现孟晓也在看离去的神兽,遂发信息问[那到底是什么神兽,好漂亮啊!] “是夫诸。”孟晓回答:“怪不得如此纯净,四角控水,我怎么没想到呢。” 南露听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于是立马百度了。 夫诸是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的神兽之一,夫诸一种长着四只角的鹿,它的情状似温柔洁净,喜欢四处角戏,它一出现,其地必定是大水时期。 《山海经·中山经》:“中次三经萯山之首,曰敖岸之山,其阳多琈之玉,其阴多赭、黄金。神熏池居之。是常出美玉。北望河林,其状如蒨如举。有兽焉,其状如白鹿而四角,名曰夫诸,见则其邑大水。”1 “不过这只古神兽应该很小,连化人都做不到,只能附身,现在离开了人体,就变成了本体。”孟晓继续说,她有点累了,但这次确实没出什么力,于是又说:“我多少也废了张挺难搞定的符,加上之前救你的,给我打十万就行了。” 虽然心在滴血,但孟晓觉得要诚信经营,不能贪便宜。 南露却恍然没听见,待到孟晓要走时,才跑到她面前,通红着脸举起了手机,孟晓定眼一看,然后无语地望着捂脸嘤嘤嘤的南露。 手机上写的是—— [如果我当时祈愿的是要个男朋友,是不是就能有个漂亮的不得了的男朋友了?是不是啊!] 孟晓觉得自己无法理解现在的小姑娘,明明刚才还一脸大义凛然,现在居然开始脑洞大开地想把当了三个月妈的神兽做男朋友,她沉默了好久,才深沉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首先,你要有个男朋友。” 南露:“……”扎心了。 孟晓错开南露离开了别墅群,快到七点时她到了家。 家里妈妈和弟弟都在,桌子上也摆放着未动的饭菜,见她进来,弟弟连忙过来接下大旅行包,妈妈推着她坐下吃饭,孟晓也饿坏了,等大家都坐下后,便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高静曼并不太饿,她放下碗筷,温柔地看着一对儿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明明在两个月前,她还生活在可称水深火热的地方,现在居然能够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吃饭,而且孟建没来找过一次。 这在曾经,是连想都没想过的。 她不是没有想过要带着儿女逃离孟建,然而一是经济上不允许,二是孟建说过敢跑就打断她的腿。 高静曼跟着女儿出来,其实是冒着很大的风险。 幸亏,女儿是个争气的。 她抚摸了下孟晓的头发,然后靠在软绵绵的椅背上,打开了电视,电视上正好在播放着本市的新闻,说的是母亲儿子死在出租屋内,所吃的肯德基里检验出老鼠药,初步判定为自杀。 高静曼眨了眨眼,偷偷瞄了瞄一对儿女,心中感叹。 她曾经被家暴到差点疯掉,也想过带着一对儿女自杀的,想着不论哪里也比在孟建身边前,但她没舍得,这才有了现在的美好生活。 “我说这世上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坚持住就是胜利,你看这新闻说小孩子才十来岁,这当妈的怎么下得去手!” 高静曼作为旁观者和经历者,带着几分怜悯地大放厥词。 孟晓抬起头看了电视一眼,接了高静曼的话,“是啊,妈妈说的对。” 旁边的孟言很是无语,但高静曼却很开心,女儿向来顺着她,生了这个女儿,她算是享福了,甚至下意识觉得她的下半辈子也定会平安和顺。 等吃完饭,孟晓与孟言去刷了碗。 孟言手浸在水里却没动,总是偷偷瞄孟晓,孟晓被看得不耐烦,转头瞪了弟弟一眼,“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孟言:“……” 对比高静曼,他一定是垃圾堆里捡来的。 即便如此,他还是犹豫地开了口:“姐姐,你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了吗?” 孟晓已经把碗筷全部洗好,等摆放完毕后,才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孟言,说:“我不论是什么人,都是我自己,就如你不论变成什么样,本体就是一口锅。” 说完,便不再理会哭丧着脸的弟弟,径直回卧室睡觉。 孟晓睡觉向来沉,连梦都不会做的那种,但今日却做了一场梦,梦中陈淑娘满身都是血,脸上的神情却第一次没有了微微的绝望,带着一种神清气爽的轻松感。 “我杀死了哥哥,用我认为最残忍的方式,然后还把他弄得魂飞魄散了。” 陈淑娘站在白色之中,红色的她异常显眼,她又嘟起了嘴,似乎有点意难平。 “哥哥对他这一世的妹妹倒是上心,临死前都没了意识还喊着妍妍快逃什么的,如果他能把这份感情给我一丝一毫,我也不会死得这么惨,明明、明明我也是她妹妹!” “哦对了,找你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我要去阴间了,估摸着等待我的惩罚会很严厉,好害怕嘤嘤嘤。” 她举起袖子抹泪,唇角却有一丝释然的笑意。 然后,她郑重地说:“谢谢你孟晓,遇到你真的太好了。” 第64章 陈淑娘是真心诚意地感谢孟晓的。 她能有这个结局,多亏孟晓找到了赵恒,不然她估计要在这世间又要蹉跎无数年,所以在去阴间前,陈淑娘入了孟晓的梦,就是为了表达感谢。 等完成了此事,陈淑娘就安心去了阴间,认定自己的心意已经完美地传达给了孟晓。 然而,事实总是残酷的。 孟晓是只睡着就不省人事的猪,虽说她睡觉不太做梦,但即便是做了梦,醒来后也大多记不清梦中的景象,只会感叹一句:“真稀奇,我好像是做梦了。嗯,完全记不起来,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于是,陈淑娘的一片真心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 今日是开学以来的第一次月考,孟晓吃完早饭,顶着要炸学校的恐怖表情踏上了去学校的路途。 一路上,因她的表情而哆嗦着拨打110的责任心市民不知凡几,但这次孟晓却完全没有任何收敛,越接近学校,她的脸色就越黑一层。 直到见着了学校,她的黑脸上又涂上了一层绿。 正当她要迈着沉重的步伐进学校时,忽然有一道风刮了过来,然后臂弯就是一重,孟晓转过头,发现挂在她臂弯上的是好久没来学校的南露。 对方似乎是跑得急了,吭哧吭哧地喘着气,片刻后才举起了手机给她看。 [我又来上学了,只是没法说话不知道会不会成为校园暴力的受害者啊?] 孟晓脸色一沉,“这不是什么开玩笑的点。” 见孟晓生气了,南露被吓得缩了缩肩膀,然后一面紧紧挽着孟晓的臂膀,一面噼里啪啦地打字[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说真的,好害怕,真的好害怕,昨天决定来学校时,忽然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她抿紧了唇,脸色有些苍白。 [我想起了曾经那些被校园暴力的同学,他们都是好孩子,只是有某处不合群而已,就被残暴的对待,明明都是同学,为何一旦这个风起来后,就如同对待杀父仇人一般?] 南露打了字想给孟晓看,却在打完后迟疑了,然后又一个一个字删掉,换成了有关南妈的事情。 [妈妈记不得这三个月发生的事情,性格面貌又回到了曾经的样子,爸爸一个晚上都承受不住,说今天就要去离婚。妈妈并不在乎,说是早就过够了,为了这一天已经准备好了爸爸出轨的证据,非要爸爸净身出户不可。] [可是明明,在我小时候他们还是人人称羡的夫妻,听说是从大学走过来的,妈妈还曾甜蜜地对我说,爸爸发誓要爱她一辈子,老了后你牵着我的手,我撑着你一起走到生命的终点。] [可,为什么现在……] 南露神情怏怏地垂下眸子。 [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呢?孟晓,这世界上就没有一成不变的爱情吗?] 孟晓身上拖着个巨大挂件,挂件还不断地要她去看自己的心理路程,可偏偏她又无法拒绝,毕竟这位可是个壕,说不定以后就是个长期客户,不能拒绝的太厉害。 而且…… 她回头望了眼紧紧跟在南露身后的人,仅仅只过了一个晚上,那只神兽居然化人了,看来之前一直不化人,是因为根本没有这个想法,而不是能力不够。 夫诸与她的视线对上了,立时紧张地伸出纤细的手指抵在唇间,做出嘘的动作。 它的手指很细,肌肤白皙,脸上身上还是有红色的花纹缠绕,头上的四个角看得出已经努力缩了,但仍然纤细修长,年纪约莫是十一二岁,留着半长红白相间的头发,长得很漂亮,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女。 “有没有一成不变的爱情我不知道,但一成不变的执着,我算是见识到了。”明明说了会离开,这才过了一晚上又跟上了,你们古神兽都这么不讲信誉吗? 孟晓很想这么吐槽。 南露一怔,顺着目光回头瞧了瞧,正好看见了不远处默默跟着的月琛,嘴巴不自觉噘了起来,大力拉着孟晓往前走,手上不停地打着字。 [孟晓我跟你讲,粘人这属性在小说、游戏、动漫、电视剧之类的,总之是不现实的地方很受欢迎,但真在现实的地方遇到了这种人,那就是灾难啊!超恐怖的!] 孟晓虽然看起来很冷很难接触,但南露在这段时间却了解了对方的性格,其实就是一个有点傲娇善良还很好抱的大佬,自然,前提是要有钱在前面勾着。 这样好勾搭的大佬,怎么可以给明显占有欲爆棚的月琛! 她下定决心,一定要隔开他们俩,绝对不能让月琛心想事成,不然以后就抱不成软软的孟晓了。 南露是这么想,孟晓和她想得差不多,只是对象完全是两个人。 她甚至在心中暗暗震惊南露的了解,难道这神兽化形后,就无法隐身了,所以南露才发出这等言论?但就夫诸这特立独行地装扮,四周却没有一人投来诧异的目光,是不是只有南露可以看见? 孟晓沉默了片刻,犹豫地开口:“你说得对,只是觉得有点可怜。” 可怜! 闻言,南露心头一震,很多爱情就是由可怜的情绪生成的,难道、难道孟晓已经对月琛有感觉了,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她的脸绷得更紧了,狠狠瞪了一眼身后的月琛,哼了一声挽着孟晓走了。 她是瞪得月琛,但跟在她身后的夫诸却接收到了,立时手足无措地立在了原地。 月琛走了上来,叹息地拍了拍它的肩后,跟着走进了教室,然后……欣赏了孟孟一天的表情博览会,感到十分满足。 等到了晚上考完后,孟晓几乎觉得自己要升天了,不用想都知道这次真的可以帮老师数班级名次了。 她收拾书包像霜打的茄子般低着头就要离开,却被一个力量拽住了衣角。 夫诸的手紧紧地拽着孟晓的校服衣角,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好一会儿才嗫嚅着问:“我已经可以化人了,能不能、能不能……” 它话说得磕磕绊绊,附体跟化人还是不同的,这是它的身体,它还无法完全掌控就急急地过来,可以看出对南露有多在乎了。 孟晓叹了口气,她对温柔纯情的生物都没什么抵抗力,于是说:“如果你这个样子出现在那家伙面前,那家伙估计……”能乐疯了,毕竟南露是外貌协会成员。 然而后半句话却永远地卡在了嗓子眼里,孟晓已被夫诸后来的话震得书包差点掉在地上。 仿佛漫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女已经不再拽着她的衣角,它绞着手指,接下了之前未完的话,“这样……能不能当露露的妈妈啊?” 孟晓;“……” 孟晓:“我觉得你当她男朋友,她会更高兴。” “男朋友?” 夫诸歪头,眸中闪着好奇,“那是什么?比妈妈还要重要吗?” 孟晓无力地耷拉下肩膀,把书包往上提了提,对于夫诸天真的问题,感觉像是男人被问到‘女朋友和你妈掉水里,你先救哪个?’一样痛苦,她酝酿了好半晌,才艰难地开口:“这个……因人而异。但妈妈只有一个,男朋友是可以换的。不过……” “那我不要!” 孟晓话还未说完,就被夫诸打断了,眼前美丽柔弱的面孔上第一次显现出几分少年恣意的神采,“我要当露露独一无二的存在,我不想被换掉!” 孟晓沉默了,她犹豫了片刻,才问:“你现在是男是女?” 夫诸不解地歪了歪头。 “就是你是雄是雌?!”她立刻换了个说法。 夫诸先是一怔,然后白皙的脸蛋染上了绯红,嗫嚅了半晌后才用低若蚊蚋的声音说:“我、我还没选择,我不知道哪个更被露露喜欢,之前原本想选雌的呢。” 果然…… 孟晓心中有数了,夫诸这种神兽是最纯净的存在,所以生来无性,甚至可能至死都是无性的,但却是可以选择性别的,只是无了纯净,它就不是神兽,只是普通的妖怪了。 “如果你愿意放弃那份神性,就选男性吧,南露那家伙是直的,说不定以后不是你缠着她,而是她缠着你。”孟晓说完这席话,便提着书包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留下懵懂地站在原地的夫诸和还没来得及走,看着孟晓对空气说了半天话,现在瑟瑟发抖的同学们。 妈妈—— 我要转学!! 同学们在心中无声呐喊。 孟晓回到了家,避开母亲期待的目光进了卫生间,武玲他们已经不在里面了,小鬼王乖巧地跪在地上,解释说武玲觉得在这个家中已经无法复仇,只能去别的地方再耗费时间去形成另一个鬼域,由于和孟晓所吩咐的并不冲突,所以小鬼王并未阻拦。 她点头表示知道了,把小鬼王放了出来,原本抓他就是想要看住武玲他们,现在他们走了,小鬼王也就没用了。 “你、你要放我走吗?” 小鬼王喃喃地问,见孟晓点头,立时慌了,“我、我能干活的,你看这段时间我也接替了武玲的工作,帮阿姨干了很多活,她、她还夸我来着!你不要……” 急切的男童声音戛然而止。 孟晓如有所感地扭过头,只见男童似乎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拉扯着,转瞬间没了身影,连惨叫都没来及发出,孟晓原本想要阻止,却根本没有那个时间。 而此时,卫生间的窗外,浮着一颗巨大的头。 他,缓缓地,打了个饱嗝。 第65章 孟晓的租房在十八层。 这座海滨城市并不太喜欢建高楼,最高的也就十八层了,于是住在最高层的孟晓常常有一览众山小的寂寞感,连风都透着苍凉,而此刻苍凉的海风仍然吹着,同时刮进来的还有血腥的气味。 窗外的大头,是只大鬼王。 而且,杀戮深重。 孟晓眸光一凝,身子微微下压,手背过去悄悄转动了下门把手,意料之中地拧不动了,看来这鬼王已经把她困住了。 孟晓嘁了一声,果然应该随时带着符咒和桃木剑,如今她身上只有两三张火符而已,对付小鬼王之类的还好说,大鬼王就不够看了。 “你是赵妍派来的?”她捏紧了口袋里的火符,沉声问。 窗外的大头鬼眨了眨一双卡姿兰的大眼睛,张开了烈焰红唇:“是,也不是。赵妍那女人找了大人,是大人派我来的,不然我怎么可能听从一个小姑娘哒。” 大头鬼的声音尖细刺耳,带着点娇滴滴的音调,原来是个女性。 也不怪她误认为男性,主要这大头鬼长得……有点太雄伟了,所以孟晓才认为是化了浓妆的男人头,她沉默了片刻,才又问道:“那她想让我有什么结局?” 大头鬼老实回答:“碎尸万段,魂飞魄散。” 顿了顿,又想了下,继续说:“还有孟晓的所有家人,都要有这样的下场,赵妍那女人是这么说的。” 大头鬼并不隐瞒,甚至可以说事无巨细,铺满□□的脸上透着一股兴味的神情,“怎么样?想复仇吗?你去杀了赵妍那女人,我再杀了你交差,当然作为报酬,我也就把你的家人杀掉而已,不会让他们魂飞魄散的。” 孟晓原本面无表情,闻言不禁一笑。 “唉?你这么想让赵妍死啊,你们不是一伙的吗?” 她说着,手不着痕迹地去摸一旁的拖把,附上灵气后,把火符全贴在了上面,静等着时机先发制人,那边的大头鬼完全没察觉,似是被她的话气到不行,大头在窗外蹦蹦跳跳,像是再跺脚一般。 “谁特么和她是一伙的,赵妍那个小贱蹄子,镇日围在大人身边,搔首弄姿地真是讨厌,如果她不在的话,我定会成为大人身边的第一美人!” 大头鬼气势汹汹地说。 孟晓无语,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大头鬼,长发油腻地搭在前额,宽眉毛,大眼睛,鼻子很小,嘴巴却很大,这张不协调的脸居然只屈居赵妍之下。 ‘辣位大人’身边人的长相到底有多惨不忍睹,她心中稍微升起了一点点……幸灾乐祸。 对面的大头鬼仍然不断地碎碎念着自己未来的美好蓝图,孟晓瞅准机会,把火光烈烈的拖把狠狠捅进对方的大嘴里,然后以投标枪的姿势用最大力气把她投了出去。 大头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时没反应过来,随着拖把飞出去了。 而对方离开一定范围,卫生间的门把也能转动了,孟晓立马跑出去,想要取来桃木剑和符咒,因为出的太突然,没有看清外面的情况,身体直直地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对方身上有一种淡雅的气息,十分好闻,孟晓怔住,连忙退后了几步,视野一下子开阔了。 眼前居然出现了十几个人,为首的是月琛,跟在后面的都是道人打扮的男人,而高静曼也在后面蹦来跳去,见到她出来,脸上担忧地神色立时松懈下来。 “晓晓,快吓死我了,你没事吧?” 高静曼挤了进来,一把推开呆呆立着的月琛,眸中氤氲着泪水,“卫生间的门突然打不开,他们说你凶多吉少,他们怎么能这么说!” 说着,高静曼趴在孟晓怀里大哭了起来。 孟晓搂着母亲,目光责备地扫过不请自来的一群人,月琛就是重点关照对象。 月琛接收到了目光,从孟孟投怀送抱地惊喜中清醒过来,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般介绍起旁边的人:“这些都是玄门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发现有一只大鬼王从你这出没,于是我就带着他们过来看看了。而这位是……” 他指向了身后的高壮汉子站了出来,“这位是玄门执行部门的干事,道号为无忧。” 孟晓抬起头看了一眼,这人十分高,估摸至少一米九,生得壮实憨厚,与‘无忧’这个道号实在是充满了违和感。 壮汉上前一步,露出了一口白牙,嘿嘿地笑了起来。 “大妹子你真是不错啊,那只大鬼王厉害的紧来,即便是俺们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你竟然能在她的手下逃出来!”汉子握住了孟晓搭在高静曼背上的手,眼睛亮闪闪的,仿佛其中落下了几颗星星。 “俺相中你了,不如就入了俺们玄门,以后前途无量,不仅有五险二金,第一个月工资就八千打底,每年还会评级涨底薪,当然最大头还是提成啊。接一单……” 壮汉喋喋不休地说着,手越握越紧,孟晓白皙的小手在壮汉黑黝黝的大手中格外显眼。 月琛隐晦地扫了一眼,上前打断了壮汉的话,不着痕迹地隔开了两人,笑吟吟地对孟晓说:“等你上完玄门的大学后,底薪其实会更高。” 又转头冷着脸对壮汉说:“现在我们先不谈这个,最重要的是清神教吧?” “啊对!”壮汉击掌,毫不客气地让身后的道人们分别坐在沙发上,扭头对站在一旁红着脸擦泪的高静曼说:“大姐,给俺们口水喝吧,肯定要谈一段时间来。” 说完,便一手拽着月琛,一手拉着孟晓,跑到了沙发前,将他俩一把摁了下去。 孟晓:“……” 月琛:“……” 两人互相望了一眼,皆看清了对方懵逼的神色,这壮汉怎么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等高静曼上了茶,孟言也挤到了孟晓身边,事情正式开始摆上桌面来谈。 “清神教历史可追溯到两百多年前,是从一个小邨子发展起来,最初玄门并未在意,后来发生了一场耸人听闻的全邨活祭事件,玄门才重视起来,并且发动了清缴行动,当时连秃驴他们都有帮忙,清神教在这场战役中一时没了消息,很多玄门中人都认为他们被打散了,不可能再凝聚起来了。” 壮汉喝了口茶,吧唧了两下最,眼前就是一亮,对着旁边的高静曼竖起了大拇指,但很快神情又凝重下来,“然而这些都是表面的,清神教上层跟玄门上层达成了协议,揪出个替罪羊堵了下层人的罪,然后签了个秘密协约。” 他长叹了一口气,黑黝黝的脸上居然烧起了红云,无忧道人宽厚的大手捂住脸,眼皮垂下,眸中闪动着晦暗的光芒。 “俺们自诩名门正派,涉及到利益却与邪教为伍,真是惭愧!但这次上面已经放话,是清神教一直欺上瞒下,与他们签订的协约明明有严格要求,他们却越线如此多,既然他们不讲信用,我们也不必继续信守承诺了。” 他抬起头,牛眼中射出明亮的光,然后侧身再一次紧紧握住孟晓的手。 “清神教自清缴之后一直在暗处活动,俺们也找不到他们,而他们看起来似乎在针对你,所以请小姑娘你能够协助俺们清除邪教!” 无忧道人的手抓得紧紧的,神情坚毅。 孟晓无语凝噎,这货怎么这么喜欢抓别人手。 她轻呼了一口气,想先把手抽出来,然而她抽了抽手居然没抽动,她一个巨力人设竟然没抽出来,她的眼神变得谨慎起来,眼前的壮汉到底是什么怪物,瞬间把壮汉的问话抛到了脑后。 “……这庄稼汉动手动脚的是怎么回事!” 坐在一旁的孟言原本还幸灾乐祸地等着壮汉被扔出去,但等了一会儿,却发现姐姐跟那壮汉居然深情款款地对视起来了,他立马炸毛地想要分开两人的手,却无济于事,无奈之下回头问刚刚被他挤到一边的月琛,“其他事先不说了,这你能忍?” 月琛自然也是不开心的,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手上红线翻动,瞬间把无忧道人捆成了粽子,皮笑肉不笑地冲着无忧道人说:“有话好好说。” 被捆地无忧道人:“唔、唔唔唔唔唔???” 看来是连说话都说不了,于是月琛把嘴巴那块的红线松了一点,但壮汉身上的线却加紧了,竟愣是勒出个s型身材。 无忧道人都快哭了,他觉得喘不过气来,胸口压抑到几乎爆炸,脸上委屈巴巴地问:“月老弟,俺什么时候又得罪你了,你这样俺太难受啦!快放开俺啦!而且、而且……” 他望了望四周满脸震惊的后背们,黑脸上有点发红,小声说:“俺怎么也算是长辈,给俺个面子呗!” 月琛笑眯眯地不搭理他,转头想要跟孟晓再做解释。 不想旁边一位女道人却先一步开了口:“师叔,你是真笨还是假笨,看不出来这小姑娘就是月道友一直喜欢的人吗?” 女道人约莫十五六岁,长得极为漂亮,身姿婀娜,那丑陋的道服裹在她身上竟有几分玲珑之感。 她冷冷地挑起了嘴角,眸中冰寒一片,那张冷美人的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情,“我说现在的女孩子为了吸引男人的注意力真是太拼了,居然把好好的头发染成白色。” 她的眼睛微微一眯,右手伸到后面扬了下青稠般的头发,眼睛紧紧盯着孟晓,冷笑着问:“你说是吧?孟道友。” 第66章 女道人这句话说得一字一顿。 她的身体前倾,目光隔着茶几如同锁链般牢牢锁住对面的少女。 少女坐在一群人高马大的男人中间显得更加娇小,一头白发松松垮垮地绑了个马尾垂在脑后,神情淡淡的,甚至可以说冷漠,在那张稚嫩幼小的脸上更显奇怪。 这样的女孩儿或许会很受长辈们的疼爱,但对于男性来说,就太缺乏吸引力了。 能对这样的少女产生爱意的,男人不是眼睛有问题就是有特殊癖好,她自然不认为自小憧憬的月琛眼睛有问题,或者有特殊癖好,那唯一有可能就是这少女用了什么奇怪的方法。 例如蛊。 这是她很久之前就有的想法。 自十岁时遇到月琛后,她就在修炼间歇时偷偷跟踪月琛,那时候便知道了孟晓,只是当时月琛也就有所照顾,并不像现在一般,在她心中如神祗般的月琛,在这个少女面前却像只哈巴狗? 这让她如何能忍受! 高高在上的男神啪叽一下掉在地上,简直就是噩梦,于是她偷偷把这个想法告诉师父,但师父却笑她想太多,说以月琛的能力怎么可能中了别人的蛊。 但她却不这么想,是人总会有懈怠的时候,如果这少女比她还要密切关注月琛,说不定就真的找到了机会,想到这里,她就不禁扼腕,早知道她也用这种方法了,也不必出现如今这样的情况。 女道人心头在滴血,若是普通的暗恋对象,她也就放弃了,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这么做! 可是,月琛却是不同的。 他可是连师父都要尊敬的存在,师父曾经还跟她说过,若不是月琛无心玄门,那下一代的玄门领袖绝对是他,其实力深不可测,甚至可能比玄门长老还要强悍,而月琛仅仅才十七岁而已。i 所以,放弃什么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况且,如果不是眼前的少女用了些旁门左道,站在月琛身边早晚会是她! 女道人自信满满,白皙的脸蛋上聚起一股倔强的坚持,雪白的牙齿陷入了殷红的嘴唇中,泪水氤氲在眸中,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她说完此话时,原本喧闹的现场霎时安静下来,是人都能看出她是在向孟晓发难,却又不知该如何阻止,毕竟是两个小姑娘的争风吃醋,他们一些大老爷们怎么管都是错。 然而,就是有没头脑的人。 无忧道人眨了眨大眼睛,目光在两个小姑娘之间来回徘徊了一会儿,奇怪地说:“清弦,你觉得白头发不好看吗?我觉得小姑娘配白发还挺……”好看的。 “我说,你是不是从宫斗戏里钻过来的猴子。” 无忧道人后面三个字还含在嘴里,另一边的白发少女已经截了他的话茬,孟晓窝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皮,“不对,不能地图炮猴子,应该说是倭猩猩,脑子里只有□□是不是?” 她又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月琛,“有本事就把这货赶紧拉走,别整日在我眼前晃悠,我还烦得要死呢,你倒是拐着弯的借题发挥。”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了。 清弦的脸一瞬间涨的通红,她狠狠拍击着茶几,指着孟晓就想把对方给月琛下蛊的事说出来,但由于暂时没有证据只能先忍了下来,一甩衣袖,冷哼一声:“身为坤道,你居然如此污言秽语,果然是野路子出来的,就是……” 她的话在一瞬间戛然而止,一根红线如同针一般刺在了她的脖颈前,月琛支着侧脸,淡漠了扫了她一眼,那眸中的冷意使得清弦打了个哆嗦,心底冰凉一片。 她莫名的知道,若真的把话说全了,这跟红线就会狠狠刺进她的喉咙,毫不留情地要了她的命,仅仅只是因为她的一句话而已。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清弦哭着问出声来,“明明以前,月琛哥哥你还对我笑过!” 向来清冷淡漠的月琛,只有在她面前会一展笑颜,清弦一直认为这是她在月琛心中不同的证明,而且所看的漫画小说中也的确是这么说的。 怎么到了她这里就不同了呢 “哦哦!” 月琛还未说话,一旁的孟言先一步起哄,他转身搂紧孟晓,对月琛哼了一声,“曾经我还当你就是情商低而已,原来还是个花心大萝卜,居然勾搭这么小的姑娘,你还是不是人了!抱紧我姐姐,绝对不会让你再靠近!” 月琛:“……” 月琛顿觉天降横祸,他没有理会孟言,先小心地瞧了瞧孟晓的脸色,发现对方没有任何厌恶的神情,两人目光相对,她的眸子也是淡然的,没有一丝波澜,对于此事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 这应该是个令人放心的反应,但月琛的心却像是忽然被人轻轻捏了捏,酸胀酸胀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移开了视线,忽然觉得自己也够矫情的,明明早就知道对方已经宣誓绝对不会再爱上他,怎么还抱有这个可笑的期待。 孟晓是不会说谎的,所以这话也是真实的。 不论过了多少年,不论他追随着她度过几辈子,结局仍然只有一个。 “月琛哥哥,你是喜欢我的吧?我在你身边时,你的笑容总是最多的啊!”此时,清弦再次发声,她不敢动弹,只能小心翼翼地问。 月琛抬起眼,凝视着抽抽噎噎的清弦,她的眸中噙满了泪水,也怔怔地看着他,那双透彻的眼睛里映出了他的影子,明明他并没有哭泣,但月琛却莫名觉得那眸中的他,与眼前他所厌恶的女孩儿没什么两样。 想来,在孟孟眼中,他就是清弦吧。 是惹人生厌的存在。 月琛笑了起来,他以为自己会很伤心,但真考虑起来,他却觉得自己其实还好,就像是手上扎了一根刺,挑不出来就只能让它在里面呆着。 时间长了,便融为了一体,没什么感觉了。 他把红线收回来,认认真真地对清弦说道:“为什么会对你笑?是因为你蠢啊,太蠢了,蠢的让人不禁发笑,你那努力的样子在他人眼中不过是个笑话而已,是不是啊孟孟?” 他虽然是在问孟晓,却没有等到孟晓回答,就收了无忧道人身上的红线,说了句“我出去逛逛,你们继续说。”便双手插兜离开了房间。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 无忧道人手抵在唇上咳嗽了一声,“嗯,接下来……” “我去看看月琛哥哥!” 他话刚起了个头,哭得满脸是泪的清弦丢下这么一句话,像一阵风般消失在门口,离了老远还能听见她娇憨的声音。 而剩下的道人们正襟危坐在沙发上,整张脸都木木的,眸中写满了彷徨。 他们是来决策如何铲除邪教的吧? 再不济,也是来干掉大头鬼的吧? 大头鬼呢?邪教会议呢? 怎么都没开展,却上演起痴男怨女白学现场了,这特么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他们是不是该道一句,告辞? “姐姐!姐姐!感觉好有趣啊,你要不要也追出去?” 目睹全程的孟言兴奋地收回目光,转眼撺掇自家姐姐加入白学,然而转过头来,却发现孟晓居然淡定地嗑起了瓜子,桌子上不知何时已经有小小一堆瓜子皮了。 孟言:“……” 孟言:“……姐,你吃瓜子居然不给你可爱的弟弟嗑一点吗?” 孟晓冷笑,把装瓜子的袋子往暗处藏了藏,“那么,可爱的弟弟,你是不是该去量一量自己的脸皮厚度了?城墙见了你都会低下惭愧的头。” “怎么可能!照顾可爱弟弟不应该是姐姐应该做的吗!” 孟言反驳,上手想去抢,却被孟晓一手摁在了桌子上,左脸蛋都挤成了柿饼,那手仍然不死心地去抓,高静曼在一旁笑着摇了摇头,刚才被清弦的话而气得青紫的脸色也好了很多。 众位有头有脸的道人:“……” 他们来这一定是来品尝好茶的,没有任何别的来意,一定是的! 无忧道人再次咳嗽了两声,即便短一根弦的脑袋也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连忙开口道:“嗯,接下来……” “混蛋孟晓,拿命来!” 就在此时,窗外响起一道唳声,只见那里浮着一颗巨大的人头,正是他们能来此地的元凶,众位道人见终于进入正题,纷纷眼睛发绿执起法器,精神抖擞地就要上前一泄心头之恨时,无忧道人挡住了他们。 “慢着!” 壮汉上前一步,把背在肩上用步包裹的法器取了下来,当柔软的步落在地上,显露出的法器居然是一把锄头,他拿着锄头,脸上尽是农民伯伯的憨厚。 大头鬼看见这么多道人,其实都有点想往后退来着,虽说以她大鬼王之尊,即便在道行都很不错的道人眼前,也能轻而易举地取下孟晓头颅,但做鬼要慎重,避免出现差错,她决定先离开这里。 然而,当她看见壮汉的法器时,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鬼啊!玄门无人了,还是没钱了,居然用这等东西做法器,来打我啊庄稼汉,你能打到我,我就叫你爸爸!你怎么可能……” “哐当——” 大头鬼的话还没说完,原本离她还有三步远的无忧道人以他刚塑形出来s型身姿妖娆快速地出现在窗前,那锄头一勾就把大头鬼勾进了房间。 然后…… 无忧道人满脸纯良的、憨厚的、淳朴地挥起了锄头,狠狠往大头鬼脸上砸。 第67章 “让你打断俺说话!让你打断俺说话!俺一句话说了两次都没说出来,俺平时脾气好,是俺亲民,俺堂堂执行长老,小崽子们见了俺都要抖三抖,你们凭什么打断俺说话,还笑话俺的宝贝锄头,俺不要面子,俺不要面子啊!打死你!打死你!” 无忧道人大睁着牛眼,黑黝黝的大手像是铲土一般砸着大头鬼,那鬼王甚至连反抗都没大有,只能听见惨烈的尖叫声,和大片鲜血横飞的画面。 所有人沉默了一会儿,都齐齐往后退了三大步,向着壮汉投去了敬仰的目光。 等整整打了三分钟,那鬼王几乎都不成样子的时候。 无忧道人才终于停下了动作,手臂搭在锄头上,右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哎哟’一声抬起头来,众人没来由地就联想起了农民伯伯干完活休息时,抬头向着天空露出一口白牙的情景。 “执、执行长老,多日不见您的道行又有精进,这只大鬼王居然被您一力干掉!”一位长相清秀的少年上前奉承,白净的脸上满是敬佩。 这只大鬼王十分厉害,原本打着谱是以众人合力干掉,不料这执行长老一气之下居然打得鬼王完全没还手之力,想来日后的玄门领袖他应该算是强有力的候选人。 无忧道人摸了摸后脑勺,脸上浮起了一点红晕,居然是害羞了。 他大掌狠狠拍着少年的后背,大笑道:“清宁你若是不整日把精力放在清弦身上,以你的资质,未来定会比俺走得更远!” 名为清宁的少年天师微微一怔,抿了抿唇,没有吭声。 无忧道人叹了口气,还想再劝说些什么,房门忽然在此时打开,月琛走了进来,而身后并没有跟着清弦,少年天师愣了愣,又向外望了一眼,直到房门关上,也没见到清弦的身影。 “月琛道友,清弦师妹呢?” 清宁忍了又忍,还是问出了口,没等月琛回答,又像是终于鼓足勇气般说:“清弦师妹真的很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别这么对待她,她会很伤心的。” 少年的脸蛋酡红,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羞耻,但这些年来,他看着清弦一次次摔倒爬起,也真心希望她能够得偿所愿,这样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与此同时,正好站在一旁听了全程的孟言手臂捣了捣旁边的孟晓,“听刚才庄稼汉的意思,这清宁是喜欢清弦的吧,居然还把自己喜欢的女孩儿往别的男性怀里推,这到底是何种大无畏的绿帽精神。” 孟晓无语地看着自家弟弟满脸惊叹的神情,又扫视了一圈家中血溅满地的现场,叹了口气后搭了句话:“你这么八卦,你妈她知道吗?” “我妈她当然知道啊!” 孟言立马接话,拽过一旁的高静曼,笑嘻嘻地凑上去,“妈,我爱八卦你是早知道的吧?” 高静曼被近在眼前的笑脸震得恍惚,多少年了,儿子从未对她有过这般亲近的态度,连叫声‘妈’都带着满满的敷衍,她因此一晃神,便下意识地喃喃赞同了。 儿子得到答案,立马松开了她,呲着牙回头看女儿,脸上的表情更加亲密,即便女儿满脸的不耐烦,儿子仍然没有丝毫介怀的样子,就如同这世界上关系很好的亲姐弟一般。 而她,这个做妈妈的,却被排除在外。 “妈!你太宠着这混小子了!” 在她发愣时,前面坐着的女儿抱怨了一句,脑袋凑了过来认真地端详了她片晌,高静曼回过神来,立马强扯着笑容问:“晓晓,怎么了?” 孟晓蹙眉,好一会儿后才说:“你先回去睡觉吧,太晚了,我会把他们全赶走的。” 说完,不等高静曼回答,便推着她进了房间。 孟晓把房门关好后,狠狠揍了自家弟弟的头一拳,然后走到大头鬼前,刚想赶人走,月琛却开口了,并且语不惊人死不休。 “清弦?我刚才看见,这鬼王把清弦吞了,你们把它打成了扁饼,那里面的……” 他意味深长地拉长了音调,清宁与其他道人的脸色瞬间大变。 无忧道人哀嚎着去翻找,清弦可是曾经的执行长老遗孤,若是死在他手里,他不被人戳着脊梁骨一辈子,幸运的是,最后终于在大鬼王的牙缝中寻到了清弦,大家都松了口气。 然后,屏住呼吸集体往后退了三大步。 清弦还有些惊魂未定,她刚追出去就遭遇了大头鬼,明明月琛就在不远处,她也呼救了,然而对方居然蹲在墙角撕花瓣? 还像小姑娘一般念念有词:“孟孟喜欢我……孟孟不喜欢我……” 霎时,清弦再一次感到了心中神祗的崩塌,于是没什么反抗地就被大头鬼吞进了嘴里,最后一眼看到的就是暗恋对象向她瞧了一眼,然后继续撕花瓣。 “月……清宁师兄,我好害怕!” 清弦原本想叫月琛,但又下意识地中途又改了口,拧身向着少年天师跑了过去,她是知道清宁喜欢她的,曾经她向来高高在上,很少有依赖他的时候,少有的几次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受宠若惊。 所以,在月琛这失去的,清弦就想在清宁这找回一些来。 果然,清宁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然后,随着她的动作,开始疯狂地远离她。 清弦蒙了,小脾气也同时上来了,不顾形象地堵追起清宁,很快便扑入了对方的怀里,对方似乎犹豫了片刻,手臂还是环上了她的腰。 清弦心中一喜,感叹自己的魅力还是没有消减,然而下一秒,她就听到了自己向来优雅得体的清宁师兄呕吐的声音,头顶也响起了对方压抑又痛苦的恳求。 “清弦师妹,你能离我远点吗?你实在……太臭了!” 清弦:“……” 片刻后,在无忧道人的请求下,孟晓带着清弦去了卫生间洗澡,清弦身上的臭味估摸是在大鬼王牙缝里带出来的,可谓是香飘十里,连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邻居们都感动地纷纷过来砸门。 在终于把所有邻居应付走后,时间已到了凌晨。 孟晓臭着脸掏出手机,“三万,快打钱,我就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对不起!” 无忧道人尴尬地嘿嘿笑了几声,在孟晓越来越黑的脸色前,乖巧地先把钱打了,见对方终于露出个好脸色,才说:“孟道友,为了这座城市,为了大义,为了我们美好的未来,请你一定要加入俺们,一同铲除清神教!” 他说的慷慨激昂,孟晓却兴趣缺缺地玩起了手机。 “不要!那女的弄完了赶紧滚!” 无忧道人忧伤地垮下了脸,还不等他说什么来着,一旁留着山羊胡的中年天师拍案而起,指着孟晓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年纪轻轻不知尊重前辈,无忧道人乃我玄门执行长老,像你这般年轻的后辈都应对他行半师礼。” 山羊胡道人一直憋着股气,他是好不容易得来铲除清神教这个名扬玄门的机会,原本还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得知要来请一位法力高深的天师时,还特地沐浴更衣,连自己的胡子都好好修正过了。 不料所说的天师,居然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这般年龄,除了月琛这个怪物,就不可能会有什么法力高深,再看月琛的态度,山羊胡道人明白过来,这又是个女性关系户,就如清弦一般,仗着是执行长老遗孤,不思进取,日日只知情情爱爱,毁了玄门清静。 “你……” “你闭嘴!” 山羊胡道人还要再说,就被无忧厉声打断,他牛眼威慑地瞥了山羊胡道人一眼,对方立时噤若寒蝉地坐了回去,但脸上还是带着愤愤不平。 无忧道人叹了口气,深刻感到人多了队伍就不好带了,但该拉拢的人还是要拉拢,他堆起了笑,“小姑娘,你放心吧。俺不会让你白干的,酬劳绝对不会少。” 来此之前,无忧道人便听月琛说过这小姑娘的软肋,果然一听他说报酬,对面的小姑娘立马直起了身子,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 无忧道人莫名有点感动,他继续说:“主要是清神教现在盯着你,俺们也不知道他的所在地,只能密切关注你,才有可能找到他们。而这次清神教铲除行动,凡是参加人员,均有丰厚报酬,其他人都得到了去藏宝楼选择法器的机会,但小姑娘你不是玄门中人,便无法进入,但我们准备了这个数来酬劳你。” 他伸出了五个手指。 孟晓眼前一亮,她原本就想收拾赵妍,没想到还能有飞来横财,自然高兴得不得了,“五万?” 无忧道人摇了摇头。 “不会是五十万吧?” 这其实是开玩笑的,纵观她所接的委托,最多的就是同学们的积少成多四十多万,毕竟好钱难挣,让她昧着良心去挣坏钱,她又做不到,而像这种公家行动,一般都不会有太多钱,多是荣誉。 果然,无忧道人又摇了摇头。 孟晓盯着那无根手指,猜测不会是五千吧,这也太特么抠了,但毕竟也有赵妍的事在,就当是伙食费了,而且还能有剩。 她心中打起了算盘,又说:“你们要报路费和住宿费。” “没问题。” 无忧道人以为她猜了出来,也不再打哈哈,利索地说了出来,“酬劳五百万,加路费住宿费伙食费,回来买的当地特产还报销,小姑娘你看怎么样啊?” 孟晓:“……” 孟晓:“……” 妈妈,我终于知道了中了五百万的滋味了! 第68章 无忧道人说完后,就瞧了眼孟晓的神色,发现她神情淡淡的,冷漠又矜持,暗叹是不是报酬稍微有点少?好像是有点少,毕竟一件法器可是有价无市,而金钱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了。 如今这时代,大环境上的确是拒绝封建迷信。 但越是有钱的圈子就越信,那钱自然是滚滚而来。 “要不……” 他刚起了个话头,孟晓却眼睛亮闪闪地攥住他的手:“为了大义!为了美好的未来!我定会拼尽全力助道友一臂之力,请务必让我去!” 她道貌岸然地说,脸上尽是正义。 无忧道人感动地都要掉下泪来,为了他的脸面,孟道友即便觉得钱少,也给他个台阶下,比其他那些日日打断他说话的崽子们好多了,于是他紧紧握着孟晓的手,两人深情相望。 月琛:“……” 月琛笑得更加迷人,他手上的红线一动,如利剑般擦着无忧道人的脸颊刺向了后面的沙发,鲜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无忧道人委屈极了,不知怎么又得罪这位变脸比女人都快的小祖宗,眼睛忽闪忽闪地望向月琛,看见对方嘴唇翕动,那是—— “好兄弟”的口型。 无忧道人脸蛋不禁微红,扭捏了一下,“月老弟,俺也把你当好兄弟,只是你的表达方式稍微有点过激,但是我知道你是害羞,就不计较了!竟然用口型告白,嘿哟真是浪漫!” 众人:“……” 孟晓默默地收回了手,然后退后两步。 月琛半秒钟都没迟疑地把无忧道人再次捆成了s型,抬脚踹在了对方的脸边,身子下压,唇角噙着浓浓的笑意:“我说的是,找!死!吗!眼瞎我送你去医院吧!” 说着,月琛那纤细的玉手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胖揍了一顿壮汉。 之前把大鬼王揍得喊爸爸的无忧道人,此刻与大鬼王没什么差别,唯一不同的是大鬼王还能用头发阻挡一下锄头,他就只能被捆着挨揍。 五分钟后,月琛揍完了,甩了甩酸痛的手,指着地上的大头鬼说:“不需要密切关注着孟晓,反正你们抓住了这只大头鬼,让它带着我们去就行。” 原本在装死等待机会逃脱的大头鬼闻言,立时跳了起来,被揍成柿饼般的头也膨胀起来,恶狠狠地说:“别想了,我绝不会背叛大人,我对大人的爱如海深如天远,不论你们对我做出什么肮脏的事来,我都不会就范的!” 说着,她还把那长长的头发包裹住整个头,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 道人们已经无力再去计较什么,只能用死鱼眼默默看着大头鬼戏精,可此时,平日里绝对不先人一步的月琛却站了出来,他睁眼说瞎话:“并没有让你背叛,我们只是想去收拾赵妍而已。” 嘁!怎么可能? 道人们心中不屑,既然找到了地方,怎么可能只收拾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而放过邪教头目,这不就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谁会信这等可笑的谎言,这月琛也就脸和实力能看,其实智商超低。 “真、真的吗?那我愿意!” 然而下一秒,大鬼王的回答让道人们只感到脸疼,疼得厉害! 万万没想到这大鬼王居然智商这么低,而且对方还兴冲冲地问‘要不要现在去’,被月琛以今日太晚了而拒绝。 拒绝啊! 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他居然拒绝了! 道人们原本来时雄赳赳气昂昂,走时却像是斗输了的公鸡般耷拉着脑袋,被又塑形成s型的无忧道人带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无忧道人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猪脸坐着大巴车来接孟晓,据大头鬼的情报,他们的目的地是海市最左边的一片山峦中,那里有一座封闭的小邨子,就是清神教的主要根据地。 孟晓上了车后才发现,除了昨天那十几个天师外,居然还多了许多年纪不大的天师。 无忧道人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这些都是我玄门的后起之秀,此次参与只是历练历练,并不起主要作用,孟道友方便的话,可以点拨一下他们。” 孟晓窝在了座椅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打算睡一觉,乍听到这个请求本来想拒绝,但又想到五百万的酬劳,艰难地点了点头。 “无忧师叔。”这时,车的后排忽然响起一道不满的年轻男声,“这孩子才多大,十二、十三?总归不会超过十五吧,让这样的小鬼来点拨我们,简直要笑掉大牙哈哈哈哈!” 第69章 番外(一) 1998年时,未来的企鹅帝国刚刚成立,阿里巴巴还处于萌芽阶段,中国所有人都在为肆虐全流域的特大洪水而揪心。 这一年,慕容熙逸升上了高二。 他穿上校服提起书包时,发现书包的两个肩带都被锐器剪短,爸爸提着酒瓶出现在门口,满是胡渣的嘴咧开了个恶意的笑容。 看来,书包是父亲的杰作。 慕容熙逸垂下眼睛没有吭声,现在已经快到上学点了,没有时间把书包缝好,只能凑合地提溜着出了门,还未来及关上门,后面就感到一阵烈风,他下意识偏头,一个绿色的酒瓶子擦着他的脸颊划了过去。 “嘁!躲什么!你是老子生的,老子让你死,你就要死!” 父亲在后面大声叫嚣,慕容熙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我是我妈生的,你没那功能。” 说完,便立即关上了门。 门内果然很快传来了纷杂的打砸声。 慕容熙逸不由自主地掀起了嘴角,露出了个莫名的笑容,刚要离开却觉得身后有一股拽力,他回头,发现是早起出来遛弯的奶奶。 “你啊,看着不声不响,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奶奶拄着拐杖,脸上满是不赞同,“非要惹你爸生气干啥子呀,到最后还不是你吃亏,打得你轻啊!” 说到这里,奶奶气得更厉害,手上的拐杖狠狠戳了地面好几下。 慕容熙逸对于自小疼爱他的奶奶从不会反抗,乖顺地听着她唠叨,即便上学时间就要到了也半点没有急迫的样子,还是老人家先一步察觉到,从口袋里掏了半天重重塞进了他手里。 “这周的零用钱,你要在学校吃午饭千万别省,没了再给奶奶要,奶奶有钱!” 他低头看向被硬塞的钱,那里面连个一元钱都没有,全是五毛一毛的,可见是奶奶一点一点省出来的,慕容熙逸抿起唇来,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的家境十分困难,爸爸腿断后好不容易申请了国家的退职金,却全握在手里半点都不拿出来,全家就靠着奶奶捡破烂维持生计。 慕容熙逸曾经是说过要辍学工作,却被奶奶打得浑身青紫。 这是奶奶第一次打他,打完后她就哭了,老人满是沟壑的脸上全是泪痕,说就算是死也要供他上大学,学美术,继承他爷爷的衣钵,如果他敢辍学,或者用学习时间去打工,就从楼上跳下来。 慕容熙逸吓得再不敢提这件事了。 * 等听完奶奶的教训,到达学校时,他几乎就要迟到了。 慕容熙逸快步走了几步,却在即将进入一中校门时,被忽然窜出来的一个人自后面蒙上了眼睛,那人歪腔斜调地问:“猜猜我是谁?” 他叹了口气。 能这么幼稚,还不怕人看见堵在校门口。 除了王语珂,难道还能又别人? 慕容熙逸拧着眉头,缓缓把那双小手拉了下来,那手洁白软腻,握在手里有一种连心都会软下来的感觉,他心中一凛,大声训斥:“王语珂同学,请你不要挨近我三米以内,我会……” “你会什么?”王语珂从他身后转过来,手背在身后,两股麻花辫因为她下压身体的动作垂在胸前,一晃一晃的,晃得他浑身不得劲。 “我会告诉老师!你总缠着我!” 慕容熙逸大声说完,都觉得自己很幼稚,耳根子微微泛红,不顾大笑着的王语珂,抬脚就要离开。 却在迈出第一步时,对方又拦在了他面前,往他手里偷偷摸摸地塞了个什么东西,慕容熙逸好奇地低下头,只见手上多了一团卷起来的五元钱。 “今天学校组织大洪水募捐,你要是不捐钱,会被那些多事的混蛋笑话的。” 少女的声音清朗动人,带着和风般温柔的清爽,听在他的耳朵里却像是一块巨锤狠狠砸在了心窝上,又疼又酸,脸色都瞬间变了。 他苍白着脸狠狠把五元纸团砸回了王语珂的身上,冷声道:“滚!我不需要!” 说着,又突然觉得自己很过分。 可又拉不下脸来,只能低着头不敢看少女的脸色,提着破烂的书包快步绕过了她,跑进了教室。 慕容熙逸踏进教室的那一瞬间,早间自习铃声恰好打响,他放下书包打算做一张数学卷子,然而过了好一会儿,却连第一个题都没写出来,目光总不自觉地总往教室门口看。 都已经十分钟了。 王语珂即便是慢步走也该到了吧,会不会是有老师看见她,以为她要逃课,把她抓进了办公室训话? 慕容熙逸越想,脸色越难看,忽然‘砰’的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动作太快,那凳子都被他震得晃悠了好几下,才平稳下来。 他闹得声音太大,一下子把所有同学的目光都集聚到身上,连在讲台上看自习的班主任也被吓了一跳。 班主任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有些奇怪地问:“慕容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若是那种经常闹事的猴子学生班主任还不觉得怎么着,但慕容熙逸的性子向来沉稳老练,根本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像现在这般忽然站起的动作在曾经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 难道……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班主任忽然说。 慕容熙逸还在想着用什么理由去搪塞班主任,台上的班主任居然连问都不问,就莫名其妙地放行,对方这么一弄,他又觉得没必要了。 王语珂不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没有空闲与这位家境优渥的女生玩恋爱游戏,他要好好学习,才能不糟蹋了奶奶的钱,而且若他出去寻她了,那女孩儿会不会又登梯子上树地说他喜欢她。 上学期,就是这样。 他被王语珂缠着画完了肖像画,那女孩儿的眼睛瞬间亮闪闪的,如同藏了几颗星星在里面,他一时看得愣住,王语珂就双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慕容熙逸现在还能记起少女柔软的双手,不知为何手居然有些痒痒的,脸蛋也不禁红了起来。 “我、我不去。”慕容熙逸结巴着解释,想要坐会位子,却被班主任一把拽住了手腕,架着一副黑边眼镜的女班主任露出了和蔼的笑容,“你这孩子就是太认真,憋坏了怎么办?我知道你们男孩子要面子,我不说什么,你去就行!” 他被女班主任赶出了教室,关上门时还在他手里塞了一团卫生纸,表情中写满了我懂我懂。 慕容熙逸;“…………” 不,老师,你不懂! 在反应过来的同学们哄笑声中,慕容熙逸握着一大团卫生纸走上了寻找王语珂的路途,脸上尽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神情。 一中的占地很大,要想找一个人其实不容易。 但慕容熙逸却莫名地第一时间走到了学校后方的健身器材那里,果然见到绑着双麻花辫的少女站在太空漫步机上晃晃悠悠,她没有看见他,仍然上身趴在扶杆上,抬头默默地望着天空。 王语珂眸子很黑,从最初她俯视着坐在地上的他,宣誓要嫁给他时,慕容熙逸就知道了,此刻她仰望着天空,那湛蓝的色彩犹如落入她的眸中,染出绚烂的色彩。 幸好,现在是早自习,没有其他人看见。 慕容熙逸脑子中忽然闪过这么一个想法,他的脸色骤变,为自己的这种想法而羞耻,抬脚就想要先离开,那边的少女却响起了清越的笑声。 “怎么?看完了就跑,连句赞赏话都没有,我要生气了哦!”王语珂依然站在漫步机上,侧着头笑意盈盈地瞧着他,忽然伸出手指朝他勾了勾,“过来,小蜥蜴。” 唤狗一般的叫法。 慕容熙逸十分不屑,但身体却像是中了邪一般,脸色臭臭地走了过去。 正在此时,器材上的少女倏忽转了个身,整个后背靠在扶杆上,反着玩起了太空漫步机,而且速度越来越快,慕容熙逸脸色更难看了,他上前几步又不敢太靠近,想要劝诫但说出来的话却绕了个弯。 “你是想把门牙摔掉啊,我告诉你,我离你很远,别想赖在我身上!”说完后,慕容熙逸就恨不能狠狠扇自己一巴掌,明明他并不想这么说的。 王语珂却没有在意,身体居然慢慢地离开了扶杆,只两手抓着旁边的扶杆,冲着他露出了一口白牙。 “小蜥蜴快过来接住我,我要跳了!” 说完此话,少女作势就要跳。 慕容熙逸吓得脸都白了,如果她真跳下来,说不定门牙真得会磕没了,他觉得王语珂已经疯了,不愿去理会她,抬步就要离开。 哐—— 少女跳了下来,太空漫步机仍然吱呦吱呦地来回晃着。 慕容熙逸躺在地上,惊魂未定地搂着身上少女的腰,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刚刚那一瞬间,王语珂这疯子居然真得跳了下来,少女纤细的身姿在漫步机晃到最高时一跃而下,如同振翅而飞的白鸟。 他原本迈出去的脚换了个方向,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接住了她,两个人重重地摔在了草地上。 慕容熙逸的背疼得厉害,心想一定是磕在了什么石头上。 他呲牙咧嘴地扶着王语珂做了起来,照头骂了一句:“你有病吧!有病就吃药,别牵扯到我好不好!” 慕容熙逸是真得气急了,如果他没有接住她,在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王语珂一定会受伤的,可对方却一点都没被吓着,反而趴在他怀里嘿嘿的笑了起来。 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都分不清,少女是在笑,还是在哭。 第70章 番外(二) 当慕容熙逸感到脖颈处微微湿润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猜测是不是骂的太过分了,心中稍微有些后悔。 “你、你别哭啊!”他局促地弯了弯手指,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搭在少女纤细笔直的腰上,隔着校服甚至都可以感到那微热的温度。 慕容熙逸一愣,之前忽略的感官瞬间一拥而上。 少女还在他的脖颈处抽泣,软嘟嘟的嘴唇时有时无地滑过他的锁骨,激起一阵奇异的酥麻,两人的身体挨得很近,能感受到对方被宽大校服遮盖的曲线紧紧地契合在他的身上。 “…………” 慕容熙逸忽然推开了少女,酿跄地站起身,菲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的耳根通红,脸上却一本正经,“王语珂,别闹了,我们要赶紧回教室!” 他尽量维持着平稳的声线,但自己都能感受到那声音中淡淡的涩哑。 慕容熙逸也不计较这些了,他使劲往下拉了拉校服上衣,转头离开,没有去管后面少女的咋咋呼呼,等到了教室,才意识到手上还有一大团卫生纸,只能先塞进了口袋里,然后在班主任异样的眼神中僵硬地走回了座位。 没多久,王语珂也到了班级。 她走到他的前面坐下,然后趴在桌子上不知写得什么,少女纤细的肩膀看起来小小的,让人不禁揽入怀中的冲动,慕容熙逸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使劲晃了晃头。 他抬起头,打算好好听课。 忽然,眼前划过一道白色,啪的一声掉在了王语珂的桌子上。 她似乎也吓了一跳,整个肩膀瑟缩了一下,然后又缓缓地舒展开,视线顺着投来的路线望了过去,慕容熙逸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望了过去,在他们侧右方,长相清秀的少年冲少女呲了一口白牙。 慕容熙逸不自觉蹙起了眉头。 少年叫陈年,是班里的风云人物,学习虽然不太好,但家境优渥,与王语珂似乎小时候认识,最主要的是,他曾经大声宣告喜欢王语珂。 他……很不喜欢陈年。 绝对不是因为陈年说喜欢王语珂,而是陈年既然说了喜欢她,却还与其他女生不清不楚,而且处处把王语珂当私有物看待。 特别、特别讨厌! 但这些都与他无关,他最主要的是学习,他与这些富家子女不同,能走得道路只有一条,所以根本没有时间与他们玩这种可笑幼稚的恋爱游戏。 慕容熙逸低下头,认真地看课本。 同桌忽然捣他胳膊,“喂喂!你咋了,课本都拿反了。” “…………” 他默默地把课本正过来,眼睛不由自主地向前座瞟去,少女的手臂不像是在写东西,应该是在拆陈年飞过来的纸团,然后把书本立了起来,少女趴在书本里后……半天没有动静。 到底纸条写了多长,才能看这么久? 为什么没有一点反应? 慕容熙逸紧紧盯着,生怕遗漏一点少女的反应,可他的眼睛都快瞪出血丝,直到下课少女几乎一动不动,他默默地走到前面偷偷一瞄,少女果然睡着了。 他有一种想揍人的冲动。 特大洪水的募捐定在了第二堂课时,陈年跑了过来把王语珂摇醒,问她:“语珂,你爸让你捐多少钱啊?” 王语珂还睡得朦朦胧胧,纤细的手指揉着眼角,有种乖顺可人的味道,让人总想把她捧在手心上疼,陈年也是这么想的,恰巧看见她脸颊有一片碎纸,抬手想要抹去,却在这一刹那他们中间走过一个男生,正好挡住了他的手。 陈年的脸色阴沉下来。 他认出了这男生是谁,考试成绩全年级第一慕容熙逸,不仅如此,对方总是能越过他成为女生们口中最长提的存在,而且最主要的是,王语珂似乎对这穷小子很上心。 “哟!好狗不挡道。没钱就老老实实坐着,别在这丢人现眼!”陈年笑容讥讽,“怎么?看我干什么?你有钱吗?需不需要本少爷帮你出点?” 慕容熙逸顿住了脚步,自始至终脸色都未变一分,只眸色沉沉地看着他。 陈年被这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退后一步,然后瞬间意识过来,脸色更加难看,他觉得丢了面子,居然拿起旁边的水壶狠狠地泼向慕容熙逸。 而慕容熙逸又恰巧在王语珂侧面,这一泼起码有一半会落在王语珂身上。 班里的人霎时屏住了呼吸。 哗—— 有女生都吓得闭上了眼,再次睁开眼时发现只有慕容熙逸被泼了满脸,王语珂却一丁点都没淋到,少年低着头,黑发上的水滴落在低下,他的一双眼清亮干净,衬得整张脸都美味极了。 女生们不禁害羞地轻轻呀了一声。 陈年更加气急败坏,口气愈发恶劣,“你个穷小子,以为我不知道你家情况,信不信我把你爸的……” “陈年。”王语珂忽然开口。 陈年停下声音,搓着手开心地问:“语珂,叫我有什么事吗?” 王语珂支着下巴,冲他勾了勾手指。 “你近一点。” 慕容熙逸眸子一缩,抬脚想要挡住,却又抿着唇顿住了脚步,站在一旁像一尊门神,就是不离开。 陈年被少女这少见的勾人模样给吸引住了,想也没想地凑上前去,却在刚踏出一步时,少女交叠的双腿忽然松开,然后抬脚一踢,快准稳地踢上了他的膝盖。 陈年膝盖一软,直直地跪了下去,下颌正好磕在了少女的腿上。 王语珂也没想到这招居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强忍着揉腿的动作,高傲地扬起了下巴,冲陈年竖了个闪亮的中指,一字一顿地说:“你!好!烦!离我远点!” 第71章 番外(三) “噗——” 不知是谁先笑了出来,然后全班哄笑出声。 陈年在哄笑声中涨红了脸,他狠狠地瞪着王语珂,王语珂也不示弱,哼了一声盘起二郎腿,睁大了眼睛瞪了回去。 比眼大? 还没人能比得过她! 王语珂十分自得,眼睛不经意一瞟,却见到一旁的慕容熙逸的嘴角居然微微上翘,这不可能,她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对方的脸上如曾经般,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嘁!老头子! 王语珂暗骂了一声,对方却仿若察觉般扫了这边一眼,她心头一惊,正襟危坐地眨了眨眼睛,装出乖巧可爱的样子,然而慕容熙连看都没看一眼地走了过去。 王语珂气结。 到了午休时间,大家都咋咋呼呼地向着食堂进发,王语珂却避开了人群,往校园后方的小树林走去,这个时间那里没有什么人,她径直走向了树林的长椅旁。 长椅上,一个少年闭着眼默背着英语单词,声音清冽,带着一丝微微的沙哑。 王语珂露出一口白牙,正要坏心眼地抽走英语书时,那双紧闭的眼睛蓦地睁开,淡淡地看向她,“王语珂,你有什么事吗?” 少年的目光酽酽,如潭水般深邃。 “真是的,我为了你受伤,你居然一吭不吭地就离开,像话吗?”王语珂一屁.股坐在了他逸身边,嘟着嘴抱怨,白净的手开始挽起校服裤腿,想要给他看证据。 慕容熙逸一怔,原本沉静的面孔瞬间爬满了绯红,他把书挡在眼前,压抑着声音中的慌张尽量平静地说:“王语珂!这是在学校,你在做什么啊?” 王语珂挽起裤腿的动作一顿,莫名其妙地看向少年。 然后,她看见了对方如火一般燃烧的耳根,不可思议的咦了一声,手脚并用地爬上长椅,跪在了少年一侧,双手紧紧抓着对方挡住脸的手。 “哇!慕容熙逸!”王语珂激动极了,眼中噼里噼里闪着星光,“你是不是脸红了,整日里跟老头子的你居然脸红了,还只是因为我挽起裤腿。” 少女的上半身几乎贴在了他身上,慕容熙逸身体绷得死紧,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清新香气,让他的脑子有些发晕,讷讷道,“你、你放开我!你再这样,我就叫人了!” “噗——”王语珂没忍住笑出了声,她来了兴致,纤纤玉手缓缓滑过少年裸露在外的手腕,像嫖客调戏小姑娘似地压低了声音说:“叫啊!你叫破喉咙也没人听到的,来来来小娘子,让大爷乐呵乐呵。” 她凑近了他,两人呼吸几乎交融。 慕容熙逸心脏都快炸了,他哆嗦着狠狠推开了少女,蓦地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却听身后王语珂‘哎哟’了一声。 他顿住了脚步,心里想着要离开,却迈不动步子,目光不着痕迹地往后扫了一眼。 少女似乎因他这一推摔在了地上,正龇牙咧嘴地揉着……屁.股,扑闪着睫毛上沾着点点泪光,嘴唇委屈地嘟起,那嘴唇粉嘟嘟,看起来很软。 慕容熙逸思绪一顿,如同被烫着般迅速收回了目光。 “啊——慕容熙逸你个木头,居然推女孩子,还是不是男人!”王语珂被摔地狠了,揉着被摔成八瓣的屁.股想要站起身,胳膊上忽然多出股力量,一下子把她拉了起来。 她抬头,是面无表情还臭着脸的慕容熙逸。 “嘿呀!好气!”王语珂被扶着走向长椅,嘴上不断地念叨:“你把我摔着了,不应该温柔小意地给我赔不是吗?这脸色是摆给谁看的!” 慕容熙逸一声不吭,最近天气转凉,他早上穿了冬季校服,恰好能垫在长椅上,把喋喋不休地少女小心地扶着坐了上去。 这态度还算不错,王语珂脸色稍缓,却见对方什么话都没说地转头就走。 “……” 要不要这么冷若冰霜? 若在曾经,王语珂铁定要追上去,今日她却十分安定地坐在长椅上晃着一双细腿,反正慕容熙逸的衣服就垫在她屁.股底下,跑得了人跑不了衣服,总归要回来拿的。 说起来,那家伙不会是恼羞成怒把这事儿给忘了吧? 一瞬间,王语珂就对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慕容熙逸有了智商上的优越感,她敛眸笑了笑,远处蓦地传来了说笑声。 一对母女在树影婆娑间走过来,母亲似乎还很生气地作势要打,女儿嘻嘻笑地躲避着,母亲打了几下没打着,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王语珂的目光一滞,怔怔地望着那对母女缓缓地走出小树林,眸光有些氤氲。 慕容熙逸回来时,正好看到了这幅景象。 少女坐在长椅上,一只裤腿半挽起露出了一截纤柔白皙的小腿,宽大的校服袖子遮住一双小手,松松地摁在木椅上,她的背脊挺起,头微微昂着,那双清透的眸子里藏着莫名的情绪。 慕容熙逸心中忽然升起一阵焦躁,他快步走上前,把手上的雪碧冰块狠狠地糊上少女的眼睛,刻意挡住那奇怪的目光,说:“给你冰块,哪里痛自己敷!” 王语珂被吓了一跳,慌乱地接住掉下来的冰块,那冰寒的感觉让她喟叹了一声,“小蜥蜴你也不是那么闷嘛!还是懂点事的。” 说着,她再次挽起了裤腿, 慕容熙逸一惊,迅速挪开视线,身体背了过去。 这动作落入了王语珂的眼中,她本来想自己敷来,现在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软着声音说:“好痛!我的腰弯不下去,都怪你摔着我,现在连膝盖都够不到!” 少女的声音含着撒娇的意味,似乎有一个小勾子不断的勾着慕容熙逸的心。 他转过身,木着脸看了一眼,正好看见王语珂已经把深蓝色的校服裤腿挽到了大腿上,露出的皮肤水嫩白皙,膝盖处一片青紫格外显眼。 慕容熙逸不由拧紧了眉心。 “怎么会这么重?”他说着走过去,蹲在了少女下首,抢过她手中的冰块敷上那青紫的皮肤,王语珂本还贼贼地笑着,膝盖处就忽然来这么一刺激,痛得她“嗷——”的叫了出来。 她死命推拒着那冰块,却怎么样推不开,只能龇牙咧嘴地在心中暗暗咒骂。 王语珂不是没有想过直接骂出声,但刚张开口,就瞧见慕容熙逸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紧抿着,清隽的眸子里透着几分阴郁。 王语珂:“……” 王语珂忽然就不自觉消了声,求生欲很强地转移话题:“对了,今天高一好像开家长会,我看有家长过来。” 慕容熙逸没有吭声,他能够保持面上冷漠已经用了最大的努力。 他的手指微微收缩,尽量只抓着雪碧的包装袋,但挪移时总有可能不小心触碰到少女光滑柔软的肌肤,慕容熙逸自小对异性就不太感兴趣,虽然似乎有不少女孩子很青睐他,但于他来说,最重要的是学习。 家境的困苦使他的心理年龄远超同龄人一倍,可偏偏情商却还是个情窦初开的纯情少年,对上恣意张狂的少女,心中总会充满了无力和无可适从。 要远离她!不能和她说话!不要去注意她! 少年每天上学前,都会为自己打这种奇怪的气,然而每每都会铩羽而归,目光总会不自觉地追随着如太阳般耀眼的少女。 “你……能别招惹我吗?” 慕容熙逸忽然低低地说了一句,他的声音太小,注意力在别处的王语珂没有听见,喃喃地说:“真好啊,有妈妈来开家长会,我从初中毕业后妈妈就不来开了。” 她说得很轻松,但慕容熙逸偶尔听说过,王语珂的母亲在她中学刚毕业时病逝了。 他的心中忽然像压了块石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沉默地继续帮她冷敷,却就在下一秒,背后陡然传来一道尖利的女声—— “那边的两个学生,你们在干什么!” 慕容熙逸吓得冰块掉在地上,转过头去发现居然是教导主任,他脸色瞬间苍白,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手腕却猝然被一只软乎乎的手抓住,王语珂跳了起来,拽着他掉头就跑。 “小蜥蜴你个呆子!赶紧跑啊!” 她大笑着叫喊,飞扬的长马尾甩在了他的脸上,慕容熙逸傻傻的跟在少女的后面,风鼓动着耳膜,好好学生的他第一次与老师站在对立面。 他愣愣地跟随着少女,心中的空缺一点点被填满,似乎曾经恪守的底线因为少女而轻易跨过,眉眼也不自觉飞扬起来。 然而,这种飞扬只维持了三分钟。 教导主任叫来保安围堵了他们,并给他们开了一场思想教育课,着重教育地自然是他,若是曾经,慕容熙逸一定会无地自容,但听到少女所说的话,他却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心底在同时悄悄松了一口气。 教导主任罚他们写五千字检讨,并全校宣统。 在只剩他们两人的教室中,少女不写检讨总问他是否喜欢她,他斥口否认,但在对方不断地骚扰下,慕容熙逸不得不举起了白旗,红着脸讷讷道:“我、我其实有那么一点喜……”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少女截去了话头,她的表情有点尴尬,“唉?我只是逗你玩的,没想到你当真了,对不起啦,我以后再也不逗你了!” 王语珂的语气很轻松,像是只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慕容熙逸忽然觉得嗓子火辣辣的疼,脑子里瞬间空白一片。 他想…… 他想…… 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第72章 番外(四) 慕容熙逸不知自己怎么回的家,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所以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有什么不一样,他也的确没有什么不一样,照常上学,下学,回家,做作业,一切与往常没有丝毫不同。 王语珂说到做到,再也没来缠着他。 慕容熙逸每次上课抬起头,看着前座纤细的后背,就会一节课一节课地发呆。 他觉得自己不能这样了。 他没有资格伤春悲秋,也没有资格放纵自己。 于是慕容熙逸就真的放下了,他开始认真听课,即便有时抬起头又一次对着少女的背影发呆,也会迅速反应过来,然后移开视线专心学习。 时间有条不紊地前行着,很快到了冬天。 陈年开始对王语珂展开疯狂地追求,一到下课,前面的座位旁总会出现男生的身影,最初王语珂并不搭理,但没过几天后,陈年说三四句话,王语珂也会回上一句。 烈女怕缠郎。 周遭的人都是这么说,由于陈年家境太好,连教导主任都管不了,只能任凭他胡闹,于是每一次下课后他都会离开,他怕……他怕有一天王语珂真的会被缠烦,然后顺水推舟地答应。 毕竟,他俩的家境差不多,有知内情的同学也曾八卦道两家有意撮合陈年和王语珂。 时代在发展,但门当户对这个论题是亘古不变的。 到了那个时候,他又该做出什么表情来应对? 下课后,慕容熙逸趴在水池旁,看着镜子中自己重重的黑眼圈,忽然伸手狠狠拍向池沿,痛楚袭来时却让他脑子清醒了很多,镜中那个忧愁的少年缓缓地收拢起所有的情绪,变得冷漠又坚硬。 他终于真正走上了一如曾经的生活,这才是应当的。 慕容熙逸从心中为自己打气。 * 十二月的月考前一天,海市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雪花纷飞中,慕容熙逸被王语珂拦住,他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绕了过去,他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又起了什么心思,但他这样的人,根本没有资本与游戏人生的大小姐玩。 可是,对方这次却又拿出了曾经缠他的本事。 他向左拐,少女就挡在左边,他向右走,少女也随着他移动,来回这么几次,慕容熙逸终于被惹怒了。 他忍无可忍地问:“王大小姐,您最近是又闲着想逗我玩吗?” 这语气中含着他自己都能听出的意难平,慕容熙逸不禁耳根一红,不是害羞,而是觉得羞耻和难堪,他觉得自己就像王语珂手上的玩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王语珂也听出来了,她抿着嘴把手中的纸袋递到他面前,刻意避开他的话锋,声若蚊蚋地说:“最近这么冷,我还见你只穿一件薄薄的毛衣,正好我给爸爸买得件羽绒坎肩瘦了,你穿在校服里面吧。” 这话自然是假的,王语珂的父亲体重直飙200斤,再买瘦了也不可能瘦成慕容熙逸这样,少年自从入冬以来就只穿着单薄毛衣,连羽绒服都没有,她不是没有想过再买件羽绒服来,只是顾及慕容熙逸的性子才只买了件坎肩,多少能有一点作用。 对面半晌没有吭声。 王语珂偷偷抬头瞄了一眼,少年单薄的身体在寒风中挺立着,他漆黑的眸子冷冰冰盯着她,双手插兜,没有伸手来接,也没有离开。 她对少年的脾性有几分了解,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把手提强硬地塞入他手里。 可少年却躲开了。 “喂!”王语珂也烦了,她怕冷,根本不愿在外面多待,为了避开陈年又能堵住慕容熙逸,她在冰天雪地里等了近半个小时,“你这么犟会吃亏的,冻着了你连生病都没钱看!” 王语珂刚说完这句话就自动闭上了嘴,慕容熙逸家境不好,全校皆知,而以他的性子肯定会受不了,她跺了跺脚,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我、我不是,那个……” “你说得没错,我可以告诉你,我已经接连三天没钱吃中午饭了,王大小姐这么善心,不如接济接济我?啊——我记得之前报纸上说有大小姐包养小白脸。”慕容熙逸低下头凑近她,两人纯白的呼吸交融在一起,他笑容讥讽,“王大小姐不如包养我吧?我对我这张脸还是蛮自信的。” 王语珂仰头看向他,少年的确长得很好看,曾经有女同学讨论过,说如果找男朋友一定要找陈年那样的,并不光是因为陈年有钱,也是因为女孩子们感觉自己可以走入陈年的心中。 而慕容熙逸好看是好看,未来也可期,但是太冷了,并不是那种少话的冷漠,而是从骨子里透着冷,他平时为人很谦逊,有同学询问也会耐下心来解答,可却没人敢真正踏足他的世界。 就如高岭之花一般,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所有女孩儿都下意识认为,没有任何人可以真正走进他的心里,王语珂也不例外,所以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你、你别这样,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她低低地呢喃,又觉得说什么都没有意思,于是一把将纸袋扔给少年后转身就走,可没走几步,心中就一阵紧缩,还未做出什么反应便瞬间失去了意识。 …… 等再次醒来,入目果然的是一片白色。 王语珂叹了口气,习以为常地坐起身,余光看到一抹身影,以为是爸爸便撒娇着说:“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乱跑,让你担心了。” 她低下头,一副诚心认错的模样,以父亲疼她的性子肯定分分钟原谅。 然而,头顶却半天没有声响。 王语珂脖子难受,目光缓缓上移想看看爸爸现在的表情,第一眼看到的却是熟悉的校服裤子,她呆了呆,混沌的脑子反应过来,她似乎是在慕容熙逸眼前晕倒的。 王语珂心下一沉,抬起头来,正好与低头看她的慕容熙逸对了个正着,他的脸色很冷,眸子中藏着一丝她看不透的光芒。 “呃……你怎么在这里?”王语珂有些心虚,说出的话都磕磕绊绊,对方没有立刻回话,把水杯塞进她手里,然后默默地看着她。 王语珂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受不了地喊:“你到底想干什么啊?说话!” “哦?那我就说了。” 慕容熙逸拖过一个木椅坐下,手分别搭在膝盖上,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她,“你有先天性心脏病?” “……” 要不要一上来就这刺激? 王语珂无语,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沉默着低下头,慕容熙逸也不在意,连珠炮地不断发问。 “医生说你活不到三十岁?” “……” “这是你拒绝我的根本原因吗?” “……” 见她仍然不吭声,没承认也没拒绝,慕容熙逸心中稍稍松了口气,脸上飞起一抹嫣红,话也从之前的雷厉风行变得磕磕巴巴,声音低沉地问:“听伯父说,你把我的画裱了起来,而且在家中也常常提起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 慕容熙逸话还未说完,王语珂脸涨得通红的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捂住了他的嘴。 柔软的触感一下子让他咽下了所有的话语,心脏扑通扑通几乎能跳出来。 女孩子……为什么会这么软? 慕容熙逸心中再一次感叹,然后不经意想起了几个月前的一个晚上,他睡觉向来很沉,几乎不太做梦,可那一天梦里却做了一场旖旎的梦境,梦中的少女柔软纤细,像是水做的一般,她的嘴唇,她的脸颊,她的皮肤,任何任何都那么不一样。 第二天早上,慕容熙逸醒来便去洗了衣服,这是他第一次出现这等事,洗衣服的手都不知所措地微微颤抖,然后当天这场美丽的梦破灭了。 可不知为何,他却似是不知教训般。 在那天之后,少女有时还是会踩着他的心尖,毫不客气地入了他的梦。 “我、我不说了,你别捂着我嘴。”慕容熙逸垂着头把少女的手拉下来,退后几步,不敢去看她,害怕又被少女嬉笑。 王语珂这次却未发现他的不对,因为她的情况也不好。 于是两个红屁.股都低着头讷讷,病房里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王语珂的父亲打开门后,就看见了这样的情况,于是他福至心灵地又悄悄退了出去,但关门的声音有点大,惊醒了屋内的两人。 王语珂眨了眨眼,忽然似是从梦境掉入现实,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她坐在床上,长舒了一口气,“没错,我母亲就是因此病而死,我也逃不掉的,医生说我活不过三十,而且这不是保守说法,而是最大寿命。” 她看向慕容熙逸,黑鸦般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点点泪光,“我很喜欢你,不想埋在心里,想在死之前不留遗憾地离开,大家都说你根本不可能喜欢上别人,我就更加放心,我怕我会给别人造成伤害,可是……可是到最后我还是伤害了你,我觉得自己真的是特别无耻!” “所以我才那么说,我怕你受伤,怕你和爸爸一样对我们的孩子说‘等你长大了,我也能安心去找你妈。’,更何况我这个病或许会遗传给孩子,我怎么能忍受我们的孩子受到这样的痛苦!” 少女捂着脸,哭得不能自己,看起来可怜极了。 慕容熙逸局促地站在一旁,脸在王语珂谈论到孩子时更加红了,他很想找回场子地损一句‘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但是这句话却卡在喉咙眼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与王语珂的孩子? 这是连做梦,都不敢梦到的妄想。 第73章 番外(完) 那一天,慕容熙逸是被王语珂舞着笤帚赶出病房。 起因是他下意识说了一句‘不论你能活到什么时候,我也会陪你走到最后’,然后就见到少女的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靑转白,最终定格在苍白上,跳下床拿起笤帚就要赶他出去。 这似乎是拒绝的行为。 但自那天以后,王语珂对他的态度缓和了许多,有时上课期间会忽然转过头来看他一眼。 这让慕容熙逸很惶恐,每节课都正襟危坐,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喜欢的人。 同时,陈年的追求消停了许多。 时不时的,慕容熙逸就会感到对方阴翳的目光落在身上,他挑起眼尾,冷冷地望过去,陈年又像是被吓着般缩了回去。 到了期末考的前一天,他与王语珂一同去学校树林中复习。 刚下过了雪,脚踩在厚厚的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慕容熙逸不喜欢这个声音,总会因此起一身鸡皮疙瘩,可王语珂却似是觉得好玩,踩来踩去,蹦蹦跳跳地像只翩舞的蝴蝶。 然后,‘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 “呜……痛!”王语珂坐在雪地上,揉着摔红的鼻头,不开心地嘟起了嘴,咕哝着解释:“不是我手脚不平衡哦,是这地忒滑了!哎哟我的小鼻子!” 说着,还孩子气地拿脚狠狠踹了雪地几脚。 慕容熙逸叹了口气,把两人的书包放到一边,凑过去拿下少女揉着鼻子的手,端详了下微红的鼻头,蹙起眉头,“让你不注意,本来就趴的鼻子,现在都摔扁了。” “我鼻子才不扁!”王语珂怎么可能承认,龇着牙冲他做鬼脸。 那脸蛋因为冷而泛着微红,吹弹可破,让人……不自觉就想触碰一下,慕容熙逸缓缓滑过少女温软的侧脸,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发现少女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大了些胆子,小心翼翼地顺下来,握住了少女的手。 这是他们第一次牵手。 当然,也根本不算是牵手,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少女的手柔软冰凉,那指尖似乎是融化了的雪,冷得惊人! 慕容熙逸的眉头拧得更紧,心中那丝旖旎的想法瞬间消无,他双手紧握着王语珂的小手,沉声训斥:“你的手怎么会这么凉!不知道藏在羽绒服里吗?” 他的声音很大,吓得王语珂哆嗦了一下。 “我伸进羽绒服里啦,可是手就是不热,我也没办法!”她委屈地鼓起脸,随之又喟叹一声,“你的手好暖和啊,感觉都能暖到心里去。” 慕容熙逸原本盛怒的气性瞬间吹散,他被王语珂无心之语撩地满脸通红,在对方惊诧的目光下,身体蓦地站起拉着她走到长椅旁,又把羽绒服脱下来披在她肩上,然后磕磕巴巴地说:“你、你在这等着,我去买点热乎的东西来。” 说完,就没了身影。 王语珂现在身穿两件羽绒服,里面那件约莫是被雪浸湿了透着冰凉,而外面那件却如太阳般温暖干净,就像慕容熙逸一样。 她站起身,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了,直接穿上少年的羽绒服,那一瞬间的暖意犹如被慕容熙逸抱在了怀里。 王语珂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小脸害羞地埋在衣领里。 当慕容熙逸回来时,就见少女坐在长椅上,屁.股底下垫着红色女氏羽绒服,身上穿着宽黑色男士羽绒服,那衣服过于宽大,几乎达到她的脚跟,把少女整个包裹了起来。 心上似乎被一根羽毛缓缓的滑了过去,有种古怪的感觉。 慕容熙逸使劲揉了揉脸,才走上前把手上的热地瓜挨近少女的脸颊,“赶紧暖和暖和手,看冻得你。” “啊!你去买这个了,多少钱?”王语珂被地瓜烫了一下,连忙拿手来接,那滚烫的触感使她不禁舒服地喟叹了一声,然后去翻口袋里的钱。 慕容熙逸家境很困难,虽然地瓜于她来说没几个钱,但对他来说就或许是半顿饭的钱。 “不需要!”慕容熙逸原本漾着的笑意迅速收敛,他摁住少女的小手,转移了话题:“你之前跟我说毕业后要办个画室?” “没错!” 王语珂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力,她低下头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我从小就很喜欢画画,可惜没那个天赋,我遇到了你就想让你替代我完成这个愿望,到时候我们把画室开在据说几年后要在附近建造的艺术街中。” “……整个画室由全玻璃打造,门上挂着我送你的那个铃铛。” 她眼睛亮闪闪的,“当有人推开玻璃门时,头顶上的铃铛叮铃铃地响,一入门就能见到两棵绿油油的鱼尾葵,我们在早上时淋了水,上面还有晶莹的水珠。” “那人定会觉得心情舒畅,脚踩上我们精心挑选的檀色木质地板,在要给我们打招呼时,忽然一只橘色臃肿的猫跳到了他面前,冲着他喵呜喵呜的叫。” 王语珂眸中透着期待的光芒,双手像是猫一般卷起来,学着猫叫了一声。 她叫得很像,连旁边路过的橘猫都探究地望了过来,慕容熙逸就听王语珂‘啊’地叫了一声,身形迅速地冲过去,嘴上嚷嚷着,“宝贝!宝贝!你居然在这个时间出现了,一定是上天赐给我的镇店之猫!” 那猫被吓得嗷嗷直叫,但由于腿受了伤,居然就真王语珂逮住了。 她把那脏兮兮的橘猫举在他面前,眉眼弯弯:“看!镇店猫送上门,看来我们一定能开出一家画室!” “嗯,会的。”慕容熙逸应和,心中却有了其他主意。 他不是不想开一家自己的画室,但是在艺术界若想成为大家要耗费的时间少则十几年多则几十年,他没有这个时间,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成长为可以匹配她的存在,能够成为保护她的存在。 慕容熙逸的眸光沉沉,目光贪恋地黏在少女恣意大笑的脸上,约莫是目光太过深沉,王语珂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微红着脸瞟他。 “你、你别这么看我啊!”王语珂软着声音说:“我没有忘记明天什么日子啦,所以明天一定给你个大大的惊喜。” 嗯?什么日子? 慕容熙逸摸不着头脑,刚想要问,就见少女抱着猫穿着他的羽绒服一溜烟儿地跑回了宿舍。 连拦都拦不住。 “真是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吗?也不注意着点!” 慕容熙逸叹气,收起了王语珂忘拿的羽绒服盘算着明天还给她,嘴角使劲压制住想要傻笑的弧度,突然很希望明天能早点到来。 然而…… 这个明天,永远地迟到了。 第74章 少年的声音很大,全车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孟晓身上。 有年轻人早就对带个小姑娘去围剿清神教有所不满,不禁纷纷发出了质疑之声,“就是啊,那么危险的地方,这小姑娘去了会受伤的。” “我们是去打打杀杀,无忧师叔你带个小学生去,不怕教坏国家未来的花朵吗?” “最好笑的是点拨我们,点拨我们如何玩布娃娃吗?” 这话一出,众人无不哄笑出声,看向孟晓的目光有鄙夷也有善意。 少年道人见这么多人附和他,心中更加自得,摇晃着身体走到孟晓身旁,之前太远没看清楚,现在近了才发现窝在椅子上假寐的女孩儿长得十分好看。 少年道人的脸上不禁一红,忽然害怕之前的行为在女孩儿心中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小、小妹妹,你多大啊?”他立马换了个口吻,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大白兔奶糖,小心翼翼地伸过手去,“我的道号为清溪,前几天刚过了十六岁生日,你、你如果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清溪哥哥就好。” 清溪猜测女孩儿应该只比他小3、4岁,这个年龄差刚刚好。 道门女子稀少,一个清弦万人追,而有资质且家世好的就更少了,能被无忧师叔如此礼遇,家世与资质一定不赖。 清溪乃是北宁李家的长孙,家世不可谓不贵,但家里一群修炼狂人,找对象全都拖到不能再拖时,再随便找一个的没有情调之人,他觉得自己在转行魔法师之前一定不会有家里人注意到他的终身大事,于是只能自己撸袖子上了。 想到这里,清溪脸上更加殷勤,挨着孟晓坐了下来。 孟晓还没入睡,被他这么一闹腾缓缓睁开眼睛,没有丝毫迟疑地拆开手上的奶糖塞进嘴里,然后才赏了嘴角几乎咧到耳根的少年一个眼神,不客气地回道:“我今年十七岁,清溪弟弟。” 清溪:“……” 他震惊地上下扫视了一遍旁边的孟晓,嘴巴大得几乎能吞下一颗鸡蛋,“不可能!你胡说!啊……小妹妹是不是知道我对年纪比我大的老女人没兴趣,才故意搪塞我?!别骗哥哥了。” “她没有胡说。” 未待孟晓说什么,后面的清弦截了话头走上前,她的一双杏眼盈盈着水光,衬得整张脸都如发光一般,不愧是道门的第一美人,只是今日不知为何看着更加光彩夺目了一点。 清弦把清溪拽起来,自己坐在孟晓身边,亲密地勾住对方的胳膊,声音甜甜地对清溪说:“孟晓姐姐今年真的十七了,看不出来吧,姐姐她长得小而已,是吧姐姐?” 她扭过头来,想要得到孟晓的应和,却见对方居然紧紧捂着口鼻,脸色不好地往后退。 清弦:“……”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下意识地想捂住孟晓的嘴巴,防止对方把话说出来,可为时已晚,孟晓透着烦躁嫌弃的声音传遍整辆大巴。 “好臭!离我远点,你个塞牙缝的韭菜。” 大巴中因这句话陷入了诡异的寂静,知内情的众人都沉默了。 这话对其他人或许无所谓,但放在清高矜持的清弦身上打击是巨大的,她默默捂上了脸,与怀疑人生的清溪一同夹着尾巴滚回了后排。 孟晓周遭终于清静下来。 她舒了口气,发现旁边座位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大抱枕,她拿过来抱在怀里,头一下一下地点着,很快进入了梦乡。 当听到前面均匀的呼吸声时,躲在后座的月琛松了口气,把手上打算孟晓不喜欢那个抱枕怒而扔掉后的后备抱枕丢到一旁,趴在前座椅背上低头看着下方少女的恬静睡颜,精致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然而这笑容看在别人眼中,只能被称为惊悚。 一旁缺根筋的无忧道人都不禁抖了一下,暗叹尼玛这小祖宗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这笑容忒渗人,不会是孟晓小姑娘一直不回应他的感情,就盘算着把人家毒杀只留个身体来场冰恋吧? 所谓留不住你的心,也要留住你的人什么的。 他觉得,月琛绝对是能做出来的那种人! 无忧道人心中挣扎了片刻,还是觉得应该劝劝自己的忘年交,“月琛啊,我觉得你应该给孟晓一点自由,你总是这样,是个女孩子都会被吓着。” 见对方没有搭理他,仍然低头看着孟晓,他长叹了口气,又劝:“如果孟晓真得死了,你一定会很痛苦的!” 月琛平静无波的眸子忽然动了动,回道:“你说得没错。” 孟孟因为犯了天条而惩戒轮回百世,而且多半的轮回孟孟本体是不会醒来的,她藏在一个人类的灵魂里长大、结婚、生子、老去。 而他,就在旁边默默地看着,不能有一点干预。 只能看着那个不是孟孟的人,顶着孟孟的外貌牵住了其他男人的手幸福地走向生命的终点,他只能在一旁微笑着,自虐一般祝愿他们幸福。 但这些的痛苦,其实都抵不过次次看着孟晓死在他面前来得可怕,这份痛苦世世叠加,他几乎都要承受不住了。 “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把这份痛苦抹杀掉该多好啊。”月琛怔怔地再次开口,他每一次都劝诫自己不要再下凡陪伴孟晓,静等她回归神位即可。 可是,每一次,都没有成功。 一旁的无忧道人露出惊悚的神情,显然是误解了。 但他觉得自己理解能力没毛病,痛苦等于孟晓,抹杀等于杀掉,也就是说月琛老弟真情实意地想要杀掉孟晓啊! 虽然天师要杀人其实很简单,但作为守法公民,这种行为要不得,更何论杀人会染上因果,天师利用窥天之术来杀人,更是因果加倍。 他抖成个筛子,也不怕再次被捆成s型,紧紧握住了月琛的手,虎目含泪,“老弟你听我一声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呸!是顺应天道,绝圣弃智,由无为而无不为,我们绝对不能干违法的事情啊!” 月琛:“……” 月琛完全不知道为何无忧再次发疯,但是捆成s型一定没错,于是在一众玄门新生代怀疑人生的目光下,他们的执行长老,杀伐果断的无忧道人,此时正身形曼妙地在大巴通道里滚来滚去。 玄门后生们:“……”让我们去死,辣眼睛! * 很快,大巴到达了山脚下。 这里山峰峥嵘,崎岖不平,大巴根本上不去,于是大家背上了行李徒步向着山中走去,据情报说顶多走三个小时即可进入邨内,但他们从上午走到傍黑,仍然走不进去。 “是鬼打墙。”有个年轻道人出声。 然后他受到了所有人的鄙夷,“我们还不知道是鬼打墙?只是该怎么破?” 这一路上,大家也都偷偷试过各种想法,本想来个一鸣惊人,给各位长老留个好印象,但全都失败了,此时他们也累坏了,有人不顾仙风道骨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吭哧吭哧地喘着气。 有人起了头,自然其他人也跟随着坐了下来,都累得够呛。 无忧道人跟其他长老交换了下眼神,大声道:“今天也不早了,明天我们再想办法,你们早日休息吧。”说完又去找了孟晓和月琛,询问愿不愿意跟长老们一同轮换守夜。 两人都摇了摇头,表达了拒绝的意思。 无忧道人倒没觉得怎么样,但旁边的刑罚长老却有些看不惯,“月琛也就算了,那孟晓说白了就是个拿钱打工的,怎么就把自己当大爷了。” 刑罚长老向来对眼高于顶,还把自己当盘菜的年轻人很不喜欢,更何况清弦是他自小看到大的,自然希望她可以得偿所愿,曾经同辈中无人能与清弦相媲美,现在却蹿出个孟晓来。 人心都是偏的,这样一来二去,刑罚长老对孟晓的偏见更重,‘我要给这娃点颜色看看’他在心中这般想着,看向少女的目光愈发不善。 无忧道人没有意识到刑罚长老的转变,还哈哈大笑着拍老友的后背,“天才总有几分怪癖嘛,我们这些做老一辈的,不要计较太多啦。” 刑罚长老冷哼一声,“是不是天才,还不知道呢。” 说完,便独自离开了。 * 由于全队只有两个女生,所以孟晓和清弦分到了一个帐篷,只是两人躺下去时,一个在极左,一个在极右,孟晓还不知从哪搬来一大块木头隔在两人中间。 清弦被膈应的不行,脸上青白交加,好半晌才委屈地说:“我已经不臭了,昨天我泡了整整一晚上,所以孟晓姐姐你不要离我这么远,人家害怕嘤嘤。” 孟晓没有理会,一句话不说地背过身睡觉,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卧槽!特么的是猪吗,沾上枕头就睡啊! 清弦心中暗骂,却也不敢跨过木板,只能也拉上被子睡下。 到了半夜,清弦忽然觉得手上有丝瘙痒,她蓦地睁开眼,四周寂静一片,连之前沙沙的风声都没有了,只有在很近的地方传来轻缓的哭声。 那声音幽幽切切,闻者不禁潸然泪下。 清弦流着泪僵硬地转过头去,一开始没有看到什么,当视线与地面平行时,她看到地上的暗影处趴着一个人,四肢伏在地面,如野兽般五指成爪。 它低垂着头,乌黑的长发几乎遮盖住整座帐篷,使得帐篷中犹如盘丝洞般可怖,而她手上的瘙痒就是它的头发导致。 “孟、孟晓姐姐,是你吗?”清弦试探着叫了一声。 第75章 她想坐起身,却发现身体根本无法动弹,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在身上,沉重到喘不过气来,清弦害怕极了,呜咽出声,“孟晓姐姐,你不要吓我啊!” 趴在地上的女鬼像是受到了呼唤,忽然抬起脸来,那是一张空白的脸,在黑暗中散发着诡异的白光。 然后,她又低下头,使劲晃了晃脑袋,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形成了五官,很快化成一张与孟晓完全无二的脸,对着清弦柔声说:“别怕,我就在这里。” 清弦一怔,身上的重量忽然更加可怕,几乎是要把她压碎,尔后一条细长的舌头滑过她的耳廓,阴冷的声音萦绕其中,“她一个假货有什么好看的,快看看美破苍穹的我啦。” 她的脑袋又不受控制地转过来,身上不知何时趴着一只人身蛇尾的男性,他金色的竖瞳里充满了旖旎的情.愫,像是在看深爱之人,“小姐姐,为什么要逃呢?这不是你自己的请求吗?” “你、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明白。” 清弦似是被吓得紧闭上双眼,哭声更甚,“我跟你们讲,我可是玄门第一美人,如果敢伤害我分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噗哈哈哈哈!”人身蛇尾的男性低笑出声,“小姐姐别装了,大人叫我来带你回去,你这个美味的灵魂可是超值钱的。” 他细长的手指从少女的手臂一路向上,直达她的脖颈,五指成爪就要摄取灵魂时却被一束黑色长发拦腕切断,蛇人甚至还未反应过来,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腕飞了出去。 “无面,你这是要做什么!” 蛇人暴怒,尾巴的响环发出巨大的震颤声,他呲着牙,那尖利的牙齿上开始滴落黄色液体,啪嗒——帐篷被腐蚀了一个洞,压在帐篷下的草地瞬间化为了乌有。 可见毒性有多大。 但被称为无面的少女却丝毫不惧,她站起身,身体开始缩小,一头乌发也渐渐化成白色的长发,眼睛越来越亮,自顾自地说:“这到底是谁的身体,这股力量也太可怕了吧!” 她侧过头,稚嫩的小脸上一派天真,“金尾哥哥,你刚才是不是想吞独食啊,人家可不允许哦!” 说着,无面不再废话,长发如同触手般飞快地袭向蛇人,金尾暗暗搓牙,飞身躲过,长尾狠狠地打在长发上,“无面妹妹,哥哥只是口误而已。大人派我们俩来接她回去,奖励自然是分两份的。” 奖励的确是两份,但如果一人放弃的话,那这两份就可全部落入怀中。 金尾原本打算着先把任务拿下,再在回去的路上解决无面,毕竟多少次了,这家伙在他的绝对优势下都会唯唯诺诺地答应所有条件。 然而这次,无面那家伙似乎撞了个大运! 无面的能力其实说强也强,说弱也弱,就看被唤得第一个人的力量,所以最初是他占据有利位置,无面只敢在一旁候着,只是没想到这家伙运气这么好,看起来那人的力量相当强悍。 “哎呀!金尾哥哥,人家也只是开玩笑而已嘛~” 无面脸上堆满了笑容,一双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声音从甜蜜骤然变得阴冷,“人家只是想开一个金尾哥哥任务中死去的玩笑,是那种死得不能再死,连魂灯都救不活的那种哦!” 这臭娘们! 果然早就有要杀死他的想法! 金尾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他尽力躲避着,找准机会穿过飞舞的长发,快速扑向不远处的少女,无面远攻十分在行,近战却是软肋,每次输给他也是因为他会拿捏着她的弱点攻击。 果然,无面的脸上起了慌乱。 金尾微笑,这一次他又赢了,可当他这么想的同时,原本吓得后退的无面忽然顿住脚步,细手一伸牢牢掐住了他的脖子,那力气太过恐怖,即便他迅速在脖子上附了一层坚硬的蛇鳞,仍然能听清蛇鳞片片崩裂的声音。 “啊!忘了告诉金尾哥哥,这个名字的主人拥有无尽的力量,我现在只夺取了百分之二十,就能玩弄你了呢!”少女的声音犹如一道催命符。 金尾被掐得说不出话来,牙尖的毒液落在无面纤细的手上,却没有一丝作用。 这不可能! 他的毒液,天下没有不腐蚀的东西。 无面这次所夺取的,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怪物! 看着金尾青紫的脸庞,无面幼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忽然大笑出声,“终于!这一天终于到来,啊!这具身体太棒了,这还仅仅是百分之二十的力量,若是全部归于我,那、那是不是连大人都不是我的对手,啊啊!快点……快点全过来,我的力量啊!” 她的脸上满是疯狂与快意,眼珠子违背常理地疯狂转动着,但下一秒无面的表情与眼珠子全部僵住了,肩膀上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手摁住了。 孟晓黑着脸站在后面,皮笑肉不笑地说:“可以,我过来了,你有什么事吗?” “……” 无面沉默了一瞬,脖子咯嘣咯嘣地180度转了个弯,与孟晓对了个正着,然后抖成个筛子,“我、我没叫您,大晚上的您好好睡觉就行。” “我也想好好睡,可你们把我吵醒了,最重要的是像小偷一般偷我力量。”孟晓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下淡淡地说:“我起床气还蛮大的,你准备好了吗?” 无面:“……”怎么可能有! 她把奄奄一息的金尾扔到孟晓怀里,借势逃走,对方竟完全不追,甚至悠哉地打了个哈欠。 无面心中一松,脚上却不敢停留半分,可当她刚刚步出帐篷的那一瞬间,身后一道利风袭来,她整个人都被袭来的什么东西撞得飞了出去,正好摔在一群天师跟前。 “哇!这是自动出货吗?太有自觉了!” 无忧道人笑嘻嘻地把被木板砸得还没缓过劲的无面提起来,一张黑黝黝的脸满是通红,眼睛亮的惊人,“快点撤去鬼域,不然俺们就把你打成暴力快递,再寄给那个不守合约的混蛋手里。” 长老们早就注意到了,如今的状况并不是后生们所说的鬼打墙,而是不慎进入了一只鬼王的鬼域。 眼前这个长得像孟晓的女孩儿,就是这个鬼域的鬼王。 “话说回来,这娃长得跟孟晓真想啊!”无忧道人摸了摸下巴,抬眼望向从帐篷里出来的孟晓,问:“小姑娘,这是不是你家祖宗啊?” 孟晓脚步一顿,脸瞬间黑了。 跟在后面出来的清弦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怎么可能啊!师叔,这女鬼刚刚脸上没有五官,是忽然化成孟晓姐姐的模样。” 她信步走上前,短短的几步路,已经热得她满头大汗,清弦使劲擦了把头上的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翠色小罐子,看所有人不禁眼前一亮。 “这难道是……”有人问出了声。 清弦点头,眸中似是闪过一抹骄傲,“没错,是爸爸留给我的困灵罐,不论何等强大的鬼魂,只要进了此罐,就如进了另一个空间,在此空间里的一切外界的行为都将同时消弭,所以师叔你把此鬼放进困灵罐里,鬼域自然就解开了。” 无忧道人觉得有理,这鬼域也不知怎么搞的,热得要命,再待下去估计就都成烤天师了,能够早日出去也是好事。 于是要上前把女鬼放进去,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月老弟,你要干啥子呀,吓俺一跳!” 无忧道人一惊,疑惑地望向旁边的月琛,月琛没有理他,眯起眼扫视了一番清弦,沉声说:“我曾经听过这只鬼王——无面,自己没有样貌,在有人唤到某人名字时,会化成那人的样子,并且夺取那人的力量,如果那个被夺取的人没有意识到,就会逐渐被无面吸干至死亡。”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但在场所有的人面色都骤然变得难看。 “只、只要是别人唤一声名字就能夺取力量,这能力也太变态了吧!”清溪搓了搓胳膊,又意识到了什么怜悯地看向孟晓,说:“也就是说她现在夺取的是孟晓妹妹的能力,孟晓妹妹要被吸成.人干吗?不要啊!我可怜的孟晓妹妹!” 显然,这位仍然不愿承认孟晓比他大。 月琛看白痴般看了他一眼,继续说:“这倒不会,只要意识到是谁在吸食自己的能力,这只鬼王就会立刻无法吸食,而且限定也很大,对方必须在她的鬼域之内,并且唤出名字的人必须对那个被唤者有相当多的了解。” 他把目光射向脸色苍白的清弦,“我都不知道,昨天第一次见面的你,居然对孟晓了解到这等程度。” 这句话像是砸在平静水面上的石头,霎时间激起一片涟漪。 在场的天师们的脸色更加难看。 道家之人都对这方面十分敏感,看着清弦的目光带着考量和警惕,虽然夺舍一事儿已经多年未发生过,但不代表永远不会发生。 “月、月老弟,你这话是啥子意思,俺怎么听着不对劲呢?” 无忧道人下意识把手上提溜着的无面往旁边放了放,与清弦远离了一些,颤声说:“小清弦,你倒是说话啊,月老弟不会冤枉你的!” 然而,清弦像是默认了一般,苍白着脸站在原地。 无忧道人的心下一沉,脸色黑得可怕。 是谁?到底是谁? 是哪个混蛋敢在他眼皮子低下,对清弦出手! 无忧道人几乎气疯了,上前要去抓住那玩意儿,却在这一瞬间,对面的少女也向他扑了过来! 第76章 无忧道人警惕地退后,可当看到清弦的脸时,他又顿住了。 少女的眸子里氤氲着泪水,面上带着丝丝的委屈,犹如小时候,他把她抱起来用胡渣逗她时,那敢怒不敢言的憋屈小表情。 “清弦?” 正当他迟疑时,少女已扑入他的怀中,紧紧抱着他腰,泪水纷飞,“无忧师叔!你要是怀疑我,就直接搜了我的魂魄即可!清弦以后就算是傻了呆了,也不愿受这种诬陷!” 说着,她的唇角又牵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目光扫视了一圈,说:“真是没想到,我们一同生活了那么多年,原来在我受到如此指责时,你们居然半点没有维护,妄我叫了你们这么多年的师伯、师叔、师兄、师弟!” 清弦这话一出来,本来持怀疑态度的天师们都觉得脸上臊得慌。 也是,仅凭月琛几句话,他们居然去怀疑自小看到大的清弦,也只怪平日里月琛说一不二,才使得他们有了这么个惯性。 “清弦师姐,我错了,你别哭啊!” “师妹,你放心,日后我再对你有怀疑,就、就手抄道德……不,还是清、清静经一百遍!” 所有年轻一辈都围在了清弦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着,月琛不再多话,退到孟晓身边,见她哈气连天,失笑道:“怎么,困了?” 孟晓抹去眼中的生理泪水,本不想回应,但想了下,还是说:“最近我越来越嗜睡,这是为什么啊?” 她抬眼看向月琛。 少女的一双眸子清凌凌的,干净透彻,黑白分明,月琛一下子望了进去,甚至在那双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脸……一张痴汉的脸。 他默默地捂住脸,低头解释:“这很正常,在恢复记忆的时候,脑容量不足,所反映出来的一个是好吃,一个是嗜睡。” 孟晓点头,虽然有点迷之不对劲,但也没往心里去。 把目光落在了那边正上演师门情深的人身上,他们已经安慰好了清弦,并把无面的灵魂放入困灵罐中。 霎时,如清弦所说的一般。 四周的环境开始扭曲变形,只闻虫鸣声和风声的周遭也出现了鼎沸的人声。 众人眼前一花,身体瞬间急剧坠落。 而那之前所感受到的炽热温度也更加恐怖,不!应该说,那温度已经像是贴着皮肤上一般,众人一惊,看清了眼前的情况,他们竟然正站在一座巨大的篝火木架上,红色的火舌舔舐着他们的身体。 而下面,是几百位穿着普通却满脸疯狂的邨民们。 “烧死他们!烧死,这群异教徒!” “他们是来夺取我们性命的,快!添柴!” “神明会护佑我们,会清除异端,我们都是神的追随者,死后将被神接上天庭,享万世荣华!” 邨民们的声音很大,眸中闪烁着癫狂的色彩,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们已经清醒过来。 清溪顿觉头皮发麻,并不是因为脚下的大火,而是这群可怕的邨民,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水符,默念咒语,“破!” 黄表纸中咒文浮动,迅速爆出大量水来,如同下雨般淋在了篝火之上,也淋在了低下那群狂欢的邨民头上。 邨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天师们也回望着他们。 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孟晓正好站在最前面,克制了下没克制住,大张着嘴打了个哈欠,犹如一滴水点进到热油中,低下的邨民们忽然爆发了,他们乱七八糟地咋胡着,声音太多太杂,听不全面。 只能听到类似:‘打死’、“扔到后山”、‘神’、‘奖励’等字眼,其中有个壮实的邨民已经抡起铁锨尖叫着向他们冲来,脸上带着癫狂的神采。 而有他起头,那些讨论的邨民们也纷纷拿起了手边的武器,咿咿呀呀地向着他们奔来。 好家伙,这乌泱泱的几百人,看着着实吓人! 天师们无不退后一步,做好应敌准备,却在此时,后方忽然传来一道沧桑年迈的声音,止住了邨民们的步伐。 “站住!不许对大仙们无礼!” 邨民们虽然满脸的不情愿,却是都听话地顿住脚步。 老者晃晃悠悠地在邨民们让出来的道路上走近他们,在天师们警惕的目光下忽然直直地跪了下去,老泪纵横道:“你们终于来了,老朽已经等了你们很久很久,还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了!” 他跪在地上抹泪,发黄的面皮几乎皱在了一起,看起来极其苍凉。 “长、长老!” 有个年轻邨民不顾旁人的劝阻冲出来,大吼地质问:“你什么意思,怎么可以对异教徒下跪,你对得起我们的神吗!我决不允许……” “你闭嘴!” 年轻人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老者厉声打断。 他对人群中使了个眼色,有身形壮实的男人就上前拉走了年轻人,老者这才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篝火台上的他们,说:“这些年我们一直受到清神教制约,无法反抗,只能任人摆布,年轻人们更是被他们蒙骗至深,全心全意地崇拜着,我这老头子也无能为力。” “不是没有想过去外界求救,只是我们都有被牵制的儿女在清神教内,不敢行动啊!”他哭得更加凶猛,冲着那些呆滞的邨民们大喊:“你们说是不是啊!” 邨民们一时没有回话的,老者哭得更甚,“大仙们,快看看这些可怜的人吧!他们已经被压迫的连句话都不敢说了!” “……”无忧道人沉默了半晌,对着旁边悄声说:“这家伙的演技怎么比我还差?把我当傻子啊!” “……你、你还对自己的演技有所了解啊?”刑罚长老吐槽,向清溪使了个眼色,清溪登时跳下木架子,双手搀扶起老者,满脸愤怒地说:“居然有这种事!你们受苦啦,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解救你们于水火之中,没想到你们先用火来迎接我们……呵呵。” 清溪皮笑肉不笑地冲他冷笑了几声。 刚被扶起的老者差点腿一软又跪下去,连忙解释:“我们是被逼的,你要相信我啊大仙们!” “相信相信。”清溪怎么可能让他再跪下去,撑着他站起来,“既然如此,你就赶紧把清神教的具体地点告诉我们,好让我们早点拯救你们啊!” 大头鬼的情报里,只给了邨子的地址,清神教具体藏在哪里却是打死都不说,也不知是突然智商上线,还是这个邨子里有诈。 可不论有没有诈,他们总要来试探一二。 “这、这不急。”老者摆摆手,“清神教其实对我们也不信任,只在每周一派教徒来收取一周的生活所需,自行带上山,根本不让我们进去。” 他又热情地笑起来,“正好还有两日就到周一了,不如各位大仙在我们这暂住几日,到时教徒来了,直接跟着他上山即可。说起来,我们这的烤兔可是一绝,等中午就为大仙们洗尘。” 清溪暂时没有吭声,跟后面的刑罚长老对了个眼神后,才不紧不慢地答应下来,在这一瞬间,他很清楚地看到,那老者的眸子里迅速闪过一道诡异的光。 嘿呀,感觉好有趣啊! 清溪笑容更大,转头见孟晓还在木架子上,连忙颠颠地跑上去,想要扶一把,不料还差几步远时,膝盖就被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狠狠砸了一下,他咣当一声利落地跪在地上。 一个圆圆的石块在他眼前滚开。 不用想,真凶就是它,只是使用者……清溪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月琛站在篝火架下,伸出手一副要接孟晓下来的模样。 清溪:“……” 清溪:“……” 原本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清溪立时放弃了这个可怕的想法,尼玛是月琛啊,怼不动!怼不动!可当他要迈步离开时,却发现当月琛深情款款地展开怀抱时,孟晓面无表情地换了个地方跳下去。 ……噗。 清溪喷笑出声,万人迷的月琛也有吃瘪的时候,这简直能承包他一年的笑点。 于是他又颠颠地跑到孟晓身边,妹妹长妹妹短的,虽然对方完全不搭理就是了,但有月琛如芒在背的杀人眼神也算是不赔。 清溪,今天,仍然在绝赞作死中。 *** 晚上,众天师被分配到各个民房里,且相距都不近,大家相互交流下眼神,具心中有数。 清弦跟孟晓又分到了一间民房。 这次清弦终于学乖,并没有上前粘人,离她远远地睡下,孟晓松了口气,也背着身睡下,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到了半夜,空气骤然变冷,外面呼啸着寒风,如同冗长的哨声。 一轮满月挂在漆黑的夜空中,透着诡异莫测的淡红色,斑驳在地面,似是染上了一层血雾,清弦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门,却正好与站在外面的农妇撞了个正着。 农妇握着大大的斧子,眼睛圆睁,圆乎乎的脸上此刻满是冰冷的僵硬,看起来十分渗人。 她见清弦出来,举着斧子作势要砍,却在下一秒顿住身形。 “你、你怎么……”农妇疑惑,刚刚她在这少女口中听到了清神教的暗号,还是那种核心成员的暗号,可眼前的女孩儿明明是可恶的道门中人啊? “因为一些原因,我才成了现在这状态。” 清弦看出农妇的困惑,解释了一句,又说:“先让邨子里的所有人全部停下这等行为,你们一群普通人,怎么可能与天师相抗衡,更何况这群人还是玄门中的佼佼者。” “可是……”农妇仍然迟疑。 清弦蹙起眉头,“我是为你们好,如果你们不怕做出对清神教完全无益的行为,就去做吧。” 她这话倒是打消了农妇的怀疑,农妇斟酌了片刻,小声问:“您能告诉我您是……” 清弦嘴唇蠕动了几下,农妇一凛,直直跪了下去,颤抖着说了几句后快步通知其他人去了,她远远地看着农妇离去,敛眸松了口气,迎着烈风向山上走去。 到了山顶的一个可以望见四周的夹缝中,她拿出困灵罐,把无面放出来。 “我、我怎么会成这样!” 刚一放出,无面就颤抖地摸向自己的灵核,恐惧地望向好整以暇坐在石块上的清弦,“你明明是个普通人类,居然能够役使我?你到底是用了什么邪术?!” “邪术?” 清弦轻轻笑了,“你本身不就是邪术形成的吗?连人都不算,跟我提邪术?”她上前捏住无面的下颌,俯视着那张什么都没有的面孔,问:“你现在还能化成孟晓的模样吗?” 第77章 翌日。 静谧的邨子内响起一道石破天惊的尖叫。 原本就被昨天搞的神经敏感的天师们纷纷冲向声源处,清弦抱着被子缩在一隅,满脸惊恐地望着另一侧。 众人顺着目光看去,只见孟晓还在低头穿着拖鞋,一副睡不醒的模样,与往常并没有太大差别,只是她的身后却躺着另一个孟晓。 样貌、身材甚至穿着都没有丝毫差别的两个孟晓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这是怎么回事?”清溪咽了咽口水,眼前的情况实在透着股诡异,使他有些不知所措。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 清弦抱着被子忽然哭了起来,“我出于好奇打开了困灵罐,然后那只无面就自己跑出来了,之后我没了意识,今早一醒竟然看见了两个孟晓姐姐。” 她哭得极为伤心,煞是可怜。 本来有心指责地也不好说什么了,清宁上去安抚了一下清弦,然后说:“你不必自责,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那只无面说白了就是只鬼,如今不过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让我们这些小辈看不出来哪只是无面,但长老们一定没问题的!” 说着,满眼崇拜希冀地望向众位长老们。 长老们:“……” 长老们心中那个气,这清宁平日里就是个天真地眨着眼给人挖坑的货,问题这家伙还是真心诚意的认为他们没问题。 可偏偏,他们完全有问题啊! 如果可以看出来,他们还会等到现在,早就叫嚷着拿住那无面了。 “咳!” 刑罚长老先发声,想要糊弄过去,不料话还未说出口,旁边的无忧先开了口:“想啥子来,俺们要是能看出来,早就出手了!” 无忧道人十分的耿直。 完全不顾及长老们费尽心机想要维护的面子。 “那无面一定用了啥厉害的法宝,俺们的确看不出来,但是月琛能分辨出来啊!”他继续说。 从前跟旁边寺庙的那小秃驴聊天时,听对方一本正经地说月琛专业分辨孟晓一千年,虽然是开玩笑的,但也能看出月琛对孟晓到底有多痴汉了。 无忧道人都要为自己的机智点赞了,得意地恨不能掐腰长笑。 而那边的清弦闻言心中一紧,又暗暗自我安慰。 不可能! 玄清给她的法宝无人能识破,就算是月琛也是同样的! “那、那无忧师叔你赶紧把月琛哥哥叫来啊!”清弦的眼眶里闪动着盈盈的泪水,脸上写满了期盼,“我还害怕我闯了大祸呢,这下可好了!” 无忧道人点点头,转头跟清弦说:“你去把月琛……” 他话还说一半,忽然瞄到旁边老友们看智障的眼神,蓦地想起昨日邨民堵门事件后,他们看见有一邨民向山上跑去,付出了一个天文数字才支使动月琛跟了上去。 所以,现在月琛估计已经在敌方大本营了。 “呃……你去把月琛的孟晓娃娃拿过来,看看两人谁更像一点。”即便是智障,但无忧道人也知道这事儿不能暴露出去,只能尴尬地绕了个弯,强制圆了这句话。 “啥?” 刚要出去跑腿的清溪差点摔了个狗啃屎,他稳住身形,震惊道:“卧槽!平时看着月琛神姿高彻,芝兰玉树的,一副纤尘不染的神仙模样,原来他这么变态啊,居然缝了一个孟晓妹妹的娃娃。” 他满脸的不屑一顾,但脚上却不慢,很快就拿回来一个惟妙惟肖的布娃娃来,进来后发现两个孟晓分别在脖子上挂了个牌子,醒着的写了孟晓1,睡着的写了孟晓2。 “你们不把孟晓2叫醒吗?这样不更好两方对峙。”清宁把布娃娃交给无忧道人,好奇地问。 “俺们也想叫醒啊,但那娃儿跟睡死了似得,咋叫都不醒。” 无忧道人把布娃娃接过来,一群人围着布娃娃端详了一阵子,又抬眼来回扫视了一圈两人。 好像……都挺像的啊? 孟晓1在布娃娃拿来时就觉得寒毛倒立,现在这么被一群人盯着看,更是不舒服,她狠狠把孟晓娃娃夺过来,扔出了窗外。 “啊——” 无忧道人尖叫,这可是月琛的宝贝,若是回来后发现宝贝不见了,不撕了他啊! “你一定是个假的,谁会把自己的布娃娃扔掉!”无忧道人悲愤地指着孟晓1,然而孟晓1连个眼神都懒得赏给他,抱胸坐在床上冷着一张脸。 清溪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提了个猜测,“我觉得孟晓1可能是真的孟晓,毕竟只有假的才不敢醒来,因为很多行为细节会暴露,不然怎么会这么大声音都不醒的。” “这不一定。” 一旁的清宁摇了摇头,反驳道:“或许是用了什么方法把孟晓2强制睡眠,舞台只给了孟晓1,自然都随着她说了,而且我们跟孟晓都不熟,就算暴露了也不会察觉到。” 清溪和清宁都是玄门后生中的佼佼者,他们俩站了两面,其他人也差不多。 “清宁哥哥说的是。”清弦抬起眸来,带着几分恐惧地看向孟晓1,“我是困灵罐的主人,她身上总有一股困灵罐的味道,你们可能感受不到,但我……啊!” 她的话还未说完,脖子就被一股大力狠狠掐住。 孟晓单手举着清弦,满脸的烦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赵妍,不要在我面前装,也别在我面前搞这些小手段,一直没管你,是想找到你的身体,而不是没发现!” “你……咳咳咳!” 清弦胡乱蹬着腿,被掐得喘不过气来,整张脸涨的通红,话都说不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放开我!我快……” 她的话断断续续的,听在他人耳中像是下一秒就能断气一般。 刑罚长老反应过来,急迫地上前要抢过清弦,却在刚接近孟晓1时,就被对方抽走了挂在腰间的长剑,狠狠地捅进清弦的心口。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小就视为亲女的清弦像个破布娃娃般倒下,眼睛大大的圆睁着,心口的鲜血汩汩地冒出来,染红了整张床。 “孟!晓!” 刑罚长老头发根根竖起,怒目横向旁边冷漠的少女,他的眼眶中老泪纵横,脸上全是悲戚。 他没有儿女,一生向道。 清弦来到身边时,他其实很厌恶这个调皮的女孩子,可毕竟是老友的遗孤,他不得不就照顾起来,然后他看着她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再到豆蔻少女,一步步,他随着她走来,她也伴随着他枯燥的修道生涯。 如今,却死在了他面前。 “我!要!你!命!”刑罚长老一字一顿地从牙缝中挤出这四个字,手上法器翻动就要对孟晓1出手,却被一只大手拦了下来。 无忧道人站在两人中间。 “你这是要帮她?!”刑罚长老堪堪收回法器,嘴唇微微颤抖。 无忧道人长长叹了口气,他先去查看了一番清弦,发现的确死透了,手一顿,狠狠闭了闭眼,才哆嗦着收回来,夺去了孟晓1手中的长剑。 孟晓1并未反抗,转身坐在了床上,又大大的打了个哈欠。 她这幅态度再次激怒刑罚长老,手中的法器开始嗡嗡作响,无忧道人连忙摁下,回头问道:“小姑娘,你为啥要杀了清弦。”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他整个人却透着一股森冷的寒气。 孟晓1眯起了眼,做出应敌的动作,“她根本不是清弦,你们的清弦早就死在了大头鬼嘴里,如今在她身体里的是赵妍,清神教的圣女。” “胡说八道!”刑罚长老横眉怒目,咬牙切齿地说:“现在清弦灵魂都被你打没了,自然由你随便说了,无忧你别护着她,我要杀了她!” 无忧道人用力拦着,心中发苦。 他这哪是护着孟晓啊,完全是护着自家老友。 听月琛说,这小姑娘天生怪力,在很长时间里,她比月琛都强很多,自家老友对上这种怪物,不是自己找死吗? 无忧道人用最大力气把刑罚长老推了出去,又将傻掉的清宁扛了出去,才吩咐清溪和另一个长老守住门,两个孟晓都不准放出来,等着月琛回来再定夺。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一座幽深的山洞内。 月琛似是感到了什么,莫名地捂住了心口。 “真奇怪,孟孟明明没有受致命伤,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他自言自语,见那邨民又往前走了一段,便先将此事搁置一边,跟了上去。 邨民越走越深,而亮光却越来越大。 直到进入了一片宽广的平地,月琛听见阵阵流水之声,他探头出去,发现并不是流水,而是鲜血在蜿蜒流动,源头是一个穿着红衣……不,应该是染成红衣的少女——赵妍。 她躺在阵眼之中,鲜血顺着凹槽画了个圆形。 邨民绕过她跪在台阶之下,恭敬地说:“大人,金尾无面任务失败,圣女果然在赵妍身体内,我们要把她抓来吗?” 堂上并未回话。 好半晌后,温和清冽的声音响彻整个山洞,“藏在那边的朋友,不如出来一絮。” 回音袅袅,却没有人应声。 高坐堂上的男人一个闪身,落在了邨民旁边,邨民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脸色吓得惨白,连忙解释:“大人,你要相信我,我绝不会背叛……” 他的‘您’字还未发出,年轻的邨民直直地倒在了地上,鲜血从脖颈中流出来,混入了赵妍的鲜血之中。 男人一甩溅在手上的鲜血,然后又一闪身出现在通道的遮蔽处,然而那里空无一人。 “咦?” 他疑惑,“是错觉吗?” 第78章 找到了清神教的具体方位,月琛心情愉悦地往邨子走去。 无忧道人给的报酬是五年内玄门百分之二的信仰供奉,这些给了孟孟,应该可以多少填补些天上那群老混蛋所要求的功德。 事实上,若是孟孟愿意塑金身其实益处会更大。 只是不论哪一世,月琛所得到的答案都是拒绝的,他也只能另想法子了。 月琛刚进入邨子,还未到他所居住的民房,就见远处无忧道人连跑带颠地冲了过来,把手搭在了他肩上,欲言又止的模样。 月琛:“……”总有股不好的预感。 无忧道人迟疑了半晌,还是开口了,“呃……我跟你说两个坏消息,你要听大坏消息,还是小坏消息呢?” 月琛眯起了眼。 无忧道人吓得腿都哆嗦了,登时连珠炮般一五一十的说了,最后还着重说了句,“你那孟晓娃娃不是我扔得哦!是孟晓1扔出的,跟我没关……” 他的话还未说完,月琛就已头也不回地向孟晓所在的民房走去,无忧道人征了怔,也连忙赶了上去。 民房里透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清弦的尸体被安放在一旁,孟晓2睡在另一旁,孟晓1靠在床头啃着苹果。 见他们进来,孟晓1掀起眼皮百无聊赖看了众人一眼,与往常一样的冷漠,只在看到月琛时,眸中闪过一抹显而易见的嫌恶。 这个眼神,清溪没有错过。 他更加确认孟晓1是真的孟晓,因为那个眼神跟在之前她要跳下火架,看见月琛展开手臂接她时的眼神一模一样,随即他又害怕起来,如果孟晓1是真的,那她就是杀死清弦的真凶。 刑罚长老和清宁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清溪想起不久前,清宁被无忧师叔扛出房门时,那眸中疯狂的恨意和戾气,就觉得浑身颤栗。 两个人都没有听进去孟晓的解释,全心全意地认为是孟晓杀死了清弦。 “孟晓,你也太莽撞了,即便清弦真的被什么赵妍附身了,也应该好好说啊,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思绪在几秒钟内转了地球一圈的清溪断定般地劝解,对面的少女仍然一副无所谓地样子。 他无奈地扶着额头,拍了拍旁边的月琛,“我说痴汉同志,快劝劝你家女……”神。 清溪咽了咽口水,最后一个字哽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就在几秒前,痴汉同志月琛向着女神飞去了法器红线,而原本不动如山的孟晓1忽然变了脸色,抬脚就要跳窗逃走,却慢了一步被红线裹成个粽子拖到了他们脚边。 清溪似乎听到了打脸的声音,但仍然死鸭子嘴硬地说:“月琛,你怎么能这么对待自家女神呢?这年头已经不流行强取豪夺啦!” 月琛翻了个白眼,没去理会,只单脚踩在孟晓1身上,“说!孟孟在哪里?” 这话算是把真假敲定了。 只是这无面鬼为何要杀清弦?若是要给真孟晓留下后患的话,又为什么会解释清弦其实是赵妍呢? 众人心中疑惑万分,都巴巴地等着地上的无面解释。 无面顿了下,眸中落下泪来,“月琛,你说我是假的,一定会后悔的,不!”她又无力地摇了摇头,“你有什么好后悔的,我是个傻的,但凡你柔情一下就会原谅。就如、就如……” 她最后一句话含在嘴里,就是不说出来,留下无尽遐想。 所有人的目光又开始不对了,看向月琛的眼神充满了谴责渣男的鄙夷。 无面垂下眼帘,不是她故意不把话说全的,是因为所夺取的记忆中也闪烁朦胧,根本看不清晰,只有那份无力的感情十分明显,所以她才含糊其辞。 趁着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别处时,无面白发微微晃动,想要解开红线,却发现一旦有这个动作,她的白发就如干柴般迅速燃烧起来,“啊啊啊啊啊——” 无面痛得满地打滚。 月琛站在上方,看着与孟孟一模一样的面孔在受苦,心中没有一丝动容。 等火势渐消,才蹲下身一把揪起那头白发,问:“我就再问一遍,孟孟在哪里?” 无面痛得呲牙咧嘴,却仍然竭力保持着孟晓的模样,她知道如果化成以前的样子,死得只能更快。她装作孟晓冷漠的样子,嫌弃地说:“月琛,你别这么叫我,我嫌恶心!” 月琛低眉,温软浅笑:“唉?可孟孟前几天还说喜欢我这么叫,还说会努力叫我月月呢。” 他的声线千转百回,带着撩人的尾音。 听到的人无不脸色发青,连无面都露出震惊的神情,“不、不可能!记忆中……” 她连忙顿住,却已经晚了。 月琛忍着恶心忽然伸手插入无面的嘴巴,面无表情地说:“骗你的。” 然后,从嘴巴里掏出一块闪着黑光的锥形石块,这个石块一离开无面,众人就发现对方原本的肉体凡身,以奇异的速度转换成了灵态,渐渐化成了无面的模样。 月琛把她身上的红线收了。 无面如软泥般趴伏在地面,全身颤栗着,方才月琛把手伸进去时,她能感到灵魂被拉扯的力量,若是这个少年想,他可以分分钟要了她的命。 “我、我说,我全说!”了解两方差距的无面连反抗的心思都不敢有,把前前后后的事情全说了出来。 原来清弦的确是赵妍,赵妍的灵魂借由大头鬼逃出清神教,见到清弦被吞,就用秘术把两人的灵魂置换,她成了清弦,混进了玄门,意图杀死孟晓后,把孟晓的灵魂打入她的身体里,替代她作为大人的祭品,她自己再去寻个身体重生。 “这不可能!”有个道人反驳,“这赵妍我是认识的,本市著名企业家的女儿,虽然身上有一些奇怪的气息,但的确是人类没错,而且是未入道的人类。怎么也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 无面赞同地点头,却又说:“没错,若是普通的人类的确做不到这点。但如果是十世恶人呢?” 她的话音刚落,在场除了月琛外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变。 十世恶人? 并不是说说这么简单,一般来说若是犯了大过错,且是可判为这一世为恶的过错,都会被判官亲笔投入畜生道,或直接去十八层地狱受万世苦难。 能够一边行恶,一边投胎做人的,哪个不是有大能耐的。 “这赵妍究竟是什么人?!”清溪震惊发声。 但无面也不知道,她摇了摇头,“赵妍这次转世似乎出了些差错,曾经她都逃过了孟婆汤,带着前世记忆转世,这次不知怎的,直到大人以她身体为祭品时,才恢复记忆,不过看起来似乎没有全部恢复,仍然沉溺在这一世记忆的旋涡中,所以才会如此执着地向孟晓复仇。” 她顿了顿,见月琛脸色愈发难看,赶忙解释:“我能知道的都说了,关于孟晓在哪,我也只知道她被赵妍拉入了一个空间法器之中,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月琛眉头一拧,刚要伸手打算弄死无面时,无忧道人却挡在了前面,问:“既然赵妍在清弦身体里,那为何还要你杀了她?如果是为了栽赃,又为何你会解释的如此清楚?” 无忧道人心情十分沉重,连土味话都说不出来了。 无面小心地退后几步,在走到窗前时才回答:“赵妍有做过两手准备,如果她不能在空间里杀死孟晓,那就借你们的手制裁孟晓。而我对你们解释缘由,是因为我也准备了两手,例如现在求求月大仙在我为你女神平冤的前提下,放过小的一命吧!” 说着,却未等对方回话,她利落地跳窗离开。 可当她跳出窗外时,看见一纤瘦天师蹲在墙角,冲着她咧开了一嘴白牙。 无面很快被逮着了。 无忧道人带着无面去找刑罚长老,其他人也四散离开,月琛站在床边,蹙着眉看向睡梦中的孟晓,突然感到一阵无力。 果然,不论什么时候他都无法真正地保护好孟孟。 月琛顺着高床滑下,茫然地捂住了脸。 此时的另一边,孟晓在沉浮的白雾中行走,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谁,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就像周身的白雾一般。 过了不知多久,她好像终于知道自己是谁了。 她是帝之二女,肆意掌控风雨,在女娲划开另一世界时,诸天神明随着女娲跳入另一世界,她却因看水中的一轮红月出了神,错过时间,留在了这个世界。 天庭重新建立后,她因身份特殊,自己做主谋了个散官看尽世间繁华后,去了阴间奈何桥头熬起了孟婆汤,聊以慰藉。 阴间清苦,她心中生烦,就跟旁边奈何约好了去阳间玩上一世。 灌下孟婆汤后,她成了后汉才女,在漫天梨花之下,偶遇一红衣少年郎,起誓白头到老,那少年郎去京中赶考,走前握着她的手温言;“孟娘,等我。” 她遵诺地等着,等过繁花似锦,等过寒蝉凄切,从孟娘等成了孟婆老奶,却就是等不到那个红衣少年郎地回归。 而如今,她又成了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被校园暴力困在了厕所隔间中。 有女生大笑着向她头顶泼下冷水,寒冬腊月,她冻得瑟瑟发抖,被关在了厕所里,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好不容易等老师放她出来。 她背上书包回家,却一进门就被父亲一个巴掌扇倒在地上。 他指着她咒骂:“老子养了你个白吃干饭的,你还不好好伺候我,信不信我把你卖到山沟沟去,快!跟我端盆洗脚水!” 她捂着红肿的侧脸站起身,默默地烧开一壶热水。 走到等着洗脚水的男人身边,从他的头顶一股脑的全倒了下去。 第79章 孟建怔怔地没反应过来。 孟晓把盆子扔到一边,嘿然不语地盯着他,原本没有聚焦的眸子逐渐变得清明。 “你、你个兔崽子,竟敢泼老子,老子弄死你!”孟建忽然暴起,蒲扇般的大手带着猎猎的利风向她的脸颊袭来,孟晓轻松地躲过,反手给了孟建一巴掌。 “啪!” 孟建大怒,“你——” “啪!”又是一巴掌。 孟晓晃了晃手腕,接连打了孟建十几巴掌才停下来,慢条斯理地问:“还需要吗?” 需要nmp啊! 孟建两手分别捂着两边脸颊,形成了一种萌萌哒姿势,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孟晓的海拔很低,即便对方一副认错的模样,仍然是俯视着她的头盖骨,这让孟晓十分不开心,于是搬来一个木凳,踩在上面,居高临下地说:“赵妍,别以为你变成别人我就不认识你了,别搞小动作了,有本事正面刚啊!” 说着,细瘦的手掐住‘孟建’的脖子,轻松地举了起来。 ‘孟建’的灵魂一晃,缓缓变成了赵妍的模样。 她被掐得满脸通红,不明白明明现在是灵魂状态,为何会有这种窒息感,半睁的眸子中满是憎恨和恐惧。 赵妍是真的害怕。 但她却不能退缩,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个人都死在了眼前的少女手里,她怎么可以轻言放弃,即便是魂飞魄散,也要拉着孟晓一同! 忽然,周遭的景色一变,从孟建家的场景变成了美术馆。 一旁昏暗暖黄的灯光下。 犹如一场3d影像般,正上演着玄清喊叫着让赵妍走,而另一个孟晓提着黑剑像投标般狠狠射穿玄清的心口,玄清应声倒地,另一个孟晓仰天长笑,满脸的下一秒就死的反派样。 孟晓:“……” 孟晓觉得无语,这脑补能力是不是有点太强了,然而她没想到的是,更加让她无语的还在后面,只见玄清不断地重复着被射死、倒地这个循环,耳畔也轮换响彻着玄清的惨叫声和她的欠揍笑声。 这…… 孟晓挑眉,意味深长地看向满脸痛苦的赵妍,不知这家伙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得,老道都已死去多时,还被她不断地拉出来鞭尸,这是爱得深沉还是恨得沉重,居然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我说……” 孟晓都看不下去了,想出言阻止,却被赵妍凄厉的声音打断,“我问你,是你杀死玄清的吗?” “呃,没错。” 这并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孟晓毫不迟疑地承认。 赵妍又问:“是你杀死我哥哥赵恒的吧?” “哦,这就不是了。” 赵恒约莫是陈淑娘杀死的,这锅她不背。 不料下一秒,赵妍就疯了般挣扎起来,如同一条搁浅的鱼般,大吼道:“你撒谎!你撒谎!” 在赵恒死后,赵妍回了家一趟。 母亲已经疯掉了,哥哥的尸体都没有找到,整个家如同炼狱一般,她去查了沿途的所有录像,一眼就看到孟晓的身影,不是她的话,谁又能突破黑狼的结界? “你别骗我了!”赵妍低低地说,在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两个人——哥哥和玄清叔叔全死在了一个人手里,她恨不得咬碎眼前的少女。 把她剁成肉糜,扔到山野之中。 可惜,她没那个本事,即便之前有打算让孟晓替代她献祭,但当她现在砸了好几个法器,仍然无法脱离孟晓掌控时,赵妍很清晰地认识到孟晓的可怕,那么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赵妍抬起头,不着痕迹地往自己灵魂中塞入一块黑色石块,脸上与身体开始急剧变化。 孟晓歪头,根本不当回事,想看看赵妍这家伙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来,不料下一秒,她的手就僵住了,举高在半空中的少女变了个样子,有些胖胖的,神情很是怯懦。 “晓晓,怎、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你?” 林安安呆滞地眨眨眼,跟从前还在世时一模一样。 孟晓一下子焦躁起来,愤怒加重手上的力气,被掐着脖子的林安安反应过来,大喊着痛,胖胖的食指微微扭曲。 孟晓一滞,停下了动作。 她记得,林安安曾经说过她食指发育不良,害怕的时候食指会不似正常人般弯曲,林安安是个不太自信的姑娘,这种事还是关系很好后才小心翼翼地告诉她的,其他人不可能知道。 而且…… 手上的灵魂的确不似是赵妍的了,赵妍到底做了什么! 孟晓的眸光渐渐又开始迷离,她愣愣地盯着林安安,并没有发现林安安搭在她胳膊上的手开始渐渐融化,一点点融入她的身体里。 “林……安安?” 孟晓缓慢地吐出这三个名字,手上的力气也渐渐消退。 ‘林安安’眸中闪过一抹戾气,但很快又被震惊代替,她所融入的灵魂,如同石沉大海般没了踪迹,不是她在吞噬,而是孟晓在吞噬她! “你——” ‘林安安’厉声尖叫,灵魂如同即将断电的灯泡一般嗞啦嗞啦地摇晃,一会儿是林安安的模样,一会儿又是赵妍的模样,她咬牙,想要把自己灵魂抽离出来,却悚然发现怎么也无法脱离。 就在下一秒,她的灵魂忽然被一道力量吸走。 紧接着,她被一人捉在了手里,赵妍还没有抬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她在可怕的气场下颤栗着,“大、大人。” 身穿一袭红衣,不……准确来说,男人应该穿得是白衣,只是那衣服被鲜血染透了,还嘀嗒嘀嗒落着血滴,他攥紧了赵妍,咬牙切齿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妍眸光一闪,知道他所说的是何事了,看来是已经暴露。 她也不再装模作样,挺直了身子,弯着眼微笑,“只是觉得那些人不必要为你而死。” 赵妍在得知自己将被大人献祭时,同时知道了山下的那个小邨子也是祭品之一,到了时间,整个邨子将会化作血色的炼狱,没有一个人能逃得过。 她不是什么心善的人。 只是…… 只是当邨头的王婶小心翼翼地把她搂入怀中,那干燥粗糙的手抚摸着她的发顶,低声念叨着:“你这孩子受苦了,明明还这么小,就要承担这么多。” 或者是那个山底下年迈的李爷爷,有一天偷偷告诉她,“等娃儿你结婚时,俺就挖出你出生那一年埋下的女儿红,到时一定要来啊!” 还是她坐在邨子的土道上,阳光洒在身上,暖烘烘的。 路过的邨民们都洋溢着温暖的笑容,有三三两两的孩童们打闹着过来,见到她后都束手束脚地走过去,可没过多久,又跑回来怯生生地把编制的乱七八糟的花环递给她,说:“圣女姐姐,你不要难过啊。” 一件件,一桩桩,如同烙印般刻在了赵妍的心中。 她的眼眶微微一热,低低地说:“我死不要紧,却绝不会让他们葬身此地,他们还有很多很多未来,不会因你的蒙骗而像两百多年前的那场惨剧般,连灵魂都会随之消弭!” “哈!” 大人不屑地勾起半边嘴角,讥笑道:“真他妈搞笑!赵妍你个十世恶人却装起了好人,既然如此善良,为何不大义凛然地拆穿我,为何要把那群道人留在邨子内?” 男人一下子点在了要害处。 赵妍很聪明,并没有告诉邨民们他们将会被献祭,这么多年来的信仰不可能一时半会儿动摇,所以她对邨民们说,这个邨子将为了邨民们未来的白日升天而献祭,只要在屋内扎上数量相等稻草人替代,再加上那几个法力高深的道人,自可以阵法大成。 于是,邨民们连夜携家带口地离开了邨子。 当大人想要献祭时,发现邨中空无一人,那群道人也在发现事情不对后,集体退出了邨子,在外围观望,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被赵妍坑了,气急败坏地去求了圣子,在这儿找到了赵妍。 “我从不是善人,但造就我十世恶人的,却是世道逼人,我只是想为自己谋个公道而已!”赵妍悲凉地冷笑,抬头对上男人的眼睛,说:“至于那些道人,他们该死,谁让他们帮助孟晓!” ‘孟晓’两字在她嘴中咬得很重,似是恨不能把这两个字咬碎了一般。 大人已经听这个名字很长时间了,虽然好奇但现在并不是管这个时候,他转身带着赵妍准备离开,却在这时身后忽然被一道利风刺破了衣袖,要不是他躲得快,那利风估计会穿透他的肩胛骨。 “谁!” 男人厉喝,还未回头就听见身后淡漠的女声响起,“我让你走了吗?赵妍那家伙是我的人……不,我的鬼,给我放下!” 孟晓站在男人身后,身边似有风拂过,居然显出了几分仙风道骨。 如果不看那稚嫩的脸。 她扬起小脸,微微抬手,又一道利风袭去,在之前赵妍的法器作用下,孟晓恢复了不少记忆,而记忆又恰恰是解开力量的关键,所以此刻的她已经可以控风。 大人躲过了又一道利风攻击,心想现在的风符都如此牛逼了吗? 他把目光投向远处的少女身上,方才以为只是赵妍所搜罗的食物,现在仔细端详后,忽然觉得不对,整个人钉在了原地。 然后,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 这是……何等精纯的阴气,即便离得这么远,都能感受到少女身上摄人的阴盛之力,还不仅如此,她身上还有隐隐的神力。 这股神力,十分熟悉。 大人想了半天,才说:“你与幽冥之神孟婆是何关系?” 第80章 大结局 他曾经见过几次幽冥之神。 神力的气息与眼前的少女很是相似,只是这年纪对不太上,看幽冥之神的性子,也不像是那种喜欢装嫩的类型,这年龄看起来很小的少女,约莫是…… “难不成你是幽冥之神的孙女?” 大人猜测,但见对面少女的神色登时露出了古怪之色,又立时自我否定,“不对,虽然我不太八卦,但也知道天庭的月老看幽冥之神看得紧,而幽冥之神又很不屑月老,再说神明的子嗣,怎么可能短短几百年之间就能连孙女都出来了。” 他对自己的推测十分赞同,又思量片刻,手握成拳砸入掌中。 “我知道了,你与我一样,是窃取了神的力量。” 男人说得笃定。 孟晓的脸都有些僵了,她扯了扯嘴角,说:“我的确有幽冥之神的神力,你是窃取谁的?” 她觉得自己也是拼了,为了得到情报还不必撒谎,居然玩起了文字游戏。 男人眸光大盛,慢悠悠地说:“你靠近一点,我告诉你。” 孟晓没有迟疑,上前一步。 却在这么一瞬间,男人忽然出招,黑色如利剑般的长条刺向孟晓,他的脚下也聚集起仿若石油般的大片黑泥,男人大睁着眼睛,神情癫狂。 “太好了!太好了!”他大笑着,“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只要吞并了你,我就可以成为这人间的地藏,到时即便是菩萨知道了,也奈何不了我哈哈哈哈!” 男人笑得张狂。 但很快,他就收敛了笑意,因为发现这少女不是一般的难搞,好几次都被她差点突破了黑泥,杀到他面前来,大人抹了抹头上的虚汗,全力以赴地对战。 不然,很可能输得就是他! “不要挣扎了。” 在这结界中,两人的攻势都很迅速,若外人在场,估摸都看不清是谁在出招,大人笑得轻松,身上没有一丝伤痕,反观孟晓却已伤痕累累。 可大人也只敢在面上给孟晓压力,越战斗下去,他就越心惊胆战,“我窃取地藏菩萨神力已有百年,看你不过十几年,而且听说幽冥之神下界历劫,那神力估计也不怎么纯粹了,所以你绝对是打不过我的,乖乖听话为我所用。” 他用话语游说,但少女却没有表现出丝毫迟疑,仍然如同一只撞破南墙的驴般一往无前。 该死! 大人开始焦躁,不明白为何只是区区十几年盗窃者会比他还要强横,那幽冥之神原来如此厉害吗?早知道就在她来找地藏菩萨时窃取她的力量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更加恼恨,不再留手,低下身子一拍黑泥,无数黑泥飞起,直直扑向孟晓。 孟晓其实已是强弩之末,她现在是灵魂状态,唯一可用的只有风雨,但因关键记忆还残缺着,实际能用出来的力量微乎其微,身上那些伤痕就是力证。 她看着铺天盖地而来的黑色利刃,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恨恨地想:等回到地府,一定要把地藏那混蛋的老窝端了! 孟晓倒不怕这个男人吞噬了她,能吞噬上古之神的家伙,都被女娲大人带到了另一个世界,这小小窃取者还没那本事,只是二次死亡,大概又要去地府报道了。 就在此时,黑色的利影已近至眼前,孟晓无奈地闭上了眼。 然而下一秒,她又忽然睁大了眼睛,一个修长的影子挡在了她面前,白色的衬衫染成了红色,那双眼尾处总带着一抹红色的眼睛微笑地看着她。 “孟孟,我……终于有一次可以死在你面前了。” 月琛纤细白皙的手指滑过孟晓的脸颊,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地在黑泥所化成的长刺中缓缓滑了下来,脸上自始至终挂着释然的笑容。 孟晓的脸抹上了月琛的鲜血,神情怔怔地一动不动,眸子里第一次显出了莫名的情绪。 月琛知道,他的孟孟终于全部记起来了。 真好……真好…… 只是当她记起来时,他却要离开她了。 月琛的心中很平静,身体正正好好地向着孟晓的怀中倒去,虽然死去了,但起码最后,他是死在了孟孟怀里,不再与曾经那无数世般,仿若命运般每次都会迟迟到达,只能抱着孟孟的尸体沉默。 这样,就足够了。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孟孟柔软的怀抱。 然而—— 月琛直直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身体的重量发出‘哐’的一声,在他倒下的那一瞬间,孟晓往后退了一步,并没有用柔软的怀抱接住他。 月琛:“……”总觉得死不瞑目怎么破! 孟晓呆呆地立在原地,大人见有机会黑色的利影又要往这边扑来,却还未接近,就被无形的风绞成了碎段,男人大骇,同时也感受到肆意的神力在少女身体内翻涌。 他顿感不妙,这股气势竟吓得他两股战战。 大人思忖片刻,登时决定放弃这块扎嘴的肥肉,攥着赵妍跳出结界外,进入清神教内部,把灵魂摁入了赵妍的身体内。 赵妍又可以说话了。 她轻笑,“怎么?大人您怕了,这孟晓还没死,你觉得我会自愿吗?” 赵妍知道这阵法的关键,必须她自身愿意,才可把力量发挥到极致。 大人气得牙痒痒,但面上还是端出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恐吓道:“待到阵法大成,我获得力量,区区孟晓自是手到擒来,但若你不诚心把力量给我,那我能不能杀死孟晓就两说了。” 事实上,在刚才见识到孟晓的力量后,他已经放弃吞噬孟晓的打算。 开玩笑! 那真的是跟他一样只是窃取了神明一丝力量的存在吗?怎么感觉就是幽冥之神本尊啊! 他现在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急切地渴望着力量能平复这份恐惧,然而关键的赵妍却嗤笑一声,说:“大人,你是不是当我傻?” 男人不再理会她,他知道不论再怎么说,赵妍也不会再相信了,虽然不能尽善尽美,但如今也没有时间计较太多了。 阵法,开始启动。 赵妍躺在冰冷的凹槽里,血液自她的手腕中缓缓流出,很快抵达了阵眼中心。 忽然,四周光芒乍现。 再次睁开眼时,赵妍陷入了一只黑如深潭的眸子中,那眸子钳在天穹之上,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苍老悠长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山洞,“我问你,你愿意把自己献给我吗?” 赵妍哼了一声,恶意地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紧张的男人,蓦地冷冷一笑,说: “我愿意。” 我愿意,把自己献给你。 只要能让孟晓死去,即便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也绝不后悔。 霎时,整座山洞的空气如同停顿了一秒。 下一刻,大人狂笑出声。 他能感受到澎湃的力量向身体内涌来,百年期望,就在此时实现,“哈!哈哈哈终于,终于成功了!我即将能成为人间的地藏菩萨,所有人间的信奉我都会有所……” “有所什么?”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慢条斯理的问话,这声音太过熟悉,大人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小师祖绕到男人面前,摸了摸光滑的脑袋,笑嘻嘻地拍了拍男人的左脸颊,“咋地,我还没死呢?你就想代替我啊?” 大人哆嗦地跟开了震动模式似的,强笑着说:“哪、哪敢,您老人家怎么来……” 轰—— 山洞的石门突然炸开,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孟晓脸色铁青地走了进来。 这下,大人算是真看明白了,眼前的少女气势惊人,那熟悉又令人恐惧的力量正是奈何桥头的幽冥之神孟婆! 他怎么这么惨啊! 阴间两尊大神同时亲临人间,他还能有活头吗? 大人欲哭无泪。 小师祖也吓了一跳,连忙补了结界,埋怨道:“孟孟你这气场,会对人间产生影响的,快收敛一点啊!” “这不都怪你?如果不是你几百年前对他下了启示,人间就不会造成这般大的影响,而我也根本无需恢复全部记忆!”孟晓脸色更加阴沉。 小师祖心虚地又摸了摸脑袋,觉得还是要为自己平冤,解释道:“这不怪我啊,是听听那个白痴要逃离我才搞出了这等丑事!” 又看了眼似乎在尽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大人,眼珠一转,嘿嘿的笑了起来:“对了,刚才不是说要成为人间的我吗?但你留着这一头长发可不行,由本尊为你剃度吧。” 大人骇然,他已经秃秃了几千年,就是不想秃才化为人形。 眼下地藏菩萨居然要把人形的他也剃度,惊恐之下,居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是我管控不周。”见男人晕倒,顿觉轻松的地藏菩萨低下了高贵的头,指着瘫在地上的男人说:“这本是我座前黑谭中的一块顽石,被听听扔到人间,并给他下了启示,才造就今日局面。” 他叹了口气,“我已把听听抓回,并会对他严加看管。而这顽石所造下的孽,我也会一一弥补,二百多年前在惨剧中魂飞魄散的人们,我穷尽修为也会一点点拼凑出来,你……放心吧。” 地藏菩萨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那眸中没有了顽劣,徒剩下慈悲与伤怀,还有深深的自责。 他甚至没敢再看孟婆,低着头捡起已化成石头的大人准备回到地狱。 “等等。” 孟婆叫住了他,提着黑剑狠狠捅了那石头一个对穿,正好与月琛所伤的地方一模一样,才没好气地说:“滚吧。” 地藏菩萨‘噗嗤’笑出声来,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打开鬼门进入了阴间。 五年后。 孟晓在玄门大学毕业,并开起了专门处理奇异事件的事务所。 生意还算不错,来得大多是娱乐圈人士和有钱人,跟几年前无忧道人说得一样,但凡在玄门打出了名声,那钱就不算钱了。 孟晓给林妈在市区买了套二居室,陈乐也在尽心尽力地照顾她。 可小老太总是不开心,在来事务所看她时,总是会念念叨叨地说:“我这辈子虽然没孩子,但很幸运有你和乐乐,可若真有个女孩儿,我想给她起名叫安安……一生平安。” 说着,小老太哭了起来,沟壑的脸上满是彷徨。 孟晓只能在旁边安慰,什么都做不到。 幸好这时云溪走了进来,他是孟晓这个事务所的外交,一人能当两人用,应付男客户时他是娃娃脸小美人,应付女客户时他是纤细美少年,而照料老太太的情绪,明显是女孩子比较合适。 于是身穿白衬衫黑裙的云溪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把林妈接了出去。 孟晓松了口气,电话铃声又忽然响起,那边传来一道清亮的少年声音,“喂!孟晓,我是林诸,这边露露倒是把那女鬼吸引出来了,可清溪干不掉啊。” 他的声音中有几分焦急,“我能干掉那只女鬼,只是我在露露前的人设是普通的高二学生啊,怎么办?” “你在那等着,尽量保护南露,我很快就到。”孟晓当即发号施令,收拾一下准备去客户那边解救南露和清溪。 在事务所刚办起来时,南露和清溪就成为了其中一员。 南露不知为何,体质越来越特殊,恨不能就是块唐僧肉,是个鬼都要上去舔一口,于是就成了钓鱼执法的关键一环。 而清溪说是为了保护她才进来,在这五年里,刑罚长老已经看开,但清宁却如疯了一般时时刻刻想杀死她。 虽然,每次都会把她打得连他妈都不认识。 至于林诸,就是夫诸,为了避免尴尬,孟晓让他隐瞒了曾经作为南露妈的事实,伪装成邻居家的小孩儿,只是这神兽成长缓慢,即便疯狂拔高,但外貌仍然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只能被南露当弟弟看待。 将来,大约是任重而道远。 或许南露都要死了,夫诸还是一副少年模样。 孟晓拽起了包,一手打开了门,却不料门外竟站着个人,她冲得太猛,一下子撞入了那人怀里。 那人接住了她,修长的手揽住她的腰,低低的笑声在头顶响起,“孟孟,怎么突然如此热情,我都稍微有点害怕呢。” 声音清朗动听,话尾带着一丝骚气的上扬。 孟晓抬起头。 男人有着一张漂亮到极致的脸,甚至都显出了几分女气,但完全不会妨碍到识别出他的性别,只是艳色逼人罢了。 路过事务所的小姑娘小伙子们看了去,无不红了脸。 这男人,跟五年前一样是个祸害。 “你来这里做什么?” 孟晓退出了他的怀抱,月琛也不阻拦,松开了她,噙着笑晃了晃手机上的招聘页面,“老板,我是来应聘的。” 此时,阳光正好,打在两人身上如同渡了一层金色的边。 岁月静好。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