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 第一章 穿越 北方初秋时节。 清晨的天光大亮。 一辆崭新的房车稳稳的行驶在往西北方向的省道上。 张晓瑛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她刚刚补了一觉。 为了避开拥堵,他们一家不到五点就开车出城。 现在看起来已经出了帝都的地界,到河北省了,因为已经下了高速,他们这次出游的第一个目的地是河北省的一个景点。 “哥,到哪啦?” 张晓瑛戳了一下坐她对面的哥哥张晓珲搭在桌上的胳膊。 张晓珲正掀开窗帘布一角,眉头微微蹙着看窗外的景致。 “快到了。” 张晓珲随口答她。 爸妈要他眯一会,说担心他休息不够又开了两三个小时的车,让爸爸替换他。 其实对他来说这只是小儿科。 身为海军陆战队特种作战的一员,彻夜潜伏是他们的日常操作,爸妈并非不了解,他其实明白他们担忧的是什么。 但是职业的敏感让他隐隐觉得不对劲。 明明是秋高气爽的时节,不远处的山脚下却飘着一团团浓雾。 而且前方的省道也是肉眼可见没入浓雾之中。 他正要提醒父亲,耳边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这不是一匹马跑动的声音! 而是一大群奔跑着的马! 速度非常快,转眼就到了眼前! “停车!”张晓珲大吼。 晚了! 张德源正要减速。 因为前方本来空旷的视野中突然起雾。 他在南边的省份呆过两年,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他尚且来不及琢磨为何气候干燥的北方也会出现突然起雾的问题,眼前已是一片混乱。 眼看车子就要冲进一片慌乱闪避的各种推车牛车骡车里,车上挤满的老老少少都惊恐地大喊。 他猛打方向盘,车子冲出路基一侧冲进不远处的一条排水沟,才猛的停了下来。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张晓珲最先缓过神来。 刚刚车子急速转弯疾冲下路基的时候,他心神都在那一群马身上,以致头部被撞了一下造成眩晕,此刻他眼前一片昏暗。 但他可以肯定车没有翻。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感觉身上有什么趴着,自己的手紧紧护着。 他摸了摸。 推测是妹妹,他不敢推开她,怕她身上有伤,只轻轻唤:“贝贝,爸,妈!” 没有人回答他。 他心下一沉,刚刚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来了。 闭着眼睛又缓了一会,他慢慢睁开眼睛,眼前渐渐清明。 然而映入眼帘的一切,却比他去执行任务面对最可怕的突发情况还要让他心神大震! 他根本不在房车上! 这不是他老爹前几天刚喜滋滋提的最新款的C型双拓六座房车! 那辆房车是爸妈为了他们的退休生活准备的。 集合了全家人的智慧,应有尽有,可以说是他们精心准备的一个移动的小家。 甚至由于是为长期在外生活准备的,防止某些物资不方便补充,各类物品的齐全比家里只多不少。 但是张晓晖眼前的都不能称为车。 这就是一个宽不足一米五长不足两米的木头箱子。 此刻木头箱子除了他还有两个人,那是一大一小两个女人。 小女孩半趴他身上,头埋在他怀里,只有十来岁的样子。 歪倒在一堆床褥上的女人三十来岁,半边脸埋在褥子里,显然也是晕了过去。 长年的训练让张晓晖用最短的时间恢复理智。 他需要马上掌握现在所处的环境和他即将面对的情况。 他先快速检查了一下小女孩,确定没有外伤,再轻轻把她抱起来放平,却在看到那张小脸时心脏紧缩了一下。 那是他妹妹小时候的样子,连唇边那颗粉色的小痣都一模一样。 小时候妹妹总是理直气壮的多占零食,说老天爷给她嘴边点了一颗痣,就是提醒她吃遍天下美食。 他总是做出气愤的样子,说她是小吃货,总有一天会吃成肥猪。 但其实他愿意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妹妹,对他来说,那是上天带给他最美好的礼物。 他实在不敢想发生了什么,向歪倒的女人挪过去,轻轻抬起她的脸。 果然,那是他年轻版的妈妈。 他不敢细想这是什么情况,却本能的感觉他必须护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的周全。 她们肯定是他的至亲。 他同样快速检查了一下年轻的妈妈。 幸运的是她们都没有外伤,看起来也没有严重的内伤,应该只是受惊之下遭到碰撞,造成短暂昏迷而已。 果然,他刚把年轻妈妈扶好,就听到一声稚嫩的女孩尖叫声:“爸!妈!哥!” 声音抑制不住的惊恐,带着哭腔,张晓晖急忙抓住她的手:“哥哥在这,不怕。” “妈妈也在这。” “哥?”张晓瑛爬起来,震惊地看向伸手拉她的少年。 那是她哥哥的脸没错。 虽然这明显是张少年人的脸,却也像他哥那张长年在海上风吹日晒的脸一样透着黑红。 但是让她震惊的是这个少年人留着长长的头发! 这比她一睁眼就看到自己身处一个木头房子还要让她震惊,毕竟刚刚她以为自己被救到老乡家里了。 没等她回过神,又有声音传来: “小珲,贝贝” 兄妹俩同时看过去。 李岚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少年。 十四五岁的男孩和十来岁的小女孩,那是她的一双儿女,可是他们不是已经成年了吗? 儿子已经28岁了。 自从他十八岁考上海军学院,这么多年全家再也没有一起旅行。 而他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却因为儿子不肯听从未来老丈人安排转业提出分手,并且很快就和别人订了婚。 这次出行就是为了给儿子散心全家陪着远游一次。 而24岁的女儿虽然没有男朋友却学业优异。 考上了国内最好的医科大学本硕博连读的临床医学专业。 努力的她立志要做最好的外科大夫,即使出门旅游也要带着手术器械训练手感。 她呆呆地看着两个孩子。 孩子们也呆呆的看着她。 突然她一个激灵:“你们爸爸呢?” 孩子们如梦初醒。 张晓晖弯腰走到出口往外一看。 这原来是一辆车,车辕套着一头像马又不像马的动物。 车子也是卡在一条水沟里,水沟不大,也不算深。 那牲口看起来倒是没有受伤,却是在另一边的沟沿上。 而载着他们的车刚好斜搭在沟沿上,车轮陷在水沟里。 张晓晖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这辆车也是发生了意外。 他在水沟里没发现有人,转身向车后看去——距离二十米远的地方躺着一个人。 是个男人。 他跳下车要赶过去,却再一次愣住了。 只见一群人闹哄哄地往躺在地上的人跑过来。 跑最前面的是两个青年男子,后面跟着老老少少一大群人,他们已经快接近地上躺着的人了。 张晓珲只迟疑了一瞬,也快速向那边跑去,李岚在后面喊:“快,看看是不是你爸。” 等张晓晖跑到那里,一群人已经围成一圈,一个老太太趴在那个地上的男人身上哭嚎:“九郎,我的九郎啊,你不能丢下我啊!你快醒醒!啊……!” 她哭得实在凄惨,张晓晖不好上前扒开她,正想蹲下从侧边看一下那人是不是他爸,却一下被人从后面推开,老太太也被扒开来。 李岚的声音响起:“让我看看。”她的声音不容置疑。 被她扒开的卢老太愣了一下,哭声也噎住了。 想到这辆天杀的骡车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才借回来的,又悲又愤,正想开口骂她两句,却听见她说:“人没事,就是晕过去了,一会就醒了。” 卢老太一下松了一口气,也不哭了,赶紧喊:“十郎十一郎,快把你哥搬车上。” 张晓瑛听着这群人闹哄哄的,躺地上的显然是她爸。 但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刚听见她妈说没事,松口气的同时发现这群人要抬走她爸,赶紧拦住:“不行,不要动,先不要动。” 摔伤的人不能轻易挪动,需要先确定脊柱是否有损伤,否则极易造成二次伤害。 这群人讲的明显不是普通话,神奇的是晓瑛竟然能听懂,而且她说出的话竟然也是他们能听懂的。 大家都看着她,她紧张解释道:“再仔细检查一下看伤到哪里了。” 地上那人虽然很可能是她亲爹,可显然也是这群人的至亲。 那个老太太哭得那么凄惨,别的人也是一片凄惶,就是不知道他们都是什么关系。 也许是老太太的哭声太大,地上那个男人终于慢慢睁开眼,他的眼神显然也很迷茫,目光扫过一群人,最后停在哭嚎的老太太脸上,“娘,我没事。” 又转过头看着李岚:“娘子,你磕到了吗?” 李岚和张晓珲张晓瑛彻底呆住了。 李岚心中一片冰凉,正也想嚎哭出声,手上却一紧,她马上看向这个看起来比自己丈夫年轻了起码二十岁的男子,却发现手上又被他捏了捏,听他用极低的声音唤了一声: “岚岚。” 这还是他们谈恋爱刚成婚时张德源会这么喊她,自从孩子出生后她就没听他这么喊过了,改成了“孩儿妈”,李岚已经快三十年没听他这么喊她了。 她愣愣地看着他,眼泪仍然流了下来。 张德源却没有再看她,目光转向站着的一个六十多快七十岁的老爷子,喊了一声“爹。” 又看向另一个看起来五十来岁正泪流满面的女人,也喊了一声:“姨娘,我没事。” 接着他再看着那两个青年男子说:“先去看看车撞坏了没有,咱们先赶紧进城。” 大家回过神,张德源的两个弟弟——张德广和张德进一起往卡在水沟里的骡车跑去。 张德源对张晓珲说: “珲哥儿先扶我起来,大家都回到路边等着吧。” 第二章 转换 张晓瑛有点着急,急忙提醒:“您先看看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 她不知道这个爹是不是原来的那个,还有没有医学常识。 张德源微微笑着看着她: “爹知道,只有头磕到的地方有点疼,别的肢体部位都没受伤。” 他特意使用了一个偏解剖学的名词,是想安女儿的心。 他感觉到他们娘仨都跟他一样,又不完全一样,眼下却不是细说的时候。 一群人往几十米外的土路走,张晓珲扶着他爸,试探地喊了一声:“爸?” 张德源“嗯”了一声,顿了顿,低声说:“一会车上再跟你们仔细讲讲。” 还没走到一半,张德进跑过来找张德源:“哥,那头倔骡认生,死活就是不动弹。” 张德源停下脚步,转过身沉吟,其实他也是昨晚才从老丈人家赶回来的骡车,那头骡子跟他也不熟。 他迈步正想要过去看看,张晓珲拦住他: “您别动了,我去看看。” 没等他爸说什么,他快速奔跑到骡车前。 张德广还在使劲拉着骡子,想让它使力先把骡车拉到沟沿上,再找浅些的地方拉回土路。 显然没有任何进展。 骡车位置跟刚才他们离开的时候没有半点改变。 看到张晓珲过来,张德广不抱太大希望地说: “珲哥儿,你来试试吧。” 这个侄儿虽然力气大,但是并没有侍弄过牲口。 “好。” 张晓珲没有喊人,实在是不知道什么状况,也不认识人,怕喊错了反而麻烦,只能态度上越发谦逊。 张德广有些诧异。 这个侄儿仗着他爹是嫡子的身份,一向眼高于顶,今年他爹又考取了秀才的功名,更是不把他两个叔叔放在眼里,私下里都对他们爱搭不理的,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好声气? 心里虽然有些许怪异,现在却不是细思量的时候。 张晓珲伸手接过张德广手中的绳子,他只在度娘图片上见过骡子,那是他为了了解机械化之前军需物资的运送方式,各种资料里面都提到骡子的重要作用。 骡子是马和驴杂交生下来的,耐力比马要好得多,速度比驴更快,而且寿命比驴和马都长,所以长期以来都是各朝代军需物资运输的主力牲口。 这匹骡子看起来完全不受这次意外的影响,抬头昂胸咋一看竟有马的气势。 张晓珲心下发虚,也并不确定这头骡子会听他的。 他其实是准备跟两位疑似他的叔叔一起把车推出去的。却发现要卸车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大家现在似乎是在赶路,还是尽量不要耽搁时间为好。 他看向骡子,骡子也在看他,感觉并不排斥他。 他硬着头皮往前拉绳子,一边转头对张德广和张德进说: “我往前拉,麻烦两位叔叔在后面搭把手。” 他也神奇地说着他们能听懂的语言。 然后他只是微一使劲,骡子竟然嘶鸣一声,踢踏几下猛一前冲,骡车一下就从沟里出来了。 幸亏张晓珲反应够快,闪避及时,不然得被车子撞了。 张德广和张德进两兄弟好气又好笑,这么认主的骡子也真是少见。 “不对啊,我昨晚上还喂了你的,你怎么就能不认我呢?” 张德进有些忿然。 张德广拍拍他: “喂一两顿没用。” “可珲哥儿也没喂过它呀。” 张晓珲也疑惑,所以他只能微笑着跟他们往土路走。 “珲哥儿许是以前在他外祖家喂过。” 张德广不知三弟为什么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只好又多说了一句。 只是这句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这个侄儿会喂牲口?别说骡子,只怕马都不会喂的。 显然张德进也不相信这话,但他只是看了看张晓珲和他拉着的骡车,不再说什么了。 张晓珲暗暗松口气。 他知道这两位希望他解释一下,但他现在情况不明,只怕说多错多,干脆保持缄默。 等他们回到路边,大部分人都坐上车了,只有张德源带着母女俩等着他们回来。 张德广本来想问用不用替他们赶车,却想起了这头骡子不听他使唤,只能叮嘱张晓珲小心些就上了他坐的车等在后面。 张晓珲扶了他爸他妈他妹上了骡车,也学着他叔叔的样子坐在车前。 他不知道怎么使唤骡子,生怕催它跑快了再出点啥意外,犹豫了一下,竟说了个“走”字,骡车就动了起来。 土路坑坑洼洼,有两道明显的车辙,骡车走起来却意外的平稳。 经历了这么匪夷所思的一切,一家人还没完全回过神。 张德源拉过媳妇和女儿的手,紧紧地握着。 “你们不要怕,虽然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好在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 这倒是。 李岚和张晓瑛默然。 “你们是不是都不清楚这是哪里?” 张德源问。 “我们穿越了?” 张晓瑛脱口而出。 张德源顿了顿,他记得前些年电视里演过所谓的穿越剧,好像是这么回事。 “也许是,但是我好像在两个世界生活,我清楚这里的一切。” 张德源看着她们: “你们对这里完全没有印象吗?” 母女俩同时摇头。 “我一看就知道你们也过来了,你们神态都不一样了。” “贝贝你往常有事没事总爱撅着嘴,娘子你根本不可能扒开老太太。” 啊? 母女俩无语地看着张德源。 “你那时候就醒啦?” “刚醒,正迷糊着,想整理一下头绪,你就冲过来了。” “爸,您赶紧说这是哪里吧!” 在前面驾车的张晓珲听着车里半天也没说到重点,催了一句。 “你们也都看到了,这是一个不管哪方面都非常落后的地方,是一个我们的历史上并没有经历过的朝代。” 李岚的父亲是中医学院的老教授,平常念叨的是不为良相即为良医,向来忧国忧民,除了研究医学以外最喜欢的就是研究历史,顺带着独生女儿和女婿外孙们都跟着喜欢研究历史。 所以这个朝代有没有经历过,张德源是肯定不会搞错的。 “吏治怎么样?” 李岚问,她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如果是乱世就麻烦了。 “这次咱们急急忙忙进城是避祸。” 张德源满脸沉重。 “避什么祸?” 李岚急声问。 “我昨天还在城里,你爹,”张德源看着李岚瞪大的眼睛顿了一下, “你在这里的爹,赶了这辆骡车给我,让我赶紧回村叫大伙进城,胡人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过来劫掠了,有一个村子一共二百多人都被杀光了。” 一瞬间仿佛都没人呼吸了。 母女俩惊得脸色煞白,张晓珲也不觉握紧了缰绳。 “那……城里就安全吗?” 李岚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目前这是最好的法子了。” 张德源也低声说。 他也是这时候才想起来他们要进城的原因,那个村子二百多口一个不剩,房子还被一把火烧了。 这下谁都不想说话了,心里仿佛都塞进了铅块,堵得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冷兵器时代,北方的游牧民族向来是中原地区的心腹大患。 “我们必须回去!” 李岚斩钉截铁说道,却发现对面的闺女脸色苍白,目光呆滞一动不动。 “贝贝,你怎么啦?” 李岚慌了神,赶紧坐过来抓住闺女的手,又揉了揉她的脸。 “哎呀!妈您别动。”张晓瑛扒下她妈的手,“我好像看到有哪里闪了一下。” 她刚刚被她爸的话吓得心跳都快停止了,正懵着,就感觉有一道类似强光手电的光束闪了一下。 她紧张又激动,没准再闪一下他们就能回到现代,就像他们莫名其妙穿越到这里一样。 “多闪几下我们说不定就回去了。” 张晓瑛继续盯着刚才发出光束的位置。 李岚跟张德源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是不是你看错了。”李岚问。 “不会,那道光线很强。”张晓瑛仍然紧紧盯着,眼睛一眨不眨。 但是那道光没有再出现。 张晓瑛实在不甘心,她附身过去仔细地摸索着对面的车厢板,想看看有没有小孔之类。 她没有发现小孔,倒是靠近车门处有一个木头节疤。 她伸手上去摸了摸,感觉似乎突出一些,便按了一下。 行进中的骡车瞬间变回房车! “回来了,回来了,我们回来了。” 张晓瑛兴奋地跳起来。 她转过头看到她哥坐在驾驶座上愕然地回头,她爸却是惊慌失措。再一看, “我妈呢?” 明明她爸妈坐一块儿,怎么现在就看见她爸没见她妈? “我看着她在我眼前消失,就回到房车了。”张德源焦急万分。 刚刚的兴奋一下子变成恐慌。 “你摁哪了?赶紧摁一下看能不能过去,不能让你妈一个人留在那边。” 现在骡车成了房车,没有木头了,更不用说木头节疤了,张晓瑛也不知道自己摁哪了,她现在无比后悔。 “别慌,我们既然能穿过去又回来,肯定还可以再过去的。” 张晓珲走过来,仔细观察着张晓瑛附近的车体。 “你是碰到什么东西了吗?”他问。 “应该是木板上的一个节疤。” “什么形状?”张晓珲又问。 “圆形。”张晓瑛答,她快步走到房车后,打开卫生间门查看,卫生间里也是空无一人。 她心中正又悔又急,就听见他妈妈的声音在车外响起:“老张,张德源,小珲,贝贝。” 她声音不大,带着微微颤抖,显然也是怕极了。 张德源离车门最近,他马上打开车门下车,兄妹俩也跟着下去。李岚就站在房车车头旁边,正到处张望,脸上的神色焦急又害怕。 “妈!”张晓瑛高兴地喊,但是李岚仿佛完全没有听见。张晓瑛三两步跑过去想要拉她:“妈,我们在这。” 但是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她的手根本碰不到她妈妈。 她愕然回头看父兄,张德源显然也懵了,使劲伸手想要抓住李岚,张晓珲已经迅速转身上车,向一个镶了一圈银边的黑色按钮上摁了下去。 房车消失了,眼前还是那辆纯木打造的骡车。 “妈!”张晓瑛再喊。 李岚转过头看到他们父女,不住拍着胸口:“吓死我了,怎么你们突然不见了!” 张德源揽过她肩膀:“先上车再说。” 一家人在骡车坐定,拉车的骡子不等有人赶车,嘶鸣一声,竟然自顾走了起来。大家默默看着,也不觉得有什么怪异的了。 “我摁了那个控制拓展的按键,房车就变回骡车了。”张晓珲先开口。 这辆房车买的时候,全家一致认为需要拓展出更大空间,不然车里塞了个张晓珲一米八七的大高个,总觉得逼仄,却没想到控制房车拓展箱收缩拓展的按键竟有这样的功能。 但是现在却不是细究的时候。 “小珲你先坐到车前去,不然咱的车没人赶着被人注意了也麻烦,别的事迟些再说。”张德源看着车外说道。 “原来你们刚刚回到房车了?”李岚很惊讶也很激动。 “是,”张晓瑛应道,但她一点也没有刚刚的兴奋,害怕失去母亲的恐慌还萦绕在她心里。 看着女儿闷闷不乐的样子,李岚明白了:“我被落下了?“ 张德看着她点点头,安慰她:“没事,不管在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李岚正想说什么,张晓珲的声音传进来: “爸,妈,快进城了。” 张晓珲眼前是排着长队的进城队伍,队伍的尽头是一座高耸的城门。 第三章 边城 这样的城池张晓珲是见过的,已经被当成文物遗迹保护起来,他们这次旅行的第一站本来就是一座这样的古城。 但是亲眼看见这样的古城活生生的——是的,跟那些被保护起来的古城相比,这座城池仿佛带着生命力,沉默地庇护着生活在其中的人们。 张晓珲心里不免有一些震动。 就当成古代一日游吧! 他想,这比国内人造出来的各种朝代的情景式景区真实多了。 老张家一共有三辆车,跟着队伍慢慢地往前挪。 李岚和张晓瑛也默不作声往外看,母女俩仿佛这时候才真切地意识到她们真的来到不同的世界了。 之前虽然她们也常常经历堵车,今早出发前还为了避免堵车不到五点就出发了。 但是在原来的世界不会在堵车的时候全是这种靠人力畜力驱动的车辆。 这样的车辆是各处景区给小朋友坐着玩儿的。 张德源也对这座他原本非常熟悉的城池有了新的感受。 今天进城的人比往日多很多,显然都是听说了胡虏劫掠的消息以后跟他们一样进城避祸的。 城楼上原本的李字旗换成了黑底红字的卫字旗,城墙上也增加了哨兵,带着隐隐的肃杀之气冷冷地俯视着进城的队伍。 前面还有两辆车就轮到老张家了,张德源下车走到前头张德进赶的牛车旁。 进城是要收费的,他需要先把一大家老老少少十六口人的进城费先缴了。 邺城守备李暨站在城楼往下看。 他的目光固定在一个地方有点久了,副将江大海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却没有看出什么来。 今天的进城队伍虽然比平日长,但是也没什么出奇的,让李暨一直盯着的是一个赶着骡车的少年人。 那个少年人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眉目英挺,虽然身躯还是少年人特有的单薄瘦削,身上却带着只有久经沙场的老兵才有的煞气。 这种气息只有同类才能感觉出来。 这两天才发生了胡虏屠村的惨事,卫小将军刚到防,就马不停蹄带着两百轻骑追击凶徒去了,他留守城内,首要之事就是提防奸细护好百姓。 张晓珲已经感觉到那道目光了,他知道原因是什么。 在部队这么多年,特别是他所在单位的性质,即使他再收敛,身上也还是多少带着军人沙场磨砺的痕迹。 平时大概没人注意,但是在非常时期,总会有警惕的目光到处巡视,被发现就是大概率事件了。 他也不禁暗暗佩服古代的军人,不愧是能把胡虏赶走的军队,各方面的素养是非常高的。 他有点紧张。 万一被叫去单独问话,自己是啥也不懂,总不能刚来就劫持地方军事长官吧。 就算他自己可以做到全身而退,但还有他爹这一大家子呢! 没错,张晓珲确实没觉得自己跟这一大家子有什么关系。 他预感进城会不太顺利。 果然,轮到他们的时候,两位将官打扮的守军走过来。 正在检查老张家一行的士兵向走前面三十岁左右的将官行了个礼: “将军!” 李暨点点头,看向这一行老老少少的进城百姓。 其他的人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这附近的庄户人家模样,三代同堂,看起来倒是家业兴旺。 “哪个村子的?” 李暨看向这行人里一个文士模样的男子。 张德源知道这位是邺城守备,是这座城池的最高军事长官,他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见过将军,小生家人们是城南莘庄老张家的。” “户纸给我看看。” 这就是要看户口本的意思了。 张德源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着的像书本一样的本子,小心地打开递给将官。 李暨接过,随意翻了一下,抬眼看向张晓珲: “这位小哥是哪张户纸?” 来了,张晓珲心想。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他看向自家老爹。 张德源赶紧回: “这是犬子,名张晓珲,您看下一张就是他的户纸。” 张德源暗暗纳闷,也不知道自己这个熊儿子是怎么就招了将军的眼。 李暨看着户纸,心里一阵惋惜。 这没满十五周岁啊。 大乾朝规定男子必须年满十五周岁方才服兵役。 不满十五周岁的就算是自愿投军也不能收。 李暨越是靠近这少年越是觉得这是好苗子,他明明已经感觉到自己是冲着他来的,浑身气息却越发沉稳。 足够敏锐,却又有这个年纪的少年人少有的稳重。 这是难得的将才! 在军中这么些年,也就只有过另一个同样十四岁的少年带给李暨这种感觉,他就是此刻正带着两百轻骑追击胡虏的卫靖卫小将军。 但卫小将军作为卫国公最小的儿子,却是从七岁就开始跟着他的父兄们披挂上阵的。 至于那么小的娃会不会避险,能不能杀敌,那有什么关系,他可以积累临阵经验呀! 何况现如今谁还会质疑卫小将军的战绩。 整个大乾朝战功比他多的没他年纪小,比他年纪小的——哦,基本没有,更不用说跟他比战功了。 李暨第一次见卫小将军是在三年前,那时候卫小将军也是十四岁。 想到自己三年来,从一开始认为他不过是想要靠着父兄混战功的纨绔,再到现如今的心服口服,李暨不禁再看向少年人。 卫家是跟着太祖打下大乾朝的开国勋贵,卫小将军一出生注定就是领兵的将才,这个少年人却是地地道道的农户出身。 祖父是农民,父辈中他父亲是今年才中的秀才,余下两位叔叔也是农民,显然他并没有卫小将军那样的临阵经历。 李暨心里想着,嘴上却已经问出了: “小伙子,想不想从军立一番功业?” 原来是招揽人才来了。 张晓珲心下一松,刚学着他爹的样子行个礼,却听见他爹的声音响起: “谢将军抬举犬子,只是他年纪尚幼,未满十五,等时机到了,小生定将他送到将军帐下听令。” 张晓珲也对将军再行一礼。 李暨哈哈一笑: “好小子,本将军是邺城守备李暨,随时欢迎你来我帐下!” 张晓珲又再行了一礼: “小子记住了,谢过将军!” 李暨拍拍他肩膀,把户纸还给张德源,转身离开。 一大家子原本正提着心,等李暨走到城门后拐弯看不见了,都松了口气。 检查的士兵挥了挥手,大家赶紧通过城门。 刚走出城门门洞,一个欢喜的声音传来: “姑父,表哥!” 张德源赶紧应声: “清哥儿,你接我们来啦?” 他怕张晓珲不认人,停下来等着他们娘仨,低声提示: “你舅舅的大儿子李清。” 张晓珲也对着那小少年笑,那熟稔的样子就好似他们经常一起下河捕鱼捞虾。 “嗯,阿爷担心你们,一早就叫我来城门守着,他说你们人多,让我爹给找了个大院子,我先领你们过去安顿好。” “好,你来赶车吧。” 张晓珲让开一点位置,两人一起并排坐在车前。 张德源也上车坐好了。 李清接过缰绳,抖了一下,嘴里喊了一声: “得儿驾!” 骡子一动不动。 “嘿!这头倔骡一晚上就不认我了!驾!” 李清再呵一声。 骡子还是不动。 张晓珲脑子灵光一闪,赶紧拿过缰绳: “还是我来吧,你给我指路。” 真是怪了,缰绳一到张晓珲手里,骡车马上就动了起来,骡子神气活现地“得得”往前走,仿佛刚刚不动弹的不是它一样。 “表哥,这倔骡认你。” 李清笑咪咪。 他这表哥向来不着调,书没读几年就不愿读了,阿爷让跟着学点医术也不乐意,最喜欢舞枪弄箭,总是闹着要投军建功立业,姑父头疼得很,偏他只有这一个儿子。 邺城是边关抵御胡虏的第一座边城,所以城墙很高,不下十米,城内的房子却很低矮,只有少数的纯青砖房,窗户很小,大部份是下半部分青砖上半部分泥坯的房子,,好在街面铺了青石板,比起城外的尘土飞扬好了很多。 张晓瑛默默地透过车窗往外看。 她以前最喜欢研究各朝代古人吃喝拉撒睡的生活细节,甚至专门研究过姨妈巾的发展使用过程。 想到不知道为什么妈妈没有跟他们一起回到房车,万一回不去又将会面临的境况,心里就一阵发闷。 李岚没想那么多,她刚刚听说了她们坐着的骡车其实就是房车转换的,觉得回去大有希望,就是担心回去晚了儿子的工作和女儿的学业受影响。 城里倒是挺热闹,虽然有胡虏屠了村,但是城里的人看起来都很淡定。 沿街的店铺已经开门营业,由于天时还早,街上行走的大多是一早进城的庄民。 他们经过了一处规整的青砖灰瓦的大宅子,门前两个石狮子颇有气势,张德源道: “这里是府衙。” 那娘仨都不应声,心中要赶紧回去的念头越加强大。 过了府衙再走一段路,右拐进了一条小巷,才发现铺了青石路面的只有一条大道,那就是连通南北城门的主街。 他们现在走的土路也就比城外的好一点,车辙没有那么深,有些地方铺着碎石子。 李清带着他们拐进小巷没多远,就在一个院门前停下: “就这里。” 他跳下骡车,拿出钥匙打开院门,骡车勉强可以赶进院子。 院子是呈不太规则的四方形的一进院,里面却很宽敞,除了牲口棚、厨房和茅厕,能住人的还有八间土坯房,关键是还有一口水井! 喝水的问题解决了! 大家忙忙碌碌地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张晓珲站着没动,若有所思地看着骡车。 张晓瑛拉拉他袖子: “哥,想啥呢?赶紧干活。” 没看见比他俩还小的小朋友都在搬东西呢,她可不好意思光看着不动。 “嗯。” 张晓珲弯腰扛起一袋粮食,顺手又拎起一袋,正想和他抬一个箩筐粮食的张晓瑛目瞪口呆。 “你去搬被褥。” 张德源拍拍她肩膀:“去看你娘要不要帮忙。” 李岚不需要帮忙,此刻她正对着房间里一张可以躺下五六个大人的大土炕发呆。 第四章 有孕 房间里除了炕没有任何别的家具,这个院子看起来之前是旅店,只是这个旅店服务不算好,客人需要热水也得是自己烧的,因为炕头还有烧火的土灶。 “姑姑,”李清走进来,“阿爷说让你们一家回家住。” “反正你的房间一直空着。” 看李岚犹豫,李清赶忙补了一句。 李岚对他笑笑: “我要跟你姑父商量一下,你先回去跟阿爷说一声好让他安心。” “好咧,那我先回了。” 李清行了个礼跟李岚告别。 看着李清走向院门的背影,李岚很清楚自己的想法。 她不想回这里的爹那边住,不想和这个世界有更多牵扯,她只想赶紧回自己的家中去。 张晓瑛抱着被褥走进来,看到这个超大土炕也呆了一下。 这时离他们从家里出发到现在也不过四五个小时,一头撞进这个朝代也不到两个小时。 这个意外事件给他们心理带来的冲击甚至比他们被飞船带到外太空还要大。 毕竟那才是他们的时空,他们属于那里。 等张德源和张晓珲父子俩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母女俩对着大土炕发呆。 张晓珲接过妹妹手上的被褥,放在铺了一层木板的炕上,拉过她的手: “贝贝不怕,我感觉车子有可能可以带咱们回去。” 张晓瑛看着他不吭声。 张晓珲知道她担心妈妈被落下,告诉她自己的决定:“你放心,如果妈妈被留下,我也会留下来陪她,你和爸爸回去。” “瞎说。”张德源不赞同:“我有这边的记忆,要留也是我留。再说究竟什么情况还不清楚呢,先别自己吓自己乱了阵脚。” “爸,您记得意外发生时是怎样的吗?” 张晓珲严肃地看着自家老爹。 “我记得省道上本来什么都没有,突然出现一团浓雾,我正要减速,结果前方兵荒马乱的,什么车都有,还有步行的,我怕撞上他们,就猛打方向盘,以为大不了这次旅行泡汤了,没想到撞这里来了。” 张德源很是歉疚。 “不是的,爸爸,”张晓珲摇摇头, “您不打方向盘我们也会撞到这里来,可您若是不打方向盘就会撞出人命了,那些雾本身就古怪,意外发生前我就注意到那些浓雾了,接着就听到马蹄声,你们听到了吗?” 大家都摇头。 “咱们再去看看车子吧。”张晓珲说道。 一家人走出房间,正想一起去骡车上仔细探索,却看到院门急步走来一个面容清癯的五十来岁的男子,口中唤道: “岚儿!” 李岚一怔,定晴细看,瞬间心神大震,身子摇晃两下倒了下去。 站在她旁边的张晓珲赶紧扶住她。 “岚儿!” 来人是李书民,是李岚在这里的爹,他抢步上前: “把你娘放炕上。” 大伙又是一阵忙乱,趁着张德源和张晓瑛擦炕灰铺褥子的当儿,李书民拿起李岚的手给她把脉。 他一时又惊又喜,同时还有点恼怒。 惊喜的是他的岚儿竟然又有身孕了,怒的是这个便宜女婿没有照顾好她,让她稍稍奔波就承受不住晕过去。 李岚刚躺上炕就悠悠醒转,她看着李书民眼泪直流。 李书民又气又心疼: “岚儿,谁欺负你了?爹给你做主。” 张晓珲和张晓瑛同时看向他俩亲爹。 李书民也看他: “你对岚儿做了什么?” 张德源瞪了一眼他那俩便宜儿女,又对老丈人陪着笑: “爹,我没对她做什么,今早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好好的那她为什么哭?” 李书民不信。 因为您老啊! 张德源腹诽。 任谁见了过世十多年当爹又当妈把自己拉扯大的亲爹活生生的在眼前,谁能不哭呢?何况她媳妇还是十多年来年年给她爹上坟都得哭一阵的人。 唉! 张德源暗暗叹口气,这都是些什么事! “爹!” 李岚总算开口: “不关夫君的事,我就是想您了。” 李书民又欣慰又心疼,他姑娘想他都想哭了: “我都说了让你带着孩子回家来住,横竖姑爷平日也都是在城里的多。” 没错,李书民可以称得上是古代版的宠女狂魔。 本来当初给女儿的嫁妆里就有一套城里的两进院,女儿怕女婿多想坚决不要,这倔强的性格倒真是像她娘啊! 想到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女就因为大出血没了的媳妇,李书民满心酸楚。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旁边屋子的人,大家都赶过来。 儿媳躺着,张老爷子不方便进屋,李岚要坐起来,李书民拍拍她: “你好好躺着。” 他自己快步走出房门对着张老爷子拱手行礼: “亲家老哥,我刚要过去看你。” 张老爷子一把扶住他胳膊: “亲家老弟,这次多亏你了,不然我这一大家子都不好安置。” “老哥别客气,这次也是太突然了,地方都太简陋,怠慢了。” 张老爷子再握紧李书民胳膊: “有个地方栖身已是很好了,往年这种时候我们都是睡大街上,唉,十几年了,竟又敢过来作恶了。” “今年北边大旱,听说死了不少牲口。” 两人互相看着,一时都没说话。 那就是也活不下去了,来的就不会只有一波。 可是往年也不是没有大旱啊!自从十几年前卫国公领着大军直打到胡人的王庭,两边签下休战条约以物换物,胡人用马匹跟大乾换粮食,就再也没有胡虏过境抢掠的事了,今年这是怎么了? 这些朝廷大事也不是他们这样的小老百姓可以操心的,他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好在卫小将军过来了。 李书民心想。 卫家军近几年本来是在西边驻防,这次调来北边,想来真是出了什么事情的。 不管了,先把姑娘安顿好了再说。 李书民反握着张老爷子的胳膊: “按说应该让岚儿这孩子在老哥老嫂子跟前尽孝,我却想她回家陪陪我,也好让大家伙儿住得宽敞些。” 张老爷子心想,当谁不知道你天天想让你闺女回城住呢,嘴上却说: “应该的,平日里都是在我跟前尽孝,这进城了就该多回娘家住住的。” 李书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李岚有身孕的事情瞒着点,胎儿月份还小,没必要让太多人知晓。 这边两个男人唠嗑,房间里卢老太有点不高兴,晕倒就罢了,这一见到娘家爹就哭,好像她怎么磋磨了这个儿媳妇似的: “这是怎么啦?是不是刚刚路上磕到哪了?” 姨娘刘桂花跟在后面欲言又止。 张德源对着卢老太笑道: “娘,我媳妇没事,她就是吓着了,今天一大早就起来赶路,您也累了,先回屋歇着吧!” 他扶着卢老太送她出房门,又对刘姨娘说: “姨娘也回去歇一会。” 刘姨娘却没有跟着卢老太出去。 她走到炕前对李岚说: “二郎媳妇,你想吃什么?姨娘给你做。”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局促,眼神带点小心翼翼的看着李岚。 李岚心里生出点不自在,一时喊不出“姨娘”两个字,只好说: “我没事,您放心,现在也不饿,您也回屋歇着吧!” 刘桂花又看向张晓珲和张晓瑛: “那珲哥儿和瑛姐儿呢?想吃什么?姨奶奶给你们做。” 她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张晓瑛不知怎的,只觉得她看他俩的眼神,竟有点像她趁她哥不在家时,去偷玩他哥珍藏的舰船模型的感觉。 她心里一软,走过去扶着她: “您别忙了,我们都不饿,您先好好歇歇。” 张晓珲也微微笑看着她。 刘桂花心里一暖。 这娘仨往常更亲近的是卢姐姐,对她总是客客气气的。 虽然也是她的亲骨肉,可她向来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感念卢姐姐的恩情。 当年若不是卢姐姐的娘买了她回来给卢姐姐当通房丫头,她早就被饿死了。 她命苦,一出生就被卖掉,买了她的人家养了几年就又把她卖给一个痴儿家里当童养媳。 那家婆婆经常对她又打又骂,不给她饭吃,嫌她像闷嘴葫芦不说话,就又找人卖了她。 她还记得那天。 前一天晚饭自然是又没有的。 她觉得自己早晚不是被打死就是被饿死,正蜷缩在柴房里,饿得睡不着觉,迷迷糊糊过了一晚上。 天刚蒙蒙亮,她婆婆过来踢门: “今日有人来买你,起来洗洗你那身皮子。” 她爬起来,跟谁过日子再差也比这里好,总不能买她的人是为了磋磨死她吧? 她心里想。 等她收拾好了出门就看到院子里有俩个男人和一头牛,另外还有两担粮食。 原来我还值一头牛和两担粮食啊! 她心里一阵酸涩。 她平日也像牛一样干活,不,比牛干的活还多,牛还有歇着的时候,而且牛不用挨饿。 好在马上可以走了。 来人看了看她,说一声: “走吧。” 她就跟着他们走了。 走出村口来人递给她一块饼和一个水壶: “还没用过朝食吧,先在这里歇会吃点饼。” 那时她就知道遇上好人了。 谁会那么早吃朝食呢?来人肯定是看出她饿了很久。 她接过饼眼泪就流了下来,就着眼泪一口饼一口水吃完了那块饼。 她一定要好好报答买她的人,她暗暗发誓。 后来她知道了,买她的人是卢姐姐的亲娘,来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卢姐姐的丈夫,后来也是她孩子们的爹,另一个是卢姐姐的亲弟弟。 果然她的好日子来了。 来到卢姐姐家里,每餐都能吃得饱饱的,也没有人再打骂她,她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力气,生的五个孩子都养活了。 还有一个成了秀才! 刘桂花不敢想自己竟然能有这样的好日子,她生怕自己的福分不够,不能福萌子孙,她能做的就是多干活,好好报答卢姐姐。 这个秀才儿子养在卢姐姐名下,她一点不平的念头都没有。 她生的孩子就应该都是卢姐姐的! 现如今一大家子和和睦睦,孙子孙女们一个接一个出生,每一个她都精心喂养,他们都像小笋一样呼呼地长,她每天只要看着就欢喜。 九郎媳妇是城里姑娘嫁到他们庄户人家,她时常担心她不习惯庄户人家的日子,受了委屈。 这孩子也是个心善本分的,安安心心在公婆跟前尽孝,并没有因为九郎在城里进学就住城里来。 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只恨这天杀的胡虏又来作恶。 她还是去厨房看看弄点什么让这一大家子先填饱肚子吧。 李书民跟张老爷子说完话,就要张罗着把姑娘带回自家,李清跑进来找到他: “阿爷,您赶紧回去,来了好些伤患,我爹忙不过来了。” 李书民一顿,赶忙找到张德源,拉他到边上低声说: “岚儿有身子了你知不知道?我先回去,你这边安顿好了就送她回家。” 这简直太惊吓了!! 第五章 噩耗 第五章噩耗 张德源一时说不出话。 李书民以为他欢喜傻了,恨铁不成钢的说了一句: “你顾着她点。” 转身快步跟着李清走了。 张德源呆了一会,急急走进房间。 他神情凝重地拿起李岚的手腕,凝神把脉。 他爹当年跟着下放的医学院的老教授学了些浅显的医学知识,靠着这个当了他们那一带的赤脚医生。 老人家觉得学什么都不如学医好,可惜他三个儿子里只有他这个小儿子听从他的话考了中医学院。 因为那个老教授说,西药贵,咱们国家还很穷,很多小病就用些地里野外长的药材就能治好了。 那个老教授就是李岚的爸爸。 所以他就成了李老爷子的学生,最后又成了他的女婿,老爷子一生所得都传给了他。 他后来虽然改做行政工作,但一直不曾放松过专业。 此刻他心神大乱,静不下来,但是又怕娘仨担心,只能逼着自己凝神静气。 果然是怀孕了。 他看着李岚,她现在自然是什么也不清楚的,但他也不记得之前这里的她有跟他提过。 他斟酌着该怎样开口。 “我是不是怀孕了?” 没想到李岚先说话了。 “我想起这边的事情了。” 李岚再说。 张晓珲张晓瑛兄妹又被炸懵了。 这是怎么说?他们又要有弟弟妹妹啦? 他们妈妈没能一起进入房车,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昨晚本来想跟你说来着,结果忘了。” 李岚看着张德源。 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喜事,只是现如今事情太复杂了,他们完全措手不及。 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情形。 “没事,现在知道也不晚。” 张德源握紧李岚的手,一家人心情都有些复杂。 院门一阵嘈杂。 张德进领着一群人进了院子。 “好像是大姐他们一家,我过去看一下,你好好休息。” 张德源拍拍李岚的手,起身迎出去。 娘仨都没有心情跟着出去。 “妈,您刚刚晕过去的时候是不是想起这里的事啦?” 张晓瑛问, “是。” 李岚点点头。 “我不记得姥爷了,刚刚那个老先生是不是很像姥爷?” 张晓瑛又问。 “是很像,几乎一模一样。唉!” 李岚不禁叹了口气。 张晓珲和张晓瑛兄妹俩互看一眼。 双方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没事的妈,如果我们回去了,应该只是意识回去而已,这边的您还是会陪着这里的姥爷的。” 张晓珲安慰他妈。 这是最好的结果,可是万一呢?谁也不能预料会发生什么。 这时却听见一阵哭声响起,夹杂着“姥姥”的悲切喊声。 李岚怔了一下说: “出事了,咱们赶紧过去看看。” 张晓珲扶她起来,娘仨来到卢老太住的屋子。 只见卢老太老泪纵横,一个年轻妇人扑在她怀里压抑地哭着,哭声凄惨绝望,周围人无不落泪。 满屋子愁云惨雾。 年轻妇人边哭边诉说,张晓瑛也渐渐清楚了来龙去脉。 原来这是她爹大姐的闺女,嫁的正是那个被屠了村的庄子,夫妻俩很是恩爱。 前天她夫君朋友家喝添丁酒,夫君带着他们娘仨一起去吃酒,回村的时候路过娘家。 她大姑就想留闺女外孙住两天,没想到救了娘仨的命。 如果女婿也留下就好了,谁想到回自己家竟是赴了鬼门关。 张晓瑛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她生长在远离战争的国度,整个社会安定祥和,身边连盗窃案都不曾见过,但是因为哥哥,她对战争的残酷并非完全不了解。 在现代社会,仍然存在类似部落间的屠杀灭族行径,也有以各种冠冕堂皇名义发动的战争,造成大量平民伤亡和数以百万计的难民流离失所,曾经那个被冲上海滩的小小身体,也让在医院见多了生离死别的她泪流满面。 只是听说和亲身经历完全不一样,想到那个被屠的村子里也有她本来认识的人,甚至她们也有可能是被屠村的一员,她就忍不住微微颤抖。 张晓珲静静地听着,他心里清楚屠村发生的过程一定远比这断断续续的述说更为惨烈,比如村子里的年轻妇人和孩子的尸身不见了踪影。 想到历史上那些入侵的蛮族的种种可怕行径,他简直不敢想象眼前的娘仨也会遭遇这些。 他心里很乱,他是个军人,他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秀姐儿,” 一个苍老颤抖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张老爷子走进来,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他走到卢老太和年轻妇人身边坐下,年轻妇人哽咽喊道: “姥爷。” 张老爷子轻轻拍拍她的背: “咱不怕,咱不怕,啊?” “平哥儿是好孩子,咱让他安心地去,往后只要有姥爷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们娘仨。” “姥爷!” 陈灵秀泣不成声。 “姥爷不在了,还有你的舅舅们。九郎。” 张德源正暗自擦着眼泪,突然听见老爷子喊他,忙应道: “是,爹。往后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秀姐儿娘仨。” 一个年轻妇人带着两个幼儿,如果没有外部支持,大概只能一起卖身为奴才能把孩子养大。 陈灵秀能依仗的只有娘家了。 而他大姐因为他姐夫早年做买卖亏了钱,卖了不少田地补亏空,家道一直不太好,多添三张嘴一时没什么,久了怕也是难支撑的。 此刻可以给到陈灵秀最强有力支持的也就是他这个带有秀才功名的舅舅了。 “九郎!” 张德源的大姐感激地看着他。李岚拉过她的手拍了拍。 “九郎媳妇!” 张大姐又哽咽。 李岚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此刻什么语言都是空泛的。 她对陈灵秀的夫君还有印象,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很是精神,每次跟陈灵秀回来总是规规矩矩的,说话总带着点憨憨的笑。 李岚心里一陈抽痛。 屋里一时只有此起彼伏的抽泣声。 陈灵秀的两个孩子大的是女孩四岁,小的是男孩才一岁半,两个孩子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紧紧地抱着他们娘的腿。 张晓瑛心里感慨,这个表姐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岁的样子,比自己还小呢,就要拉扯两个孩子了。 张老爷子站起来: “先煮上一锅粥,多煮些,一会看看谁家进城了,都领回来,住院子里也比住街上强些。” “九郎媳妇,你安排一下。” 突然被点名的李岚才想起来,这家里的账都是她管着的,她下意识应了声: “好的,爹。” 应完了她才茫然地看向张德源。 张德源向她点点头让她安心。 卢老太开口: “秀姐儿娘仨跟着我住,大丫带你的儿媳妇们也跟我们挤一挤。我看就男丁女丫分开吧,也别一家一屋了,兵荒马乱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进城。” “是。” 大家一起应声。 “大丫姑爷,你领你家的男娃住我屋里。” 张老爷子也开口。 他们做长辈的不开口,小辈总是不好安排的。 众人各自散开安顿去了。 别看房子多,家里亲戚朋友也多。 老张家还有两房人没到呢,还有三个嫁出去的姐姐都是一大家子,大家都是庄户人家,并不是都有亲戚在城里,如果都来了,这个小院子就不够看了。 李岚不禁一阵头疼。 “你别操心了,都交给我,我跟爹说一声,你回娘家吧。”张德源拉她出屋门。 “那孩子呢?” 李岚问。 “珲哥儿送你和贝贝回去再回来,让贝贝陪着你。” “不是,爹。”张晓瑛拉了一下张德源的袖子,有点着急。 “怎么啦?”张德源看她。 “哎呀。”张晓瑛更急了,左右看看,拉着张德源和李岚往屋里走,又喊:“哥你也进来。” 一家人进屋站定,张晓瑛看看门外没人,赶紧说: “咱们先看看怎么回去啊!” 张德源愣了一下: “真是忙晕了。那小珲,你和贝贝去骡车上研究一下。” 张晓珲犹豫了一下: “好。” “不行!” 张晓瑛断然道: “必须一起去。万一我跟哥哥回去了把你俩留在这里怎么办?” “也是。” 张德源沉吟。 “我先去看看我爹吧。” 李岚说, “我想看看他过的怎么样,然后咱们再看怎么回去。” “行,那你们过去吧,我先安排好这边。” 还没等他们收好东西出门,吵吵嚷嚷又进来了两波人,是老张家另外两房的人到了。 张老爷子他爹当年带着一家子跟着大军后面过来垦荒种地。老家的地虽好,可都不是他们的。如果不走,养活他们三兄弟都成问题。 跟着大军后面过来,新朝鼓励垦荒种地,谁垦出来的荒地算谁的,几十年来他们一家子辛辛苦苦攒下了几百亩地,每到农忙都要雇不少人才忙得过来。 现如今虽不算大富之家,可也算人丁兴旺。 他爹娘去了后虽说分了家,可兄弟三人还是互相帮衬,抱成一团。 都说家和万事兴,老张家最大的特点就是能生,娃娃们像猪崽子似的一个个的蹦出来。 这一眼看过去院子里的娃东奔西跑,活像学校里的课间休息时间。 不管能不能回去,李岚都是要回娘家住的,人太多,吵,各种病毒病菌也容易传播。 张德源跟张老爷子和卢老太说了李岚有身孕的事,倒把两个老人吓得够呛。 想到今日路上出的事都禁不住后怕,生怕胎儿坐不稳,卢老太特意过来跟李岚说: “你安心过去养着,这里人那么多,不过就是吃饭睡觉的事,谁都管得。” 又对张晓瑛说: “你去陪着你娘别让她累着。” 张晓瑛忙说: “阿奶放心,我一定照顾好我娘。” 卢老太又对张晓珲说道: “珲哥儿你赶车慢着些,别跟你爹似的。” 张晓珲使劲点头,觉得他爹实在是冤枉。 “走吧走吧。你爹套好车了。” 卢老太催他们。 张德源已经把骡车赶到院门外了,他还是不太放心,决定一起跟过去。 终于可以好好看看这辆把他们带到这里来的车了,张晓瑛不禁有点激动。 她不属于这里,她迫切的想要回到现代社会。她本来已经答应了某人一起去南极看企鹅,只是还没跟爹妈报备。她现在甚至都开始想念解剖课上被她们私底下喊“灭绝师太”的老教授那严厉的眼神。 如果她回不去,谁是下一个让老太太又爱又恨的学生呢? 第六章 神车 第六章神车 张晓珲和张晓瑛上车后就开始仔细观察车厢内部。 车里现在除了他们一家人什么都没有,张德源赶车也没什么问题。 只是没多久就到李岚娘家了。 原来李岚娘家就在小巷出口主街道上,是个门脸儿不太大的医馆,医馆后是个两进院落,一家人住在最里面的屋子里。 李书民是业城小有名气的大夫,尤其擅长跌打损伤,因此他还是朝廷挂牌的医官,平时也需要参与驻军的医疗事务。 好在没有战事时兵士们需要看诊的时候不多,无非就是些擦伤破皮,偶有摔断手脚的,大多数时候接诊的还是老百姓。 张德源从侧门把骡车赶进后院。 一个爽利的妇人迎过来,身后跟着一个四五岁眼睛大大的女孩儿。 “姐,姐夫。”妇人笑咪咪喊道。 “瑛表姐!” 张晓瑛刚下车站稳,小女孩一下子扑到她身上,“咯咯咯”地笑着: “你好多天不来跟我玩了。” 小姑娘抱怨,张晓瑛差点被扑倒,等她刚稳住身子,小姑娘看到张晓珲又扑过去: “珲表哥举高高。” 张晓珲还没反应过来“举高高”的意思,小女孩的娘——也就是李岚的弟媳妇刘氏赶紧把她扯开: “珑珑别闹,让表哥表姐先进屋。” “喊舅妈。”李岚提醒兄妹俩。 “舅妈。”兄妹俩同时喊道。 “哎,先进屋喝点热水。我去告诉爹你们到了,他一直掂着呢。” 刘氏给他们倒了茶水,就往前院去了。 一家人才想起来那么久了他们都是滴水未进。 小女孩珑珑带着点疑惑看他们,都说小朋友最敏感了,李岚拉过她抱腿上坐: “珲表哥饿了,没力气,举不动珑珑,等他吃了饭有力气再举珑珑高高好不好?” 小姑娘一下又高兴了: “要举多多的!” 张德源逗她: “多多是多少?” 珑珑伸出一双手,十个手指张得大大的: “这么多!” 大家都笑了,看到小姑娘这么可爱,张晓珲说: “就这么多啊,那表哥没吃饭也举得起。” 他抱起珑珑向上举起来,举到最高处的时候向上送了一点短暂的脱手再接住。 珑珑尖声地笑起来。 太好玩了! 珲表哥是第一次这样跟她玩举高高! 看得李岚也紧张,赶紧阻止: “小珲别这么玩,吓着孩子了!” 在小姑娘的笑声中,大家仿佛忘记了现如今的处境。 “珑珑别累着表哥。” 刘氏很快又回转, “今天来的伤患有七八个,都是胡虏伤的,爹还没忙完,让你们先安心住下。” 她犹豫了一下又说: “姐夫,那头倔骡又闹脾气了,我使唤不动它,我看刚刚你使唤得挺好……” 不等她说完,张德源忙说:“我去看看。” 他起身走出去,“珲哥儿你也来。” “那我去做饭了,姐你们饿了吧?”刘氏抱过珑珑:“你跟表姐玩,要乖,娘给你做好吃的。” 张晓瑛牵过珑珑的手:“咱们一起去看表哥拉车车。” 李岚也起身对刘氏说:“弟妹,我们一起做饭吧。” 刘氏赶紧拦她:“不用姐,你歇着吧。” 看她坚持,李岚也就不去了,跟张晓瑛过去看骡车。 李书民的房子就是为数不多的青砖房之一,两进院后面还有一个小园子,牲口棚就在这园子里。 “我要坐车车躲猫猫。”小姑娘兴致勃勃,拉着张晓瑛上了车,又喊:“姑姑也上来,表哥也来。” 李岚向来喜欢孩子,笑咪咪爬上了车。 “咱们现在再试一下,爸爸您带着妈妈跟妹妹上车,我留着防止妈妈也被留下。”张晓珲看着他爸说。 “万一实在回不去,我自己在这也能过得好。” 张晓珲又补充了一句,退开几步。 “胡闹!”张德源拉他过来推他上车,“我媳妇儿自然是我陪,有你什么事儿。如果你们回去了,你照顾好妹妹就行了。” 张晓珲上了车就跟李岚说:“妈,在路上的时候您没有跟我们一起回到房车。现在我们再来试一下,也许您还是不能跟我们回去,不用担心,这辆车是可以转换的。“ 又把珑珑递给他爸:“珑珑你先出去,一会再来找表哥表姐。“ 珑珑好奇的问:“表哥你们是要躲起来吗? “嗯,珑珑先等着。” “哥你快点。“张晓瑛催促道,她又开始紧张了。 “妈您准备好了吗?“ “好了。“李岚点头。 “按吧。“张晓珲说道。 张晓瑛深呼吸了一把,定了定神,伸手按上了那个木头节疤。 不出所料,骡车又转换成了房车。 但是李岚没有在车里。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张晓瑛还是非常难受。 这就意味着,即使房车真的可以带他们回到现代,她妈也会被留在古代。 张晓珲倒是比较平静,这基本在他的意料之中,他问妹妹:“贝贝,你想回去吗?“ 张晓瑛闷闷道:“我当然想回去,可我舍不得爸妈,也放心不下他们。哥哥你呢?“ “哥哥随你。妈妈回不去,爸爸肯定会留下来陪她。如果你回去,我就陪着你,你要是不回,我也就不回了。“张晓珲揉了揉妹妹的脑袋。 兄妹俩说着话,听见珑珑惊讶的声音:“姑姑,表哥表姐躲哪里了呀?“ 他们对看一眼,同时向车外看去,只见珑珑在车后探头探脑,李岚跟在她后面。张德蹙着眉头上下打量着车身。 “爸!“张晓瑛喊了一声。 张德源没有任何反映。 “他们听不见也看不到,咱们还是先出去吧。“张晓珲再看了一眼车窗外,按了一下转换按钮。 看着又出现在骡车里的两人,珑珑高兴地喊:“表哥表姐,你们躲哪去了?“ 兄妹俩都没有心思回答她。 “怎么样。“张德源关切地看着他的两个孩子。 李岚也看着他们。 “我不回去了,我要跟娘在一起。”张晓瑛抱着李岚胳膊撒娇。 “不用你,你回去好好上学,有我陪着你娘就行。” 张德源又看张晓珲:“你陪着你妹妹回去。” 张晓珲看向妹妹,张晓瑛摇摇头: “我不走,哥哥自己回去吧!我就算回去了也总是想着你们。” “这里很落后。什么都没有。”张德源严肃地说。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能走,我妈还怀着宝宝,我得看着她才安心。”张晓瑛坚定的说。 “小珲你呢?”张德源又问。 “你们在哪我在哪。”张晓珲不假思索。 “是我拖累了你们。”李岚眼泪不觉流下来。 “哪有什么拖不拖累的,就当是到古代体验生活来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什么困难也难不倒我们!” 张德源也顾不得在孩子面前,紧紧地抱了一下她。 张晓珲看着他爹娘开口:“你俩先回屋,我进房车看看能不能拿点东西出来。” 张晓瑛愣了一下:“那我也看看去。如果真的能拿出来就太好了!” 她的宝贝几乎都带在车上了,如果能拿出来就太好了。 “试试就知道了。” 张晓珲拍拍她脑门。 兄妹俩再次进入房车。 这次他们也不急了,可以仔细地好好看看。 从房车窗户看出去,就是刚刚他们呆着的院子。 车内是通电状态,氛围灯还开着。 张晓瑛找到手机点开锁屏。 电是满格的,意料之中的没信号——不对,怎么竟然有一格小小的忽隐忽现的信号! “哥,哥你看。” 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这信号源太弱了,她的手移动一下就没了。 “你不要动,我用我的手机试一下。” 张晓珲也点开手机屏幕,在房车里慢慢移动找信号。 转了一圈发现通着电的电器附近能收到信号,比如冰箱,但是空调因为没开就没有。 从窗户伸出去房车外丁点信号也没有。 张晓珲打开电脑。 果然,电脑的信号有两条竖杠。 点开一个新闻网站页面,好几分钟才显示出文字内容,图片都是空白的。 这几分钟仿佛几小时那么漫长。 看着那些文字,张晓瑛激动地抓着她哥的胳膊使劲摇: “太好了哥哥,我还可以继续粉陆鹏飞!” 张晓珲无语地看着她,敲敲电脑屏幕,毫不留情打击: “你看不到他。” 张晓瑛不放弃: “再等等,说不定图片也能出来。” “你慢慢等吧。” 张晓珲无奈。 妹妹虽然是个学霸,但是也像别的女孩一样喜欢追星。 从最开始追的青葱少年到花样美男再到现在这个陆鹏飞,前后大概都有五六个了! 穿越了也不妨碍她的追星大业。 这个陆鹏飞会一直追下去了吧?毕竟网络信号那么不好。 张晓珲想着又有些不甘: “贝贝,你粉的那些明星,也不比我好看啊,你怎么就不粉我呢?” 张晓瑛诧异地看着他,一脸“天啊,你竟然如此没有自知之明”的表情: “哥哥,我是从小被你的超标毒屁荼毒着长大的,他陆鹏飞要是在我面前放一个屁,我绝对有多远离他多远。” 他哥小时候有个外号叫“屁王”,放的屁奇臭无比,他的同学都没少被他荼毒,而他自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自诩自己拥有化学武器,只是遗憾这武器不能像臭鼬那样随时使用。 结果那年她们家买了新车,预算不足就没买带天窗的,全家人坐着新车上了高速,然后她哥放了个屁,新车刚贴膜开不了窗,全家人在他哥的毒屁中熏了半个多小时,直到到了服务区才得以停下来开车门换气,从来不晕车的张晓瑛下了车吐了个昏天黑地。 “你本来离陆鹏飞就很远啊,所以连他放的屁都闻不到。” 张晓珲继续打击她。 “哎呀哥哥你太恶心了,不跟你说了!” 张晓瑛恼羞成怒。 “不是你先说屁的嘛?” 张晓珲一边跟妹妹瞎扯一边查看他的装备。 这次出行他把自己的装备都带上了。 军用望远镜、热成像夜视仪、强光手电筒、组合工兵铲、红外线精准弹弓、62式军指南针、远程对讲机,还有最新款的高清航拍无人机等等。 张晓瑛也蹲他旁边看,很是遗憾: “哥,你这些宝贝白买了。” “难说。没准我就用上了。”张晓珲不认同。 “这些根本不是这里可以做出来的东西,你拿来用不怕被人发现觉得你是怪物?” 张晓瑛瞪他。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就不许我有什么奇遇?” 张晓珲满不在乎。 “是啊,您现在可不就是天大的奇遇嘛!” 张晓瑛没好气。 “杞人忧天。” 张晓珲捏她鼻子。 张晓瑛拍他手抗议: “我都这么大了你还捏我鼻子!” “唉,你又变小了。” 张晓珲叹气。 张晓瑛就奇怪了: “你不也小了吗?在城门那我可是听见了,你还不到十五岁呢!” “我不一样,我个子大,你看都有人来招工了。” 兄妹俩正扯着闲篇儿,外面传来敲击声。 第七章 时局 第七章时局 “下车吃饭了。” 张德源又敲了敲车厢壁。 “爹。”张晓瑛跳下车,手上握着一个小瓶,神秘兮兮的给张德源展示: “车上的东西可以带下来,我拿了一瓶洗手液。” “你可收好了。”张德源叮嘱。 “哥哥还拿了望远镜和对讲机呢。” 张晓瑛做个鬼脸。 “你拿这些东西干嘛?”张德源不解。 “测试一下看效果怎么样。您放心,我不会让别人发现的。” 张晓珲保证。 张德源知道儿子的本事,也不再说什么。 吃饭在厨房旁的屋子,父子三人刚进屋,李书民跟儿子李峰和孙子李清也进来了。 兄妹俩赶紧喊“姥爷舅舅”,李书民说: “都坐下吃饭吧!一大早就赶路,都累了。” 一家人从凌晨四点多出发,一路上也没吃早餐,这时候已经上午十点多的时候了,又一路折腾,早就饿得不行了。 大家按长幼顺序坐下。 张晓瑛觉得自己有点像林黛玉初入贾府时的样子,偷偷看别人怎么做她就跟着照葫芦画瓢。 既然决定留下来,入乡随俗是基本生存原则。 能适应就适应,不能适应——那就再说吧! 眼下她对这里的食物适应得就挺好的。 主食是小米粥搭配高粱窝窝头,四菜一汤,两荤两素,虽然菜式不多但量大,足够一大家子管饱。 大家都不说话专心吃饭。 饭毕,刘氏拒绝了李岚和张晓瑛一起收碗,母女俩就一起去了堂屋喝茶。 李书民正跟他们说今天送来的伤患,都是在路上遇见胡虏被追砍,死里逃生。 他说完了跟张晓珲说: “珲哥儿,你也不小了,跟着姥爷学医吧,眼看着又要打仗,懂医术可以保命。” 张晓珲尴尬地笑: “姥爷,我笨手笨脚的……” 张晓瑛心里一动,打断她哥的话: “姥爷,我想跟您学医。” 李书民和李峰都一愣,李书民摇头: “女娃娃做这个污糟,又是血又是脓的。” “我不怕!姥爷,再污糟也不怕。” 开玩笑,有这么好的机会让她有希望实现她的职业理想,她绝不放弃! “做这个不好找婆家。” 舅舅李峰提醒。 张晓瑛正想说“那就不找”,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现代,赶紧憋了回去,改口说: “总会有人不嫌弃的,如果实在没有人娶,难道哥哥会赶我出家门?” “那肯定不会。” 张晓珲赶紧表态。 “爹,娘,您二位也支持我跟姥爷学医吧!” 支持,怎么可能不支持呢? 女儿为了她的理想那么努力地学习,结果一头撞到这里就够委屈的了,既然她有机会做她喜欢的事情,他们夫妻俩必定支持。 张德源和李岚都肯定地点头。 李书民却严肃地看着她: “你可知晓你要做的是何事?” “知晓。姥爷,我自小就想像您一样做个救死扶伤的大夫。” 张晓瑛也认真地看着她姥爷。 李书民沉吟不语。 医馆看病一直就只有他和儿子,两个孙子平日都在书院进学,大孙子李清是因为有事告了假才在家。 孙子们都是更愿意读书考学,他们读书也读的甚好,并不想跟他学医。 如果外孙女要跟他学也不是不行,虽说女医不多却也不是没有,只是他擅长的是…… 他看着眼前的外孙女,十二三岁的女娃看起来娇娇弱弱,她真的要拿刀刮腐肉挤脓血吗?说不定看两天伤口就不干了! 是他自己想多了! “你是个女娃,伤患可能不愿让你给他们医治。” 李书民又道。 “我换男装。”张晓瑛干脆道。 她了解这个时代对女性的态度,没关系,她调整,办法总比困难多。 “那你今天先收拾收拾,准备两身男装,明天就跟我去前院。” 李书民答应了。 “谢谢姥爷!” 张晓瑛高兴地站起来,向李书民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呃…… 张德源和李岚尴尬地对视一眼。 “这孩子哪学来这怪模怪样。” 李书民嗔怪道。 大家都哈哈哈一乐。 “即是这样,那岚儿你和瑛姐儿就住下来,你们爷俩要干嘛就去吧。” 李书民挥挥手。 一家四口回到李岚出嫁前住的西厢房。 李家的房子不少,二进院正房五间,两边厢房各三间屋子带一个耳房。 正房厅堂东西两个套间东边是李书民的卧室,西边是书房。 正房东边的屋子李峰夫妻俩住着,西边的屋子就当客房。 李清和李涛兄弟俩住了东厢房的两间,东边的耳房是厨房,边上那间屋子就是餐厅。 院子也不小,靠厨房的东南角有一口井,还铺了一个十字型的石板小路。西厢房就只有李岚母女俩住了。 屋子还跟李岚出嫁前住的时候一样。 中间的屋子不住人,摆放成待客的所在,平常有女客来访就在这间屋里坐着说话。 两侧也跟正屋厅堂一样开了门到隔壁屋子,南北两间屋子分别是李岚的卧房和绣房。 一家人直到这时,才有一个地方可以好好回想发生的一切,商量往后该怎么办。 张晓瑛最先找到工作,她得意地笑: “看看,这就是学好医术走遍天下都不怕。” 又拍拍张晓珲: “你也别担心,我可以请你当保镖。你这个海军陆战队的特种队员,对付个把医闹不在话下。” “我正想跟你说这个事。” 张晓珲没笑,认真地看着她: “我原来教你的防身术要练起来。不光你,爹娘你们最好都学。不需要制敌,能保命就可以。” “你娘有身孕,学不了。好在她也不用出门。” 张德源说。 “不出门你想憋死我?” 李岚瞪他。 “我是说你暂时不用出门。”张德源忙改口。 他竟然忘了,她媳妇号称“铁腿”,每个周末各个商场轮流逛,最大的乐趣莫过于逛逛逛加买买买。 张晓瑛看看她娘: “爹,咱家经济状况咋样?” “呃……也就是温饱以上,以前还要供我读书,今年我考取了秀才功名家里免了赋税粮食多了些,加上我可以在书院给刚上学的学生开蒙,比起以前是好些了。” 张德源不知怎么有点尴尬,他完全不能满足媳妇买买买的乐趣,之前她媳妇可以那么买买买更多是靠老丈人留下的家产。 “爹您先说说这个朝代啥情况吧!”张晓珲看着他。 只有了解当下这个社会,才可以更好地判断该怎样安身立命。 张德源沉吟片刻才开口: “这里也类似咱们的历史上某个朝代,之前的历史也大概一致,好像就是五代十国后就不一样了。没有宋朝了,成了现在的乾朝。” “而且,幽云十六州是打回来的。” “那就是出了个猛人。” 张晓珲道。 “是,本朝开国皇帝姓萧,先是生生打下幽云十六州才南下。” 张德源感叹。 “萧太后娘家人?” 张晓瑛好奇道,她最是佩服历史上的萧太后。 “不是,虽然有这样的传言,但他们自己说是汉人,而且严控此类传言,你们自己留个心眼。” “现在在位的是第二代了,太祖皇帝称帝后在位二十多年,当今在位也快三十年了。” “立储了吗?” 张晓珲问,他之前在非洲看到一些小国家因为争位打来打去,老百姓流离失所不得安宁。 “立了,皇后生的嫡子。” “不是长子?”张晓珲敏锐地听出来。 “不是,是四皇子。皇长子也是皇后生的,文武双全,骁勇善战,我记得也来过这边打仗,五年前出了意外人没了,二皇子和三皇子是别的妃子生的。” 张德源也沉思。 “这皇帝有几个儿子咧?” 张晓瑛好奇。 “目前有五个。” “不少啦,还要生?” 张晓瑛咋舌,一家子都没有不可妄议天家的自觉。 还是张德源先觉得不妥: “以后在外面可不能像这样谈论皇家,更要留心隔墙有耳,这里可不是现代社会。现在政局还算稳定,老百姓可以安心过日子。” “这次北边的胡人出动,也不是常态,十几年没有过了。咱们邺城本来就是个边贸口岸小镇,后来才设为了府城所在地。原来的府城在南边三十多里处,倒比这里更繁华……” “爹,”张晓珲打断他, “胡人就算来得不多,碰上一次也是灭顶之灾,今天那个女孩她婆家……” “你要叫表姐!” 张德源纠正他。 “是,我表姐夫一村子的人死得这么惨,我觉得完全可以避免,至少可以救大部份的人。” “怎么避免?” 张晓瑛瞪大了双眼。 张德源和李岚也盯着他。 “挖地道。” 张晓珲说。 “地道战?” 三个人同时出声。 “不需要制敌,能保命就行。打仗的事交给军人。” 张晓珲摇摇头。 好吧!张晓瑛想,像她哥这样根正苗红的共和国军人,想的永远是把老百姓护在身后。 “爹,你们以前怎么不挖地道呢?” 张晓瑛看着他爹。 “也挖了一些,藏不住人。”张德源边说边回想。 “那是挖得不够多,你们想想冀中平原的地道都可以对付热武器的敌人,还有南越国人也用地道战让霉军吃了大苦头。所以咱们挖地道肯定可以躲避胡人。” 张晓珲肯定地说。 “这可是个大工程。” 张德源看着张晓珲,“只怕不好动员。” “跟失去生命比起来,我觉得乡亲们更愿意挖地道吧。再说,如果每次遇到匪寇——也不一定都是胡人,就这么逃命避祸,这个成本也不低。” 顿了一下,张晓珲又说: “每个朝代都免不了战乱,如果教会了我们家族利用地道避祸,总归是件好事。” “这事我要先跟你祖父商量。如果大家愿意做,你有把握教会大家么?” 张德源严肃地问。 “那肯定没问题!” 张晓珲小时候看地道战不下十遍,又到实地观摩了好几次,还学习研究了别的国家发扬光大的地道战,对各个细节了如指掌,完全可以出一本详尽的地道战指导细则了。 张晓珲又拿出对讲机, “咱们如果分开,这个必须要用,平时联系就靠它了,看说明书平原地区最长通话距离五十公里,保守通话距离35公里。咱们尽量不要分开这么远。” “这个不能这么拿吧!” 李岚不赞同。 “拿布在外壳缝上一层,再缝一根带子方便挂身上。” 张晓珲说。 “我看行。” 张德源也点头。 “那我现在就缝吧。” 李岚去找布料。 “贝贝,去,看看你的防身术练的怎么样。” 张晓珲拉着张晓瑛到院子里边说: “你可别犯懒,我不能时时陪着你,你必须有自保能力。以前你不爱练我也不说你什么,可这里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我带了防狼喷雾。” 张晓瑛说。 “遇到歹徒那玩意你根本没机会拿出来。” 张晓珲嗤之以鼻。 那是你这样的歹徒。 张晓瑛腹诽,却还是认真地跟着她哥练起来。 有一点哥哥说的对,对他们来说,这是个未知的世界,他们只有越强,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和家人。 第八章 灰鹤 兄妹俩练了一遍防身术,张晓珲看妹妹虽然不太熟,但要领掌握得不错,夸她: “不错,有悟性。以后每天都练三遍。今天先这样吧,咱们先去熟悉一下环境,让老爹带咱们逛逛去。” 一听说逛街李岚也想去,遭到一致反对。 三人出了侧门,走了没几步就到了主街道。 这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城里热闹起来,但是看起来都是本地人。 “爹,不是说这里是边贸口岸吗?怎么没看见有外邦的人呢?” 张晓瑛问。 “本来是有的,本朝鼓励商贸,应该是因为突发事件不让外邦人进城了。” 张德源带着他俩慢慢走,他还从没这么慢地逛过街呢,就好似在哪个旅游景点闲逛。 两个孩子真的像是逛景点,不,比逛景点还要兴趣盎然。 不知不觉张晓瑛挽上了她哥的胳膊,直到发现路过的人都好奇地看着他们。 “完了,哥,我觉得别人看出我们不一样了。” 她悄声对她哥说道,又更紧张地挽紧了她哥的胳膊。 张晓珲停下脚步扫了一眼,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扒下来: “这样他们就看不出来了。” “啊?”张晓瑛心虚,“万一我丢了怎么办?” “你拽着我袖子就行。” 这么一磨蹭,跟张德源拉开了一大截距离。 张德源转身等他俩,看着他们的样子心里还是很沉重,如果还在原来家中多好啊! 唉!只不过才大半天的时间,孩子们就要经历完全不一样的生活了。 真是世事难料。 他们走到一个成衣铺前,张晓瑛要买合身的男装,她懂事地选了最便宜的蓝灰褐三个颜色各一件外衣。 张德源想给她选料子好点的,她拒绝: “我现在是医馆里的小徒弟,不用穿那么好,本来就是白大褂而已。” 她又选了一些本白的纱布准备做十二层纱口罩。 从成衣铺出来闻到一股香味,真香,张晓瑛咽了口口水,她觉得自己穿过来之后变得能吃了。 张晓珲睨她: “你本来就能吃啊,嘴巴几乎就没闲的时候,肚子自然没有饿的机会。” 好吧!张晓瑛拉她爹袖子:“爹,那是什么?” “粮食做的煎饼,咱们买两个尝尝。” 张德源走过去。 “算了。”张晓瑛拉住他。 “你不是想吃吗?” 张德源奇道,他闺女是个馋猫,她想吃的东西就没有躲开她的小嘴的可能。 “咱家不是不富裕吗?” 张晓瑛说, “而且又要多一个宝宝了。” 张德源愣了一下,心情更复杂了。 “买两个饼吃还是没问题的,再说你爹我也要想法子多挣钱,让咱家日子越过越好。” “别担心,你哥我也会挣钱养你的,到时候你想吃天鹅肉都行。”张晓晖拍她脑袋。 “天鹅是保护动物,我才不吃。”张晓瑛对她哥翻个白眼。 说话间张德源花了五文钱买了两个饼,这饼子三文钱一个五文钱两个。 俩孩子一人一个,张晓珲分了一半给他爹,张德源不要,这饼子他经常买来当晚餐,一个饼就够一顿,省钱又管饱。 兄妹俩捧着饼边吃边走,看起来跟这个年纪的古代孩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用张晓珲和张晓瑛的眼光来看,邺城真的很小。 南北方向有一条主街两条偏街,主街上是固定商铺,街道上是不允许有流动摊贩占道经营的。 这也是边城的特点,因为经常有大队兵马行进,需要时刻保持路面畅通。 两条偏街约定俗成东街是本地集市,西街是边贸一条街,东西方向还有多条巷子联通,差不多就十平方公里,简直就跟老家的一个镇差不多。 他们现在走在东街上,街道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有固定商铺也有流动摊贩,卖的货品也各种各样,还有附近猎户拿了猎获叫卖,除了有天鹅还有张晓瑛叫不出名称的禽类! “这这这……是不是某种鹤!” 张晓瑛指着一只细长腿,头顶有一簇绒毛,浑身高级灰羽毛的大鸟,震惊的说话都结巴了。 “小娘子,这是灰羽鹤,可不易得,你喜欢就便宜卖与你。” 卖鹤的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本来看这小娘子也不像能买得起的样子,只是小姑娘的反应太有趣,他就逗一逗她玩。 知道不易得你还猎。 张晓瑛腹诽,她观察着这只鹤,发现它应该是受伤了。 “你的鹤受伤了,养不了许久。” 张晓瑛看着卖鹤汉子。 就算是这种年代,这也算珍禽异兽,只是并没有明确的律法禁止捕猎,一般买的都是为了养在园子里观赏。 “你不买就不买,可不兴瞎说。” 汉子黑了脸, “只是擦破了一点皮,养养就好的。” “可不是就擦破一点皮,它翅膀里面伤了。” 张晓瑛说, “不信你可以看看。” 卖鹤汉子犹豫了一下,这灰羽鹤如果好好的可以卖五两银子,如果死了,那就不值钱了,因为它的肉不好吃,又酸又渣,还不如一只野鸡值钱。 他伸手翻开灰羽鹤的翅膀,果然,翅膀跟身体连接的附近血肉模糊。 他变了脸色。 “我可以治好它。” 张晓瑛盯着灰羽鹤的伤口道。 人受伤了都不治呢,何况一只鸟。这灰羽鹤也就是有钱人喜欢才值钱,伤成这样还花钱治它作甚。 这小娘子一看就不知轻重。 “不治。” 汉子没好气答。 “那你卖给我吧,你留着也没用。” “我给我家娘子炖汤喝。” 汉子不耐烦。 “它不能吃的,你知道鹤顶红吗?有毒。” 张晓瑛胡诌。 张德源跟张晓珲同时转过脸。 “当真?” 汉子将信将疑,鹤顶红是毒药他听说过,他们也确实没吃过这种鹤鸟。 “自然当真。” 张晓瑛无比认真地看着他。 汉子咬咬牙, “一百五十文,你拿走吧。” “一百文!” 张晓瑛压价,其实按照刚刚买饼的价钱,她觉得一百五十文也不贵,这可是珍稀动物呢。 这时候她完全忘了她家不富有了。 “一百二十文,不能再少了!” 汉子减了三十文。 “成交!” 张晓瑛爽快道,完了却发现自己没钱。 她囧然。 “爹!” 她对张德源喊了一声。 刚刚看到这只鹤张德源就知道会这样。 闺女小学开始就参加了野生动物保护兴趣小组,上了大学就成了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成员,经常救助受伤的野生动物。 可是来到这里哪里能救助得了那许多的野生动物? 以后不能带她来这里逛了。 张德源边付钱边想。 买了鹤,自然不能再逛了,张晓瑛想要尽快给灰羽鹤处理伤口。 回到家,李岚看到灰羽鹤就知道是她闺女买的,也没说什么。她已经给两个对讲机缝好了布套,还连着一条三指宽的布带,可以绑在腰间也可以挎在肩上收进衣服里。 张晓瑛要进房车拿处理伤口需要的急救物品,她问李岚:“娘,您需要我带什么出来吗?” “用的暂时不需要,就是咱们准备的食物不吃怕坏了,你捡着容易坏的拿出来吧。” 李岚想了一下说。 “爹您呢?” 张晓瑛又问,他爹为了预防万一是不会进房车的,就怕她娘自己被留下。 “我什么也不用拿,你们不是说有网络信号吗?看看能不能下载一些有价值的资料。”张德源说。 至于什么是有价值的资料,目前自然是可以提高生产水平的。 “咱俩一起进去。” 张晓珲说,他不放心妹妹自己进去。 兄妹俩又一起进了房车。 电脑还在运行,图片果然出来了。 “贝贝,你要不要看陆鹏飞。” 张晓珲打趣妹妹。 “唉!” 张晓瑛叹气, “网络那么慢,咱们就带了一台电脑,咱爹说要下载有价值的资料。哥你说,如果咱们在这里点开了科技树,会不会引发蝴蝶效应改变历史?” “咱们到了这里已经是个意外了,该有什么效应也有了,何况科技树哪是那么好点的,不然非洲怎会还有那么多落后的地区。” 张晓珲摇头。 “也是哈。” 张晓瑛遗憾道, “那咱们算不算带着金手指呢?咱家那么穷,总要发家致富呀。” “不急,先过了这阵,安全了才能想别的。” 张晓珲弹了一下他这个财迷妹妹的脑门。 “那咱们下载什么资料好呢?” 张晓瑛问。 “农业方面的吧,民以食为天。我记得粮食生产很长时间都是亩产三百斤左右,看看能不能提高产量。” 张晓珲说。 “明清时期粮食产量提高是因为引进了红薯土豆和玉米呀哥哥,这里应该还没有这三种作物,因为还没到大航海时代呢吧?咱们带了呀!” 张晓瑛一下激动起来。 因为她想在野外试着学小视频里别人盖窑烤红薯土豆,特意买了两大麻袋! 这就是吃货的力量! 张晓珲也笑了: “那咱们拿下去问问舅妈见没见过,如果没见过你就立大功了。” “可惜没买玉米,只有玉米碴,不能作种子。” 张晓瑛直后悔。 “别想了,说不定这里都有了呢,等会让咱爹自己进来,种地他熟,比咱俩清楚需要啥资料。” 兄妹俩在房车里翻捡着东西。 冰箱里的牛肉羊肉猪肉不能拿太多,这里没有冷柜容易坏。大米面粉各一袋每袋二十斤,黑米高粱荞麦等好几种粗粮各五斤,鸡蛋一箱三十个,皮蛋咸蛋若干,还有油盐酱醋等调料。 “这么多!” 张晓瑛看着一大堆东西。 那两袋土豆红薯在车后箱,他们还没试过能不能下车。 “走,下车开后箱看看。” 兄妹俩一起下车。来到房车后面,他们自己看到的就是一辆房车明晃晃地停在院子里。 真的很好奇这时候别人看见的是什么? 他们把土豆和红薯从车里搬出来放地上,又进了房车,把收拾好的东西都搬出了房车放地上,再回车里按了转换键。 房车变身骡车,东西好端端在骡车外面。 兄妹俩都暗自松了口气。 这么多东西,他俩还真拿不了。 下了车张晓瑛赶紧处理灰羽鹤的伤口,好在伤口不大也不深,没伤到骨头,愈合以后不会影响飞行。 张晓珲帮她按着鹤,打趣她: “我看你也可以兼职兽医哦。” “那当然。” 张晓瑛得意道。 想了想又说: “我记得咱们国家古代也有外科手术的,还出土过外科手术器械,跟我们用的也不差多少了,也不知道姥爷他们的技术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明天去看不就知道了?” 张晓珲道。 张晓瑛鄙视他: “明天也不一定就有需要手术的病人啊!” “而且就算有,也不是看个一两个病人手术就能了解清楚的。” 张晓瑛觉得她哥真是无知的不行。 灰羽鹤的叫声把午睡起来的珑珑吸引了过来。 “好大的鸟儿啊!” 小姑娘惊叹。 “它以后就在咱们家吗?” 她问。 “不会,它现在受伤了,等它伤好了就会去找它的家了。” 张晓瑛答她。 “我可以跟它玩吗?” 小姑娘又问。 “它很凶的,会啄人,你不能靠得太近,可以远远地喊它玩。” 张晓瑛耐心道。 “那我怎么喊它呢?” “嗯,你喊它小灰吧,它的羽毛是灰色的,珑珑知道灰色么?” “知道,小灰的羽毛就是灰色。” “嗯,珑珑真聪明,小灰羽毛的颜色就是灰色。” 处理好伤口的小灰被安置在后园的牲口棚里,它翅膀受伤是飞不起来的。 张晓瑛让珑珑跟她一起去喂小灰,就用她刚从房车上搬下来的玉米碴,又拿了个碗装水。 大概是饿很久了,小灰也不挑食,低头吃起来。 骡子看到隔壁来了邻居,嘶鸣一声。 珑珑笑着对骡子说: “你有伴啦。”又对张晓瑛道:“瑛表姐,你也给大骡子起个名字吧。” 给骡子起名字? 张晓瑛看着骡子。 好吧,既然能给马起名字,自然也能给骡子起名字。 “珑珑你看,小灰的羽毛颜色是灰色的所以叫小灰,大骡子身上的颜色是棕色的,咱们叫它小棕吧。” 这是不是历史上第一头拥有名字的骡子呢? 张晓瑛想着就忍不住笑出来。 “小棕小棕,小灰小灰。” 珑珑高兴地喊。 第九章 服众 张德源带着张晓珲走了,只留下母女俩在娘家。 做晚饭的时候李岚和张晓瑛把从房车搬下来的东西搬到厨房里。 刘氏很惊讶: “这都是何物?” 她没见过那么多种类的粮食,大米竟然有黑色的! 张晓瑛说: “我在西街买的,这叫黑米,这是荞麦,这是藜麦,青稞,玉米碴子。” 张晓瑛一样样点给她看。 “这又是何物?” 刘氏抓起一把面粉。 “这是面粉。” 张晓瑛说。 “竟然有如此洁白细腻的面粉?!” 刘氏惊叹。 张晓瑛一时语塞。 “就是多磨几次。” 她想了一下解释道。 接着她拿出一个红薯一颗土豆给刘氏问: “您见过这两样吗?” 刘氏拿在手里,很是疑惑:“这又是何物?能吃吗?。” “这是红薯,这是土豆,能吃,说是产量很高。您以前没见过吗?” 张晓瑛问道。 “我偶尔也会去西街逛一逛,从未见过此类物品。” 刘氏答。 “您去的不巧,我也是觉得好玩才买的。” 张晓瑛胡诌到底。 没办法,她也不想撒谎,可怎么解释这些东西的来源呢?说实话只怕会把他们吓懵了吧。 比如她拿来的肉里有牛肉,古代杀牛会坐牢,那是万万不能说是牛肉的,所以她告诉刘氏那是野猪肉,也就省了许多麻烦。 等到李书民和李峰回来吃晚饭,他们也表示没见过红薯和土豆的时候,张晓瑛就有点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了。 到了和她哥约好的时间,就用对讲机迫不及待地跟她哥说了,张晓珲也很高兴,但是他俩对种东西完全是没有任何概念的,该怎么做还是得交给他们老爹。 “如果是这样,这两袋红薯土豆就很珍贵了。” 张德源也很激动, “我记忆中确实是没有红薯土豆的。” 张晓珲无语,他跟妹妹怎么忘了他们的爹也是半个古人呢?还有他们的娘也是啊! 高兴傻了。 他们回到这边吃好饭了,人多,也只能顺便吃一点。 “咱们这里是北方,现在已经过了育苗时间了,告诉妹妹先把红薯土豆倒出来,别捂坏了。明年开春再育苗。” 张德源想了想说。 他还没上大学的时候也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红薯土豆都没少种,更没少吃。 他们都决定暂时不跟家里提这事。 父子俩去见了张老爷子,把二爷爷和三爷爷也请过来了。 “挖地道?” 张老爷子问, “家里也有地窖,也躲不了人。” 老爷子叹气。 张晓珲拿出纸笔,在他们面前画起来: “阿爷,您看咱们要挖的是这样的地道,强盗来了,就可以马上躲进去,里面存些吃食和水,躲上十天八天都可以的。” 他说的非常保守了,事实上原来的地道战里的地道兵工厂都有。 三个老爷子目瞪口呆看着张晓晖画出来的图纸。 “珲哥儿你怎么会画这个的?” 张老爷子看着自己这个不学无术的大孙子。 “我以前看过一本书里写的,表姐夫他们村这么惨,我就想起来了。”张晓珲答。 “也不枉你大姑疼你,你也知道想着他们了。” 张老爷子很是欣慰。 “爹,我也觉得珲哥儿画的地道可以挖。” 张德源赶紧打岔, “粮食也收了,大伙儿也有空闲,地道挖好了,就不怕强盗突然进村了。” 张老爷子又仔细看了图纸好一会。 这地道真挖好了确实能藏人啊,看着四通八达的,强盗进村了这也是一条活路啊。 “你俩觉得怎么样?” 张老爷子问两个弟弟。 “大哥我觉得行,珲哥儿想了件好事。” 三阿爷说,二阿爷也点头。 “那去把你伯父叔叔姑父表哥们都喊过来。” 张老爷子拍板,这是想要趁着大伙在好推广了吗?张晓珲想,这样也好,早一天挖好了早一天有保障。 “爹我去吧,让珲哥儿再跟你们多说说。” 张德源赶紧说,张晓珲不认得人,别喊错了。 等聚集好了众人,张晓珲发现家族里男丁真多啊,跟他同辈的大大小小有十几二十来个!屋子里站不下这么多人,好些都站外面了。 大家都看着张晓珲等着他说话。 为了增强大家对地道的信心,张晓珲把地道战大概说了一遍。 最后他说: “咱们挖的地道只要可以藏人,不让强盗找到是完全没问题的。” 屋里一阵沉默。 一个悲愤的声音响起: “珲哥儿,既然你说这地道可藏人也可杀敌,我们何不把进村的虏子都杀了,难不成还留他们的狗命去祸害别的村子吗?” 张晓珲看过去,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他记得是跟那个失去丈夫的表姐一起的,猜想是她的亲兄弟。 说话的正是陈灵秀大哥陈有荣,他家兄弟三人,只有最小的是妹妹,从小就疼着养大,结果妹夫惨死,妹妹那么年轻带着两个孩子守寡,真是剜心刮肉般的疼啊! 此刻他盯着张晓珲,嘴紧紧抿着,忘了他只是自己不到十五岁的表弟。 张晓珲沉吟。 热武器时代和冷兵器时代是不同的,只要有枪,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动动手指也能杀人,但是冷兵器时代,杀敌不仅需要力量和技巧,更需要致人于死地的勇气。 力量和技巧可以通过训练获得,但是杀敌的勇气——张晓珲看着这些基本都是地里刨食的庄稼汉子,当他们面对以杀戮为乐趣的凶徒时,他们是否还有足够的勇气举起刀和箭。 “如果要杀敌,难免会有伤亡。” 张晓珲看着大表哥,表情平静。 “我不怕,我要让这些胡虏来一次就不敢再来!” 大表哥坚定的说。 “对,定要将他们杀得不敢再来!” 看着一群吵吵嚷嚷大大小小的汉子,张晓珲说了一句“跟我来”,就走到院子里空旷处站定。 他扫了一眼围过来的人群,对大表哥说: “表哥,你觉得谁最强壮,先上来把我打倒。” 大表哥陈有荣左右看了看,自己上前: “我来。” 只见他猛地往张晓珲扑上去,想要抓住张晓珲把他扳倒,却不知张晓珲怎么闪了一下,人就站在了他身后。 “表哥,你可以用任何手段,出拳头使腿踢,把我打晕了也算。” 张晓珲等他转过来又说。 陈有荣不等他说完又冲上去,这次张晓珲没躲,陈有荣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自己就躺在了地上。 张晓珲拉他起来,看了一下目瞪口呆的一群人: “谁还要试,可以三个一起上。” 几个比他大点的堂哥互相看看,这个小堂弟向来目中无人,平日总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现在有机会光明正大揍他一顿让他知道知道好歹,一起上就一起上! 三个小伙子一拥而上。 结果可想而知。 三个大小伙连张晓珲身子都没碰着,各自躺在地上望天。 三叔张德进奇道: “珲哥儿,你是何时习得这等本事?” “我练了很久了。” 张晓珲坦然道, “你们没有练过,打不到我很正常。我要说的是,胡虏都是平日畜牧,上马就可冲杀,每一个都很强,如果大家打不倒我,怎么能去杀胡虏呢?” 众人都不再说话。 “你可以教我等。” 陈有荣道。 “珲表弟,我看出来了,你是真有本事的。” 张晓珲看向他爹,他爹也看着他。 张德源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儿子的身手。 儿子从不在家谈论自己的工作,他们只是知道会有一定的危险,但也从不在儿子面前表露过忧心,不想给他增加任何压力。 来到这个地方,儿子是失去最多的,作为父亲,他也希望儿子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 张德源走到张晓珲身边,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说: “不管你想怎么做,爹爹都支持你。” “多谢爹。” 张晓珲点点头。 他又走到张老爷子面前像他爹那样行了一个古礼: “阿爷,请您做主。” 张老爷子只觉不过一天光景,这个大孙子真是懂事不少,遇事也懂得找他做主了。 那他做阿爷的,自然要给孙子撑腰。 “地道要挖,珲哥儿的本事也要练,练好了是让尔等拿来保命的,决不可争强斗狠欺负乡邻。” 张老爷子一锤定音。 “珲哥儿地道该怎么挖,本事要怎么练,你再给大伙说说。” “是。” 张晓珲应道,接着他又对大伙说: “挖地道简单,就是照着图纸,找个会泥水的师傅看着,各家各户把地道入口挖得隐蔽些,我会把细节写出来,大家都抄一份。” “就是练好本事并不容易,想练成我这般,得吃上许多苦,甚至还会受伤。” 他顿了一下才道: “都有谁想跟我练。” 他站在那里,虽然看着只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人,却给人一种笃定的感觉,莫名的就教人信服。 “我跟珲哥儿练!” “我也跟!” “我!” 又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张晓珲意料之中。 这时代乱世刚过不久,政局还不稳定,世道远远谈不上好,老百姓普遍缺乏安全感。 “好!那明日就开始练吧!明日卯时初跟我去晨跑。” 小辈们都散去歇息,张晓珲还要带着大伙一起学习地道战的细则,众人一起讨论,集思广益,一边记录。 这时张晓珲才发现会写字的人不多,他自己也不会写字。 这就尴尬了。 “珲哥儿,你不是进学了吗?” 他一个堂哥问。 “他以前光顾着玩了,哪里有用心学过,不过认得些许字,让他写却是不能!” 张德源装作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 没办法,这里的文字都是繁体字,张晓珲连蒙带猜是能认得,要他写实在是为难他了。 张晓珲忙表态: “爹,以后我一定好好跟您学,决不偷懒!” 这大侄子真是转性了啊! 张德进心想。 于是执笔的只能是张德源了。 张家父子一直忙到了夜里十一点,这边母女俩已经挤在一张床上进入了梦乡,度过她们来到这个时空的第一个夜晚。 第十章 医馆 天色还一片漆黑,张晓瑛就醒了。 她一时忘了身在何处,还疑惑自己怎么会醒的这么早。缓了一会才想起来昨天发生的事情。 面对这个完全陌生的时空,她其实是不知所措的。 但是因为父母和哥哥的陪伴,让她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她并不害怕,也相信自己可以克服各种困难。 比如昨晚她就没有洗澡,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更何况她们昨天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走了那么久。 没有洗澡的原因是没有装洗澡水的桶,只有一个小木盆,她就着木盆的水简单擦洗了一下。 她回想着自己以前研究的古代的衣食住行。 据说即使是末代皇朝鼎盛时期的皇帝,过得也不如一个普通市民舒适。 当时觉得哎呀,没有空调太可怕了,然后连电风扇也没有。 天啊!交通那么不方便坐马车会把屁股颠成四瓣,结果她连马车也没有只有骡车。 上厕所没有卫生纸就罢了,连草纸也没有,可怜她以前还得要固定牌子的卫生纸,否则菊花就会过敏不舒服,在这里她竟然用一把叶子沾着水清洗也解决了。 她记得有一次去少数民族山区旅游的时候发现了当地百姓的旱厕,便便后全部用草木灰堆埋,整个厕所基本没有臭味,连苍蝇都没有!草木灰堆的便便还是很好的肥料。 她决定有机会一定推广这种厕所,实在是太适合这个时代了。 还有对女性来说最重要的姨妈带。 唉!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草木灰也不是不能接受,处理好了起码卫生是可以保证的。 她睁着眼睛胡思乱想,没注意她娘也醒了。 听见她叹气李岚转身抱抱她: “贝贝,妈妈会一直陪着你。” 张晓瑛把头埋进她妈怀里:“我也会一直陪着您。” 李岚拍拍她: “我闺女就是能干,今天要跟姥爷去医馆了?” “嗯,妈,我有点紧张。” 张晓瑛闷闷道。 “妈妈知道,换了谁都会紧张。你多观察观察,不着急。” 李岚安慰她。 母女俩在床上说了会话,看天色发白就起床洗漱了。 李岚给张晓瑛梳了个男孩的发式,再穿上她昨天买的衣服,活脱脱就是一个俊俏的小哥儿了。 “哎呀,有些过于清秀了。” 李岚皱眉。 来到古代,虽然吃的没有在现代有营养,但是因为女孩子出门不多,张晓瑛的皮肤也跟现代一样细腻光滑,就是白得有些过分了。 她用眉笔把张晓瑛眉毛稍稍扫了一下,显得浓黑一些。 “嗯,这样好多了。” 张晓瑛下意识要照镜子,想起来没有。 “不行,我得把化妆盒拿出来。” 她对着铜镜咬牙切齿。 母女俩来到厨房,李岚打算熬个白米粥烙个鸡蛋葱油饼当早餐。 张晓瑛学着用火折子,这些都是必备技能。 母女俩配合得很不错,张晓瑛第一次烧火有点手忙脚乱但很快就适应了,一人管两个灶的火还有空观摩她妈烙饼。 “娘,我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呀。” 她感慨。 “慢慢来。” 李岚安慰她,手不停地翻动锅里的饼。 香气从厨房飘出去。 刘氏进门来: “阿姐,你们这么早!好香啊!” 她赞叹。 其实她们平日并不会那么早吃饭的,但是既然做了也没什么。 大家都洗漱好了,围着一起吃早饭,两个男孩吃得高兴,还一人装了两个葱油饼带去学堂。 没想到这种洁白细腻的面粉烙出的饼子这么美味,等吃完了这些她定要再买些回来。 刘氏心想。 吃过饭张晓瑛就跟着李书民和李峰一起到前面的医馆。 医馆不大,门上的匾额写着“修正堂”三个字。 还真是简单粗暴的直白啊! 张晓瑛忍不住笑。 进门左边一前一后放两张桌子,后边有个小隔间,右边是药柜。 医馆里还有三个学徒负责抓药煎药消毒物品之类的工作,他们都喊李峰师父,喊李书民师祖。 张晓瑛在医馆也会跟着这么喊。 她是年纪最小的学徒,大家喊她“瑛子”。 上午病患不多,李书民每天的例行工作是先到安置军队伤患的处所,这里叫“安乐堂”,类似于军区医院+疗养院的地方巡视一遍。 张晓瑛自然是要跟着去的。 李书民看着要跟着出门的张晓瑛,欲言又止,叹了口气,最终什么也没说,带着她一起走了。 一起去的还有另一个叫李林的学徒,十五六岁,看着就是那种认认真真一丝不苟的样子,张晓瑛觉得他在现代的学校里一定是班级里被化学老师选为实验助手的同学。 安乐堂很近,就在府衙边上一条巷子进去,一面墙就挨着府衙后院。 院门很大,没有门槛,进了院子发现所有的屋子都没有门槛,应该是为了方便伤员进出。 院子一共有两进,房间很多,有点像营房。 里面有专门请的杂役仆妇负责厨房做饭打扫卫生照顾伤患的工作。 这时候伤患不多,李书民负责的只有七八个,五个是训练的时候不小心伤了皮肉,一个崴了脚,一个胳膊骨折,只有一个比较严重,肋骨骨折了。 别的病症如发热头疼腹泻之类的有另外的大夫负责看顾。 李书民一一例行给他们检查伤口愈合情况,是否发热,调整内服药方,也没多久就做完了。 在张晓瑛的认知里这就是每天例行查房。 没错,这就是她熟悉的工作。 她看到那些伤口,发现缝合技术非常不错了,她从来不敢因为自己是现代人就妄自尊大。 正仔细检查最后一个伤患,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就进了院子。 李书民吩咐李林: “有人受伤,快去喊你师父过来。” 院子里进来好几匹马,有人喊:“大夫在哪里?” 还有四个人一起抬着一个重伤员进了一个空屋子。 李书民跟张晓瑛说了一句“不要慌”就紧跟着进去。李峰也赶到了,原来已经有士兵到医馆通报。 张晓瑛心跳还是加快了,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 除了一个重伤的伤员还有两个轻伤的士兵,都已经简单包扎,坐在一旁等候。 仆妇送来装水的提壶,从提壶倒水出来给李书民洗手。 李峰剪开伤员的衣服观察伤口,李林打开手术箱准备手术器械。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伤员是后背和一侧手臂受伤,伤口很深,血还在流。 张晓瑛发现他们没有施行指压止血术,马上请仆妇给自己净手,然后为伤员指压止血。 她一边做一边对李峰说: “我给伤员止血。” 李峰惊异地看了张晓瑛一眼,再看她手指按压的部位,过了一会,惊奇地发现血竟然慢慢地止住了。 李峰按耐住自己求知若渴的心情,面不改色地给喝了麻醉药的重伤员清理伤口。 然后,张晓瑛全程观摩了一场古代外科手术。 实事求是地说,她姥爷李书民在现有的条件和认知下,已经几乎做到尽善尽美了。 在张晓瑛看来,最缺乏的就是无菌环境的打造。 这应该就是古代外科手术后继发感染的最重要原因。 但即使是现有条件,其实也还有很大的改善空间。 只是这一切都需要钱。 比如手术服和口罩可以做,花钱买布就行,手套是不用想了,她倒是带了两盒每盒一百只的一次性外科手套,但是不能拿出来用呀! 酒精也是可以做出来的,麻烦些而已,就是花钱多呀,粮食本来就珍贵了,做出来的酒精堪比茅台了,怎么舍得拿来随便用呢? 但是不管怎样张晓瑛还是觉得应该先把酒精做出来。 在安乐堂忙了大半天,李林留下听差,祖孙三人一起回医馆。 忙了这么久都饿了,他们先回了后院吃饭。 李峰边吃饭边问张晓瑛: “瑛子,你那个止血手法哪学来的?” 回来的路上张晓瑛就知道要面对这些,而且她以后还有很多东西会漏出来呢。 她决定撒个一劳永逸的大慌。 “大前年有个婆婆路过我们村,我看她可怜给了她一块饼,她就给了我一本书和一个箱子,她让我把书背熟了就烧了,这是书里说的。” 一听说有一本书,李峰眼睛都亮了,结果又听到烧了,不禁痛心疾首: “你真烧了?” “烧了。” 张晓瑛点点头,开玩笑,不烧她可拿不出来。 “舅舅放心,我都记熟了才烧的,等我默写出来给您看。” 张晓瑛安慰他。 “那个婆婆让你烧了你怎好又默出来。” 李峰道。 “不是的,婆婆说让我烧掉是为了逼我记得牢固。” “那她给你的箱子呢?” “箱子放在家里没带来。” 她的手术器械箱是银灰色的金属外壳,太惹眼了。 这个外孙女让李书民很是意外。 “瑛子,你今天很不错,沉得住气,比我以前强多了。” 李书民笑看着张晓瑛,又遗憾她怎么不是个男孩儿,可恨他的孙儿外孙一个也不跟他学。 张晓瑛暗自尴尬。 解剖课上她手里摸过的大体老师也有十几位了,自然不会害怕。 “我怕在心里。” 她不好意思道。 “今天那些兵士是去追胡虏的吗?” 张晓瑛好奇道。 “瑛子,” 李书民严肃地看着她: “你记住,咱们只管给伤患治疗,别的事都不要问不要管。” 张晓瑛一怔,忙点头: “我知道了姥爷,以后再不问了。” 这个险恶的旧社会! 吃完饭张晓瑛到后园子里看灰羽鹤,看起来它恢复的不错,她自己是没办法给灰羽鹤上药的,得等她哥过来帮忙才行。 她回屋找她娘。 李岚正在翻晒红薯和土豆。 “娘,我哥找咱们了吗?” 对讲机李岚拿着。 “找了,他晚点会过来。” “我爹呢?来吗?” “你爹不过来,你爹今天去书院了。” 李岚想了想,又说: “我和你爹商量了,他近期最重要的任务还是科举考试。” “他之前没找到感觉,这么多年今年才考中秀才,他下决心明年考中进士。” 张晓瑛想了一下: “娘,我爹有志向是好事,可这科举三年才录三百名,比我们高考难度大的不是一点半点,而且我听说也不是完全靠实力,很大程度上也要看运气,就不必给咱爹那么大的压力了吧!” 竞争这么激烈的考试,张晓瑛对她爹并不太有信心,类似范进中举的事必须避免。 李岚心中一暖。 “好,我会跟你爹说的。” 张晓瑛抱她: “娘,您放心,就算我爹考不上进士,我和我哥也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 “好!” 李岚点头,只觉心中安稳,想起闺女今天第一次上班,问: “今天怎么样?觉得能适应吗?” “适应没问题。我今天跟姥爷去安乐堂了,刚好接了三个伤员,观摩了姥爷做手术。” “娘,我感觉姥爷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张晓瑛俏皮地看着她娘。 “你准备怎么做?” 李岚一看她闺女这样就知道她有主意了。 “我扯了个大慌,说有个阿婆给了我一本书和一个箱子。然后让我把书背熟了就把书烧了。” “可是我答应了舅舅把书默给他,刚刚才想起来我不会写繁体字。” 张晓瑛无辜地看着她娘。 李岚:……… 第十一章 医书 可是话已经说出去了,再困难也要解决问题。 “娘,我觉得时间不够用了,好多事都必须做,还得重新学习写字。而且我也不想拿毛笔,效率太低了,也不方便。我先做根羽毛笔吧。” “还有要先把酒精制出来,姥爷他们就是在消毒杀菌这一块欠缺太多。” “还有我看他们包扎伤口也还可以再提高,特别是止血包扎。” “天啊,我觉得我比在学校还忙!” 其实她啥也没做,尽在那干嚎了。 “哎哟,看来咱家贝贝可以大展宏图啦!” 张晓珲戏谑的声音传来。 “哥哥你怎么来啦?” 张晓瑛开心地看着她哥笑,李岚也笑看着他。 “不放心你们,就过来了,又没多远。” 张晓珲抱抱他娘: “娘,昨晚睡得好吗?” “好着呢!” 李岚拍他, “你怎么样?习惯吗?” “我能有啥不习惯,啥环境我都没问题。” 张晓珲答。 “就是阿爷说要回村了,听说胡虏被剿灭了。” “这么快?” 李岚惊疑地问。 “说是卫小将军亲自领兵追击,已经回城了。” 张晓珲答道。 “应该是,我们今天接了三个伤员看着就是刀伤,没准就是去追击胡虏回来的。” 张晓瑛也点头。 又好奇:“为什么叫卫小将军呢?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难道是霍去病那样的牛人?” 霍去病是他哥心中的标杆,也是她真正的偶像,闪闪发光那种。 张晓珲敲她脑门:“你以为是个人都能做霍去病啊!那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才。” “也是啊!” 张晓瑛不禁遗憾,既然都穿越了,怎么就不穿回霍去病在的时代。 “那你往后怎么安排?” 李岚看着儿子。 “我回村教大伙挖地道,阿爷还拉了一支队伍让我训练。” “啥训练?” 李岚皱眉。 “就是一些强身健体的招式,万一遇上事也能自保,就像贝贝练的一样。” 张晓珲不愿让李岚操心。 娘仨又说了会话,兄妹俩一起去前面医馆找李书民。 张晓珲告诉李书民要回村的事,李书民显然也想到了,又问张晓珲的打算,张晓珲也说了。 “也罢。” 李书民道, “你就代你爹娘在你爷奶跟前尽孝吧!” “是。” 张晓珲应道,告辞离开。 张晓瑛一直等看不到她哥背影了,才转过来要找她姥爷说话,却发现李书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姥爷。”她喊。 “嗯。” 李书民点点头。 “姥爷,我想跟您说,那本书里啊……” “等等。” 李书民打断她。 又喊上李峰, “咱们回书房说。” 三人回了后院正屋里的书房。 “瑛子,你确定要跟我们说那本书吗?” 李书民严肃地看着张晓瑛。 “你爹妈都同意吗?” “肯定同意啊!” 张晓瑛有点莫名其妙, “我刚刚还跟我娘说了。就是……” 张晓瑛难为情地说, “我记得那本书,可我不会写那些字。” 李书民:………… 李峰:………… “所以,如果舅舅有空闲了,我口述,舅舅记录,可好?” 张晓瑛期待地看着李峰。 那当然好啊! 李峰看他爹。 李书民却没有马上同意: “瑛子,给你书的阿婆没有让你拜师吗?她是哪个医家的?” 拜师了呀。 李岚想着学院那个严厉的解剖学老师,老太太总是严格地要求他们,一遍遍地重复解剖过程。 “她没说是哪个医家的,只跟我说喜欢就做,也没不让我写给旁人。” 张晓瑛看着李书民认真地说道。 李书民沉吟。 他是有些疑惑的,哪有把医术随便传给旁人的呢?难道他这个外孙女真有大际遇,不然一个女娃看到今天那样的伤患都面不改色,还能马上伸手帮忙,看来她是天生要端这碗饭的。 “那你自己留着这些,以后传给你的孩子就行了。” 李书民还是觉得不能占便宜,哪怕这个是他的外孙女。 “不行呀,这本书有很多东西要教给大家的呀,我自己做不了的。” 张晓瑛摇头。 “还要教大家?” 李峰诧异。 “对,就好比我今天止血的法子,教给兵士他们可以快速止血,这是可以救命的呀。”张晓瑛说。 李书民李峰对视一眼,又一起看张晓瑛。 “那个阿婆跟你这么说的吗?”李峰问。 “对。她说救命的法子越多人学会越好。” 张晓瑛肯定地说。 她的老师们都是宣誓过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的,她这也不算瞎说八道。 “好吧。”李书民点头: “这些天你俩先把书默写出来吧。” “姥爷,书里记着把酒提纯让酒更浓以后可以杀灭我们看不到的让人生病的东西,那种东西叫细菌,有些也叫病毒。我之前做了一些出来,我拿过来给您看一下。” 张晓瑛跑回屋倒了些酒精进一个小瓷杯拿过来。 还拿了李岚缝好的几个口罩。 李书民拿过小瓷杯,看着跟水一样,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刺鼻的气味让他皱起了眉头。 张晓瑛又拿起口罩戴上: “这是口罩,可以防止被疫病传染,也可以防止有疫病的人传染他人。咱们给伤患治疗时,戴着口罩防止口沫溅到伤口。” 李书民拿起另一个口罩, “这都是你那本书里写着的?” “是。”张晓瑛点头。 “那你先把这种酒……” “它叫酒精。”张晓瑛赶快道。 李书民笑了一下, “酒精,这叫法倒也贴切。你先跟你舅舅把这做法写出来,咱们看看能不能制出来。” “肯定能!” 张晓瑛高兴地说。 接下来张晓瑛和李峰舅甥俩就留在书房,张晓瑛口述李峰执笔,先把酒精制作过程和注意事项写出来。 她发现制作酒精的原材料酒不算贵,反而是蒸馏和计量器皿要花心思,因为达到消杀要求的酒精浓度只在70一75之间,高了低了都不行。 好在房车里有电子计量称和量杯,这两样都是她读初中时在家做实验玩的东西了,收在她的一堆旧物件里本来是想送到农村的学校给孩子们的,现在倒是跟着到了这里。 可见好心有好报。 酒精制作方法写好了李书民果然交给李林,让他照着买需要的东西。 接着张晓瑛和李峰就合作先把外科急救基本的知识内容整理出来。 李峰越是记录神色越是郑重,因为按照张晓瑛的解说指压法止血的位置选择都是非常玄妙的。 等过两天他们开始整理到解剖学基础理论知识的时候,张晓瑛正想着让她哥想办法制出各种颜色铅笔她好画人体部位图时,李峰放下笔,郑重说道: “瑛子,传你奇书的阿婆可还在,我要拜她为师!” 张晓瑛一愣,赶紧道: “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李峰遗憾道: “那你以后若是见着她定要告知我,我习得她老人家这许多学问,也算她的弟子了。” “好!”张晓瑛点头。 她自己都见不着呢!也不知道老师看她缺课会气成啥样。 张晓瑛这边忙忙碌碌,李岚在布店发呆。 她一边摸着这些布匹一边出神,布店的伙计都有点不耐烦了。 “这位娘子,你要买什么样的布料呢?”伙计问。 “棉布,”李岚看着他,“你店里可有棉布?” “什么棉布?”伙计诧异,“我在布店做了那么久,从未听说过棉布。” 那就是没有了。李岚寻思。她搜索自己的古代记忆,确实没有棉布的印象,更没有棉花。 这样看来棉花还未被大面积推广种植利用。 不光没有棉花,也没有羊毛! 没有这两样,她的孩子要怎么过冬! 别跟她说以前都是这样过来的,她以前还非羊绒面料不穿呢!后来还是闺女说穿羊绒面料的衣服会破坏环境,强烈抗议以后她才不买羊绒毛衣羊绒大衣的。 她正发愁,突然想起他们出门的时候天也凉了,房车上带了厚衣服,因为担心早晚温差大,所以她给全家人都带了冲锋衣羽绒背心,还有蚕丝棉被。 她需要做的就是给这些衣服套一层外衣,起码在外表看起来跟这里的衣物没有太大的区别。 实在不行就把被子拆了做棉衣棉裤。 她安心下来,买了两匹深颜色的布让伙计送到医馆。 天冷了,保暖效果好的衣服还是要尽快准备好。 跟她一起出门的刘氏看她买这么深的颜色,好奇问她: “阿姐,你不给瑛姐儿做一身衣服吗?” “这么多布呢,也有她的。”李岚答。 “她是小娘子,怎不穿鲜亮些的呢?”刘氏不赞同。 “穿里面的。穿外边的她有。”李岚答。 “那你刚刚说的棉布是什么布呢?我让我兄弟去南边的时候问问。”刘氏说。 李岚想起来,刘氏家里是走商的,她家在三十里外的那个老城里有铺面。 她看着刘氏眼睛发亮: “用白叠子的籽絮纺的布,你可见过?” 刘氏摇头:“我家院子里倒是种了几棵白叠子,可没听说用白叠子籽絮纺布呀。” “那你家的白叠子絮拿了做啥用?”李岚问。 “没啥用,一年只有这么些,就攒着,我娘说等攒够了可以絮一身袄子给我爹。刘氏道。 “那为何不多种些呢?”李岚疑惑。 “我家院子地方小。”刘氏不好意思道。 李岚:……… “这白叠子絮还能纺布?”刘氏问。 “能!”李岚肯定地点头,又道:“你家的白叠子种子可以卖给我吗?多少我都要。” 李岚问刘氏。 “阿姐说什么卖呢,你要给你就是了,又不是多值钱的东西。” “不行。”李岚摇头,“我要的多,你认识的人多,帮我看看谁还有,按市价收给我。”李岚看着刘氏: “弟妹,这是大大的好东西,咱们一起把它种出来。” 刘氏被李岚的话逗笑了: “那我这两天就帮阿姐去收种子。” 棉布啊棉布,我一定把你纺出来。 时尚达人李岚下了决心。 在现代社会各种琳琅满目的布料子里,她最喜欢,穿得最多的永远都是棉料! 虽然她只在照片上见过棉花树长的是啥样,也完全不影响她的雄心勃勃。 回家马上让闺女去车里下载棉花种植的资料。 李岚喜滋滋地想,仿佛已经看到各种颜色的棉布在眼前飘舞。 要不,她也开一家服装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第十二章 村落 在城里住了两个晚上,一大早,张晓珲跟着大伙儿一起回乡下的村里。 他昨晚听他爹给他详细讲解了村里的大概情况。 村子叫莘庄,因为有一条河在村后流过,莘庄成为村落应该有一两百年了,只是因为长年战乱,在张家迁来之前早就满目疮痍,人口飘零。 张家迁入的时候也有别的家族同时迁来,所以莘庄是一个杂姓混居的村子,除了张家,还有刘家、陈家、孙家几个大姓。 虽然刚迁来的时候大家都差不多,也有些家族是几兄弟一起迁入的,但是几十年下来,张家慢慢发展成了村子里最大的家族,张老爷子是张家族长,也是莘庄村长。 不管他爹怎么把功劳归结为他曾祖父母治家有方,在张晓珲听来只有一个原因:老张家实在是太能生了。 当年曾祖父母带着兄弟三人千辛万苦来到莘庄,一家子五口人,到他祖父这一辈,他祖父生了七个孩子养活了五个,留在莘庄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大家子十六口人,他二爷爷因为老大老二都是儿子,现在连曾孙都有两个了,他家人口最多,超过二十个,而三爷爷的孙子辈也比张晓珲要大,都该成家了的。 张晓珲有点疑惑,一个家族里男丁这么多,不需要服兵役的吗?还有徭役。 花钱。张德源解释,目前朝廷并不缺兵源,但是缺钱,所以只要交钱,便可以抵消分派到各个家族里的征兵和徭役的份额。 而张家每年的收成里,这部分的资金储备必须留下,雷打不动绝不能动用,宁愿少吃一顿饭也要攒下这笔钱。 张晓珲心下了然。 在冷兵器时代,普通人上战场,能活下来的可能性不足五成,再加上各种不可预见的危险,去当兵十有八九是回不来的了。而对于一个家族来说,保有人,特别是男人,才是家族壮大的必要前提。 可是人再多又有什么用?被屠村的村子未必就没有张家这样的大族,一旦对上嗜血的恶狼,无非就是更多的待宰羔羊罢了。 张晓珲坐在他四叔的车辕上一路往南出了城门。张德源因为要备考接下来的举人考试,没有跟着回村,昨晚已经先去了往南三十里的永安城的书院了。 莘庄位于邺城西南方向,离邺城也不过十多里路,离南边的永安城更远一些。 出城走在路上,张晓珲一路观察着地形。 邺城西边有一道高大的山脉从北边一直绵延到南边,东边也有错落的山岭,城池的周围分布着零落的村子。 这么看下来,邺城就好似一座孤城耸立在一片盆地里的平原上,除了城池完全无险可守,看来设城的目的除了御敌,还有就是为了让新迁居的移民心中安稳,愿意一直留下来垦荒种地。 张德进注意到张晓珲一路默默不语光看景心中疑惑,他这个大侄子一夜之间好似变了个人,他开口问: “珲哥儿,你不是常来邺城的吗?咋还看不够景咧?” 张晓珲收回看向西边那道山脉的目光,转过头对他四叔笑了一下。 听他爹说这个四叔才26岁,比他还小两岁,人家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 张晓珲知道他说的自己经常来邺城是什么意思,在他来到这里之前,原先的张晓珲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他妹妹深恶痛绝的——进到那道山脉里打猎,然后把猎获带到邺城或者永安城出售。 张晓珲六岁的时候就拜了一位骑射出众却不幸伤了腿的老兵为师,那老兵感念他外祖父悉心救治,教导他也十分用心,加上他自己喜欢勤学苦练,因此张晓珲的箭术也很不错。 这事大伙儿都知道,所以他前天亮的那一手大家只以为是他师父教的,虽然惊讶也并不多想。 快回到村子的时候张晓珲才发现,那天他们撞车的地方其实离进村子的路口很近,几乎是从村里出来拐上大路就冲下地里了,那地还是他们老张家的。 进到村口果然还是北方农村的标配——两棵高大的老槐树分立路两旁,树干一个人抱不拢。老张家占据了村里最大的地盘,而且位置也十分好——村头两棵老槐树下路两边对面的房子都是老张家的,两边虽然隔着路,却比离着旁姓的屋子还是要近些。 张老爷子一家住在路西边的老宅子里,路东边是二爷爷和三爷爷两家的房子。 张晓珲越是靠近村子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村里的屋子绝大部份都是泥胚房,老张家的屋子正房全部是青砖灰瓦,厢房是下半部分是青砖,上半部分是泥胚,屋顶都是瓦片,屋子很矮,门窗糊着纸,不高的泥胚院墙上压着茅草。 房子就是典型的北方四合院,因为人口多,又在后面多加了一进院。虽然屋子都盖一起,但是大概因为地广人稀,圈起来的院落倒是非常大,前院的空地都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了,二进院落后面竟然还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的一个园子。 难怪院墙是泥胚加茅草,不然这么大的院子,用青砖围起来花费不菲。 园子虽大,却并没有种什么东西,除了牲口棚就是车棚和茅房。另开了一个门方便车子进出。 张晓珲注意到车棚旁边的一间泥胚茅草房跟旁边的屋子很是不一样,门窗都特意用纸糊上,显然是用来住人的。他想起妹妹最想要去住的是南海岛上的船屋,就是因为特别喜欢茅草屋顶,如果她跟着回村也不知道会不会要求住这间屋子呢? “珲哥儿,你还要住你的流放房吗?”张德进打趣地拍了一下张晓珲的肩膀。 竟是他的房子?难怪他看着那间屋子心里那种说不出的熟悉感愈发强烈。 “住啊。”张晓珲随口应着,走过去打开房门进了屋子。 屋子不大,最先进入他眼帘的是一把弓箭。 弓箭挂在墙上,边上还挂了一个布缝制的箭袋,里面有十来支箭。 这样的弓箭肯定是不能带进城的。 张晓珲取下弓箭和箭袋,走出门外,他想试试自己的箭术是否还在。 据他爹说,自己以前进山几乎没有空手而归的。 随着一箭射出命中张晓珲选定的目标,脑海里似乎闪过一道白光,伴着弓弦的震动,他所有的记忆全部回归。 张晓珲一时愣住,有记忆以来的过往走马灯一般闪过。 五岁时不愿读书,年轻的父亲把他流放到这间屋子居住。 六岁跟着外祖父见识了射箭师傅的绝技,执着拜师,师傅先试了他半个月,让他每天蹲马步,什么时候能蹲半个时辰,他什么时候才收他为徒,他十天就做到了。 他激动地拜了师,师父和师娘只有一个女儿嫁到了南方,不在身边,几乎把他当成儿子养,师父和师娘住在永安城,张晓珲就随他爹一起住城里。 上午他爹送他到师父家中后再去书院,下午才来师父家接他回家还要辅导他读书。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六年,直到两年前师父和师娘要跟着嫁到南方站稳脚跟的女儿生活。 这么些年其实他爹是当爹又当娘,在他身上倾注了太多心血,以至于二十岁就考取了童生的父亲直到他不在永安城这两年才能安心读书,今年才终于考取了秀才。 回想起在永安城那个父子俩租住的小小院落的日子,他觉得自己太幸运了,不管现代还是当下,他都有一个超级好的父亲。 父亲一直都被家族寄以厚望,但是因为要照顾他,教导他,年复一年落榜,内心的压力可想而知。 他走回了屋子,拿起一支箭,在地上写下了“格物致知”四个古体字。 这是在现代的时候父亲要求他时时牢记于心的思想准则。 张晓珲正坐在屋子里唯一的家具——一张矮床上回想自己的过往,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珲哥儿,该进朝食了。” 姨奶奶站在门口看着他。 “好的奶奶。”张晓珲忙起身走出去。 吃饭的地方是在前院的厨房,两张正方形的桌子拼一起,十几口人闹哄哄地坐着吃饭。 张晓珲之前除了张老爷子和两个老太太外加两个亲叔叔之外不认得别的人,现在倒好了,都认识了。 两位婶婶五个堂弟两个堂妹,这些人都是他当下真正意义上的家人。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因为张晓珲前天露的两下子,大伙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加上他两年前每十日才跟他爹回来住一晚,几个堂弟堂妹都有点怕他。 但是堂妹们喜欢张晓瑛。 果然最小的三堂妹问他:“大哥,伯娘和大姐为啥没回来呢?” 这个问题不光堂妹想知道,叔叔婶婶们也想知道。 要知道之前李岚说是要替张德源尽孝道,哪怕张老爷子发话她也不离开莘庄进城去陪张德源。 恢复了古代记忆的张晓珲清楚不能说出妹妹已经在外祖父医馆上班,而且从事的是这样的工作的事实,在当下的朝代,一个女孩子动手在外男身上缝缝补补甚至割上几刀,这对普通人来说太惊悚了,而张晓瑛也没用自己的真实身份做这份工作。 他正想着该怎么回答,卢老太发话了:“你伯娘在城里给你大姐请了一个刺绣师傅,等你大姐学会就可以教你们了。” 得,为了掩盖一个谎言,他妹妹需要学的东西更多了。 吃过饭,张老爷子打发人去把村子里其他几大姓的主事人请来。本来他们老张家自己修地道也可以,但是他是村长,总不能不管村里人。 而张晓珲一路回来观察地形加上恢复记忆后,只觉得挖地道这件事情更加迫切了。 村里大伙都到齐以后,张老爷子说了张家要挖地道的打算,又让张晓珲重复了一次地道战的故事,拿出图纸给大家讲解,最后问有谁家也想要一起挖的。 很多昨晚回村惊魂未定的村民心中正忐忑不安。 虽说这群屠村的胡虏听说被卫小将军带兵全部剿灭了,但谁知道还有没有另外一伙呢?他们又不能一直呆在城里,村里牲口要喂,庄稼也要侍弄,家中产业都抛下,只怕也要饿死。 不就是挖个地道吗?他们恨不得明天就挖好。庄户人家有的是力气。 到场的全部表示自己家一定参与。 果然人多力量大,村里就有好几个泥瓦匠,木匠铁匠都有,大家留在张老爷子家的正厅讨论得热火朝天,最后连护村队都成立了。 村里十五岁到三十岁的青壮年都自动属于护村队成员。每日晨起一个时辰跟张晓珲训练。十五岁以下三十岁以上的想跟着练也行,但就不算护村队的了。 事情商议妥当,众人都赶紧回家,早早把挖地道需要的物什准备好。 张晓珲跟在众人身后刚走出正厅门口,一道黄影闪电般向他扑来。 第十三章 手术 张晓珲往旁边一侧身,黄影子扑了个空,一转身伸出两只爪子抓住张晓珲的腿。 真的是爪子,这是张晓珲打猎的合作伙伴大黄,一条浑身黄毛的中华田园犬。 当然这时代还没有中华这个概念,就是一条土狗。 两日不见,大黄开心地绕着张晓珲打转。 张晓珲带着大黄和几个小堂弟在村里实地勘察去了。明天他将开始训练自己的武装力量,在乱世里,只有真正的强者才可以活到最后。 日子在一家四口的各自忙碌中一晃过去了将近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张德源回来看过娘俩三次,张晓珲来了有七八次,据他说他溜达到附近就来了,每次都跟着一个或者两个小跟班,是他们的小堂弟。 张晓珲每次来都会到房车里捣鼓捣鼓,这次拿一样下次拿一样,有一次发现了一个还没拆的快递包裹,打开一看,竟然是三件不同类型的防弹防刺背心,还有一双防割手套! 他想起来,原是他想了解这些民用的跟军工的区别在哪,就下单购买了,出门前一天才收到快递,随手丢进了房车里。 现在确定就算骡车变成房车也开不了,因为院门就出不去,巷子也出不去,城里只有南北向的三条主街可以通行这么大的房车,他们自然也不可能去试开一下。 所以这一个月来张晓瑛其实也常常会自己进入房车,只是房车里网络太微弱了,实在是弥足珍贵,她不舍得拿来浪费在自己的追星大业上。 对于张晓瑛来说,这一个月过得并不容易。 这个时代太落后了,以往轻而易举就可以得到的东西——比如热水,在这里需要付出很多的工作才可以得到。 酒精在李林和张晓瑛的共同努力下也制成不少,张晓瑛还想办法用麻线团成了棉签。p这些东西使用起来成本都有点高,但愿她老妈可以快点把棉花种出来。 鹅毛笔也做出来了,她画解剖图的时候会同时用几支笔,蘸取不同颜色,倒也画得清晰明瞭。 字也学了不少,本来就不是完全不会从新学起,所以也不需要舅舅李峰给她执笔了。晚上她就自己进房车里编写教材。 是的,张晓瑛决定要给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既然来了,她希望自己可以发挥最大的人生价值。 白天张晓瑛也跟姥爷一起去安乐堂,安乐堂的伤患也渐渐熟悉了这个李大夫的小学徒。 近来安乐堂的伤患比以往多一些,据说是他们的训练加大了的缘故,兵员也增多了不少。有时候忙不过来,张晓瑛也会一起做些清洗缝合的工作。 她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临床机会,也感谢那些没有因为她年纪小而拒绝她医治的伤员。 慢慢地过了一些时日,大家发现这位小学徒处理的伤口不仅愈合得快,而且疤痕还小,都开始喜欢让他帮着处置伤口,至于把称呼从“小瑛子”变成了“小张大夫”,却是因为一个小小的阑尾炎手术。 那是半个月前,她和李书民例行巡诊后,经过一处屋子时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呻吟声,这是另一位大夫负责的病人,李书民问了刚刚从屋里出来的仆妇,得知病人得的是肠痈,大夫已经尽力了。 意思是病人只能听天由命了,毕竟这些当兵的,也大都只是一些贫民百姓。 李书民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下了想要走进屋子的脚步,转身离开。 张晓瑛拉住了他。 救死扶伤是她的理想,她做不到见死不救。 肠痈就是阑尾炎,对她来说这只是一个小手术,她已经不知观摩过多少次老师的操作,自己也作为助手上手术台不下十次,每一个步骤她都清清楚楚。 她坚定地看着李书民: “师祖,我可以救他。” 李书民沉吟不语。 小外孙女可以说是天赋异禀又得大际遇,背出来的医书他看了也大开眼界所获良多,近日看她医治伤患也有条不紊沉稳细致,这些都让他心中欢喜,医馆总算后继有人甚至有望发扬光大。 但是首先这个病患不归他负责,自己要去医治显然有越俎代庖之嫌,再一个,他大概猜到外孙女的医治之法。 据他观察所得,外孙女那本医书记录的大多是外科之术,并无医理,因此外孙女也并不会把脉诊病。 而他自己从医多年,虽则处置过穿肠烂肚的伤患,但也只是清洗缝合再开些药调理,能不能治好也要看患者的命数,在一个好端端的身子上开口破肚却是从未做过的,他知道有些大医做过这样的手术,但是他的小外孙女? 还没等他说什么,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 这就是安乐堂另一位大夫方济民和他的儿子方伯泽。 两厢见礼。 方济民看上去文质彬彬,身型偏瘦,神色谦和,他本是太医院的大夫,一个月前安乐堂另一位老大夫告老回了老家,他便替补了过来。 方伯泽跟他父亲截然不同,长得虽然也五官端正,神色间却带着一股阴郁,显得不好相与,此刻他正满脸不耐。 他们父子俩正是为屋里的病人来的。 病人十六岁,名叫孙二柱,是个新兵,送来安乐堂已经两天了,来之前身体不适也有三天,害怕花钱就没找大夫,以为自己熬一熬就过去了,没想到腹痛愈来愈加剧,送来安乐堂服药两日也没有好转反而有恶化的趋势。 方济民医术本也不错,否则也不能进太医院,这次来邺城,其实是因为儿子方伯泽在京城得罪了人才带着他远走避祸。 以前肠痈病人他也有诊治过,都是早期就服药,大多也能治好,但是这次的病人送来的时候显然拖得久了,而且病情发展快,他用了猛药都压不住。 他在屋门外给李书民爷俩大致介绍了一下病人病情。他刚来邺城不久,等闲是不会得罪李书民的,况且他们平日各作各的活,并无利益冲突。 介绍完孙二柱的病情四人一起进屋。 孙二柱躺在床上,身型虽不小,却非常瘦弱,一张黄脸透着青白,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呻吟着。 看起来病情已经很危急了,如果拖下去等到阑尾穿孔,即使马上手术在这种情况下也难以保命,但是现在手术救活的几率起码有80以上! 张晓瑛不及多想,先向方济民深深行了一礼:“方大夫,可否请您移步屋外说几句话?” 方济民愣了一下,看向李书民。 李书民忙对方济民也行了一礼:“这是我徒孙,方才正要与我说起医治这肠痈之术,方大夫如若不介意,还请一起移步。” 身为大夫,有人愿意跟你分享医术之道,岂有不愿之理?哪怕对方只是个毛头小子,万一人家真有家传绝技呢? 几人一起到了安乐堂的诊室,张晓瑛快速画出了阑尾的正常形态和发病形态,简单介绍了阑尾炎手术的原理和过程,最后又对着方济民深深一礼: “方大夫,此法为我三年前遇到的一位婆婆教与我,她也带着我做过几次手术,但是此术最为关键之处在于术后控制感染,因此孙二柱术后如何,还需仰赖您的诊治。” 方济民早就呆若木鸡。 他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如此清晰地绘出人体内的肠子,再听到这小子是要剖腹截肠,震惊之余又有隐隐的期待,脑子里只觉得嗡嗡作响,一时没反应过来张晓瑛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等张晓瑛再请他手术后开方调治,他知道这是张晓瑛给他抬轿,急忙摆手: “不可不可,李大夫在诊治外伤感染这方面比我精进许多,我岂能班门弄斧。即是张小大夫做的手术,自然要由李大夫开方调治。” 他说完这句,竟又对着李书民和张晓瑛行礼:“不知张小大夫做手术时可否允我一旁观摩一二。” 张晓瑛避过他的礼,看向李书民,李书民看着她微微点头,她松了一口气,对方济民还礼:“自然可以。” 结果这个张晓瑛眼里的小手术成了安乐堂的大事,在张晓瑛的要求下申请观摩的李峰方济民和修正堂的学徒都穿着消毒处理好的外袍口罩进入手术室——也是临时消杀好的一个屋子,李书民也全副武装站在最近旁的位置充当助手。 张晓瑛最担心的是术后感染,幸亏酒精制成了,她用酒精仔仔细细地从孙二柱的前胸一直到小腹擦拭了五遍,又用开水烫煮过烘干的布单盖住孙二柱的身子,只露出准备开口的位置。 接下来她用手术刀一层层地割开皮肤肌肉组织,再轻轻割破腹膜,没有吸管吸脓,只能用干净的纱布吸干净脓液,再挑出肿得发亮的阑尾割掉。 然后她开始缝合。 先缝合阑尾的切口,再一层一层的缝合皮肤肌肉组织。 李书民和李峰都不知道原来肚皮竟有这么多层! 而方济民和修正堂的两个学徒已经几乎站不稳,生怕影响手术效果只能咬牙稳住。 其实整个手术除去准备的时间,只剪开到缝合完成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手术过程张晓瑛大概点出了阑尾炎病程后期穿孔位置和导致后果,其余各人都紧张地盯着她的动作一声不吭,随着她最后一个缝合动作结束,大家才随之喘出了一口气。 毕竟年轻,孙二柱手术后恢复得很好,张晓瑛让他第二日就下床慢慢地走了一小会。再过得六七天已基本痊愈,但是张晓瑛仍叮嘱他休养至少半个月。 孙二柱知道是小张大夫救了自己一命,对她感激不尽,她说的话自然是完全照办。 只是他生来勤快,自觉身体行动无碍便闲不下来,每日就在安乐堂帮忙做些杂事,更是把张晓瑛他们的诊室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因为这次手术太成功,大伙看张晓瑛的目光渐渐不同了,多了几分郑重,有人喊她小张大夫,有人喊她张小大夫,再也没有人喊她小瑛子。 只方伯泽有些忿忿然。 就在前两日,安乐堂需要选出主事大夫,之前一直是告老还乡的老大夫主事,现在他走了都一个多月了,补缺的方济民大夫也到了,便需要在两位大夫之间选出一位来主事。 结果两位大夫都互相推举对方。 李书民推举方济民的理由是方济民出自太医院,有权威有人脉,年轻又见多识广。 方济民推荐李书民的理由是李书民医术精湛,资格老熟悉本地情况。 倒也不是他二位高风亮节,实在是这安乐堂主事听着像是好听,其实完全是个虚职,事情虽是不少,银钱却是一分不多。 最后邺城守备李暨拍板定下来李书民,一来因为他更了解李书民,二来也是因为听说修正医馆的小张大夫做了个剖腹手术的缘故。不然放着一位太医院出来的御医不用,他也担心招人非议。 只是方伯泽更是对张晓瑛越发看不顺眼,每每碰到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张晓瑛自然不理会,知道自己在方家父子眼中已经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但是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安乐堂开始按照张晓瑛的建议给伤患制作规范的病历档案,第一个当然就是孙二柱,住的屋子和床都编了房号和床位;还建立了初级的接诊流程;挑选了一个干活爽利勤快又细心的娘子专门培训了消毒杀菌的流程,安乐堂额外准备了消毒好的包扎纱布等物。 医馆的事情暂时这样了,张晓瑛心中有一件事一直挂着,需要尽快解决。 第十四章 初遇 张晓瑛一直挂在心里的是要带小灰去放飞。 这段时间小灰好吃好喝,应该是完全好了,但是张晓瑛不敢在人烟稠密的地方放飞,怕它又被人打下来。 可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小灰是候鸟,天马上就冷了,再不放飞灰羽鹤南迁,小灰如果找不到它的同类,很大可能会孤独地在迁徙的途中死去。 这是身为坚定的野生动物保护人士张晓瑛女士所不能接受的。 她和张晓珲约好了今天要带小灰往邺城北边放飞,那边人烟稀少,小灰也更容易找到自己的同类。 来了一个月,她自从进了城就没有出过城,多少是有些好奇的,特别是城北,一直往北走就到大草原了。 大草原啊! 那本来也是他们一家出行的目的地之一,房车跟大草原简直是绝配,她一直憧憬在深邃无边的草原夜空下躺在车顶帐篷上看星星。 现在这个愿望已经是遥不可及了。 李岚担心有危险,毕竟往北就是胡虏的地盘。 张晓珲倒觉得问题不大,他们白天出行,小股胡虏一般是夜间行动,而且最近边军似乎是加强了巡边,他常常遇到从北边回城的小队边军。 再说他们坐骡车出去,实在不行躲车里按转换键,谁也看不到他们。 “别走太远,”李岚叮嘱,“不要超出对讲机的有效范围。” 他们最近联系都是使用对讲机,李岚已经习惯了。 “放心吧娘。”张晓珲抱了抱他妈。 这是他们家的习惯,出门都要给母亲一个拥抱。虽然他恢复了古代记忆,但他的灵魂内核是一个完全的现代人。 把装在笼子里的小灰放上骡车,兄妹俩赶车出了门。 张晓瑛有点紧张,这是他们第一次赶骡车出城,不过有哥哥在身边,她又觉得一切都没问题。 出了北城门,城北也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村子,一直往北边走了十几里地,村子才少了,景色也显得格外原始,时节已经入秋,两边山上的森林开始变颜色,看起来竟有一种别样的瑰丽。 张晓瑛正欣赏着美景,天空中隐隐传来一阵鹤唳,车里的小灰也叫起来。她赶紧抬头看天,只见一排大鸟正从远方飞来,她看不清楚是不是灰羽鹤,车里的小灰却烦躁地飞扑起来。 管不了那么多了,难得遇见一排大鸟飞过,哪怕不是灰羽鹤,小灰也可以自己寻找同类,可是如果错过就更遗憾了。 “哥哥停下。”张晓瑛手忙脚乱地拉出笼子打开门,张晓珲一声“等等”还没出口,小灰已经扑棱着翅膀往天上飞了。 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疾速接近,张晓瑛正抬头紧张地看着小灰的身影,担心它恢复不好,飞行功能受限制,听到马蹄声低头瞄了一眼,结果看到那队骑兵为首的正抬起弓箭对着天上的小灰。 “别放箭!” 张晓瑛厉声尖叫,却是晚了一步。 半空中的小灰惨叫一声,翅膀无力再扇动,摇晃几下扑跌下来。 “小灰!” 张晓瑛大喊,声音不觉带上哽咽,跳下骡车往小灰落地的方位跑去,骡子小棕也嘶鸣一声想跟过去,张晓珲赶紧勒紧缰绳,自己跳下骡车追过去。 小灰落在离路旁大约三四十米远的一丛杂草上,张晓瑛快接近的时候两个骑兵越过她,气得张晓瑛大叫: “别碰我的鸟!” 跟在她身后的张晓珲一阵无语,隐约听见后面传来低笑声。 那两个骑兵下了马去抓小灰,可怜小灰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了一动不动。 张晓瑛拦在抓着小灰的方脸骑兵面前: “这是我养的鹤,你不能带走它。” 孙鹤觉得今日真是怪事连连,先是一个小娘子追在他马后大喊“别碰我的鸟”,他正寻思要是回她“你一个小娘子也没鸟啊”会不会被将军爆锤,接着这个小娘子又拦着他说“这是我养的鹤”,要不是看她长得还挺好看,他实在懒得理她。 “这明明是我们将军射下来的,怎会是小娘子你养的呢?”他冷冷地回答。 竟然还炫耀是他们将军射下来的! 张晓瑛气得浑身发抖,张晓珲拍拍她肩膀:“贝贝,不急,慢慢说。” 他朝孙鹤拱手行了一礼: “不瞒军爷,这确实是舍妹一个月前救下来的鹤,养好伤今日正欲放飞归野,不想却被射下。” 孙鹤打量了一下站在小娘子身后的少年人,有意思,明明是普通庄户的穿着,那隐约的保护姿态,看着好似也有点底子的? “这种鹤并不常见,既是小娘子养的,为何不继续养着反要放飞?” 孙鹤决定再探探这兄妹俩。 “军爷既也知道这种鹤不常见,那就更应该把它放归大自然,让它回归种群,繁衍后代,这样才可以避免它的种群灭绝,军爷的子孙才有更多的机会认识它们。”张晓瑛冷冷地道。 盯着面前的骑士又问:“军爷执意要带走我的鹤又是想要意欲何为?这种鹤不能驯化,不适合圈养,而且它需要伴侣,如果它被孤身圈养,不出半年必定抑郁而亡。” 顿了一下她接着说:“军爷就是想要养死它吗?” 卫靖一直留意着孙鹤跟这兄妹俩的交涉,虽然离得不近,但是因为他耳力极好,加上那个小娘子生着气,音量稍有提高,每一个字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不禁对这小娘子好奇起来。 先是仿佛魔音贯耳的“别放箭”,接着是气急败坏的“不要碰我的鸟”,再就是叮叮咚咚好似珠玉落盘即使含怒质问也清脆悦耳的动听嗓音。 但其实引发他好奇心的不是因为小娘子的声音。 而是这个小娘子发出这些声音的时候,那种对他们这一队骑兵视若无睹的态度,仿佛她面前的人也是跟她和她兄长一样的庄户人家。 没错,一开始看这两人的衣饰他就确定,他们是有点家底的庄户人家的孩子,但是现在他非常不确定了。 庄户人家十一二岁的小娘子说不出这番话,而且那话里有些语句他都听不太明白。 普通小娘子面对他们这一队百人骑兵也不会是这样毫不畏惧的表现。 要知道他们不是普通的兵士,而是久经沙场,在尸山血海里杀出来身带煞气的黑旗军! 别说是庄户小娘子了,即便是普通男子,靠近他们也会腿脚发软。 他突然想看清楚这小娘子长的什么样,骑马过去的时候,他意识到这个小娘子的兄长也很不简单。 这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之前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小娘子身上,没太在意她身边的少年人。 他暗笑自己犯蠢,有这样的妹妹,哥哥又怎会简单呢?甚至有可能是因为哥哥,妹妹才会这么无所畏惧。 但是他又否定了自己的设想,再厉害的哥哥也是一个人,不可能敌得过他们这么多人,这兄妹俩不会连这点都判断不出来。 他骑马走到他们身后,孙鹤喊了一声“将军”,兄妹俩同时转过身来看着他,妹妹的眼神简直让他终生难忘。 他不确定那是不是鄙视的眼神,毕竟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接收过类似的眼神,哥哥倒是神色平静地向他行了个拱手礼。 卫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兄妹俩,妹妹扫了他一眼之后就不再看他,又转身去看那只她视若珍宝的鹤去了。哥哥向他行过一礼后,把妹妹拉开不挡他的道。 还是一样,并没有因为他的靠近有任何惊惧的样子。 卫靖突然起了再试探的心思,他举手做了一个手势。 看见他做这个手势,少年人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眉头。 等在路旁的黑旗军将士都驱马过来,围成一圈把他们拢在中间。 卫靖一直注意这兄妹俩的反应。 哥哥仅在他做手势时眉头微蹙,将士们围过来时神色仍然平静。 妹妹显然有些惊讶,此刻小娘子靠近她哥哥耳边悄声低语:“这些古人要干什么?” 哥哥看着妹妹安慰:“没事,不用怕。”眼神却透着一丝不赞成。 “我才不怕呢!”妹妹更低声地说,大概以为自己的声音足够小了。 卫靖简直好气又好笑。 “你们是何人?”他忍不住问出声。 张晓珲拱手行礼答话:“回将军,小的们是邺城城南十余里外莘庄张秀才的儿女。” “可带了户纸?”卫靖接着问,一边用余光注意女孩的表情,不出所料女孩愕然地看了他一眼再看向她哥哥。 “带了的。”做哥哥的拿出户纸,女孩看她兄长的眼神充满崇拜。 孙鹤走过来接过户纸递给卫靖,卫靖扫了一眼,这兄妹俩一个刚满十二岁一个快满十五岁,倒真的是庄户孩子。 把户纸递给孙鹤,卫靖说: “北边危险,没什么事少往这边来。你不怕我们,难不成也不怕胡虏吗?” 这是跟我说的话吗? 张晓瑛寻思,抬头看向马背上被喊作“将军”的人,只见他冷冷看着自己。 喔噻! 如果不是肤色有点深,妥妥一枚小鲜肉啊!刚刚只顾着生气,都没注意看脸。 可惜没等张晓瑛多看两眼,小鲜肉将军调转马头走了。 方脸骑士上马跟上,手上还抓着小灰,张晓瑛暴喊一声:“把鹤还给我!” 又一道魔音贯耳。 卫靖在他的人生中从未见过喊这么大声的小娘子,他挥了一下手。 孙鹤勒住马,等张晓瑛跟上来,把鹤交到她手上的时候鬼使神差说了一句:“我叫孙鹤。” 张晓瑛盯着他看了一眼,反应过来忍不住哈哈哈哈哈笑起来,卫靖走出很远还听到她跟她哥哥在那乐不可支:“那个人叫孙鹤,我还一直冲他喊我养的鹤我养的鹤,哈哈哈……” 这个莘庄的张秀才,究竟是怎么生的这样神魔的闺女。 刚刚看他最后一眼的眼神,活像熊瞎子看到蜂蜜的样子,小娘子看到好看的男子,难道不应该是含羞带怯吗? 大概是还小不知羞?可是十一二岁的小娘子都开始说亲了。 她跟她哥哥说的“鼓人”还是“古人”抑或是“贾人”?是指的自己和黑旗军将士吧? 卫小将军没有发现,他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小娘子如此关注。 张晓珲知道妹妹笑点低,而且笑起来类似被点了笑穴那种,必须痛击才能停下来。 她读高中的时候,有一次新婚的班主任带着全班唱歌,把“做不完的梦”误唱成“做不完的”,引起全班同学哄堂大笑,结果大家都笑完了,老师都接着唱下一句了,她还停不下来,蹲在桌子底下边笑边喊,“快掐我一下快掐我一下”,班主任气得拂袖而去。 这事张晓珲知道得也是凑巧。 妹妹的一个高中同学,是张晓珲大学学弟,有一次恰巧分到他的组出任务。 闲聊时说到各自老师出的糗事,这小子明着在说老师,其实更多的是在描述他妹妹被点开笑穴的形状。 据说妹妹同桌不知道是下不了手还是力量不够,掐了好几次妹妹也停不下来,还是坐在后桌的他果断出手,在妹妹手臂上狠掐一把,妹妹的笑嘎然而止,简直像是播放机断电一样。 张晓珲知道他完全没有夸张,因为他也出过几次手帮妹妹断电。 他记得当时自己静静地听这小子说完,问他高中是哪个学校哪班的,那小子大概根据张晓珲的名字反应过来,大惊失色:“头,我错了我错了!” 他冷冷一笑:“你哪里错了,你还救了她的命。手臂都掐黑了是吧?甲板上跑一百圈。” 一百圈跑下来,那小子格外体贴,在船上的日子把他的脏衣服都包了。 也不知道他没有按时归队,这帮臭小子有没有找他。 他尝试过发信息出去,但是全部显示发送不成功。 第十五章 屏障 张晓珲收回思绪,在妹妹肩胛骨处稍微掐了掐:“别笑了,一会又该停不下来了。” 据他学中医的老爹说,笑一笑是可以十年少,但是像妹妹这种笑法很伤元气,笑得停不下来直到断气也是有的。 张晓瑛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哥有些情绪低落。 “哥,你想到什么了?”她关切地看着她哥。 张晓珲看着妹妹年幼的面孔,心中郁郁:“你还记得孙成钢吗?他说有一次你在音乐课上笑得止不住,他为了救你把你手臂都掐黑了。” “你什么时候见过他的?”张晓瑛疑惑,“他也考上了海军大学,但是毕业后他去了哪里大家都不清楚。” 我毕业后在哪里你也不清楚啊! 张晓珲心想,嘴上却说:“他是我队里的。” 张晓瑛惊讶地瞪大眼睛:“你从来没跟我说过!” “保密条例。”张晓珲笑笑,“现在既然来了这里,也就没有什么保密的必要了。” “哥哥!”张晓瑛心疼地抓住她哥的手紧紧握住。 来了这里失去最多的就是她哥了。 他在部队打拼十年,献出了自己最好的青春年华,连女朋友以分手要挟都不能让他放弃热爱的事业,本来年青有为马上升职,可是一朝穿越却成了十几岁什么都没有的小少年。 偏偏他跟谁都没有说什么,今天大概是见了那个年轻将军触景伤情了。 “我没事。”张晓珲抱起小灰,“我们先回车上吧!” 张晓瑛一路紧紧握着她哥的手:“哥哥,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她使劲摇了一下张晓珲的手。 “我知道,我只是想到战友们,不知道他们怎么样,心情才有些不好。” 张晓珲反过来安抚妹妹:“有时候我想,其实来了这里,也许我们可以施展的空间更大,能够实现的人生价值更多。” 但是在这个等级分明,处处都有禁忌的封建时代,实现更大人生价值并不容易。 “走一步看一步吧,不着急,我还不到十五岁。”看出妹妹的想法,张晓珲开起了自己的玩笑。 她的哥哥就是这样,在亲人面前永远报喜不报忧。 “哥哥,你有事不要憋在心里,我永远都是你最亲的人。”张晓瑛改为搂着她哥的胳膊,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 “好。”张晓珲把脸靠过去蹭了蹭他妹的大脑门。 骡子小棕看他们总算回来,刨着蹄子不满地嘶鸣一声。 “这大骡子,好像骂我们咧。”张晓瑛稀奇道。 张晓珲正打量着周围。 “咱们试试房车在这里能不能启动。”他说,“这里路宽,没人经过。” “有人经过他们也看不见。”张晓瑛说。她跟她妈已经试过很多次了,她进了房车以后她妈在院子里看到的也是骡车,然后骡车里并没有她。 “上车试试看吧!小灰就算醒过来了精神也不足,今天也不能放飞了。”张晓珲说。 “那大骡子呢?”张晓瑛问。 “那天我们过来的时候骡子是直接套车上的,也许它就是房车的一部分。”张晓珲也不太确定。 “你上车去试,我在外面观察。”张晓珲想了一下说。 张晓瑛上车按了转换键。她人就在房车里,可以看到车外的一切,跟骡车外是完全没有区别,她哥,大骡子,小灰也在车旁,她能听见她哥喊她,她答应了,但是她哥听不见她的回答。 她走下房车,在她哥旁边,但是她自己也触摸不到她哥。 房车就好似一个屏障,跟这个时空隔绝开来。 这些情况跟他们之前了解的基本一致,并没有任何改变。 兄妹俩决定一起进入房车试试能不能启动。 万一启动房车发生了什么不可预见的情况,两人必须在一起。 其实那天撞的不严重,安全气囊也没有弹出,也不知道他们老爹怎么就跌出驾驶室,现在车钥匙还插在锁眼里。 张晓珲坐在驾驶座上,张晓瑛也不自己坐了,站在驾驶座旁抓着她哥的胳膊。 两人都屏气凝神。 踩刹车,启动。 久违的熟悉的发动机声音响起! 太让人激动了!张晓瑛觉得这是世间她所听到的最美妙动听的声音了! 张晓珲小心翼翼换挡,房车稳稳地开了起来。 什么情况也没有发生,他们并没有回到现代,四周仍然是古朴原始的风景。 倒是大骡子仿佛惊吓了一般跑出几米远。 “哥哥你看,骡子好像能看到房车。”张晓瑛惊讶地说。 张晓珲也发现了。 他把车熄了火,把房车转换成骡车下去。 “你在车上启动房车,我在外面观察。”张晓珲拍拍妹妹肩膀。 张晓瑛启动房车,房车慢慢前行。 她看到她哥紧紧盯着房车眉头紧蹙,又看到她哥靠近伸手触摸后视镜。 “哥你能看见吗?”她问。 “能看见。”张晓珲答,“你别熄火停一下,我看看能不能上车。” 张晓瑛停稳了车,打开车门锁,就看到她哥稳稳地走上车来。 “应该是房车跟当下的时空有了物质交换就会打破屏障。”张晓珲说,“熄火吧,以后不到万不得以,轻易不能点火启动。” “好。”张晓瑛点头。 张晓珲送了妹妹回外祖父家就回了莘庄,最近地道正挖到紧要处,已经有地道战的雏形了,最远的距离已经挖到了往邺城去的大路边上的地里。如果现在胡虏进村,村民自保没有问题。 张晓珲回到家里,却发现他爹难得的在厅里跟他爷奶说话,姨奶奶也坐旁边听着。 张德源看到儿子,喊他进屋:“珲哥儿,你也来听一下。” 张晓珲进屋给长辈们行完礼,也坐在一旁。 原来是张德源要参加下个月的秋闱。 祖父母的意思是今年刚刚考取秀才,还是再多修一年考举人有把握。 张德源却决定今年必须考,因为三年一次的春闱就在明年,如果他今年不考,那以后考进士就要再等四年。 “你要考进士?”张老爷子有点吃惊。 实在是老张家人读书太拉垮,本来进学的一个个也不少,但除了自己大儿子,包括二房三房那两大家子,没一个考过童生。 其实儿子这一辈有一个考取秀才也已经达成老爷子的预期了,如果万一考取举人那就是祖坟冒青烟,现在儿子说要争取考中进士,这步子迈得太大,他怕儿子一个想不开——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的。 “放心吧爹,我尽力而为,考不上也不会怎么样。”张德源安抚老爷子。 吃过午饭,张晓珲套车送他爹到外祖父家,现在的张晓珲熟悉各种类型的车辆驾驶技术,只是家中只有两辆牛车,他决定尽快买一匹马。 “你要考进士?”老岳父的反应跟亲家一样,只是李书民考量的点不一样,由于战乱太久,新朝初立急需人才,在大乾举人已经可以点官位了,实在没必要去争那三年一次一次才录三百的进士。 如果是以前,张德源也会这么想,而且也只能这么想。 在这个时代,像他们这样毫无根基的家族,要出一个读书人那是难上加难,那些艰涩难懂的文言文,真不是努力认识多少字就会解的,学问并不是完全记在书上,还在那些大家族一代代的传承里。 这就是知识垄断,堵住普通人的上升通道,食利阶层得以世世代代稳居高位。 这也是为何老张家那么多人只有他考过童生的原因。 至于他为什么现在有参加春闱的信心,自然是因为他是现代的张德源。 相比之前拼尽全力才考取秀才的张德源,现在的他积累的不管是学习还是考试的经验都更加科学,人生阅历极为丰富,加上陪忧国忧民的老岳父通读资治通鉴了解古代吏治问题,再加上他这一个多月把大乾朝历届的考卷全部通读,他觉得自己考举人少说也有百分之七八十的中举率。 “爹,你还需要读一下近年的邸报。”张晓瑛提醒,这是了解本朝的必要方式。 “我已经在读了。”张德源看着闺女的目光赞赏中带着感慨,在现代一个满心思钻研技术的学生都可以想到的事情,古代的张德源却完全没有概念。 那就备考吧。大家达成一致意见。 张晓瑛从医生的角度叮嘱她爹注意摄入足够蛋白质,像她以前高考一样保证每天一个鸡蛋,还要注意锻炼身体,不然连考几天身体扛不住。 本来李岚提出到永安城给张德源做饭,张德源说不用,他一个人吃的饭做不了多久,还可以利用做饭的时间放松头脑。 反而是李岚自己在家他会放心不下。 张德源快出门的时候李岚拿出十两银子给张德源。 张德源惊讶地看着她。 “不是我克扣的,我这个月挣的外快。”李岚嗔怪地看着他。 “你怎么挣的?”张德源拉她坐下来,“你千万不要累着自己。” 一家四口里三口都在忙忙碌碌,反而是看起来最闲的李岚挣钱了。 “我给首饰铺子画图样。”李岚得意地说。 得,珠宝设计,这还真是她的活,而且挣的是有钱人的钱,没准她收的还少了。 用张德源的话来说,现代的李岚来到世界上就是来吃喝玩乐的。 他老岳父因为不能守着妻子身边让妻子早早离世,心中一直觉得亏欠闺女,于是什么都基本依着孩子,所以李岚一辈子没有勉强过自己,读书工作都马马虎虎,孩子们考上大学离家以后,空余时间就参加各种各样的沙龙。 插花,服装裁剪设计,手工精油,珠宝设计,手工针织……听说还准备去学古琴,在现代时都是听着很高雅却没什么用的东西,没想到来到古代竟然让她挣到钱了! “老妈啊!没想到您才是真正的宝库啊!”张晓瑛嫉妒地瞅着她妈。 “你这是啥眼神。”李岚拨开她的脸,“你妈我的钱也是你们的钱,你们现在都还小,未成年,妈妈养你们是应该的,你们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去,以后发家致富的活我来干。” 李岚一时豪情万丈,又塞了一个银锭给张晓珲:“你天天在外面跑,身上要带点钱。” “妈,您忘了我了。”张晓瑛伸手。 “去去。”李岚拍开闺女的小手,“你拿了钱还不是我帮你收着,不然你是耐烦放衣袖里还是放荷包里。” 没错,最了解张晓瑛的莫过她老娘。 这两处都是她不愿意放钱的地方,袖子不用说,什么都不能放,影响她工作,至于荷包,那是她放零嘴的圣地。 身为一个经常观察各种细菌病毒的医学生,她最不愿意摸的就是钱,穿越前她已经快忘了各种面额的纸币分别长什么样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要拿着沉甸甸铜板的时候。 她再一次感叹世事无常。 第十六章 锋芒 张晓珲送他爹到永安城又回到莘庄还不算晚,想到白天没来得及去检查地道的事,他决定现在去完成,否则如果挖的方向不对很难补救。 前些日子他就是这样每天奔波在亲戚们的几个村子之间,最近大伙都慢慢上道了,知道工作原理,了解地道的通风条件,他过去看的时候基本没有差错了。 他带着两个小跟班表弟和大黄下了地道,每人带着一支火把,火把一直燃烧正常,说明通风条件良好。 他们走到一处比较宽敞的储物空间时,大黄冲着一个掩盖住的出口低吠起来。 张晓珲推测这里大概是村子东边的农地,这大晚上的不应该有人经过,野兽也不会跑那么远下山,大黄却如临大敌,定有蹊跷。 张晓珲踩着梯子上去,果然有兵器相撞的声音。他掀开掩口盖子,看到不远处有六七个蒙面人围攻三个人,地上还倒了四五个人。 那三个被围攻的明显是有两个武功高强的在保护其中一个,但那七个蒙面人也不是善茬。 如此这般交待了两个堂弟,他拿着为了修补地道才顺手带着的工兵铲等待机会出击。 这一片农地因为离村子近,掩口修的比较多,每个都互相连通。 这时那三个人中有一个已经是在勉力支撑了,他们边打边退,却仍然拼死护着其中一人,其实以他们的武功自己逃命完全没问题。 张晓珲不禁动容。 但他觉得即使自己加入那三个人也不能保证一定取胜,他决定不硬碰。 从地道绕到蒙面人后面的掩口,张晓珲一跃而出,像猎豹一样扑到两个蒙面人身后。 侧面的蒙面人大喝“小心”,张晓珲的工兵铲已经拍上其中一个蒙面人后脑,那人哼一声随即倒地。 另一个转身挥剑斩来正迎上张晓珲扫过去的工兵铲刃锋,“叮”一声剑断了,工兵铲顺势扫过他咽喉,热血喷出,第二个蒙面人也倒下了。 但是那三人中只剩一人还能打,对方还有五个硬茬,此时三个同时攻向张晓珲,张晓珲不愿恋战,大喝一声:“快走!” 那三人中不能打的两人听他这么吼,正不知该往哪里去,就听到一个孩童声音在身后喊“此处!此处!” 他们没有迟疑,互相搀扶着往那边奔去。 那五个蒙面人一看要逃,发了疯一样攻来,没想到兵器又被张晓珲的工兵铲切断了两把。 这一迟疑,那两人已经消失在地面不见了。 “大黄!”张晓珲又大喝一声,一道黄影从地下窜出来,一口咬向其中一个蒙面人的头面。 张晓珲趁机补上一铲,又了结一个。 此时对方四人我方两人已经混战在一起,对方显然忌惮张晓珲的兵器,待看清不过是一把铁铲时简直又气又怒。 张晓珲却不愿多打,总是刻意砍断他们的兵器,蒙面人感觉再打下去也讨不到便宜,喊了一声“撤”,四人转身就跑。 被追杀的三人中留下的萧十二对张晓珲拱手深躬一礼:“义士大恩无以为报,在下感激不尽!” “路见不平而已,不必挂怀!”张晓珲摆摆手,“赶紧先看看你的两位同伴伤得怎样吧。” 张晓珲过去打开掩口,喊了一声“二郎”,他二堂弟张二郎应了一声,拿着火把过来。后面还跟着那个一直被保护的人。 “公子!”萧十二激动地喊了一声,在地面上就跪下:“小的保护公子不力,请公子责罚!” 灰头土脸的大乾六皇子萧景烨出了京城就开始不断遭遇被人追杀,一开始还是暗杀,后面离京城越远就越是明火执仗,到了今夜几乎就是围猎了。 这一趟出来他也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本以为就是在今晚了,却没想到绝处逢生,地底下还能跳出人来,而且手持神兵武艺高强。 想来定是他命不该绝。 此刻看着在地面向他下跪的萧十二,萧景烨满脸无奈:“起来吧,我的伤不重,就是十一需要赶紧救治,拖久了怕是不好。看看上面我们的人还有活着的吗?” “是。”萧十二起身,去查看他的同伴了。 张晓珲让张二郎在掩口守着,自己下了地道。 萧景烨向他拱手以礼,口中说道:“义士此番大恩,定当回报。” 张晓珲猜他身份不凡,闪身避过:“公子不必客气,不过是小子路见不平罢了。” 萧景烨在火把光映照下看清楚了他的脸,不禁一怔,果真是十几岁的小子呢。 可是刚才他砍杀时毫不犹豫的狠辣老练,倒似经年老手一般。 小小年纪就这般的,也就卫靖那臭小子了。 张晓珲走过去查看伤重倒地的萧十一,重新帮他包扎了伤口。 萧景烨站在旁边看着:“刚刚那个小孩教我绑的,不合适吗?” “太紧了。”张晓珲答,“不及时处理肌肉容易坏死。” 张晓珲训练护村队的第一项就是战场医疗救护常识,包括止血、包扎、固定、搬运、心肺复苏。 堂弟们一直跟着训练,这些都是大概会的,就是不够精细而已。 张晓珲注意到萧景烨手臂上还在渗血,便说:“我帮公子把伤口也包扎上吧。” “劳驾了。”萧景烨点点头,就看见张晓珲打开一个箱子拿出纱布。 “敢问义士何方人氏,怎么称呼,这些洞穴有何功用呢?”萧景烨来了个一连三问。 “我是莘庄张秀才的儿子,公子可唤我张大郎。这是我们庄子为躲避胡虏挖的地道,一个月前胡虏在我们这附近屠了一个村子。不知道公子可有听闻?” 张晓珲边包扎边问。 听闻啊,本公子不就是为此事来的么? 萧景烨点点头:“听说了,胡虏实是歹毒!” “不知公子可有援手接应?要杀公子的歹人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张晓珲提醒。 他是不敢把这尊大佛请回家的,那么多杀手一路追杀过来,身边还有为他出生入死的高手,这人搞不好是个皇子。 张晓珲的工作让他见识多了夺位引起的兄弟倾轧,没有足够大的利益,没人吃饱了撑的要这么大费周章的要一个人的命。 “已经在赶来了。” 萧景烨眼睛看着那把铲子,如果他没看错,这小子刚刚拿的兵器似乎就是这把铲,此处也没别的铁器: “大郎刚刚使的可是这把铲?” 呃……… 张晓珲也看向这把莫名立功的铲子,幸好他拿的是他老爹平时用的木柄铲,如果是他自己那把一看就太好了: “正是这把铲,我本来拿着是要修地道的,情况紧急,手边没有别的,就只好用它了。” 这把铲子看起来平平无奇,唯一怪异之处就是铲身涂成绿色,萧景烨问:“我可以看看吗?这铲子为何涂成此种颜色?” “可以。”张晓珲很干脆地递给萧景烨,“涂成绿色是为了到山林里打猎好隐蔽。” 萧景烨拿到这把铲,心中更是疑惑。 因为他拿到手里就试着铲了一下洞壁,意外地趁手,虽然他没拿过铲子干活,但也能确定这物件打制出来就是当铲子用的。 而且铲身的绿漆也磨掉了部分,木柄光滑,显然主人经常使用,也不甚爱护。 可为何使用如此优质的精铁打制一把如此普通的用来铲土的铲子呢?那些杀手的兵刃碰到这把铲子几乎一触就断。 萧景烨越发仔细摩挲这把铲子。 张晓珲也没料到工兵铲这么给力,这就是他爹在某宝上买了一把最普通的锰钢材质的工兵铲,出门的时候觉得没准能用上,于是就放房车上,他看见了觉得挖地道趁手就带回村里了。 今晚这把工兵铲大发神威,若不是它斩断了蒙面人的兵器,他们能不能顺利脱身都不一定。 两人正说着铲,张二郎喊:“大哥,有人来了!” 卫靖接到六皇子被追杀的急报心急如焚,等他赶到远远地只看到萧十二一人站在地里,他的心一时都收缩起来。 “人呢?”他厉声喝道。 “回将军,公子在地下。”萧十二对他拱手。 这小子怕不是傻了。 卫靖盯着他看,想从他脸上看出精神失常来。 “将军请下去见过我们公子。”萧十二再次恳求。 卫靖正想问他怎么不下去,就听见一个孩子声音喊“大哥有人来了”,接着又道“此处,公子在此处。” 卫靖大步走过去,才看出原是个洞口,只是几乎与地面平齐,在远处看不出来。 他从洞口往下看,萧景烨也正抬头看上来:“五郎,你来得倒挺快。” 卫靖冷笑一声:“表哥,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不能。”萧景烨干脆道。 卫靖三俩跳下地道,看到站在萧景烨身后的张晓珲,不禁一愣:“此处是莘庄?” 张晓珲向他拱手行礼:“回将军,正是莘庄。” 萧景烨饶有兴致:“你俩竟认识?” “今早刚见过。”卫靖明显不想多说,张晓珲也沉默不语。 有意思。 萧景烨想,刚刚还想着这小子小小年纪的狠辣劲满天下就只有卫靖可比呢,没曾想这两人竟是熟人。 卫靖看过伤员对洞口喊了一声:“下来俩个人。” 一群人呼啦啦来了又走,萧景烨走之前跟张晓珲说:“以后你有事找我,都可通过卫将军跟我传话。” 张晓珲点点头,拱手行礼送别:“小子记住了,公子慢走,将军慢走。” 一行人回到邺城,正想传军医到府衙给萧景烨治伤,邺城守备李暨迎上来: “公子,将军,小张大夫说诊治外伤都要到安乐堂,现今只有安乐堂有符合消毒条件的手术台,可以最大程度避免术后感染。” 卫靖听着这些陌生的词语,不知怎的脑子里闪过今早的小娘子的面容,难为李暨竟把这些词语说得这么顺溜,他脚下不停:“那就赶紧过去。” 张晓瑛第一次碰到夜间出诊。 她刚洗完澡,正想换上舒服的睡衣进房车编写教材,医馆的学徒在院门喊,“师祖,有伤员,李将军说请张师弟务必到场。” 看来是有事发生了。 快速换好衣服,头发重新梳好男子发髻,舅舅李峰到乡下出诊了,只有她跟外祖父和两个学徒赶到安乐堂。 在古代当外科医生当然有很多麻烦问题,但是现在第一项就是灯光不足。 不管点多少灯烛张晓瑛都觉得不够亮,真就是由奢入俭难。 还不知道有多少伤员,先把能准备的都备起来吧。 他们刚刚准备好,伤员就送到了,倒也不多,两位轻伤一位重伤,重伤员已经处于昏迷状态中。 就是跟着过来很多人,个个眼神警惕,活似她哥吓唬她玩儿的样子。 张晓瑛指导两位学徒搬运重伤员。 李暨走过来:“小张大夫,这些粗活让他们干就行了,你先给公子疗伤吧。” 张晓瑛扫了一眼这位显然是个重要人物的公子的伤口,包扎得很好,她回答李暨: “将军放心,这位公子伤得不严重,我师祖在二号手术室,先让他冲洗伤口,我再过来给公子缝合。” 李暨还想说什么,萧景烨阻止了他,他敏锐地感觉到卫靖自从进了安乐堂后的异常。 第十七章 撞破 没错,哪怕张晓瑛全身都裹在一件灰扑扑的外袍里,脸上遮得只剩眼睛,可是今天早上才听过而且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声音他不可能听错。 这个小张大夫就是早间遇见的小娘子! 本来他以为说着那些陌生词语的小张大夫大概会跟她有些关系,比如是她的另一个哥哥或者堂哥之类,却万没想到会是她本人。 一个十二岁娇滴滴的小娘子不是在家织布绣花,却来这安乐堂在外男身上缝缝补补,说不定还会割上几刀! 是了,他记得李暨跟他提过,安乐堂新来的小张大夫给一个得肠痈快要死的兵士开腹,切掉了化脓的烂肠子又缝好的事。 难怪她一点也不怕他们! 因为她早就见过各种血腥场面。 这简直太让卫靖震惊了。 他觉得自己脑子乱糟糟的完全不能思考。 而萧景烨觉得今日尽是奇遇。 被追杀不算,这虽不是他的日常,可也有过好几遭了。 让他觉得稀奇的一是拿精铁铲子当兵器的张大郎,二是此刻他表弟脸上的神色。 怎么说呢?他这个表弟年幼时便不讨人喜欢,不爱笑,长大了些上了战场就更不见他的笑脸了,面上一贯是没什么表情的,听说有人给他起了个名号叫什么“冷面阎罗”。 啧啧啧,年纪小小的,叫什么“阎罗”。 萧景烨瞄着卫靖的脸,见他神色莫测一直盯着那个小大夫,他拍拍卫靖肩膀: “怎么,这小张大夫有什么不对吗?” 卫靖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不对,一会让她给你诊治。” 那个重伤员身上的伤大大小小哪里都有,萧景烨的伤在手臂上,卫靖潜意识觉得小娘子应该避开男子的身体。 “那你从进门一直盯着他却是为何?”萧景烨刨根究底。 卫靖面无表情看他一眼,他这个表哥就这点不好,好奇心太强: “我今早刚见过她。” 咦?卫靖今早也刚见了张大郎。 萧景烨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跟张大郎一起见的?都姓张,这小张大夫莫不是大郎兄弟?” 卫靖看了一眼此刻雌雄难辨的张晓瑛,没直接否认:“张大郎是她兄长。” 萧景烨点点头:“难怪,都是年纪小本事大。张大郎身手不凡,要不是他,你现在见不到活着的我了。” 卫靖冷哼:“还请表哥往后行事多加思虑,如此这般是嫌命太长么?” “好!”萧景烨答得干脆。 卫靖却再了解他不过,如果有下次他还会这般做,也不知这人有几条命。 张晓瑛检查完重伤员的伤势,大小新伤口遍布全身,有十三处之多,比较重的有三处,分别在后背,大腿外侧,前胸,幸好都不是致命伤,伤员只是流血过多加上力竭昏过去了。 这身伤口光冲洗就要挺长时间,她决定请外祖父过来帮重伤员冲洗,她先给两个轻伤员缝合。 大晚上的光线不足,祖父眼神肯定不如她好,再说将军已经开口让她给那位公子疗伤,这种时候恭敬不如从命。 她交代两个学徒给重伤员灌下麻沸散,端着自己的手术器械往二号手术室走过去,却看到那公子还跟几个人一起站在外面。 看不清都是啥人,她也没说什么,进了手术室。 李书民清洗好萧十二的伤口。 这个伤员身上的伤也不少,有五六道之多,好在都不深。 “喝麻沸散了吗?”张晓瑛问萧十二。 “我不用喝。”萧十二摇摇头。张晓瑛有时候真是佩服这些古人,好似神经系统可以随着需要开合一般。 换好手术台上的消毒床单,张晓瑛请萧十二避开伤口躺下开始工作。 萧十二觉得很新奇。 以往他这样的伤常常是冲洗干净吸干水倒上伤药包扎一下,这次这位小大夫仔仔细细给他缝合,虽然针线穿过皮肉很痛,但是大概小大夫看他不喝麻沸散,怕他太疼下手很轻,那郑重的样子好似他手下正缝着稀世珍宝。 稀世珍宝吗?萧十二迷迷糊糊地想,他们连命都是贱的,哪来的稀世珍宝? 一出生就是孤儿,并没有谁把他们的命真正看在眼里,而他们如果想要活得更久,那就必须让自己变得更强。 这次跟六皇子出来的三十个人就剩给卫小将军报信的十五、他和十一了,也不知道十一能不能挺过来。 皇上派给六皇子的虽然是最强的萧卫,奈何要杀六皇子的人太多太强,他们拼尽全力也无法抵挡。 眼看就要功亏一篑,许是六皇子有神灵庇佑,那位艺高人胆大的持铲义士那么及时地出现救了他们。 没想到有人舍得用那么好的精铁打制一把铲土的物什…… 萧十二脑子迷迷糊糊想着,也没觉得过了多久,就听到温和的一声:“好了,起来吧。” 张晓瑛对着这副躯体心中是动容的。 这个小伙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在现代大学都没毕业呢,但身上几乎布满了疤痕,深深浅浅,纵横交错。 看来他的身份是护卫。 护卫除了需要杀退敌人,还有一个用途就是给守护的人挡刀,如果没有做到,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可怕的惩罚。 成为护卫,命就不再属于自己,这一点,哪怕在现代社会也是一样。 “你经常受伤,”张晓瑛边帮萧十二包扎边说:“有空我教你一些急救自救的法子,没准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好。”萧十二答应。 “七日内伤处不要沾水,每天换药一次,你伤得虽不重,也还是先住安乐堂吧。” 张晓瑛又交代。 “住哪里要看公子吩咐。”萧十二道。 卫靖站在外面能看到手术室的动静,只见那小娘子专注地在萧十二身上穿针引线,好似她面前的不是男人的躯体,而是一副绣品一般。 他真是瞎操心,刚才还想让她避开重伤员不需面对外男身子。 现在看她绕着萧十二的身子包扎,那熟练的样子看着就是经常做的。 卫靖想到她爹还是个秀才,怎么也算是读书人了,竟然让闺女来做这样的事情! 萧十二穿好外袍走出来对萧景烨行礼,为自己比主子先疗伤感到羞愧。 “下去歇着吧,安乐堂有专门安置伤员的屋子,你就在这里养伤吧。” 萧景烨其实听到了刚刚他们在屋里的对话。 “是。”萧十二行礼离开。 “公子请进。”张晓瑛在手术室招呼萧景烨。 萧景烨抬脚进去,卫靖和李暨也跟着要进手术室。 “将军请留步!”张晓瑛赶紧开口阻止。 这时她才发现一直站在萧景烨身旁的是早上那个射下小灰的小鲜肉将军。 我靠! 张晓瑛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自己,虽然她现在做男子装扮,口罩也遮住大半张脸,但是听说有的人对声音特别敏感,只要听过一次就会记住。 我不会那么倒霉碰上这种人吧? 张晓瑛想。 就算认出来,只要他不开口戳穿自己,那就当作他没有认出来!不就是装吗?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那万一他戳穿自己…… 艹,不会这么无聊吧! 自己只是一个小大夫,他一个大将军没必要跟小老百姓过不去。 张晓瑛心念电闪,嘴上却客客气气:“太多人进入手术室会带来更多细菌,两位将军还请在外等候。” 卫靖一直等着看张晓瑛看到他后惊慌失措的样子,刚刚她明明已经认出自己了,却淡定从容得仿佛他们今早从未见过。 难道她不担心自己戳穿她是小娘子的事实? 还是不在意自己身份会不会被外人知晓? 看她的样子是准备装瞎下去了,自己要不要唤她一声张小娘子试试呢? 卫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退后几步,离手术室远一点。 他退得有点急,萧景烨和李暨都看着他。 张晓瑛也注意到了。 那多半是认出来了。 张晓瑛心想,于是决定完全无视他,专注接下来的两场手术。 “公子喝麻沸散了吗?”张晓瑛例行询问,一边在纸上记录。 “小伤,不需要。”萧景烨道。 “请公子解开上衣露出伤口。”张晓瑛继续记录。 “小张大夫写什么?”萧景烨边解开上衣边问。 “公子的就医档案。”说完觉得这种身份的人应该不喜欢自己的资料流落在外:“公子治疗后可以把自己的就医档案带走,下次换药带过来就行。” “为何要记这样的就医档案呢?”好奇宝宝萧景烨不是盖的。 “可以用专业眼光准确记录就医者的症状,方便下一位医者做出判断。”张晓瑛言简意赅。 嗯,太医院也给宫里的主子们做了这样的就医档案,但是听小张大夫一说就清楚了。 “原来如此。”萧景烨是个很好的谈话对象。 “公子的伤口包扎得很专业。”张晓瑛夸赞。古代也有人包扎得这么科学,她很高兴。 “是莘庄的张大郎给我包的。”萧景烨微笑:“他救了我。” 张晓瑛并不记得自己认得什么莘庄的张大郎,正想过了这茬,萧景烨却觉得她的反应有点不寻常。 按说自己提到了他大哥救了自己,一般人不是会说什么“这么巧”之类的吗?这位小张大夫却没有任何表示。 萧景烨等了一下发现他还是啥也不说,心想,难道是兄弟不和?忍不住多说一句:“听说张大郎是小张大夫兄长?” “啊?”张晓瑛讶异,“公子为何有此一说?” 怪哉! 萧景烨觉得越来越有趣了,不枉他冒着生命危险跑一趟边关。 “卫将军方才告知于我!” 萧景烨这句话一出张晓瑛一下破功。 她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脑子转不过弯来:“公子刚刚说张大郎救了您?” “是。”萧景烨饶有兴致地审视着眼前这个呆傻的人。 “卫将军看到张大郎了?” “对,他俩今天见过两次面了,今早见了一次,夜间卫将军接应我时又见一次。卫将军说今早见面时你也在呀!” 我勒个去! 张晓瑛恨不得拿针把这张嘴缝起来。 原来那什么莘庄的张大郎是她亲哥! 原来小鲜肉就是大名鼎鼎的卫小将军! 原来他早就认出自己了! 那还怎么装下去! 卫靖在外面看着屋里,听着萧景烨一步步帮自己把这个小娘子的皮扒下来,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虽然那张脸被蒙住大半,但是看她呆呆地愣在那里,想来那脸上的表情一定精彩纷呈。 看你还怎么继续装下去! 卫靖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张晓瑛的大脑经过了短暂混乱后重新找回了理性。 这位卫小将军听说不到十八岁,在张晓瑛看来高中还没毕业呢。 看看他做的事情,射下小灰,让自己的兵士围拢过来吓唬她跟她哥,原来都是青春期的中二少年在犯中二病。 亏她还拿霍去病跟他对比。 她决定不想那么多,走一步算一步,先完成手头的工作。 “哦,”张晓瑛点点头,“那真是巧,莘庄不止我大哥一个张大郎,没想到刚好是他遇到公子。” 她记得她爹说过老张家人丁兴旺,大房二房三房肯定不止一个张大郎。 说得也是啊,萧景烨觉得自己多想了:“原来如此。” 如此什么呀,多半是张大郎只有妹妹没有弟弟,她承认了张大郎是自己兄长大家就知道她是小娘子了。 如果不是她兄长,有几个庄户孩子会包扎伤口还包的这么好。 卫靖看着屋里两人,心里不觉有些烦躁。 这安乐堂也算自己辖下,要是自己不允她再来………这么一想卫靖更烦了——她不来此处也会在别处看诊,相比之下,还不如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卫靖又被自己的念头惊了一瞬,她在不在自己眼皮底下有甚要紧! 纠结半天,卫小将军最后决定撒手不管。 人家爹娘兄长都不在意,他一个外人何必操这份闲心,还有更多需要他操心的事情在等着他。 眼前就有一件大事,六皇子萧景烨来到邺城,就与这件大事有关。 第十八章 暗流 手术室里张晓瑛换了消毒布单让萧景烨躺上去。 萧景烨的伤在左上臂外侧,长三寸许深半寸左右,冲洗的时候他疼得直冒冷汗,但也一声不吭。 倒不是个娇生惯养的。 张晓瑛想。 有护卫,被人追杀,卫李两位将军都很重视,这人也不知道啥身份,看着也就二十岁左右呢,万恶的拼爹旧社会! “缝合的时候会很疼,公子请尽可能不要动,疼得受不了告诉我。”张晓瑛叮嘱。 “疼得受不了有什么法子吗?”萧景烨不禁期待。 “没有,我会停下来让你缓一缓。”张晓瑛笑笑,开始用酒精消毒伤口周围。 “这是何物?”萧景烨好奇,抹皮肤上凉凉的,看着像水,但是有股刺鼻的气味。 “酒精,可以杀灭我们人眼看不到的病菌。”张晓瑛边仔细涂抹边答。 “为何是杀灭?这看不见的病菌难道是活物不成。”萧景烨的关注点总能很独特。 “不光是活物,还很容易生成更多的后代,所以要杀灭得越干净越好。”张晓瑛觉得“分裂生殖”这个词语对古人来说过于生僻,又一时找不到“分裂生殖”的对应词语。 “病菌生出了更多后代会如何?”萧景烨再问。 “会化脓发炎。好了,我开始缝合了,不说话了。疼得受不了再告诉我。”张晓瑛拿过缝合针。 这随意的语气让萧景烨有点新奇。 身为皇子,除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卫靖,他身边的人跟他说话,要么是恭恭敬敬、要么是谆谆教诲、要么是慈爱关切,就没一个像这小大夫这般随意自然。 这种感觉其实挺好。就是不知道这小大夫知道了他的身份还会不会这般淡然。 伤口缝合的过程自是极疼的,萧景烨一开始还能侧头看着那根弯成半圆的银针穿进自己的皮肉又穿出来,后来实在是太疼,就转过头去不看了。 张晓瑛暗自好笑,她自己是拔个牙都要打麻药的,还是得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做出外用的麻药。 手术室外方济民父子匆匆赶来,方济民是认得六皇子的。 还没等他开口,卫靖先提醒他:“公子受伤了,小张大夫在给他诊治。” 方济民在太医院不是白混的,一听这话秒懂,这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六皇子的行踪。 他知道张晓瑛做手术的要求,也就不说什么进去协助的话,互相见礼后默默等在屋外。 方伯泽心中却很是不爽,明明他爹是御医,偏偏还得看这张姓小子脸色!以往给这些贵人看诊,主治的必定是他爹,有这姓张的什么事! 他心中忿忿,等萧景烨从手术室出来赶紧跟他爹一起上前见礼。 萧景烨看到方济民有点意外:“免礼。方太医竟是来了边关,当真是高风亮节一心为民。” 方济民老脸一红:“公子谬赞。请公子移步诊室,我给公子开方调理一二。” 萧景烨看了一眼张晓瑛。 张晓瑛赶紧道:“是要配合内服药物,方大夫来得正好,公子就交给您了。这是公子的就医档案,那边还有伤员等着我。” 她冲大伙点点头,把手里拿着的纸张递给方济民,就要走去一号手术室。 卫靖拦她:“不,你一起去诊室。” 张晓瑛看向他,好吧,不能跟中二少年对着干,得顺毛捋。 一行人回到诊室,方济民静心凝神仔细把脉,又看了张晓瑛记录的就医档案,拿出一张纸也写下自己诊治出来的症状,才开出药方,等墨迹稍干就递给张晓瑛: “张小大夫看看可有不妥。” 张晓瑛正想推辞说自己不通中医药理,方伯泽已经开口:“她不过通晓些屠户的切割之术,能看出什么!” 呃…… 难怪这位被赶出京城,屋里的气氛有些微妙,张晓瑛决定给他浇点油: “方公子说得是,我确实不通医理药性。” 她眼里带着戏谑的笑意看向方伯泽。 卫靖隐约觉得要不好。 果然! “不过我刚刚在公子胳膊上动了针,若我通晓的只是屠户的切割之术,那公子岂不是……” 张晓瑛没说出“牲口”两个字,但谁都知道她没说出口的是什么。 方济民脸色煞白,急步走过来一摁方伯泽:“还不跪下!” 他自己也跪在萧景烨面前:“犬子无状,请公子责罚!” 这么夸张的吗? 张晓瑛愕然。 她这辈子还没跪过哪个活人,看看跪地上的父子俩又看看萧景烨。 啥家庭啊? 不过是暗搓搓的话赶话损了他一下就得下跪。 她想到她爹提醒她们不要随便议论皇家,这位难道竟然是皇子? 哇咔咔! 今天是什么日子,她碰上的不是将军就是皇子! 想到皇子,张晓瑛不由地就代入了那个西方老牌帝国在酒吧亮出臀部的王子形象,眼里不自觉地带出笑意来。 萧景烨万没想到自己有一日会被人说成牲口,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他是牲口,那他父皇和母后自然也是牲口。 想到这个他竟然有点想笑,看了一眼张晓瑛,发现她眼里有掩不住的讶色,他开口:“算了,不知者不怪。起来吧。” 方济民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是说这两个人都不知道他的皇子身份,当下也不敢再跪着,站了起来。 卫靖一直留意着张晓瑛,他眼睁睁看着这小娘子眼睛滴溜溜地看这个看那个,一时惊讶一时恍然,这会子竟然还乐上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这才真叫不知天高地厚。 “不是有伤员在等着小张大夫吗?”他开口说道。 再让她留在此处没准又说出啥来。 “是,我这就过去。” 虽然拦着不让她走跟赶她走的都是这位中二将军,真的让张晓瑛无语,但这会最好还是溜之大吉,不然她究竟是要跪呢还是要跪呢。 她装模作样行了个拱手礼,转身出去了。 气氛更怪异了,萧景烨忍不住看了看卫靖。 这小张大夫没大没小的,不该训斥一二吗? 都是两兄弟,表弟对小张大夫似有维护,可对救了自己的张大郎却没什么表示。 李暨忙开口:“公子请回府衙休息吧,今日可累了一天了。” 萧景烨没再说什么,起身出去了。 方济民等他们走后狠狠拍了方伯泽肩膀: “你不要命了!在京城得罪了人才跑到这来,这里呆不下你还跑哪里去!” 方伯泽不服气: “是那张姓小子提的公子,我本不是此意。” “张姓小子张姓小子,你有人家一半本事我就谢天谢地了,还敢排喧人家。” 方济民恨恨一甩手,也走了。 方伯泽心里对张晓瑛更加怨怼。 这边萧景烨卫靖李暨三人回了府衙,邺城知府刘献早已在大门等候。 刘献没有见过萧景烨,虽也知道这位身份不凡,但卫靖不介绍,他也就不多问,只口称“公子”,恭恭敬敬在前引路。 邺城虽管辖着永安城,却远没有永安城来得繁华,又因为没有天险,活似一座孤城,安全性也远不如永安城高,因此刘献和官员们的家眷都在永安,并没有随迁过来,平时诺大的府衙显得格外空旷,但是现在却戒备森严,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看来我跑一趟,又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萧景烨拍拍卫靖肩膀。 “你知道就好。” 卫靖不想理他,可这位是亲表哥,手受伤了,身边伺候的人还没到,临时找人又不能完全放心。 而卫靖常年在军中,虽然有亲兵做些粗活,但生活起居也养成了事事亲历亲为的习惯,并没有随身伺候的人可以借给萧景烨。 得,还是赖上他了。 为了方便警戒,萧景烨也住在卫靖平时住的院子里。 屋里热水都已备好,洗漱用具一应俱全。 接过卫靖递过来的热毛巾,萧景烨边擦脸边说: “别恼了,你年幼时我也没少伺候你。要不是胳膊受了伤,我也不需人服侍。” 萧景烨也觉得让这个战功赫赫的将军表弟伺候自己过意不去。 “我年幼时你也没比我大多少,怎么就伺候我了?” 卫靖回他。 “怎么没有?你五岁那年在母后宫里爬树上去掏鸟蛋,下来的时候没抓稳,我在树下接的你。”萧景烨提醒他。 那次卫靖趴着树干溜下来,他赶紧去挡了一下,被他撞得跌坐地上,屁股疼了一个月才好。 “那也不是伺候。”卫靖毫不客气指出。 “你三岁时在我屋里睡觉尿床,我给你换的衣裳。”萧景烨不甘心。 “我三岁你也才五岁,怎么给我换的衣裳?” “因为你难伺候,谁都不要,只愿让我给你换!”萧景烨没好气。 这倒是有可能。 但是卫靖不打算就这么放过这个不让人省心的表哥。 “你明明不用跑这么一趟,何必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卫靖还是很不赞成萧景烨的冒险行径。 “如果我不来,来的就是四哥。父皇看不到真相,我就要把真相铺在他眼前。”萧景烨淡淡道。 大乾以武力艰难立国,到如今也还不到一个甲子,朝中渐渐以文官为重,卫家若不是十几年前几次领兵击退来犯北方蛮族,卫国公在朝上也会被打压,卫皇后母子也成了一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萧景烨文武双全的大哥萧景熠十五岁就跟着卫国公上战场杀敌,立下战功无数,却在五年前的秋狩上意外坠马掉下山崖,死状凄惨,举朝震惊,引发朝野动荡。 迟迟不愿立储的皇帝大受打击,为安抚朝野,稳定朝局,终于下诏书立皇后所出的四皇子萧景煜为太子,空置了二十多年的东宫迎来了主人,然而萧景煜在这东宫之位上却是如履薄冰。 皇帝的儿子虽不算多,却各有各的出色。 在皇室这种拥有顶级教育资源的家庭,只要智商正常,想混成个不学无术的草包不是难不难的问题,而是根本没有机会。 皇子们除了拥有顶级师资教学,还会配置优秀的伴读陪练,所以末代皇朝的皇室成员在皇朝覆灭后,摇身一变就是妥妥的当代书法大家。 皇帝的儿子有卫皇后所出的三个皇子,还有林贵妃所出的二皇子和五皇子,李贤妃所出的三皇子。 剩下的皇子中,现年28岁的二皇子萧景珩尤为出色,他虽不及大皇子文武双全,但也文采出众,礼贤下士,当年群臣商讨储君人选,也有不少支持他的声音。 萧景珩的生母林贵妃是当朝宰相林义伦最小的女儿,深受林义伦宠爱,从小痴恋当年还是皇子的当今皇帝萧祈,不顾萧祈已有正妃,以死逼迫林义伦同意她嫁进皇家,成了萧祈的侧妃,萧祈登基后即封为贵妃。 林义伦现年已七十有余,在太祖打天下时即为太祖的重要谋士,如今经历两朝,在朝中德高望重,五年前即是他力主以宗法为重,立皇后的嫡子萧景煜为太子,并且自请为太子太傅,亲自教导萧景煜,且近两年多次请辞宰相之位,皇帝不允,便干脆托病在家,不再上朝。 对此林贵妃简直气炸了脑袋,却又无可奈何。 卫靖想到那位把他放在马鞍前冲杀的大表哥,心里一阵抽痛。 萧景烨接着道:“大哥走了五年了,我们三兄弟总要剩一个。” 所以他这是想要以己身为饵引蛇出洞。 卫靖默然不语,决定对萧景烨的护卫再加一级。 第十九章 备考 时间很快来到张德源考乡试的日子,考试地点在省城真定府,在邺城往南三百多里,坐骡车要顺利的话得五六天,不顺利九天十天都有可能。 保险起见张德源决定提前半个月出发,这是老张家的大事,他的两个弟弟要一起陪他赴考,看老张家一家子那重视紧张的程度,比张晓珲兄妹俩当年高考要大多了。 张晓瑛担心她老爹压力过大,但是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据她近期了解,老张家所在的府城别说进士,连举人都不是每次秋闱都有中举的,难度可想而知。 这秋闱要连考三场每场三天,这三天吃喝拉撒都得在考场解决,这要是身体素质不过硬真捱不住。 自从穿越过来后张德源已经加强锻炼身体,每天三千米加一百个俯卧撑雷打不动,他对自己的耐力是有信心的。 但是张晓瑛觉得还是要准备得尽量充分,用她当年高考时老师日日在耳边提的,不打无准备的战斗,不然一个小状况都可能导致全盘溃败。 张晓瑛想到以前学校组织她们去游学时参观贡院,看到的那些考号就像一排排紧密相连的佛龛,宽不过一米,进深也不到一米半。 当时她和参观的同学们还轮流进去体验了考生们晚上睡觉的感受,她一个168公分的躺着都得缩着,她爹178的个子,得缩成啥样! 而且为了防止作弊,考号没有门,住在里面相当于露宿,这时节已至仲秋,夜间气温已经低至十度了,万一再来个冷空气南下骤然降温,保暖也是大问题! 还有考号里人员密集,吃喝拉撒都在一处,卫生难以保证,腹泻往往是击溃考生的头号大敌! 听着张晓瑛把问题一条条列出来,李岚睁大眼睛看着张德源:“她爹,闺女说的都是真的吗?” 真啥呀真,闺女看到的都是后世的朝代建的考号了,而且还是位处经济发达地区,甚至还有部分是复原的。 他们现在所处的朝代大乾立国前就长年战乱,现在也还在休养生息,真可以说得上是一穷二白,加上这北部边陲既不是经济发达省份,也不算重视读书科举,哪有那些闲钱修建一年用不了几天的考号。 虽然他也没见过真定府的考号是啥样的,但是大概率是全泥胚,屋顶用茅草铺就,至于屋顶的茅草是不是都铺严实了,就看考生运气够不够好,被安排到那个屋顶完好的考号里。 这样的考号别说挡风,挡雨都够呛。 不过这话就不要说出来吓这母女俩了。 张德源拍拍闺女脑袋:“哪有这么严重,看把你娘吓得,你要相信你爹我会做好准备的。” 张晓瑛相信不了。 不是她不相信他爹,而是她不相信他爹在当下的生活条件下,能做到什么程度的准备。 她决定充分利用手头的物资,给他爹尽最大可能做好科举后勤保障工作。 说干就干,母女俩分头准备。 保暖是首要大事。 想象一下冷到手发抖,别说做文章答题,字能不能写规范都是问题。 在当下普通平民御寒的棉衣里塞的是芦花,在屋里还能捱过去,在考号肯定不行。刚刚闺女还又提醒了一句,为了防止夹带小抄进考场,考生不能穿有夹缝的衣服。 那就是只能穿单衣了。 李岚想起她读大学时有些南方来的同学因为没有棉衣,气温骤降时只好把所有的衣服都穿上,一共穿了十几层还冻得瑟瑟发抖,那还是在室内呢。 有钱的考生穿动物皮毛保暖,但是李岚记忆中张德源并没有皮毛衣物,再说闺女是野生动物保护主义者,如果现买皮毛衣物,闺女嘴上不说,心里也是难过的。 看她妈忧心忡忡,张晓瑛提示她:“妈,咱家出门的时候您给我爸带的啥衣服了?” 李岚眼前一亮,她真是一孕傻三年了。 他们一家穿越前带上房车的衣物,由于计划要往北边的大草原深处走,所以都把各自最保暖的衣服带上了。 这些衣服里倒真的有羊皮毛一体的,她跟张德源都分别有一身裤子搭背心。 想到这个她心里稍定。 “去,你进房车把我跟你爸那两身皮毛一体的衣服拿下来,在柜子最顶层。”李岚笑眯眯指使闺女。 把她那一身的裤腿裁两截下来,跟张德源的背心合一起做成一件完整的皮毛上衣,这个闺女是可以接受的,毕竟她自己也喜欢吃手抓羊肉。 就是要做成古代式样,纽扣都要拆下来缝上绳子。 围脖也需要一条,起风的时候一直往脖子里灌冷风,又没有贴身毛衣可以穿,穿啥皮毛都没用。 这时候一条保暖性能良好的围脖护着脖子,起码提升30的全身保暖效果。 坐着不能活动时间长了脚也会冻僵,羊毛鞋也给安排上。 等张晓瑛把衣服从房车找出来,李岚已经决定羊毛帽子也要来一顶了。 保暖的首要大事交给更专业的老妈,张晓瑛开始发挥自己的技能,切实做好考生科举保健工作。 首先是药品准备。 虽然她自己学习的是外科,但是受现代的外祖父和自己爹影响,她向来是推崇中医药的,因此她以前出门旅游准备的药品也是中成药的多。 对付腹泻这个考生的大敌,她准备了正露丸、藿香正气丸、香连丸。 正露丸对付水土不服引起的腹泻腹痛几乎有立竿见影的止痛止泻作用;藿香正气丸对胃肠型感冒引起的发热、恶心、呕吐、腹泻效果很好;香连丸对付的是细菌性痢疾。 羚翘解毒丸用于感冒发热,急性扁桃体炎、急性支气管炎、急性肺炎等,有清热解毒、抑菌消炎作用。 她还给他爹准备了可以外敷内服的片仔癀,这是大大的好药,万一考试时着急上火牙痛,或者是咽喉肿痛,不小心烫伤,无名肿痛和一切炎症所致的疼痛、发热、蜂蛇咬伤等等都可以涂敷患处。 她本来还想给他爹准备提神醒脑的柠檬精油,又担心安检不通过会被没收,只能作罢。 又想带一盒复合维生素丸,可看着丸体上精致的刻印,还花花绿绿根本不可能是这个朝代的东西,还是算了。 捡好药品,她又翻找自己的零食箱,这一翻真让她找出不少好东西来。 牛奶片酸奶条、牛肉干猪肉脯、沙琪玛小麻花,好几盒黑巧克力,都还没有过期,这些都是可以让他爹带去考场的。 看到巧克力,她想起自己藏了一大三小四盒费罗列在房车衣柜的抽屉里。 之所以藏起来,是因为他哥唯一爱吃的零食就是费罗列巧克力,而且吃起来就没够,一定要把视线以内的都吃完为止。 她走过去打开抽屉,四盒巧克力静静躺在那里。 看着这精美的盒子,她的眼睛微微酸涩。 她决定一颗也不吃,全部给哥哥留着,哥哥的生日马上到了,先把那盒最大的拿给他当做生日礼物。 离出发还有两天,张晓珲赶着一辆新骡车进城,说是要带她体验一下自己给老爹赶考改造的新车。 张晓瑛自从来了古代,就成了真正的宅女,反正上班在自家前院,去安乐堂也不过步行十分钟,至于坐车她是能不坐就不坐的。 作为一个每次坐高铁都要立一枚硬币,如果硬币倒了就暗戳戳吐槽的姑娘,张晓瑛有时候不禁会怀疑,穿越到这个时空是老天爷看不惯她的矫情惩罚她的。 实在是在这里坐车的体验简直可以说得上是遭罪。每坐车出门一趟都颠得她屁股分瓣不说,还有一路上的尘土飞扬根本无处可躲。 这辆车是张晓珲在他爹说要去真定府赴考就开始改装的,以前他就参加过汽车改装俱乐部,来到古代没有汽车可以改装,他就先改装骡车吧,对他一家人来说,出行工具太重要了,特别是妹妹那个矫情包。 但是他不敢动房车转换的骡车,担心触发什么不可知的机关,转换不成房车了,那损失就大了。 家里的牛车也不能动,他就把多年打猎积攒下来想买一匹马的钱,再加上他妈妈上次塞给他的银子,买了这辆骡车。 要想知道改装效果,他妹这个矫情包自然是最权威的验车员了。 张晓瑛上了她哥那辆灰扑扑其貌不扬的骡车。 意外的是车里布置的分外整洁,好似一个小型起居室,还准备了车内专用的布鞋,换出来的鞋子放在车厢外的一个框里。 “车里我擦得干干净净的,地板都是特意换的好木头,铺了席子,席子也是新的,你在车里睡觉都没问题。” 张晓珲知道自己妹妹有轻微洁癖,大概学医的都有这个特点,必要时对各种腐烂脓血视若无睹,日常又对周围环境的卫生要求高于常人。 车门也不仅仅是帘子,而是向里开的两扇小门,上车后门一关,就是一个密闭良好的小空间。 “哥,”张晓瑛敲敲门表扬她哥,“你做的这个小门真不错。” “感觉颠吗?”张晓珲问,这是他最关心的。 “还是有点颠,不过比咱的骡车好多了。”张晓瑛如实评价。 车子正要驶上主街,却发现主街一大队车马蜿蜒而来,其中一辆马车装饰精美,车旁还有骑兵护卫左右。 街上的行人都避在两旁。 张晓瑛也开了车门看热闹,兄妹俩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仪仗,张晓瑛冲她哥吐了一下舌头做了个鬼脸,张晓珲弹了一下她额头: ”严肃点,说不定是哪个皇子公主驾到了。” “这个小破地方,怎么会来这么些皇族呢,我跟你说哥哥,那天我接诊了一个小帅哥好像真是个皇子,他还说你救了他呢。哥你好厉害,他的护卫伤的很重。” 张晓瑛想起了这茬,崇拜地看着她哥,跟这么厉害的对手搏杀,她哥一点也没受伤,她是真没想到他哥这么牛。 “侥幸罢了,主要是工兵铲给力。”张晓珲答道。 “啥?”张晓瑛瞪大眼睛,“工兵铲?” “我那天拿着工兵铲去修地道,赶上了,就只好拿工兵铲当兵器用,工兵铲硬度高,别人的兵器一碰就断了。” “唉!”张晓瑛叹气。 “又怎么啦?”张晓珲揉揉她脑袋,小女孩的情绪真是六月天说变就变。 “这里的生产水平真是太落后了。”张晓瑛闷闷道。 在现代一把某宝上不到两百块钱就能买到的铲子,到了这里都能绝杀一众兵器,这就是巨大的工业水平之间的差距。 张晓珲也不再说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他回忆起了在这里生活的过往,加上他原本的工作性质,让他不管是从心理还是生理上,适应这里的生活都会容易很多。 偏偏是全家最没吃过苦,没受过任何委屈,从小优秀到大,骄傲又独立的妹妹完全记不起这里的一切。 张晓珲一阵心疼,揽过妹妹在她头顶轻轻一吻。 兄妹俩在车上悄声低语,这一幕吸引了那辆精美马车里探寻的目光。 第二十章 怦然 这一对坐在骡车上的少年男女看着像兄妹又不太像,他们好自在啊,原来平民百姓家的孩子是这样相处的吗? 他们虽然衣饰寻常,衣衫甚至有些旧,那少年人却眉目英挺英气逼人,小娘子表情灵动娇俏可爱。 十三岁的萧元锦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对少年男女。 街旁的百姓看着这一队车马经过,都是屏息静气带着敬畏想看又不敢看,那两位少年人却是大大方方地看着面前经过的车马兵士,不时还交谈几句。 萧元锦的贴身嬷嬷见她看得入神,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张晓珲在妹妹头上落下一吻,她一把扯落车窗帘,皱着眉头道: “这都是什么乡野村夫,真真是不知羞耻!” 虽然萧元锦刚刚心跳也加快了几下,但她却是觉得好动人啊,那个少年人一定深爱他身旁的小娘子。 如果爹爹还在,会不会也还这么爱我。 视线被窗帘阻隔,萧元锦也不说什么,只静静地坐着,眼眶却不觉红了。 冯嬷嬷暗自叹口气。 自从五年前大皇子不幸离世,当年才八岁活泼可爱的小公主就像变了个人,仿佛一夜之间长大,却好似再也不会笑也不会哭,实在是让人忧心。 这次也是护国寺的了觉大法师跟皇后娘娘提起,让小公主出门走走散散心,多多见些人间世情,或是会有些许开解的机缘。 本来小公主也不在意去哪里,总之出门就是了,后来听说六皇子到了邺城,想到她爹爹生前也在这边打过仗,她也就过来了。 车队一路向着府衙行进,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在萧元锦车旁停下。 “见过将军!”车旁的护卫向卫靖行礼。 卫靖点头,问:“公主一路还好吗?” 护卫还没回复,车窗帘被掀起,露出一张巴掌大的清丽小脸,脸上扯着强装的笑意:“表叔。” “央央。”卫靖唤萧元锦小名。 虽然他没大这孩子几岁,却总想让她觉得自己也是她可以依赖的父辈。 其实这不过是自欺欺人,谁又能代替得了自己亲爹呢?何况她的亲爹又是那样出色,仿似一道亮光一般。 “我听说六叔在邺城,就也过来了,他还在此处吗?”萧元锦问。 “他在府衙等你。” 卫靖本来想解释一下,萧景烨是担心出来接萧元锦反而会让她陷入危险,萧元锦却仿佛松了口气: “这就好,我还忧心他瞎跑。” 这孩子冰雪聪明,什么都明白。卫靖却不觉得欣慰,他宁愿她傻乎乎什么也不懂。 一行人到了府衙,一众官员候在府衙门口,萧元锦却不下马车,冯嬷嬷代她开口: “众位大人辛苦了,不必多礼。公主赶了许多天的路,有些累了。” “如此快请公主进院歇息。” 刘献忙不迭地在前引路,把萧元锦一行车马直接带到后院门口才离开,也不敢提出觐见公主了。 他心知来的这位公主虽是皇帝的孙女,地位却比皇帝的妃子们生的公主要高上几分。 皆因五年前她的生父意外惨死,皇帝悲痛之下,下旨敕封她的弟弟为亲王,封她为公主,对这姐弟俩尤为疼爱。 他们的生父,刘献也是见过的,那个在战场上像杀神一般的大皇子,竟然以这么匪夷所思的方式死在秋狩场,实在是令人扼腕。 萧元锦下车进了后院最大最好的一个两进院子。 她带的人多东西也多,虽说是让她出门多见世情,她皇祖母却不愿意让她受苦,只恨不得把她宫里的物什都跟着她走才罢。 所以她住的院子虽然大,却也摆的满满当当,热热闹闹的。 这里原本就是府衙后院,现在萧元锦来了,原来在这里住的官员全部都搬出去,只留下萧景烨和卫靖住在不远处的一个院子里。 这次萧景烨的随侍公公小福子也跟来了,一见到萧景烨就跪下来抱着他的腿嚎:“主子,奴婢以为再也不能服侍您了。” 萧景烨不耐烦地抬腿甩他:“你这什么话!” 小福子又自己掌嘴:“奴婢以为主子不要我服侍另外找别人服侍了。” “行了,赶紧去收拾一下。” 想到终于不用看卫靖那张臭脸,萧景烨也不觉得小福子的碎碎念有多难以忍受了。 他估摸着萧元锦洗漱收拾好了,就带着小福子往她住的院子那边走去。等他走到院子门口,萧元锦也正从院子走出来要去找他。 “六叔。”萧元锦向他行礼。 萧景烨摆摆手:“不用多礼,你怎么不好好歇着,这是要去哪?” “我听卫靖表叔说你受伤了,想过去看看你。”萧元锦关切地看着他:“伤到哪里了?皇祖母很担心你。” “小伤,好得差不多了。”萧景烨不在意道,“倒是你,没走过这么远的路,别累坏了。这两天先好好歇息,歇好了六叔带你出去走走。” “是,那我就回屋了。”萧元锦答应,又行了一礼转身回自己院子里。 萧景烨看着她瘦弱的小身影,乖巧得让人心疼,完全看不到那个六岁时满地打滚,哭嚎着要跟他去骑马的小女孩的影子。 有些债,是必定要讨的。 萧景烨也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张晓珲兄妹溜了一圈,张晓瑛坐车里检测哪里还漏风做好标记,她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以前家里买车,她还可以参与提出诸如必须自动挡、座椅颜色要纯色不要拼色、车身颜色纯白色最科学之类,在这里难道她要跟她哥说车厢要松木的不要橡木,拉车的牲口最好是马不要骡子吗?想太多了。 他们回到医馆的家,张德源也在等着他们,屋里桌上还有三个包裹,其中两个是张晓瑛跟她妈收拾出来准备给张德源带出门的。 “爹您今天出发啦?“张晓瑛疑惑,她记得后天才是定好的出门的日子。 “没呢,今天接你们娘俩回村里住两晚,我出发了你们再来。” “啊?”张晓瑛没准备好,“可我跟大家都不熟,我也没给弟弟妹妹们准备礼物。” “你给我准备的零食分给他们就很好,我把药带上就行。”张德源很感动,不过这话说完他就后悔了,她闺女从小就护食,现在竟然舍得拿出再也买不到的零食给他带着,他却让她分给别人。 果然张晓瑛摇头:“那不行,我给您准备的零食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可以补充体能,而且巧克力还能提神,我都重新包装好了。我另外带别的东西给弟弟妹妹吧。” “您必须带进考场。”她又强调了一句。 “好,我一定带着。“张德源保证。 一家人跟李书民告别,赶着两辆车回了莘庄。 李书民看着闺女一家四口离开,总觉得这一家子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做老父亲的,最是在意女婿对自家姑娘好不好,以往女婿对姑娘虽说也过得去,却远不是现在这般事事着紧,闺女脸上的笑也比之以往舒心了很多。 两个孩子中外孙女不用说,那是有大机缘的,拿着剪子针线比自己这老头子做得都好,连守备李将军都看重,说的话比自己都好使。 外孙原是个混不吝,如今看着也懂事很多,简直像变了个人,就是做的事还是不靠谱,说是领着几个村子的村民挖地道。 还有让李书民虽然嘴上不说心中却很是疑惑的是,自家用得好好的骡车被女婿赶回家一趟,再回来也活像不是自家的骡子,除了闺女一家人,谁使唤也不灵,真真是怪异。 他不知道这些变化除了自己,还有没有旁人留意到。 那日儿子李峰跟他抱怨骡子不听使唤,干脆卖了换一头,他不允,让儿子去另买了一头骡子回来。 可更怪异的事情又来了,新买的骡子明明更高大健壮,却拉不动自家的骡车,李峰只好又另买了一辆车配骡子,却什么都不再跟他提。 他猜儿子心中也有疑惑,只是也跟他一样,希望留意到这些异常的人越少越好。 李书民心中虽不安,可闺女一家人和和美美相亲相爱,女婿读书上进,外孙女心有大爱,外孙挖地道听说也是为了村人躲歹人时多条活路,所以他并不害怕他们是撞邪了还是怎样,就当这一家人都像外孙女那样得了大机缘。 张晓瑛提着一篮子拆了包装的零食跟爹娘哥哥回了莘庄,这一篮子零食真是五花八门,什么海苔、虾片、薯片、各种干果坚果若干,还有各类饼干糖果,分别用医馆装药的纸包着。 在外祖家她也常常拿这些零食出来跟表弟表妹分享,只是除了珑珑像她一样是小吃货吃到好吃的两眼放光,十三岁的李清和十岁的李泽都是像小大人一般,也看不出他们喜不喜欢。 她哥也跟他爹他妈那样恢复这里的记忆了,一家人里就她是陌生人,张晓珲看出她的忐忑,安慰她:“没事,你就当以前回老家那样就行。对了,祖母说你在城里学绣花,你记着点。“ 回来的路上,张晓珲给妹妹普及了家族的人员组成关系。 他刚刚口中的祖母是祖父的正房妻子,不是他们的亲奶奶。 当年这位祖母生的四个孩子只养活了两个,唯一的男孩也夭折了,祖母的亲娘买了原本在别人家当童养媳的他们的亲奶奶,送给自己女婿做偏房,才生了他们的爹张德源三兄弟。 张晓瑛来的第一天就找到工作,每天除了上班外,还要忙着背课本,学写繁体字,这段时间又给李将军安排过来的兵士做急救培训,简直比在现代还忙。 现在听着她哥嘴里又是童养媳又是偏房的,好半天才理清楚。 丈母娘给女婿买女人做偏房,在现代人看来这么匪夷所思的事,在这里他们家中却真实存在。 “那天趴咱爹身上哭的老太太是祖母?不是咱爹亲娘?“张晓瑛想再确定一下。 “对。”张晓珲点头。 “那天老太太哭得可是情真意切啊,她对咱爹可真好。”张晓瑛回想。 “咱爹是养在祖母名下,算是嫡子。”张晓珲解释。 “没想到咱家还挺复杂。”张晓瑛嘟了嘟嘴。 “咱自己不想复杂就行。”张晓珲安慰妹妹。 回到村口一群小屁孩跑过来“大妞姐!大妞姐!“ 张晓瑛:“………这是喊我?“ 张晓珲一脸促狭:“可不就是你。“ “还不如叫翠花姐呢。“张晓瑛认命地下了车,笑眯眯对着这群八九岁到两三岁不等的娃说: ”不跑不跑,小心摔着。来来来,大家从高到低排队,大妞姐带了好吃的。“ 小朋友们听说有吃的,跑的更快了,一个个往她这边飞奔,眼看着就要挤成一团,张晓珲赶紧出声: “不要跑,撞到姐姐了!“ 众小孩一听到这个声音,马上乖乖停下。 大郎哥(大郎叔)可厉害了,连他们自己的爹都怕他,大郎哥喊跑他们就跑,喊趴下他们就趴下,自己可不敢不听大郎哥的。 小朋友们有点怯怯地看着张晓珲,又看看张晓瑛。 张晓珲:…… 张晓瑛从车上提下零食篮招呼:“大妞姐记性不好,你们自己说自己是谁哈。“ “大妞姐,我是三妞呀,你连我都不记得啦?“她最小的堂妹委屈的说。 “十一叔的小女儿。“张晓珲低声提示。 三四岁的小姑娘可可爱爱,张晓瑛捏了捏她圆嘟嘟的小脸:“我当然记得你啦,你是我最可爱的小妹妹啊。” 结果是此起彼落的“大妞姐我呢””大妞姐我是谁”… 张晓瑛:…… 第二十一章 目标 最后还是一篮子零食给张晓瑛解的围。 果然古今中外的小朋友口味都差不多,薯片最受欢迎,小朋友们吃得眼神发亮。 可惜张晓瑛当时买的也不多,毕竟是垃圾食品,她全都带回村了,每个小朋友也就分到四五片。 当然别的零食大家也吃得很高兴。 “大妞姐,那片片真好吃,下次你进城还给我买好不好。”三妞靠在张晓瑛腿上。 那自然不好,张晓瑛也变不出来。 “那个不能多吃,会变丑的。”张晓瑛又捏捏三妞的小脸。 说话间看到她爹妈的车也进村了。 “回屋吧。”张晓珲一直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妹妹跟一群孩子互动,她就是这样,到哪里都招孩子喜欢。 进了院门,张晓瑛很是惊讶了一瞬。她哥一直跟她说村里院子大,没想到大成这样,立个篮球架画上线就可以打比赛了。 再跟着哥哥走到后院,张晓瑛感慨: “哥,咱这古代的爷爷家比现代的爷爷家富裕多了,这房子可以盖一所小学了。” 后院也圈了超过半个足球场面积的场地,场地上还设有独木桥,高墙,矮墙,壕沟,低网这类障碍。 张晓瑛疑惑地看着她哥:“这是啥?” 看着怎么那么眼熟。 “训练护村队的。”张晓珲解释。 “这护村队的训练强度是不是太大了?”张晓瑛问。 “我想看看能不能找出几个好苗子。”张晓珲目光悠远,“贝贝,我们不会一直在这里。” 如果足够幸运回到现代,那是最好不过,但是一切都要以再也回不去的结果来做打算。 “哥哥,”想到她哥摆满博物架的舰船模型,张晓瑛问:“你是不是想出海?” 张晓珲第一次见到大海,就决定他的人生一定要以大海为伴,那片一望无际的大洋,仿佛有无穷的魔力深深吸引他。 “我是有这个想法,不过要先把你们安顿好再说。” 张晓瑛不赞同:“哥哥,你不必背负我们的人生,即使在这个朝代,我们各自也都可以安排好自己。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说不定在这个时空,有史书记载的航海大发现的名人是我哥呢。” 张晓瑛眼神晶亮地看着她哥,满脸期待。 张晓珲点点头:“我也想试试。” “太好了哥哥!”张晓瑛高兴地抓住她哥的胳膊。 张晓珲无语地瞅她:“还没影的事,你高兴啥?” “只要有目标就好啊,就知道努力的方向了。我也要为这个目标努力,不能只有你留名青史。”张晓瑛握拳挥了一下。 “好。”张晓珲也笑了。 航海大发现,也不是不可能,虽然遥远,万里长征总要先迈出第一步。 张晓瑛果然发现了她哥的茅草屋,在屋子里转着圈连连叹气:“哎呀!太好了,这屋子真是太好了。” 张晓珲心下暗笑,妹妹这就是没有胆子住这屋子的表现:“要不今晚你体验一下?” 张晓瑛遗憾拒绝:“算了,咱这村里晚上看着挺荒凉的。” 可不就是荒凉吗?本来就地广人稀,晚上为了节约灯油家家户户都早早入睡,没有丁点亮光,没有任何噪音,安静得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屋外有脚步声,有人找来了。 兄妹俩从屋里出来,来人是姨奶奶,其实是他们的亲奶奶。 张晓瑛现在已经明白,奶奶看他们的眼神好似她偷偷玩哥哥舰船模型那种感觉的原因了。 她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做他们的祖母,也怕自己对他们表现出爱意引起正房祖母不高兴。 刘桂花正要喊孙子孙女,张晓瑛已经过来拉她的手:“奶奶,我好久没见您了,您进屋跟我们坐一下。” 刘桂花浑身一僵,泪意几乎冲出眼眶。 在这个家里并不太有人会这样亲近她,以前孩子们生出来也都是卢姐姐带,孩子孙子们更亲近的也是卢姐姐,她从来不敢想也会有今日孙女这样对她撒娇的时候。 张晓瑛心里叹息,假装没有发现奶奶激动的反应,这就是古代女性的悲哀。 她半拉半搂着她奶奶进了屋子,按着她在床上坐下来。既然她来了,以后她奶奶就由她来疼吧。 刘桂英被孙女拉进了屋子坐在床上,眼泪终究是没忍住流下来。 她急忙抬袖子擦掉,想对孙女挤出笑意,却怎么也止不住泪水。 张晓瑛心中酸涩,这是一个人情感被极度压抑的表现。 在这个家里,奶奶连爱意也需要隐藏,原本清秀的脸上总是带着些许凄苦的神色,虽然比祖母卢老太年轻了将近20岁,两人看起来却是差不多的年纪。 张晓瑛用自己的帕子给奶奶擦眼泪,她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坐边上。 张晓珲也有些自责,自己来了那么久,也没注意奶奶究竟过得怎么样。 刘桂花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可以说话了:“珲哥儿,瑛姐儿,我来看看你们饿了没。” 祖孙三人回去主屋,刘桂花去了厨房,兄妹俩去堂屋见祖父母。 堂屋里张老爷子和卢老太在跟张德源夫妻俩说话,卢老太一见到张晓瑛就伸手:“瑛姐儿过来,让祖母好好看看,你这孩子,进家也不先来看过祖母。” 嘴里虽是嗔怪,看着她的眼神却充满慈爱。 张晓瑛快走两步让她抓住,然后毫不犹豫甩锅:“祖母,我哥说他在后院有好玩的,我就想先去看过了再来见您。” 卢老太看向张晓珲:“你妹妹一个小娘子,可不能跟着你浑闹那些桥啊网的。” 张晓珲心想,祖母您老人家要是知道您孙女现在做的是啥,只怕宁愿她天天过桥跨网。 嘴上却应:“放心吧祖母,我就是带她去看个新鲜。” 卢老太满意地点点头,又上下端详着张晓瑛,只觉得孙女越看越是可人疼: “怎么好似瘦了,你娘倒是胖了。是不是外祖家饭菜不合我孙女口味,往后在家多用些。” 啊?她不能再去医馆啦?第一批急救士兵的培训还没做呢。 张晓瑛不禁看向她老爹。 张德源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笑着道:“娘,瑛姐儿长个了,瘦些也不打紧。” 却没提留不留在村里。 正好张德进媳妇进来说饭好了,张晓瑛跟着大伙往厨房去,老张家是大家庭,吃饭时在厨房摆开两张桌子,人多的时候就男女分开坐。 张晓瑛一进厨房三妞就过来拉她:“大妞姐,我要坐你边上。” 张晓瑛正不知道该坐在哪里,就由她拉着自己去找座位,看到她奶和两个婶婶还在灶上忙碌,没好意思先坐下来,走到灶台边看看自己能做什么。 幸好她爷爷家和外祖家都算得上是这个朝代的小富之家了,在吃食上虽算不得多丰富,但管够是没问题的,而且是纯原生态大铁锅做出来的食物,总是格外鲜美些。 锅里炖的是满满一大锅炖菜,少量的五花肉配着白菜、茄子、豆角、胡萝卜等,不停冒出来的香味引得张晓瑛直流口水。 主食是菜叶疙瘩汤配高粱窝窝头,营养很全面了,难怪老张家的娃一个个长得都很敦实,这么一对比,张晓瑛确实是显得瘦弱了些。 刘桂英看孙女的馋样笑眯了眼:“马上就好了,先把碗筷摆好。” 上桌的时候,桌上摆了两盘炖菜,一篮窝窝头,另一边的桌子上摆了5盘炖菜三篮窝窝头。 张晓瑛暗自观察,她有五个堂弟,最大的比她小一岁,最小的才两岁,只有两个堂妹,分别是十叔家八岁的二妞和十一叔家四岁的三妞。 张晓瑛不由感叹老张家的人丁兴旺,听听,她的爷爷辈三兄弟就生养了十一个儿子,还有若干嫁出去的女儿。 据说每次战争结束都会有一次婴儿潮补充人口,他们老张家一定是其中的主力。 养活这么一大家子真是不容易啊,瞧瞧,桌上堆的小山似的窝窝头转眼就剩了底。 吃完饭照例是刘桂花跟媳妇们收拾,李岚也动手收碗,卢老太阻止她: “你好不容易有了身子,这些活都有人干,你就不要动了。” 李岚现在是三个多月的身子,已经坐稳了胎,她笑道:“娘,没事的,我爹说了要多动一动才好。” 李岚知道她的两个妯娌虽然嘴上不敢说什么,心里多少是有疙瘩的。 不患寡而患不均,每个人心中都是拥有强烈的平等诉求的,只是大多数的时候被压制了。 以往卢老太偏心他们一家都偏的没边儿了,他们也是安然受着,现在不一样了,他们一家在现代社会生活了几十年,追求人人平等的理念已经深入骨髓。 因为张德源养在卢老太名下,因此算嫡子,而他的两个一母同胞的弟弟是庶子,三个亲兄弟也分出了高低来。 以前的他们觉得理所应当,现在却觉得需要改变。 而张晓瑛已经在行动了。 洗碗向来是她的活,小学三年级的她有一天莫名喜欢上了洗碗,就很享受把一堆脏碗洗干净的过程,高中学习紧张的时候,她甚至觉得洗碗是她放松的方式,现在穿越了也还是一样。 她哥指出她的这个爱好其实是源自她的小洁癖,潜意识里担心旁人洗不干净,这才喜欢自己动手。 张晓瑛端着一摞碗往灶台去,洗碗要先用煮菜锅里的热水洗一遍,再用清水洗一遍,每个碗都洗的不滑溜她才会心满意足。 这下好玩了,老张家人那么多,这么多碗够她洗的。 而以往卢老太把她当成闺秀小姐养,只让她做针线活,看她要去洗碗,赶紧拉住她:“瑛姐儿不能洗碗,手粗了可绣不了好料子了呢。” 还绣好料子呢,她现在只会缝肉皮子。 张晓瑛放下碗,为难地看着卢老太: “祖母,可我不喜欢绣花,而且我的眼睛一拿绣花针开始绣花就会疼。” 她又眨巴了几下眼睛:“我现在看远一点都有些模糊。” 卢老太大吃一惊:“怎会这样?” 张晓瑛看她那么着急有点内疚:“您别急,我外祖说了是用眼多了,只要不再做针线活就会慢慢好的。” “那就不绣了!”卢老太斩钉截铁说道,眼睛坏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也不能让大孙女洗碗呀,这次洗上了往后顿顿都洗,家里又不是没人做事。 可卢老太也不好偏心得太明显,她急中生智,拉着张晓瑛就走: “你二姑上回家来带的茶叶祖母忘了收哪了,你去找出来给你爹带去赶考。” 张晓瑛:…… 祖母呀,您这欲盖弥彰的行为就差在额头写上“偏心眼”三个字了,您知 不知道这是在给我拉仇恨…… 张晓瑛身不由己被卢老太拉着出了厨房门,临出门回头看了一眼。 她老娘尴尬地站在桌旁,两个婶婶埋头做事装作看不见,她奶奶欣慰地看着离去的她…… 好吧,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夜幕降临,张晓瑛回到二进院西厢房她们姐妹的屋子里。 屋子是半青砖半泥胚的瓦屋,屋里一床大炕靠着窗,靠墙的条凳上有三口箱笼,应该是三姐妹都分别有一个。 进屋时两个妹妹都坐在炕上,都准备好要钻进被窝了,看到她进来都很开心。 二妞是个腼腆的姑娘,是十叔的第二个孩子,上面的哥哥十一岁,下面有两个弟弟,一个六岁一个四岁。 三妞也是上有一个哥哥七岁下有一个弟弟两岁。 老张家女孩生的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大自然调节,因为战争导致大量男性死亡,所以会生出更多男孩。 在外祖家,晚上张晓瑛会进到房车编写教材,车里的蓄电池一直是满的,似乎一直都没有损耗,所以张晓瑛也舍得开灯。 但是回到村里,车子停在后院那么远的地方,她哥也不知道哪去了,她自己是万不敢走过去的。 一闲下来,时间就过得特别慢。她洗漱好也上了炕,准备给两个妹妹讲科普故事,内容就从她小时候差不多翻烂了的那套《可怕的科学》中选取。 姐妹三人在被窝里隅隅私语的时候,三个不速之客趁着夜色来到了莘庄。 第二十二章 皇家 十天前,入夜已久,大乾东宫一处寝殿内。 一位二十二三岁姿容秀美的女子从床上起身掀开床幔,值夜的宫女青萝快步走过去: “太子妃,您要什么?” 大乾太子萧景煜的太子妃沈亦晗微蹙眉头问:“什么时辰了?” “子时中了。”青萝答。 沈亦晗默然不语。 往常只要在京中,萧景煜都会在亥时中前跟她一起就寝,特别是她又有了身孕,萧景煜对她更是处处留心。 但是这些时日,萧景煜常常子时才回她的寝殿,甚至还有两晚彻夜不回。 她并不担心萧景煜不再爱重她,恰恰相反,她宁愿他对她的爱重少一些。 嫁给萧景煜之前,她是兴平伯府最小的嫡女。因是最小的孩子,她爹妈向来由着她自在长大,琴棋书画愿学就学,女红刺绣爱做不做,因此在京城一众才艺出色的贵女中完全不起眼。 她大哥沈亦翃却是自小武艺出众,且和萧景煜年岁相当,因此被选为萧景煜的武学陪练。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萧景煜的情形,清晰得仿似刻在脑中一般。 那是她十岁那年的夏日,气候异常闷热,她在自己院子那棵老林檎树的树屋里乘凉看话本子。 那树屋是她五岁时缠着他爹给盖的,她最是喜欢呆在里面。等她大些娘亲想要拆掉树屋,觉得小娘子整日待树上不成样,她爹却说反正是在自家院子,院墙外往来的也都是自家家仆,她爱怎么待就怎么待吧。 就这样她虽是一日大似一日,树屋也仍是她乘凉的好去处。 那日许是夜间太闷热,她睡不好,树屋上凉风习习,她看着话本不觉在躺椅上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拿在手上的话本掉落地上,发出的声音把她惊醒,她坐起身伸个懒腰,却在伸到一半转头时发现一个少年骑在马上含笑看她。 她大吃一惊,怒从心头起,停下伸了一半的懒腰,站起身走出两步摘下一个林檎果,朝那少年人狠狠掷去,嘴上学着话本子骂道:“登徒子!” “果果不得无礼!”骑马在那少年人身后的她大哥急声阻止。 那少年人却手一扬接住了林檎果。 她更生气了,又挑了一个更大的果子掷去,一边怒声喊:“是他先无礼的!他难道不知非礼勿视!” “晚上回家我再跟你说,再胡闹我让爹爹拆了你的屋子。雨将至,树上危险,你先下来回屋里。” 她大哥说完,两人驱马飞驰而去。 她抬头看向天空,黑云压顶,已经有豆大的雨滴落在她脸上。 那是她记忆中下得最猛烈的一场雨。 当晚大哥到她院子,她才知道那是四皇子,他也不是特意看她,是大哥发现她在树屋睡着了,暴雨将至,正想把她喊醒,她就自己先醒过来了。 大哥说完就走了。 那天过后她照旧随心所欲地长大,此后也并没有再见过四皇子。 直到她十五岁及笄,宫中送来赏赐,再过几日,皇帝给她和萧景煜下旨赐婚。 她迷迷糊糊地嫁给萧景煜,又措不及防地成了太子妃。 她爹娘都不是有大主意的人,接到赐婚圣旨当日,夫妻俩长吁短叹,后悔没让她学些本事。 及至她又成了太子妃。 换了别家姑娘,得了这般泼天富贵,虽说明面不敢,暗地里举族欢庆怕也是有的。 可她家娘亲见到她,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我的儿,这可如何是好。” 看着娘亲急得显然几夜没睡好的面容,她心下暖融融的。 她开口道:“娘,没事的。” 那时她刚嫁给萧景煜不过一年,但她就是知晓萧景煜不会让她受到丝毫伤害。 如今过了五年,他们有了两个孩儿,她又怀了第三胎,宫里都只有她一个女主子,她和萧景煜就像寻常夫妻一般,每日一同用餐一同安寝。 随着她的两个儿子出生,爹娘慢慢安下心来。如今大哥总领东宫禁卫,向来爱玩闹的二哥用心进学备考科举,爹爹每日下衙也不再去钓鱼,重新练起了她家祖传的刀法。 她的家人没想要以她获取荣华富贵,却小心翼翼生怕拖了她的后腿。 沈亦晗重新躺下,青萝小心扶着她,整理好床幔,又退到门边守着。 ~~~~~~ 东宫书房里,一道沉毅挺拔的身影立在窗前一动不动。 门外有声音低低传来:“殿下,卫九来了。” “进来。”萧景煜淡淡道,低沉浑厚的声音带着一丝从容不迫。 随即他转过身,面对着门口,俊朗的面容上看不出半点忧急。 一个身着东宫禁卫服饰,身材瘦削,面上一双眸子仿似鹰隼般警觉的男子进门,向萧景煜单腿跪下行礼:“太子殿下。” “六弟如何?”萧景煜问。 “六皇子左上臂受了刀伤,无毒。”男子答。 “其余人等呢?” “三十萧卫还余三人。” 书房陷入一片沉寂,良久,萧景煜开口,声音依旧平缓: “转告舅舅此事不必让母后知晓,以免她徒增烦忧。起身吧,把六弟一路上的事情仔细说来。” 与此同时的次日,皇帝寝宫里,大乾第二代帝王萧祈刚刚起身穿好衣裳,一个三十多岁面目普通的男人近前: “陛下。” 屋里的宫人悄无声息退下,萧祈开口:“说吧。” 他今年五十四岁了,登位已近三十年,久居尊位的他即使身着寻常布衣,也自然而然透出威压,让人不敢直视。 那男子却神色淡然,目光坦诚中带着恭敬看向萧祈:“卫九昨夜进了东宫。” 萧祈神色不变:“景烨那边情形如何?” “六皇子左上臂受了刀伤,卫将军已经接他进了邺城,如今与卫将军一同居于邺城府衙。萧卫还余三人。最危急那次是在距邺城南边十余里处,据影六说,他们正要出手,从地里窜出一人,使铁铲,身手不凡,连落三人救下六皇子。” “哦?”萧祈来了兴趣,“可查清楚身份?” “查清楚了。此子乃邺城城南莘庄张德源长子,名唤张晓珲,年方十四。张德源乃今岁刚考中的秀才。张家祖上乃是中州人氏,并无人习武,在张德源祖父这一代一家五口随大军迁居邺城。” “如此说,此子身手并非出自家学,可有查到曾拜师何人?”萧祈问。 “只查到六岁时拜在一受伤军曹手下习箭术,此外并未查出别的。” 萧祈起了惜才之心:“再留意。景烨那里也要确保无虞。” “是。”男人退了出去。 ~~~~~~~~ 皇后宫中,卫皇后对着满桌的餐点迟迟没有下著。 她身边的嬷嬷劝道:“娘娘,您多少用一点,不然身子可撑不住。” 卫皇后放下筷子:“你放心,我自不会让自己垮了,我得护着我的孩儿们呢。” 她正要起身,殿外传来声音:“参见陛下。” 她于是坐着不动,也不看向门口,好似完全听不到门外的声音。 “我过来陪你用早膳。”萧祈进门说道,声音温和,“看来时辰正好。” 他在卫皇后对面坐下,宫人端上热水服侍他净手。 卫皇后静静看着他:“陛下这么早来我这里,是有事要告知与我吗?” 萧祈挥了一下手,宫人们都退了出去,屋里只剩夫妻二人。 “五郎接上烨儿了,你且放宽心。” “原来陛下也知道我不放心,那陛下自己呢?” “我自己自然是放心的。” “那是因为陛下有很多儿子,可我只有三个!” “皇后!”萧祈变了脸色。 卫皇后毫不退让,眼睛紧紧盯着萧祈:“如今就剩两个了。” 声音却不觉带着微哽,眼里也蕴了泪意。 萧祈心中一痛,默然片刻,语气也软了下来:“熠儿没了,我也很难过。阿瑶,”他唤卫皇后闺名,“他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是啊,熠儿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但不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熠儿,她的熠儿啊…… 卫瑶心痛难抑,眼泪终是流了下来。 萧祈也静默良久,等她平静下来,唤了一声:“孙嬷嬷。” 孙嬷嬷进门,萧祈吩咐:“拿热水来。” 孙嬷嬷出门后,萧祈安抚他的皇后:“烨儿这趟出门,我都安排妥当了的,你且放心,日常还是要顾好你自个的身子。这些早点都凉了,让御膳房另上一些罢。” “不必了,”卫皇后阻止,“陛下若是吃不惯,就不必陪我了。” “我难道还能比你娇气,当年跟着岳父,就是雪渣也是吃过的。”萧祈道。 孙嬷嬷服侍卫皇后净了面,萧祈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个水晶虾仁白菘饺子:“来,你最爱吃的。” 卫瑶心气渐平,语气也软了下来:“陛下也快些用吧,今日不是还有早朝。” 萧祈走后,卫皇后吩咐:“让景烨身边的小福子来见我。” 小福子自七岁进宫就跟着萧景烨,十多年来对萧景烨忠心耿耿,人又机警,深得卫皇后看重。 这次萧景烨出门没有带着他,他自是日日忧心主子安危,此刻听闻皇后娘娘传唤,心中又是紧张又是忐忑。 进了门小福子跪下一头磕到地上,也不起身,等着卫皇后发话。 “抬起头来,”卫皇后看着跪伏地上的小福子,问道:“小福子,你可愿出京城去寻你主子?” 小福子心中一喜,立起身来道:“回娘娘,小福子愿意。” “出去可不比在宫里,餐风露宿不说,还有性命之忧,你可想好了?” 卫皇后再问。 “那小福子更要赶紧去寻主子了,有小福子在,主子定能少受些苦,就算粉身碎骨,小福子也定要护主子周全!求娘娘让小福子快快动身。” 说完又一磕到地。 卫皇后唇边现出一丝笑意: “起身吧,我有事交待你。” 小福子站起身来,孙嬷嬷递给他一个纸封。 “日常你服侍你主子我是放心的,也不需再嘱咐你什么,只有一样,你主子这趟出门遇险,我听闻有一个庄户人家的孩子救了他,咱们虽是皇家,却也要知恩图报。你去了以后,找到那孩子,把这些银票给他。也别兴师动众的,免得节外生枝。” 说完就让他收拾行装连日出发了。 小福子来到邺城安顿好,首要之事就是先做好皇后娘娘交待的这件事情。 白日里庄子只要来了一个陌生人,很快就会传遍全村,他们选在这时辰去莘庄,倒也没人留意。 小福子带着萧十二和卫十来到莘庄的时候,张晓珲已经带着一群堂弟去夜训了。 第二十三章 谢仪 院门被敲响时,张老爷子正跟三个儿子在堂屋里商议赶考的安排。 听到敲门声,大伙都是一惊。 这大晚上的怎么还有访客,莫不是哪家亲戚又遭殃了。 张德进出去开门,只见一个富贵人家公子模样的年轻人和两个护卫打扮的男子站在院门外。 他还没开口,那年轻人已经深揖一礼:“夜间到访多有搅扰,请问此处可是莘庄张秀才府上?” 莘庄秀才只有一个,就是他哥,这三人竟是找他哥的,可他哥日日闷头读书,也没听他说最近结识了富贵人家啊,还摸黑进村显得这般鬼祟。 张德进满腹狐疑,答道:“正是。” 小福子看出对方的疑虑,脸上真诚的笑容又深了几分,张德进几乎以为这年轻人是捡到宝物了,只听他又道: “贵府大公子前些时日救了我家公子,我家夫人吩咐小的前来答谢恩公,可否让小的三人先行进院,再请大公子出来一见?” 不请他们进院,八成是把他们当歹人了,可他们呆在院门外,这大晚上的只怕也会惊动左邻右舍。 张德进愣是思了好几瞬,才把“贵府大公子”跟他大侄子对上号。 可这时候大郎也不在呀。 每晚这时辰,大郎就领着一帮子男娃出门去了,说是什么夜训,这会子还没训完。 关键是,他也寻不着他们。 据说这夜训就是练躲藏的本事,他倒也去找过,举着火把走在地里,都快踩着二郎脑袋了,也没看出地里趴着十几个娃。 张德进正犹豫,一个清冽的少年声音响起:“十一叔,我回来了。” 卫十心里一惊,如果不是这少年人主动出声,他完全没有发现有人靠近。 他看了一眼萧十二,只见他脸上现出笑意,他们三人中,只有萧十二认识那位据说使一把铲子的义士。 他再看向走近前的少年人,不由得心下暗赞。 只见他不过十四五岁,行走间却是锋芒内敛,不急不缓,沉稳从容。 手上也拿着一柄最普通不过的铲子。 不知是不是救了六皇子当晚那柄堪比神兵的铁铲。 萧十二已经向张晓珲深揖一礼: “恩公!” 张晓珲:…… “三位请先进屋吧。”张晓珲还礼。 他正带着堂弟们作潜伏训练,发现有人进村,觉得不寻常,就先撤回来了。 几人先后进了院子,堂屋里张老爷子父子三人也被惊动了,都走到庭院来看着。 隐隐听闻是谁救了谁,看来人好似真是大郎认识的呢。 “大郎,让客人进屋坐吧。”张老爷子发话。 “是,祖父。三位请进。” 张晓珲伸手作请,小福子连连对张家父子行礼作揖:“叨扰了!叨扰了!” 众人相让着进了堂屋,请客人入座的时候三人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坐,大伙只好都站着。 小福子直称惶恐,一再请张老爷子入座,待张老爷子坐好,他走到张晓珲面前跪下,口中说道: “请恩公受小的一礼!”跟着连磕了三个响头。 众人都惊呆了。 张晓珲也有点意外,但他多少猜出了这年轻人的身份。 他微微侧过身,没有受他的全礼,伸手拉起年轻人:“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吧。” 小福子却不起身:“小的身家性命全系于我家公子一人身上,恩公救了我家公子,于小的有再造之恩!” 说完又磕了一个头,才站起身,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封,双手呈给张晓珲: “我家夫人亦感念恩公的救护之情,嘱小的代为转达,并命小的带来谢仪,请恩公收下。” 这其实是来自上位者的赏赐,最好就是大大方方收下。 只犹豫了一瞬,张晓珲接过纸封:“请代我谢过夫人。”他也向小福子揖了一礼。 “小的一定带到。”小福子赶紧还礼,又说:“如此,小的就告辞了!” 送走小福子三人,张老爷子父子四人除了张德源之外,面上神色皆是惊疑不定。 张德源也好奇,但是他了解儿子,他好奇的是儿子救人的过程: “你小子瞒得倒紧,怎么救的人?” 不怪老张家众人都不知情,张晓珲给他堂弟们训练的内容里,就包含有保密条例,现在看来他们遵守得很好。 “这家公子遇上打劫的,我替他们打跑了。”张晓珲轻描淡写。 “什么人竟敢打劫这样的人家,他们自家护卫看着就不是善茬。” 张德进喃喃,他还在回想那三人的模样。 连一个小厮都养得细皮嫩肉,他开门时还以为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公子。 那两个护卫也甚是吓人,他都没敢多看几眼。 “祖父,先看纸封里是什么吧。”张晓珲把纸封递给张老爷子。 张老爷子摆摆手:“这是你得的,你自己拆。” 这些日子他看出来了,这个孙子真是有本事的,他的事就由他自己安排罢。 张晓珲拆开纸封,里面有十张印制精美的纸片,正中间竖行写着:凭票回付白银一百两,上面横排三个字:保鑫堂,四周绘着复杂的花纹图案。 这是银票。 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张晓珲都没有见过真正的银票,但也没有妨碍他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判断。 他把银票拿出来摆在桌案上,一共10张。 但是张老爷子父子都没有见过银票,一是由于银票还不到普及的年代,再一个,老张家并没有多到需要换成银票的闲钱。 “这么大张旗鼓送来的谢仪,竟是几张纸?” 张德进本想只在心里吐槽,没想到不小心说了出来。 张老爷子瞪了他一眼:“贵人的事你也多嘴。” “这是一千两银票。”张德源数了一下。 “这就是银票?”张德进惊讶道。 “就是银票。”张德源肯定。 虽然没见过,但大伙是知晓银票的。 乖乖,这可是一千两银子! 老张家所有的地都卖了也没有这么多! 大伙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张晓珲分出两张放到张老爷子手上:“祖父,这两百两您收着。” 又给了他爹一百两:“爹您带去路上宽裕些。” “剩下的钱我想办一个学堂。” 既然确定了目标,那么人才必不可少。 张晓珲热爱的那支队伍,从最初创立的时候,就开始给每一位加入的新兵扫盲,即使在最艰苦的行军路上也不间断,在后来的战争中涌现出来的高级将领,很多都是最初扫盲班的学员。 知识就是力量。 张老爷子一听他要办学堂,马上把那两张银票放回来:“我一个老头子拿着这些钱也没用,这学堂办下来花费可不少。” 张德源也看着他儿子:“我的路费足够的。办学堂你真的想好了?” 要说谁最了解他儿子,那自然是张德源自己,不管是之前的张晓珲还是当下的张晓珲,那都算不上是喜欢读书的孩子。 但是儿子也有一个特点,就是决心下定了才会说出来,说出来了他就会去实现。 当年考海军学院就是这样,本来成绩在班里倒数的儿子有一天宣布他的目标学校,然后在高三那一年把成绩提高到了年级前十,最后如愿进入了自己的目标院校目标专业。 张晓珲提出办学堂的时候,张德进和张德广两兄弟简直像听闻了母猪下蛋的奇闻,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现在听了张德源的话才敢确认自己没听岔。 张德进简直要大笑三声。 这大侄子当初为了不读书,玩命似的撒的各种野还历历在目,今日竟然想要办学堂! 张老爷子也回了神。 哎呀,刚听到办学堂就激动,实在是太盼着儿孙有出息了,却忘了这个孙儿的心性,那就不是个会读书的! 几个长辈目光灼灼看着张晓珲,好像都在等着他说出“我就是随口说说”的话。 “学堂必定是要办的,村里那么多娃,日日闲着瞎跑,认识几个字也是好的,先教识字和术算。”张晓珲笑笑。 张德进真想看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奈何此时还是夜间。 听听,“日日闲着瞎跑”,往日他自己可不就是领头瞎跑的! 自己这个做叔叔的可没少去逮他! “你自己都不爱读书,这学堂要怎么办?”张德进问。 “我也不太清楚该怎么办。”张晓珲说实话,“先把屋舍准备好。” “那就选地方,还能赶赶工先挖好地基,我考完回来也可以跟你参详参详。”张德源虽然不清楚儿子具体的计划,但也表明了支持的态度。 得,这学堂看来还真是办定了。 张德进不知道是自己糊涂了,还是他哥糊涂了。 第二日老张家开了祠堂敬告祖宗,三房人一起热热闹闹吃了饭,次日一大早天才蒙蒙亮,张德源三兄弟就出发了。 等到天光大亮,张晓瑛正发愁该怎么跟祖父母开口回外祖父的医馆,卢老太倒自己找她来了。 “你爹跟我说,你娘这一胎怀的不容易,还是让她在你外祖跟前,时时看护调理着。我寻思你在家也无别事,不如就跟你娘一起去,我和你祖父也安心些。” 我爹果真威武! 张晓瑛差点喜形于色,赶紧掐了一下自己大腿后侧,做出乖巧状:“我全听祖母的。” 本来以为她跟她老妈这么长时间住外祖家不合古代规矩,但是看起来在繁衍后代这一要事面前,什么规矩都是浮云。 吃过早饭张晓珲送母女俩回医馆,路上说了自己有了一大笔钱的事,问妹妹想要点啥。 张德源之前就告诉李岚了,只是还没人跟张晓瑛提。 “要是以前呢,我会想要一辆MINI COOPER,可我现在真想不到要啥。” 张晓瑛很是思索了一会。 “我要去买匹马,要不给你也买匹小马驹?”张晓珲提议。 “千万别,您要给我买的哪是小马驹,那是给我买个祖宗。 我是不是还得每天遛它去?虽说是我骑着它,可遛一趟回来,颠的屁股疼就不说了,这一路灰土满头满脸的,那我是不是得天天洗头洗澡换衣裳。 我现在好不容易适应了三天洗一次澡,五天洗一次头的日子,你知不知道我洗一次头多麻烦……” 打住,不能再说了。 张晓瑛暗自后悔,她这小心眼的毛病又犯了。 “要不咱们在城里买个院子,做一套淋浴装置。”张晓珲回头看了一眼妹妹。 “你不是要办学堂吗?买房的事不用你管,这是我跟你爹的事。”李岚说着摸摸张晓瑛秀致的小脸,心疼地说:“我闺女真是受苦了。” “我就是那么一说嘛,这也没啥,我以前关注的一个历史博主说过,哪怕是康熙大帝的日常生活,也比不上现代一个普通的城市居民过得舒适。连皇帝都得受这种苦,我受一受也没什么。”张晓瑛悻悻道。 只见她说完这番话又来了兴致:“哥你要建学校?那我可以给学校当老师,我可以上音乐课,说不定还可以再组一个合唱团!” 从小到大她唯一坚持的兴趣爱好就一个——合唱团,从小学到大学,她都是合唱团的领唱。在合唱团里跟伙伴们一起,把一首新歌从排练磨合到完成演出的过程,带给她的满足感远远大于自己唱一首歌。 来到这里,她尤其想念合唱团的伙伴们。 说不定可以在她哥的学校组一个合唱团,让她昔日重来一把? 想想还真有些激动啊,她知道自己想要啥了! “你忙得过来嘛!”张晓珲又回头看她。 “总要有娱乐休闲的时间嘛。”张晓瑛期待地看着她哥。 “行!”看着妹妹亮晶晶的眼神,张晓珲觉得困难再大也要解决。 第二十四章 培训 张晓瑛母女回到医馆,舅舅李峰过来告诉她,李暨将军已经把五十名参加急救培训的兵士挑选好了,今日就可以开始培训。 战场救护这一块,从外祖父成为安乐堂主事后,张晓瑛就跟外祖父提了,毕竟古代军队里也是有战损比考核的,安乐堂的工作效应也属于考核的重要组成部分。 而在现代,战场医疗救护常识,是每一个士兵都必须具备的基本技能,甚至已经纳入了大学和部分高中的军训内容里。 培训场地就在安乐堂前院的空地上。这片空地也有一个篮球场大小,足够腾挪。 等张晓瑛站在那五十名兵士学员面前时,她发现卫李两位将军都在,看来他们也挺重视的。 能不重视吗?训练出一个在战场上能战斗的兵士,耗费的财力物力可不少,如果通过增加一些训练,不光可以让他们少送命,还可以体现出将官对兵士们的爱护,提升战斗力的作用显而易见。 开班仪式也是要有的,照例是领导讲话。 李暨上前说了几句话,大概意思是机会难得,勉励大家好好学习等。 讲完以后他看向卫靖,卫靖摆摆手,意思是他就不讲了。本来他自己不必过来,但他就是想看看这张小娘子能弄出什么。 他不讲,那就该张晓瑛讲了,这次培训,张晓瑛是主讲老师,李峰是操作老师,医馆的两名学徒分别是助手和模特。 为了有更好的授课效果,张晓瑛没有戴口罩,反正主管安乐堂的最高长官,也已经知晓她的身份了,既然他没有表示什么,说明是默认了自己在这里工作的。 张晓瑛正强调战场救护的作用和意义,却发现下面有好大一部分学员目光闪烁的看着她,眼里的不信任太过明显。 这也不能怪他们,作为一个要给他们培训的大夫,摘下口罩后,十二岁的张晓瑛看着也太稚嫩了些。 但也有一部分眼神热切充满期待,其中就有孙二柱。 虽然培训不要求每个学员的接受程度一样,但是张晓瑛为这次培训精心准备了很久,几乎是在她第一次到医馆来上班,就开始着手做准备了。 而且她也深信,这个培训会给在场的所有这些兵士们增添更多的生存机率。 然而授课老师如果不能取得学员的信任,没有树立起专业的权威,培训效果肯定大打折扣。 张晓瑛决定来个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孙二柱,你来一下。” 突然被点到名的孙二柱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但是小张大夫的话必须听,他没有犹豫就走了过去。 “你把衣服解开,给大伙看看你的刀口。” 孙二柱脸更红了,但是解开衣服的动作并不迟疑。 “大家看看孙二柱的刀口,如果看不清楚可以走近些。这个刀口是我给孙二柱割肠痈留下的。 当时孙二柱得了肠痈没有及时服药治疗,有一节肠子已经坏死,如果不能及时处置,很快他就会丧命。 孙二柱,你现今如何?能吃能睡能跑能跳吗?” “我现今好着咧,能吃五个馍跑二十里地。”孙二柱自豪地宣称。 瞧瞧,这话接的多好,真是个聪明的小伙子,来到这里做的第一个手术真是太值了。 张晓瑛满意的点点头:“好了,你回去吧。” 众兵士显然都被镇住了,妈呀!生生剖腹截肠,大伙都觉得自己肚皮发凉。 但要说这满院子的人里,谁内心活动最激烈,莫过于卫小将军了。 这张小娘子虽然作男子装扮,但她明明知晓自己是清楚她是小娘子的,且看她当着那许多人的面,自自然然的让一个男子解开衣裳,她究竟懂不懂妇德妇言! 卫靖觉得自己再也忍不下去,正要转身就走,却见张晓瑛抬手拉下了搭在一块木板上的布。 随着整块木板完全展示出来,卫靖的瞳孔都不禁一缩。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瞪着那块木板上的图画。 这这这…… 这是什么鬼? 看起来也太吓人了,哪有人作这种画的! 这其实是张晓瑛足足花了七天时间,才绘制出来的人体血管分布模式图。 这幅人体图有真人大小,绘在一米宽近两米高打磨平滑的整张浅白的木板上。 除了分别用红蓝两色绘制出动脉静脉在人体中的分布走向,还绘出了心肝肠肺等人体腑脏在腹腔里的分布。 人体头面上没有毛发,也分布着血管,五官清晰,就像一个身男子被剖开了展示,当然张晓瑛很体贴的没有画上生器。 因为现今的纸张质量不好,也没有什么彩印技术,张晓瑛希望画出来的图样,尽可能使用的时间长一些,画在木板上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作为教学用具,免不了被搬来搬去指来点去,如果是画在娇贵的纸张上,肯定是禁不住这么折腾的。 至于为什么花了这么多天,自然是因为每一笔画上去就没有后悔的机会,所以要非常细心,不容出错。 张晓瑛敲敲图板:“咱们第一节课的内容是止血,在我正式讲课之前,大家先来熟悉一下这张图。” “小张大夫,这是啥图?”有人问。 啊? 张晓瑛看了一眼提问的兵士,又回头看图。 这图板上方清清楚楚地写了几个大字“人体血管分布模式图”,难道是没写对? 她特地让舅舅写的正体字呀,图板上还标有各个人体腑脏的名称。 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妙:“这图上的字有不认得的举手我看看。” 五十个兵士齐刷刷举起了手。 张晓瑛:…… 这张图板上总共也没多少字,挑选的第一批学员是当卫生员培养的,希望他们学会以后,由他们在军中推广普及,所以识字是首要条件。 不然难道她还得先扫盲? 张晓瑛不由得看向了李暨将军。 李暨也很无奈。 这些兵士确确实实都是识字的。他们能写自己的名字,能认识一到百的数字,各种粮食的名称,各处的地名。 这已经是很不错了,他好不容易才挑够了五十人。 接触到李暨将军那一脸不是我的锅的表情,张晓瑛意识到了她哥办学堂的重要意义。 别说是这个朝代了,她在现代的国家,曾经也在几十年前,轰轰烈烈地举行过扫盲运动。 在那之前,整个国家文盲率高达80,农村的文盲率更是高达95以上,有的地方甚至十里八村也找不出一个识文断字的人来。 更不要说在这个生产力极度低下的朝代,家里有那个让孩子识字的能力,也就不会让孩子来当兵了。 她认命地敲了一下图板:“把手都放下来吧,我们先来认识图上的字。” 卫靖的目光好似被吸在了那张图板上。 他的常识告诉他,这不对劲。 他毫不怀疑这幅图的精准程度。 恰恰相反,他相信这幅图非常精准,画图的人好似可以看透人体一般,把各个人体腑脏的形状和位置都描绘出来。 形状逼真,惟妙惟肖。 他心里微微烦躁。 这是当他发现有事情超出自己认知范畴,而又不能预见发展后续的时候的那种情绪。 自那天过后,他暗地让人查过那兄妹俩。 一天之中见面两次,兄妹俩又先后救助了六皇子,这让他不得不分外留神。 查完一轮下来,身世和来历都没有可疑之处,疑点只有两个,那就是张大郎的武艺和张小娘子的医术。 据萧十二的描述,他感觉张大朗的武艺不在自己之下,且就凭那一晚他出手救下六皇子,就可看出此子眼光毒辣,有勇有谋,行事果断。 但他如何习得这一身武艺却是个谜。 教他箭术的那一位老军曹仅是长于箭术,并无武艺在身。 据说他使的那把铲子也甚是奇特,六皇子也跟他提起过。 张小娘子的医术更是诡异。 安乐堂的李大夫虽是她的外祖父,但她的医术显然并不是李大夫传授的。 首先张小娘子在来安乐堂之前,几乎从未在他外祖父家居住过,而是一直住在莘庄的自己家中。 再就是从未听说李大夫做过肠痈手术,更不用说绘制出眼前这张精妙绝伦的图画。 卫靖敢说,这张图,只怕是最好的御医,不!只怕是全天下也未必有人能绘得出来! 好在这家人看来并无歹意,且眼前做的事也还算是好事情。 卫靖收回自己有些混乱的心思,看着张晓瑛手上拿着一根细棍子敲着图板,嘴里说道: “这张图不要求大家能默画出来,但是一定要牢牢记住,就好似刻在脑子里一般。大家有空闲可以多临摹,熟能生巧,临摹的越多记得就越牢。” 那你呢?这幅图是怎么刻进你的脑中的呢? 看着张晓瑛灵动娇俏的小脸,卫靖默默地想。 ~~~~~~~~~~~~~~~~~~~~~~~~~~~~~~~~~~~~~~ 张晓珲把老妈和妹妹送到医馆,就往永安城去。 他的箭术师傅有一个擅长养马相马的老友,早年也是在军中养马,却因为喜欢饮酒,且一饮就醉,终于被革除军籍。 只是他却又有真本事。 在当下,骑兵的数量和质量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至关重要,而马匹的质量就更是重中之重。 敌对双方马匹质量的高下,对于骑在马上的骑兵来说,基本类似于现代战争中战斗机性能对于飞行员的赋能。 一定程度上,空战双方的比拼,其实是背后的飞机研发技术的比拼。 而擅长养马相马的人,差不多就是这时代的飞机技术研发人员。 因此虽然没了军籍,军中却又聘他指导养护军马的工作,而此人是个马痴,又无儿无女,便跟张晓珲的师父做了邻居。 养马师傅也姓马,两年前张晓珲的师父还在永安城时,每每过来跟张晓珲师父喝多了两盅,也拉着张晓珲传授马经,只是那时的张晓珲见识浅薄,打心眼里看不起马夫的工作,对他的话并不上心。 而且即使能记住那些话,但相马其实是个很玄妙的过程,想要挑选出出类拔萃的马匹,更多的是要靠相马师傅的感觉。 他过来以后,也曾去马师傅的住处找过他,但去了两次都扑了个空。 马师傅去军中都是固定的日子,张晓珲也是避开那些日子找过去的,但是当他去到时,依然是院门紧闭,无人在家。 张晓珲终于觉得有些不对了。 第二十五章 宝马 这一片住处是永安城中普通平民聚居之处,马师傅在此处已经住了十多年,虽是租的院子,但因他从不拖欠租金,属于优质租客,所以和屋主人也两两相安。 但连着三次人都不在,难道竟是搬走了? 张晓珲敲开隔壁邻居的院门,开门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娘子,张晓珲也认识。 “伍大娘。”他喊人,伍娘子比他爹妈年纪大,一直都是让他喊大娘。 “珲哥儿。”伍大娘见了他很高兴,“你师父搬走了都不见你来了,都长这么高了,大娘快认不出来了。你大虎哥在家,进屋喝杯茶吧。” 大虎哥是伍大娘的小儿子,两年前孩子都生两个了,张晓珲跟他其实并不熟。 “不了。我找马师傅,他还住旁边吗?” “哎呀,他都搬走三个月了,你等一下,你大虎哥知道他住哪。大虎,你出来一下,找马师傅的。” 屋里出来一个精干的年轻人,张晓珲打招呼:“大虎哥。” “珲哥儿长这么高了。”大虎有点惊讶。 张晓珲笑笑:“我来找马师傅,还烦请大虎哥告知。” “你找他有什么事吗?他就给我留了个大概地方,我也没去找过他。” “我想请他帮我相看马匹,我想买一匹马。” “买马?”大虎疑惑,“你爹同意你买吗?” 这年代马可不便宜,买了还得养,花费也不少,普通人家马的用处并不多,在永安城这种小地方,买马的多是家中有点小钱的小年轻买来装逼的,类似现代的年轻人买跑车。 张晓珲自然不是为了装逼。 他这段时间往来各处多是靠双腿,虽说也相当于体能训练,但还是太慢了,万一有什么紧急事态会反应不及。 自从那日救了人,他就留了心。这边境战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起来了,历史上,北方游牧民族南下发动战争,往往都是在秋季,现在也已是深秋。 之前他就怀疑救的人是皇子,前天那三人送来谢仪,他基本就确定了,那个八面玲珑的年轻人其实就是太监。 皇室成员亲赴边境,必然是有重大变故发生,谈好了是和,谈不好,战就是大概率的事情了。 既然祖父和老爹都不要他的钱,除了买马,他还要在永安城买一处宅院。 邺城实在不能算是一个可以安居乐业的地方,反而更像一块吊在院门外的肥肉,作用更像饵料。 安全不能保障,还谈什么发展。 他跟他爹在永安城住了好几年,对永安城更熟悉。 但现在买马更为急迫。 “同意的。”他答。 “他住在城东南角那一片,胡同口有棵歪脖子老槐树,进了胡同左边第三家。”大虎道。 那一片张晓珲也熟,那里是贩夫走卒三流九教的聚居地,地名就叫老槐树胡同,他师父常带他去探望老友,很多孤寡老兵也住这里。 张晓珲谢过伍大娘母子,就往老槐树胡同走去。 拐进了胡同就听到一阵马的嘶鸣声,接着又听到马师傅的说话声: “别急别急,你说你怎么就吃不够呢?再这么吃下去我们就没住的地方了。” 张晓珲呆了一下,看来马师傅是买马了,他伺候军中的马还不够吗?还养了一匹马在家里。 张晓珲抬手敲门,同时喊:“马大大,我是珲哥儿。” “珲哥儿呀?”马师傅显然有点意外,过来开了门:“我以为你忘了我这个糟老头子了。” 张晓珲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把手上的两罐酒递过去:“给您带了您喜欢喝的桂花酿。” 马师傅眼睛一亮:“你有心了,我都好几个月没喝上酒了。” 张晓珲一怔,脱口而出:“却是为何?” 要知道马师傅可以说是嗜酒如命,明明酒量不高,每喝必醉,好几次差点误了军中的事,但也没能让他戒了酒。 “喝不起了,都给这祖宗喝了。你来看看。” 马师傅叹气,拉着张晓珲绕过前院的柴堆。 狭小的前院除了柴堆,就是一个牲口棚,里面一匹白中带灰的马在低头吃着马料。 “就是它,把我的酒吃没了,房租也快要吃没了。” 马师傅嘴里抱怨,脸上却满是慈爱,就好似那马棚里的是他家三代单传的孙子。 “这马这么能吃吗?”张晓珲问,明明也不像是那种高大神骏的名贵马种,反而显得有些精瘦,但是他自己也不懂马就是。 “把上一个马主吃垮了,那马主不愿再这么给它吃,我见到时瘦成皮包骨。在我这吃了三个月才吃成如今这般。唉!”想到自己棺材本都要掏出来了,马师傅不禁叹气。 “这毛色倒是少见,是哪里的马?”这白里带灰灰中泛黄看起来脏兮兮的马,张晓珲隐约觉得自己在哪见过。 “我也未曾见过这般体型毛色的马,这身型看着倒真是匹少见的好马,性子也好。别看它现在不甚高大,都是被饿的。上个马主说是一个胡商赌钱输了抵债给他。他养了两个月就不愿养了,来找我帮他出手,我就自己买下来了。” 马师傅其实也有点后悔,这马匹毛色不漂亮,装逼的有钱人家公子看不上,买来使唤的又嫌太能吃,就这样砸手里了。 “我今天就是想找您来帮我相马的,我想买一匹马。”张晓珲看着这匹埋头苦吃的马说,“要不您就把这匹马卖给我吧。” “你买来何用?”马师傅不赞同,“你爹能同意吗?”大伙问的都是一个问题,毕竟张晓珲年纪在这,哪能做这么大的主。 “同意的。”张晓珲答。 “同意你也不能买这匹马,太能吃,一个月吃一两银子都不止,我领你到马市去另外找。” 马师傅摇头,张晓珲家情况他了解,不富裕,供他爹读书都紧巴巴。 “不用去了,我养得起这匹马。”张晓珲坚持,最主要是的他相信马师傅的眼光,毕竟好马可遇不可求,关键这马性子也好,他还是希望妹妹也能学一学骑马。 马师傅见他坚持,自也乐得出手这祖宗,这一趟倒也是双赢了。 这是一匹小公马,刚满3岁,原本就是那胡商的坐骑。 马师傅买来时花了三十两银子,卖给张晓珲三十五两,张晓珲想他都养了三个月了,大概花费也不少,便给了他四十两银子,说是今后还会再来跟他请教马经。 马师傅就把配套马鞍都给了张晓珲,剩下的马料也都给他带走,本想再叮嘱他怎么养好马,一想以前絮絮叨叨大概他耳朵都听出茧了。 虽然没有养马的经验,但张晓珲确实是听了马师傅很多马经的,因此也算是心中有数。 买马这么顺利,从马师傅家出来,张晓珲直接去牙行看房子。 这里的房子是很便宜的,按照现代的提法,这永安城算是十八线以外的边陲小城了,五六十两银可以买一个一进的小院,三进的院子也不过二百两银子。 所以说买马真的是很奢侈的行为。 跟着中介去看了几个院子,张晓珲决定跟老妈商量一下,顺便测试一下这匹马的速度,他便骑着马回了邺城。 别说,两座城之间相距大概二十公里,他也没让马撒丫子跑,也只花了半个多小时。 结果张晓瑛见到这匹马,又乐开了:“老哥呀,人家都是白马王子,你这怎么整成了灰马王子呢哈哈哈,要是纯灰也就罢了,这怎么还一圈一圈的还白里带点土黄色,看着就脏兮兮的哈哈哈。” “这可是匹好马,我总觉得在哪见过类似的马匹,一时想不起来。别乐了,给它起个名字吧。”张晓珲掐妹妹肩胛骨。 “起名字啊,”张晓瑛止住笑,倒是开始认真端详起马来,“别的马吧棕红色的名赤兔,全身黝黑叫乌骓,通体雪白的唤照夜,哥哥,咱的马长这样,真是难为我了呀。” “不急,慢慢想。” 张晓瑛绕着马又走了两圈,突然一拍手: “就叫它叉一吧,宝马叉一。” 张晓珲一口茶没咽下,被呛得直咳。 “你不是一直因为这优秀的名字被外国公司抢注了很遗憾吗?” “对啊,所以我要在这里抢回来。咱家以后再买马,那就叫宝马叉二宝马叉三宝马叉四一路宝马叉下去。” 行,只要妹妹高兴,宝马叉几都可以。 萧元锦来到邺城五天了。 她从未行过这般远的路,到了邺城还是觉得有些疲累,因此每日也是懒懒的不愿出屋门,萧景烨和卫靖来看她也只说没歇好。 这日午后休憩过,冯嬷嬷劝她:“公主,不若到后园走走,如今树上还挂些叶子有些意趣,过得几日就光秃秃没甚可瞧了。” “好。”萧元锦起身,屋外已经有些冷了,冯嬷嬷拿了一件灰鼠斗篷给她披上。知春和知夏跟着一起出了屋门往后园走去。 这府衙的后园甚是阔大,大概是因住的人少,瞧着竟有些野趣,她们还在一处矮丛发现了一窝刺猬,三只小刺猬挤在一处抖抖索索,伏趴着甚是可爱。 萧元锦有了些兴致,看了一会刺猬又往园子后头走,想看看还有什么小动物也在这园子里做窝。 却听得园子那头传来阵阵喧闹哄笑声,还仿佛夹杂着女子娇俏的声音。 冯嬷嬷皱了眉头,只想立时带公主离开,却又想到公主好不容易愿意出屋门,才刚稍有意趣,实在不舍得就此回转。 她对院墙下值守的护卫招了一下手,护卫是从京城一路护送公主前来邺城的,很多都是她爹爹从前的旧部,对公主忠心耿耿。 等护卫过来了,冯嬷嬷道:“去看看隔壁院子是在做什么,让他们小声点,别扰了公主。” 这后园有一道小门,开了门往右走几步就到了安乐堂大门。 此刻安乐堂的培训内容是心肺复苏术。 张晓瑛讲解,李峰示范以后兵士们两人一组互相练习。 刚刚李峰示范时憋着没笑的,到了自己做实在没忍住,一个人笑起来大家便仿佛被传染了一般,不管是跪着的躺着的都在哈哈大笑,一时间满院子都是快活的气息。 笑声穿过院墙传过来,萧元锦的脚步不觉往院墙下走去。 护卫过去了有一会,就听院墙那边有拍手声响起,伴随着一道动听悦耳的说话声: “好了,好了,大家静一静。” 笑声渐渐止歇,那声音又响起:“我当初练习的时候比大家笑得还厉害,差点就笑得断气,我的同伴还没学会就要有机会拿我实习了,所以我也很理解大家今天的表现。 但是咱们影响到隔壁邻居,他们过来抗议了,所以呢,笑还是可以笑,就是要小声点。 再一个,心肺复苏术虽然看着好笑,但是它是战场救护的重要内容,它可以把一个假死的伤患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每一条生命都是珍贵的,我们一定要学好学透这些救命的本领。 好了,现在大家继续练习。” 萧元锦一时听呆了,她不禁后悔刚刚没有拦下护卫。 “隔壁是什么所在?”她问。 刚刚过去的护卫已经回来了:“回公主,隔壁是军中的安乐堂。” “他们在做什么?” “小张大夫在给兵士们做战场救护培训。” 护卫们离得近,隔壁的声音听得很清楚,他们连小张大夫的声音都记住了。 “刚刚说话的就是小张大夫吗?”萧元锦有些好奇。 “是。”护卫点头。 “小张大夫是小娘子吗?”萧元锦再问。 那道声音清脆中还带着些软糯,明明是小娘子的声音。 可一个小娘子,又怎会在都是男人的安乐堂,给一群男人做培训,还叫什么战场救护,她自己上过战场吗? 萧元锦越发好奇了。 “好像不是小娘子。”护卫犹豫了一下,不太确定,“他年纪不大。”他又补充了一句。 萧元锦不再说话,又听了一会隔壁的动静,吩咐道:“日后不必再扰他们。” “是。”护卫应道。 此后几日,每日午后萧元锦都会到院墙边上走一走。 隔着一道墙的院子,明明是医所,却仿佛带着勃勃的生气。 第二十六章 难产 邺城往北二十余里,一条河滩里流淌着浅浅尺余河水,河水清冽见底,偶见河鱼洄游其中。 河岸两边芦苇荡一片金黄,白色苇花摇曳,远处的林木上挂着的叶子早已枯黄,大地壮阔中透出一片苍凉。 卫靖带着一队黑旗军骑士静立在河岸南边。 按照他们的推算,北边这几日该来人了,他每日亲自到此巡视,就是担忧事情有变。 此刻他的面容越发冷峻。 “渡河!” 他一声令下,手中缰绳一勒,身下通体乌黑的追风马前蹄高高扬起,一马当先跃下河滩,向对岸疾冲过去。 身后两百骑士紧紧跟随,去势惊人,河滩的平静瞬间被打破,河中水花四溅,河鱼四处逃窜,急促的马蹄声惊起林中一片寒鸦。 前方出现了一辆马车,驾车的少年浑身浴血,车旁十几个护卫死死抵挡着周围几十人的砍杀,不时有人坠下马背。 马车上的少年也不时挥出长刀抵挡向他砍来的利刃,此刻已是在勉力支撑,又一道寒光袭来,他心中寒凉一片,身上却没有传来意料之中的疼痛。 在马背上疾驰的卫靖射出一箭,正中砍向少年的弯刀,力道之大,持刀之人半侧身子被震麻,几乎坠下马背,弯刀脱手而出掉落地上。 卫靖接着连发十余箭,箭箭击落围杀之人的兵器,待到近前,卫靖使胡语喝令: “住手!否则格杀勿论!” 冷冽的声音带着森然杀气,直透入耳之人胸背。 形势悠然而变,混战双方停了下来。 黑旗军围成半圆,手中箭锋指向圆心的对战双方。 “我等奉命追逃叛贼,阁下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圆心中一人嘴硬道。 “巧了。”卫靖冷冷答,“我刚好来接我的客人。滚!” 对方恨恨一声“走”,几十人拍马转头而去。 安乐堂今日战场救护培训的内容是伤员搬运,受伤的部位应对应何种搬运方式,每一种搬运方式由李峰跟两位学徒李林宋禾做演示,张晓瑛讲解结束后,兵士们就开始练习。 被搬运的兵士必须把自己当成伤员,想象自己受伤后动弹不得,常有演伤员的兵士演技欠佳,于是就听到张晓瑛的声音时时响起: “你现在是昏迷状态,怎么还能手撑着地自己使劲呢?” “腿,你的腿不能着地。” “大哥,你蹦得比架着你的人都快,你俩谁演伤员。” 清脆中带着甜糯的声音夹在兵士们低低的笑声中,隔着一道院墙的萧元锦听得入神,浑然忘却时辰。 这些时日,她每日都会走到院墙这边,一呆就一个多时辰,听着小张大夫嘴里讲着的新奇的词语,想象着兵士们按照她的讲解练习,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她好几次想到隔壁去看一看,又碍于自己的身份,怕惊扰到他们,内心总不免遗憾。 她正自听得入神,外面却突然一片人跑马嘶,接着她听到卫靖的声音:“安乐堂无关人等都退出去!大夫救人!” 又有紧急状况了,这一下不得了,十几个人几乎人人带伤。眼看着培训的兵士们正要全部退出安乐堂,张晓瑛急忙开口: “将军,我们人手不够,兵士们可以帮忙。” 这是最好的实习机会,不能错过。 “你安排。”卫靖简短应道。 张晓瑛高声道:“大家听着,每组负责一位伤员,先检查包扎,如果还有流血的先止血。相信自己,你们学得很好。” 她话音还没落,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人扑到她面前:“求你!请救救我母亲!” “在哪?”张晓瑛蹙眉,这少年伤得不轻。 “在门外,她们说她不行了!” 张晓瑛快步走到安乐堂大门处,只见一辆马车停在门边,两个孩子惊恐地流泪,另有两个妇人跪在车旁瑟瑟发抖。 张晓瑛一把掀开车帘。 她眼眶不觉一缩。 一个挺着高高的肚子的女人躺在车里,身下已有鲜血洇出。 是难产。 张晓瑛爬上车厢,一摸脉搏,产妇只是昏睡了,她又把耳朵贴近产妇的肚子,胎心清晰可闻。 她下车问那两个妇人:“产妇什么情形?” 她的专业不是妇产科,判断不出具体问题在哪里。 妇人听不懂中原话,少年人赶紧翻译。 其中一个妇人道:“大妃已经没有宫缩了,但是宫口没开。” 原来她们是部族专管接生的稳婆,半个月前就来到这少年人的母亲身边了,一路跟着到了这里,路上开始发动,宫缩了一整日,又被一路追杀,又惊又痛,此刻已是全无气力,且宫缩已经消失了。 张晓瑛懂了,在古代,这种情况下产妇必死无疑。 “起来帮忙。”张晓瑛道,又扬声喊:“李林宋禾,过来搬人。” 喊完却发现那两人已经把推车推到门口,却站着没动。 她忘了,在古代,产妇生孩子被视为不洁,即使是丈夫也不会被允许靠近,何况是陌生男人。 她转向卫靖:“卫将军,我需要使用手术室,可以吗?” “可以。”卫靖心中虽有犹疑,嘴上却立时应道。 “多谢。另外还请卫将军尽快帮我找几位妇人,我需要帮手。” 她又朝卫靖深揖一礼。 这满院子的男人指望不上,这两个妇人显然吓破了胆,一会手术时搞不好会晕过去。 卫靖还没回应,旁边一个柔软轻细的声音响起:“不必找了,我等就可帮忙。” 大家循声看过去。 一个漂亮得像画里走出来的小姑娘静静站在那里,身后还跟着三个宫装女子和四名护卫。 “央央不可!”卫靖开口。 “小张大夫可以,我就可以。” 萧元锦却看向张晓瑛,目光坚定。 她在这站了一会了,张晓瑛从安乐堂出来时她就看到她了。 虽然小张大夫做男子装扮,她也认了出来,这是那天街边车上那两个少年人中的小娘子。 虽然看着比自己还小些,可她比自己能干太多了,萧元锦的眼神又更坚定了几分。 张晓瑛看到这么美的小姑娘,若是在平时,定是羡慕嫉妒恨地要把人家从头细细看到脚,力求找出对方某处不如自己的地方,然后心里也就舒坦了。 可现在她连羡慕嫉妒恨的时间都没有,也顾不上她们怎么安排,自己把推车拉过来,喊那少年人: “你还行吗?快把你母亲抱推车上。” 但是那少年人显然已是力竭,他想爬上车厢都很是吃力。 张晓瑛很着急,她和那两个妇人一起也抬不动产妇,但是时间越往后拖危险就更多一分。 一阵马蹄声靠近,张晓瑛抬头一看,又惊又喜:“哥哥!” 张晓珲翻身下马走过去:“你们先下车,我来。” 他路过安乐堂胡同口,发现里面一片嘈杂,出于对妹妹的关心停下来观察,刚好可以帮上忙。 他小心地抱出产妇,也不放推车上,问张晓瑛:“送哪?” “手术室,跟我来。”张晓瑛快步往里走,又对跟过来的少年人道: “你失血过多,马上去处理你的伤口,你母亲还需要照顾。你放心,我会尽全力的。” 兄妹俩一前一后,穿过前院往手术室走去,张晓珲稳稳横抱着产妇,丝毫不在意那些震惊地看着自己的目光。 萧元锦也呆呆地看着张晓珲。 他说“你们先下车,我来”的时候,声音是那么动听,抱着产妇往院里走的时候,身形是那么磊落。 让人光是看着,就莫名觉得安心。 原来他是小张大夫的兄长。 她的心跳不觉快了几分,脸悄悄红了。 冯嬷嬷轻轻咳了一声,低声道:“公主,我们回吧。” 萧元锦回过神,收回目光,摇摇头:“不,小张大夫需要帮手,我去帮她。” “这种腌渍事公主怎能去做,老奴去就可以了。”冯嬷嬷急道。 “我不觉得腌渍。”萧元锦坚持。 小张大夫的兄长也不觉得腌渍,他一个少年人,产妇的身下已经染血,但是他抱得没有半点不自在。 萧元锦心里想着,抬脚也往院子里走去。 冯嬷嬷拦不住,急得向卫靖求助:“卫将军,您看!” “随她吧。”卫靖淡淡道,“难得她主动想做点什么。” 冯嬷嬷只好跟上前去。 进了手术室,张晓珲把产妇放手术台上。 张晓瑛问跟来的萧元锦四人:“你们四位都可以帮忙吗?” 萧元锦点点头:“都可以。” “辛苦了。”张晓瑛向她们一礼,又对张晓珲说:“哥哥,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了,不过你如果不忙,也先别走,去门诊办公室坐着吧,做完手术产妇还需要移动。” “好。”张晓珲答,出去了。 “罗娘子,给四位助手消毒,换上消毒外袍。”张晓瑛一边吩咐专管消毒工作的罗娘子,一边洗手快速给自己做好了消毒准备。 手术室也按张晓瑛的提议修了火墙,因为联通着烧水的屋子,所以一直都是热的,温度适宜。 所有人在外间换好外袍戴上口罩才进入操作间。 作为外科专业的医学生,张晓瑛其实完全没有剖腹产的实操经验,但她是个好学的同学,研究生实习的时候申请到妇产科实习了两个月,观摩了多台剖腹产手术。 且又因为穿越到了这边,自己亲娘怀孕了,她深知古代女人的生产就是鬼门关,因此,早就把现代产科接生的各种状况下的操作流程和要点整理成册,每晚睡前都在脑中影像化过一遍,生怕自己忘记了。 因此她并不慌乱。 进操作间之前张晓瑛又吩咐罗娘子:“把跟着产妇的两个妇人也带来消毒好,让他们在外边等着。” 产妇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张晓瑛拍拍她的脸:“夫人,你听见我说话吗?我帮你把宝宝取出来,会疼,夫人,你听见吗?” 产妇微微睁开眼睛:“救孩子,不用管我。” “你放心,孩子好着呢,他还需要你给他喂奶。” “我现在剪开你的衣裳消毒全身,一会在你的肚子上开个小口,把孩子取出来,再缝好口子,刀口好了你就可以自己带孩子了。” 张晓瑛一边手下不停一边说道。 给产妇解释手术经过,让她有心理准备,避免在手术过程中遭受惊吓。 因为张晓瑛准备给产妇做的是针刺麻醉,产妇如果没有昏迷,是全程处于清醒状态的。 张晓瑛穿越前,对针灸也是有涉猎的,事实上由于系统学习了解剖,她扎针的效果比她爹还要好。 只是由于兴趣不在这里,便没有深入研究下去。 来到这里由于没有标准剂量的麻醉剂,她开始研究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还使用得很频繁的针刺麻醉法。 好在她不必从头摸索,因为她亲爹当年就跟着她外祖父系统学习了这一套方法。 把衣服全部剪开,消毒全身,又换了产妇身下的消毒布单,再仔细消毒了腹部五遍。 做这些过程张晓瑛一直关注胎儿心音,一边告知产妇:“孩子好着呢,放心,马上就出来了。” 给产妇希望,增加她的信心和求生欲,也是手术成功的关键。 消毒完成后盖好消毒被单,施行针刺麻醉。 每做一步她都会告诉产妇自己在做什么,告知产妇的同时也是告知这几位助手,好让她们有心理准备。 她看了一眼这几人,得先选出胆子够大,心理素质够强的给她当副手。 她还记得给孙二柱动完手术以后,宋禾走出手术间外,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她可不想手术做到一半,助手晕倒在手术台旁。 一眼看过去,最镇定的竟然是那个美得不像话的小姑娘。 “一会我剖开产妇肚子,你需要用手帮我扒着肚皮,可以做到吗?”张晓瑛看着她露在口罩外的大眼睛问道。 “可以!”萧元锦虽然有点紧张,但也使劲点着头。 “如果觉得害怕,就想着自己是在救人,是在迎接新生命,就会更有勇气。”张晓瑛对着四人道。 在手术室外,把张晓瑛的话一字不落听在耳中的卫靖,此时脑中只有一个词在飘荡——妖孽。 第二十七章 新生 这妖孽看来不吃人,还救人。 不,她不光救人,还救飞禽,大概也会救走兽。 想起初见那一日,张小娘子边跑边气急败坏喊的那句“别碰我的鸟”,卫靖脸上不由得现出些微笑意。 张晓瑛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成了妖孽,她正拿着手术刀划开产妇的皮肤和皮下脂肪。 第一次实操剖腹产就亲自主刀,没有导师在一旁指点,没有专业的副手协助,说她不紧张是假的。 但她绝不允许自己慌张,因为有两条生命在自己手上。 她回忆着自己每晚都在脑中回放的操作流程,用纱布吸干渗出的液体,示意萧元锦:“你固定好,不要让开口合上。” 她能明显感觉到这个小姑娘的紧张,因为她的手在不受控制地抖动。 “你很棒。”张晓瑛夸她,真心实意的。 任谁第一次用自己的皮肤,真实地接触到这样血淋淋的温热的肉乎乎的人体肌肉,心理上必定是有极大的不适的。 萧元锦其实几乎要惊叫出声,她的生活中连一块生肉都不曾在她面前出现过,她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状况,之前只是单纯的觉得小张大夫可以,那她没有理由不行。 这可是割开一个活生生的妇人的肚皮啊,肚皮下面还有一个婴孩。 她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控制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刚刚小张大夫跟产妇说话时她们都清楚要做什么了,就是割开肚皮取出婴孩。 虽然闻所未闻骇人听闻,但是她们刚才在院门外时也听到了,产妇已经不可能把胎儿生下来,什么都不做那就只有等死一条路,这可是两条性命啊! 所以在小张大夫划开产妇皮肤之前,她们都怀着救人性命的坚定信念和勇气。 只是随着眼前出现了这般血肉淋漓,自己还需要用手去触摸,萧元锦觉得自己脑中嗡嗡,一片空白。 “紧张就大喘气深呼吸,这样。”张晓瑛示范了一下深呼吸,顺便也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 然后她身边开始了此起彼伏的深呼吸。 不能慌,宁愿慢一些也不能忙中出错。 切开直肌筋膜,向两边分拨腹直肌前鞘,第五层是腹腔膜,一定要非常谨慎小心地打开,现在露出来的是子宫下段,打开子宫浆膜层,插入压缩牵开器保护膀胱,切开子宫肌壁,露出胎儿头部,右手伸入轻轻翻转婴儿头颈,提升到皮肤切口处,同时左手施加宫底压力,分娩出肩膀前部,其次是整个婴儿躯干,紧接着快速清理新生儿呼吸道,建立新生儿的呼吸循环,确定婴儿一切正常后剪断脐带。 从婴儿娩出到剪断脐带控制在一分钟后两分钟以内。 张晓瑛一边操作一边在心中默念,到这时方才微松口气。 手术室响起了婴儿细细的哭声,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萧元锦的眼泪也汹涌着夺眶而出。 今日的一切对她的冲击太大了,从产妇必死的绝望,到小张大夫救人的过程,再到此刻这个原本完全不可能来到人世间的小婴孩躺在她手上。 她是那么小,那么脆弱,浑身皱巴巴,本来看着有点丑,但是在萧元锦眼里,却是比她得到的所有珍宝还要珍贵。 张晓瑛发现了她的状况,示意旁边的人:“给她擦擦眼泪。第一次亲手把新生命迎接到人世间,都会很激动,这是最幸福的事情。” 又对年纪最大的妇人说:“把新生儿擦干净,包起来放到产妇身边。” 母婴接触得越早,对双方都越有利。 冯嬷嬷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一开始的紧张过后也很快镇静下来,她本来也照顾过宫里新出生的小主子,当下就利索地照张晓瑛的吩咐做了。 张晓瑛紧接着给产妇缝合。 先剥离出胎盘,拉出子宫体,子宫需缝合两遍,再分别缝合直肌筋膜,关闭皮下层,最后缝合皮肤。 这些倒是她做惯了的。 她不确定的是这次针刺麻醉的效果,虽然之前有记录也曾用于剖腹产手术,但她还是希望亲耳听产妇描述。 她检查产妇,发现她正处于昏睡状态,张晓瑛一口气才松了下来。 到这时候,一台剖宫产手术算是完成了,但是产妇还需要观察,不宜移动太过,最近几天必须留在安乐堂,张晓瑛也决定在安乐堂住下。 这就相当于让一个妇人在安乐堂坐月子,这样的事情以前没有先例,张晓瑛不确定卫靖会不会同意。 她洗了手出手术室,想要去请人找卫靖,却看到卫靖跟那个少年人一起站在屋外不远处。 她有些意外,意识到这少年和他母亲身份应是有些不寻常,否则以卫靖的身份不会一直陪同,又想到那两个吓瘫在地上的妇人,罗娘子说她们一直都没缓过来。 她不禁有些后怕,幸亏手术还算成功,不然这些权贵阶层,难保没有那种翻脸不认的人,若是普通人闹也就闹了,医闹她见得多了,但是在阶层差别巨大的当下,她还是应该小心为上。 只是说是这么说,大概一碰到类似情形她又会忘了。 她先对少年人说道:“恭喜你添了个健康漂亮的小妹妹,手术还算成功,你母亲身体还很虚弱,需要留下观察。” 这少年人换了一身衣裳,伤口应该也简单处理过了,看着有十五六岁,长眉深目,长相明显有别于中原人,听了张晓瑛的话,他原本忧急的面上表情呆了一瞬,立时大喜过望。 少年人——也就是北胡联盟汗王的大儿子穆多尔王子,以中原礼节向张晓瑛深揖一礼: “感谢大夫大恩大德,我日后定当回报!” 张晓瑛避开他的礼:“不客气,我是大夫,救死扶伤本来就是我的工作。” 但是穆多尔觉得自己表达得不够,从脖子上摘下一个精美的狼牙双手递给张晓瑛: “这是我猎的第一头狼的牙,日后你有事找我,只需拿着这枚狼牙当作信物即可。” 张晓瑛低头看向这枚狼牙。 只见这枚狼牙有她小拇指长,根部有她大拇指粗,一个黄金制成的狼头从根部开始包裹狼牙大半部分,只露出小半部分齿尖,黄金上镶嵌着绿松石和红珊瑚,整颗狼牙装饰得精美异常。 张晓瑛眼前却仿佛浮现出这头狼被围猎时绝望的眼神。 她心中一痛。 狼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野生的草原狼在现代那片广阔的大草原不超过2000头,狼在很多国家和地区甚至已经成为濒危物种。 眼前的这枚狼牙,明显比张晓瑛在现代看到的要粗大许多,显然是早已灭绝的种群。 她双手一把紧紧握住少年人拿着狼牙的手,抬头看向他的眼睛,热切地说: “大哥,不用那么麻烦,你现在就可以报答我,只要你和你的族人不再围猎这些狼,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 果真来了,方才还想她既救飞禽,看来也会救走兽,这么快就应验了。 一旁的卫靖盯着那紧握在一起的手,心里想着。 穆多尔不解:“这是为何?” 张晓瑛松开他的手,拿过狼牙:“公子见这狼的次数多吗?” “自然不多,我等追了许久才追上狼群。”穆多尔道。 张晓瑛按捺下自己想破口大骂的冲动,继续讲道理: “如果再这么围猎这些狼,很多年以后,就再也没有此品种的狼了,没有狼吃野兔,那野兔就越来越多,会把草原上的草吃光,草原会沙化变成沙漠,牧民养的羊也就没有草吃了。” 穆多尔听得一怔:“竟是如此。” “正是如此。”张晓瑛肯定道,把狼牙塞回穆多尔手中:“公子应把这狼牙置于堂上,告诫族人,只要狼群没有侵扰人类,就不要干扰它们,如此方能保持草原生态平衡。” 说完这话张晓瑛不再管他,看向卫靖:“卫将军,产妇手术后需要观察,需要留在安乐堂最少五日,我也需住在此处陪同观察,”她顿了一下才道:“您看我们住前院还是后院合适?” 不能问他能不能住,万一他说不行呢?产妇现在根本不能长距离移动,现代那么好的路况和车况都有颠簸,更不用说现在的马车加土路或者是石板路了,可能走不到一百米刀口就得崩开。 她决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发生。 但是也不能越过他私自决定,否则他一句话自己的工作也许就保不住了。 卫靖又一次好气又好笑。 你一个小小娘子,要在这全是男人的安乐堂过夜,我同意了么?就问我住前院还是后院合适,你干脆直接告知我你要住哪间屋子得了。 “小张大夫不是住在修正堂么,离安乐堂不过百十来丈,有事使人传唤即可。” “虽然离得不远,但是一来一回用时可不少,紧急状况下时间就是生命,”张晓瑛恳切地看着卫靖:“将军肯定也能理解。” 卫靖一时不知怎样回答,眼中余光看到张晓珲从诊室出来向他们走过来,于是有了主意: “你不如先问问你兄长同不同意你住在此处。” 张晓珲走到近前,先对卫靖行礼打招呼:“见过将军。” 卫靖点点头算回礼。 张晓珲又向穆多尔行礼,穆多尔赶紧还礼:“方才幸得阁下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不值一提。”张晓珲道,接着看向自己妹妹:“手术结束了,还要做什么?” 刚刚在屋里,看到妹妹眼神热切握着人家男孩子的手,把他吓了一大跳,仔细一听,原来又是为了她的野生动物保护事业。 妹妹女扮男装在这上班,这卫小将军既已认定自己是小张大夫的兄长,那么他也就知晓了小张大夫的身份,应该是第一天早上见面后,夜晚妹妹给那个皇子诊治时就知道了的。 但他似乎从没表示过什么。 张晓珲有些不太确定卫靖是怎么想的,难道是爱惜人才?这也很有可能,毕竟妹妹这样的优秀人才哪里找。 “产妇需要留观,我得在安乐堂陪护,卫将军建议我问你同不同意我住这。”张晓瑛看着她哥说。 张晓珲沉吟。 说真的,他也不太放心妹妹住这里。 但他同时也清楚,住回外祖父家真有事是来不及的。 他看看妹妹又看向卫靖:“如果将军不介意,我就也住这吧。” 果然是有这样的兄长才有这样的妹妹,行,你自己愿意陪着,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随你。”卫靖淡淡道,又对张晓瑛道:“你陪王妃住到后院去,需要什么我会让刘知府安排。” 又对穆多尔道:“王子,你的护卫身上全部带伤,既然王妃住安乐堂,先委屈你和两位小王子也一起住这吧。我会加强安乐堂的防卫。” “不委屈,将军如此安排甚好,我正想陪我母亲住在此处。”穆多尔忙道。 竟然是个王子? 张晓瑛瞪大了眼睛看着穆多尔。 啧啧啧,真可怜,这又是被追杀了吧?难怪说在古代,皇室成员,特别是皇帝是个高危职业,这才来到这边两个来月,自己就碰到了两拨追杀皇子事件。 哦,这位不能称皇子,只能称王子。 卫靖又看到了张小娘子眼神中从惊讶到怜悯的神色转换,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他再看了一眼张家兄长,这位眼神中连惊讶怜悯都没有,平静得没有半分波澜。 卫靖终于知道这兄妹俩的特别之处在哪里了 他们似乎对皇权或者说是权贵没有敬畏之心。 手术室里,产妇醒转过来,冯嬷嬷赶紧出来找小张大夫,留在屋里的三人眼神亮晶晶的看着产妇,萧元锦的眼神尤其热切。 刚刚产妇没有醒转的时候,她们并不敢确信真的可以把人救回来,毕竟是生生在肚皮上割了好几层,虽然小张大夫缝回来了,可是,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啊。 现在她们可是亲自参与救了两条人命!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她们救了两条命!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张晓瑛跟冯嬷嬷回到手术室,看到的就是三双喜悦的眼睛。 “你们非常棒!特别是这位小姑娘,非常勇敢!比我强多了!”张晓瑛夸赞,接着去看产妇,发现她状态竟然还不错,不禁感叹这位大概率是游牧民族的王妃身体素质的强悍,却没发现那年纪大些的妇人不悦的眼神。 第二十八章 变乱 屋里微妙的气氛被一声“我来了”打破,张晓珲推着推车站在门口。 “哥哥稍等。”张晓瑛道,又对王妃道:“夫人,我们把你移到另一间屋子里。你放心,我会一直在。” 接着把小婴儿多包一层被褥交给萧元锦:“你先抱着小宝宝。” 她在看到这小姑娘的第一眼时总有些熟悉的感觉,后来手术中看她哭成这样才想起来,这熟悉的感觉是电视剧红楼梦87 版中林黛玉的气质,清冷中带点郁郁。 但是在她哭过以后,眼神中的郁气一扫而空,看着小婴儿的眼睛简直亮得像发光的黑珍珠。 她猜这小姑娘大概有轻微抑郁,刚出生的小婴儿就像宠物一样,对她有一定的疗愈效果。 接着她把产妇包裹严实,保暖到位,这才对张晓珲道:“哥哥可以进来了。” 剖腹手术后,张晓珲一人抱着产妇已经不合适了,容易挤压到刀口,需要放在推车上推到后院。 但即使院子里的地面也不平坦,因此还需要把担架放在推车上,遇到坑洼不平的路段,也需要把担架抬起来抬着走。 在当下的医疗条件下,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移床也需要注意,屋里除了张晓瑛都是新手,张晓瑛讲解要点后,由张晓珲和冯嬷嬷合作把产妇平移到推车。 对于一个手术后的产妇来说,天气已经太冷了,从手术室到后院得走近四十米路,张晓瑛很是为这几十米的路伤脑筋。 萧元锦贡献出了自己的灰鼠斗篷。 卫靖看着张晓瑛为了产妇尽心竭力,照顾得无微不至,甚至完全不介意自己的兄长接触产妇,反而因为兄长可以帮忙感到欣喜。 而张家兄长自自然然地出手帮忙,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一般,完全没有任何忌讳。 对自家未出阁的妹子要住在安乐堂这种都是男人的所在也完全不反对,只是自己留下陪伴。 这是迷一样的一对兄妹,仿似与这世间世俗格格不入。 李书民被请过来给王妃开方调理。他从修正堂被喊过来后就一直忙着救治伤患,虽然也知道外孙女在给一个产妇接生,但是也一直没顾上过来问问情形。 等张晓瑛跟他提到自己的接生方式和接生流程,他惊得差点昏厥过去。 此刻屋里只有祖孙俩,他们在产妇屋子的隔壁开药方,张晓瑛就住这间屋子。 手术开始不多久,罗娘子就领着做杂事的仆妇收拾出了两间屋子,这间屋子除了有床铺还有桌椅和笔墨纸砚。 “胡闹!”李书民忍不住低声斥道,“这可是两条人命!” “我没有胡闹,外祖父您也说了,这是两条人命。”张晓瑛摇头,“如果不这么做,他们都会死。” 李书民沉默不语,他想起了自己生完孩子后大出血去了的孩子他娘。 “传你医术的婆婆此前也做过此种手术吗?”李书民问。 “做过的。”张晓瑛答。何止做过,甚至有很多妈妈是主动选择剖腹产呢。 李书民不再说话,这个婆婆也不知是何方神圣,难不成竟是仙姑下界不成。 只是若真的是仙姑,又何须如此费事,一滴仙露起死回生岂不更好。 李书民不想再思量,他在回想孙女说的要割开七层才能取出婴儿,那他的药方须得顾忌更多。 站在屋外等着穆多尔的卫靖却又一字不漏听了个清楚明白。 他倒也不是故意听的,只是他需等着穆多尔看过他母妃后,再一起跟六皇子商议事情。 此事事关重大,且时间紧迫。 于是他只能时时陪在穆多尔身边,也就总是离张晓瑛不远。 只他耳力过人,虽然那祖孙俩已经压低了声音,他还是都听见了。 果然传授张小娘子医术的,不是李书民而是另有其人。 而且,开腹取出婴孩并不那么简单,如此复杂的过程张小娘子究竟是怎样习练的。 卫靖突然觉得自己不想细究下去了。 即使她真的是妖孽,那也是一只心善的妖孽,一只连飞禽走兽也要救护的妖孽。 ~~~~~~~~~~~~~~~ 萧元锦从安乐堂回到自己的院子,一直默默不语。 冯嬷嬷心中忐忑,刚刚给孩子接生时看到她哭了出来,她是真的很高兴。她在公主刚出生就在她身边,从没离开过。 公主小的时候胖乎乎像雪团似的,见到她的人就没有不喜欢的,每日里奔来跑去,笑起来像银铃,哭起来……哭起来惊天动地。 偏偏五年前,大皇子去了,不知是吓着了还是如何,公主成了如今这般,不哭不笑,懂事得让人心惊。 她现如今才知晓,当年公主那哭起来惊天动地,让她手足无措的撒泼模样,才是让人安心的样子。 “公主,洗洗换身衣裳吧。”她劝道。 “好。”萧元锦应,又问:“六叔在哪呢?我有事寻他。” “我让知夏去找找,卫将军在安乐堂,六殿下应该也在府衙。” ~~~~~~~~~~~~~~~~~ 此刻萧景烨和邺城知府刘献、邺城守备李暨在府衙议事厅等着卫靖和穆多尔。 今日的事情印证了他们一直以来担忧会发生的最坏的状况。 北胡联盟老汗王准丹三月前一场急病薨了,继位的是他的独子阿狄松,但是在老汗王生前北胡联盟就已显出松散之势,位于东边的哈葛察部近些年快速崛起,部落首领巴库图牛高马大,骁勇善战,每每在会盟时呈现咄咄逼人之态。 阿狄松继位后,巴库图蠢蠢欲动,终于在前些日发起变乱,逼迫阿狄松让位,交出王印。 阿狄松早有准备,安排一队护卫悄悄护送妻儿带着王印逃往中原,自己留下迷惑巴库图,现今应已是凶多吉少。 夺权首领要立威,同时笼络人心,最好的方式就是来一场对外掠夺战役。 战争已不可避免,黑旗军的斥候早已分散向北。 现在迫切需要了解的军情就是巴库图可以纠集多少兵力。 大乾国土辽阔,国境并不安稳,因立国未久,国库亦不丰盈,因此军事预算捉襟见肘,且兵力分散,最多也就可以调集两万兵力增援。 且这两万兵力何时赶到,也未可知。 刘献正愁眉不展,卫靖和穆多尔走了进来,他一喜,急忙站起来:“将军。” 卫靖点头,介绍道:“这位是北胡联盟的穆多尔大王子,他带了北胡联盟王印,还请刘知府验证。” 其实根据收到的信报,这位王子不可能是假冒的,这就是例行公事罢了。 刘献向穆多尔行了一礼:“王子请。” 穆多尔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黑檀木盒子放在桌案上。 盒子颇为古旧,用银子做了一个精致的锁扣,看起来古朴厚重。 刘献小心地打开,取出一个孩童拳头大小的印玺。 这枚印玺为一整块质地细腻的美玉雕成,上半截为深棕红色,雕成一只怒发冲冠,呲牙瞠目的狼头,雕工精美,纤毫必现。 下半截却是乳白色,纤尘不染,没有半分杂色,使人一眼看去即知绝非凡品。 刘献又拿出印泥,把印玺还给穆多尔,请他在一张记录下今日发生的事情的纸张上盖下印玺,同时说明此印仅是作验证真伪所盖,并无别用。 穆多尔从小跟随汉人老师学习中原文化,不仅说得一口流利汉话,读写汉字也无任何障碍。 他仔细审阅了纸上所书,确认无疑,才小心盖下印章。 如果张晓瑛在场,就会感叹:“这就在史书上留下记录了呀,这王子被狼狈追杀流落他国,千百年后都会被人记住,真不容易。” 做完这些,穆多尔收好印玺,众人才相互见礼。 据穆多尔推测,巴图仁最少可以纠结三万兵力南下,甚至有可能达到五万。 再问了些北胡各部将领情形,粮草筹集情况,卫靖使人把穆多尔送回安乐堂的住处。 穆多尔一走,议事厅的气氛立时沉重起来。 五万兵力!即使是三万,他们也是要面临极大压力。 现在邺城和永安城两处的兵力只有五千人,其中只有两千骑兵。 最多两万的增援兵力还不见踪影。 难道要退守到真定府吗? 那么多百姓怎么办? 十几年前的苦战还有何意义? 这大好河山岂能有失? 不,我必定死战到底,也绝不退让一分! 卫靖很快在心里做了决定。 “备战!”他对刘知府说道。 ~~~~~~~~~~~~~~~~ 萧元锦还没去找她六叔,萧景烨和卫靖就先找她来了。 “央央,你收拾一下,到真定府去吧。” 萧景烨对她说到。 “为何?”萧元锦问。 “要打仗了,你留在这很危险。” “那小张大夫呢?”萧元锦问。 “他是军中大夫,自然要留下。”萧景烨道。 “那我也要留下。”萧元锦道,多年来第一次不再听话。 “你如何能与他相比?你是小娘子,留下能做什么?” “六叔觉得我什么也做不了吗?可小张大夫比我还小,她为何能做如此多的事。我,我……” 她一时哽住,眼泪留了下来。 萧景烨愣住,过了一会,小心翼翼道:“央央,你想哭就哭吧。” 这还是五年来,他第一次见到她流眼泪。 但是萧元锦只是默默流泪,流了一会擦干眼泪,倔强道:“我不是要和小张大夫比,我就是喜欢像她那样做事情。” “可你们终究是不一样的,且先不说你是公主,你是小娘子,如何能做他那样的事情?”萧景烨苦口婆心道。 萧元锦抬头看向萧景烨,又看向卫靖,问道:“表叔,你不觉得张小大夫像小娘子吗?” 卫靖还没想好要怎么答她,萧元锦已经说道:“你知道她是小娘子对不对?” 卫靖正要否认,萧元锦又道:“我能看出来,你对她跟对旁人不一样。” “胡说!”卫靖断然道,脸却不觉红了。 “我是说你因为她是小娘子,待她才跟待旁的那些人不一样。你怎么就脸红了呢?” 萧元锦疑惑。 萧景烨已经凌乱了:“小张大夫真的是小娘子?五郎,难怪那晚你如此怪异,你竟连我也瞒。” 他愤愤地给了卫靖一拳:“我还问了你小张大夫有何不妥,你说没有。” “本来就没有不妥。”卫靖道,难道是小娘子就不妥了吗? “你这是中了什么邪了吗?她一个小娘子,啊?日日干的都是何事?你还说没有不妥。”萧景烨不可置信。 “她做得比谁都好,有何不妥,她今日还救了难产的北胡王妃。”卫靖道。 “割开肚子取出婴孩再缝上肚子。”萧元锦补充道。 萧景烨觉得自己头大如斗,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静坐了一会,才道:“小张大夫是个小娘子,今日割开北胡王妃肚子,取出孩子又缝上,她比央央年纪还小。”顿了一下,他看向卫靖,“五郎,你怎么看。” “我今日无意中听到她和李大夫对话,她的医术是一位婆婆传与她,且她大概天赋异禀,学得比旁人要快。”卫靖道。 “也不是。”萧元锦道,“她今日说了,她当初刚学的时候还不如我,能做到现今这般,也是日日苦练才有。还说她当初是拿的猪蹄子练缝针,她家人吃猪蹄子都吃得快吐了。” 萧景烨:…… 竟是真的把他等同于牲口了? 卫靖也想起了那日张晓瑛的话,忍不住“噗呲”笑了出来。 萧景烨想象了一下自己胳膊跟猪蹄子摆一起,也笑了:“这张小娘子倒真是个奇人。央央,虽然她也是小娘子,但你也不能像她那般,难道你也要日日拿着猪蹄子练缝针?” “有何不可?我今日还帮了张小娘子了呢。”萧元锦回想,不觉自豪道。 “你帮她做了何事?”萧景烨好奇。 “她割开产妇肚皮,我帮她扒开产妇肚皮。” 屋里有一息落针可闻。 “她知晓你的身份吗?”过了好一会,萧景烨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恼怒道。 萧元锦白他一眼:“她知晓不知晓又如何?难道我是公主,竟还不如她能做的事情多?” 只怕在张小娘子眼里,公主也无甚不同。 卫靖想。 “她如若知晓你是公主,如何还能指使你做事?”萧景烨仍是忿忿。 “那六叔说说,那样的情形下,我是能指使小张大夫割哪处呢还是能指使她缝几针?” 萧景烨:…… 叔侄俩正相持不下,门外传来声音: “禀报将军,莘庄张大郎府衙门外求见。” 第二十九章 练兵 萧景烨和卫靖对视一眼。 “请他在议事厅稍候。”卫靖吩咐道,他下意识感觉这位张家兄长找他们不是因为私事。 “这张大郎是何人?为何要让他到议事堂?”萧元锦好奇道,这莘庄张大郎听着就像个庄户人。 “他就是小张大夫的兄长,你今日还见了他。”卫靖答。 萧元锦脑海中一下子浮现出张晓珲抱着产妇的身影,心跳竟不觉快了几分,虽然好奇张晓珲为何事求见卫靖,但她也不再问。 “往后我们会很忙,顾不到你,你还是赶紧收拾行李到真定府去。”萧景烨严肃地对萧元锦说道。 “皇祖母给我配了两百护卫,我哪里还用你们管。”萧元锦不以为然道,“不瞒你们说,我决定了,我要跟小张大夫学医术,往后我也要在安乐堂帮忙。” “胡闹!”萧景烨皱眉道,“你怎知小张大夫就一定会把医术教给你。” “她会教的,她今日还说,可以像她这般做手术的人太少了。如果有许多人都学会了这种医术,以后我们女人生孩子就不会像走鬼门关了。” 萧景烨说不过她,又感觉张晓珲寻自己的事只怕不小,只好先不管萧元锦,和卫靖两人一起到了府衙议事堂。 张晓珲已经等在议事堂,见二人来到,作揖行礼:“见过公子,见过将军。” 萧景烨摆摆手:“大郎不必客气,来,先坐下。” “谢过公子。小子此次前来,乃是带了一样东西请公子与将军过目。” 张晓珲没有就坐,而是拿下背在背上两尺来长的一个圆布袋,从圆布袋拿出一个圆筒,放在桌案上展开。 展开的圆筒竟然是一张四尺长两尺宽的巨幅舆图,另外还有三张稍小,其中一张也是舆图,另两张却看不出是什么。 尺寸如此大的舆图并没什么,让萧景烨与卫靖震惊的是图上精确地标出了间距长短。 最大的那幅舆图包括了北边黑水河再往北五十里,永安城往南二十里,东西宽八十里。 舆图上山脉、河流、城池、村落、道路清晰可辨,间距明晰。 另一张稍小一些的舆图就只包括了永安城和邺城到黑水河之间,却更为精细清晰,连一些村落中的道路都标了出来。 这太惊人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卫靖脑中不禁浮现出张小娘子绘出的那幅人体图。 这其实是张晓珲两个多月来利用军用62式指北罗盘仪,配合无人机绘制出来的地图。 他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就经常使用到指北罗盘仪。指北仪的功能有定方位、计算里程、测量俯仰角、测算距离等。 加上无人机的俯瞰视角,他总算是绘出了这两幅在萧景烨和卫靖眼中堪称惊人的地图。 其实在他看来,这远远谈不上完美,毕竟在导航地图的精确度都已经达到厘米级的现代社会,这两张地图约等于废纸。 但是在当下,特别是将要发生战争的现下,这两幅地图就非常的及时且珍贵。 萧景烨问:“大郎是如何绘出的这舆图?” 要知道在朝中,绘制舆图是一项重大工程,需动用大量人力物力,因此各朝各代,精确的舆图都是珍贵资源,特别是在军事用途上。 卫靖却不想问,反正就跟张小娘子那张人体图一样,这兄妹俩的本事深不可测。 张晓珲拿过第三张图:“公子且先看这张图。” 这幅图上标注的是围绕着邺城的周边一些村落,有十几个之多,大多数都是在叶城北面,南面也有,其中就有莘庄。 这些村庄有的之间有通道相连,有的没有,所有的村子都有通道通往四周。 张晓珲又拿出第四幅图。 “公子将军请看,此为公子那日进入的地道标识图,且某些地面上设有陷阱,可于此类所在设伏击杀北胡军队。”张晓辉介绍道。 卫靖眼睛一亮。 妙啊!他们此前怎从未想过? 萧景烨看向卫靖:“五郎以为如何?” “甚好,”卫靖点头,“还需大郎带上我等去实地勘察究竟。” “但凭将军吩咐。”张晓珲向卫靖行了一揖。 “不敢。”卫靖还礼。 两人当即召集十余名黑旗军出城向北而去,到了最北边有地道的村庄,卫靖心中了然。 这是两个多月前被胡虏屠村的那个村子周边的村庄,刚刚看了图示,正是这附近几个村子地道之间相互联通。 村中突然响起一阵急似一阵的金属被敲击的声音,接着是尖厉的哨声,卫靖抬手阻止队伍前行,看向张晓珲。 张晓珲点点头,独自驱马向前,扬声叫道:“今日警戒的是哪位队员?我是莘庄张大郎。” 过了没一会,村头那座看起来荒废无人居住的茅屋半塌的院墙上,伸出了一颗顶着两道浓鼻涕的脑袋,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娃:“表叔?” “二娃,快把你的鼻涕擦干净,你跟谁在警戒?” “跟栓子哥。”是表叔没错了,只有表叔每次见到他的第一句话都是要他擦鼻涕 二娃顺溜地抬胳膊用已经发亮的袖子擦了一把鼻涕,转头高兴地喊:“栓子哥,是我表叔来了。” 村中又响起来三道相隔时间稍长的响声,原来是挂在茅屋院子里一颗老槐树上的一个铁钟被敲响。 茅屋院门打开,出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高兴喊道:“大郎哥。” 张晓珲夸他:“栓子做得不错,继续警戒。” “是!”栓子响亮应道,虽然对跟着张晓珲进村的那一队骑士很好奇,但也还是进院子去了。 “将军请进村吧。”张晓珲转头对卫靖道。 卫靖暗自惊疑。 方才那院门出来的少年像是在军中训过一般,应答干脆令行禁止。 村中主路上出来了一些村民,张晓珲在村口下了马,村民纷纷喊他:“大郎来啦?”一边狐疑地看着跟在张晓珲身后的骑士,神色并无惊惧,显见是深信张晓珲。 张晓珲一边应答,向村民问过村长所在,往村中走去。 这个村子名叫井庄,因打出了好几口水质清甜的水井,哪怕是偏北离得邺城远些,也聚成了一个四百多口人的大庄子,张晓珲的大姑就是嫁到了这个庄子,刚刚的二娃就是张晓珲表哥的二儿子。 村长是张晓珲姑父的族兄,五十来岁,张晓珲唤他陈伯。 陈伯一族是老边民,祖辈都居住井庄,每一辈都有族人丧命于胡虏的弯刀下,对胡虏恨之入骨,因此当侄子说莘庄的张大郎愿意教大家挖地道对付胡虏时,二话不说组织村民开挖,因此除了莘庄之外,井庄的地道是最完善范围最广的,和周边几个庄子的地道都有联通。 此外,井庄的护村队也是人数最多训练最刻苦,此时陈伯正亲自监督护村队在村中的晒场训练。 刚刚警戒钟声响起时训练被打断一下,现在警戒解除了还要继续,用陈伯的话说:“除非下刀子,不然训练不能停。” 卫靖等人跟着张晓珲来到晒场时,护村队已经热身完毕,正要开始四百米障碍训练,排成五列站在场边。 陈伯跟几位村中主心骨看到张晓珲一行,赶紧迎了上来。 “陈伯。众位叔伯。”张晓珲向他们行礼,几人赶紧还礼。“这位是卫靖将军。” 没等陈伯开口问,张晓珲先介绍卫靖给几位村人。 卫家在北境素来享有威名,十几年前就是卫家军把这一大片的胡虏彻底逐出北境,让这一片边民得以安居十几年,边民对卫家向来心存感念,只是身为小民,并无机会接触到权贵阶层罢了。 此刻一听这年轻小将竟然就是卫小将军,简直又惊又喜,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陈伯呆了一瞬,带头在卫靖面前双膝下跪:“小民代表井庄四百四十七庄民感念卫老将军大恩!请卫小将军代卫老将军受小民一拜!”言罢一头磕下去。 几位村人也跟着跪下磕头。 卫靖忙扶起陈伯:“众位快起,卫靖有愧,未能护好边界。” 陈伯道:“卫小将军万万不可这般想,我大乾边界广阔,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此处简陋,卫小将军快请屋里坐。” 陈伯边说边伸手做请。 卫靖的目光却看向场边的几列村人。 他们明显是村中青壮,清一色短打,服色款式统一,腰中绑着腰带,方才也被这边吸引了视线,纷纷看过来,却没有一人离队出列。 “不忙,”他道,接着问:“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村中护村队在训练。”陈伯答道。 “可否让我观摩一二?”卫靖又问,场中那些物什让他十分好奇。 陈伯看向张晓珲,张晓珲点头,陈伯应道:“自然可以,我使人搬几张椅子出来,将军可坐着观看。” “不必。”卫靖阻止,“站着看得清楚。” 方才这位老丈先征得张大郎同意,才对他说可以观看,显见得这也是张大郎的手笔,他必须仔细看看,这张家兄妹还有什么本事是他不知道的。 井庄护村队队长,张晓珲表哥陈有荣一直注意这边动静,看到张晓珲点头,当即高声喝令: “训练继续!今日训练科目!四百米障碍!全体都有! 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立正!跨立!立正!报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第一列青壮大声报出数字。 卫靖简直目瞪口呆。 什么鬼!这不就是练兵吗?看起来甚至比军中的操练更加正式。 他按捺下心中的波澜,不动声色看着接下来的训练,却是越看越心惊。 看着这些十几岁到二十几岁的村民飞身跃过矮墙,翻过高墙,跑过独木桥,爬过低柱网,他毫不怀疑,这么练下去,这所谓的护村队绝对可以成为一支精兵! 大乾禁甲不禁兵,私人是可以蓄养一定数量的家丁和私兵的,但是这都是权贵豪强做的事,这护村队当然不能算是私兵。 但这就是卫靖心惊的所在。 这些护村队显然都是张大郎训练出来的,这些人唯他马首是瞻,那老丈明明都给自己下跪磕头了,却要张大郎同意后,才给自己观看训练。 简直可以这么说,这护村队不是张大郎私兵却胜似私兵。 而张大郎不用花费半文钱。 卫靖想到朝廷为了练兵耗费了巨量钱粮,他们这些边关守将也总是需得精打细算,心中百感交集。 “他们每日都这般训练吗?”卫靖问。 “是每日都训练,但训练的科目不一样。”陈伯话中也带上了训练术语,卫靖听懂了。 “他们愿意这么日日训吗?”卫靖继续问。 “不练不行啊,也不知胡虏何时要过来作恶,大伙不愿总是逃难,也逃不及,如若再有上次那般来屠村的,定要杀他们个片甲不留,让胡虏不敢再踏进我井庄半步!”陈伯道。 最后半句,声音颇为铿锵。 若是大乾每个边界的村子都有这般见地,朝廷的压力倒是会轻很多,只是若都这般练起来,一旦民乱却是不好压制。 这张大郎又如何有这等本事?张小娘子的医术是一位婆婆所授,这张大郎的制图练兵莫非也有世外高人指点? 卫靖心里乱糟糟想着,心绪繁杂地看完了四百米障碍训练的整个流程。 陈伯见他一直默不作声,心中颇为忐忑,却见张晓珲表情平静,便也定下心来。 人老成精,他大概能猜到卫靖怎么想。但凡掌权之人,并不喜欢低层百姓习武成风,更不喜欢民间私下练兵。 但陈伯觉得自己练兵是为了抵抗胡虏,保护村民,也算为朝廷出了一点力,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歪。 在晒场看完训练,张晓珲跟陈伯说明了来意,陈伯脸色当即发白。 “胡虏果真又要来了吗?”虽然训练了那么久,但是一听说胡虏真的要杀来,一直存在家族记忆中的惧怕仍然占了上风。 卫靖点头:“来的不是小股胡虏,而是胡虏的大军,朝廷兵力不足,想借用贵庄的地道伏击胡虏,还请老伯配合。” “那是自然,胡虏大军来了,庄子也不能住人,请将军自管安排。”陈伯忙道。 作战计划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陈伯亲自领着卫靖和张晓珲几人下了地道。 如果说井庄练兵让卫靖心惊,下了地道他简直是吸了一口凉气。 第三十章 地道 这哪里是什么地道,这完全就是一座地下迷宫! 他们是从陈伯家粮仓下的入口进入的地道。进入的通道可对过两人,因卫靖身材比常人高些,须得微弯着腰,陈伯这样普通身高的基本可以直着行走。 地道两边的壁上隔丈许便挖一小龛,里面放置一盏油灯,陈伯走在前面,拿着火折子逐个点亮。 走了十余丈远,进到一处洞厅,洞厅有两丈见方,四周有木头做的柱子,支撑着壁顶的木板,看起来结实牢固。 卫靖扫视此处,只见洞厅四壁都各有一通道口,大小与他们走进来的基本一致,每处通道口都挂着一块小木板,上书有“某某宅”字样,显见这些通道是通往木板上标记的宅院。 洞厅角落放置两口陶缸,盖着木盖板。陶缸边还放有一块比通道口大些的木板和小堆生土。 “陶缸是装水粮的,这木板和生土阻断烟熏,这四个口是通往四户人家的通道。”陈伯也不等卫靖发问,主动地一一为他讲解。 他寻思,我等对卫小将军越是坦荡,不藏着掖着,他也就不会疑心我等了。 洞厅比通道亮出许多,仿佛有日光透下,也比通道高出些许,此处卫靖可以直起腰了,他留意到洞顶有几个小孔,还有一根拳头大小粗细的竹杆直伸向上,插进壁顶,不由问道:“此为何用?” “传声筒。”陈伯答,摇了摇挂在边上的一个铃铛,竹竿口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报告!三号正在警戒!一切正常!” “做得好!继续警戒!”陈伯答,又颇为自豪地道:“我孙子,九岁了。村里的娃也没事做,太小了也不能参加护村队,平日里便使他们望风。” 这竹筒竟有如此巧思,卫靖夸赞:“甚是巧妙。” “我看此处也更亮堂些,顶上的小孔是通到地面的吗?”卫靖问道。 “正是,此为气孔,主要是通气用的,日头好时也能透进些光来。” 陈伯继续领着大伙选了一个通道往前行,每行十余丈远便有一个方才那般的洞厅,只大小不一,大些的洞壁便有多一两个通道口。 及至走了一个多时辰,到了一处相比起来甚为阔大的厅室,厅室除了四周竖着四根木桩顶着木板支撑,中间也竖着四根柱子,且四壁亦往里挖了稍小的小洞,有些洞中搁置着木头架子,有的小洞还装有门。 “此为周边几个村子的中心连接处。”陈伯道,看到卫靖眼睛看向有门的小洞,忙解释:“有门的小洞是茅房。” 呃…… 卫靖哑然,竟连茅房也想到了,可见这设计地下迷宫之人思虑周全。 陈伯又领着大伙从其中一条通道往前走,走到一处稍宽的洞厅,说到:“此通道可以出去。” 他走进一条倾斜向上的通道,那通道尽头上方是一个木制的四方匣子,陈伯往上一推,一道亮光射进来,原来木头匣子是个出口,他率先爬了出去。 卫靖紧随陈伯身后,出到地面,他恍然。 难怪张大郎说可以利用地道伏击胡虏,此处正是处于胡虏南下往邺城的必经之道。 “此类出口有几个?”卫靖问陈伯。 “这一大片每隔十余丈便有一处出口。” 陈伯道,向北又走了10多丈,在一处看起来和周围并无甚不同的地上摸索片刻,掀起一块长满杂草的土块,那杂草早已枯黄,却原来是一块铺满了土的木板。 “将军可要进去看看。”陈伯问道。 卫靖点点头,跟着陈伯从此处又进入地道,发现此入口亦与方才的小厅联通。 至此,卫靖对井庄地道情形已了然于胸,谢过陈伯后,与张晓珲一道回了邺城。 到了城门口,卫靖勒住马,等张晓珲跟上来,对他行礼道:“军情急迫,还请大郎随我一道到府衙商议抗敌之策。” 非常时期,在敌强我弱的情势下,他必须整合所有的有生力量,何况是张大郎这样既身手不凡,且又深谙练兵之道的将才。 “不敢,但凭将军吩咐。”张晓珲忙还礼。 刘知府早已派出衙役到各处村庄通知老弱妇孺迁入永安城,男子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则需全部进入邺城协助守城。 而莘庄和井庄那些修好地道的村子,大家在衙役到之后就开始往地道搬运饮水、干粮和保暖的被褥。 张老爷子家的地道其实不像地道,叫地下室更贴切。 他家地方大,修了好几个厅室,都用木头加固,考虑到祖父祖母年纪大了,张晓珲甚至搭了床。 虽然果腹的食物也准备了干粮,之前张晓瑛就写下了西北地区人民的主食——囊的做法给张晓珲带回家,让两位婶婶照着做,但是地道里也筑了结构精良的小灶台,烟雾可以直接排出地面,因此虽然白天不能生火做饭,产生的烟会暴露藏身地,但是夜晚还是可以简单做些热食,烧些热水。 家里人之前偶尔还会喝生水,自从他们过来以后,已经教育大家尽量避免喝生水了。 地道里取水也方便,有通道直接通到自家水井,小灶台边也准备了一个陶缸装水。 吃喝解决了,拉撒也是大问题呀,毕竟不能只吃不拉。 张晓珲当年参观地道战时,印象最深刻的,是在一本册子上记录的一件事——有一位战斗人员艰苦战斗了一整天,一直都没顾上吃饭,又累又饿。 等他终于有机会吃上时,手上的馒头刚咬了一口,不小心掉地上,还滚一边去了。 抗战时期物资极度缺乏,大家平时果腹的基本是地瓜、红薯、花生饼(也就是花生榨油后留下的渣饼)、窝窝头等粗粮,这馒头都是专门留给战斗人员的难得的好口粮。 地道光线不好,看不清楚,我们的战士只好双手摸索着寻找,好不容易找着了,高兴之下咬了一大口,结果糊了一嘴屎。 这真是太可怕了,这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他妹妹身上,说不定会抑郁至死。 张晓珲震惊的同时,更加敬佩当年这些英勇奋战的前辈,正是因为他们的奋不顾身,才有了几十年后让他妹妹可以舒展天性的平静生活,结果他家还一不小心到了这里。 真是,一言难尽。 这件事情发生后,冉庄地道里也设置了厕所,每户带一个木马桶,而且还规定了尺寸,高一尺宽五到七寸,但是地道里毕竟人太多,空间狭小,还是避免不了粪味熏天。 因此张晓珲在设置厕所的时候,采取妹妹的建议,仿照南方少数民族地区的旱厕,在木马桶里面铺上一层草木灰,每次拉完再盖一层草木灰,这样可以尽最大可能避免通风条件欠佳的地道粪味熏天,滋生细菌,现在家里跟外祖父家都改了这种旱厕,如厕时清爽多了。 张晓珲家的地下室其实是各村各家的模板,大家也基本是按照他家的样子修的,无非是大小的区别。所以卫靖今天看到的不过是通道罢了,如果看到这里,他大概会更震惊。 只是这样的地道还是不能跟张晓珲去参观的地道比,那些最后完善的地道可是好几层,里面甚至有医院和兵工厂。 但是现在这样的也足够了,毕竟面对的敌人手段不一样。 而这种时候,进城也没有地方住,只能在街上临时搭建的窝棚待着,还不如地道暖和舒适,他们辛苦两个多月,不就是为了防着有这么一天么? 胡虏的大军基本都是南下劫掠一遍就跑,只要他们自己不从地道出来,那么安全就完全没有问题。 只是张老爷子三个儿子都不在家,大孙子回家了一趟就又一直不见踪影,好在之前已经多次演练过紧急情况怎样应对,因此大伙倒也不慌。 只有刘桂花想着儿媳妇和孙女还在城里,很是忧心。 儿媳妇有身孕,躲进地道会很辛苦,只是听说邺城的妇孺也需转移到永安城,可见情势凶险。 她只盼着大孙子现下跟儿媳孙女在一处,大孙子是个有本事的,定能护住自个娘亲和妹子。 她左思右想还是放心不下,觉得兵荒马乱的,孙子只怕要去对敌,他们外祖父和舅舅又是军中大夫,打起来只怕并没有时间照看儿媳妇和孙女。 儿媳妇过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怀上这一胎,年岁又大了,儿子又不在家,可别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她决定还是要去亲自看顾着才好。 跟张老爷子和卢老太讨了话,他们也都认为有必要让刘桂花去陪着那娘俩,刘老太收拾了换洗衣裳,让张晓珲堂弟张二郎套上牛车送她去了邺城。 到了医馆,刘桂花见到儿媳妇没见到孙女,李岚又一时不知道该怎样跟她解释闺女做的事,而且李林刚刚帮闺女拿了洗漱用具送去安乐堂,说是晚上也不能回家住,刘桂花当下就急了。 “兵荒马乱的,你怎能让她一个小女娃不归家在外过夜。”刘桂花从来不敢对李岚说过重话,这话算是很重的了,她自己说完也下了一跳。 李岚却不像以往那般不耐烦,安慰她道:“姨娘,不怕的,珲哥儿陪她在一处。” “她为何要在外边住,你和珲哥儿也由着她胡闹。” 听说孙子也跟孙女一起,刘桂花心稍稍安了些。 只是在萧景烨眼里,此刻有人比张晓瑛胡闹更甚。 第三十一章 拜师 卫靖和张晓珲出城后,萧景烨跟刘知府等人再仔细参详了后勤保障,民众入城的各个事项安排,再写了几封信使人送回京城。 想来卫靖他们没那么快回返,又记起萧元锦的话,便想要继续来劝说萧元锦撤到真定府,实在不行也要撤到永安城。 没想到等他到了萧元锦住的院门,却碰到梳着男子发髻,穿着一身灰扑扑衣裳的萧元锦,带着小厮打扮的知春知夏、庄户妇人打扮的冯嬷嬷正要出门。 “央央这是要上哪?”萧景烨蹙眉问,心中生起了不妙的预感,他感觉冯嬷嬷看他的眼神仿似盼到了救星。 萧元锦向他行了一礼:“六叔。” 冯嬷嬷和知春知夏也一起行礼,几人这般打扮,却行着标准的宫廷礼仪,让人怎么看怎么辣眼睛。 “为何打扮成这般模样?”萧景烨继续问道。 “择日不如撞日,我现下就去找小张大夫,请她教我学医术,拜她为师。”萧元锦道。 “这如何能行?”萧景烨不赞同。 “这如何不行?皇祖母让我出京,就是让我出来多见世情的,如果我只跟着六叔,与在京中又有何区别,”萧元锦的倔劲儿又起来了,“要不六叔说说,我能做什么?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把我养大就是为了像二姑姑那样去和亲的吗?” 萧祈的大女儿是林贵妃生的平阳公主,是萧祈最大的孩子,今年三十三岁,尚了平阳公主的是淮安候嫡次子司马文斌。 二女儿是卫皇后生的昭阳公主,比萧景烨大三岁,十八岁时一位西域刚刚继位的邦国国王莎乌王以王后之位求娶,从此远嫁西域,卫皇后每每思念女儿时,总是黯然神伤。 萧景烨一噎,好一会儿才道: “央央,如果你不愿,没人可以让你去和亲。” “我也没有什么不愿的。”萧元锦刚刚说完也有点后悔:“如果需要我去和亲,我自然也是会去的。” 身为公主,她们彼一出生即享尽荣华富贵,却又不能像皇子那般挎刀上马为国征战,或是下到各部领取差事为父皇分忧,如果她们的和亲有利于家国,她们是没有理由,也没有勇气拒绝的。 萧元锦说完这句话,脑中却闪过张大郎的身影,胸中竟是一痛。 萧景烨想起姐姐,心中也掠过一阵无力感,只觉得与其远嫁邦国,还不如跟着小张大夫学医术呢,这邦国一去相隔千里再无归期,跟着小张大夫学医,哪怕要他这个当叔叔的日日啃猪蹄子,好歹想见便能见着。 “你去吧。就是不知小张大夫敢不敢收你为徒。” 萧景烨道,又吩咐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像是隐形人一般的小福子:“你白日便跟着公主,晚上再回我这边。” 冯嬷嬷年岁虽长,性情却稍嫌古板,不擅变通,在宫里时各处规矩明明白白,丁是丁卯是卯,不出错就行,但出了宫外,要陪着公主去经历世情,特别是还要跟小张大夫学医,接触到的人各式各样,遇到的事情五花八门,她就应付不来了。 知春知夏这些宫女更不用说,十六七岁的姑娘,遇事只怕比公主还慌张。 萧元锦身边缺一个对外的管事之人,小福子人机灵,有眼色,在京中外出历练的不少,让他跟着萧元锦正合适。 小福子虽然不愿离开主子,却也明白轻重,当下跟着萧元锦出了门。 萧元锦走后,萧景烨又指派了跟着萧元锦出来的护卫跟去了三十人。 本来公主在府衙日常有四个护卫随扈左右,安乐堂也不远,本也不需另加护卫。 只是萧景烨想到张小大夫让萧元锦帮她扒开产妇肚皮,担心她日后也这般不知轻重,随意分派活计给萧元锦,而自己若是去明着跟张小大夫提示,只怕萧元锦又会不高兴,反不知会生何事端。 这才想到了多派护卫,侧面提示张小大夫,眼下要拜你为师学医的姑娘可不一般,你可不好等闲视之,最好另眼相待。 反正对他们来说,派三十护卫随扈不过一句吩咐的事,要不是安乐堂地方小,把两百护卫都派去也无妨。 于是张晓瑛在上午做了一个剖腹产手术,急急忙忙吃了点东西,又接着做了三个外伤缝合手术后,觉得肚子空空,想回到诊室再吃点东西补充体能时,刚好遇上了浩浩荡荡进了安乐堂门口的萧元锦一行人。 张晓瑛正寻思这漂亮小哥哥好生眼熟呢,却听到那柔软轻细的声音唤她: “小张大夫!” 她定睛一看,哟!这不是上午那个美丽又勇敢的小姑娘吗?这般大张旗鼓的是要干嘛呢? 虽然疑惑,她也笑眯眯应道:“是你呀,我差点没认出来。” 她才不问她来干嘛,这姑娘认识卫靖,这些权贵二代们常常想一出是一出,小灰自从被卫靖射下来后,再也飞不动,她可不想浪费时间招呼他们。 她对萧元锦点点头,就想继续走去诊室,萧元锦急忙道:“小张大夫,我是来找你的。” 她想到六叔说小张大夫不一定会收她为徒,有些着急,生怕她以为自己拿乔,于是脱口道:“我想拜你为师学习医术。” 拜师?张晓瑛疑惑。果然想一出是一出。 关键你拜个师,为啥后面跟着几十个打手咧?早上也没见你带这么多人啊! 心里想着嘴上就问了出来: “这么多人跟来作甚?” 萧元锦回头看了一眼,有些忐忑:“我六叔让他们跟来的。” 明白了,这是家长给孩子摆谱来了。 这么狗血的事,她竟然遇上了。 她想起了那个著名的段子:某富二代向某老师请教,买什么车可以让人知道自己超级牛逼,老师教他,什么车都行,只要车后请个摩托车队,分成两队,一队排成N,一队排成B,就是要留意不要让排成N的车队不小心排成S,不然就成了S B,效果适得其反了。 张晓瑛忍不住代入了一下这几十打手排成S跟B字样的情形。 这下完了,她的笑穴被点开了。 “对不起,哈哈哈哈,”她边笑边对萧元锦道,“我想到了一些好笑的事情。哈哈哈哈……” “请掐我一下,哈哈哈哈,快,请掐我一下,哈哈哈哈……” 她很快笑得直不起腰,因为肚皮开始发酸,身上也开始发软,快喘不上气了。 “救命,快使劲掐我哈哈哈哈……” 萧元锦在开始的莫名其妙过后,很快意识到了张晓瑛说的掐她是什么意思。 她听说过有人活活笑死的事,急忙伸手掐张晓瑛手臂,但终究力气小,正着急要喊小福子动手,张晓瑛已经被人一把揽过去。 使劲掐妹妹肩胛骨的张晓珲暗自庆幸自己回的及时,妹妹这个毛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这时不时发作一次太可怕了。 好在她这毛病好似没有旁人便不会发作,所以最后总能有人给她断电成功。 张晓瑛在她哥揽过她掐了肩胛骨后停下了笑,身上的力气却没有马上恢复,靠在她哥身上好一会才自己站稳。 在张晓珲身后进安乐堂的卫靖看到张晓瑛这情形时心中一紧,怎会有人笑成这般面目扭曲的形状,第一个念头竟是:莫非妖孽要现形? 他本是和张晓珲一起过安乐堂找穆多尔确认一些细节,刚到胡同口就听见张晓瑛的笑声,他刚想这又是遇到什么事了笑成这般,就看到张晓珲已经飞快奔进安乐堂,他便也跟着奔了进来。 现下看到张晓瑛回复了正常,又觉得自己是不是魔障了,为何总把张小娘子想成妖孽。 张晓瑛缓过来后,对萧元锦行了一礼:“失礼了,我笑点低,笑起来止不住,老毛病了,方才多谢你帮我。” 顿了一下,她又说道:“你想学医我可以教你,但是拜师就不必了。” 这拜师什么的,她脑海里的师父形象要么白发飘飘道骨仙风,要么红光满面大腹便便,一想到自己要跟这样的形象搭上界,她就忍不住恶寒。 至于神仙姐姐和过儿这种,想多了,人家那是神仙眷侣,她和这小姑娘从先天上就不可能。 不对。 她又反应过来:“你是小娘子,跟我学医不好找婆家。” 古代的姑娘再怎么权贵都是要嫁人的,出嫁几乎是她们的第二次生命。 卫靖几乎要翻白眼。 你自己难道不是小娘子?你自己难道不要找婆家?何况大乾有律法规定,女子满十八岁如若未曾自行婚配,官府可以为她指定夫婿。 “我的婆家本来就不好找,也不差这一点。”萧元锦道。 世人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其实他们又怎会了解,当年二姑姑就是挑了许久,普通的男子看不上,不普通出挑的不愿尚公主,皇帝也不能一纸赐婚逼着人家的儿子娶自己的闺女,强扭的瓜不甜,皇帝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 最后蹉跎到了十八岁也没选上合意的。 一边的小福子正懵着不知如何是好,又看到出手止住小张大夫狂笑的正是莘庄的恩公,还没顾上打招呼就见这小张大夫跟公主讨论上婆家的问题了。 哎呀,我的姑奶奶,这怎么好就站院子里当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事呀。 他赶紧提醒:“公主,咱们先进屋吧,进屋再聊。” 又对着张晓珲拱手行礼:“恩公。” 张晓珲:…… 第三十二章 收徒 公主? 张晓瑛眼前一亮,公主要给她当徒弟,那她就要重新考虑了呀,公主那可是顶流啊!这个国家的顶级权贵,而且这可是一根金大腿,钛合金那种,还主动伸过来让你抱! 没错,她张晓瑛就是这么的势利眼。 有个公主当徒弟,那她在这个世界是不是可以横着走了?她想做的许多事情是不是就容易多了? 这个时代对女性限制多多,那公主是不是会有特权?毕竟历史上公然养面首的公主也不少。 哎呀想歪了,人家还是个小姑娘。 咦?公主边上这个眉清目秀细皮嫩肉的小哥哥是……天啊太监! 她见到了活的、年轻的太监! 这个小哥哥服饰打扮跟那些护卫不一样,又跟在公主身边,只能是太监。 她和同学们曾经研究过清朝太监的手术过程: 先以白布或绷带紧扎手术人的下腹部和双股的上部,以高温的辣椒水小心洗涤即将手术的部位。 接着以微弯如镰刀状的小刀,连同和一起切断,再以白蜡针插进尿道呈栓,堵住尿道口防止尿液渗出污染刀口,刀口以浸过冷水的纸覆盖,小心翼翼的包扎好。 以上的程序完成后,再有两名刀子匠搀扶被手术的人在房里缓行四到六个小时后,才允许躺卧。 手术后三天内不准喝水,由于干渴和伤痛,其间必须忍受非常的痛苦,三天过后拔掉白蜡针的栓,尿如喷水涌出,才算手术完成。 如情形并非如此,也只有痛苦的等待死亡的来临,谁也无法伸出援手。 这种残暴的方法几乎没有失败过,依照多年的资料,只有一名30岁的男子失败了。 手术后经百日伤口痊愈,一个太监就这样被制造出来了。 整个过程被手术的人完全处于清醒状态,不能麻醉,不能喝麻沸散,因为在当时的条件下,缓行四到六小时是保证手术成功的必要程序。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曾经遭受了怎样的苦难! 张晓瑛收回忍不住想看向人家裤裆的眼光,对小福子温婉地笑了一下。 小福子:……! 这小张大夫太奇怪,直愣愣看着自己好一会又冲自己一乐,不知怎的被她笑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瘆得慌。 但是据说她是恩公的亲妹子,看方才恩公紧张的模样就知晓有多疼这个妹妹,如今公主还要拜她为师,那是怎么也要伺候好了的。 他殷勤地对张晓瑛道:“小张大夫,我是公主身边伺候的人,您可以唤我小福子。” “好!”张晓瑛对小福子点点头,又对萧元锦说道:“公主请随我到屋里,咱们讨论一下你要跟我学医的事吧!” 几人进了诊室,张晓珲不放心妹妹,怕她放飞自我真的收下了这位公主徒弟,卫靖则是单纯好奇,想看张小大夫会怎样应对公主。 进了诊室,那就是张晓瑛的地盘。 “大家坐吧。”她说道。 虽然凳子够多,坐下的只有她跟萧元锦。 “你们都站着干嘛?你们站着我说话有压力。”张晓瑛不解地看看卫靖和张晓珲。 那两人倒是坐下了,跟进来的小福子和那三个上午帮了忙的俾女还是没动。 行吧,在主子跟前他们是不能坐的,那就不理他们了,这架势倒真有点像以往在医院诊室里面,一群病人家属围着医生的感觉。 张晓瑛严肃的看着公主:“公主,你确定你想好了,要跟我学医拜我为师吗?” 啧啧啧,方才还说学医可以,拜师就算了,这刚知晓是公主马上改口,这势利的是不是太明显。 还有方才她看着公主的眼神,简直像是老鸨看着头牌似的发着绿光,这是把公主当什么了。 卫靖心里腹诽,趁着公主没答话问道: “小张大夫,公主若是跟你学医,你师门里可有何规矩?” 公主心血来潮拜师,他们却不可不问清楚了。 规矩?她一个才要收徒的人,哪来的师门规矩? 张晓瑛正想说没有,突然想起他们的医生誓词,正好她平日练字时都会默写,写好了就放抽屉里,她拿了出来递给卫靖: “我师门规矩不多,只这一张纸上所书内容,每位弟子入门时都需按纸上所书宣誓一遍,将军请过目。” 卫靖接过,注目一看,纸上的字迹简直如同刚开蒙的小童所写,所书内容倒是特别,只见起头一行写着: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再往下所书的是: 当我步入神圣医学学府的时刻,瑾庄严宣誓: 我志愿献身医学, 热爱祖国,忠于人民; 恪守医德,尊师守纪; 刻苦钻研,孜孜不倦; 精益求精,全面发展。 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 助健康之完美, 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 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 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卫靖仔细看完,心中仍有疑虑,问道:“此‘祖国’为何国。” 不愧是权贵二代,这政治敏感性真够强的,张晓瑛面不改色:“自然是咱们大乾。” 卫靖递给萧元锦:“公主请看。” 萧元锦接过看了一遍,由衷道: “甚好,此正是我想要的。” 抬起头眼神亮亮地看着张晓瑛:“小张大夫,我现在可以拜师了吗?” 张晓瑛正想说“可以”,张晓珲赶紧提醒她:“贝贝,你收徒弟是不是需要师祖同意。” 自从张晓珲出现在安乐堂,萧元锦都尽量避免自己的眼睛看到他,此刻听他说话,不由得看了过去,只见他英挺的剑眉下,看着妹妹的眼中是满满的关切之情。 她的心中又是一跳,赶紧收回眼神,看向小张大夫。 张晓瑛也在看向她哥,心想,我哥这是话里有话呀,这公主徒弟看来不好收呢,是了,万一公主被牵扯进什么夺嫡之类的宫廷事变,别把外祖父一家给连累了。 小福子已经使人去请李书民了。 李书民匆匆进门,张晓珲兄妹俩都站起来喊他:“外祖父。” 李书民点点头,顾不上跟他们说话,先向萧元锦行大礼:“小民不知公主驾临,有失远迎。” 萧元锦一摆手:“不知者不怪,李大夫不必介怀。” 李书民又对卫靖行礼:“见过将军。” 卫靖点点头:“李大夫请坐,公主想要跟小张大夫学医,拜她为师,不知李大夫怎么看?” 李书民屁股刚碰到凳子,一听这话一下子又站起来。 他不是在做梦吧?他听到了什么? 李书民不敢置信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在张晓珲脸上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为何?”他忍不住问道,自个外孙女做这个他就已觉不妥,如今堂堂一国公主竟然也要做,他简直觉得惊悚。 “今日小张大夫给那位夫人接生,我也帮着接小婴孩,我很喜欢。”萧元锦道。 李书民又是一惊,看向张晓瑛的眼神带上些责备的意味,张晓瑛无辜道: “早上的时候我也不知晓公主身份,而且时间紧迫,也寻不到旁人。” 萧元锦忙道:“是我主动要帮忙的,不怪小张大夫。何况这是好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平日这等好事寻都寻不着呢。” 李书民松了口气,就怕这外孙女不知天高地厚,瞎指使公主。 唉,这还要拜师,这徒弟究竟收好还是不收好,他活了几十岁了也没碰见过这么复杂的事情,都完全超出了他的人生经验了。 收吧,这是天家人,成了师徒该如何相处,不收吧,这也是天家人,让天家人不欢喜了也麻烦。 张晓瑛看外祖父那么为难,开口道:“公主若是真心想学医,有一事须得提前让公主知晓,我的医术并不是承自我外祖父,而是另有其人,因此公主若要学医,并非拜入我外祖父门下。” “这是自然。”萧元锦道。 “如此,我师门拜师亦很简单,公主只需跟着我读一遍誓词即可。公主看什么时候合适?”张晓瑛问道。 “现下就很好。”萧元锦本来很是忐忑,担心自己拜不成师,听张晓瑛这么说赶紧道。 “那我们就开始宣读誓词,最后一句宣誓人要说出自己的姓名。现在请公主站起身,面对我,右手握拳像我这么做,看着我的眼睛,我读一句,公主跟读一句。”张晓瑛肃然道。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当我步入神圣医学学府的时刻,瑾庄严宣誓。” “我志愿献身医学。” …… 一句一句,张晓瑛领着萧元锦说出了已经携刻在记忆里的誓词。 她的眼前浮现出了自己大学新生入学时跟着学姐宣誓的场景。 浮现出了自己带领新入学的学弟学妹们宣誓的场景。 浮现出了在那场可怕的瘟疫发生时,那封上书“不计报酬,无论生死”的请战书。 浮现出了在病毒肆虐的疫区,她的师长们舍生忘死的身影。 她是多么想念他们! “宣誓人——张晓瑛。” “宣誓人——萧元锦。” 诊室里回荡着女孩子清脆甜美却带着庄严的声音,气氛都跟着肃穆起来。 两个女孩子面对面读完誓词,开始了她们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人生历程。 “公主,欢迎你,咱们师门中称呼师父一律是‘老师’。你可唤我张老师。”张晓瑛还是接受不了被人唤作师父。 “张老师。”萧元锦很高兴,“你往后也不用称我公主,老师可称我……”她一时想不出该称她什么。 “萧同学,萧元锦同学。我们师门的老师都是这么喊弟子的。公主的名字这么好听,就要常常喊。”张晓瑛真诚地夸赞。 萧元锦眼神亮晶晶,“萧元锦同学”,听起来真的很特别! 第三十三章 束脩 徒弟,不行,现在只能叫学生了,这学生收是收下了,可怎么教也是大问题呀。 张晓瑛意识到自己冲动了。 虽说不要求高考达到她们学院的入学分数线,可是九年义务教育总得先完成吧,高中课程也要掌握吧!不然怎么理解生物化学和分子生物学? 天啊!这可是个大工程啊! 她想到自己的大学课程,什么政治英语可以剔除,体育课却是必修的,遇到类似今天这样高强度工作的时候,像她导师就有过一个手术做了八个小时,上手术台前都穿好成人尿裤的,所以没有超强体力根本应付不下来,以后自己练防身术时拉她一起练就好。 还有公共基础课里的高等数学,大学物理,这两门课虽然难度不大,但那是对于普通的医学新生来讲的,对于数学程度也许都不到小学三年级的萧元锦来说,简直无异于天书。 好在物理完全不必学,因为是涉及到B超、CT、心电图、核磁共振成像等现代医学技术的知识点,学了也没用。 但是高等数学还是有用到的时候的,还有有机化学、基础化学,至于计算机基础,她倒是想教,可总不能把笔记本电脑从房车拿下来吧。 光是这基础课程就让她头大了,更不用说接下来的什么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学、组织学与胚胎学、系统解剖学+局部解剖学等等。 啊!她如果不教萧元锦这些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个糊弄学生的贾老师,可是又该怎么教? 张晓瑛坐在诊室兀自烦恼,门口处传来敲门声,原来是跟卫靖一起去见穆多尔的张晓珲回来了。 “贝贝,想什么那么入神,我站门口那么久了你都没发现。”张晓珲含笑道。 “你整天跟猫似的一点声都没有老吓人。”张晓瑛恼道。 “刚才我可没吓你。”张晓珲走进来,揉揉她脑袋,“别烦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有啥路,哥哥,我忘了,我怎么教我的学生化学呢?她都没上过初中。”张晓瑛茫然。 “你看你,又钻牛角尖了吧!你给那些兵士们培训教化学了吗?而且,你看你学生的年纪可不就是刚上初中的孩子嘛!”张晓珲道。 “别提了,我还给他们扫盲了。”张晓瑛呆了一瞬, “哎!哥哥你说得对!她还小呢,我刚刚把她当成大学新生了。我先让她跟兵士一起培训着,好歹她不需要扫盲,我记得咱们国家最初培养赤脚医生也是这种模式。” 她一下豁然开朗,高兴了:“哥哥,你的生日快到了,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要不提前给你吧!” “不用,等生日那天再给吧,我走了。”张晓珲转身欲走,张晓瑛又喊住他: “我给你收拾的房间在我房间隔壁,洗漱用具也带来了。” “好。”张晓珲点点头,走了。 成功拜师回了府衙后院的萧元锦紧张又激动。 从此她就不必每日都只能在后园墙根下听墙脚,可以光明正大到安乐堂听小张老师讲那些甚有趣味的内容了。 对了,听说拜师都是要给老师束脩的,以前她的教习嬷嬷都是领宫里的月银,她还从来没给谁准备过束脩呢。 可是应该拿什么当束脩呢?直接送银子?可老师不是宫里的嬷嬷,这不行。 送布料首饰?可小张大夫天天在安乐堂,都是一身灰扑扑的麻衣,头上连根簪子都没有,往后连她自己都用不着那么多好料子了。 萧元锦想得头大,一看小福子还没走,招他过来问道:“小福子,你来帮我想想,给老师送束脩送何物好?” “回公主,民间束脩向来送的是肉脯。”小福子答。 “肉脯?为何送肉脯?”萧元锦不解,那东西她都不喜欢吃,如何能送得了老师? “因民间百姓日常能吃到肉食不易,肉脯已是十分贵重之物,故学生送老师的束脩多为肉脯。”小福子道。 “依你看,张老师家可能吃得上肉脯?” 萧元锦问道。 “奴婢前些时日曾去过一趟小张大夫家里,她家不算大富之家,肉脯吃得应是不多。”小福子回想了一下答道。 张家院落虽大,可家具物什都是寻常之物,看他们日常服饰也是平常的衣料,仅比一般人家稍好,不需忍饥捱冻而已。 “你为何上她家?”萧元锦奇道。 “小张大夫兄长救了六殿下,皇后娘娘命我送去谢仪。” “竟然是他救了六叔。”萧元锦脑中浮起张晓珲淡然抱着产妇的身影,“六叔伤的并不重,为何需要他救?” “当时六殿下被人追杀,情势危急,张小大夫兄长及时现身,连落三人,殿下才转危为安。”小福子道。 这些天萧十二已经跟他讲了多次殿下一路来的事情,讲的最详细的就是那次张家兄长救了殿下那段,实在是那时太过凶险,他们都以为活不成了的。 萧元锦呆呆看着小福子,脸色煞白。 小福子打了一下自己嘴:“奴婢这张嘴又犯贱了。公主莫慌,六殿下吉人天相有如神佑,张家兄长武艺超群堪比天将下凡。” 萧元锦脸色好一会才渐渐恢复原状。 “你是说,张家兄长身怀武艺?”萧元锦问。 “是,他不止是身怀武艺,且身手不凡,六殿下说他和小张大夫兄妹俩都是有大本领的人。此刻卫将军也请了张家兄长到府衙商议对敌之策。”小福子道。 难怪今日他在府衙外求见时六叔直接请他到议事堂。 萧元锦低下头不再说话。 小福子暗暗后悔。 自己实不该提六皇子被追杀一事,公主好不容易这些时日有些活气,再给她吓回去,自己万死难辞其咎。 正坐一边绣一块帕子的冯嬷嬷瞪了小福子一眼,对萧元锦道:“方才不是说给小张大夫准备束脩吗?” “对对对,奴婢这就去买肉脯,公主看买多少合适?”小福子赶紧堆起谄媚的笑脸。 “买多少都不合适。”萧元锦道,“来时路途上快到永安城的那处庄子,那家主人看我喜欢,原本说送与我,小福子,你去按市价买下,明日把地契拿给老师当成束脩,如此她便能吃上新鲜肉食,何须买什么肉脯?” 冯嬷嬷愣了一瞬:“公主,那处庄子可不小,买下来得花不少银钱。” “花就花吧,我手上留这许多银子也无用处。”萧元锦道。 身为公主,她有食邑不说,每逢年节,皇祖父皇祖母还有赏赐,她又不爱出门,因此手上的银钱越积越多,对她来说实无用处。 此时正在诊室为萧元锦设计课程的张晓瑛,无论无何也想不到,自己不过收了一个学生,隔天就成了地主婆。 第三十四章 备战 原来皇后娘娘不愿公主路途辛劳,叮嘱了必要好生伺候,因此一路上除了住在驿站,有时也会到一些当地有名的庄子歇上一晚,看看景致。 那处庄子就是这样一处名声在外的所在,早前是一个江南的巨贾修建,后又被胡人抢占,十几年前胡人被彻底赶走,那巨贾曾孙才拿着庄子地契来收回家产。 庄子大小近千亩,修建了一处仿江南园林的三进宅院,此外种有一百多亩杏树,每到杏花开放时节煞是喜人,因此便叫杏园。 只是北地地广人稀,土地不值钱,难得的是有一条三丈许的河溪流经庄子,更难得的是竟有一个五百余亩的天然湖泊。 当年那江南巨贾便是看中了这条河溪和湖泊,不惜花费人力物力也要在这偏远北境造出一个江南园林。 他们途经入住时,河溪和湖岸两边金色的芦苇连成一片,大群水鸟在白色苇花上掠过,甚为壮观。 萧元锦久居京中,从未见过此般景致,脸上也露出些许欢喜之意。 那庄子主人善于察言观色,虽不知入住的是何人,单从这护卫的气势和车队的排场猜出只怕是天家之人,便提出把这庄子送给萧元锦。 因此萧元锦知晓了张家兄妹家境一般后,就想到了不如就送个庄子吧,刚好附近就有一处。 此刻府衙议事堂,萧景烨、刘知府、李暨等人都在等着卫靖。 李暨看到那几幅舆图,也是暗自吃惊,他们自己手上都没有这般精细的舆图,得知是莘庄张大郎制的图,只觉得这莘庄甚是熟悉。 待卫靖与张晓珲进门,他一眼便认了出来,哈哈大笑,迎上去一掌拍在张晓珲肩头: “好小子,我只道这莘庄大郎是何人,原来却是你小子。” 张晓珲含笑向他行了一礼:“小子见过将军。” “怎么,你们也认识?”萧景烨奇道。 张晓珲向他也行了一礼:“公子。” 萧景烨摆手:“大郎快别客气,你还没见过刘知府吧?我给你引见一下。” 刘献早已迎过来,这张大郎不知是何来头,皇子殿下和卫将军都对他甚为看重,李暨将军也甫一见面就对他热情如斯,他自然也不能怠慢。 “这位便是知府刘大人,这位是莘庄张大郎。”萧景烨给他们介绍。 张晓珲赶紧向刘献行礼,口中说道:“小民见过刘大人。” 刘献也哈哈道:“大郎客气了。” 众人入座,萧景烨坐主位,卫靖刘献坐左右下首,张晓珲等所有人都入座后,在最末尾坐了下来。 刘献首先说到战备准备情况,目前各村镇已通知完毕,百姓也陆续开始转移,永安城也搭建了窝棚安置民众,天冷了,进城的有老人幼童需要用热食,施粥点也安排煮粥的人。 邺城也已安排了封城不出足够半月的粮食,药草也已入库,大约有一万五千余民壮可协助守城,邺城和永安城的大夫也已征招到邺城待命,届时府衙后院和安乐堂一起安置伤患。 弓箭、弩箭、铁蒺藜、巨石、火油都已备足。 邺城作为边关最北的边城,此类战略物资向来是不缺的,缺的都是可以结阵的兵士,因此以往少有主动出击的时候,往往都是死守为主。 但是如果被胡虏围困,城内粮草耗尽,且天气寒冷,援兵不能及时救援,后果亦不难想象。 因此卫靖在今日看过井庄的地道之后,心中已有丘壑,但是他的作战计划中,需要对地道分布熟悉且有领兵能力之人配合,因此他毫不犹豫请了张晓珲一同参与府衙的军事会议。 没错,尽管他并没有见过张晓珲带兵打过仗,但他在今日看到了井庄护村队的训练后,他毫不怀疑张晓珲的领兵能力,虽然他的这种能力的获得过程同样是个谜。 当卫靖提出由张晓珲配合他作战后,议事堂众人除了张晓珲之外都是一脸惊讶,李暨在一瞬间的惊讶过后多少有些了然。 “这如何使得?”萧景烨道,这可不是跟杀手对打,只需武艺高强兵器锋利,“大郎从未上过战场。” 他看向张晓珲,却发现对方一脸平静。 “大郎,你怎么想?”他问道。 张大郎不是军中之人,这么凶险的事他完全可以推托,在城墙上帮着守城就是尽了一个普通百姓的义务了。 张晓珲站起来,目光冷静坚定:“我保证完成卫将军交给我的任务,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我需要亲自挑选三十名军中好手,这三十名队员须有三名会胡语的。” “你确定只需三十名吗?”卫靖问,他原本以为他最少要一百名兵士。 “三十名足够了。”张晓珲道。 突击队员在精不在多,加上他又是刚接触这些人,人多了不好磨合。 “好,大郎现下便随我和李将军去选人吧。”卫靖自己领兵,明白将官收服军心需要时间。 张晓珲跟着卫靖和李暨到了军中校场,校场中集合好的黑旗军和邺城守军近四千人严整竖立,雅雀无声。 李暨登上高台。 “诸位,俩个月前,胡虏又一次南下劫掠,屠我大乾子民二百三十八口人,妇人和婴孩的尸首不见踪影,现今他们还要集结大军,意图进犯邺城,掠夺永安城,甚至直指真定府,最后,他们还想要在我大乾的土地上为非作歹,我大乾子民又将沦为他们眼中的两脚羊。” 校场上弥漫着隐隐的戾气和杀气。 “弟兄们,你们可愿看到此事发生?” “不愿!不愿!不愿!” 校场上震耳欲聋的吼声响起。 “邺城是我大乾抵挡胡虏大军的第一道屏障,我李暨在此发誓,我必与邺城同在!血战到底!人在城在!” “血战到底!人在城在!” “血战到底!人在城在!” “血战到底!人在城在!” 张晓珲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心潮澎湃。 是的,在这块土地上繁衍生息的这个族群,不管在哪个时空,都不缺少为家国奋不顾身,血战到底的军人。 第三十五章 领兵 校场上吼声歇下,卫靖对张晓珲道: “过去选人吧。” 排在前边的是百夫长,众人惊异地看着卫将军陪同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年人走到自己跟前。 张晓珲要选的不是百夫长,这些将官有了一定的资历,并不那么容易服从一个在他们眼里毫无资质的人,何况张晓珲看起来还是个毛头小子,细究起来还要过几日才到入伍年纪。 而张晓珲的时间并没有多少,收服这些人的心需要过程。 他要选的是十夫长,这些人相当于现代军队里的班长,有一定的军事素养,本质上也还是一名士兵,服从度高,也不乏能力出众者。 卫靖陪着他过去,看他选的人,心中越发确定,这张大郎不光会领兵,而且是个领兵的老手。 一圈选下来,挑出来一百余号人,再从这些人中选出三十人。 这一百来人被带出队列,在高台下集中,李暨随即解散了校场的集合,众人才知晓,原来竟是为了让那少年人挑人才把大伙集合起来。 这少年人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大伙不禁好奇起来,虽然集合解散了,大部分人都没离开,都想看看究竟。 这些要看热闹的人里最好奇的要数孙鹤,看清楚跟着卫靖走过来的少年人后,他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这不是那个喊着“别碰我的鸟”的小娘子的兄长吗?他怎会跟着将军走过来?而且看起来还是将军陪着他选人。 既是他选人,那就是他要用人,难道竟是要他领兵? 孙鹤忍着满肚子的疑问,站在一群黑旗军兵士中默默旁观。 “诸位,”卫靖对着面前站成五列的百余兵士说到:“大战即将开始,把你们选出来,是因为你们是精锐,在你们中将有三十人组成突击队,这是你们的突击队张晓珲队长,从现下起,你们就是他的人了。” 随后让出中间位置,张晓珲站了过去。 “我想对各位说的是,作为你们的突击队队长,我需要你们的绝对服从,而我,有绝对的能力,带领各位完成卫将军交于我等的突击任务。”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现在,不愿参加突击队的可以退出,想参加突击队,但是不相信我的能力的,可以向我发起挑战。” 不服怎么办?不服来干,干到服为止。 张晓珲自己过几天满十五岁,面容再沉静,也还是少年人的长相,而他选的人大部分都是二十出头的,虽然有卫靖那样的少年将军在那站着,但卫将军那是将门虎子,七岁就坐在父兄马背上掠阵,满大乾也没第二个了。 可这张晓珲从哪冒出来的?乳臭未干,毛都没长齐,有何能耐就敢要他们绝对服从。 我呸!老子就不服! 当下就有十好几个站了出来。 张晓珲笑笑:“你们是几个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太他娘嚣张了! 只听一声断喝“得罪了!”一个身影闪电般扑来。 结果来的快倒的也快,都没看清张晓珲怎么出手,那人就面朝下趴在地上,张晓珲膝盖跪压在他脖子上,如果是对敌,已经没有命在了。 卫靖看得更清楚,如果是对敌,那人还没倒地就会没命。 张晓珲站起来喝道:“你们不是站出来了吗?给我一起上,别他娘的一个个怂到姥姥家去了。” 少年人声音清越,语气却拽到天际,实在是让人恨不得抽他一顿。 当下又有两人大喝一声冲上去。一人出拳直击他面门,一人强袭他的下三路。 众人只见张晓珲矮身避过拳头,却没看清他怎样出手,那两人叠着罗汉趴一起了。 张晓珲一脚踩在上面一人头上,爆喝:“上啊!两个干不过我,五个六个还干不过吗?站那不动是想给我磕头认我做爹吗?” 这他娘的是想找死啊! 人群中一声吼“弟兄们一起上”,只见十来人瞬间蜂拥而上,人人咬牙切齿,个个憋足了劲。 张晓珲不闪不避,在那群兵士涌上来的同时飞身挺进人群。 然后,在场围观的众人仿似观看了一头恶狼对战一群疯狗。 疯狗们同时撕咬确实也能咬到恶狼身上,但是恶狼浑身散发让人心惊的煞气,一咬一个准,每一口都致命。 不到半刻钟,高台下躺了十几个站出来的挑战者,张晓珲独自立在场上,冰冷的眼神扫视着没站出来的兵士。 所有人,包括围观的几千黑旗军和邺城守军彻底被镇住。 要知道在四千号人里选出来的一百来人本就个个是好手,这敢于站出来挑战的更是好手中的好手,平日干架周边少有遇到对手的。 今日一群人对打一个毛头小子都被人家干趴了,还是在不到半刻钟内干趴的。 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这么打群架,卫将军也不一定能比这突击队长强啊,也不知道这两人对打会是谁胜谁负。 卫靖的心却是彻底定下来。 他料到张晓珲强,却没料到这般强。 换了他自己上,也不敢保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放倒这么多人,他的长处在马背上骑射冲杀陷阵。 李暨心中暗暗赞叹,这好小子,自己当初果然没有看走眼。 张晓珲却没空管这些人怎么想的,他还要选人呢,选完了还得抓紧时间集训一下,这些兵士的基础不错,就是格斗水平太低了。 “还有谁要上?”张晓珲喝问。 全场鸦雀无声。 “有没有人要退出选拔?” 也没有人动,开玩笑,这样牛逼的人不跟着建功立业,他们脑子是进了水不成! “从这一刻起,我需要你们对我无条件的绝对服从,回答我,你们做的到吗?” 张晓珲再度高声喝问,语声中带着十足的威慑。 他站在那里,身材并不算高大,穿着也十分平常,但浑身上下散发的气势却让人不敢直视。 那百余人无不心服口服,当下齐声高呼:“做得到!” “大声点,你们做的到吗?” “做得到!做得到!做得到!” 震耳欲聋的呼声席卷全场。 第三十六章 响尾 张晓珲神色不变,冷锐的目光在这五列兵士中扫视一遍,那十几位挑战者也已经归队。 “很好!但是我要告诉诸位,你们当中,只有三十位幸运儿可以成为我的队员,那如何才可以成为这三十位幸运儿呢,没别的,一切以实力说话。通过我的考核,综合成绩最优的前三十名可以留下。考核立即开始。” “现在听我号令!左右分开一臂宽,前后相隔一丈远,诸位看我示范。” 张晓珲在队列前做了10个标准的俯卧撑。 “此动作为俯卧撑,要领是肢体下降升起时都要保持平直,如果看不清楚可以先看前排的,自己在心中数数,能做100次者胜出。” 第一次做俯卧撑就先不要求速度了,考核的是士兵的核心力量,第一次做满一百次的已经不错。 一轮做下来,虽然有快有慢,但所有人都通过了。 张晓珲又示范了仰卧起坐,招了前排一个兵士帮着压脚,然后让兵士们各自找了边上围观的弟兄帮着压脚和数数,还是做100个,这次有时间要求,本来是一分钟以内,现在只能是张晓珲自己估算了。 张晓珲是按照特种兵初选的六个100 的标准来淘汰多出来的人,也就是100个俯卧撑,100个仰卧起坐,100个深蹲,100个双杠撑臂,100个引体向上,最后一个是10 趟100米。 这六个100听起来似乎难度不大,但是需要连续完成,能全部通过的人绝对是百里挑一甚至更少。 校场里没有双杠单杠,张晓珲就用多做一次俯卧撑和往返100米跑代替引体向上和双杠撑臂。 古代的士兵平时作战的时候需要身穿甲胄佩戴武器,比如宋朝的甲胄步兵的平均负重就达到32公斤,因此平时他们的负重训练必不可少,但是像今日这样在特定时间内的高强度运动,而且还是第一次进行,还是有不少人被刷下来了。 只是几轮下来,他们对张晓珲更加敬服,因为每一个项目他都跟着一起做,而且都是第一个完成,现下他们都累成狗恨不得直接瘫倒地上了,张晓珲还能气定神闲地看着他们,仅是脸上的肤色更红了些。 最后入选的三十名队员自豪地排成三排站在张晓珲面前。 “恭喜诸位正式成为突击队的一员,我们突击队的名称为响尾蛇突击队,今日的训练到这里,诸位报上姓名和番号给书记官登记,再稍作休整,等候通知。解散!” 张晓珲之所以把突击队命名为响尾蛇,是因为他们的第一次行动需要隐蔽在地道,符合蛇的习性。 至于为什么叫响尾蛇而不是更为凶猛的眼镜蛇之类的别的蛇,则是由于响尾蛇的头部拥有特殊器官,可以利用红外线感应附近发热的动物,科学家根据这一原理发明了许多周边商品,广泛运用于军事上,比如著名的响尾蛇导弹。 张晓珲用这种方式,悄悄缅怀他曾经的铁血军旅生涯。 从校场出来,张晓珲要分别去见老妈和妹妹,按照计划,突击队今晚就要入住井庄熟悉地形,部署行动,本来说好他要陪妹妹住在安乐堂也陪不了了。 跟卫靖告别时,卫靖知道他担忧什么,当即主动保证:“大郎放心,我会看顾好小张大夫的。” “有劳。”张晓珲向卫靖深揖一礼,卫小将军还是可以信靠的,有他的这句话,妹妹在安乐堂便不会有什么问题。 张晓珲回了外祖父家,看到奶奶也在很是意外:“奶奶,您怎么来了。” 刘桂花看到大孙子,高兴又担忧,你怎么回了,不是陪着你妹妹的吗?” “我回来看过你们就去陪她。”张晓珲道。拿了一串钥匙给李岚: “娘,我在永安城买了一个院子,清儿知道在哪里,明天让他带你和奶奶舅妈表妹表弟一起住着。我可能就顾不到你们了。” 李岚接过钥匙,把对讲机给他:“这个你跟妹妹一人拿一个,你顾好她就行了,不用担心我们。把骡车赶到安乐堂,离你们越近越好。” “好,我走了,奶奶,娘,你们保重。” 他出门前按惯例抱了老妈一下,又抱了奶奶一下,刘桂花呆住,没等她回过神,张晓珲已经出门去了。 他到后院套上骡车,赶到了安乐堂,把身上的对讲机给了妹妹: “这个你拿着,充满电的。咱妈和舅妈表弟表妹们明天会转移到永安城,我在永安城买了一个院子,已经让人收拾好了,足够他们住的,你不用担心他们。” 又拿出一件灰扑扑像秋衣似的衣服:“这是防刺软甲衣,淘宝上买到最贵的了,我试过了,效果不错,我知道打起来了你不会走,防止你犯迷糊不记得穿,所以现在就穿上。” “哥哥你要干嘛去?”张晓瑛脸上现出了一丝慌张的神色。 “你不用担心我,我带人去地道设伏,即使行动不成功,我脱身没问题。但是一定会成功的,你相信我。”张晓珲以极低的声音凑在妹妹耳边悄声道。 如果不跟妹妹说清楚,她一直担忧反而成问题。 “那这衣服你拿去穿。”张晓瑛道。 “我买了三件,这里还有两件。”张晓珲拿出剩下的两件给张晓瑛看,那两件都是背心式的。 “不行,这件长袖的你穿着,再加一件背心,我这里万一破城了才有危险,你不是说你一定成功的吗?再说了,城破的话我就躲房车上去。”张晓瑛也压低声音说道。 “好。”张晓珲点头,“我把骡车赶到这里,放到后院了,万一最坏的情况发生,你什么都不要管,只管跑车上去,因为你什么也做不了,切记切记!” “嗯。”张晓瑛压下心中的慌乱,点点头。哥哥执行的任务有危险,她不能让他有后顾之忧。 “我不能陪你在安乐堂住,卫将军说他会照应你,他应该是靠得住的,你不用害怕,晚上睡觉锁好门。”张晓珲又道。 “我本来就不怕,跟着王妃来的两个婢女住我隔壁,而且这里的人对我也挺好的,是你自己不放心。”张晓瑛嗔怪道。 “那好,那我走了。”张晓珲起身要走。 “哥哥。”张晓瑛也站起来,给了哥哥一个紧紧的拥抱,“别忘了我们都等你回家。” 第三十七 繁杂 哥哥走后,天很快黑了,张晓瑛去看了产妇,没有发烧,正安稳地睡着,可见外祖父开的药效果很好。小婴儿也睡在一边的小床上,恬静的小脸仿佛完全没有受到今天那惊心动魄追杀的影响。 穆多尔和他的护卫们被安排住在外院,从今晚开始,后院和外院之间多了一道防卫,后院只住了张晓瑛和王妃小婴儿以及她的两个婢女。 洗漱过后,张晓瑛躺在床上,回想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 这真是自从她们一家来到这个时空最忙乱的一天了。 以她的历史知识判断,应是北方游牧民族政局动荡发生政变,看起来政变已经成功,失败的一方仓皇流亡到了邺城。 然后政变成功的一方要攻打大乾以凝聚人心。 古今中外,这样的套路一抓一大把,只看最后谁赢了。 这边要打仗,老爹那里正在考试,也不知道打仗的消息会不会传到考生们耳朵里,如果老爹知道了会不会担心,进而影响到他的发挥。 迷迷糊糊地想着,张晓瑛进入了梦乡。 当晚,张晓珲带着响尾蛇突击队的队员悄悄入驻了井庄。 井庄知道响尾蛇突击队入驻的只有村长陈伯和张晓珲表哥护村队队长陈有荣,他们是从村外的地道口进入的,每餐的饭食也由陈伯家做好了送进去。 只要有条件,还是要尽量创造好一些的后勤补给,这样才有更加强大的战斗力。 此刻真定府贡院,张德源蜷缩在自己狭窄的考号里。 考号果然如他想的那样,泥胚墙茅草屋顶,好在还算结实,应该是刚修缮不久,墙上的颜色有些地方比旁边的深一些。 他从头到脚都穿着李岚给他赶制的皮毛一体四件套,脚上套着厚厚的羊毛袜子,那是房车里带着的,身上盖着贡院发的褥子,倒也足够保暖了,但他却不能很快入睡。 虽然带有在这个时空的记忆,来到这里已经两个多月,他仍不时回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以致于一家人都到了这样的一个朝代。 在现代他发奋学习努力工作,眼看就可以退休了,趁着孩子们还没结婚生娃,赶紧先带着媳妇周游世界,起码游遍祖国大好河山,结果一头撞到了这里又要从头开始。 但他不能气馁,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天塌下来也必得由他去顶着。 在这个一切看出身实力拼爹的时代,他想给孩子们一个说得过去的身份。 举人是不够的,他了解自己的孩子,虽然他们并不需要自己的父亲给他们带来权势和金钱,但孩子们的心都很大,他希望自己可以撑起一片天,足够遮住他们将会遇见的风雨。 李岚也躺在床上辗转难眠,闺女不在身边,她心里第一次觉得空空荡荡的,她现在虽然只有四个多月的身孕,但肚子却比以往大一些,她自己怀疑是怀了双胞胎,但因为怕吓到大家,她就没有说出来。 孩子大了,总会有他们自己的事情,而她不可能还像以前那样只待在莘庄,她不是大乾的李岚,她是二十一世纪的李岚,她的生活丰富多彩,从不需要别人来填充自己的精神世界。 即使来到了大乾,她也尽量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加美好。 这两个多月,她潜移默化地改善了家里的伙食,教会了弟媳妇很多菜式,其中就有她最拿手的是东坡肉,曾经所有尝过她做的这道菜的家人朋友,都一致认为碾压京城所有饭馆大厨做的东坡肉。 看着这里的老爹瘦削的脸颊上多了些肉,刚到这边时瘦弱苍白的闺女逐渐结实红润的小脸,虽然有遗憾,但也总算踏实。 她心里想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却都需得一步步来,这段时间家里其他三人都忙个不停,她也没闲着,一直在规划自己的服装店,店名都起好了,就叫未来服饰,公司名称就叫未来商行,寓意商行里的商品设计理念都来自未来。 她一直利用跟弟媳刘氏上街的时候做市场调查,最终决定要做精品路线。这个朝代的平民阶层的消费能力太低了,就像他们老张家,已经算是不错的人家了,但除了吃饱穿暖,也基本不会有额外消费。 但她也希望可以为这个世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记得历史上直到元朝才开始在我国大量种植棉花,她不清楚现今可以对应历史上哪个阶段,但棉花是肯定没有开始种植利用的。 大乾土地便宜,只要大量种上棉花,衣食住行排第一位的穿衣保暖的问题解决了,人们的幸福度相应的会提高很多,不然每年光是冻死都会损失大量人口。 另外她也发现没有羊毛衣料,应该是当下羊毛产量不高,普通平民用不起,但是羊毛又自带一股膻味,这时候的除味技术不到家,所以权贵阶层也不屑用来保暖,毕竟谁愿意让别人一靠近就下意识皱鼻子呢。 她决定让闺女在网上替她查一查现代羊毛的除味技术,毕竟羊毛的保暖效果比棉花好太多了。 除了张晓珲,家里另外三人都在自己的床塌上思绪万千,他自己则带着突击队员们趁着夜色熟悉地形。 纷繁的一天终于过去了,第二天早上张晓瑛醒来,看着陌生的房间,过了好一阵子才想起来自己睡在哪里,心里砰砰直跳,以为又不小心穿越到哪了。 洗漱完毕过去看了王妃,知道昨晚醒了三次,伤口疼,但是还能忍受,没发炎,正在给小婴儿喂奶。本来穆多尔想给妹妹找个乳母,张晓瑛建议王妃自己给孩子哺乳,这样对身体恢复更有利,而且可以增强亲子关系。 王妃很感激张晓瑛,对她的话言听计从。 等张晓瑛到了诊室,意外地看到卫靖在等她。 “将军早上好,找我有事吗?”她行了个礼。 这是领导,可不能怠慢。 “大郎托我照看你,我过来看看你昨晚休息的还好吧?” 这……,领导都这么贴心的吗? “甚好,多谢将军记挂。”张晓瑛又行了个礼。 “我留了孙鹤在安乐堂,你也见过他,有什么事就直接找他。”卫靖继续道。 之前他不想让人知道张晓瑛在安乐堂,一直都避免见过张晓瑛的孙鹤跟他过来,现下连公主都要跟张晓瑛学医了,再瞒着也没有意义。 三十八章 锦珲 卫靖走了没多久,孙鹤过来了。 “小张大夫,”他笑眯眯道,“我们又见面了,你的鹤放飞了吗?” 张晓瑛翻了一个白眼过去:“还好意思问我,要不是你家将军,我现在哪里还要多养一只鹤,你们应该付我抚养费。” “哦?那你怎么不跟将军提呢?”孙鹤故作惊讶道。 “忘了,要不是你提醒我,我都忙得记不起来了。” “你家兄长好生厉害,”孙鹤却又转了话题,“我向来只服我家将军,但如今你家兄长也算一个。” “是吗?”听到他说自家哥哥,张晓瑛有些好奇,“他怎么个厉害法?” 哥哥自从上了大学就很少回家,回家的时候连个小偷也没遇上过,张晓瑛自然不清楚她哥究竟厉害在哪。 这下孙鹤是真的惊讶:“你竟不知?” 这兄妹俩看着感情甚好,如何做妹妹的却不知晓哥哥的本事? 张晓瑛有点尴尬,看孙鹤的反应好像她是个不关心兄长的自私冷漠的妹子似的,她不由解释: “他没在家里人面前展示过。” “原来如此。”孙鹤点点头,其实还是疑惑,难道他平日练武你都没见过的吗?但他也没再问。 “他昨日一人对打十五人,这十五人都是军中好手,不到半刻钟就把人都打趴下了。” “什么?”张晓瑛这下也惊呆了,我哥也跟古惑仔一样打上群架啦?这这这…… 但是她一下又反应过来,不禁怒上心头:“为何军中那么多人打他一人?” 自个哥自个了解,她哥绝不是无事生非无故寻衅滋事之徒。 孙鹤瞄她一眼:“他问人家这么多人干站着不动是不是要给他磕头认他做爹。” 张晓瑛:!!! 这人不是她哥,她哥最多就是在小区里吓唬吓唬想欺负她的小男孩,可也只是口头吓唬,说些“再让我听说你欺负我妹妹就把你扒光挂路灯上”之类的狠话,让别人认他做爹?这怎么想怎么违和。 张晓瑛脑补一下他哥说这话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嗯,虽然她哥一人对打那么多人,但是昨晚他过来的时候看起来也没吃亏呢。 站在门外的萧元锦也跟着笑了。 她正要进门,却听到了门里有人对小张老师提“你家兄长”,她一时好奇,便没有立即进门。 原来他竟是这般骁勇,可他面对自家妹子的时候却又充满了拳拳爱护之情。 萧元锦走进门,喊了一声:“老师。”接着向张晓瑛行了一个揖手礼,她也和张晓瑛一样一身灰朴朴的男装,头上也绑着男子发饰。 张晓瑛还礼,道:“萧同学,早上好!” 孙鹤转身,愣了一下,再定晴一看:“公主?”赶紧单膝下跪:“小的失礼,公主恕罪!” 张晓瑛:…… 萧元锦:“无妨,你先出去吧。” “是!”孙鹤松口气,快速起身出了门。 吓死他了,一转身看到那么俊俏的小白脸正觉稀奇,本想多瞅两眼,没想到竟是公主。 萧元锦也没让冯嬷嬷小福子跟护卫们进门,她把手上的一个纸封递给张晓瑛:“老师,昨日太过匆忙,不及准备束脩,今日我拿过来了。请您收下。” 束脩?张晓瑛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啥,接过纸封才想起来,这是古代的学费啊。 她自己也就是小学到高中教师节给老师送自制的贺卡,大学时每人一枝花凑成一束送给老师,学费都是交给学校。 “是什么?”她有点迟疑地问道,该不会跟她哥得的那样是一笔巨款吧?那她拿着烫手啊!她昨晚还觉得自己是个贾老师呢。 “是附近的一个庄子,叫杏园,我瞧着甚有意趣,便买了当束脩送给老师。” 张晓瑛:!!! 原来你是这样的权贵!!! 张晓瑛不敢置信地看着萧元锦。 这是送她一个田庄的意思吗?她收下了会不会犯受贿罪坐牢! “纸封里是地契,上面是老师的名字,您打开看一下吧。”萧元锦看到张晓瑛的反应,有些不安。 什么?暨成事实了? 张晓瑛顾不得多想,坐下来打开纸封,果然,地契上她的名字户籍地清清楚楚。 “公主啊!”她也不喊萧同学了,“这使不得呀!我何德何能,竟然要收下一个庄子当学费。” “不值什么,”萧元锦诚恳说道,“我就给老师送一次。庄子年年都有产出,就当我每年的束脩了。” 张晓瑛低头看了一眼地契,标注有“共一千零六十九亩”,她想像不出来这上千亩是多大面积。 放在现代,这得判不少年了吧?古代也有受贿罪呀! 她把地契放下:“我收下了会不会坐牢啊?” 她直接问萧元锦道。 萧元锦笑了:“老师,这是我送给您的,你如果担忧,就当是我赏给你的也行。” 虽然话有些不好听,但是看小张老师吓成那样,不如就让她安心收下好了。 还能这样?张晓瑛恍然,自己又忘了人家是公主,哎!这万恶的阶级社会。 但是也不妥啊!都说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这么大一个热乎乎的馅饼,她拿着觉得烫手得紧。 她想了一下问萧元锦:“不知这庄子一年产出多少?” 萧元锦道:“小福子应该清楚。”随即喊了小福子进门。 小福子进门行礼后说:“那杏园共有田地三百五十八亩,杏树一百三十六亩,湖泊水面逾五百七十余亩。每年田地出粮值银钱二百五十两,杏树产果值银一百六十两,湖泊里的湖鱼滋味鲜美,最是值钱,每年渔获上千两银子。这都是除去税银、人工后的纯利。” 我的个乖乖! 这一年就有这么多收入,她不过是教个学生,哪里就能占这天大便宜! “公主,”她看着萧元锦,“我肯定是不收这么多束脩的,庄子每年的产出这么多,我每年拿二百两即可。” 她给自己的定位是稀有人才,拿的比现在的县令低一半左右,很可以了。 “多出来的银钱,”她顿了一下,“我兄长要办学堂,如果公主不介意,我想把这些银钱用在学堂上。既是公主出的银子,学堂就挂公主的名字,比如叫锦珲希望学堂。公主的锦字在前,我兄长的珲字在后。” 张晓瑛说着,却发现萧元锦的脸涨得通红,反应过来,她又忘了,这是古代,又是阶级社会,一个贵族女子的名字哪能跟一个平民男子的名字放在一起。 “对不起,”她忙道歉,“公主不喜欢就算了。” “不!”萧元锦忙道,鼓起勇气:“这很好,就按你说的做。” 第三十九章 阴云 小福子刚刚听张晓瑛说“锦珲希望学堂”的时候,正担心公主恼怒,看她脸红成这样,以为是气的,正想开口打岔,张晓瑛已经道歉了,却没想到公主最后是这般反应。 他甚是疑惑,却见公主的脸更红了。 他忙道:“这学堂名字甚是好听,跟公主同名的人也是有的。” 他意思是旁人也不一定知晓这“锦”字就是公主的“锦”,也就不会联想到公主身上了。 张晓瑛也愣了一下,看着萧元锦脱口而出说完话之后有些扭捏的表情,简直像发现了新大陆。 天啦噜!这小姑娘莫非喜欢上她哥了?她也没见过她哥几次啊!话都没说过一句吧!她哥什么时候这么有魅力啦? 她强行压下心头熊熊燃烧着的八卦之火,装作完全没发现萧元锦的异样,说道:“如此甚好,这希望学堂,就是招收穷人家的孩子,免费教他们识得一些字,能算一些数,有个谋生技能,也算做些有意义的事情了。” “像稳婆这样的工作,也可以在学堂培训。”她又道。 “真的?”萧元锦冷静下来,脸色渐渐恢复正常,为自己方才的失态感到不好意思。 “真的。”张晓瑛点点头。她前些日子给兵士们培训,发现这个时代的文盲率太高了,也许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这会大大制约生产力的提高,整个社会被困在一个不停循环内卷的状态里。 因此现代国家会有强制义务教育的法律,甚至会纳入地方官员的政绩考核里。 古代其实也有类似鼓励教育的政策,比如考中秀才就可以免去一定的税赋。 只是古代读书实在太贵了,大部分人都认为读了书就该考科举,不然认几个字有何用处,也就不费那个事了。 “那真的很好。”萧元锦向往道。 “也许到那时公主也可以当老师了。”张晓瑛再加一句,她看出来了,这是个有事业心的小姑娘。 “真的可以吗?”萧元锦不确定。 “只要公主愿意,没谁拦着就可以的。”张晓瑛也不确定以萧元锦的身份能不能出任老师,不过看她都能来学医了,当老师也没问题吧! “好,萧同学,咱们该上课了,你先熟悉一下这幅图。”张晓瑛走到窗前把蒙着人体血管分布模式图的黑布掀开,萧元锦和小福子一开始的反应都是震惊,但接下来两人就有明显区别了。 小福子震惊后是惊惧,萧元锦却是兴奋好奇。 只见她大眼睛闪着贼亮的光,忍不住凑得更近,嘴里感叹:“真好看啊,老师是你画的吗?” “是我画的。”张晓瑛答。 “我也要画得这般好。”萧元锦道。 好吧!原来她要学医真的是兴趣所在,说来也怪,在现代社会还留存的王室成员,很多都会选择学医,有些还会成为行业大咖。 张晓瑛拿出几支鹅毛笔和三种不同颜色的水彩放桌面上:“你可以用这些笔和水墨试着临摹,记得越熟越好。” 因为要备战,兵士们的战场救护培训提前结束了,不过也基本把内容都学完了,只需要多练习即可。 因此她今天可以专心当一天萧元锦的老师,李书民因为公主要跟张晓瑛学医,已经安排了一个单独的诊室给她。 这时李岚和弟媳妇刘氏在收拾东西准备迁进永安城,李书民和李峰正在清点入库的药材,都没有时间帮她们,只有李清和李涛两兄弟在帮着一起抬东西上车。 刘桂花想着孙女心里着急,不明白她为何不跟着一起走,他哥哥可以上城墙帮着守城,她一个女娃留着能做什么! 她实在不放心,跟李岚说道:“你既是跟孩子舅妈一起住,我也就放心了,只瑛姐儿我实是放心不下,我还是留下来陪她。” 李岚一听,这哪行,这要是闺女逃跑老太太进不了房车还得拖累闺女啊,昨晚听老爹说公主要跟闺女学医,只好把公主抬出来了。 “姨娘,您留下也不能陪她,她跟公主在一块呢。” “跟公主在一块咋就不能陪啦?啥?跟公主在一块?”刘桂花眼睛都瞪大了,“是跟那种公主?”她伸出食指指了指天。 “是。”李岚点点头,“您放心,公主还能有事吗?” 也是啊,如果公主都护不住,那还有谁护得住。 刘桂花多少放下了心。 收拾好了,老中少四个女人上了李家的新骡车,李清赶车,李涛骑着张晓珲的宝马叉一走在车旁。 小灰也被放在笼子里一起带着走,现在它已经被珑珑喂得很肥,多半是飞不起来了。 李家的骡车上了主街就跟要出城的卫靖遇上了,实在是张晓珲的马毛色太丑又少见,卫靖跟他去了井庄见过再见就知道是他的马,他的注意力不由得被吸引过去。 那是张小娘子的家人呢,他默默观察着骑马的和赶车的少年,不知道这两个少年人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本事呢? 却听见骡车传出来一个稚嫩的声音:“二哥,出城了我要跟你骑宝马叉一。” “不行,你还小,等叉一以后生了叉二叉三你才能骑。” “那要是没有叉二叉三呢?” “有的,表姐说了,叉四叉五叉六叉七都会有。” …… 这叉那么多是给马起的名字吗?真够难听的,他们的表姐就是张小娘子罢,这马的名字也定然是她起的。 卫靖脑中浮现张晓瑛表情丰富的小脸,脸上微微显出笑意。 跟在旁边的两名亲卫满脸懵逼对视一眼,将军平日基本没有什么表情,为何快要打仗了还会笑出来? 主街道上都是一辆辆拉着人和行李的牛车和骡车,赶车的多是十来岁的小少年,往来的行人神色紧绷,战争的阴云笼罩在小小的边城上空。 此刻井庄的地道,张晓珲在一个架子床上刚刚开始了轮休,而远在三百里之外的真定府贡院,张德源在他的考号里,写下了他在这个朝代踏上仕途的第一个字。 第四十章 守城 “小张大夫!小张大夫!” 手术后五天,王妃恢复得很好,终于搬去了专门给他们一行人安置的院子,穆多尔和他的护卫们也一起搬了过去。 张晓瑛总算可以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还没来得及洗掉脏衣服,后院侧门就被拍响。 张晓瑛听出来是孙二柱的声音,赶紧开门:“二柱怎么啦?” “胡虏大军到了,所有医士都要马上到安乐堂待命,李大夫让我过来跟你说一声。” 张晓瑛心一沉,终于来了。 这几天,关于胡虏大军南下的消息就好比一个悬在所有人头上的大气球,越吹越大,大家都知道它会爆,就是不知道它什么时候爆,现在它总算爆了。 “我知道了,马上就过去。”张晓瑛应道,匆匆回屋把早就准备好了的急救物品带上,包括房车里的部分药品。 她担心哥哥会受伤,带着可以随时备用。 李暨站在城楼上,脸上的神色肃然,目光注视着远处的胡虏大营。 北胡王子没说错,巴库图纠集到的有五万大军,现在看来还不止。 李暨出身平民家庭,自从十几岁入伍就跟着卫老将军在北境追击胡虏,能走到今日的位置,都是靠着一场场硬战拼出来的,这么多年来对草原上这些蛮族的习性了如指掌。 胡虏大营看着气势泱泱,李暨却清楚他们的粮草不多,每到一处都是靠劫掠城池补充粮草,他们所到之处,所有到手的活物都能成为他们的军粮,包括人。 这次邺城备战已经提前坚壁清野,让百姓把家里的牲口家畜粮食全部迁入永安城或者深藏,把能当成柴火的家具也拆了藏好或者也干脆烧了,甚至屋顶的茅草和木头梁架都拆下烧掉。 如果自己不烧,也会被胡虏拆下来当柴火用。 地里的枯草也都一把火烧了。 所有胡虏能取用的井里都放了泻药。 没有粮,取水不便,没有柴火,又冷又饿又渴,这些蛮族便会狗急跳墙,拼尽全力攻城。 李暨要的就是这个。 果然,胡虏刚扎好营就发起了第一波猛攻,在他们眼里,小小的邺城仿佛就是一块唾手可得的肥美的肉,正吊在那里引诱着饥肠辘辘的他们。 密集的羽箭像翁翁飞着的蜂群一样直扑墙头,趁着城墙上的守城士兵躲避时一波波胡虏接近城墙脚下。 他们搭起人梯,嚎叫着往上爬,城墙上的守军举着巨石砸下去,搭起的人墙便像积木下抽走了一块那般哗啦倒下去,但只要还能动,他们便又重新搭起人梯往上爬,那景象真的像丧尸一般不怕死不要命。 还有扛着云梯冲过来的,墙下胡虏兵士无视城头上砸下来的巨石,死死压着梯子,墙上的守军就使长叉叉开梯子,不时竟也被他们攻上墙头,好在数量不多,很快被砍杀殆尽。 李暨在城墙上督战,注意到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三个民夫模样的人杀伤力特别强。 他们身形灵活,一有攻上墙头的胡虏便扑上去,几乎都是一招致命,杀人不眨眼的样子跟别的民夫有些不同,而且那路数总有些许眼熟。 李暨逮了个空,抓住一个刚刺死了一名成功爬上城墙的胡虏士兵的民夫大声问:“你是哪个村的?” “报告将军,小的是娄下村的。” “你认识莘庄张大郎吗?” “他是我表弟。” “你们村来了几人?” “七十六个。” “都练过吗?” “练过的有五十五个。” “辛苦了!”李暨拍拍娄下村的民夫。 “保家卫国,匹夫有责!” 民夫高声道。 李暨心头一热,这城,何愁守不住! 萧景烨也披上战甲跟李暨一起巡视战况,见此情景问道:“将军怎知这些民夫识得大郎?” “前几日大郎在校场选人,打了一架,也是这般一招制敌,我看着像,就问问,果然跟大郎有关,公子请看,这些人有不少,我们守城又多了几分把握。” 安乐堂开始有伤患送来,基本都是箭伤,说明胡虏还没能靠近城墙。 让张晓瑛意外的是,萧元锦竟然也带着她的婢女们出现在安乐堂,以往每次都跟着的三十护卫却只留下四个。 “公主,你怎么还不走?” 张晓瑛惊讶问道。 “既然老师不走,我为何要走,难道我身为公主,做的还不如老师多,反而要自己先逃吗?”萧元锦说道。 我有房车,你没有呀。 张晓瑛想,只好问:“那你的护卫呢?” “他们去守城了,多一个人便能多守一时。”萧元锦道。 这几日安乐堂的罗娘子一直在按照张晓瑛吩咐的那样,用开水烧煮纱布晾干,再用消毒过的剪刀剪成一指长的宽度卷成捆,现在萧元锦就领着冯嬷嬷知春知夏和另外四个宫女在剪纱布。 冯嬷嬷知道自家公主虽然近几年都是事事都无可无不可的,但小的时候她本是极有主意,认准了什么便定会去做。 就好似练骑马,就是要一口气学会直到可以自己跑马,哪怕每天两条大腿被磨得破了皮也要坚持下去。 那时才几岁的孩子就有如此毅力,如今她又恢复了幼时的脾性,冯嬷嬷既欣慰又忧心。 欣慰的是公主果真如了觉大师说的那般,出门历练多见世情真的有了转机,忧心的是如今的公主不听劝怕她把自己陷入险境。 如今胡虏攻打邺城这般凶险,六皇子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不能说动她离开,只说小张大夫都能留下她自然也能留,她好不容易会哭会笑了又不敢强绑了她送走,如今也只好任由她留下。 想到小张大夫,冯嬷嬷不免又想到了小张大夫的兄长。 这也是让她忧心忡忡的另一件事———公主好似留心上了这个少年人。 被冯嬷嬷怀疑公主留心上的张晓珲,正和他的突击队员在井庄的地道里潜伏着,胡虏大军扎营地正好处于井庄和邺城之间,不可避免地扎在井庄和别的村庄联通的部分地道之上。 此时独自在地道一个单独洞厅里的张晓珲,正调试着带有夜视功能的无人机,今晚到了它立大功的时候了。 第四十一章 斩首 夜幕降临,厮杀了半日的邺城城墙外渐渐归于平静。 城墙下堆了不少尸体,稍远处也有,就那样静静倒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使人欲呕的浓烈的血腥味。 城墙上的士兵轮流休息,值班兵士警惕的眼神不停地巡视城墙附近各处。 安乐堂却是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忙个不停。 因为有了刚刚培训结束的五十个卫生员,城墙上受伤的士兵都可以得到及时的包扎救护,然后民夫用担架抬到安乐堂。 半天下来,除了中箭后不小心倒下城墙外的,邺城守军和民夫阵亡的竟不足十人。 李暨非常意外,若不是他不能离开城楼,他都想亲自赶到安乐堂亲口对张晓瑛说一声感谢了。 自从有伤员送到,张晓瑛除了吃东西补充体力和去了一趟茅房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手术室,她终于也体会到他们导师穿着成人尿裤上手术台的感受了,对她来说,现在有纸尿裤穿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安乐堂的茅房太远了,她决定了,一定让外祖父说服李暨将军改造一下安乐堂的茅房! 就在此刻,一架无人机悬停在胡虏大营上空五十米处,大营里的一切清晰地传回了张晓珲手持的控制屏幕上。 中军大帐,马厩,粮草,辎重,入口,岗哨,哨兵,巡逻的小队兵士,照明的火盆…… 无人机不停变换拍摄角度,伸缩镜头变焦,几乎把底下胡虏兵士的表情都摄入其中。 这些兵士虽然疲惫,却并不颓丧,士气高昂。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邺城攻守双方的激战又开始了,双方都用上了投石机,但是显然胡虏兵士对投石机的使用不甚熟悉,要么砸不到城墙上,要么就是砸到了城墙下反倒伤了他们自己人,但是邺城守军的投石机却是一砸一个准,每一次投掷都能造成对方大量的死伤,威力惊人。 激烈的战况一直持续到了傍晚,城墙外的尸体更多了,几乎叠到了城墙的三分之一处,幸而气温很低,尸体腐化速度不会太快。 第三日,守军用上了床弩。 第四日,守城军民往城墙下踩着尸山往上爬的胡虏淋上了桐油后点燃。 第五日,攻守双方都精疲力尽。 每天晚上,无人机都静静悬在胡虏大营上空,无声注视着里面的一切。 中军大帐的亮光越来越晚熄灭,出出进进的将领步履冲冲,神色各样。 从第一晚的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到今晚的垂头丧气,精神不振,是时候动手了。 这些天,张晓晖带着他的突击队早就把胡虏大营的各处摸得一清二楚,制定行动步骤,推演突发状况,一遍遍演练,每个人都烂熟于心,然后冷静地等待最佳突击时机的到来。 子时刚过,大营中军大帐前巴库图的俩名卫兵不耐烦地左右张望,换岗的时辰到了,接替他们的卫兵却总是不能按时到岗,他们不敢抱怨,巴库图脾性爆躁,怒气来了连他们都会遭殃。 此刻看到接替他们的卫兵终于来了,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又晚了!” “太累了,醒不过来。”对方悄声答,说的是他们自己部族的胡语,天太黑,也看不清楚是谁。 两个换岗的卫兵气哼哼地走了。 过了一会,一个身影从中军大帐门口进了帐篷,俩名卫兵依然笔直地立在门口两边,仿佛进门的身影对他们使了障眼法,让他们什么都没有看见。 一小队巡逻的兵士经过,他们站得更加笔挺。 帐篷里,巴库图正在铺着兽皮的软塌上做着美梦。 他成年以后在草原上打了那么多仗,从来没输过,连推翻王庭坐上王位都没费什么事。 这次他也攻破了汉地的城池,一路南下。 中原真的像长辈们说的那样富饶啊!街市熙熙攘攘,各类物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男子文弱不堪,女子娇柔秀美。 他走进了一处精美的屋舍,一大群美貌的女子迎上来,他搂过其中一个最娇嫩美貌的,对着她红艳艳的小嘴就要亲下去,哪想到那女子嘴里伸出来的舌头长长的竟似一条蛇信子! 他一下惊醒,马上惊觉危险逼近,正想伸手到枕头下摸出弯刀,一道快如闪电的寒光闪过,巴库图还来不及大呼出声,大好头颅已经离开他的脖颈。 张晓珲用布包好巴库图的头颅,绑在身上,随即点燃了帐篷,快步走出门口,门口站着的俩名卫兵跟在他身后,三人避开巡逻的兵士,回到地道附近隐蔽好。 那换岗下来的俩名卫兵回到帐篷,却见屋里睡得满满当当的,哪有空出来的位置? 心中暗叫“不好”,赶紧跑到中军大帐门口一看,哪里有什么接替他们换岗的人!门口空空荡荡,帐篷里隐有火光。 他大惊失色,不由高呼:“大王!大王!”一边疾冲进去,眼前的景象几乎吓破了他的胆子。 他们英勇神武战无不胜的大王脖子上的头颅不见了踪影! “有刺客!”他竭斯底里用尽全力大喊。 营中又有几处起了火,中军大帐附近疲惫不堪的兵士从梦中惊醒,正迷糊着,就听到“大王死了!大王死了!是呼浑察部的人杀的,大家快逃啊!” 呼浑察部首领那日松向来不太服巴库图,认为自己实力和巴库图不相上下,巴库图坐上汗位不过是因他抢了先。 惊醒的兵士们正想冲去马厩抢一匹马逃命,却听到马厩里几声巨响,接着是噼里啪啦的声音,在梦中的战马被惊,疯了一样四散奔逃。 愤怒的哈葛察部的将领冲进呼浑察部首领那日松的营帐,那日松辩解的话还来不及说就送了命。 双方的亲卫跟将领都打起来了,两个部落的士兵听到有人喊“打起来啦!巴库图大王被杀啦,呼浑察部的人杀的!”也抄起兵器向对方杀去,整个大营一片混乱。 也有清醒的人大喊:“别打了别打了,小心有诈!” 只是话音没落,就被人一刀结果了性命。 半夜惊醒的士兵惊慌失措,自顾奔逃,大营门口被搬开,无数拥挤着的兵士正欲逃出大营,却听到雷鸣般的马蹄声,挟裹着彷如地狱中死神的气息疾扑过来。 。 第四十二章 袭营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名银甲小将,俊美的面容冷若千年寒冰,手上长刀挥过,瞬间腾起一片血雾。 胡虏兵士魂飞魄散,腿脚发软,浑然不知抵抗。 两千黑旗军仿似两千个夺命的恶鬼,在胡虏大营里砍瓜切菜一般,轻而易举收割胡虏兵士的性命。 也有胡虏将官想要抵抗,但在这一团乱的局面下却又谈何容易,只能趁乱带着手下亲近的兵士逃跑,兵营的大门却已被乱兵堵住,只好又逃往另一方向。 一边倒的杀戮持续到了天明,整个胡虏大营尸山血海,再无一个活着的胡虏兵士。 这一仗大乾军队大获全胜。 张晓珲带着三十名响尾蛇突击队员来到卫靖跟前,向他行军中礼节单膝下跪道:“将军,响尾蛇突击队不辱使命!” 卫靖翻身下马,快步走过来,他的盔甲上满是血污,显然并不是他的。 他一把扶起张晓珲:“大郎快请起,此战你居首功,我回去即向朝廷上表为你请功。” 张晓珲道:“全是弟兄们协同作战的成果。” 卫靖朗声道:“对,诸位快快请起,响尾蛇突击队全部请记首功!” “谢将军!”三十位突击队员齐齐高声应答。 放在十天前,他们第一次见到他们的头儿跟在卫将军身后走进校场,大言不惭地要他们对他绝对服从的时候,谁不是在心里狠狠地嗤之以鼻? 不过是十天过去,他们对张晓珲已经是死心塌地一心跟随。 张晓珲随即解下身上的包裹递给卫靖:“据称这是北胡新汗王巴库图首级,具体是否还需请穆多尔王子确认。” 卫靖大喜,急忙接过来打开,果然见是一个胡人大汉的头颅,在脖颈处被齐齐切断,刀口平滑,显见得下手之人臂力之大,所用兵刃锋锐异常。 又见这胡人头颅面目上浓眉短须,双目圆睁,眼中似乎还能看出临死前不可置信既惊且怒的气势。 想来这巴库图也算是这大草原上的新一代雄主,却死在这不过十五岁的张大郎手上。 卫靖忍不住重重拍了一下张晓珲肩膀:“大郎,你是我大乾的大功臣!” 除去了这巴库图,北边蛮族必然会陷进群龙无首的混乱中,加上这一场败仗,没有十几年他们是缓不过来了,北境的边民又能得十多年的安稳日子,大乾也可以喘口气,集中兵力对付西边日益强大的西羌。 张晓晖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他们之前跟卫靖拟定的计划中本没有斩首巴库图这一步,只须在胡虏大营制造混乱引起营啸即可,但是经过他用无人机仔细观测后发现,要加上这一步并不是那么困难。 而这一步只要成功,带来的意义甚至比打了这场胜仗还要大。 在场众兵士无不欢欣鼓舞,特别是那三十名突击队员,他们的头儿亲手斩杀了北胡汗王!这天大的功劳他们也有一份! 早已有人回城通知了李暨,知府刘献派了官员和民夫过来掩埋尸体清扫战场。 众兵士回了邺城,张晓珲记挂妹妹,要先到安乐堂去看她,卫靖听说李暨和萧景烨也在安乐堂慰问伤患,便也一起过去。 到了安乐堂附近,却听到一道婉转动人的歌声响起: “你还记得家乡的小镇吗? 那里有一位像云朵般美丽的姑娘, 她曾是你最爱的人儿, 她给你缝了一件衣裳, 不用针不用线,只需你无尽的思念…… 小镇的湖边铺满了粉黛, 那是她嫁衣的颜色, 她一直在等你回家, 为她带上美丽的花环……” 张晓珲听出来了,这是妹妹在唱歌,唱的是那首著名的反战歌曲——斯卡布罗集市,这首歌本是以一位阵亡士兵亡魂的视角作的词,现在她唱的则是她自己填的词。 他心一沉,快步走到安乐堂门口,只见妹妹站在手术室门口的推车旁,握着躺在推车上一个年轻士兵的手在歌唱,歌声如泣如诉,凄婉动人。 安乐堂所有人都屏声息气,包括站在同一个病房门口的萧景烨和李暨,他们显然也是被歌声吸引出来的,萧元锦站在推车另一边,死死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卫靖认出了这个躺在推车上显然已经死去的士兵,是那个得了肠痈快死了又被张晓瑛救回来的孙二柱。 张晓瑛唱完歌,附身在孙二柱额上轻轻印下一吻。 他还那么小,才刚十六岁。 自己不久前才在死神手中抢回来的那么鲜活的生命,转眼却被战争夺走。 他那么听话,像自己的弟弟一样,看着自己的眼睛是那么明亮。 他说自己来当兵,妹妹便不需早早嫁人,他最喜欢听妹妹唱曲儿,但是妹妹很久都不再唱了。 他临死前对自己说:“小张大夫,我妹子要是能像你一样就好了,我最不放心她……” 张晓瑛俯在孙二柱耳边说“二柱,你放心去吧,我会找到你妹妹,替你照顾她。” 她伸手,擦去了孙二柱眼角滑下来的泪…… 张晓珲走过去喊她:“贝贝。” 张晓瑛抬起头看着哥哥,苍白的小脸上布满泪痕:“哥哥,我想陆鹏飞了。” 说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把脸埋在张晓珲胸前恸哭不已。 张晓珲:…… 好吧,他知道妹妹的意思是想念现代的美好生活了。 对生活在偶而出个命案都已经是大事的社会环境里的妹妹来说,直面这样的战争太可怕了。 他抬手轻轻拍着妹妹的肩膀安抚道:“我知道。你太累了,先去休息一下吧。” 哪怕心理年龄再大,她现在的身体也只是十二岁的孩子,这几天一定是超高强度地工作。 正要跟旁人了解孙二柱阵亡过程的卫靖听到了张晓瑛的话,胸口却猛地一窒。 陆鹏飞是谁? 她为何会想念他? 而且还要告知自己兄长。 莫不是她的未婚夫? 此刻,卫小将军刚打完了一个大胜仗的喜悦烟消云散。 他还没理清自己的思绪,就被人一把抱住,耳边是撕心裂肺的嚎哭:“表叔,我想我爹了,爹爹啊,央央想你啊……” 第四十三章 疗愈 扑在卫靖身上嚎哭的是萧元锦。 “你说了……会给我猎一窝小狐狸……还会猎……一头小鹿,可你怎么……不回来了呀!爹爹,你不要我了吗?” 她边哭嚎边断断续续的说着,又扯着卫靖的衣裳使劲摇晃:“你说了……我能自己跑马……就带我去狩猎,我学会了呀!爹爹,你不能丢下央央呀!呜呜呜呜呜…………” 众人都惊呆了。 冯嬷嬷既心疼又感叹。 公主又像小时候那般哭起来惊天动地了呢,这应该算是好事吧?只是身为公主这般当众哭嚎实是有伤体统啊。 她走过来想安抚萧元锦,张晓瑛阻止了她。 原来小公主的爹没了,难怪总觉得她有些轻微抑郁的样子,这样大哭一场反而可以把悲伤疏解出来,否则只怕会加重抑郁。 张晓瑛见过很多亲人离世后不哭不闹,最后得了抑郁症自杀的案例。 卫靖也惊呆了,而且不知所措。 他是一个接受正统儒家思想教育的贵族子弟,男女授受不亲是刻在骨子里的,虽说萧元锦是他的小辈,但也只比他小了四岁。 此刻萧元锦一下抱紧他一下又扯着他摇晃,他实在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忍心推开她,也不好抱着她。 张晓瑛走过去拍拍卫靖肩膀,向他做了一个搂抱的手势,又做了一个拍拍的动作,看向他的眼神是鼓励和肯定。 卫靖明白了张晓瑛的意思,定下心来,伸手轻轻揽着萧元锦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胸前,右手轻轻拍着萧元锦后背,想起他大表哥生前对女儿的眷念,忍不住说道:“爹爹也想你的。” 萧元锦的哭声变得悲切,那深刻的哀伤让人闻之落泪。 庭院中无关的旁人都退出去了,孙二柱的遗体也推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元锦哭声渐渐歇下,却还是抱着卫靖不放,卫靖想喊她,却发现她睡着了。 “卫将军先送公主回屋歇息吧,她这几日也很辛苦,又痛哭了一场,不要打扰她,也不用给她清洗,让她睡到自然醒。” 张晓瑛道。 很多心灵受伤的人在心理疗愈的过程后都会极为疲累,有的人甚至会连睡好几天才能恢复体力。 “你也去歇息吧!” 张晓珲对妹妹说道。 在当下愿意当外科医生的大夫还是太少了,安乐堂人手严重不足。 自从有伤患送到安乐堂,张晓瑛基本就是在连轴转,累得不行就歇上一会,已经好几天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了,现在确确实实已经很累了。 刚刚要不是萧元锦惊天动地的哭嚎,她觉得自己也可以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哥哥那你呢?有没有受伤?”她问张晓珲。 “没受伤,放心吧,我现在需要洗个澡。” 张晓瑛凑过去闻了一下张晓珲,一股浓烈的汗味泥土味还有血腥味混在一起,她皱眉道:“你是不是十天都没洗澡了?刚刚我咋没闻出来。” “这算啥,一个月不洗澡也正常。”张晓珲不在意地说道。 萧景烨走过来,他一直默默地站在房门看着萧元锦哭闹,一向带点漫不经心的脸上少见的板正起来。 “五郎,既然小张大夫这么说,你就先把央央抱回屋吧。冯嬷嬷,你们好生照顾好公主。” 卫靖点点头,打横抱起萧元锦,只见她睡得很沉,这些天应该也是累狠了,轮廓秀致的小脸上仍旧带着委屈的神色,眉毛轻蹙,看起来楚楚可怜。 张晓瑛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觉得她跟陈晓旭老师演绎的林黛玉有些相似,暗暗想道,还是看走眼了呀,林妹妹要是也可以不管不顾地来这么一出,结局也许就不是那样了。 可见公主就是公主,在某些方面比常人总能多些随心所欲。 卫靖带着萧元锦冯嬷嬷一行走后,萧景烨拍拍张晓珲肩膀:“大郎,我听说了,这一仗你居功至伟,竟然还亲手斩杀了北胡新汗,真是吓我一跳。” “见过公子。”张晓珲向他行礼,顿了一下又谦虚道:“斩杀北胡新汗不过就是凑巧罢了。” “换了旁人可不见得能凑巧,”萧景烨摇摇头,看张晓珲满身脏污:“你去洗洗歇息一下,这些时日辛苦了,晚上军中举行庆功宴,你早点到。” 张晓珲犹豫了一下道:“公子,我并无军籍,就不去了吧!” “浑说!”萧景烨嗔道,“谁都可不到,你不行。快走快走,去洗洗你自己,熏死人了。” 又对张晓瑛说:“小张大夫这几日也辛苦了,跟你兄长一起回去吧,你们也好说说话。” “好,谢公子!”张晓瑛也对萧景烨行了一礼,兄妹俩把骡车从后院赶出来,一起回了外祖父家。 医馆和家里都没有人,李书民和李峰都在安乐堂值守,三个小学徒也在医馆帮忙煎药。 两人一起动手自力更生。 张晓珲想洗冷水澡,张晓瑛不让,日常洗没事,但是疲惫过后就应该用热水舒缓筋骨。 张晓晖没有干净衣裳,张晓瑛拿了李书民的衣服给他换上,两个人都是瘦削身材,张晓珲个子也还在长,衣服倒也合身,只是怎么看怎么怪异。 张晓瑛忍着笑,把张晓珲换出来的脏衣服拿去洗,张晓珲皱眉:“应该请个人做这些粗活。” 他自己在部队时习惯了自己洗衣服,也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事,过来这里也差不多,不过就是多了一个从井里打水的动作,对他来说这就是个顺便练臂力的事情。 结果一忙起来就忘了妈妈和妹妹也要做这些活了,老妈怀孕是不能做的,那就一直是妹妹在做了。以往在村里,家里男人多,这种打水的事向来不用她们做。 在外祖家平日两个表弟不在,外祖父和舅舅总在忙,有时候饭点都不能按时吃,更不用说随时帮着打水了。 他拉过张晓瑛的手,果然才将将三个月,妹妹的手心就有了厚茧子。 “都怪我,竟然没想到这个。”张晓珲心疼道。 “打个水而已,怎么就做不了了?我又不是娇滴滴的大家闺秀,军训时夜间拉练二十公里我都坚持下来了。” 当然坚持下来的同学是绝大多数。 就在兄妹俩闲话家常的时候,穆多尔看着眼前桌案上的头颅惊呆了。 第四十四章 汗位 桌案上摆着的正是害死他父汗,派人追杀他母妃和他兄弟三人的仇敌哈葛察部的首领巴库图! 即使面对一颗头颅,愤恨依旧让穆多尔浑身发抖。 萧景烨开口提醒他:“王子,他死了,这只是一颗头颅。。” “他害死我父汗,我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穆多尔双目通红,咬牙道。 “你确定他就是巴库图吗?”萧景烨问。 “我确定,他就是烧成灰我都不会认错他。” 每每会盟过后,祖父都被这狗贼逼得大病一场,他无数次暗暗发誓,等他长大了,一定要按着这狗贼的头在祖父脚下认错。 现在祖父走了,父汗也走了,他还没来得及报仇,这狗贼就被人手刃了,可见是老天也看不下去,收了他的狗命。 就是不知道老天派来的是哪位壮士。 “皇子殿下可否告知我,是哪位壮士替我报了这大仇,此等大恩,我穆多尔定竭力相报!”穆多尔郑重向萧景烨行了一礼。 “是小张大夫的兄长。”萧景烨道,心想,这兄妹俩的大恩你是有得还了。 穆多尔一呆。 他认得小张大夫兄长,那天母妃生产危急,就是他帮着从马车上把母妃抱进手术间,这恩情自己也还没报呢。 他看起来不过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纪,身材也不甚雄壮,如何就杀得了巴库图呢? “你不信?”萧景烨问道。 “不!”穆多尔道,须知人不可貌相,他祖父常常告诫他,中原汉地地灵人杰,永远不可小觑:“小张大夫兄妹俩对我一家有大恩,我只是一时觉得深恩难报。” “王子不必挂怀,”萧景烨道,这世上多的是挟恩图报报恩不成反成仇的事,这北胡王子倒也坦诚: “小张大夫救你母妃乃因她是大夫,救死扶伤原就是她的本分,张大郎手刃巴库图,只因他是大乾子民,在战场上击杀敌酋是每一个大乾子民都会做的事,并非是替你报仇。” 虽然击杀敌酋并不是谁都做得到,但他可不希望看到张家兄妹莫名多了个仇人。 “虽说如此,他们仍是我家的大恩人,只要他们有所需,我穆多尔必会竭尽全力做到。”穆多尔坚定地说道。 萧景烨不想在这个问题纠结下去,要说他自己不也一样吗?张大郎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了。 但是这些时日观察下来,这兄妹俩极知进退,做事从不居功,倒很有些超然物外的意味。 小福子晚上回他院里后,必会告知他萧元锦大大小小的事情,其中就描述了给小张大夫束脩的经过。 面对那样大笔的钱财,小张大夫说不要就不要了,且还要办什么希望学堂。 办学堂本是大家氏族才会出钱办私学族学,可据他所知,莘庄张家家境只能说过得去,并无余财。 在那样人家长大的孩子,是如何做到对大笔钱财不动心的? 这个问题如果张晓瑛听到,她可能就会说:您误会了,我不是对钱财不动心,而是,再多的钱财也弄不来一个空调,一次不用把屁股颠成四瓣的旅途,我要那么多钱有啥用? 当然,此后随着张晓瑛想做的事情越来越多,她又会对现在的自己说:关于金钱,我的认知还是肤浅了。 “巴库图既已死了,王子日后有何打算?”萧景烨问道,见穆多尔犹豫不语,便直接说道:“你父汗既已身死,便应由你继承汗位。” 穆多尔惊愕地看向萧景烨的眼睛:“这如何可行?巴库图虽死了,他的部族还在。” “基本不在了,”萧景烨淡淡道:“不止巴库图的部族,呼浑察部的那日松也死了,这两个部族,包括另外三个部族共五万多人,除了逃走的三四千人,已全部被我大乾军民歼灭。” 萧景烨面无表情说完,眼睛不放过穆多尔脸上的细微变化。 穆多尔难掩震惊,不敢置信地看着萧景烨,脸色瞬间煞白。 以他的设想,北胡攻打邺城,邺城坚守,等到大乾援军到来,北胡退回大草原。 这是最好的结果。 或者是邺城被北胡破城,他们也难逃一死,如果侥幸活命,就带着母妃和弟妹在大乾流亡,过过普通人的日子。 不管哪种结果,回到北胡都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现在骤然听到五万兵士被全歼,而据他所知大乾并没有援兵赶到。 大乾实力果然深不可测,在他的有生之年,绝不轻易与大乾为敌。 “你祖父做得很好。”萧景烨继续道。 他对穆多尔的反应很满意,他不在乎穆多尔怎么想,他只需要北胡汗位上坐着的人愿意配合。 穆多尔默然不语。 “只须继续实行你祖父在位时签署的双边协议,双方边民便可安居乐业。”萧景烨又道。 穆多尔抬手行礼:“多谢皇子殿下抬爱,只是此事过于重大,我需与母妃商议过后再行定夺,必尽快给殿下答复。还请殿下见谅。” “无妨。”萧景烨还礼。 “告辞!”穆多尔转身离开。 “公子,”刘献走进来:“战果统计出来了。” “说。”萧景烨道。 “此战歼灭胡虏共四万八千七十二人,其中酋首一名,大将一名,千夫长三十六名,百夫长三百八十九名,十夫长四千五百七十二名。” “共缴获马匹三万四千七百五十六匹,辎重车辆一千三百四十三辆,投石机一百二十辆,弓三万五千把,弩床五百八十架,各类兵器共四万九千八百七十六把。” “另还有粮草三千石。” 刘献最后道。 他竟连粮草也留住了,萧景烨想,问道:“我方人员战损如何?” “军民阵亡五百四十三人,重伤二百七十六人,轻伤七百八十五人。” 这样的战损比简直惊人。 “尽快把抚恤发放下去,尽力救治伤患,安乐堂那边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萧景烨想到小张大夫,多问了一句。 刘献犹豫了一下道:“听说小张大夫抱怨茅房太远,太少,好几次差点把她憋爆了,最紧要的就是先改造茅房。” 萧景烨:…… 这是小娘子该说的话吗? 第四十五章 守恒 可是萧景烨接着又想到,既然小张大夫憋到爆,那他的大侄女萧元锦不是也一样吗? 他简直不能想象自家侄女堂堂公主被尿憋得狼狈不堪的样子,当下道:“马上找匠人先修几间茅房,修一间给小张大夫专用的。” 虽说大家都知晓萧元锦在安乐堂跟小张大夫学医,但毕竟也不是公开的,所以也不能直说修给萧元锦。 刘献心知肚明。 萧景烨又问道:“小张大夫有说过要修在哪吗?” 刘献道:“这个没听说,要不下官使人去问过她。” “好。”萧景烨点头。 毕竟是她们要用的,自然是她们自己最清楚怎样才是最合适的。 还不知道自己将要拥有专属茅房的张晓瑛,此刻跟张晓珲正在房车里庆祝张晓珲迟到了的生日。 她遗憾地对张晓珲说:“哥你都多少年没在家过过生日了,结果这次离得最近,还是不能一起过。” “你的生日在家过就行了,我一个男人生日有啥好过的。” 在张晓珲看来,过生日收礼物这种事情是女孩子的专利,反正自从妹妹会说话,他在家过自己生日时挑的蛋糕也全是妹妹挑的,都是她自己喜欢的款式和味道。 他十八岁生日那年,几个好朋友一起到他家去给他过这个有特殊意义的生日,切蛋糕时看到从冰箱拿出来的是一个粉粉的HelloKitty蛋糕,插着写了他名字的卡片,朋友们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连菲菲都疏远了他几天。 想到菲菲,他的心不由得还是有些沉郁。 看着摆在眼前的费罗列巧克力,曾经妹妹为了防止自己偷吃她的费罗列,动了多少心思藏起来呢,他说道: “其实我也不是那么爱吃了,你自己留着吧。” “哎呀!你知道我为了给你留着忍得多辛苦吗?你不吃就浪费了我的付出了。” 张晓瑛不由分说,剥了颗巧克力球的纸壳塞进了张晓珲嘴里。 张晓珲嘴里吃着又脆又香夹着榛子的巧克力,也想给妹妹剥一个,手却停在了半空:“贝贝你看,巧克力怎么还是满的?你刚刚不是拿了一个给我吗?” 他嘴里的巧克力还嚼着,没咽下去呢! 正笑眯眯看着哥哥享用巧克力的张晓瑛低头一看,也呆住了。 这是一大盒四十八粒装的费罗列,排列得整整齐齐,包装精美,她特地拿出来给哥哥当生日礼物。 本来拿了一粒出来会空着一个的位置,但此刻盒子满满当当的,四十八粒一颗不少。 但是张晓珲嘴里的还没咽下去呢! 桌子上的包装纸却不见了。 兄妹俩目瞪口呆。 “质量守恒?” 张晓瑛脱口而出。 也不对啊,吃进了她哥嘴里的也还在呢,就算是到了肚子里也存在呢。 想不明白。 “再吃一颗试试。”张晓珲说到,拿起一颗递给张晓瑛。 张晓瑛接过来,一边剥开包装纸一边眼睛盯着桌上的一大盒费罗列,此刻还是空着一个位置的。 等她把巧克力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空着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带着包装纸的巧克力球,桌上的纸同时消失了。 兄妹俩面面相觑。 “那以前拿下车的东西呢?看看还在么?”张晓珲道。 兄妹俩赶紧行动,张晓瑛先去看自己的零食箱,张晓珲去看冰箱。 但是张晓瑛的零食箱并没有满满的零食,冰箱里原来拿出去的肉也没有回来,而且他们拿下去的粮食袋子也没有变得更满。 “是不是只有在房车里消耗的才能复原?”张晓瑛道。 “多半是。”张晓珲道:“难怪我们每次进车里灯都是亮的,但蓄电池的电一直没有显示消减。” “那我是不是可以在车里洗头洗澡了?”张晓瑛高兴地转了一圈:“太好了哈哈哈哈!” “你还可以在车里洗衣服了。”张晓珲含笑道,妹妹手心的厚茧子像长在他心上。 “对对对,哥哥你的衣服也可以拿上来洗。” 房车配置的清水箱是250升的容量,之前张晓瑛头疼洗头洗澡问题时也想过进房车洗,但是觉得洗不了几次水就没了,又没法装水进去。 万一以后出门时遇到紧急情况还得指望这些水呢,也就没敢轻易动用。 现在好了,这水怎么用都用不完! 不光能洗澡洗头,还可以洗衣服! 房车里配置的洗衣机也是最好的,虽然一次洗不了几件,但可以多洗几次啊! 哎呀!一下子觉得幸福度提升了好几级! 又想到拿下去的食物们,不禁心疼起来:“太可惜了,看看车里还剩多少吃的。” 幸亏那次搬了一堆食物下去以后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就没想起来往下搬了,也还剩下不少。 两人一起查看房车里的食物,当时出门的时候考虑到也许会在风景优美偏远地区停留,因此准备了许多一家人都喜欢吃的东西。 冰箱里还有不少片成卷的牛羊肉,本来是想涮火锅吃的,还有冷冻虾饺,兄妹俩都爱吃,鸡翅膀,排骨,虾仁,小土鸡,小黄鱼,他们老爹爱吃的盛和斋的猪头肉,老妈爱吃的甘家界的柠檬鸭,还有两盒全家人都爱吃的麻辣十三香小龙虾! 这些都是放在冷冻室里的,冷藏室蔬菜就几捆菜薹,剩在里面的都是用玻璃瓶装着的各种酱和罐头,牛肉酱香菇瘦肉酱,蓝莓酱,草莓酱,丘比酱,豆瓣酱辣椒酱,辣白菜榨菜,还有一盒黄油,一管炼乳,一小瓶蜂蜜。 也不知道他们老妈怎么就买了这么多。 万幸的是他们第一次搬下去的粮食因为是纸袋包装,为了不露出异样他们拿了大瓷碗装下去,包装袋里还剩有不少。 那些油盐酱醋们也都剩有在瓶子里,虽然不多,但用不完呀! 挂面也有好几种,荞麦面杂粮面手工面,还有好几袋好欢螺螺蛳粉。 另外还有三箱方便面! 这是张晓瑛顶着她老妈责备的眼神都要拿上车的,一箱红烧牛肉面,一箱老坛酸菜面,一箱咖喱鸡肉面。 从小到大,为了吃上一次方便面,她跟她妈进行了无数次不懈的斗争,甚至她小时候喜欢坐火车出行的理由之一,就是在火车上可以吃到方便面,久而久之,出行必带方便面就成了她的执念之一。 不得不说,得知了房车的这个功能,清点食物实在是带给了张晓瑛极大的满足感。 那还等什么,先煮它两袋方便面吃了再说,他们还没吃早餐呢! 再热一盒麻辣小龙虾! 她哥能吃,把虾饺也蒸了一顿吃了,加上老爹的猪头肉一起。 那菜薹竟然还新鲜得很,摘了炒一盘。 想到哥哥大概一晚没睡都在打打杀杀,张晓瑛推他到床边:“哥哥,你先睡一觉,我煮好了再喊你。” 第四十六章 新家 “对了,你先吹干头发。”张晓瑛找出吹风机递给她哥。 没条件没办法,有条件就是应该保养着些身体。 以前不确定房车的电能用多久,不舍得多用,现在既然是用不完的,那就不用省了。 张晓珲打开吹风机吹头发,看着妹妹忙忙碌碌地在做饭,恍惚又回到了现代。 那时候他只要回家,妹妹总是高高兴兴地要亲自给他做好吃的,虽然大多数时候味道都差强人意,但他为了不打击她的积极性,也总会装作很美味的样子吃下肚子。 房车里一个煤气灶一个电陶炉,张晓瑛先在煤气灶蒸上虾饺和猪头肉,用电陶炉煮方便面,趁着这个空档快速摘好菜薹洗干净,没多久方便面就熟了。 “算了哥,你先吃方便面,我炒一下菜薹,虾饺很快就好。” 她把方便面放进锅里包装盒就不见了,打开箱子一看果然又是满的,应该是形状改变无法还原就马上补充了。 真的太高兴了,好像中了好几亿的感觉啊!张晓瑛觉得人生充满了希望。 锅里煮的是老坛酸菜面,酸酸辣辣的味道充斥在房车的每一个角落,引得她口水直流。 以前担心在房车做吃的味道散不去,现在觉得散不去才好呢,最好她身上都带着老坛酸菜面的味道! 张晓珲坐在对卡座位上,吃着久违的方便面,心里也很是感慨。 身处其中的时候觉得平常无奇的东西,直到失去了才发现它的宝贵之处,最明显的就是电力了。 吃完饭张晓珲去了客房睡觉,张晓瑛拿了张晓晖泡着水的脏衣服到房车上放洗衣机里洗,她自己也洗头洗澡后美美地在房车上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得太美了,她梦到回了现代的家,像往常一样,她在家转了一圈就出门了,走出小区门口骑上共享单车去坐地铁,再换上一号线到位于市中心的自己的学校。 在路上看到那栋在建的网红大厦中尊,原来封顶了啊,还挺好看的。 地铁人还是这么多啊,以前觉得人少点就好了,现在人挤人才觉得踏实。 终于等到一号线了,手机怎么都刷不上钱,正着急着,突然听到有人喊她:“贝贝!” 她一惊,我怎么自己跑回现代啦?把我爹妈和我哥丢在古代啦? 心里猛然一阵难受,醒了。 发现自己其实是在做梦,才缓过气来,但心里的那种难受还是那么明显。 “贝贝。”车外张晓晖在喊她。 “哥哥?”张晓瑛忙应道,想起来她哥听不见,赶紧起床出了房车。 这一觉睡了好长时间,日头都偏西了。 “我在房车睡觉,梦见我自己撇下你们回去了,吓死我了。”张晓瑛心有余悸。 “如果你真的可以回去,那就回去好好生活,有啥可吓的。”张晓珲说道。 “不行,我宁愿苦一点也要跟你们在一起。哥哥我跟你说,你的学校有人赞助了。” 张晓瑛想起来还没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哥。 “谁?”张晓珲问。 “我新收的学生。” “那个小姑娘?”张晓珲诧异道。 “什么小姑娘,那是公主。”看到自家哥哥这种反应,张晓瑛完全不打算跟她哥提公主似乎是留意上他的话了。 在她哥眼里,那还是个未成年少女呢,别吓着了他。 不过…… “学校的名字我不小心替你们起好了,叫锦珲希望学堂。”张晓瑛心虚道。 张晓珲询问的眼神看向她,这怎么一副把他的船模摔坏了的小模样。 “公主闺名叫萧元锦。”张晓瑛一咬牙破罐破摔。 “这怎么好?”拥有古代记忆的张晓珲皱眉道。 “我一说完就觉得不对,赶紧改口,但公主说名字很好听,就叫这个了,哥哥,人家是大赞助商,我也就只好听她的了。”张晓瑛努力做出无辜状。 “小福子也说问题不大,反正名字里有锦字的也不光公主一个人,只要她自己不到处宣扬,谁会把公主的名字跟一个庄户小子的名字放一起呢?你说是吧?” 张晓瑛搅动三寸不烂之舌,极力打消她哥心里的不适。 “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个名字而已,她自己不介意就行。”张晓珲道。 虽然心里总有那么一点挥之不去的疑虑,脑中闪过一个问题——哪个古代的小姑娘愿意把自己的名字跟陌生男子的名字连在一起的? 但他向来不是喜欢自作多情的人,很快就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 “我的衣服得赶紧吹干,晚上要参加庆功宴。”他说道,有了用不完的电就是这么豪横。 “那身衣服也太旧了,哥哥,另外买一身新衣服吧!咱们先去看看咱妈好让她安心。” 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兄妹俩,正在缝制衣裳的刘桂花和李岚又惊又喜,这么多天一直吊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下了。 而张晓瑛在新家转来转去,怎么也看不够,兴奋得不行。 “真的可以吗?我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吗?”她一再跟她哥确定。 “绝对可以,全部交给你。”张晓珲再次肯定。 他了解妹妹,一直以来最想要的就是一栋泥胚茅草屋,但是在现代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曾经他们的爹为了给妹妹盖一个这样的屋子,回老家跟他们的爷爷商量,在老宅的一个角落盖那么一小间,他当村长的堂伯父当场表示了反对: “使不得呀,咱们县好不容易摘了贫困县的帽子,你这茅屋一盖,被人发现了拍照发出去,咱村就成了贫困村了,县长都得找俺来。” 没想到一朝穿越,曾经这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反而是最简单的。 “这房子多少钱?”张晓瑛拉着哥哥参观院子。 “不到三百两银子。”张晓珲说道。 “太值了啦!我不吃不喝一年就能买下来了,这么大的院子!”其实张晓瑛自己来了这么久基本不了解当下的物价,一心只扑在工作上。 这院子在永安城的偏街上,有三进院落,每进都有五间主屋六间厢房,后面还有一个两个篮球场那么大的园子,院子围墙后面还有一条河溪流过。 这也是张晓珲最终看中这院子的地方。 “也有不到二百俩银子的,这不是买大点好给你折腾吗?”张晓珲豪气道。 “我也折腾不了这么大的地方啊!咱家那么点人哪住的下这么多屋子。”张晓瑛说道。 “你忘了,咱妈想开纺织厂。” “不是服装店吗?”张晓瑛疑惑。 “她买了很多棉花种子,你想咱妈那么挑剔的眼光,我猜她最后肯定想要自己纺出自己想要的布料,所以既然买房子,不如就买大点的,让她先在自己家里试着做,她愿意做就做,不愿意做反正也没多花几个钱。” “幸亏有人赞助,不然你的银子还够盖希望小学咩?”张晓瑛睨他。 她没有想到,她哥的另一笔财富来得那么快。 第四十七章 衣装 兄妹俩参观完了院子回堂屋,李岚看着张晓珲的衣服就知道他没带衣服洗换,得意地说:“我给咱家每人做了两身衣裳,家庭装,你们都来试一试。” 一家人整整齐齐一直都是李岚的执念,可惜在现代孩子们买衣服太容易了,她买的亲子装一直都穿不到他们身上,孩子们不是嫌土气就是嫌幼稚。 最后往往只有张德源配合她穿情侣装,偏她又觉得老夫老妻的哪还有什么穿情侣装的兴致! 现在好了,他们只能穿她做的衣裳! 只要一想到这个,她都能一边裁剪衣裳一边笑出声来! 兄妹俩对视一眼,各自拿了新衣服进屋换去了。 等两人换好衣服出来,刘氏带着刚午睡起来的珑珑也过来了,看着穿上新衣服的兄妹俩,赞叹道:“真好看,原来此种颜色的料子做衣裳也能这般出彩啊!” 兄妹俩穿的新衣是同一种颜色,是一种深灰中带点紫,布店说叫黛色,但其实很多种颜色都叫黛色,这只是其中的一种,而且因为这种颜色耐脏,很多普通劳动者都喜欢用这种颜色的布料做衣裳。 这个朝代已经打破了大多数穿衣颜色的禁忌,普通平民并不是只能穿白色了。 两身衣裳款式也很接近,但是也能明显看出男装和女装的区别,兄妹俩看起来一个俊逸一个娇柔。 果然是人靠衣装。 “如何他俩穿的衣裳这般合身?”刘氏奇道。 这其实就是李岚这两个多月的成果了,她在现代闲来无事上的剪裁兴趣班学到的东西,来到古代竟然也有了用武之地。 之前她之所以报名学这个班,是因为她们那个妈妈圈开始有人自己改旧衣服,穿出来却比新买的还要有品味且独特,而李岚家里好多衣裳甚至还没剪商标呢,她决定也自己动手改造,来个旧衣新穿。 还别说,闺女不愿穿她买的亲子家庭装,但她用旧衣改造的衣裳却挺喜欢,穿去学校还有同学拍照到淘宝上搜同款,那自然是没有的,全天下独一件,比限量版还限量版,闺女接收了一大波的羡慕嫉妒恨。 从此她信心十足,学得更加用心了,还报名参加了旧衣改造比赛,还没等比赛结果出来呢,穿越了。 来到这边一看,这里的人们着装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咋说呢?就是既浪费布料,又不甚美观,她的改造欲望又开始熊熊燃烧了。 之前设计首饰她只是小试牛刀,那些首饰式样其实也不是她设计的,就是照着记忆画了几个估摸着这个朝代的工艺技术可以做出来的式样,没想到反馈出奇的好,大概是因为这里还没有经历过宋朝那样充满骚气的朝代,各方面的审美还没来得及提升到一定的高度,所以才让她捡了个漏。 但是这也让她更有信心了,所以这两个月来她都一直在试着设计附合这个时代的着装习惯但是又独具一格的服饰,准备在自己的服装店开张时一炮打响。 自家的两个娃自然是她最好的服装模特兼品牌代言人,孩子们青葱年少,身形挺拔,五官俊秀,最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俩是免费的呀! 此刻刘氏的反应,说明她这两个多月的努力没有白费,她自己也非常满意。 “以后你俩的衣裳就都只穿我给做的,咱家的未来服饰店很快就可以开张了,你俩觉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全力配合自家老娘啊!反正穿成啥样自己也看不到。 “挺好的。”张晓珲说道。 但是闺女淡然的表情让李岚意识到了什么。 “不对啊,没有全身镜,你俩是看不到自己穿出来是什么效果的。哎呀难怪啊!” 难怪这个时代的人穿的衣裳看起来都那么拉拉垮垮的,没有全身镜,他们自己很难看到自己穿的衣裳是啥样的呀! 普通人家连一面能照全脸的铜镜都算奢侈品,更别提全身镜了。 但是自己辛苦设计出来的衣裳穿的人自己没法欣赏总觉得努力白费了呀! 难不成我还得先造出玻璃镜子? 在现代唾手可得的玻璃和镜子此时却成了看起来遥不可及的珍贵物品。 穿越了快三个月,本朝没有玻璃制品,仅有从番邦流传过来价格昂贵的琉璃工艺品。 但是李岚以前就对琉璃这种玩意完全不感兴趣,觉得既没艺术感又不实用,远不如一套精美的陶瓷器皿有存在的价值。 因此李岚虽然知道现在的琉璃值钱,但也只不过是因为物以稀为贵,并不是因为那是什么好东西,所以她并没有花任何心思在这上面。 挣钱固然重要,可是李岚女士的兴趣爱好和心情更加重要好不好,别忘了她可还是个孕妇呢! 但现在不一样了,没有镜子,特别是没有全身镜,大家看不到自己的穿衣效果,将会大大影响到李岚女士的时装事业。 毕竟别人眼中看到的肯定不如自己看到来得踏实,何况这世上还有那种明明试穿的衣裳丑得一塌糊涂还跟你说穿得好看好看的伪闺蜜呢。 现在看来琉璃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它是玻璃的亲戚,还是要好好了解一下了。 一辈子做事全凭兴趣爱好看心情的李岚女士不知道,她这短短一段时间思考的内容,将会给这个时代带来怎样的变化。 但是当她把自己要制作玻璃镜子,让闺女赶紧给她下载资料的时候,张晓瑛却摇头说道:“这事咱家做不了。” “为啥?”李岚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她看向儿子,希望儿子给自己支持和希望,没想到张晓珲也说:“贝贝说的对,制作玻璃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看到自家老妈一下子拉垮的脸色,张晓瑛安慰她:“也不是说不能做出来,只是以咱家现在的实力,是没办法做到的。” 虽然不清楚如今所处的是对应历史上的那个阶段,但是依据本朝没有玻璃制品的现实来看,玻璃的制作技术还是被垄断在少数地区的,而且就琉璃制品的价格推断,这项技术被严格保密之中,而这样的做法基本需要国家行政力量来介入。 在原来时空的十二世纪,随着贸易的发展,威尼斯成为世界玻璃制造业的中心。当时的威尼斯政府为了垄断玻璃制造技术,甚至把玻璃艺人集中在与威尼斯隔海相望的穆拉诺岛上,在那往后的四百到五百年时间,威尼斯生产的玻璃制品几乎独占欧洲市场。 可想而知这是多么巨大的财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目前来说,这玻璃制造技术,带给他家的可不会是什么好事。 在这一天,真定府贡院门口,张德源正排着队等待安检进入考号,进行最后一场为期三天的考试。 第四十八章 科考 贡院门口,正在排队入场的考生们大多神色疲乏不堪,张德源暗自庆幸自己穿越过来后每天都坚持进行体育锻炼,不然按照之前自己的那份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德性,就算第二场考试能捱过去,第三场也坚持不下来。 在第一场考试中,已经有好几个看起来五十多六十岁的考生支撑不住,提前退场,第二场退出的考生更多,各个年龄段的都有。 邺城所在省份是北方大省冀州,虽然地域宽广,人口却不算多,且向来不是重视读书科考的省份,因此这些考生大部分都是二十多三十岁,四五十岁的也不在少数,甚至六十岁往上也有,但是二十岁以下的少年考生一个也无。 乡试是朝廷派到各省的主考官跟本省负责教育的官员一起出的考题,各省考题都不一样,即使在本省取得第一名的好成绩,春闱时参加的是全国统一考试,面对同样的考题同样的考官,一样有可能落榜,而这方面南北方的差异更加明显。 这是因为北方地区连年战争,对当地的文化教育摧残极大,北方举子文章远不如南方举子,成绩相差悬殊,在明朝朱元璋在位的洪武三十年,甚至发生了血腥的“南北榜”事件。 当年的会试,主副考官从全国几百名举人中点出的贡士全部为南方举子,无一北方举子上榜,这样的情况自从隋朝开始举行科举制度取士以来,从未有过。 因此贡院贴出黄榜后,立即群情哗然,引发纷争。 北方举子认为由于主副考官都来自南方,有意压制北方才子而袒护南方人,因而大闹京城,不仅游行示威,并且写了大字报贴满了南京的大街小巷。 朱元璋原本就对南方地主知识分子不满,又因为国家要加强北方边境防守,正是用人之际,对这一科选出的进士都是南方人,他本来就不高兴,加上为了平息北方士人的愤怒,朱元璋命令刑部介入,直至查出一个涉及600多人的大型“徇私舞弊”的大案。 此案最后以85岁高龄的主考官刘三吾被流放,另两位考官被凌迟处死,多位涉案和受牵连大臣或是被杀或是被流放,而当科状元则以行贿罪被判处死刑。 此后,明朝科举一律分南北榜取士。 “南北榜”事件影响的深远程度,甚至在现代社会的各类考试中都能窥见。 但是大乾所在的时间线显然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件,张德源如果中举,将和冀州举子一起面对的是全国统考。 古代科举考试比现代社会的任何考试都要严苛得多,甚至都有丢掉性命的危险。除了被牵涉进舞弊案处死的,还有在考场病死、考场失火被烧死、考号倒塌被砸死的都不在少数,说是拿命去科举也不为过。 但是历朝历代都有无数的人前赴后继,实在是普通平民一朝中榜,用鲤鱼跃龙门来比喻真是非常贴切不过了,而张德源在现代社会穿越过来,对这种状况的体会更深。 在这样的朝代,底层普通人想要实现阶层跃升的通道实在是太少了,除了在战场上搏命立军功之外,也就是读书科举了,相比之下,还是读书科举的机会更大些,毕竟命只有一条。 因此老张家不惜举全家之力来供张德源读书科举,张老爷子内心深处望子成龙的愿望还是很强烈,要说张德源没有压力,那完全就是张口说瞎话。 但是他毕竟拥有一个成熟的灵魂,早就养成了处变不惊的习惯,加上身体状态不错,前面两场考试答得颇为顺利,因此排队入场时跟第一场考试入场的状态也差不多。 在门口负责安检的官员留意到了这个在一群脸色苍白疲倦的考生中气定神闲的张德源,只见他身穿蓝灰外袍,脱下外袍是一身稍显怪异的皮毛衣物,看起来甚是暖和,内穿白色里衣。 帽子和围巾也和皮毛衣物料子一般,瞧着像是一块皮子裁下缝制的,冀州这种时节已经很冷,考生中穿着皮子的不少,但这个考生给他的感觉似乎总有哪里不一样。 再接着仔细一看,这个考生连鞋子都是跟帽子围巾一样的料子,只那双袜子甚是贴脚,看起来颇为厚实,只看不出是什么制成。 难怪他看起来颇有精神,这一身起码保证了夜间不受寒,可以安稳入睡。 官员羡慕地想,毕竟他们很少有拿皮毛缝制裤子的,更不用说鞋子了。 但其实张德源也出过不少状况,但因为自己本身是老中医,加上闺女准备的药物,每次都及时地把生病的苗头及时掐断了。 相比前两场的考试内容,他对这第三场的内容更有信心。 前两场的考试内容需要熟读四书五经,多少偏应试,还考了算数和法义。 比如在四书五经中随意取一页让你填空,然后随意挑一句话让考生解释其中的意思,想考得好这一科,基本上需要把四书五经全部背下来,想靠运气过关根本不可能,这也是张德源相对薄弱的地方。 算数张德源完全不在话下,法义也能跟那些世家子弟理解的差不多。 第三场主要考策论。 策论是啥?策论就是议论当前政治问题、向朝廷献策的文章。 这个张德源熟啊,相比现在的考生,张德源多了上千年观察历朝历代潮起潮落的吏治经验,什么样的政策会出来什么样的效果,利弊分别是什么,他早就跟着现代的老岳父研究得不敢说清清楚楚,但心里总是大致有数的。 再说了,他在现代也有二十几年的行政管理经验,对人性已有深刻了解,最近还到了某贫困县挂职了两年,那是什么样的事情什么奇葩的人都见识过的。 治世安邦最重要的是什么?所有人都有饭吃不饿肚子,没看见那个“反”字就是“饭”字缺了“食”字旁吗? 老百姓安居乐业,就算有各路枭雄心有不甘想要坐天下,没人跟着他还闹的起来么。 所以才会有乱世出英豪这一说啊,太平盛世的这英豪出来干啥呢?最多就是领个见义勇为的嘉奖罢了。 张德源深呼吸一口气,在自己的号舍坐下。 第四十九章 爱恋 在新家吃了一顿饭,张晓珲兄妹俩先回邺城,因邺城还乱着,就说好过两日再来接奶奶老妈和舅妈。 张晓珲把宝马叉一也带上了,一手牵着马缰绳一手赶着骡车。 “哥哥,我来学习赶车吧。”张晓瑛说道,“以后我上哪都离不开它了,要是你不在,我自己要上哪也没问题。” 就跟当初学车一样的道理,家里人人都可以当司机,出门远行轮流开,也就避免了疲劳驾驶。 “行。”张晓珲把缰绳交给张晓瑛,艺多不压身,自己确实不能一直陪着老妈和妹妹,在当下,会驾车也是一个重要技能。 张晓瑛高考后就报名考驾照,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报了手动挡的班,结果考试时就卡在了科目二的半坡起步上,这卡了一次就有了心理阴影,练车时好好的,一考试就熄火,连考了五次都没过,气得她的教练再也不想见到她。 最后还是她哥休假回家,跟租车行借了一辆手动挡的车,带着她到野地里过各种坡,把十天假期都拿来陪她练车了。 结果张晓瑛驾照考过了,她哥的女朋友菲菲姐却气得不行,哥哥归队后,张晓瑛赶紧请她去吃饭看电影,向她表达占用了哥哥的歉意。 后来他俩分手,张晓瑛一度怀疑跟那次假期有关,哥哥却说跟那个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家跟菲菲姐家算是世交,当年菲菲姐的爷爷也是跟着她外祖父一起下放到了她爷爷的村子,菲菲姐爷爷身体不太好,张晓瑛外祖父一直帮他调理身体,下放几年倒比原来健康了。 回城后菲菲姐的爷爷一路做到了副市长的职位,菲菲姐的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做到了某省的高官。 有这样的家世,菲菲姐说是天之骄女也不为过了,何况她自己各方面也很优秀,学习好,人又漂亮,毕业了也一直是他们学校的传说。 但是菲菲姐从小就喜欢到她家玩,她爹妈都忙,有时候甚至是寄养在张晓瑛家,时间长了,张晓瑛也避免不了当电灯泡的时候。 只是她一直懵懵懂懂,直到她哥高考完的那个暑假,有一天她补习回家,想到哥哥房间找一本书,推门进去却看到了两个人分开的一瞬,她哥看着她一脸尴尬,菲菲姐满脸通红。 她站在门口也震惊得呆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说了一句:“我啥也没看到。” 就赶紧跑回了自己房间。 结果回了房间想到他俩的反应,忍不住笑起来,这一笑又完了,止不住了。 她哥过来救她,跟过来的菲菲姐脸更红了,她一边笑还得一边跟她解释:“对不起菲菲姐我不是笑你……”,结果越抹越黑,菲菲姐好几天都没再上她家。 有一次她问菲菲姐喜欢她哥啥,菲菲姐说:“啥都喜欢啊,你应该问我不喜欢他的啥。” “那不喜欢我哥的啥?”张晓瑛问,猜她会不会说她哥的屁太臭,毕竟从小一起长大,菲菲姐也避免不了有被荼毒的时候。 “我也希望能找到点啥是我不喜欢的,唉!”菲菲姐似乎很是烦恼。 那时候她不明白,啥都喜欢还不好吗?连毒屁都没问题了,他哥也不是花心的人,还有啥可烦恼的。 可是他俩终于走到了分手这一步,就在他们穿越前,菲菲姐跟别人订了婚。 也许哥哥本来是想挽回的,他特地请了一个月的长假,但是请假回来看到的却是菲菲姐订婚仪式的请柬,当然也请了他们一家。 她哥没有出席,张晓瑛跟着爸妈一起去的现场。订婚仪式美轮美奂,菲菲姐光彩照人,她未婚夫儒雅英俊,站在一起珠联璧合。 张晓瑛却很难过,勉强捱到仪式结束,回到家抱着哥哥想安慰他,自己却哭了。 “是我不好,”哥哥说道,她第一次听到哥哥说话语带哽咽,“没能给她想要的生活。” 她惊呆了,她从不知道原来她哥也会哭。 哪怕小时候她哥闯了祸被她爹揍也没见他哭过呀!甚至外祖父去世她也没见她哥在人前流眼泪。 她更难过了,抱着哥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活像她才是失恋的那个人。 本来家里收到请柬后气氛一直都有些低沉,她这一哭倒把这气氛打碎了。 她哥反过来要安慰她,她妈也用审视的眼神看着她:“贝贝,你说实话,是不是暗地里喜欢上谁了结果人家不理你?” 她一噎,哭声都卡住了,没好气地说道:“您猜对了,我喜欢上陆鹏飞了,他何止不理我,他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我心好痛。” 现在她一家都过来了,她哥跟菲菲姐再见面的可能性近乎零,他们分手了反而更好吧? 过了这么久,全家人都小心翼翼地避免在哥哥面前提到有关菲菲姐的任何事情。 张晓瑛坐在车前握着缰绳,大骡子小棕嘶鸣一声,好似在欢迎张晓瑛驾车。 “集中注意力,看着我想啥呢?”张晓珲提醒她:“这可不比学驾照容易多少。” “我看小棕挺聪明的,说不定我说啥都能听懂呢!小棕,出发。”张晓瑛随口道,并不觉得骡子真的能听懂她的话。 骡车当即动起来了,张晓瑛惊讶:“难不成真的能听懂人话?小棕,停!” 骡车停下来了。 这这这……不会吧? “跑!”张晓瑛一声令下,骡车跑起来了。 “慢点!”慢下来了。 这可比学驾照可简单太多了呀!堪比人工智能自动驾驶系统了,不!比自动驾驶还简单! “哈哈哈哈哈太好了!我不用学也可以了,小棕真是太智能了哈哈哈哈。” 张晓瑛乐不可支,这简直是去了她的心头大患,毕竟考驾照的阴影还在呢,这牲口又不像机器,你还得跟它交流感情。 小棕又嘶鸣一声,好像在抗议什么。 “是是是,我们小棕是最聪明的骡子,天底下排第一!”张晓瑛觉得屁股好像也不那么颠得难受了。 一路上张晓瑛都在跟骡子小棕用语言沟通,小棕不时也嘶鸣一声回应她,最后都聊到“小棕啊,应该给你找个女朋友生小骡子”,结果招来小棕踢踏着脚抗议了好几声。 张晓珲无语地看着自家妹妹,她是不是不清楚骡子是什么? 第五十章 庆功 既然骡子疑似能听人言,自然也不能在它面前谈论它的生理缺陷,好在邺城也到了,张晓瑛不再惦记给小棕找女朋友。 进城人也多了起来,她改为叮嘱小棕:“你可小心点别碰到行人,我可没钱赔人家,到时候只好把你卖了换钱。” 小棕大概生气了,停下来不走了。 “不卖不卖,卖了我自己也不卖你。”张晓瑛赶紧说道。 小棕还是不走,踢踏着脚嘶鸣两声。 “行了,都不卖。”张晓珲看不下去,开口道:“快走,我要晚了。” 看着这近乎成精的大骡子,张晓瑛疑惑道:“哥,你说它是不是被安上了一个人工智能内核?” 之前她看到过某省图书馆里的两个小机器人,为了抢粉丝在大堂吵了起来,那副伶牙俐齿的模样她都要甘拜下风。 “有可能。”张晓珲说道,反正他们穿越这事本身就透着诡异,也无需去在意别的更诡异的事情了。 张晓瑛去了安乐堂,兄妹俩说好了张晓珲庆功宴结束后过来接她,再一起回外祖父家。 张晓珲转去府衙,萧景烨叮嘱他先去府衙等他一道再一起过举行庆功宴的校场。 到府衙门厅等了一会,萧景烨跟卫靖带着身后一众护卫出来了,今晚只是军中的庆功宴,府衙举行的庆功宴要等到朝廷的封赏下来,因此府衙的官员并不会出席今晚的庆功宴。 张晓珲上去见礼:“见过公子,见过将军。” 卫靖还礼:“大郎久等了。” “我也是刚到不久。”张晓珲答。 萧景烨却打量着张晓珲说道:“大郎你这身衣裳料子虽一般,式样却别致得很,何处买的?” 他远远见到张晓珲一身新衣像换了个人,以为他总算知道打扮一下自己了,走近一看这衣裳料子何止一般,根本就是最普通不过的布料。 只不过衣裳款式特别,让人不会先注意到料子如何而已。 “不是买的,家母自己做的。”张晓珲答道。 “你真是好福气。”萧景烨真心赞道。 他这一辈子都没有可能穿他母后亲手缝制的衣裳罢,别说他了,就算他父皇大概也穿不着。 张晓珲笑笑没接话,心想,要是你也跟我似的,十七八岁还被逼着穿印有“我是爸爸”、“我是妈妈”、“我是哥哥”、“我是妹妹”的鹅黄色t恤,大概就不会说这种话了。 众人一起到了校场,除了仍在城墙上值守的兵士,邺城守军和黑旗军都已到齐,还有部分英勇杀敌表现出色的民夫。 兵士们和民夫都坐在一排排长桌边的矮凳上,隔半丈远就有一个酒坛,桌上只摆了碗,还没上菜。 张晓珲定睛一看,那部分民夫里有很多他熟悉的面孔。众人看到他跟着他们在城墙上见过的那个贵人走进来,都是又兴奋又激动。 要问他们咋知道那是贵人?因为那人身边围着十几个人啥都不干只护着他呗。 人民群众的认知就这么朴实。 张晓珲想往民夫那边过去,他自己可也是民夫之一,便转身跟萧景烨和卫靖说:“公子,将军,我家人在那边,我过去与他们一处。” 萧景烨道:“不妥,此仗大郎你居首功,今晚你要与我等在一处,过后再与你家人相聚。” “悉听公子安排。”张晓珲于是只能向那边挥挥手,让大家安心。 他们的位置是高台下面对校场众兵士的一排长桌和矮凳,和别的桌子矮凳也无二致,已经有部分将官坐着了,只空出了中间的四个座位。 看他们进来,将官们都站起来,校场上的兵士和民夫们也站了起来。 李暨过来迎他们到空着的座位处,自己端着酒碗走上了高台。 “诸位,”李暨的声音中气十足,完全听不出刚刚苦战了几天几夜:“经过五日五夜的艰苦奋战,我大乾大败北胡蛮兵,今日我等在此庆功,这第一碗酒,先敬在此战中不幸阵亡将士的英魂!端酒碗!” 兵士们整齐划一端起酒碗置于胸前,民夫们有样学样,就是动作参差不齐。 “敬英魂!”李暨在台上高声道。 “敬英魂!”众将士也齐声高呼。 李暨在台上把碗里的酒倾倒地上,校场上的将士们也整齐地往地上倒酒。 民夫们也跟着倒了些。 李暨在台上又道:“添酒。” 马上就有小兵快速给每个兵士的酒碗舀了酒进去,民夫这边也有专人负责添酒 “这第二杯酒,”李暨顿了一下,“要敬这场仗中的首功,他们冒着奇险,在敌营附近潜伏了五日五夜,成功引发敌营营啸,他们的队长亲手斩下了北胡新汗王的首级,他们就是刚刚组建不久的响尾蛇突击队和他们的张晓珲队长!敬突击队!敬张队长!” “敬突击队!敬张队长!” 校场众将士跟着高呼。 这响尾蛇突击队成立过程他们可是全程围观的呢,果然是不同凡响。 众民夫却是惊呆了。 我家大郎(表弟)(小舅子)立了首功?还亲手斩了北胡汗王! 众人面面相觑,都怀疑自己听错了,这张队长是大郎吗?虽说知道大郎能干,但这也太能干了吧。 他们都忘了喝自己碗里的酒,以致于台上的将军还在讲什么都没注意,直到校场上的将士们又高呼“敬黑旗军!敬卫将军!”他们才回过神来。 又听高台上的将军一声喝令:“干杯!” 校场上的将士们整齐划一地一起仰脖喝干了碗里的酒,民夫们也忙忙地喝下自己碗里的酒。 “这第三杯酒,敬在场的民夫兄弟们,你们虽不是军籍,却奋勇杀敌,为我方击退胡虏的攻城立了大功!敬民夫兄弟们!” 李暨继续道。 “敬民夫兄弟们!” 这是说的他们啊!众人憨憨笑着,面对场上几千双看过来的眼睛,他们有些不知所措,幸亏李暨又喝令:“干杯!” 众人才一起仰脖喝酒。 “最后,敬奋勇守城的邺城守军!今晚酒肉管够,弟兄们放开肚皮吃喝!喝完这碗酒大家随意。干杯!” “干杯!”众人轰然。 第五十一章 认女 张晓珲在校场被响尾蛇突击队的队员灌酒的时候,张晓瑛正坐在北胡王妃的床前。 剖腹产手术过后十天了,她本来就打算抽时间过来回访王妃的恢复情况。毕竟这是她生平做的第一个剖腹产手术,也是她来到这个朝代做的第一个大手术。 她需要得到第一手数据,还要了解这个时代的药物对手术的恢复作用究竟怎样。 之前王妃从安乐堂离开时,她就叮嘱她身边的婢女注意记录,好在王妃会一点中原语言,两人可以简单交流。 但是王妃刚离开安乐堂,张晓瑛回到外祖父家只来得及洗了个澡,胡虏大军就到了,直到今天才打完仗。 结果一回到安乐堂就看到王妃的婢女在等她,说是王妃想见她,陪同婢女过来的是卫靖安排在王妃身边的护卫。 张晓瑛收拾了医药箱跟着他们到了王妃住着的院子,没想到穆多尔亲自在院门等着她。 看到张晓瑛来了,穆多尔向她行礼:“小张大夫,辛苦了。” 张晓瑛赶紧还礼:“王子客气了,我应该做的。” “小张大夫请随我来。”穆多尔在前方引路。 王妃和穆多尔还有他们的护卫一起住在一个两进的院落里,虽然不是很大,但布局精巧,屋舍考究,装饰雅致,显然把他们奉为贵宾。 只是院子里里外外警卫俨然,看起来好似安防护卫,但张晓瑛觉得未必就没有监禁的意思在里面。 今天刚刚打完仗,不清楚王妃急着见她有什么事情,不会是伤口恶化吧?当时外祖父是开了五天的药给带着的,今天刚好吃完了。 张晓瑛心中很是忐忑不安。 来到王妃的房间,王妃看到她很高兴,她斜靠在床上,脸色还带着些病态的苍白。 比起刚做完手术后浮肿的样子,消肿后的王妃看得出来很漂亮,三十多岁的样子,面容轮廓比穆多尔接近中原人,好似混血得比较明显。 “小张大夫快坐。”她示意张晓瑛坐她床沿上。 张晓瑛给她行了一礼:“王妃好!” 但是拒绝了坐在床沿上,而且告诉她:“王妃的床不能让旁人坐,会把细菌带到床上,容易感染伤口影响王妃身体恢复。” 王妃原本以为张晓瑛不肯坐是因为有忌讳,听她说完后感叹道:“你处处都替我想得这般周到,我却不能回报你什么,连诊费都给不了你。” 又向她伸出手,张晓瑛刚刚进门前洗过手了,便把手伸过去让她握着——产妇容易得产后抑郁,因此要及时回应她的需要。 王妃温柔的眼神看着她:“好孩子,我听说中原不重医道,医者的地位低下,特别是小娘子做医者,甚至会找不到婆家。你若是不嫌弃,我想认你做我的女儿,往后我部族里的好儿郎随你挑拣。” 张晓瑛听得这话,脑子里首先想到的是“确定是挑拣不是挑选?是像我在果篮里扒拉樱桃的那种挑拣吗?”。 她忍不住看向站旁边的穆多尔,想象了一下几十个类似穆多尔这样的小哥哥被自己扒拉来扒拉去…… 穆多尔也关切地看着她,似乎他母妃说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要张晓瑛点头,他就可以马上组织一场海选比赛似的。 张晓瑛赶紧收回目光,对上王妃的眼神,含笑道:“晓瑛谢谢王妃的好意,但是晓瑛不舍离开父母家人,不欲远嫁。” 王妃眼里露出遗憾的神色,却仍然握紧她的手:“我们此番南下,乃是被追杀逃命,盘缠都已在路上丢失,却是连诊费都拿不出来与你。 我又想着,给多少诊费,都不能表达我的心意。你是个善心的好孩子,我一直想要个女孩儿,却生了四个儿子,我孩儿们的爹想是没了。” 说到这里她不禁伤感,眼里微微泛起泪。 “他待我很好,常常说,盼着我能给他生一个像我这般的女孩,本以为我这次生的是女孩儿,他连名字都取好了,就叫堇兰,这是在我部族的圣山上长的一种美丽的小花,每到四五月开花时节漫山遍野都铺满了……” 王妃陷进了回忆,目光似在看着远方。 张晓瑛在心里叹气。 深爱的丈夫在自己生产的时候没了,再坚强的女人也会受不了,何况王妃的生产过程又是如此艰难,支撑她的,还是对四个儿子的牵挂不舍吧。 她没说话,静静地等着王妃继续往下说。 王妃又把目光转向她:“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很喜欢你,看到你就觉心中很安定,我祖母是汉人,她美丽又聪慧,教会了我很多道理。” 难怪王妃的长相偏柔和,原来是混血第三代,是个真正的大美人。 唉!希望她能顺利度过产褥期,产后抑郁症多数并不会立即发生,而是在产后一个月左右身体雌性激素急剧下降才引发的。 张晓瑛见过最严重的产后抑郁患者,整个人无法行走,仿佛连思维能力都失去了。 王妃住安乐堂的时候,张晓瑛只要没什么事就到她的房间看看她,如果她醒着精神还好就陪着她说说话,但那时王妃很虚弱,说不到几句就累了。 今天能说这么多,显然是恢复得很好,外祖父的药很不错,最好让他抽空过来给王妃再看看。 “你不愿远嫁离开家人,那你可愿意做我的女儿?只需想想,我也有一个像你这般的女儿,哪怕不在我身边,我心中也觉欢喜。” 王妃殷切的眼神柔柔地看向张晓瑛。 张晓瑛这回听清了,刚刚她只注意到王妃说让她挑拣儿郎了,没留意她想要自己当女儿的话。 这是认干娘的意思吧? 张晓瑛在现代也有干娘,那是她老妈的闺蜜,也是一心想生个女儿,结果第一胎生了儿子,第二胎生了双胞胎儿子。 这下不行了,人还没推出产房就嚎啕大哭,刚好过了两天张晓瑛出生,闺蜜俩住同一个月子中心,于是她干娘把自己的儿子丢在一边不管,天天把张晓瑛抢过来喂奶,就这样,张晓瑛多了个娘。 第五十二章 堇兰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对王妃的身心健康有帮助,自己多个干娘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一家不得不流亡汉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大草原,也许永远都回不去了。 此时张晓瑛并不清楚这场战争的结果,只知道是大乾打赢了,然后北胡蛮兵退回草原。 她点点头:“我很荣幸。” 王妃高兴得眼泪都流了下来:“好孩子,让我抱抱你。” 张晓瑛把身子向她轻轻靠过去,王妃揽着她轻轻拍了拍,又向穆多尔招手:“过来。” 张晓瑛坐直身子看向穆多尔,见他仿佛松了口气似的,也是满脸欣喜。 “你去拿我一直带着的匣子出来。”王妃吩咐穆多尔,又对张晓瑛说道:“我听说你的兄长很有本事,往后穆多尔也是你的兄长,你有何难处,也尽可说与他知晓。” “好。”张晓瑛点点头。 穆多尔很快回转,手上拿着一个巴掌大扁平的木头匣子,颜色棕黑带点暗红。 王妃打开匣子,匣子里是一串质地细腻光滑的绿松石项链,每一颗珠子都光滑纯净,颜色一致,没有任何杂质,散发着莹润清雅的淡蓝色微光。 王妃拿起项链,项链下还坠着一颗殷红的珊瑚珠子,珠子下是一颗拇指大小的圆形印章。 印章是一块乳白色的玉石雕刻而成,玉石的质地看起来好似一块凝结的猪油,整个印章圆润无比,只觉得雕刻之人拿到这块玉石的时候,下手雕刻之时珍而重之,精心制作。 “这是你阿父收集了十几年的石头亲手制作的链子,就想留给自己的女儿,可惜他不能亲手给你了。”王妃想把链子给张晓瑛戴上。 这跟自己想的不一样,这份爱太沉甸甸了。 张晓瑛下意识拒绝:“这使不得,这太贵重了。” “对你阿父来说,这链子只有有人戴上了才有价值,这印章上刻的字就是汉字‘堇兰’二字,孩子,往后堇兰就是你的部族名字。” 王妃殷殷期盼的眼神让张晓瑛不忍拒绝,任由她把链子挂上自己胸前。 王妃又把匣子交给她:“这个匣子也收好,链子不戴的时候放在匣子里。以后你喊我阿姆可好?” “阿姆。”张晓瑛喊了一声。 “哎!”王妃欢喜应道,又喊穆多尔:“这是你堇兰妹妹。” 穆多尔走过来,也递了一样东西给张晓瑛,还是那颗狼牙:“堇兰妹妹,我只有这颗狼牙带在身边,你收下吧,你放心,只要狼群不来侵扰部族,我会约束族人,不再主动围猎狼群。” “多谢王子。”张晓瑛接过了狼牙。 “如何还称王子,”王妃道,“他比你大,你要喊他阿兄。” “阿兄。”张晓瑛从善如流。 “哎!”穆多尔微笑应答,又说道:“过得几日我需先回王庭,有堇兰妹妹在,我亦尽可安心了。” 这却是张晓瑛没想到的,她惊讶地看着穆多尔:“阿兄回去王庭作甚?” 以穆多尔的身份,这一去无异于羊入虎口,还是自己送上门的那种啊! “阿爷的旧部拥立我坐汗位。”穆多尔简单说了一句。 其实这是大乾六皇子的意思。 但他不想和张晓瑛说得太多,仅仅靠他阿爷的旧部是无法坐稳汗位的,否则他父汗也不会丧命了。 他深爱那片大草原,那是他从小驰骋的天地,是他祖父和阿父倾注了全部心血的家园。 如果有机会,他也希望可以继承他们的汗位,带领他的族人在广阔的草原上安居乐乐。 他需要大乾的支持,大乾也需要他的配合,双方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好在跟大乾一直是有合作基础在的,六皇子也没有提出额外的附加条件。 张晓瑛知道这短短一句话蕴含着怎样的凶险,她看着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想到那天他浑身是血扑到自己面前,只觉得他那不甚宽厚的肩膀背负的担子实在太重。 她点点头:“阿兄放心回去吧!我会照顾好阿姆的。” 不管有没有成为堇兰,王妃也是她的病人,本来她就会好好照看,何况现在王妃成了她干娘了。 “阿姆,我先给您检查伤口吧。” 张晓瑛让婢女阿絮打水洗手,又用酒精消毒了一遍。 伤口愈合得很好,但是拆线还要过两天。 “水怎么样?”张晓瑛又问。 “水倒是足的,就是偶尔不畅,阿絮帮忙疏通时很是疼痛。”王妃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张晓瑛。 张晓瑛顿了一下,她又疏忽了。 王妃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情绪定然是大起大落,或者是郁结于心,不管是哪一种,都会导致她的腺出问题,何况她现在是哺期。 他们外科接诊的最多的也是腺出问题的女性,现代社会各种压力山大,女性腺出问题的高达80。 “这个简单。”张晓瑛轻松说道。 有一次她正在哺期的表姐腺急性发炎,堵死了,整个房像砖头一样硬,稍碰一下就疼痛难忍,给她打电话要赶紧到她们科室处理,刚好她老爸在旁边听到,说了一句:“哪用那么麻烦。” 然后让她告诉表姐,用刮砂板刮脚面,从脚趾根部向小腿方向刮,哪边房堵了疼了刮哪边脚面,每次刮三百下,刮一次不能缓解隔半小时再刮一次。 她赶紧跟表姐说了,表姐照做以后效果确实非常好,刮了一次缓解,刮了两次第二天基本不疼,第三天完全好了。 从此她每每遇到哺期腺发炎的病人都是让她们用这个法子。毕竟比起吊药水消炎,这个法子真的是好太多,不需要暂时停止哺改喂孩子奶粉的麻烦,还基本无痛。 自从她知道这个法子后还没遇到没有效果的,甚至还有病人刮多了,水自己流掉。 其实原理也简单,脚面是腺反射区,中医就是这般神奇。 她把方法教给了婢女阿絮,告诉她刮脚面之前先涂上润滑的东西,不拘是什么,平时王妃用来润肤的香膏就好,实在没有做菜的油也行,避免刮破皮肤。 做完这些跟王妃告辞,护卫送她回安乐堂,张晓珲还没回来。 ……………………………… 写在上架之前: 明天《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就上架了,这是七姑第一次写文,七姑不止一次说过,写文以来一直都是战战兢兢,因为深知自己的不足,各方面的不足。 记得有一次看到希行大大的访谈,说她就是喜欢码字,以前七姑不理解,随着开始码字的一个多月,七姑体会到了她说的喜欢是什么感觉。 没错,七姑也喜欢码字,越来越喜欢。 也希望大家喜欢七姑的文字。 感恩这个时代。 感谢正在阅读这些文字的各位小可爱。 第五十三章 比试 此刻校场篝火熊熊燃烧,一片欢腾。 欢腾的中心是围在一起的一个大圈,一群人在数数:六百零一,六百零二,六百零三………挺住!挺住!哎! 另一群人:赢啦!赢啦!罚酒罚酒! 原来这是两波人正在比试俯卧撑。 要说这场大胜仗是不是人人都欢欣鼓舞,说是却也不完全是。 那不完全是的就是相当部分的黑旗军将士了。 自从三年前他们跟着自家将军成为黑旗军的一员后,哪次出战首功不是他们的? 虽说是他们将军亲口认定了首功是那响尾蛇突击队的,可明明那敌营四万余敌首是他们黑旗军砍瓜切菜般收割的,那都是实打实的人头啊! 两千民夫都数了一个时辰才清点出来! 当然,如果没有响尾蛇在敌营引发的营啸,他们也没那么容易得手就是,甚至有可能会被围困。 哎呀!反正组建响尾蛇也是他们将军帮着组建的,没见那什么张队长是将军领着选人的吗? 他们可以组建响尾蛇突击队潜伏五日五夜,我黑旗军难道就不能组建一个眼镜蛇突击队去潜伏么? 还不是将军给他们机会! 没有我家将军,哪来什么响尾蛇,草花蛇都没有。 总之,黑旗军的将士们少有地静默。 等看到响尾蛇突击队的队员们跟民夫们一起热火朝天地比试俯卧撑,终于有人按耐不住了。 这两手趴地娘了唧唧的有甚可比,待老子上去做它个三两千回羞死那帮龟孙! 黑旗军几个刺头一合计,后面跟着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咋咋唬唬的就过来了。 “谁赢啦,赢的是做了几个?我也来比试比试。” 发话的是刺头中的一个百夫长叫李骁的,看起来二十三四岁的样子,长得宽眉大眼,鼻隆唇丰,身形魁伟,满身腱子肉,端的是大好男儿。 他的挑衅姿态太明显,民夫们都静了下来,响尾蛇突击队的队员也都收起了嬉笑。 “军爷!”民夫们向李骁行礼,突击队员们都是十夫长,军阶都比他低,也纷纷向他行礼喊:“李百长。” “免礼免礼。”李骁打着哈哈:“来来来,哪位弟兄做的最多,跟我比试比试。” 众民夫推推攘攘,突击队员跃跃欲试。 “想试的都来都来!”李骁豪爽道。 民夫推出了井庄的护村队队长陈有荣,突击队出来了五个队员。 “如何比试?”李骁问道。 “可在同一时段比次数,亦可比试谁人做的次数最多。”一位突击队队员答道。 “好!就比谁人做的次数最多!”李骁一锤定音,同一时段比次数哪里能显出太大差距,他就是要做得比这群孙子多个三五倍才痛快! “来!开始吧!”李骁痛快趴下。 “李百长,手臂需得放窄些,两腿打开一些。” 有突击队员提醒李骁。 毕竟手臂距离不一样,俯卧撑难度差别就很大,李百长没练过不了解窍门,但他们不能占这种便宜。 “行了,啰嗦个甚,不就是曲臂下去再起嘛!”李骁不耐烦。 这帮孙子不会还没比就开始怂了吧? 黑旗军有人自告奋勇出来给李骁记数,李骁不屑:“你来做甚,让响尾蛇的弟兄来记。” 别到时候他们输了说是计数有误,赢就要赢得明明白白让他们心服口服。 他李骁就是这么个实在人! 陈有荣老老实实趴下严格按标准姿势开始做俯卧撑。 自从张晓珲开始给他们训练,讲解了这俯卧撑的好处之后,他每天都最少早晚各练一次,日常只要闲着他就会苦练。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从最开始做坚持不到二十个,到现今最多可坚持七百多个,短短不过三个来月,他的成效进展惊人,且还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好处。 自己感觉浑身越来越有劲越来越精神不说,好似都开始有村里的小媳妇大姑娘偷偷瞄他看了。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做了三百六十多个,给他计数的是他弟陈有华。 旁边有人闹哄哄地喊:“二百一十一,再来,坚持住!二百一十二………,” 陈有荣撑起后斜脸看过去,只见跟他们比试的那个牛逼哄哄的军爷脸涨得通红,正奋力上撑。 人家牛逼果然是有原因的,自己第一次都做不到二十个,这位军爷竟然坚持做到了两百还多! 陈有荣正寻思自己到底还要不要往下做,就听到有人高声赞道: “好样的!李百长不愧为我军中骁楚!” 李骁趴下做到一百个俯卧撑时还是很轻松的,毕竟他可是能开五石弓的大力士,不然黑旗军众弟兄也不会单单推举他出来比试了,为的就是让他用实力狠狠羞辱一下这响尾蛇突击队好出口恶气。 可是从第一百二十个开始,手臂撑直就越来越困难了,好似自己背上突然多了一个人,大腿也开始发抖,越往后身上重量似乎是成倍数增加。 可是他自己来比试之前夸了海口,要是这会就趴下也太丢人了,方才可是听他们数到了六百次往上,连跟他一道比试的民夫还做到了三百多呢! 姥姥的,手臂断了也要撑起来! 他正想竭尽全力,突然听到有人赞自己好样的,连“军中骁楚”这样的话都出来了,他一愣,憋住的一口气一下子泄了,身子重重地趴到地上。 围观的黑旗军本来拼命在给李骁鼓劲,看他一下子趴下,也仿佛都同时泄了气。 身边却响起击掌声,夹杂着感叹“牛逼!”“好厉害!”“太厉害了”。 黑旗军众人只以为是讽刺他们不自量力,正自羞恼,却看见民夫们和响尾蛇的队员们脸上却是惊叹不已的神色,皆是满脸敬服地看着趴在地上歇气的李骁。 这可真是奇了。 “这位兄弟,你第一次做这俯卧撑时可做几个?”方才夸赞李骁的是李暨将军,他和卫靖张晓珲跟众人喝过几轮酒后,正在听张晓珲说着潜伏的过程时,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萧景烨已经先由护卫送回府衙了,校场人太多,天黑了光线不好容易浑水摸鱼,危险加大。 在走过来的路上,张晓珲已经给卫靖和李暨解释了俯卧撑的特点,即便是同一个人,在掌握技巧后稍加训练,跟完全没有练过之间都会有巨大差别。 此时李暨问的是刚刚站起来轻松做到了三百六十多次的陈有荣。 四周安静下来,众人都看向这边。 第五十四章 相惜 陈有荣很是局促,向李暨行礼道:“回将军,草民第一回做俯卧撑只坚持不到二十下。” “现今最多能坚持做几下?”李暨又问。 “我日日都练,练了三个月余,现今最多能坚持做七百余下。”陈有荣谦虚答道。 大郎说过,还有能坚持做到接近三千下的。 “你呢?”李暨又问身旁不远的一人。 “回禀将军,属下头一回做俯卧撑,只勉强做了一百下,现今可以做到六百余下了。” 这是响尾蛇的突击队员,当初选人的第一项就是一百个俯卧撑,肯定是要做到才入选。 他们本来就是百里挑一的军中好手,因此仅仅练了十来天便进展惊人。 “怎样?大家说说,李百长算不算我军中骁楚?”李暨提声问道。 “算!”众人齐声应答,尤其是黑旗军的将士,听了李暨的这番对谈,一扫方才低落的情绪,各个扬眉吐气,应答声尤为响亮。 “张队长方才与我提及,这俯卧撑练起来好处甚多,日后咱们也都练将起来,往后可作为军中比试的一个项目,李百长,依我看,你是最有望夺冠之人。”李暨含笑看着李骁。 直到此刻,李骁才从地上站起来,此前他一直坐着,本来羞愧难当,以为李将军是见他输得太惨,给他脸上贴金不致太难看。 原来自己确实很不错,当得起“骁楚”二字。 “谢将军夸奖!属下定不负将军所望!”李骁向李暨行了个标准的军中礼节。 又有些心虚地向卫靖也行了一礼:“将军!” 卫靖冷冷地看着他,面无表情。 他自己带了三年的兵,他们一翘腚卫靖就知道这帮子人要拉什么屎。 无非就是不服首功被张大郎和他的响尾蛇突击队夺走了。 “黑旗军将士何在!”卫靖也不看别人,只盯着李骁。 “属下在!”周围的黑旗军应答。 “每人三百标准俯卧撑,李骁多加一百,辛苦响尾蛇的弟兄们帮忙监督指导,不合格的再加一百。” 得,本来是庆功宴,成了俯卧撑练习指导课堂。 黑旗军将士跟了卫靖三年,也都摸熟了他的脾性,知道将军这是恼了,这才罚他们。 他们自己倒也不冤,本来就是居心不良想要羞辱别人,结果差点把黑旗军的脸丢到姥姥家去了,想来将军面上也过不去。 “是!”在场的黑旗军将士高声应答,正想转身散开,又听得卫靖道: “在你们开始之前,我要先说几句话。我卫靖,七岁跟着父兄上战场,经历过的战阵无数,自三年前独自领兵以来,未有败绩,你们跟着我,亦如我这般养成了妄自尊大的脾性!” 他顿了一顿,目光扫过黑旗军众人,接着道:“须知骄兵必败,幸而见识了张队长与他组建不过十余日的响尾蛇突击队,方使我真正知晓何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一挥手:“取酒来!” 立刻便有一个小兵抱着一坛酒,另个小兵抱着一摞碗奔来,把酒和碗放在卫靖旁边的桌上。 小兵正要倒酒,卫靖伸手拿过酒坛,亲自倒了两碗酒,端了一碗给张晓珲,自己也端起一碗: “此仗取得如此大胜,首功在于张队长与响尾蛇突击队,此为天经地义,我卫靖心服口服,这碗酒,敬张队长!” 说完仰脖一饮而尽。 张晓珲心下暗赞,这卫小将军年纪轻轻坐这样的高位,果然不是仅凭家世和武力。 他也跟着仰脖把碗里的酒饮尽,朗声说道:“我张晓珲本无军籍,幸得卫将军摒弃偏见,全心信任,交托重任与我,让我得以组建响尾蛇突击队,才有了我和响尾蛇突击队诸位弟兄的立功机会。” 他也拿起酒坛倒了两碗酒,端了一碗给卫靖,由衷道:“卫靖军年少英豪,却拥有如此胸怀,虚怀若谷,有此良将,实乃大乾家国之幸,百姓之福!我代表莘庄百姓敬将军一碗酒!” 说完也一口气喝完了碗里的酒。 卫靖脸上少有地露出微微一笑,也跟着喝完了酒。 “好!”李暨大声道:“两位少年英雄,我李暨今日开了眼界,我也敬二位一碗酒!”言罢也欲拿过酒坛倒酒,张晓珲快手快脚: “我先敬李将军!” 黑旗军将士一看,这都喝上了,是不是就不会罚啦? 但这是不可能的,他们将军言出必行,从无更改。 卫靖挥挥手:“你们去吧!” 众将士只好乖乖散开去了。 方才将军那番话让他们知晓,原来他们还是不够了解将军的。 萧景烨回了府衙后院,先去了萧元锦院子。 侄女儿今早哭成这般,他心里很是担忧,也不知她究竟会如何。 在这邺城他是萧元锦最亲近的人,只他自己也还未成婚,更不用说哄孩子,对着这样的萧元锦实在是心里没底。 以前他也见过萧元锦满地打滚哭闹,那时她还小,一遇此种情形他都是溜之大吉,横竖总有她自己爹娘善后,再不行她皇祖母也在呢! 反正他这个最小的叔叔,从来都没有为侄女的哭闹操过心。 若是她又像早上那般哭闹可如何是好,她哭得那样凄惨,自己别说安抚她了,能忍住不跟她一起哭就算好了。 萧景烨一边头疼着一边往萧元锦院子那边走,到了院门口发现院子里面还静悄悄的,不禁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果然像小张大夫说的那般,还睡着呢。 他轻手轻脚地进了院子,护卫进去通报,他就等在了前院。 冯嬷嬷快步迎出来,面带忧色:“六殿下。” 萧景烨点点头:“公主如何了?” “今日一整日都在睡,梦中也做梦喊大殿下,也哭,就是醒不过来。”冯嬷嬷忧愁道。 “小张大夫如何说?”萧景烨问道,他其实想问的是张晓瑛有没有过来看过萧元锦。 “午后我打发知夏去安乐堂请她,没见人,说是被北胡王妃请去了,不晓得有没有回安乐堂。” “再去请,”萧景烨也有点忧心,今早见小张大夫指导卫靖安抚萧元锦的样子,似乎对安抚人也甚有心得一般,也就把希望寄托在张晓瑛身上。 其实张晓瑛在学校也选修了心理学,毕竟现代社会心里出问题的人越来越多,而医生面对的病人也避免不了会有各种情绪问题。 于是张晓瑛刚从王妃处回到安乐堂,没看到张晓珲,先看到了等着她的知夏。 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 第五十五章 探视 公主住的府衙后院就在隔壁,张晓瑛问了知夏她的情形,就让她在诊室稍等,自己到后院的骡车里,转换成房车后,拿了她老妈那个精油箱子里的一瓶薰衣草精油和一个陶瓷香薰炉。 回到诊室知夏领着张晓瑛从靠着安乐堂的门口进了府衙后院,虽然就在隔壁,张晓瑛却是第一次过来。 原本安乐堂安排在府衙后院,就是准备着一旦发生大战,后院也可以马上作为临时医所安置伤员,但因为公主就住这里,府衙把轻伤伤员安置在了不远处的一个院落,另有医士护理。 在张晓瑛看来这府衙后院竟很有野趣,跟她大学的新校区很是类似。 前些年帝都市区的大学为了响应疏解帝都人口的号召,纷纷把大学本科部都搬迁到市郊,张晓瑛的学校也不例外。 她最后一年的本科是在新校区度过的,虽说新校区曾经是一片坟地,挖地基时也挖出了古墓上了各平台新闻热搜,但她们是啥人,每周三次跟大体老师相处的医学生啊!别说古墓,新坟也不怵的。 那时候同学们都很遗憾读大学早了,不能多喂喂新校区的小狐狸,小刺猬们。 她们沿着一条显然是新铺的青石板路七转八弯的走了十多分钟,才看到公主住的院子。 这府衙也真是够大的,真跟她们学校校区也差不多了。公主的院子旁边也还有别的院落,大概公主的叔叔就住那里吧。 知夏带着张晓瑛直接进了二门,萧景烨也还没走,在门廊下站着,张晓瑛向他行礼:“公子。” 萧景烨点点头:“辛苦小张大夫了。” “不辛苦,我本来也是要过来看看公主的。”张晓瑛说道,她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她还没醒,今早回来就一直睡着,还会梦魇。具体情形你可以问问冯嬷嬷,我先走了。”萧景烨说道。 “公子慢走!”张晓瑛赶紧再行一礼。 礼多人不怪,这些都是皇亲国戚,但是张晓瑛常常忘了自己身处古代,总是做不到礼数周全。 所以她现在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行礼再说。 她高中所在的中学里也有国家顶层领导人的孙辈,是她隔壁班的,大家都是一样相处,起码明面上老师对大家都是一视同仁,甚至人家更加谦逊低调,见到老师鞠的90度躬比她们还标准。 因此她日常跟萧元锦相处,潜意识里也是把她代入了隔壁班同学的类似的位置,并不觉得有什么负担。 进了内间公主的睡房,张晓瑛本以为会看到粉色梦幻的屋子,结果一进门差点以为回到了她祖母的房间。 当然祖母睡的床只是普通的木头厢床,而公主睡的是一张雕刻繁杂的厢床,那厢床大概是使用某种名贵红木制作,整张床使用的木头黑色里泛着棕色暗纹,看起来厚重古朴,但也老气横秋。 这时节已经没有蚊子了,但是厢床上还挂着床幔,紫色布帘层层叠叠。 屋里另外还有一个同样木料的床榻,大概是值夜的婢女休息用的。靠窗边另有一张梳妆台和凳子,也都是同样的木料。 梳妆台上有一面铮亮的圆形铜镜,有篮球大小。想到自家老妈的玻璃大计,张晓瑛凑过去照了一下,清楚是还算清楚,就是有些变形。 除去这些家具,张晓瑛觉得公主住的屋子跟她在外祖父家的也没啥区别,就是空气中总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是熏香了吗?”她问冯嬷嬷。 “熏的安神香。”冯嬷嬷答道,这是宫里带出来的香,再好不过了。 张晓瑛目光一扫,发现了门边的香炉,香炉应该是铜制的,三足,倒也没有什么花梢的雕刻,只在炉身凸起一朵莲花,炉口有一道细细的清烟袅袅升起。 古代的屋子窗户本来就小,现在天凉了再不开窗,本来空气就不好,那道清烟再细,既然肉眼看得见,说明那也是制造出固体小微粒的污染源。 张晓瑛拿出她老妈的熏香炉放在梳妆台上说:“换这个试试。” 她拿出来的熏香炉是仿古粗陶香熏炉,淘宝上一搜一大堆,虽说只带了一个在房车里,但这个朝代可以轻而易举地制造出来。 香熏炉不大,是简简单单的截圆锥体造型,灰黑色,底部最大的直径是十一厘米,加上碟子高度也不超过十厘米,精巧古朴,放在同样古朴的梳妆台上竟是说不出的相得益彰。 香炉上面配着的小碟装着滴入精油的水,香炉内本来是点一个蜡烛杯的,但是没有蜡烛用小油灯也行。 张晓瑛教冯嬷嬷使用香熏炉的方法,冯嬷嬷有些犹豫,张晓瑛看出她的担忧,皇室成员使用的东西,尤其香料这类属于容易被下手脚的东西,都是要慎之又慎的。 为了打消冯嬷嬷的顾虑,张晓瑛倒出一滴精油抹在自己脖子上,又拉过冯嬷嬷的手在她手腕处摸了一点,说道: “嬷嬷放心,此为精油,可在制作吃食时用作调料。” 她老妈用的精油标注的是食品添加剂,使用方法是加入液体或食品中使用,当然普通人谁也不会抽风拿那么昂贵的精油当调料使,这么标注主要还是为了说明这个品牌精油的安全程度。 薰衣草精油的香味并没有多好闻,起码不是人人喜欢的味道,但是它有非常好的舒缓情绪,镇定安神的作用,十分适合萧元锦现在的情形。 刚好李岚非常喜欢薰衣草的味道,因此她的精油箱里薰衣草精油是最多的,一到品牌做活动就囤着。 那天出门时她也懒得挑,反正房车空间够大,她把整个精油箱都带上了,里面各种精油好几十瓶,只是每瓶精油只有15毫升。 在她老妈的诸多爱好中,张晓瑛也同样爱好的就是精油了,当初还是她用自己的工资买的第一瓶精油送给老妈。 结果李岚一拿到精油立即疯狂爱上,把以前买的香奈儿迪奥等等品牌香水都当成花露水使,使完了就再也没买过香水,总觉得跟精油比起来,香水的味道太肤浅。 可不就是肤浅吗?跟您的精油价格比起来,人家香水的价格也挺肤浅的。 张晓瑛听到她老妈这样评价的时候,默默在心里吐槽的就是这句话。 第五十六章 冯嬷嬷抬手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手腕,觉得气味虽特别,却也淡雅清幽,并不刺鼻。 “此精油有安神镇静之功效,且这般香熏没有烟雾,屋里更清净。” 张晓瑛觉得冯嬷嬷大概理解不了空气污染这样的词汇,只能尽量描述得贴近些。 冯嬷嬷放下心,点点头: “甚好。这就让知夏换掉香炉,公主也不喜这香炉,嫌呛。” “公主一直睡到现下吗?”张晓瑛想再确认一下,毕竟冯嬷嬷才是几乎寸步不离公主的人。 “是,中间有梦魇,找她爹爹。”冯嬷嬷一边答,一边轻轻掀起床幔,床上的萧元锦还沉沉睡着,身上盖着锦被,脸上隐有泪痕。 张晓瑛伸手摸了摸她额头,体温正常,呼吸平稳,目前看来问题不大。 “无甚大事,她醒了后许是还会像今早那般哭上一两遭,要由着她哭个够,不必拦着。”张晓瑛交代。 “她这般情形是积压时日过久了,幸得现下抒发出来,否则日后更是麻烦。”张晓瑛接着道。 “六殿下交代我了,若是小张大夫要问公主的事情,让我直说便是。小张大夫有什么要问的吗?”冯嬷嬷放下床幔,请张晓瑛出了外间问道,看着张晓瑛的眼里都是期许。 了觉大师对皇后娘娘提到的公主的机缘,莫不是就在小张大夫身上? 不然为何公主只听了一次小张大夫的培训课,便要日日去听墙跟,还要跟着学医,以往公主总是懒懒的,做甚都提不起劲,更不用说主动要做事情了。 今晨小张大夫唱的曲子真好听啊!就好似天外仙音一般,让人听了只觉透入心肺,想来公主就是让这仙音把心门打开,封在心底的哀痛才能抒发出来罢。 若是小张大夫可以帮公主彻底去掉心魔就好了。唉!这又谈何容易。 冯嬷嬷看着张晓瑛那张清秀雅致的小脸,不知怎的竟然觉得甚是信赖。 这难道不是皇家秘事吗?怎么还能问? 张晓瑛有些愕然,但是看着冯嬷嬷信任的眼神,顿了一下,斟酌道:“那嬷嬷捡些能说与我的说说罢,公主这么些年,遇着了何事让她如此哀痛。” “要说也无更多别的事,只一件,便是她爹爹五年前去了。” 说起这事冯嬷嬷还是抑制不住的伤感:“小张大夫可知公主的爹爹是谁?” 张晓瑛摇头:“不知。” 只知道不是当今皇上,人家还在龙椅上稳稳地坐着呢,都坐了快三十年了。 “是大皇子,皇后娘娘生的第一个儿子,与太子殿下,六皇子殿下一母同胞。” 张晓瑛回想起来了,当初刚过来时他爹给他们普及过,皇后生的大皇子出了意外没了,现在的太子是四皇子,原来没了的大皇子竟是萧元锦的爹? 她禁不住瞪大了眼睛。 据说这位大皇子文武双全,还在邺城打过仗的,难怪萧元锦会来邺城。 “我们大皇子人才出众,性情又好,跟着他舅舅卫国公能上马打仗,化名下场考科举也能考得第六名。” 冯嬷嬷说着声音不禁有些哽咽,忙停了一下。 “小公主出生时,大皇子才十九岁,他和大皇子妃自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皇子妃生下小公主后总爱莫名流泪,但是只要看到大皇子跟公主在一处就很是欢喜,因此大皇子一有空闲便抱着公主。” “孩子自是谁带谁亲,公主自小亲近她爹爹。只要有她爹爹在便是谁都不要。一直这般长大到了公主八岁那年秋狩,往年秋狩大皇子都会带着公主骑马狩猎,那年公主却不慎得了风寒不能跟着去,偏偏大皇子没能回来。” 冯嬷嬷终是哽咽出声,张晓瑛也心有戚戚。 无论贫贱富贵,人类的悲喜总是相通的。 “公主那时好似懵了,似乎不明白出了何事,也不问人,后来办丧出殡,也不哭不闹,让她如何做便如何做,此后再也不哭不笑,整整五年了。” “只最近给北胡王妃接生流了一下眼泪,再就是今早这般哭闹。” 这跟张晓瑛判断的差不多,萧元锦的表现符合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症状,只要通过合理疏导,是可以疗愈的。 而且她还年轻,人生充满了各种可能,仍然会有许多可以让她寻找到自身价值的机会。 “嬷嬷放心,公主会好起来的,她如今早这般大哭,就已算好很多了,现今她又有喜欢的事情做,对她的情绪也有帮助。” 张晓瑛肯定地说道。 冯嬷嬷安下心来,又觉欣慰:“幸得小张大夫指点,不然老奴也是满心惶恐。” 张晓瑛第一次遇到有人在她面前自称老奴,也很是惶恐:“不敢,这都是公主的福缘深厚,没有我也会有别人。” 因为公主还没醒,张晓瑛告辞回安乐堂,还是知夏送她出去。 天色已经黑了,张晓瑛明显感觉府衙各处多了许多护卫,莫名让人觉得情绪紧绷。 想到萧元锦的爹爹大皇子,所谓的意外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这样的生活有什么好呢,像那所谓的公子其实是六皇子吧,身为活靶子一个,连参加个庆功宴都得提前退席,完全的身心都不自由,这样的生活竟然还有那么多人抢破了头也要争。 张晓瑛边走边想着,回到安乐堂张晓珲已经在等着她了。兄妹俩一起回外祖父家不提。 卫靖也回到了府衙的住处,正在听一个护卫的禀报:“今日下晌时分北胡王妃请了小张大夫过去。” “何事?”卫靖问。 护卫顿了一下: “王妃言小张大夫是小娘子做大夫不好找婆家,认小张大夫做闺女,往后王妃部族的儿郎皆可随小张大夫挑拣。” 说真的护卫辅一听到这话也很震惊,第一震惊小张大夫竟然是小娘子?第二震惊小张大夫可以随意挑拣儿郎当夫婿。 卫靖也呆住,良久方找回自己声音:“小张大夫答应了吗?” 护卫想了一下,当时自己太过震惊以致没注意听小张大夫的回话,但是后来穆多尔王子拿了认亲礼给小张大夫是没错的,而且小张大夫也改口喊了王妃“阿姆”,喊王子“阿兄”,想来是答应了的。 “小张大夫收下了王妃的认亲礼,也改口喊王妃阿姆了。”护卫决定还是听到啥说啥,至于别的也不是太重要的事。 可笑自己曾经也认为人家不好找婆家,这下成了北胡公主,夫婿都可以随意挑拣了呢。 卫小将军终于凌乱了。 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 第五十七章 罗刹 卫靖的心仿似被一双手一下下地揉捏着,酸酸涨涨的说不出什么感觉。 她竟然连远嫁北胡都愿意去,可见今早她提到的那陆鹏飞若是她未婚夫,也已是嫌弃上她,不欲与她再续婚约了。 真真是有眼无珠! 这般好的小娘子,既善心又有趣,当大夫怎么啦?一般人也当不了她那样的大夫。 当大夫整日在外男身上缝缝补补?切!不是都说大夫眼中无男女么,只怕在张小娘子眼中,那外男的身子大概也跟她拿来练缝针的猪蹄子一般罢。 张小娘子提到那陆鹏飞时声音凄楚,想来甚是心悦于他,要不自己找到那陆鹏飞想法子让他继续与张小娘子的婚约? 想到此处卫小将军心中却又是一缩,仿似那揉捏着他心脏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他一呆,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却发现护卫正惊讶地看着他。 那护卫也是年岁不太大的小伙子,看着自家将军脸上忽喜忽怒的神色变幻,兀自惊奇。 这小张大夫可真是奇人,小小年纪医术简直骇人听闻,那北胡王妃的孩儿听说是剖开肚子掏出来的,即便是他们这般日常刀光剑影玩命的人,大伙儿聚一起说起来都觉毛骨悚然,偏小张大夫还是个小娘子! 这岂不就是个女罗刹母夜叉! 额哦,倒也不是,小张大夫这是救人不是吃人。 可就算是救人也着实太吓人了,剖开一个活生生的人的肚子,再掏出一个活生生的娃儿,光是想想就觉瘆得慌! 他们这些人负责护卫北胡王妃,自从知晓了北胡王妃的孩儿是这般被掏出来的,这些日子也都在暗暗留意。 只见王妃倒是无甚不妥,那孩儿也一日日长大,小模样儿越发喜人,与别的小娃儿也无甚不同。今日王妃还特地请了张小大夫认作闺女,想来甚是感念她的救命大恩罢。 如此说来小张大夫的医术虽是耸人听闻,却也是真的可以救人性命。 只将军这却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小张大夫日后要到北胡挑拣夫婿,担忧我大乾会少了一位女罗刹,哦不,女良医,心有不甘? 这有何难,他北胡有儿郎任由小张大夫挑拣,我大乾难道没有儿郎么? 啊!不对! 万一将军也跟小张大夫说:你不必到北胡挑拣夫婿,我这些护卫也可随你挑拣。 那可如何是好?自己可还未曾婚配! 想到万一小张大夫挑中了自己,那护卫脑中又脑补了她提着刀剖肚子掏娃儿的一幕,简直腿都要软了。 还是让小张大夫去北胡挑夫婿吧!这样他就安全了。 护卫紧张地看着卫靖,生怕他说出“去,把小张大夫请来”这样的话。 他决定了,一会从将军这里出去,即刻给家里去信,让他娘赶紧帮他定下一门亲事。 镇上王屠户家闺女虽说胖了些,性情倒也不错,也心悦于他,每次见到他都笑得脸上好似一朵花儿一般。 以往他只觉这姑娘不害臊,现下想来这其实是真性情,甚是难得。 卫靖和那护卫两人各怀心事,大眼瞪小眼。 “你先下去吧。”卫靖淡淡道,心中那种怪异感更加强烈了。 护卫松了一口气,行礼后快步出了门,回到自己住处既提笔写信。 张晓瑛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成了别人眼中的女罗刹,还顺带促成了一桩姻缘。 她和张晓珲回到外祖父家,家里仍然没有旁人,外祖父和舅舅仍旧在安乐堂忙着。 她决定还是要跟哥哥说说今天的事情,就拉张晓珲进了房车,在房车里他们说什么都不用担心旁人听见,可以畅所欲言。 进了房车他们都习惯性地先看一下电脑,这台笔记本电脑是她研究生毕业家里给她的毕业礼物,刚买不久。 当时她选购时请教了高中考上了清大计算机系的同学帮忙推荐,她同学强烈推荐这款电脑,发了一大段配置说明过来: 这台电脑便是ROG冰刃5双屏。它搭载AMD 锐龙9 5900HX Zen3架构,可超频至46GHz的处理器。同时它还搭载GeForbsp; RTX 3080 16GB显存 130W高性能版本的显卡…………同时它还有冰川散热架构20Pro AAS Ps风洞设计液金导热。 当时她看到这一大段文字后甩了三个字过去“说人话!”。 她同学回复“最大,最快,最强,赏心悦目还持久!” 收到这个回复,若不是她同学是同寝室的闺蜜,她都差点拉黑她了。 只是跟着房车穿越过来的电脑完全不能提现出它本应具有的“最快最强”,倒是完美体现了“持久”。 从第一次他俩进了房车给电脑开机,一直都没有关过机,这台电脑也一直默默地下载资料,现在已经下到棉花分栽技术了。 这都三个月了,除了速度慢,也没出现过什么其他状况。 张晓瑛扫了一眼屏幕,觉得那信号条好似多了一根,忙凑近看,还真是,以前只有两根,现在有三根了。 啥情况?难道是她们更靠近现代时空了?张晓瑛赶紧喊她哥:“哥你看看,这信号条多了一根!” 张晓珲凑过来,又把手机打开看一下,手机信号条也多了一根,他试着发了个信息,出去,依然显示“发送不成功”。 “意义不大。”张晓珲说到:“也就是查找下载资料速度快些。我们应该是会在这一直生活下去了。” 虽然是意想之中,张晓瑛也不觉悻悻,她拿出那个王妃给她的木匣子:“哥你看,我在这里都有干娘了。” “谁?”张晓珲有点意外,自己不过跟妹妹分开不到半日,这就多了一门亲戚。 “北胡王妃。所以我现在不光有你一个哥了,穆多尔王子也是我哥。”张晓瑛故作姿态道。 张晓珲:…… 什么鬼,这一脸坏笑怎么让人想起“渣女”这个词。 “穆多尔有可能回北胡继承汗位。”张晓珲认真说道:“你知道你有了这样的哥哥意味着什么吗?” “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都喊人了他才说过几天会回北胡去,就算他成功坐上了汗位,那也是他们的事,而且也远在北胡,跟我关系不大吧?”张晓瑛不太确定。 “现在不好说,”张晓珲沉吟,眼睛看着桌上的绿松石项链和狼牙:“你把这两样东西放房车里吧!” 这两样东西一看就很不一般,贵重倒是其次,被人拿走到北胡冒充张晓瑛就麻烦了。 “好。”张晓瑛本来也觉得放哪都不合适,他哥点醒了她,以后有什么重要物品都可以放房车里了。 第五十八章 缠绞 萧元锦一直睡到第二日早上才醒转,醒来感觉胸中以往沉甸甸的块垒仿佛消失了,整个身子松快不少。 她想到爹爹,心里一阵锐痛,却不像以往那般仿佛一团丝絮堵在喉间,又扩开到全身各处,把她的心肝肺都缠绞着,缠绞着…… 她不相信爹爹没了,一直都不信。 昨日那个在他们眼前咽气的士兵,她也是认识的,培训班的学员就数他学得最快,最认真。 他死了,她也很是难过,谁不难过呢?但也只是难过而已。只是小张老师拉着他的手唱起歌,她就不行了。 缠绞着她的丝絮仿佛被老师的歌声解开,原来那丝絮缠着的不是她的心肝肺,她发觉自己好痛好痛啊!那疼痛快要把她淹没了。 爹爹没了,爹爹没了啊! 就像孙二柱这般没了。 她为什么偏偏得了风寒呢? 如果她能跟着一起去,爹爹就不会出事了。 爹爹会因为要顾着她,只在林子里猎些小兔子,甚至只会陪着她摘果子,而不是跑马去猎那些猛兽。 她一直都不能原谅她自己。 她昨晚在梦中又梦见爹爹了,像以往一样。 爹爹把她高高举起,一下又一下,她“咯咯”地笑着。 爹爹把她放到树干上,跟她说:“央央,跳!” 她毫不犹疑往下跳,因为知道爹爹一定会把她牢牢接住。 爹爹把一匹漂亮的小马驹牵到她面前:“央央,这是你的小马,你自己给她起个名字,往后央央可以自己跑马了,不用爹爹总是带着啦。” 她扭过身子:“我不要小马驹,我就要爹爹带着。” 爹爹把她抱起来:“央央总会长大,爹爹也会变老,不能一直带着央央。” “我不要爹爹变老!”她大叫,变老了就是像林爷爷那般颤颤巍巍的,她常常会担心林爷爷走路跌倒。 爹爹笑了:“傻央央,谁能不老呢?” 是啊!即便是皇祖父也一样会老,可是她的爹爹竟然真的不会老了。 她为什么要说那句话呢? 爹爹就算七老八十了,也还是她的爹爹啊! 可如今爹爹一直都只有27岁了,27岁啊!,二叔三叔都比他还大了。 萧元锦心痛难抑,又哭了起来,她抱着锦被,把脸埋在被子里,不管不顾地嚎啕大哭起来,好似要把这五年来紧紧缠绞着她的丝絮都用泪水融化。 冯嬷嬷坐在床边,手轻轻拍着萧元锦的后背,嘴里喃喃道:“哭吧,哭吧,嬷嬷知道公主心里苦。” 走到门廊下的萧景烨和卫靖对视一眼,一起停下了脚步,想等萧元锦不哭了再进去,却直等了一刻钟也不见哭声有要歇下来的迹象。 “这么哭会不会伤了元气?”卫靖皱眉道,昨日已经哭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今日又这般哭法,再多的眼泪都流干了。 “小张大夫说公主这么哭几次就好了,不要劝阻她,陪着她就好。”守在门口的知春解释。 “那等公主不哭了使人去府衙议事厅告知我们。”萧景烨吩咐道。 “是。”知春行礼,把这两人送走。 这边张晓珲和张晓瑛在房车里吃着早餐,外祖父家的土灶大锅烧起来太麻烦了,张晓珲下了一锅面条,把麻辣小龙虾热了,就着汤汁泡着面条吃了一顿。 张晓瑛剥着小龙虾????,看着哥哥面前那个本来是用来装汤的大瓷碗,疑惑道:“哥哥,我怎么发现你也变得比以前能吃多了?” 她昨晚还担心哥哥喝多了,毕竟她哥现在还没到十八岁,身体没成年,结果也就是脸红了一点。 后来才想起,这朝代的酒度数很低,也就是十到二十度,大部分跟甜酒差不多,这点她在制作酒精时就了解到了。 “运动量大了,比我原来这个年龄段的时候大多了。” 张晓珲说道。 “训练也要适量,别年纪轻轻把关节磨损了。你能喝上牛奶吗?”张晓瑛从医生的角度叮嘱。 “放心,我知道的,会注意。家里哪来的牛奶呢?”张晓珲道。 是啊! 张晓瑛不禁蹙起了秀气的眉头。她自己自从知道房车的物质守恒之后,早晚都会进来喝两盒她喜欢喝的水牛奶。 可是哥哥不能总在房车边上,喝不着。 可是不喝奶,哥哥就长得不高,而且他都满了十五岁,没几年长了。 她记得以前他哥在现代十四五岁时比她爹还要高了,起码有一米七五以上,可这里的哥哥看起来也就是一米七的样子。 并不是这里的人不高,那卫小将军就有一米八五的样子,那个六皇子也有一米八二三左右,那个李暨将军也有一米七五七六这样,特别是她新认的阿兄穆多尔,年龄说是跟她哥一样,身高倒比她哥高出半个头还多。 还是老张家不注重营养搭配,只管摄入碳水化合物,别的营养成分就完全不够。 不行,她哥必须喝上牛奶,她也得换换口味,她妈生娃哺也少不了牛奶,珑珑李清李涛都要喝上,还有村里二妞三妞二郎三郎那么多郎们。 这一想就不行了,小朋友喝了老人家也不能拉下呀,哪有小辈吃着好东西长辈在旁边看着的道理,这里不是物质极大丰富的现代社会,家长头疼的不是有没有奶喝,而是怎样千方百计把奶灌进娃的嘴里。 甚至在他们穿越前不久还发生为了追星生生倒掉牛奶的事件,闹的沸沸扬扬,真是让现在的张晓瑛想起来就痛心疾首。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朝代,好东西要留给长辈先用,她刚刚只想到娃娃们要长高必须喝奶,却忘了老年人防止骨质疏松也应该喝奶,这是必须谴责的。 先去买一头奶牛吧,这事拖不得,张晓瑛一边想一边拆开吸管插进盒装奶递给她哥:“哥,一会咱们去买奶牛去,你都十五了,再不喝奶该长不高了。” “你不用去安乐堂了吗?”张晓珲问。 “先去买奶牛再说,我的工资是外祖父发的,又不是安乐堂,现在安乐堂有没有我区别不大。”张晓瑛说道。 她一直都是安乐堂的编外人员,现在培训基本结束了,不结束安乐堂都住满了伤患,一时半会空不出来。 对她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她哥喝上牛奶。 可是当他们兄妹俩到了牲口集市,她的目光在一头母牛身上凝住了。 第五十九章 色变 张晓瑛眼睛盯着的确切地说是一头离他们一米远的母牛的房。 她脸色苍白,抓着张晓珲手臂的手微微发抖,嘴里喃喃:“天啊!我大意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天啊!” “贝贝怎么啦?”张晓珲看她这样有些担忧:“你没事吧!” “我有事!哥哥你快看!” 张晓瑛抬手指着那头牛的房,张晓珲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过去:“看什么?” “看这里!”张晓瑛急道,又指得近了一些。 张晓珲顿了一下,环视一圈,已经有各种目光汇集过来,惊讶的,鄙夷的,玩味的,不怀好意的,还有一个大娘眼看着就要开口训斥。 张晓珲把妹妹的手压下来,就想拉她走,张晓瑛反而拽着他,把他拉的更靠近了那头母牛,又伸手指着母牛的房:“你快看啊!” 卖牛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看到张晓瑛非拉着张晓珲要他看那头母牛的房,不由得也来了气,他的牛又不是摆着给人这么看房的,他忍不住道:“小娘子,这是一头牛,是一头牛!” 不是人! 好歹忍住了没把这三个字说出来。 他在这里做牲口买卖迎来送往的,见的人也算多了,只这般的小娘子是头一遭遇见,真是让他开了眼界,现在的小娘子这般不害臊了吗?果真是世风日下! “我知道是牛!”张晓瑛随口应道,过了一瞬反应过来,抬起头四下一看,周围的人不管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各个目光灼灼,眼中放射出锐利的芒刺,再看向自家哥哥,只见他满脸尴尬,手足无措。 她又大意了,这可是一个露个脚趾头都被斥为不雅的时代,她身为一个小娘子,却公然拉着一个小郎君看牛房。 呃……,确实是很出格了。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 “你的牛怎么卖?”她问那个卖牛的男子。 “小娘子果真要买?”卖牛汉子有些疑惑,这小娘子一时一样,举止怪异,谁知道是不是闹着玩。 “自然要买,”张晓瑛点点头。 张晓珲提醒她:“贝贝,这好像不是奶牛吧?” 虽然房看着也有,但显然不是专门产奶那种奶牛,而是一头黄牛,而且刚刚他也看到了,那牛的房上好似溃烂了,就算有奶也不能喝吧。 “现在买这头牛比买奶牛更重要。”张晓瑛说道。 要是人死了哪还有什么喝牛奶的机会,就算侥幸不死,那一头一脸的麻子就算长得像姚明那般高也没有意义了。 “小娘子若是要买,十二两银。”卖牛汉子说道。 “贵了!”张晓瑛说,“你这头牛老了,又生了病,你看看这都烂了。” 张晓瑛又指着牛房。 “这不是病,这是牛痘,很多牛都会长,过些时日自然就好了。”卖牛汉子说道。 “可也有不好的,牛长了牛痘就不爱进食,愈来愈瘦,没有力气,干不了活,只能宰了吃肉。” 张晓瑛看着卖牛汉子的眼睛,把握十足地说道。 没想到竟然是个懂行的,这小娘子看起来娇滴滴,虽不像富贵人家的打扮,却也不像要自己养牛,咋连这个都懂呢? “那你给多少银子?”卖牛汉子问。 “八两,不能再多了。”张晓瑛道。 “去去去!”果然是来捣乱的,自己真是抽风了跟她谈价钱。 卖牛汉子忿忿地想。 “大叔消消气,我妹子是真心想买,您再开个价。”张晓珲听到“牛痘”这个词,也明白了妹妹刚刚为何吓成这样。 他有这个朝代的记忆,在当下,天花确实是人人闻之色变的烈性传染病,在北境虽说不太多发,但整个国家范围内,几乎每年都有不同地方爆发天花疫情,严重的往往方圆几十里十室九空,即使活下来也满身满脸痘印。 妹妹一定是被这个现实吓着了。 “十两银子,再少就不卖了,你俩别妨碍我做生意。” 卖牛汉子不耐烦。 “好。”张晓珲掏银子,张晓瑛想说什么,一看哥哥把钱都递给人家了,也就不说了。 “还买奶牛吗?”张晓珲问妹妹。 “买。”张晓瑛道。两件事又不冲突,身体营养充足了抵御疾病的免疫力才强大。 但是兄妹俩转了很久,并没有发现卖奶牛的,想来是这个朝代的奶牛不多,邺城又太小,消费能力不足,因此并没有专门养奶牛的养殖户。 牧区的人倒是经常喝牛奶,制作酸奶等奶制品的历史也很长,曾经成吉思汗的军队长途行军时,就携带了干燥过的粉末状牛奶,据说这就是最早的奶粉。 但是汉族地区一直都没把牛奶纳入到日常饮食之中,即使是现代,奶制品也不是所有家庭中的必备食品。 专业的事情要找专业人士,张晓瑛决定去给王妃拆线时向她请教这个问题。 两人回到邺城,把母牛牵回外祖父家,张晓瑛马上去安乐堂找外祖父。张晓珲要先回莘庄看看祖父祖母和一家大小。 但他其实是不担心他们的,虽然家里三个成年男人不在,但是他的几个堂弟做些搬东西的体力活没问题,他不出现也是为了他们可以尽快成长,而且北胡的军队一直驻扎在城北,没有往南侵扰城南的村子。 他家的地道足够大,他也尽最大可能地布置得舒适,家里老老少少呆在里面有吃有喝的,张老爷子特别满意,把张晓珲让他们去永安城的提议一口回绝。 昨晚庆功宴被留下的民夫中也有莘庄的护村队成员,老张家二房三房的几个堂哥都在,祖父祖母应该已经知道了自己做的事情了。 张晓珲骑着宝马叉一,不过二十分钟就回到了村里,而且他还没放开来跑。 大概是他精心喂养的缘故,叉一慢慢显得越发神俊,虽然毛色仍是这般难看,但是身型却是具备了一匹名驹的特征—— 楔形头部,前额宽广,耳朵短小直立,眼睛又大又圆,稍稍凸起,而且特别有神,鼻孔很大,可见肺活量特别好,脖子长长的形态优美,但是腰背又稍短一些,四肢细长,肌腱发达紧实,奔跑起来尾巴高高翘起。 有一次张晓珲放开了跑,竟有种一路飞跃的感觉,像浮在空中一般,身边的景物快速退后,张晓珲推测时速达到了八十公里以上。 妹妹给他的马起名宝马倒也没错,他这是捡到宝了,随着他对叉一的进一步了解,他几乎可以确定,叉一的品种是在现代赛马场上经常勇夺冠军的品种——阿拉伯马。 第六十章 凶险 阿拉伯马之所以能成为赛马比赛的常胜冠军,是因为它兼具耐力和速度,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马种,是几乎所有马种的起源,现代社会跑得最快的英国纯血马,主要就是阿拉伯马和英国土著马混血而成。 纯血马虽然速度极快,但是却失去了耐久的优势,阿拉伯马速度仅次于纯血马,却同时还具备了耐久的特性,很好地平衡了这两个优势,在沙漠中的负重能力和耐受力甚至可以媲美骆驼。 曾经汉武帝大费周折引进的汗血宝马,速度和耐力都非常好,却输在了负重上,冷兵器时代骑兵身上的铠甲就很重,加上如果马自身也要护甲,汗血宝马就支撑不住了。 而且阿拉伯马也是智商最高的马种,喜欢与人类合作,甚至会用来陪伴自闭症儿童。 可惜现在只有一匹公马,不能大规模育种,不然可以极大地改善汉地的马种了,说不定也可以培育出来属于大乾的纯血马。 张晓珲在槐树下下了马,却看见他家的院子里热闹非凡,之前被拆了的屋顶也蹲着好些人在盖着瓦片,一派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 不知道哪个娃喊了一声:“大郎哥回来啦!” 一大群大大小小的娃都先跑了出来,一群大人也跟着出来,人人看着他都兴奋不已,却又克制着自己不表现得太过热情,且看着他的眼神惊叹中又带着隐约的畏惧。 人群自动分成两边站着,明明都是村里最熟悉的人,却好似突然有了距离。也有一些不太熟悉的,是他训练过的外村的护村队的队员。 又一群人走出来,走前头的是张老爷子,后面跟着一群中老年男人,井庄的村长陈伯也在其中。 张晓珲忙给祖父跪下行了个大礼:“祖父,孙儿回来了!” 张老爷子看着这个消失了十来天的大孙子,想起今早回村的护村队的队员兴奋地告诉他:“老爷子,你家珲哥儿有大出息了,他立了首功,还斩了北胡汗王的首级!” 结果自己听了差点没被吓得晕过去。 什么首不首功的他不懂,那北胡汗王的首级是好斩的吗?那他大孙子人还在么? 知道了人还在,那缺胳膊断腿了么? 也没有,人好端端的没受伤。 那失心疯了么?不然他一个十几岁的娃,怎么就要去斩那汗王首级呢? 呃……,护村队的人也答不上来了。 是啊,大郎怎么会去做这件事情呢?莘庄护村队的人其实也不是很清楚,虽然也听到什么响尾蛇,可响尾蛇跟大郎又有什么关系呢? 直到不久后井庄村长很陈有荣一起来了,众人才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是大郎带着一个什么响尾蛇突击队藏在井庄地道里,配合卫小将军袭营时顺便斩了北胡汗王。 听起来是短短的两句话,可张老爷子活了快七十年,如何能不清楚其中的凶险。 那是北胡蛮兵,会把人杀了腌制好当军粮的蛮族,说是一群恶狼也不为过,那北胡汗王能当上这群恶狼的头狼,怕不是得有三头六臂! 大孙子虽有些功夫在身,可那北胡大营难道不是龙潭虎穴,他去了就不怕丢了性命! 张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举起手中的拐杖就要狠狠打在张晓珲背上,陈伯赶紧拦住: “使不得呀!娃刚刚回家,老爷子,有话咱进屋慢慢说,大伙儿都看着呢!” 又对张晓珲说道:“还不快起来扶你祖父进屋。” 张晓珲起身扶住张老爷子的胳膊,另一手轻轻拍抚他后心:“祖父,孙儿知错了,您消消气。” 老爷子这是担心他的安危,并不在意他立不立功,他知道好歹。 因为战前的坚壁清野,家家户户的屋顶梁都拆了藏起来,现在虽然给张晓珲家干活的人多,也只是先盖起了厨房,和厨房边上的一间厢房。 卢老太在厨房带着两个儿媳妇和二房三房帮忙的媳妇们在给干活的人烧饭,人家不要工钱,饭得让人吃饱了。 这会子知道张晓珲回来了,赶紧出来看他,看他确实没有受伤,才放心回厨房去了。 大伙进了厨房旁边有屋顶的屋子坐好,张晓珲才发现组建护村队的村子都有人来了,他有点意外。 井庄的陈伯开口道:“老爷子虽生珲哥儿的气,我等却是来表谢意的,若不是因珲哥儿,咱们这些村子哪里就能这么轻易就避过了北胡蛮兵?我听说有些村子的老人不愿进城,躲在地窖里,都被蛮兵找出来杀掉了。” “是啊是啊!” 别的村子的人附和着。 杀了自然也被当作军粮吃掉了,真是都不敢细想。 张老爷子叹了口气。 “你大了,本事也大了,大得老头子我都不敢想,你想做何事,莫说我拦不住管不了,只怕你爹都拦不住管不了。” 可不是大得他都不敢想吗?北胡汗王的首级说斩就斩了,他每每一想到这个心肝脾肺就发抖,手脚也跟着发软。 “祖父不用忧心,孙儿自有分寸,不会让自己有危险。”张晓珲道。 有分寸就不会干这种事了! 张老爷子心道,但是现在气也消点了,知道得给孙子脸面,这么多人专程拜访他来了呢。 这边张晓瑛赶到安乐堂要找外祖父,却见到了又在等她的知夏。 “小张大夫,公主醒了,让奴婢过来请您过去一下。”知夏向张晓瑛恭恭敬敬地行礼。 张晓瑛愣了一下,她一直也不习惯萧元锦的婢女在她面前自称奴婢老奴什么的,每次听到都浑身不自在。 “好的。”她也还了一礼。 但是知夏赶紧避开:“使不得,小张大夫可使不得。” 每次知夏都是这般反应,张晓瑛颇觉心累,毕竟在她眼里,这些婢女们漂漂亮亮清清爽爽的,十六七岁看着也跟隔壁班的学妹差不多,你能想象隔壁班的学妹见到你就行个礼然后“学姐,奴婢十分仰慕您………” 不可能,学妹们都是眼高于顶,只会嘲笑她们穿着老土发型可笑。 嚎啕大哭了一场的萧元锦此刻情绪稳定,正坐在梳妆台前拿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瓶子反过来转过去研究着。 她哭停了后就发现屋里有一种她从来没有闻到过的气味。 这种气味不像玉兰那般浓烈,也不似茉莉那般清雅,甚至都不似花香,淡淡的让人仿佛置身于一大片望不到边的草地上,只觉得天高地远,心境豁然。 她转头,就看到了梳妆台上那个古朴雅致的熏香炉。 第六十一章 神技 张晓瑛一边跟知夏往萧元锦院子里走,一边还想着牛痘的事,没一会就到了,萧元锦在房间门口等着她。 “老师!”萧元锦看到她也行礼,张晓瑛看着她的脸却不觉皱了眉。 只见萧元锦本来漂亮的杏眼现在都快成了眯缝眼了,颜值一下直线下降。 张晓瑛不自觉地在那张脸上添上了麻子,老天,这完全不能忍! 天地良心! 虽然她张晓瑛看着萧元锦那张五官精致轮廓完美的鹅蛋小脸,也免不了嫉妒心理作祟,也会暗搓搓在心里吐槽。 身为公主没事长那么漂亮干嘛呢?在身份上碾压世人还不够,还要在颜值上碾压,真是没天理! 但是想到那么一张脸被毁了,那种感觉不亚于看到一件精美的陶瓷文物出现了裂纹,虽然文物也不是她的,可她就是会很痛心! “萧同学。”她还礼。 “我的眼睛成了这般,不好出门,让老师见笑了,可我又十分想见老师,就让知夏去请你了。辛苦老师了。”萧元锦诚恳说道。 “没事,又不远,我本来也想过来看看你的。”张晓瑛道。 “昨日我那般,让大家见笑了。”萧元锦有些涩然。 “并没有,这是人之常情,大家只会觉得公主性情纯真。想哭就哭,这多难得。” 哭不出来才麻烦,负能量积压多了,对自己对身边的人都是一种伤害。 她们一起进了萧元锦卧房的外间,萧元锦请张晓瑛坐在一张小几一边,她自己坐在另一边,小几上放着香薰炉和张晓瑛留下了的那瓶薰衣草精油。 冯嬷嬷上了茶点,现在的茶已经开始有了类似宋朝点茶的雏形,张晓瑛虽然喜欢吃抹茶的食物,却不喜欢直接吃茶沫,因此一直也不喜欢喝这时代的茶。 但是茶的提神醒脑效果特别好,她常常自己单独泡上一壶,早上起来喝上一杯,可以保持大半天的清醒头脑,前几天那样高强度的工作,她就是靠着浓茶保证自己不出错,给她老爹准备的备考物资里也放了足够的茶粉。 “我醒来就看到此两样物件,甚是喜欢,嬷嬷说是老师带过来的,可我从未见过此类物品,想问问老师何处可购得?明日我六叔会派人回京,我想买一些送回京里给我母亲和祖母也用用。” 这可真是意想不到呀!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哪个女人能抵御得住各种芬芳的气味呢?不然现代社会那些成本不过几十元的香水怎么能动辄卖出上千元。 熏香的历史非常久远,在上古时期,人们认为虚无缥缈却又让人类可以感觉得到的气味可以和虚无缥缈的神灵相遇,因此会在各种祭祀仪式上熏香,把自己清洗干净,在袅袅升起的香气中跟神灵沟通。 后来,熏香就发展成了贵族和士大夫装逼的必要手段,史书记载,宋徽宗的宣和宫就“用龙涎沉脑屑和蜡为烛,两行列数百枝,艳明而香溢”。 上行下效,整个宋朝在熏香这方面奢靡到天怒人怨,也把各种香料的用处发展到极致,各种老中青男女文青们都以精通熏香会用香为荣,著名女文青李清照还写下了“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这样的词。 但是制作精油这样一种最顶级的制香工艺一直没有在中国历史上出现。 真正意义上第一滴精油是在十世纪被一个阿拉伯医生以蒸馏法加入冷凝制程萃取获得,因此在当下制造精油是完全可行的,工艺技术上都没问题,市场也在向她们招手。 而且精油的好处实在太多了,在缺医少药的时代,精油也是一种重要的医疗资源,甚至法国化学家专门为此写出了“芳香疗法”的著作。 看来她老妈的事业还可以加上精油了,你想吧,公主的母亲和祖母,这都是啥人,这些人都是自带流量的顶流啊,现在是公主亲自带货,接下来就是皇后亲自带货! 想想就兴奋呢!张晓瑛脑子里的麻子都被这个意想不到的事情抹去了。 “公主,这是我母亲闲来无事自己捣鼓的,这瓶子是在一个胡商处购得,公主若是要送回京里,我家里还有,可分给公主一些。”张晓瑛道。 没办法,这瓶子是深棕色玻璃瓶,瓶口用乳白色塑料塞子塞紧,塞子中间有个小孔,外面再用一个黑色塑料盖盖上旋紧,平时旋开黑色塑料盖子就可以滴出精油。 别看是一个简间单单的小东西,但是要生产出来却需要极高的工业发展水平,在当下是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为了防止以后客户问起包装怎么不一致,最好先提前排雷。 在现今的交通环境下,胡商是一个飘忽不定的群体,今年来了明年就不一定还来,能买到什么完全凭运气。 “啊?老师的母亲竟怀有如此手艺神技!” 要知道古代制香完全是一门高深学问,经常被视为家族中的独门绝技,秘不外传。 萧元锦也很是疑惑,为何老师的母亲有这样的绝活,她家的日子还是这么不宽裕呢? 而这么好的东西,老师又随随便便就拿给她用,光那个琉璃瓶子就价格不菲,她们为何又舍得买这么昂贵的物什来装这种看着也很精贵的精油,却又不拿去出售换银子? “她就是喜欢各种鼓捣,不然闲着没事做很容易就消沉抑郁了。”张晓瑛道。 消沉抑郁,萧元锦想到了自己的母亲,爹爹走了以后,若不是因为还有自己和弟弟,娘亲大概都会落发修行去了,这四个字,倒是很符合母亲的情形呢。 如果母亲也有事情做,会不会也能过得好一些呢?就像她自己一样。 她忍不住问:“老师母亲平日都做何事呢?” “她现下有了身子,也不能做许多事,平日给首饰铺画画图样,给我和我兄长缝制衣裳。”张晓瑛答。 自己老妈以前就忙得不亦乐乎,老爸下乡挂职那两年更是放飞自我,张晓瑛每到周末回家都很少能见到她的人,打电话过去基本都不接,回复一条短信:正在开会,稍后联系。 所以他们也从来都不担心自己老妈在家会无聊烦闷,现在来到这里,老妈果然是又跟以前一样,忙起来连自己娃都可以忘记。 萧元锦眼中出现了艳羡的神色,小张老师这样的家庭真好啊!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事情做。 而张晓瑛看着她脸上洁白细腻仿似上好精瓷的皮肤,又忍不住想象出了一个个麻点,她心一紧,问道: “公主,你知道天花吗?” 第六十二章 未闻 萧元锦咋一听“天花”两字,吓了一跳,以为是哪里又有天花疫情了。 “老师为何这么问。”她的小脸都白了,显得那两只眼睛越发红肿,看上去甚是滑稽。 她姨母家的表姐比她大两岁,小时候在乡下庄子里染上了天花,侥幸活下来后满脸都是麻子,长大后根本不出门,本来之前她们还常在一处玩耍,后来连她的面都不见,现下也不知如何了。 唉!这样活着跟死了有甚区别。 听说萧元锦起床了过来探视的萧景烨和卫靖也听到了张晓瑛的话。 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跟天花有关的都是大事,朝廷每年都要为这个可怕的传染病付出极大的代价,一旦某地爆发天花疫情,如果不能及时发现便会四散传播,必须动用军队立刻封住整个地区,一不小心还会引发民乱。 张晓瑛还没来得及回答萧元锦的话,门外知夏禀报:“公主,六殿下和卫将军过来探望公主了。” 萧元锦跟张晓瑛对视一眼,张晓瑛说道:“公主先见过殿下和卫将军吧。” “不,”萧元锦一下拉住张晓瑛的手:“老师跟我一起去见我六叔吧!” 小张老师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提的天花,这事得让六叔和表叔一起参详参详。 张晓瑛斟酌一下,如果可以推动整个国家全民接种牛痘,这个意义就太大了,而这事靠自己显然不可能做到,必须要国家行政力量推动才有望实现,而在外面的这两位,显然是她可以接触到的最接近权力中心的人了。 “好!”她点点头,跟萧元锦一起出了卧房外间,到右边布置成花厅的东厢房见萧景烨和卫靖。 结果一见到这两个古代的公子哥,又忍不住脑补他俩满脸麻子的样子,特别是卫小将军那总是端着的比陆鹏飞还要标准的俊脸,心里不觉一麻。 听说这卫小将军有个外号叫什么“冷面阎罗”,这要是长了满脸麻子是不是得改“麻面阎罗”了,后世要是有他的传说,说书人就得来一句:“只见那满脸麻子的小将号‘麻面阎罗’的某某将军”。 啊!这也不能忍! 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她接诊的兵士中有那么多满脸麻子的了,当时她只觉得这些麻子脸士兵长的痘痘也太多太大了些,现在想来应该就是得了天花痊愈后留下的疤痕了。 现代社会在1980年已经由世卫组织宣布消灭了天花,那时候张晓瑛还没出生呢,所以她完全没有想到世界上还有天花这样可怕的病毒存在。 天花在亚洲、欧洲、非洲、美洲都曾大规模流行,造成大量人口死亡,十八世纪仅欧洲每年就有40万人死于天花。 在20世纪,由于人口增长和交通的发展,天花传播更加容易,造成了全球3到5亿人死亡。在现代社会之前的一千年里,全世界10左右的死亡是由天花引起。 而且天花没有任何特效药,得了天花只能对症施治,不像在她家穿越前那个得了的超级大国的国家元首,可以使用天价的多克隆抗体混合物治疗救命,在缺医少药的古代,天花真正做到了在病毒面前人人平等。 即使在已经使用人痘法免疫的末代皇朝,因为满人是从关外进入,此前从未接触过天花病毒,没有任何免疫力,据史书统计,顺治三年至十八年的短短十五年中,皇室、宗室内因为天花去世的亲王、郡王达20人之多,其中就包括顺治帝。 而整个清王朝,因为天花勋命的皇帝就有三位,另两位分别是清朝开国皇帝皇太极和慈禧太后的儿子同治帝。 这是多么让人绝望的病毒啊!它如同死神的阴影,出现在哪里,哪里就要遭殃,即使是侥幸活下来的人,满身满脸也会布满由天花的水泡留下的难看疤痕,变成面目可怖的丑八怪。 张晓瑛完全不能接受自己也有可能遭遇这样的事情。 她的小脸虽然不及萧元锦的精致美貌,但也白皙透亮,往常被蚊子叮一下都担心会留下印子。现在她恨不得马上就接种上牛痘,还要所有的亲人都马上接种。 她一时走神,没留意自己的目光在卫靖脸上停留的时间长了些,萧元锦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袖子。 自己这个小表叔虽然满脸煞气,却是京城中不少小娘子最想嫁的夫婿,听说他每次回京,进城时两边的酒楼都被包满,人人都想一睹卫小将军得胜回朝的英姿,为了抢一个最好的位置,京城两波小娘子甚至都干起架来。 没想到小张老师也不能幸免,自己都快忘了她也是小娘子了,只是这般直瞪瞪看着小郎君,多少有些失礼呀。 萧景烨也拍了一下卫靖,脸上满是戏谑的笑意。 卫靖却是见多了小娘子看着自己的那种或是含羞带怯,或是媚眼如飞的眼神,张小娘子是不是对他有意,他看得清清楚楚。 这神色分明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谁知道她那脑袋瓜子里又想到什么了呢? 张晓瑛收回目光,仿佛她刚才目光停留的地方是一块木头桩子,淡定地跟萧元锦一起行礼。 萧景烨道:“小张大夫不必多礼,我俩是过来看公主的,方才听你提到天花,可是有哪里爆出疫患?” “应是没有疫患,只是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预防天花的法子,想和公主探讨一二。”张晓瑛坦然说道。 “预防天花?!” 萧景烨变了脸色,这四个字简直像天雷入耳,震得他心咚咚地跳。 张小大夫医术高超这他知道,因此她的话他既相信又不敢相信。 如果这是真的,不,他简直不敢想!从古至今,哪有听说过天花还能防治?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你说的预防天花,是预防天花的意思么?”他小心翼翼求证,也顾不得语无伦次,眼睛紧紧地盯着张晓瑛的脸,生怕那张脸上出现一丁点慌乱的神色。 “就是预防天花的意思,这法子也不是我想出来的,但是是眼下最好的预防天花的法子了。” 张晓瑛冷静地回答。 她知道自己表现得越是笃定才越能说服别人。 本来她想先找到外祖父问一下现今有没有出现“人痘法”预防天花,但是既然先见了这几人,跟他们先提了也没什么,反正她张晓瑛肯定是要接种牛痘的。 不光她,还有老张家一大家子,外祖父家,北胡王妃阿姆阿兄都要接种上。 三双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张晓瑛,简直都要把她穿透了。 第六十三章 救世 在医学领域,每一项新技术的推陈出新,都无一例外会遇到无数的困难和阻力。 这其中的原因无非是两方面。 一方面是普通大众对安全性的怀疑,比如最近发生的疫苗推广中,有国外民众认为疫苗被放进芯片获取他们的DNA信息从而控制他们的思想,因此拒绝接种疫苗。 另一方面是有从业人员被侵占利益,因而各种诋毁新技术,当然旧的也避免不了被诋毁,最典型的就是在现代网络平台上有一种新的职业,俗称“中医黑”,只要是中医药,一概被他们说成是伪科学、巫术、大骗子。 这真是让人无奈的局面,然而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但是在当下推广牛痘接种并不会存在从业者利益被侵占一说。 现代历史上天花在东汉末年传进我国,从那时开始我国就有从医者不断研究天花防治的手段,相传唐朝时已有人痘鼻苗的试种,而北宋时期峨嵋山神医为王旦之子王索种人痘获得成功,则是我国最早见于文字的第一例人痘接种人工免疫法病例。 但是由于最初人痘接种技术的不成熟,也就是疫苗灭活不完全,人痘接种的危险性还是比较大,没能推广开来,直到十六世纪我国人痘接种术才趋于成熟,安全性和有效性都得到极大提高,并在十七世纪初传播到世界各地。 后来发明牛痘接种的英国医生琴纳就是从人痘接种术中得到启发,相比人痘接种,牛痘接种安全性和有效性都更高,最终在全世界范围推广,最终消灭了天花病毒。 张晓瑛推断此时即使已经有人尝试人痘接种,但是由于存在极大的危险性和信息流通的困难,了解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因此推广牛痘接种最大的困难就是大众的不信任。 再就是推广过程中痘苗的获得、保存、怎么培训接种人员、怎么预防假痘苗、怎么动员民众接种,这每一样都是大工程。 张晓瑛从不认为自己有多大的能力可以做到这些,别说她了,即使是现代社会一些行政力量薄弱的小国家,在本次新冠疫苗的接种过程中都是状况频出。 虽然明知道牛痘接种如果顺利推广,必然会是一项可以带来巨大经济利益的技术,但是张晓瑛觉得尽快推广成功的社会价值,远远大于金钱带给她的个人利益,没办法,她就是这么的圣母。 屋子里其余三人心都砰砰跳,既激动又紧张,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染上天花,如果真的可以预防,小张大夫无异于救世菩萨。 萧元锦想到她表姐,深深遗憾小张老师出生得太晚,在她眼里小张老师说的肯定能做到。 卫靖更是完全不怀疑,现在只怕张晓瑛说自己是仙女下凡他也不会想太多。 “那是怎么个预防法?”萧景烨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他要怎么跟父皇写折子说这事呢?还是先确认一下,最好是亲眼目睹。 “三位随我去一趟安乐堂吧。”语言描述远不如现场观摩教学来得效果好,既然要说服别人,那就怎么有效怎么来。 三人跟着张晓瑛一起到了安乐堂牵着母牛的后院,周围还四散围着十多个护卫,每每看着这些个护卫,张晓瑛都替萧景烨心累。 在现代社会的历史上,牛痘并不多见,基本只在欧洲甚至只在英国出现。 曾经西班牙国王为了拿到牛痘痘种,安排了二十个孩子到英国接种疫苗,先给一部分孩子接种,在回程的路上再从先接种的孩子身上取痘种给下一批孩子接上,用这种方式把痘种传回西班牙。 可见获取痘种的麻烦程度,因此张晓瑛一看到这头母牛,肯定是要买下来的。 虽然没有这头母牛,培育牛痘疫苗的流程张晓瑛也清楚。 就是需要从得了天花的患者身上取下活病毒,先在猴子身上传两代,再在兔子身上传五代,再接种到牛身上传两代,才能培育出合适的牛痘痘种。 但是毕竟接近天花患者本身就存在巨大风险,张晓瑛自己是肯定没有这样的勇气去接近病人获取病人脓液的,当然她也可以培训得过天花的人去做这些事,但那样就得额外增加大量的工作,花费更多的时间,万一还没等痘苗培育成功就感染上天花了呢? 因此在张晓瑛眼里,这头母牛那真是比什么都宝贝,长在母牛房上的泛着浅黄色亮光的脓包堪比一颗颗美丽的珍珠。 “公子请看。”张晓瑛示意三人看那头母牛。 三个人目光都落在那头母牛身上,只见这是一头普通的黄牛,年岁应该是有些大了。 看他们的眼光都只停留在牛身上,张晓瑛只好抬手指着母牛的房:“看这里。” 没办法,牛痘通常只长在母牛的房上,幸亏这是一头母牛,如果是公牛,长牛痘的部位是牛的丸,那张晓瑛在某些人眼里怕是得浸猪笼。 萧元锦的脸一下子通红,跟她的眼睛倒也配色一致了。她愕然地看看张晓瑛,又有点不敢置信地看向她手指的地方。 萧景烨也是有些愕然,他看了一眼张晓瑛,见她一脸严肃,知她不是开玩笑,目光也随之看过去,却是多少都有些不自在。 卫靖却是淡然得很,他了解张晓瑛,知道她眼里只有病患没有性别,因此看到她伸手指着牛房,倒是最先注意到了那上面长着的脓包。 对于萧元锦和萧景烨的反应,其实张晓瑛是有心理准备的,别说是在当下的他们,在现代社会学校的生理卫生课上,各种尴尬事也层出不穷。 反而是卫靖的表现出乎她的意料。 “这跟天花有何关系?”卫靖问道。 “这牛身上长的脓包,也就是牛痘,跟人身上长的天花是同一品种的病毒导致的,但是牛身上长的牛痘毒性没有天花这么大,就可以把牛痘里的浓浆摸在人身上,也相当于得过一次天花,往后就再也不会得了。” 张晓瑛尽量用简单易懂的语言来表达。 “如此就可预防天花?”萧景烨疑惑,怎么感觉好简单的样子。 “就是如此,如果公子不放心,也可以先在一些死囚身上试种。”张晓瑛道。 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 第六十四章 急切 但是张晓瑛是基本可以确定这母牛身上的牛痘是安全的,因为这头母牛显然是附近村落村民养的牛,它的牛痘长了应该有一些时日了,但是附近并没有听说有天花疫情爆发。 天花是可以通过空气传播的烈性传染病,但是人感染了牛痘并不会发生人际传播,而且症状非常轻微。 “你在何处买的这头牛?”卫靖问:“如果确实可以预防天花,仅一头牛太少了。” 卫靖想到的是整个黑旗军都要种上牛痘,他们练出一个骑士不容易,这牛痘看着就这么点,也不够摸几个人的。 “可以育种的,当然将军如果急着接种,也可以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痘牛,我可以领将军去问问卖牛的牲口行这牛是哪个村的。” 问清楚了顺便到痘牛的村子做一下牛痘的流行病学调查也好。 “好。”卫靖答,又对萧景烨道:“表哥,我随小张大夫去看看。” 萧景烨点点头。现在什么都不如预防天花这件事情更重要,他完全能理解卫靖的急切。 卫靖带着几个亲卫一起跟着张晓瑛去了牲口行,卖牛的汉子看到张晓瑛又来了,以为她嫌买贵了,正想赶她走,却看见她旁边那个极俊朗的郎君好似是和她一起来的,后面还跟着四个护卫。 他忙把要赶人的话咽回去,换了一副嘴脸:“小娘子,可是那头牛有甚不妥?” “不是,是卫小将军想问问你这头牛在哪买来的。”张晓瑛道。 卫靖简直无语。 你自己才多大?一开口就“卫小将军”,他上个月就满十八岁了好不好,这张小娘子他记得也才是十二三岁吧! 其实张晓瑛一开口也觉得不妥,奈何平时听旁人提到卫靖都是“卫小将军卫小将军”的,她一秃噜嘴就出来了,何况卫靖在她眼里那是高中生,早慧点的话最多也就是大一大二的学弟,这么喊着挺贴切的。 那卖牛汉子一听竟是卫小将军来了,唬了一跳,周围的人也纷纷看过来。 牲口行这种又脏又臭的腌渍之处,什么时候有过贵人进来?何况还是鼎鼎大名的卫小将军。 听说卫小将军前两日打退了胡人大军,生生砍杀了好几万胡兵啊! 杀了这么多人的卫小将军原来长这样啊,还以为会是个凶神恶煞的模样呢! 一时间四周围静悄悄的。 卫靖的亲卫卫五一开口:“没听见吗?卫将军想知道那头牛哪买的。” “是是,”卖牛汉子回过神:“那牛是小人连襟寄放在小人处卖的,他家是娄上村的。” “你连襟姓甚名谁?”卫五一再问。 “他大名叫吴三全,就住娄上村东头。”卖牛汉子战战兢兢,不晓得究竟是咋回事,不过就是一头牛,竟让卫小将军亲自来过问。 “认得路吗?”卫靖问卫五一。 “认得。”卫五一点点头。 “走吧。就问村里谁家还有长牛痘的牛,都买回来。”卫靖道。 “卫将军,”张晓瑛喊卫靖,“我也想一起去。” “你会骑马吗?”卫靖问。 喔,果然骑马也是必备技能啊! “不会。”张晓瑛老老实实答,“但是我可以驾车。” 等张晓瑛赶着骡车出了外祖父家的胡同口,却发现卫靖也骑着马等在那里。 这是也要一起去吗? 张晓瑛疑惑,明明刚刚还不打算去的。 不过她也不多嘴发问,万一人家是不放心自己,自己问了显得挺心虚的。 卫靖看张晓瑛明显生疏的驾车动作,也不知道她哪来的信心说自己会驾车。 女人驾车也不是没有,但基本都是二十岁往上的妇人,这么小的小娘子,就算是庄户人家出身的,也不会就自己驾车出行。 卫靖正犹豫着要不要去给张晓瑛驾车的时候,却见张晓瑛赶着车目不斜视地从他的身边驶过,脸上的神色倒是把握十足。 好吧,自己跟紧点就是。 张晓瑛不知道卫靖的想法,虽然她是第一次单独驾车,但是因为小棕比自动驾驶还智能,她心里笃定得很,甚至隐隐有些兴奋,跟她拿到驾照第一次自己开车上路的紧张完全不同。 她第一次自己开车上路时只敢开到二十码,以致身后一片喇叭声,但她就牢记她哥跟她说的:不要慌,宁愿慢也不要快,实在不行就停下来,自然有交通警察过来帮你。 好在这样的事一直也没有发生,她的驾驶技术也越来越好,只是离了导航就抓瞎。 一车五骑出了南城门,张晓瑛还以为会是到莘庄附近,却是出城门不远就往东南方向的一条小路拐,那条小路路况很是不好,一个大坑颠得张晓瑛都蹦起来了,下落时刚好硌到尾椎骨,疼得她直吸气。 “小棕!”她大怒,“我屁股都被你颠成四瓣了!你再不看着点路我就把你卖了!” 小棕委屈地嘶鸣两声,慢了下来。 “你还冤枉啦?信不信我骑你背上。” 小棕扭头看看她,不走了,尾巴往背上甩了甩。 “不骑,走你的。”张晓瑛忿忿,要是她会骑还用赶车吗? 卫五一和别的亲卫跟着卫靖一路慢悠悠走在骡车后面,这大概是他们在城外骑得最慢的一次马了,他们将军向来不喜欢这么溜着骑马,做什么都是快去快回。 他们本来以为将军不会一起出来的,只是买牛这样的小事,他们几个亲卫完全可以做好,甚至他们做都是大才小用了。 但是将军不仅一起来了,而且还很有耐心地跟在小张大夫的车后。 是因为小张大夫也来了吗? 卫五一作为卫靖的亲卫头领,想到国公夫人的问话,心里不禁多想几分。 他们现在都知晓了小张大夫其实是小娘子,只是这样的小娘子也太凶猛了。 瞧瞧,连“屁股”这样的言语都冒出来了。 他看看卫靖,却见他脸上竟带着微微笑意。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卫五一心一凉。 他比卫靖大五岁,早就成家了,差不多是看着卫靖长大的,对他的脾性再了解不过,又何曾见过他在不相干的小娘子面前有过笑脸? 他上月满十八周岁,夫人来信说了等他这次回京就要给他议婚,若是他心里没有别人这婚大概也就能顺利议成了,毕竟想嫁他的小娘子可不少,各个都是大家闺秀性情贤惠姿容秀美,国公夫人是看这个也好那个也不错,就等着将军回去让他自己定了。 如今看来,此事大概不能顺利了。 卫五一心中胡乱想着,一个村子出现在眼前。 第六十五章 惊闻 张晓瑛看着眼前的村子。 不大的村子后面是一块草地,一直连绵到不远处的山脚下,现在草都已经枯萎了,而且看起来像是收割过一般,草根整整齐齐。 看起来这个村子养着不少牲口呢。 张晓瑛心中暗喜。 村子里的人都在自家屋顶上忙碌着,拆下的房梁都没补上呢,而且他们也没地方藏起来,只能烧了,心里像割肉一般的疼,又快入冬了,今年的日子又要更难了。 天杀的胡虏! 还好这次没几日就把胡虏打跑了,听说杀了不少胡兵,他们再不能过来了罢!卫小将军果然是个厉害的。 不过听说立了首功的不是卫小将军,而是莘庄的一个姓张的小子。 莘庄就是他们对面的庄子,虽然离得不算近,但他们村子有莘庄嫁过来的媳妇,人家兄弟今日一大早过来探望姐姐姐夫的时候说的。 啧啧啧,也不知道一个庄户人家的小子怎么这么的有出息,竟然把卫小将军都给压下一头。 村民们还没有完全消化这新鲜事,村里又来人了。 在屋顶的村人大多都看到了这一车五骑,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看过来。 这条路只通到他们的村子,往来的都是村里人和各家亲戚,可谁家亲戚也没有这么多骑着高头大马的,这些人来做什么呢? 卫五一拍马加快速度越过张晓瑛的骡车先进了村子,找到一个村民问道:“老乡,请问吴三全家是哪家?” “他家在村东头,一路过去最后一家。”村民答道,满怀好奇地看看卫五一又看看后面的卫靖一行人。 张晓瑛提醒大骡子:“小棕,进村了,这是人家的地盘,你可小心点,别磕着碰着人家东西,也别压了人家的家禽。” 她是有经验的,有一年回老家扫墓,他哥骑摩托车带她路过老家隔壁村,不小心压死了人家的一只鸡,路边马上有人大喊:“,你家鸡被压死啦!” 一个中年妇女惊惶地狂奔出来,后面跟着一大群同样惊惶的老老少少,那女人一看见死了的鸡一下子哭天抢地,活像死了的是她儿子。 张晓瑛等她嚎了一会,才说道:“别喊了,你的鸡多少钱?我赔你。” 那中年妇女一下子停住,一咬牙:“八十块钱!” 他哥拿了一张百元纸钞给她:“不用找了。” 那女人愣了一下,张晓瑛觉得她哥给多了,伸手过去:“鸡给我。” 那女人立马又要嚎:“一百块钱你还想要我的鸡……” 兄妹俩落荒而逃。 唉!如今想来连那样的事情都值得怀念呢。 张晓瑛正小心翼翼握紧缰绳,左前方一个院门走出来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小媳妇,仔细看了张晓瑛,惊讶道:“大妞,竟然真的是你?” 这是莘庄孙大有的大闺女孙大丫,三年前嫁来娄上村,刚刚站梯子上给自己夫君递瓦片,远远看到驾车的那个小娘子似乎是自己娘家村里张老爷子的大孙女大妞,赶紧走出来看仔细。 听说她哥张大郎刚立了首功,她不在家给她哥庆功跑这里干嘛来了呢?而且她还自己驾车,还有好几个骑马的郎君跟在后面! 孙大丫觉得实在是太奇怪了,大妞不会被拍花子了吧? 张晓瑛暗暗叫苦,她不认得人呀!但当下也只有做出惊喜的样子:“姐!” 喊“姐”总是没错的,万一人家是姑姑一辈也可以笑称是看她又年轻了。 孙大丫:………… 大妞向来喊她都是大丫姐,啥时候这么亲热了?难道真的是被拍花子,想让自己救她? 她有些紧张地看了一下跟在张晓瑛车后骑在马上的几人,又愣了一下。 骑在中间的小郎君甚是好看,自己还没见过这般好看的郎君呢,看着就像有钱人家的公子呀,还有那另外四人,也不似偷鸡摸狗之徒,他们拍了大妞能卖几个钱? 她不禁有些迟疑。 “姐,你家的屋顶快盖好了吗?”张晓瑛问道,她看到那个院子里的屋子也有人站屋顶上,得赶紧找话题掌握主动权。 “还没呢,你来作甚?你大郎哥不是立了首功吗?”孙大丫问。 “啊?什么首功?”张晓瑛茫然,她真的不清楚,她哥也没跟她说啊! “听说他斩了北胡汗王的首级,立了首功,我大弟今早来我这说的。”孙大丫也疑惑,自己兄长立功都不知道啊,怎么做的妹妹呢? “你说什么?”张晓瑛差点从骡车上一头栽下来,声音不觉提高了一度。 妈呀!她哥不声不响做了件大事,这可是会被载入史册的呀! 这北胡汗王,虽然在汗位上屁股都没坐热,那也是实打实的汗位啊! 竟然被宰了,还是她哥宰的! 难怪说穆多尔有可能回去继承汗位! “你竟是真的不知?”孙大丫道,“你不在咱村里住吗” “我最近住我外祖父家。”张晓瑛答,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难怪你不知。”孙大丫释然。 可是把他们的对话完完整整听完的卫靖却震惊了。 这张大郎竟淡定如斯,做了这样的大事也完全都没有透露给亲人,他们兄妹起码有一整日的时光在一处,然而他都没有透露半分,此人小小年纪心性果然深不可测,换了自己,起码会给家里去信告知。 他是不清楚此事重大,还是根本不在意? 应该是根本不在意,以自己对他的了解,这张大郎决不是毫无见识之人。 相反,他的见识眼界远超自己。 那日在井庄的练兵方法,自己就从未见过。 还有那俯卧撑,自己也偷偷在睡房做了一次,也不过连续做了三百余下,直觉全身四肢百骸仿似都被鞭笞一遍,可见这俯卧撑是极好的练硬功的手段。 更不用说斩首北胡汗王这样的举动,这不仅需要勇气,更需要胆大心细,布置周祥。 听说响尾蛇突击队光是行动方案就制定了七个,每一个方案每一个步骤所有队员都被要求记得烂熟于心,潜伏在地道里的十天里推演了上百次,才得以在如此凶险的行动中不仅完美达成了他们之前拟定的计划,还顺便斩首了北胡汗王。 而且无一伤亡。 要知道响尾蛇组建仅仅十天! 如此缜密的心思,如此果敢的决断,如此出色的领兵能力。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连斩首北胡汗王立下的首功都不放在眼里,那他的心会有多大? 卫靖不觉蹙起眉头。 第六十六章 莫测 张晓瑛收敛心神,不去想她哥这足以彪炳史册的壮举,不管他做了什么,他好端端地回来了,对张晓瑛来说,这就足够了。 但是她突然想到卫小将军,这么说她哥这是抢了首功?那会不会招人嫉恨生出什么祸端,历史上类似的事情可不少,她家又是毫无根基的普通农户。 她悄悄转头去看卫靖,却发现卫靖也微微蹙着眉头看向她,脸上神色颇为莫测。 妈呀!果然是嫉恨上了! 这卫小将军可是出身战功赫赫的开国元勋之家,这要是被他嫉恨上了要整他们还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吗? 张晓瑛赶紧缩回目光,想了想不对,自己这样好似心怀鬼胎,要不,趁着这机会跟他好好拉拉关系?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了,对着那张俊脸笑一笑也不是什么难事。 虽然也不一定有什么用吧?但做了总比不做好! 张晓瑛向来是个行动派,当下就又转头看向卫靖,脸上是面对患者时亲切的笑容,同时向他打招呼道: “卫将军。” 仿佛是一转头刚好看到了他一样。 卫靖:………… 卫靖正奇怪这张小娘子怎么跟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看了自己一眼又躲开,结果下一刻人家就大大方方地跟自己打招呼。 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都在车子后面跟着走了一路了,你还一副跟我刚见面的样子,我是该配合你一起装呢还是…………。 得了,一起装吧! “小张大夫。”他点点头。 孙大丫和跟着她身后一起出来的她夫君,还有渐渐围拢过来的村民听到张晓瑛这声“卫将军”,都是惊疑不定。 这卫将军是卫小将军吗?小郎君看起来年岁不大,应该就是卫小将军,卫小将军竟然上咱们村里来了,哎呀!赶紧告诉村长去。 有机灵的村民去找村长了,孙大丫惊讶地看看张晓瑛又悄悄看了看卫靖,悄声问她:“大妞,他就是卫小将军?” 张晓瑛点头:“是。” “卫小将军长得可真俊,我还以为他不是这个样子的呢!”孙大丫声音更小了。 张晓瑛看看她,虽然已经嫁了人了,说不定都当娘了,可是在现代也不过是大一大二的女孩子,正是追星粉圈里的主力军。 张晓瑛决定满足一下她追星的热情,也低声道:“我原先也以为他是三头六臂的。” “你这是孩子见识,哪有人是三头六臂?”孙大丫嗔道。 张晓瑛对她一笑。 三头六臂还真有,但那是连体婴儿,别说杀敌了,活下去都难。 卫靖正等着想看张晓瑛接下来要跟自己说什么,却听到她跟别人讨论起自己是不是三头六臂来了。 我要是三头六臂,那你兄长也不差多少呢。 他想拍马往前走,却听到有人喊:“是卫小将军吗?草民不知卫小将军到来,有失远迎,还请卫小将军不要见怪。” 他循声望去,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丈正疾步赶来。 卫靖下了马说道:“无事,老人家不必着急。” 来人是娄上村的村长吴老丈,娄上村是个小村子,一共就二十多户,全姓吴,吴老丈是村长同时也是族长。 他到了卫靖面前深揖一礼:“卫小将军,小村简陋,不知将军到来有何贵干?” 卫靖扶起他:“老人家客气了,此番我是陪同小张大夫前来购牛的。” 他边说边看向张晓瑛。 孙大丫讶异地看着张晓瑛,张家大妞啥时候成了小张大夫了啦? 别的村人却是面面相觑。 卫小将军不是应该巡边杀敌的吗?怎么干起买牛的事情了呢?这小张大夫好大的架势,竟然劳动了卫小将军陪着买牛。 不对啊,一个大夫买牛作甚,难道竟是兽医。 顶着众人探究的眼神,张晓瑛爬下了骡车,走到吴老丈面前行了个礼:“阿伯好!” 众人只见这所谓的小张大夫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娘子,只是梳的头型却怪异得很,衣裳灰朴朴的也不是小娘子爱穿的颜色,若不是那张小脸太过娇俏,实在也不好说究竟是小郎君还是小娘子。 若是一个小郎君长着这么一张脸,一笑起来弯弯的柳叶眉下圆圆的眼睛就成了两道月牙,嘴角上还显出两个小梨涡,那他爹娘一定欢喜不起来。 吴老丈虽也满腹狐疑,却毫不迟疑说道:“请二位一同到我家中一坐,再商议购牛之事如何?” 卫靖看着张晓瑛,他真就是陪着来的,具体怎么做还是张晓瑛定夺的好,而且卫靖觉得张晓瑛之所以前来应该也不仅仅是要买牛这么简单。 果然张晓瑛说道:“谢谢阿伯,除了买牛,我还有些事需向阿伯请教一二。” “小张大夫不必客气,二位请随我来。”吴老丈忙在前面引路。 到了吴老丈家中,真的是够简陋的,进了院门,一进院的屋顶只补了一小半,吴老丈把他们引到补好屋顶的房间落座。 也分不了什么主次尊卑,大家围着一张桌子坐下,吴老丈问:“不知小张大夫要买多少头牛?买来作甚?” 要知道牛都是有登记的,谁买了干嘛都得备案,比人都精贵。 “我要买的是长了牛痘的牛,另外还想看看村里谁人也染上了牛痘,最好可以看一下身上有没有留疤。” 张晓瑛道。 “哎呀!村里长了牛痘的牛可不少,人被染上的倒不多,就是听说吴三全媳妇挤牛给他家娃喝的时候染上了,现今也都好了,至于有没有留疤却是不知。”吴伯道。 “阿伯可否使人带我去看一看?再跟村里人说说谁人最近有身子不适的,我都去看一眼。”张晓瑛道。 “那可使不得。”吴老丈忙道。 这小张大夫虽只是个小大夫,但是既然劳动了卫小将军陪同,自己自然不能等闲视之。 “小张大夫尽可在此处等着,我使人去唤来即可。” 张晓瑛点点头:“也好。” 等吴老丈去找人的空挡里,张晓瑛到骡车上拿下了她自制的表格和鹅毛笔,让她使毛笔记录实在是太难为她了。 用鹅毛笔也得现磨墨,笔墨纸砚张晓瑛都带齐了。 做流调就是越准确越好,接触痘牛的时间地点,什么样的接触,接触时有无皮肤破损,接触后多久发病,发病症状如何,症状持续多久,有无后遗症………… 卫靖坐在旁边看着张晓瑛用怪异的握笔手势拿着这种怪异的笔全神贯注地在表格上写字,不知不觉伸手帮她磨起了墨。 第六十七章 慧中 站在门外的卫五一看着屋里的两人暗暗叫苦。 这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他们也才是十来天前才知晓了小张大夫是小娘子,可看公子的样子显然不是十天前上的心。 这都伺候上了,除了六皇子,他家小公子什么时候伺候过别人?连他自己爹娘都没伺候过!六皇子得他伺候还是因为受了伤。 自己真是太粗心了! 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呀! 且不说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光是小张大夫每日里做的事情,便是做妾都做不得呀! 想想国公府那几位少夫人的出身,门第低一点国公夫人都不看在眼里,稍有一些不够贤淑的流言传出来,都进不了国公府的门,不然四公子为何到现如今还不肯议婚呢? 不过就是因为四公子心中的小娘子出身不够高,入不了国公夫人的眼罢了。 难道老国公和国公夫人还能同意小张大夫进门不成! 卫五一实在不愿自家公子为情所苦。 他一咬牙,尽量若无其事地走进了屋里:“公子,这娄上村的景致甚是别致,不若你出去转转,我在这陪着小张大夫就好。” 卫靖头也没抬:“尽是光秃秃的,有甚可瞧,不去。” 卫五一:“那就去看看村民的痘牛都哪家有,一会小张大夫做完了她的事便可回城了。” “让卫五三去问。”卫靖仍旧认真磨着墨。 “只怕卫五三不会认痘牛。”卫五一硬着头皮继续道。 “那就等这边忙好了再去。”卫靖开始不耐烦。 他俩的对话成功引起了张晓瑛的注意:“你们有事情就忙去吧,我这里不需人陪。” 你一句我一句的,影响她集中注意力工作,活像高中自习课上那些捣蛋的男生。 卫靖冷冷地睃了一眼卫五一,卫五一闭了嘴,往门边移了一点,仍旧停留在屋里。 虽说护卫日常应该站在屋外,但是孤男寡女不能同处一个屋子,防止公子掉进美色圈套也是他的职责之一。 好在那两人也没谁注意他的站位。 张晓瑛自然是无所谓,只要不出声,你愿意躺那都行。卫靖则是全副心神都在张晓瑛和她做着的事情上,也没留意卫五一站哪。 原来小娘子认真做事情是这么好看。 卫靖一边磨墨,一边抽空看看张晓瑛。 在他眼前的张小娘子先是拿着尺子在纸上画着大小不一的格子,继而又在格子里填写着文字。 她神情专注认真,低垂的眼睑上一排浓密的睫毛微微卷起,思考时会微蹙秀气的眉头,或是轻咬下唇。 但多数时候都是在快速书写,虽然她日常的字体跟刚开蒙的小童差不多,拿着这怪异的笔写出来的字体却颇有风骨。 往常他以为小娘子多是吟诗作画,女红刺绣,抚琴烹茶,管理中馈种种,从不知晓原来她们能做的还有更多。 他常听母亲在他面前念叨诸如威远侯世子嫡长女如何人才出众,绣的蝴蝶像是能飞起来一般,又或是礼部尚书的孙女儿出口成章,秀外慧中。 他常年在军中,回京城的时日并不多,从他十五岁起,只要他一回去,母亲定会大宴宾客,举行各种名堂的赏花会,实则是盼他能看上哪家闺秀,好赶紧定下婚约。 他已经十八周岁了,大哥十八周岁都已经当爹了,他家是武将世家,往往都会尽早成婚,就怕万一战死没了后代。 回京以后,就听从母亲安排罢,娶一个像张小娘子这般的女子为妻也不错。 卫小将军默默在心里做了决定。 吴老丈身后跟着六七个神情局促的村民走进了屋子,有男有女,二十多岁到四十多岁的都有。 “卫小将军,小张大夫,这些人都是近期身子不适的。”吴老丈对两人道。 “只有这么多吗?没有旁人了吗?”张晓瑛问。 “我再出去仔细问一遍。”吴老丈道。 方才他可看到了,卫小将军帮小张大夫磨着墨呢,他们进门才放下墨条的,可见小张大夫很受卫小将军重用,她的话自然要认真对待。 “辛苦阿伯了。”张晓瑛对吴老丈行了个礼。 “不敢不敢,小张大夫先忙。”吴老丈赶紧出去了。 张晓瑛坐下来,发现这几个村民很是紧张,于是和颜悦色道:“大家不用担心,我就是问几个小问题,看看大家有没有染上牛痘,如果染上了,恭喜你,你这辈子都不会得天花了。” 村民们面面相觑。 这小娘子的话怎么听不懂呢?这牛身上的牛痘跟天花又能有何相干?一个是人得的,一个是牛得的呀,难不成这牛痘也是天花? 村民们脸上露出了惊惧的神色。 “没事的,不会传染,不用担心,你们看卫小将军都来了。” 看着村民害怕的样子,张晓瑛意识到自己提天花吓到人了,忙安抚道。 也是啊,如果会传染,卫小将军这样的贵人还能来吗? 虽然还是不明白咋回事,但是村民们也都松了口气。 张晓瑛也不再多说,开始一个个做问询,一边问一边填进表格。 她的表格都是现做的,需要一张张地画,调查事项也是现填,一张A4纸大小的也只能填三个人的资料,分成八格,最上面一行分别填着姓名、性别、年龄、接触史、发病日期、症状、后遗症、住址。 七个村民中只有一对是夫妻,就是吴三全夫妇,他家得牛痘的牛就是张晓瑛买了的母牛,那母牛生了小牛犊后喂了三个月的奶,吴三全孙子刚好出生了,儿媳妇奶水不够,因此吴三全媳妇每日挤牛奶给孙子喝。 后来母牛的房上慢慢长了圆形红点,红点又变成像水痘一样的东西,他们就不敢挤奶给孙子喝了,但是因为母牛奶涨,吴三全媳妇去帮母牛挤掉奶水,不小心弄破过痘泡,过了几日自己手背上也开始长这样的小红点。 他们知道这是牛痘,以前村里也有牛得过,但是看着这情形自己也有些害怕,好在孙子每次喝的奶都煮沸了才喝,也并没有长红点出来。 张晓瑛拉过吴三全媳妇的手仔细查看,这双手是一双操劳过度很粗糙的手,满是皲裂,一道一道黑灰的裂纹布满掌心。 ------题外话------ 今天六一陪娃出门玩,又晚了,祝大朋友小朋友们节日快乐!给大家发红包庆祝一下,愿大家都能保有一颗童心。 第六十八章 痘种 张晓瑛拿出随身携带的酒精出来,这酒精装在一个小巧的瓷瓶里,用软木塞紧紧地塞住。 她又拿出自制的麻签——就是用柔软的粗麻绳缠在一根小木棒做成,蘸取酒精涂在吴三全媳妇手掌上的皲裂里。 吴三全媳妇一下缩回手。 “疼吗?”张晓瑛问。 “疼。”吴三全媳妇答。 那就是了,吴三全媳妇手上的皲裂已经破坏了皮肤的保护屏障,当她弄破痘泡时痘浆渗入她的皮肤下层,相当于接种了牛痘。 张晓瑛又看了吴三全媳妇手背上的痘泡,一共有三个,开始蓄积浆液,还没化脓。 这是宝贵的痘种啊! 张晓瑛眼馋地想,但是还需要先确定吴三全媳妇的身体是不是健康,有没有什么别的传染病。 她又拉起吴三全媳妇的另一边手看手背。 哇!这边手有五个之多! 而且这五颗痘泡颜色开始发灰,肉眼可见痘浆饱满,瞧着甚是喜人。 要知道痘种的取得并不容易,除非专门育种,不然长牛痘的牛可遇不可求,并非到处都有。 而育种在这个时代是一项耗费巨大的工程,古代的牛是重要的生产资料,一头牛犊的价格比同年岁的人还贵,而且没有保鲜技术,并不能确保取下的痘浆干燥后还能保持活性。 因此性价比最高的痘种,显然是从接种痘种的人身上冒出来的痘泡里取得的下一代的痘种。 可是往往接种痘种的人也只会长出来一个痘泡,毕竟不能为了多取痘种把人当成育种的载体。 可见要在大乾普及接种牛痘疫苗消灭天花是一项多么艰巨的事业。 但是如果不能在这片土地上形成对天花病毒的群体免疫,从而彻底消灭天花,一旦天花死灰复燃,并不能保证可以马上找到一头正在长牛痘的牛。 所以,这件事情最好是由国家层面主导,各级政府统一协同行动,才有可能取得最佳成效。 他们一家往后都得在这里生活下去了,妈妈还要生出弟弟妹妹,哪怕是仅仅从保证自家安全的角度出发,张晓瑛也希望这件事情可以做成。 何况她是宣誓过的医学生。 “大娘,你平日身子骨可好?一会我给你检查一下身体吧。”张晓瑛拉着吴三全媳妇的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说道。 卫靖深觉自己方才想岔了,想要在京城的闺秀中找一个像张小娘子的女子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京城哪个大家闺秀会这么拉着一个农妇长满痘泡布满裂纹的手眼睛还发着贼光呢?别说拉手了,她们大概都不会靠近这农妇十步以内。 更不用说张小娘子做的别的事情了,自己真是一时糊涂。 吴三全媳妇看到张晓瑛毫不避讳地拉着自己的手,心中安稳下来,点头说道:“好咧!我身子骨向来可好了,比我家牛还壮实咧。” 可不嘛?牛长痘了她才长的,而且都是长痘,牛长了那么多,她就长了几个。 “那你先坐旁边等一会,我问完这几人。这几个痘泡要小心着些,不能让它们破了。”张晓瑛把吴三全媳妇让到旁边坐下。 第二个是吴三全,他其实身体并没有什么,就是吴老丈喊他过来问话而已。 “大叔,你跟大娘同吃同寝吗?”知道了他跟刚才的大娘是夫妻后张晓瑛问道,并不是所有的夫妻都会睡一个屋里,这一点张晓瑛很清楚。 吴三全有些尴尬,但是他大伯喊他过来的时候交代了,小张大夫问什么就答什么。 “家里就这么几间屋,都是同吃同寝的。”他答道。 “那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时候呢?身上长像大娘那样的痘泡了吗?” “没有不舒服,也没有长疹子。”吴三全答。 “家里别的人呢?” “都没有,喝牛奶的孙子也没什么事。”吴三全道。 那就更加确定了,人感染了牛痘并不会造成人际传播,因此吴三全媳妇被感染后并没有传播给她的家人。 张晓瑛心中更加踏实了。 接下来的几人中并没有得了牛痘的,有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拉肚子,有人因为前些时日进城躲避胡兵时受了寒,还有崴了脚的,另有一个五十来岁的大娘说浑身发软好似喘不上气,张晓瑛一看是低血糖,倒了自己的一块姜糖给她吃了。 张晓瑛也跟着外祖父记下过一些验方,当下就写出来给那拉肚子受寒的,那两人千恩万谢的拿着,崴脚的只能慢慢养着了。 吴老丈也回来了,这次不再有人跟着回来,张晓瑛便请大家先出屋子,她要给吴三全媳妇全面检查一下身子。 首先必须先确定有没有什么传染病,比如肝炎这种,不能化验,没有B超CT,只能物理诊断,等大伙都出了屋子,她把两张条凳拼一起请吴三全媳妇躺上去。 吴三全媳妇虽然不知晓这小娘子大夫要对自己做什么,却莫名地信任她,看她那张甜甜的笑脸只觉得甚是可亲,张晓瑛让她怎么做她便怎么做。 张晓瑛拿出了经过伪装的听诊器——她请老妈全部用布缝了外皮,外人看着就是张晓瑛拿着三根布条连成的什么东西,把两根布条塞耳朵里,另一根布条上还带着个圆饼子,圆饼子放在吴三全媳妇胸口上。 张晓瑛先听肺音,确定有没有肺部的问题。 嗯,肺部呼吸音清晰明确,没有干啰音湿啰音。 接下来她又开始给吴三全媳妇做腹部触诊,肝脏脾脏正常大小,没有压痛。 又开始检视全身皮肤,排除早期麻风病。 虽然在现代社会,现代医学早就已经攻克了麻风病,但是在古代,麻风病虽然不似天花那样让人闻之色变,却也是是人人避之不及的传染病,而且也比较常见。 如果没有仔细排查提供痘种的接种者,不慎导致接受接种的人染上了麻风病或是其他的传染病,反而顾此失彼,得不偿失,造成他人痛苦,也不利于牛痘接种的推广。 仔仔细细检查过后,张晓瑛很满意,吴三全媳妇堪称是一位完美的痘种提供者。 因此她接下来说的一句话,让吴三全媳妇都呆住了。 第六十九章 险境 张晓瑛对吴三全媳妇说的话是:“大娘,今日你跟我到城里住吧,我付你钱。” 在张晓瑛看来,吴三全媳妇就是舍身试疫苗的勇士,有奖励是应该的。 而如果她不跟着自己回城,她在村里难免会做事情,手上的痘泡很容易就会被弄破了,而她跟自己回城,耽误了家里的活计,自己也该补偿人家。 “这可使不得,小张大夫让我跟你回城为的何事?”吴三全媳妇回过神,问道。 “你手上痘泡里的脓浆是好东西,可以救许许多多的人,让他们不会得天花,我想把这些脓浆取出来存着。大娘你愿意吗?”张晓瑛解释。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这脓浆不取出来也会破了流掉,若是存起来能救许多人不得天花,这可是积福报的好事! “这是好事,小张大夫只管取去,我小心些不让它破了,就不用跟你回城了。” 吴三全媳妇答。 她在家不做家务活就行了,好歹还能看着孙子,让儿媳妇做就行。 “那也行,大娘,你把这几个痘泡护好了,我来取脓浆时一个痘泡给你五百文钱。”张晓瑛想了一下觉得也可以有更合适的做法。 吴三全媳妇没想到不去城里也会给她钱,五百文可不少,她都恨不得自己多长几个痘泡了。 “好咧,”她高兴地说:“小张大夫放心,我会护好它们的。” 她欢欢喜喜地跟吴三全一起回家去了。 张晓瑛收拾桌案上的笔墨纸砚,他们还要在村里寻找痘牛,最好可以尽可能多的收集到痘种。 卫靖和吴老丈在门外等着她,等她出来后吴老丈就领着他们往村里的晒场走。 吴老丈边走边说道:“村里因旁边有一道草娄子,大家爱买些牲口养着,寻常能卖些牛犊子换几个钱,有十几户都是有牛的。” “我已让他们把牛都赶到一处,小张大夫就不必每家每户去了。” 张晓瑛不禁转头看了一眼吴老丈,想得真周到啊!不过大概也是因为卫小将军一起来了才那么用心吧! “多谢阿伯。”她道谢。 不多时他们便走到了娄上村的晒场。晒场不大,不过两个篮球场大小,大大小小的牛集中在一起,公的母的都有,小牛犊也不少,能有二十多头。 张晓瑛开始一头头地检查,吴老丈跟在她旁边,叮嘱牛的主人牵好绳子。 因为牛痘生长的地方都是在没有毛发的部位,因此基本都是在下腹部,公牛会长在丸上,母牛长在房上,也有长在口鼻部位的,但很少。 因此张晓瑛每每需要蹲下身子仔细检查,检查了差不多一半牛只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村里两头日常就不对付的公牛发现了对方的存在,不顾主人的死命牵拉都要向对方冲去。 晒场一下炸了锅,那两头公牛的主人本来为了避免它们见面打架,已经分别处于晒场的两侧。 这下只见两头壮硕的公牛气势如虹,牛主人早就拽不住它们,晒场里别的村民赶紧把自己的牛牵开避开战局,小牛犊们没有套绳只好四处乱窜。 张晓瑛蹲在地上正分辨那头公牛的丸处的红斑究竟是不是牛痘的早期症状,就听到吴老丈一声“小张大夫快走!”,就被他一把拉着站起来要跑,结果因为蹲久了猛地站起来眼前一阵发黑没顾上迈腿反而被拉得摔在了地上。 她和吴老丈所在的位置刚好就处于晒场中间,两头公牛相对冲过来就在这里对上,吴老丈吓得腿都软了,自己都跑不了,别说拉着张晓瑛了,眼看着两头大公牛就要踩上了趴在地上的张晓瑛。 站在晒场边的卫靖大喝一声:“拦下牛!” 自己提气往晒场中间倒在地上的小身子飞扑过去。 众人只见五道身影闪电般冲进晒场,中间一道快出半步,附身抱着小张大夫就势在地上滚了好几滚,另四道身影一边两道,分别把那两头公牛死死地拽住。 这一切发生不过在瞬息之间,村民们都惊恐万状,目瞪口呆。 张晓瑛则是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自己正为又发现一头痘牛高兴的时候被人一把拉起又一下趴下,正想爬起来就被人抱着满地打滚,虽然不怎么疼吧,但任谁也不喜欢在地上打滚不是,没准还碾压到了牛的排泄物了。 她定了定神,发现自己还被人夹在怀里躺地上,正想挣扎开爬起来,夹着她的人已经一下起身,夹着她又几步奔出二十多米才把她放下。 张晓瑛只觉得自己好似布娃娃一般,那人带着自己奔跑好似毫不费力,她站稳,想看看究竟是谁这么玩她,一抬头却先看见晒场上的一幕。 妈呀,这不是成了斗牛场吗?不,比斗牛还混乱。 只见晒场上两头公牛在拼死往对方怼过去,两头公牛都有好几个壮汉在摁着,场上几只牛犊没每头没脑地乱串,看位置,那两头公牛相遇的地方正是自己刚才摔倒的地方。 她倒吸一口凉气,意识到夹着她打滚的人是救了自己一命,赶紧转身向他行礼道谢:“多谢大侠救命之恩!”,行完礼抬头发现救了自己的人是卫靖,又赶紧道:“多谢将军救了我一命!” 卫靖把张晓瑛救出险境,完全是凭着本能。 他之所以能在发现晒场生乱时第一时刻救出张晓瑛,是因为他一直留意着张晓瑛所处的位置,当时张晓瑛在牛群中蹲下身子,牛群挡住了晒场边他的视线。 他这一生还从未如此害怕过,那种即将失去的强烈的恐惧完全撷住他的身心。 因为只要晚了一步,张晓瑛就会被那两头加起来少说也有两千斤的公牛踏上,何况还是两头发了狂的公牛,哪怕她医术再高,被这么踩上一脚也只会一命呜呼,神仙大罗也救不了。 卫靖盯着张晓瑛的脸,那张秀致的脸上满是真诚的感激。 他不知为何心中一阵烦闷,没有说话,把脸转开。 哎呀!救命恩人中二病又发作了吗?要是以前发作也就随他去了,但是现在不行了,人家刚刚救了自己一命,如果不是他和那几个护卫,自己都得被踩成肉泥。 何况自己还肩负着跟他搞好关系的重任呢! 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 第七十章 相许 想到这张晓瑛抬起头再看了看卫靖的脸,没办法,不抬起头她真看不清楚,她这小身板也不知道有没有一米五高,卫靖这不低于一米八五的个头,落差实在有点大。 她暗暗叹气,这一世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可能长到原来的一米六八的个子了。 但这也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把眼前这中二少年哄好了,给他把毛捋顺了。 张晓瑛回想了一下她高中男同学的脾性,他们最高兴的就是在球场上得分后别人鼓掌喝彩的时刻,如果是女同学喝彩他们就更激动了,要不然啦啦队怎么都是女孩们组成的多呢! 她决定照葫芦画瓢一下。 “卫将军,您方才在如此险境中救我出来,真是太厉害了!您的英姿一定给大家留下深刻印象,可惜我不能目睹,不然一定会为您使劲鼓掌大声喝彩。” 张晓瑛也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不是到位,毕竟她从小到大也没肩负过跟旁人拉关系的任务,看着卫靖听了自己这话只是转过头来看了自己一眼又转开去,只恨自己不能长出一根尾巴冲着他使劲摇。 心累,爱咋的咋的吧。 这边张晓瑛不说话了,卫靖倒是寻思起来了。 你要是能目睹我的英姿那我还用费这劲吗?再说了,既知晓了我救了你的命,你不该说说怎么报恩吗?戏台上演的不都是“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吗?而且我在众人眼前抱着你滚了那么多下,你不以身相许难道还能嫁给旁人吗?哦对了,还能嫁去北胡。 不能细想,越想越烦闷。 卫靖也只是默默看着场上终于把两头公牛制住的众人。 吴老丈满脸惊惶赶过来,扑通一下跪在卫靖面前:“卫将军,草民失职,没有安排妥当,险些害的小张大夫丧命牛蹄下,请将军责罚。” 卫靖心里是有怒气的,但不是因为吴老丈,吴老丈这又不是公务,只是热心帮忙,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怒气该往哪去。 “不怪你,你起来吧。”他淡淡说道。 “草民没有护好小张大夫,心中有愧。”吴老丈没有起身。 “阿伯起来吧,真不怪你,这事谁也想不到。”张晓瑛去扶起吴老丈:“我自己摔了一跤,怪我自己没用。”她又补了一句。 人家纯粹是好心义务帮忙,这么一来虽说差点好心办了坏事,好在也没有造成可怕后果。 吴老丈感激地站起来,小心翼翼地问张晓瑛:“小张大夫,还要继续查看牛只吗?” 张晓瑛心中感慨,这万恶的阶级社会,明明吴老丈什么也没做错,在权贵面前就得小心翼翼,她想起菲菲姐的爹在电视问责节目上被市民问得哑口无言的样子,难怪每一次社会的进步都伴随着剧烈的斗争呢。 她点点头:“要继续看的,辛苦阿伯了。”说完对吴老丈行了一礼。 吴老丈忙还礼:“不敢不敢,我这就去喊他们牵牛过来。” “不要一起来,没查看过的一头一头牵过来,看完一头再牵下一头,那两头打架的不看。”卫靖开口道。 “是,是,草民这就去办。”吴老丈诚惶诚恐。 晒场中的牛早已四散开来,那两头公牛被他们的主人拖下去了,护卫们都回到了卫靖身边。 吴老丈带着一个战战兢兢的村民牵着一头牛过来,显然这个村民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这是一头刚刚成年的公牛,张晓瑛照例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牛的腹部,主要是牛的丸处。 卫靖走过来靠近她一些,虽不说什么,只旁人一看就知道是保护的姿态。 卫五一已经放弃了努力,方才公子那样飞扑过去救小张大夫,看着是一瞬间的事,实则凶险万分,稍晚一刹那牛蹄就会踏上公子的后背,如果不是他们及时扯住牛绳,也许已经踏上去了。 这样的舍身救人,为的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总之,他知道现在自己怎么做都没用了,只盼着国公和国公夫人可以通融一下,如了公子心意。 看到卫靖移步,卫五一跟着靠过去,看了一眼张晓瑛,忍不住再看一眼,实在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再认真地看清楚,矮下身子顺着张晓瑛的视线看过去确认一下。 我的天,这是什么小娘子! 哪个小娘子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么仔细地看着一头公牛的丸呢?你看看还凑得那么近的看着,生怕旁人不知晓自己看的是什么! 卫五一不可置信地抬头看自家公子,却看到公子冷着脸看着自己。 他默默地起身站到公子旁边往后半步。 回去必须跟这三个跟来的小子好生叮嘱,把嘴巴闭紧了,绝不能让小张大夫今日的作为传回京城。 忙了大半日,发现了五头痘牛,张晓瑛又查看了牛主人和他们的家人,确实无一感染牛痘。 张晓瑛跟卫靖商量:“卫将军,这些痘牛都带回城里也不好喂养,不如就让村民还继续养着,官府给他们付钱,把娄上村当成一个育种点。” 这是她刚刚才想到的,如果村民们愿意,也可以成为第一批接种痘苗的人,因为有吴三全媳妇的例子在,村民们应该比较容易接受种痘,往后在他们身上取痘种村民也可以有一定的补贴。 “官府付钱给村民这事我定不了。”卫靖道,“得刘知府那边商议后决定。” 他能定的是黑旗军接不接种牛痘。 “那就先把牛赶回城里吧。”张晓瑛也不勉强,育种点肯定是需要成立的,但是怎么运作,她现在还真的没有什么头绪。 还是等自己老爹回来了,再跟他好好商讨一下,毕竟自己老爹可是干了多年的公共卫生管理工作,这是他原本的专业了。 对于现今的朝代来说,通过疫苗接种免疫都还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概念,更不用提什么公共卫生了。 卫五一付了钱给痘牛的主人,牵了五头痘牛一起,大伙总算开始回城了。 张晓瑛爬上裸车坐好,正想让小棕开步走,卫靖走过来说:“你坐进车里,我来赶车。” 方才实在太凶险了,这一路跟着几头牛,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他来赶车好了。 张晓瑛:……… 你确定小棕听你的话吗? 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 第七十一章 人痘 难道要对卫小将军说: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可以的。 可人家又不是来跟你商量的,那是命令好不好。 直接告诉他:将军您使唤不动这头骡子。 想什么呢?中二少年的特点就是自我意识强什么都要自己做主,而且自尊心也极强,非常要面子,加上情绪也不稳定,这不,刚刚人家还不高兴呢。 顺毛捋顺毛捋。 张晓瑛做出高兴的样子对小棕说:“哇!小棕,卫将军亲自驾车!你可是得到卫将军牵缰绳的唯一一头骡子哦,你要乖乖听卫将军的话,你要是不听他的话他可是会宰了你!” 张晓瑛为了警告小棕最后还是说了一句狠话。 气得小棕使劲踢踏着腿嘶鸣了好几声。 “你只要乖乖听话就没事,回去了我给你喝豆腐水。” 打一棒子给颗甜枣,小棕也吃这一套。 卫靖皱眉看了看张晓瑛又看了看骡子。 你这么跟一头骡子说话,当它是人呢!还是把你自己当骡子了? 难道这头骡子会听人言不成! 他也不说什么,等张晓瑛挪进了车厢让开车头处就坐了上去。 “驾!”卫靖甩了甩缰绳。 小棕乖乖把自己当成一头普通的骡子迈开步子,只是怎么看都有一点垂头丧气的感觉。 卫五一不理那三个护卫看向自己的诧异眼光,别问我,我也不知晓公子何时会驾车,也不知晓他为何会自己去给小张大夫驾车,等着吧,以后你们有得忙了。 一路顺利回到邺城,萧十二在府衙门口等着,看到他们忙上前道:“将军,公子请您和小张大夫到议事堂。” 卫靖点点头,吩咐卫五一把痘牛和骡车先赶到安乐堂,张晓瑛下车后摸摸小棕的大脑袋:“表现不错,晚上加餐,现在先乖乖跟着护卫大哥回安乐堂。” 她发现了,只要她给小棕下了指令让它听谁的小棕就会听谁的,太懂事了! 跟在卫靖身后进了府衙,张晓瑛还是第一次进这大门呢。 以往她也去圈起来收费的各种号称保存最完整的古代县衙,现在她真的到了古代衙门,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跟圈起来收费的景点相比,这个府衙就显得好似极简主义的装修风格那种,平板方正,几乎没有任何雕饰,布局倒是差不多。 进了议事堂,里面做了有好些人,张晓瑛认识的只有四个,外祖父李书民,萧景烨,方济民,还有刘知府,别的几人就没见过了。 看他们进屋,除了萧景烨,所有人都站起来对卫靖行礼,卫靖还礼:“诸位坐下吧。” 张晓瑛也悄悄要在最末一个位置上坐下来,结果屁股还没沾上凳子,萧景烨就说道:“请小张大夫给大家介绍一下怎么个用牛痘来预防天花。” 从娄上村回来的路上张晓瑛就知道会有这么一个过程,大家肯定会好奇她的这个认识是怎么来的,她也整理好了说辞。 她站了起来,先给众人一一行礼,对上外祖父担忧的眼神时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示意,这才开口说道: “我师父传给我的医书中记载有前人发现得过一次天花的人便终身不会再得第二次,便想出若是使人得一次不严重的天花,便能保证此人一世都不再染上,但是又发现此法风险甚大,往往有接种了人痘的健康人反而发病致死。 后来又有人发现牛痘的症状跟天花甚为接近,便试着接种牛痘来预防天花,发现此法甚好,安全,接种牛痘的人得了牛痘后不会传染给他人且只有轻微的症状,没有性命之忧,且预防天花的效果也甚好。 接种牛痘的安全性今日我和卫将军在娄上村也证实了,痘牛的主人吴三全媳妇因为给痘牛挤感染了牛痘,在双手手背上长了七个痘泡,但是与她同吃同寝的吴三全,还有与她同住同食的其他家人作为密切接触者都没有被传染。 至于各位大人想了解牛痘预防天花的效果,可以给死囚接种牛痘后让他们到疫区接触天花病患,我也会随同观察记录。” 张晓瑛一口气说完,用死囚试验,这是以往人痘疫苗法从我国传播到世界各国时当地国家的做法。 但英国医生琴纳给第一个小男孩种上牛痘疫苗后就让他接触了大量的天花病毒,那个小男孩没有出现任何天花症状,直接说明了牛痘预防天花不仅安全,而且可靠。 “不可!”张晓瑛话音刚落,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分别来自外祖父李书民和卫靖。 他俩一个坐萧景烨下首,一个坐在离着萧景烨好几人,众人目光都在两人身上打转。 李书民忙向卫靖行礼:“卫将军您先请讲。” 卫靖顿了一下:“小张大夫不必亲自跟随试验痘种的死囚前往疫区,可征集得过天花的人随同观察记录。” 李书民一怔,这也是他想要说的话,既然卫小将军说了,那他就不必再多言。 但是萧景烨还是问他:“李大夫方才为何也说不可?” 李书民道:“我说不可的缘由跟卫将军说的是同样的。” 萧景烨若有所思看了一眼卫靖,没再对他说什么,又对着众人问道:“诸位可有听说过此种预防天花之法?” 大多数人都摇摇头,只有方济民犹豫了一下,向萧景烨行礼:“殿下,下官对这人痘预防天花之法倒是了解一二。” “哦?”萧景烨眼前一亮:“你说说看。” 方济民有些踌躇。 “下官祖上有一位医者专门研习了这人痘预防天花法,据他留下的医案笔记记载,人痘预防是蘸取病人的痘浆涂抹到受种者鼻腔,或是拿天花患儿的衣物给受种者穿上,另有取患者痘痂研磨成粉末喷入受种者鼻腔内几种方式。” 说到这里他就停下了。 “预防效果如何?”萧景烨追问。 “据笔记本记录,下官这位祖先确实发现人痘接种成功了是可预防天花的。”方济民答,大家听了这话精神都为之一震。 结果他的下一句话却让众人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但他最后把人痘接种在自己身上,得了天花死了。” 第七十二章 皎皎 竟然死了! 众人面面相觑。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法子太不安全了呀! 在场所有人中,只有张晓瑛和卫靖面不改色。 对张晓瑛来说,这是她的知识体系的一部分,有这种结果本来就是意料之中。 她对方大夫的那位前人十分敬佩,这也更加激励了她要推广牛痘接种预防天花的决心。 卫靖则是想,方才小张大夫不是说了吗,通过接种人痘预防天花风险大,因此此法才没有传开来,如今有了安全的牛痘,这就妥了呀! 不知不觉,卫小将军成了张晓瑛不择不扣的拥趸。 “小张大夫,不知这牛痘接种该如何进行?”刘知府打破沉默,如果最后证明接种牛痘可预防天花,这可是他辖下的大事,兴许他就可以靠着这政绩高升一级! “首先痘种不多,可以先接种一批人,再从这一批人发出的痘泡取痘浆进行下一批的接种,也可以在牛只身上培育痘种。 重要的是要保证一直可以有新鲜的牛痘痘种,因此育种是必须的。可以在全大乾国境内,甚至如果可能,在大乾影响力范围内收集痘牛,推动当地民众接种,只有所有人都接种了牛痘,天花才可以完全灭绝。” “完全灭绝,你是说天花可以完全灭绝?”方济民不敢置信地问道,他是医者,向来都有济世之心,他祖上的先人甚至为此付出了生命。 “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张晓瑛肯定地点点头。 现代社会的天花不就是靠着牛痘疫苗完全灭绝了吗?就因为有了牛痘疫苗,天花成为了人类历史上唯一的一个被消灭的传染病。 这真的太震撼人心了! 天花灭绝,再也没有,人们不必再生活在感染天花的恐惧之中。 萧景烨可说是心情最激荡的人了。 大乾立国未久,根基未稳,任何一个天灾人祸都有可能成为撬动皇朝的那根长杆,而天花疫情,几乎每年都会小范围爆发。 有一个州县,那里的小娘子定亲,甚至专门找满脸麻子的男子嫁,只因为满脸麻子意味着该男子出过天花,不会在她们嫁过去以后被天花夺去性命,从而让她们成为寡妇。 这只是一小处地方,可见大乾境内的天花疫情发生的多么频繁。 而往往疫情多发的州县,官员们不愿调任,吏治水平低下,民风彪悍,山匪横生,每每疫情发生,总是传播开来到了别处朝廷才会发现。 而即使发现了也没有更多的办法,常常只能一封了事,虽也会往疫区运进药材,但里面究竟做得如何,各类物资是否真正送到急需的人手中,朝廷是无从得知的。 大乾立朝短短几十年,由天花疫情引发的局部民乱不下十余次,有几次甚至需要紧急调集重兵镇压。 如果大乾境内再无天花,这将是多么利国利民的一件大事! 但他不能被这个信息冲昏头脑,需得冷静下来仔细参详。 方济民方才没有说出来的是,他那位先祖不光给自己接种人痘,也给家里的妻儿们接种了,结果家中妻儿无一幸免都得了天花,他自己和儿子死于天花,妻女活了下来,却因为脸上长满了麻子,再也没有出过家门。 此后家族中立下家训,严禁子孙再研习跟天花有关的一切,天花成了他们这样一个世代行医之家的禁忌,先祖的记录也被尘封起来。 但越是禁止什么越是有人去了解接近什么,家族中总有人会去探究先祖被封禁的本子里记录的东西,他也是其中一个。 此时张晓瑛的话给了他极大的鼓舞,预防天花人痘不行了,既然有别的出路,为什么不试一下呢? 李书民内心却是纷乱如麻,小外孙女又一次带给他巨大的意外。 他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女婿清不清楚他们的两个娃本事这么大。 他也是方才到了府衙才知晓珲哥儿斩了北胡汗王立了首功。 他是军医,自然清楚立了首功意味着什么,何况还是斩首敌国首领这样的功勋。 还没消化完这个首功的事情,外孙女又给他来了一闷雷,震得他都有些发懵。 他不禁怀疑,这是他闺女生的娃吗? “我明日就开始第一批接种,所用痘种是最早买回来的那头娄上村吴三全家的母牛身上的痘浆,数量不多,想第一批接种的需要先报名预约。” 张晓瑛看众人神色默默,便开口说道,等这帮官老爷们琢磨半天,黄花菜都凉了。 顿了顿她又说道:“这是我自己买的牛,我要收费的,接种一个人要收二两银子。” 免费的东西人们往往不会在意,甚至弃之如敝屣,就好比他们穿越之前国家动员全民接种疫苗那样,各地甚至还使出了送鸡蛋送食用油的招数,听说还有送钱的。 但是只要一收费,而且还要收相应高点的费用,人们才会趋之若鹜,还生怕自己轮不上,甚至还有坐飞机去打高价疫苗的。 二两银子,在座的这些人都是出得起的,当然外祖父肯定不能收钱,救了自己一命的卫小将军如果要打也免费好了。 众人都被张晓瑛开口就要钱的话惊着了,但是想想,只要二两银子就可保证今后一生不再感染天花,这收费倒也不算贵。 但是打是打了,怎么就能保证再也不会染上天花了呢?虽然小张大夫说了可以预防,但是她毕竟只是个不过才十二三岁的小娘子啊! 死囚的试验还没做呢! “我报名。”一个清冷的声音适时响起,众人看过去,又是卫小将军。 “五郎?”萧景烨向卫靖投来问询的眼神。 “今日在娄上村小张大夫做流调时我在场,”卫靖也学会了流调这个词,此时用起来颇为自然:“也看到了染上牛痘的吴三全媳妇,接种牛痘是安全的。” 他知道萧景烨担心什么,但是如果张小娘子都不怕,他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而且,也说不上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张小娘子之所以对牛痘那么有信心,不完全是她所说的那些原因,一定有更多原因是她没说出来的。 她的师门很不简单,他不能确定于大乾是有利还是有害,但是他在张小娘子身上,看到的是一颗过于纯粹的心。 这颗心就好似高挂在夜空中的那轮皎皎明月,他想接近,却又觉得遥不可及。 第七十三章 过渡 虽然今天跑了一天做了许多事,张晓瑛心里还是惦记着要尽快给穆多尔他们先接种上牛痘疫苗,不然他们回到北胡王庭要接种就困难了。 最好是可以给他们培训一个接种人员,以便他们回到北胡也可以尽可能开展接种工作。 虽说历史上天花是从我国西南方向传入,北方地区不如南方多发,但谁知道有没有发生偏差呢?毕竟天花病毒最后几乎是遍布全球的,越是没有免疫力的地区人们感染后死亡率越高,满人入关后感染天花的死亡率达高达百分之八九十,而北美土著人就几乎种族灭绝。 病毒是全人类的敌人,只要还有一处天花没有被消灭,就算不得灭绝了,完全有死灰复燃卷土重来的可能。 在议事堂时,她已经把牛痘接种需要注意的各种要素都大概讲了一下,至于具体要怎么做,还是交给萧景烨和刘知府,她从旁提些意见也就是了。 张晓瑛跟外祖父从府衙出来往安乐堂走,李书民看着自己的小外孙女,觉得短短三个月她好似长大了许多。 “姥爷,您这几日都没有好好歇一会,回家睡一觉吧。”张晓瑛看着外祖父疲惫的面容开口劝道:“让林子他们多做点。” 打仗结束后,不再有新的伤患,像换药这类的事情就不需要李书民亲自动手了,但他是个爱操心的性子,加上又刚接管安乐堂不久,总想要事事周祥。 好在外孙女建议在安乐堂设了值班室,大夫可以在值班室稍事休息,不然他真的有可能熬不住。 “我没事,”他答,“你自己回吧。” “我要看看王妃,姥爷,王妃还需要继续服药吗?”张晓瑛问道,她昨天从王妃处出来时就想要问外祖父这事的,但是太晚了,结果今天又来了这么多事情。 “我和你一起去吧,原先开的药应该昨日就吃完了。”李书民也一直惦记着这事情,毕竟是那样生出来的孩子,他得护好了这母子俩。 王妃住的离府衙也不远,毕竟邺城就这么点大,好点的地方也就围绕着府衙两平方公里以内,因此祖孙俩就步行过去了。 天气越来越冷,北边的天空开始出现厚重的云层,时不时的就刮起西北风,街上的人也少了很多,加上之前老弱妇孺都转移到永安城还没搬回邺城,整个城池显得莫名荒凉。 没多久祖孙俩就走到了王妃母子住的院子,在路上时张晓瑛跟外祖父说了王妃认自己做女儿的事,李书民也没说什么。 能说什么呢?他一个小小医官,一辈子只知道医治伤患,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啊。 不管是收了一个公主当徒弟,还是多了一个北胡王妃的娘,在旁人看来多么了不得的事,在外孙女口中说来也都显得平淡无奇。 门口的护卫进去通报,穆多尔迎出来,他脸色比昨日看着又好了不少,显然之前受的伤基本恢复了。 “李大夫,堇兰妹妹,你们来了。”他显得很高兴。 “王子。”李书民向他行礼,他赶紧拦住:“不敢,我如今是堇兰的兄长,您是堇兰的长辈,也就是我的长辈,应该我向您行礼。” “王子客气了。”李书民道。 三人往王妃住的屋子走过去,王妃正背对他们在屋子门廊下慢慢走路。 “阿姆。”张晓瑛喊她。 她转过身来惊喜地笑:“堇兰,不是过两日才拆线吗?你事情多,不用每日过来。” “我有别的事过来,顺便陪外祖父一道。”张晓瑛过去搀着她,王妃这才注意到了李书民。 “李大夫也来了,快请屋里坐,外面风大。”王妃道。 “阿姆,您也不能在屋外多呆,还没满月呢!”张晓瑛不清楚北胡女子生孩子有没有坐月子的习俗,毕竟这似乎是中华文化圈独有的,而且出了国就不被接受。 她妈妈一个闺蜜的女儿网恋嫁到了美国,对方也是一个中国人,日常夫妻间也算恩爱,就是到了生孩子的时候,她妈妈闺蜜去了美国想给女儿伺候月子,结果女婿因为媳妇坐月子非常不高兴,说什么白人都是生了孩子一星期就上班了,你怎么就那么娇气? 把她妈闺蜜一颗老母亲的心疼得不行,深觉女儿遇人不淑,恨不得马上把女儿带回国。 而数据表明坐月子的女性比不坐月子的女性在后续的岁月里不管是妇科疾病还是关节问题都少得多。 “好!阿姆听你的。”王妃握着张晓瑛的手,大家一起进了屋子,王妃还是斜靠在一张塌上,李书民给把脉开药方。 “阿兄,”张晓瑛趁这时跟穆多尔说道:“我过来主要是想让你明日去安乐堂种牛痘的。种了牛痘可以预防天花。” “天花?什么天花?”穆多尔不解。 “就是一种烈性传染病,得病的人起码三个里死一个,没有死的活下来也满脸都是麻点。你知道这种病吗?”张晓瑛解释。 “未曾听说过。”穆多尔摇头,王妃却道:“堇兰,你说的是虏疮吗?” 虏疮?好像天花在古代是有这个别称。 “阿姆知道虏疮?”张晓瑛问道。 “我祖母说过一回,她有亲戚是得了这个死的,这是很可怕的疫病,堇兰,你方才说可以预防?”王妃问道。 “可以预防,等阿姆身体养好了和弟弟们也要种上牛痘才好。”张晓瑛答道。 “明日让你阿兄带弟弟们先去种上吧,我也好安心。”王妃道。 “阿兄,明日你早些过去,辰时就到安乐堂吧,我教你怎么辨别牛痘,怎么取痘浆,往后你回了王庭,就可以教给你部族的人预防天花了。”张晓瑛道。 当年牛痘最早在我国推广的时候,是由广州十三行从澳门先引进广州地区,最开始的一批痘师几乎都是十三行里的雇员。 因此穆多尔虽然并没有医学知识,也并不会妨碍他学习这一知识技能,而且随他同来的护卫中,也只有他具备基本的汉字读写能力了。 “好!”穆多尔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 第二日一大早,当卫小将军作为第一个报名接种牛痘的人来到安乐堂时,他发现有人比他还早了一步,而且不止一个人。 第七十四章 意外 张晓瑛昨天跟王妃告辞回到外祖父家就做好了各种准备,最重要的是存放痘浆的容器。 她一咬牙,把她老妈的一瓶薰衣草精油拿到房车外倒进一个瓷瓶用软木塞封好,把精油瓶清洗干净,用吹风机吹干后拧紧盖子,装牛痘痘浆就用它了。 想了想她还是拿出了几双医用手套带着,这手套她以前在家洗内衣裤洗碗洗果蔬时都会戴上,质量非常好,虽说是一次性的,但为了防止医护人员不小心被针头扎伤,因此非常坚韧,一般的菜刀都砍不断。 她618购物节时买了十盒,临出门时丢了两盒进房车的杂物箱里,每盒都有一百双。 她哥说的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既然琉璃这里造不出来但是也出现在大乾,她的手套就不可以是某个地方生产出来的么? 当然像她哥的无人机对于这个朝代就太过逆天了,对古人来说大概就是魔法了吧? 昨晚外祖父和舅舅也没有回家,她自己其实是不敢住这么大的院子的,干脆就在房车住了一晚,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还以为回现代了。 此刻她正在安乐堂的牲口棚里教穆多尔辨认牛痘,刚好昨天在娄上村带回来的几头牛里牛痘的各个发生时段都有。 穆多尔在张晓瑛指点下仔细辨认,他自知这种机会难得,母妃昨晚一再告知他这种疫病的可怕,他们草原上只怕不是没有,而是得病的部落人都死光了,不能传出来而已。 因此在卫靖眼里,这两人蹲在一处喁喁私语,还那么坦然地面对着本来容易让人尴尬的部位,怎么看怎么亲密无间。 他的心仿似被锤子重重砸了一下,自己也呆住了,连旁人向他行礼都一时没有反应。 “公子!”卫五一喊了他一声。 卫靖转头,看到了一脸尴尬正向他行礼的方济民。 “方大夫不必多礼。”他淡淡说到,也不还礼,向张晓瑛所在的牲口棚走过去,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 张晓瑛和穆多尔也发现了卫靖一行人,两人一起站起身来,同时向卫靖行礼。 如果非要扯双方对等的双边关系,按理说穆多尔身份比卫靖高,如果他成功继承了汗位,也就是一国之君,按理是不用给卫靖行礼,应该反过来才是,但卫靖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给卫靖行礼完全是发自内心。 “不敢。”卫靖却不受他的礼,反过来向穆多尔行礼道:“王子今日如何有空闲过来安乐堂?” “我请他过来接种牛痘的。”没等穆多尔回答卫靖的话,张晓瑛先说道,她敏锐地在卫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不友好。 这两人相比起来,卫靖是刚刚取得大胜春风得意的少年将军,穆多尔是落魄逃难前程未卜甚至性命难保的战败国王子,谁有心理优势显而易见,张晓瑛不明白卫靖对穆多尔的不友好从何而来。 但她骨子里的公平正义影响了她的言行,好比她以前也看不得校园霸凌一般,她不想让穆多尔难堪。 “顺便把牛痘接种术教给他,只要所有的地方所有的人都接种了牛痘,天花就没有容身之地,才可以真正地灭绝。”张晓瑛又补充了一句。 嗯,看来是真的打算嫁到北胡去了呢。 卫靖看着张晓瑛那一张一合的小嘴,心里暗想。 “小张大夫倒是胸怀天下。”他冷冷地说了一句。 那是肯定的呀! 她本来就打算毕业后报名无国界医生组织的。 “那当然,”她微笑回应:“将军可以先到诊室等候,我很快就讲完了。” “不用了,我也跟着学一学,继续讲吧。”卫靖也惊觉自己这情绪来得毫无道理。 张晓瑛正好讲解到取痘浆这一步,六头牛中就吴三全家那头母牛的痘泡合适取浆。 卫靖也在一边看着,她突然没有勇气把医用手套拿出来,这人太敏锐了,她总有一种被他看透的感觉。 罗娘子早就准备好了酒精和烧开的水等在一旁。 张晓瑛先用清水仔细清洗干净母牛的房部位,小心不把痘泡弄破,再用酒精消毒一遍房的皮肤,避开有些溃烂的部位,再用烧开的温水清洗掉皮肤上的酒精,才开始正式取浆。 她每做一步,都仔细解释自己这么做的缘由,若果做得不到位会有什么后果。 看她准备动手,卫靖回头对卫五一说了一句:“看好牛,做好防护。” 卫五一忙带着另三个护卫分别站在了牛的四条腿附近。 张晓瑛抬头看了一下,认出来是昨天摁住牛的几人,对卫五一展颜一笑:“护卫大哥辛苦了!” 她左手扶着牛,右手拿出一根细细的银色长针,轻轻挑破了一个亮晶晶的痘泡,马上把针递给罗娘子,手上换了一个深棕色的小瓶子,灰黄的痘浆便滴落进瓶子里。 但是张晓瑛很快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精油瓶的瓶口太小了,最多不超过一厘米,她要保持手稳住不动简直太困难了。 她暗骂自己愚蠢,光是想到痘浆需要保存好所以要用最好的容器,却没想到怎么把痘浆装进容器里。 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来,随后一声淡淡的“我来”在耳边响起,卫靖接过了那个小小的瓶子。 “太好了,”张晓瑛松口气,忍不住感叹:“我快坚持不住了,真是够蠢的。” 两人一人拿瓶子,一人刺破痘泡稍加挤压,很快就取好了痘浆,差不多装满了一个十五毫升的瓶子。 如此一来卫靖心里倒是畅快多了。 此时安乐堂牲口棚已经围了许多人,昨日议事堂开会的人都来了。 回到诊室,众人一时难以接受那看起来肮脏恶心的脓液将要涂抹在自己身上,张晓瑛早就料到会是这样,她特意穿了宽松的衣裳,准备自己先在大家面前示范接种。 “罗娘子,你帮我把袖子撸起来。”她对罗娘子说道。 “等等。”卫靖开口:“要在哪个部位种痘?” “手臂上。”张晓瑛用手示意了一下。 卫靖心里叹气,这是真不把自己当小娘子啊! “你晚点再给自己种吧,先给我种。”他说道。 这么信任她吗? 张晓瑛意外地看着卫靖,不过这是大好事啊!她说道:“卫将军和四位护卫大哥昨日救了我的命,种痘的钱就不必给了。” 第七十五章 十两 卫靖差点气笑了,莫非她的小命就值十两银子啊? “不必,你这点痘浆也种不了几个人。”他面无表情道,把袖子撸到肩头,露出结实修长的手臂。 张晓瑛不禁抬头看了一下卫靖的脸,这手臂上的皮肤比起那张脸白了好几度,肌肉紧绷强健,但又不是那种健美先生似的发达,手指触上去好似碰到一块塑料。 难怪昨天夹着她好似夹个布娃娃。 张晓瑛心里吐槽,用酒精消毒皮肤后再用柳叶刀轻轻划了一个十字,接着用手指轻轻撑开皮肤裂口,拿细麻签蘸取痘浆涂到裂口上,再拿一根干净的纱布包扎好伤口。 “好了,七天以内伤口不能沾水,伤口会发出痘泡,不必理会,注意不弄破,方便的话可以把痘浆留着给下一批人接种。十天以内不要训练,切记!”她说道。 她这也是第一次给人接种,虽然接种牛痘并不需要额外休息,但那是普通人,卫靖他们的训练量太大,她不能冒险。 “好!”卫靖点头。 看着张小娘子细白的手拿着刀在自己手臂上划过,这真是奇妙的经历。 试想谁能在他卫靖身上动刀子呢,有这想法并付诸行动的不死也都半残了。 可他方才只觉得张小娘子多划几刀也无妨。 他还站着回想这经过,张小娘子示意他让出位置。 “阿兄!”张晓瑛喊穆多尔。 “嗯。”穆多尔身后还跟着他俩个分别为九岁和五岁的弟弟。 “姐姐。”两个弟弟紧张又乖巧。 “哎!有点疼,你们怕不怕呀?”张晓瑛笑咪咪问。 小的说怕,大的说不怕。 “怕也得打!”张晓瑛换了另一把柳叶刀,继续刚才对卫靖做的步骤,罗娘子在旁边把用过的刀清理消毒。 众人看张晓瑛那么淡定从容胸有成竹的样子,又听卫靖说痘浆不多,纷纷到张晓瑛放在桌案上的表格上按要求填写自己的姓名资料。 卫靖示意卫五一付银子,卫五一放了十两银子在桌案上,穆多尔有些窘迫,张晓瑛对他说道: “阿兄,这是我自己买的牛,不是安乐堂的,咱们自家人,不用付银子。” 她脸上的神色俏皮中又带着些微得意。 穆多尔也笑了:“明白了。”他点头。 卫靖看在眼里,心中又不舒坦了,只是银子已经放桌上了总不好再拿回来。 知府刘献匆匆进来,一看自己好几个下属都在这里,也顾不得说什么,先对张晓瑛说道:“小张大夫,咱们先借一步说话。” 众人都识趣地出了屋子。卫靖便带着护卫走了,穆多尔也带着弟弟们告辞回住处。 张晓瑛起身行礼,嘴里说道:“刘大人请讲。” “六皇子意思这推广牛痘接种一事还是由小张大夫主导,府衙全力配合。六皇子殿下因不日就要回京,希望可以尽快做死囚的试验,眼下只有小张大夫手上有合适痘种,你看能不能先给死囚用上。” 刘知府看着张晓瑛恳切地说道。 他虽然也想用推广牛痘的政绩来升级,但毕竟从来没有试过,万一出了问题别说升级了,只怕连乌纱帽都保不住。 现今由小张大夫主导推广,虽说绝大部分的功绩都归她了,但万一出了什么问题由她担责不必自己背锅,自己倒也落得清爽。 再说了,若是推广成功,怎么说都是在自己辖下,这政绩总也跑不了自己的。 张晓瑛一时没办法消化刘知府话里的意思。 她只是一个研究生刚毕业的医学生,之前的精力都用来学习了,从小到大最大的官是英语课代表,让她主导推广,是给个官她当当的意思么?这大乾朝当官没有年龄限制的么? 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需要自家老爹。 消灭天花虽说是她内心深处的愿望,只是她一想到她家穿越前国家推广疫苗时那么多各种各样匪夷所思鸡飞狗跳乌烟瘴气的事情,就不觉头大。 这么一想她又感谢刘知府来得及时,她之前太着急种痘了,忘了让这些人签知情同意书! 万一在她这种了痘刚出门摔了一跤没了,讹上她怎么办! 看看,以往导师总是批评她们不注意积累社会经验,这就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好在现在什么都还没发生! “我可以先给死囚种痘。”张晓瑛道:“如果要我主导推广,容我再想想。” “当然。”刘知府忙道。 “那接种的死囚小张大夫需要挑选吗?”他接着问道。 “要的。还请刘大人安排一下。”张晓瑛答道。 试验痘种的自然应该有不同性别不同年龄段,既然要做就做得尽量完整。 “好,一会就会有人来接小张大夫。”刘献匆匆赶来又匆匆离去。 张晓瑛出门想跟原先报了名的说一声暂时不接种了,结果人都走了,只有罗娘子站在门外,也好,省了她再费口舌。 “罗娘子,你要种痘吗?”张晓瑛问罗娘子。 “想是想,可我没有这许多银子。”罗娘子囧然。 是啊,以后还会有许许多多的贫苦百姓因为出不起钱而不去种痘,因此免费种痘是必须的。 “你替我做事,也可以免费种痘,家里的孩子也可以。”张晓瑛道。 “当真?”罗娘子眼睛一亮。 “自然当真,就是痘泡出浆了要把痘浆给我收集。”张晓瑛点点头。 “那当真好!”罗娘子掩饰不住的欢喜,小张大夫在她眼里那简直就是仙童降世,做的这么些事她只觉得神乎其神,她说种痘可预防天花那就一定是真的! 自己有三个孩子呢!加上自己一共八两银子,家里夫君每日只做些零工,婆母身子不太好,靠她在安乐堂每个月有固定月钱维持一家人的开销,只勉强够全家温饱,哪里有这多余的钱来种痘。 张晓瑛看罗娘子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刚才卫靖制止了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种痘提醒了她,她还需要培训相当数量的女痘师,因为在当下,女子的手臂是不可以随意亮给外男触摸的。 而罗娘子,显然是非常合适的培训对象。 她认得一些字,跟在自己身边也有了一定的基本医学素养,了解消毒程序,而且手脚麻利,只要稍加训练,肯定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痘师。 “你来给我种痘吧。”张晓瑛对罗娘子说道。 第七十六章 护卫 萧十二的新任务是给小张大夫当护卫,他还有一个搭档是卫五六。 起因是六皇子殿下提起让小张大夫给死囚种牛痘,卫将军觉得小张大夫一个小娘子跟死囚接触过于危险,需要给她配置护卫,又觉得府衙的衙役中看不中用。 萧十二便自己提出愿意给张小大夫做护卫,陛下已经又派来了一批萧卫,加上卫家的暗卫,六皇子这里有没有自己差别不大,但是张小大夫身边却是需要真心护卫她的人。 就这样,他这会跟刘知府刘大人派来的衙役一起站在诊室外面等着张小大夫。 卫五六则是卫五一派来的,卫靖对卫五一说了一声:“派个机灵的去”,卫五六作为卫家护卫里功夫不差(功夫差的也选不上做将军的护卫),但是识字最多脑子最灵活的,被光荣派到了张晓瑛身边。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就是自己被派来了,表示自己更希望能留在公子身边,卫五一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一句:“你记住,要把张小大夫看得比公子还重,你就算做好了这差事。” 小张大夫医术再怎么高也不过是一个小大夫,还能重得过公子? 卫五六不明白,但他毕竟脑子灵活,知道状况不明的时候就要把领导的话不折不扣执行好。 等张晓瑛在诊室指导了罗娘子给自己种好痘,又给罗娘子种上痘后走出诊室,门外等着她的就有三个人,其中一个甚是眼熟。 “小张大夫。”三人齐齐给她行礼,衙役王五心中虽疑惑这多出来的两人是干嘛的,但只要跟自己要干的活不冲突,他也懒得多问。 “你们是等我吗?”张晓瑛问道,衙役的服饰她认识,萧卫日常护卫在萧景烨身边她也眼熟,这另一个她就认不出来了。 衙役应该是刘知府派来带她去牢房的,这两位是有什么事呢? 看张晓瑛疑惑的眼神,卫五六忙道:“属下是卫五六,我家公子让属下过来为小张大夫跑腿的。” 卫五一为了让他尽快熟悉自己的身份,把他的护卫制服收走,丢了一身便服让他换上。 “我家公子是卫靖卫将军。”看到张晓瑛更加不解的眼神,卫五六忙补充了一句。 张晓瑛看看卫五六,十八九岁的样子,个子比她哥高一些,精干利落,满脸机灵劲,有种学生会里忙前跑后的学生会干事的那股劲。 “识字吗?”张晓瑛问道。 “识字,可通篇读下千字文。”卫五六骄傲道。 “真不错!”张晓瑛真心实意地夸道,很是满意。 管他被派来自己身边是干嘛的呢,既然说了是给她用的,那她老实不客气用就是了,她这也算是有助理了吧! 她又看向萧十二,萧十二憨憨地笑:“属下是萧十二,小张大夫还记得吗?” “你是那天那个………啊!我想起来了。”张晓瑛急忙把“伤患”两个字吞回去,小伙子恢复得很好,高大健壮精神十足。 “我不是让你空闲时过来我好教你一些急救的法子吗?”张晓瑛问他。 萧十二笑笑没接话,身为萧卫,他并没有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 “你也是你家公子派来的吗?”看他不接话,张晓瑛问道。 “我是自己要来您身边护卫的。”萧十二道,他是老实人,有一说一。 卫五六:…………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萧十二看着老实憨厚,这才来第一日就急着讨主子欢心! “你有心了。”张晓瑛道。 这些护卫很不容易,苦练多年,如果跟着的主子有能力,自己自然多一点出头的机会,可跟着自己,哪来的什么机会? “小张大夫,小的是王五,是刘大人派小的过来接您去地牢挑犯人。”王五看其他两位介绍完了,也赶紧自我介绍。 连卫靖卫将军都派人给小张大夫使唤了,自己可得打起精神不能怠慢了。 “好,可以走了。”张晓瑛对王五点点头,等王五在前面领路。 大乾的牢房里关着的基本都是死囚,不是死囚的都被安排到各处劳役去了。 开玩笑,普通人都缺吃少穿的,如果犯人不干活,朝廷哪里来的粮食养这些犯了罪的人。 这些被判了死刑的也就是每日里一点点口粮,能捱到明年秋后问斩时不死也就是了。 至于捱不住死了的,死就死了,反正他们也该死。 等几人到了牢房一看,张晓瑛傻了眼,这有啥可挑的呀,一共就三个死囚! 倒也不是说她嫌该死的人少,咳咳。 事实上邺城管辖的范围虽大,但人数不到三十万,那种敢于谋逆的犯人肯定没有,有也不会关押在邺城。 至于那些胆敢打家劫舍的,一来那些人既敢于打家劫舍,普通的衙役肯定干不过他们,若是出动驻军围剿,官兵们不杀良冒功就算好了,哪里还会留活口? 这三个囚犯两男一女,却还只有两个是死囚。 三个人都脏兮兮的看不出本来面目,分别关押在三个隔间,见有人进来也没有什么反应。 张晓瑛问狱卒:“哪两个是死刑犯?” “这个跟这个。”狱卒伸手指了指。 牢房环境很不好,首先就是光线很差,张晓瑛靠近隔间的小门也看不清楚。 “可以给我看一下他们的卷宗吗?”张晓瑛问,卷宗会记录有犯人的基本记录。 “可以。”狱卒答,他们也存有卷宗,防止上官突然要查看。 翻开卷宗后,张晓瑛心里不由得沉甸甸的。 死囚严明昊,十九岁,父亲在十岁时去世了,跟母亲两人相依为命,依靠父亲留下的薄产度日,从小读书就不错,却在今年参加童生试后回家撞见了母亲和里正的弟弟在村口井边厮打,他大怒冲上去,那里正的弟弟被他大力推得倒下去,好死不死的脑袋磕在了井沿上,没救过来,人没了。 杀人偿命,村里好几个人都说看到是他推的人。 死囚奚三娘,27岁,十五岁嫁给邻村的吴大用,先后生下三女一子,吴大用嗜赌成性,虐打妻儿,为还赌债先后卖掉大女儿二女儿,且为了卖出高价不顾女儿不足十岁也卖进窑子,在他又动心思要把才五岁的女儿也卖掉后,奚三娘一包砒霜毒死了他。 在当下,父亲卖女天经地义。 毒杀亲夫必死无疑! 张晓瑛用颤抖的手合上卷宗,尽量平静地对萧十二说道:“替我通传,我要见六皇子。” 第七十七章 如焚 真定府贡院门外,张德广和张德进兄弟俩失魂落魄地站着,焦急地等着贡院大门打开。 两人都不说话,只呆呆地看着贡院大门的方向。 守在门口的兵士们终于打开大门,煎熬了三天两夜的考生们像突然出洞的蚂蚁似的涌了出来。 张德源在人流中也跟着走出来,跟身边那些好像就剩挪动脚步的力气的考生相比,他显得从容又轻松,仅是脸上稍带倦容。 “哥!”张德进眼尖,一眼就看见了他哥,把手举过头顶使劲摇晃。 张德源也发现了两个弟弟,向他们挤过来,弟弟们却没有第一时间问他考得怎么样,张德广第一句话就是:“哥!完了!胡虏打过来了!” 张德源也一下懵了,他眯眼看了一下四周,并不见大战开始的紧张气氛,除了他们三兄弟,周围的考生家人也都是正常反应,大多都是笑容满面地把刚从考场出来的亲人接走。 “你们如何得知?”他问道。 “快报晌午刚送到真定府衙,很快就传开了。” “先别慌!去府衙再看看!”张德源定了定神,冷静下来。 他们三个成年男子都走了,只剩一家老小,虽说珲哥儿看着能扛点事了,到底还是个孩子。 真定府身为北方重镇,街道宽阔齐整,又因为各地考生和家人汇集,显得比以往热闹许多,府衙前的主街上当真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并无半分凝重气氛。 张德源兄弟三人站在府衙对面,午后的府衙大门在厚重的云层衬托下显得威严肃穆,门前两只巨大的石狮子,带着不可一世的神态睥昵着从它们面前走过的众人。 “哥,怎么办?”张德进被府衙的气势吓住,不敢再向前走去。 “没事,你俩在这等着,我去问问。”张德源说道。 “不!要去一起去!”张德广不同意。 三兄弟一起朝府衙大门走过去,府衙门口当值的衙役注意到了,走过来拦住他们:“站住!干什么的?” 张德源向衙役行了个礼:“差爷,我是邺城人氏,方才从贡院考学出来,听说胡虏大军入侵,想问一问邺城现下如何?” 那衙役一听这是刚从贡院出来的考生,立时换了一副嘴脸,虽说邺城那又穷又破的地方少有中举的,但凡事都有个万一不是。 “邺城无事,胡虏大军攻城打了五日,没打下来,卫小将军把他们打跑了。前面茶楼说书的在讲呢,你们想知晓详细些的,花上几百文钱去听一听也就是了。” 衙役给他们指路,前方不远处街面果然有一处两层茶楼,依稀可见门楣上书“兴隆轩”三个大字,茶楼门前人群纷纷停驻,堵住了来往的去路。 张德源急忙谢过衙役,兄弟三人赶往茶楼,靠近时却听见小二不停喊:“不能进了,没有位置了,排队等下一场!等下一场!” 此时他们离茶楼门口少说也有十余米,眼见是挤不过去了,只得耐心排在人群后。 人群中不时传来的议论让他们更加心急如焚。 “听说胡虏来了五万大军都不止!” “是啊!也没看到咱们大乾有援军到啊!” “援军要来也没那么快,从真定府赶到邺城都得多久,何况还要调兵遣将。” “不是说打赢了吗?没有援军卫小将军也把胡虏赶跑了!真乃我大乾战神!” “是啊!卫小将军好似前几个月才换防过来,听说也没带多少兵将啊!” “不过好似立了首功的不是卫小将军,而是一个庄户人家的小子。” “啊?你如何得知?” “我小舅子媳妇的表哥在府衙当衙役,我方才遇见他提了一句。” “真的假的?什么庄户小子竟然立了头功?怎么立的?” “哎呀,人家也没细说,一会进茶楼听说书先生仔细分说不就清楚啦?” “说书说书,也不能完全当真啊!” 你一言我一语,张德源不知怎么把那个“庄户人家的小子立了头功”听得特别清楚,他隐隐感觉到,这立了头功的,没准是他家的熊儿子。 倒不是他盲目自信,而是他了解当下社会,也了解自家儿子,要说邺城方圆百里的庄户人家的小子,还能找出谁家小子能比他这个儿子更有能耐的不成? 在现代时他虽然并不过问儿子的工作,当然也问不出什么来,但从他偶尔发回家的信息里,他知道儿子的工作并不轻松,甚至经常伴随着危险。 在热武器时代,儿子都能做好他的工作且没有受过伤,张德源相信他这次也不会有事。 “家里应该没事。”张德源对两个弟弟说道,看着弟弟们疑惑不解的眼神,他补了一句:“有珲哥儿在。” 张德广和张德进看兄长都这么说,也稍微安了点心。也是,看看珲哥儿领着大伙做的那些事,打起仗来能顶他们三兄弟还多呢! 终于轮到他们进场了,只见从茶楼出来的人脸上俱都带着赞叹不已的神色,但是古时也讲究不剧透以免坏人生意,众人都只是微微笑着并不议论什么。 三兄弟进了茶楼,只剩最边边的一个茶座还有位置,茶座里已经坐了另外三人,以往是不会有人愿意拼桌的,但人实在太多了,他们入座后还有不少人也进了门坐在过道里,因此大家也只能接受拼桌。 张德广忍着肉疼掏出了二两半的银子,除了他们三兄弟一人五百文的茶位费,一壶茶还要一两银子,水可以一直续,可他们三兄弟别说续水了,连喝茶的心思都没有。 这茶楼原本也算清雅之处,说书的在一层,二层是为雅间,可此时二层大概并无什么人去,一层的茶客看起来什么人都有,穿着从锦缎皮毛到张德源三兄弟这样的粗布蓝衫各式各样。 人们挤挤攘攘,坐好的好整以暇,没坐好的等着伙计给自己安排座位,好一阵子才终于安置妥当,只听得台上一声锣响,堂下安静下来。 众人目光齐齐汇聚在台上那刚走出来的说书先生身上,听说这茶楼的说书先生是有功名在身的,只见他三十来岁,中等身材,面容儒雅,一身青色长袍,头戴同色幞巾,左手一把折扇,右手拿着一方磨的光滑的醒木。 这是说书先生讲的第四场了。 捷报刚快马加鞭送到真定府,他便通过自己的渠道得到了尽可能详尽的第一手资料,只可惜送信的兵士了解的也不太多,但是没关系,他们说书的最擅长的便是艺术加工。 但毕竟是刚刚发生的大仗,众人前来是为了了解战况经过的,为了显得自己讲的东西真实性更强,夯实自己消息第一灵通的江湖地位,说书先生略过了以往那些虚头巴脑的开场白,开口就言道: “诸位客官,据小生所知,此战我大乾以少胜多,除了有赖卫小将军神勇非凡之外,更有我翼州一少年英雄,乃邺城莘庄张家年方十五的长孙张晓珲,带领麾下响尾蛇突击队潜入敌营,并以一人之功力斩北胡汗王,立下首功!” 说书先生话音刚落,那句“客官若要知晓张小英雄如何立下这盖世功勋,且听我细细道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道刺耳的“噹啷”声不合时宜地在堂下一个角落响起。 第七十八章 心惊 众人恼怒地循声看过来,只见角落里一个茶座上,一个文士模样的男人手忙脚乱地擦拭着桌上倾倒出来的茶水,他旁边两个庄户模样的男子脸色煞白,呆怔着不知所措,与他们同桌的另三名男子也对他们怒目而视。 张德源感觉到了投来的无数怪责的目光,他忙起身陪笑着对众人团团作揖,又对台上说书先生遥遥行了一礼以示歉意,才又坐下收拾桌上一片狼藉的茶盏。 店伙计过来给他们茶壶里续上水,脸上带着十足的不屑。 这庄户男子果然是胆小如鼠上不得台面,只不过是听闻了张小英雄斩了北胡汗王便吓得失手摔了茶壶,幸好人太多了井水来不及烧开,不然热热的开水撒了烫着了同桌的客人又是一桩麻烦事。 张德进和张德广此刻脑中嗡嗡作响,台上说书先生讲的什么都不入耳,耳中只来回回响“张小英雄以一人之功斩了北胡汗王”一句话。 方才张德进正提着茶壶想给两位兄长倒茶时,就被这句话惊得失手摔了茶壶。 此时他和张德广仍不敢相信所听到的,兄弟俩都是愣愣地看着张德源,想在大哥身上看出点什么来。 张德源自己也懵啊!虽然猜到立了首功的是自家熊儿子,但他又怎么想得到是这么凶猛的立功过程? 他对两个弟弟摇摇头,示意他们什么都先别问,先听听说书先生怎么讲。 他们现在也没办法马上赶回家,还是要尽可能多地了解一下战况。 只是听到后来,他们也不能确定说书先生说的话里有多少是真的了,因为在他嘴里的张晓珲是这样的: 刚出生便身怀神力,长到十五岁时身长九尺,体重三百余斤,能一人扳倒一头牛,端的是威武雄壮,只是跟他们老张家那个张晓珲相去甚远。 也正是这样的张晓珲,才能在扮做北胡蛮兵混入敌营时没被看出破绽,才能在对上同样高大凶猛蛮力十足的北胡汗王时一刀斩下了汗王首级。 说书先生的描述甚为合情合理,张家弟兄三人竟是无言以对,若不是他一口一个莘庄张晓珲,他们真以为说的不是他们老张家大郎。 不管说书先生把张晓珲描述成什么样,北胡汗王被他斩了是事实。据说是先斩了汗王,放火烧了营帐,用炮竹惊了马匹,引发营啸,卫小将军趁乱带着仅仅两千黑旗军骑兵袭营,把四万余北胡蛮兵杀得片甲不留,大获全胜。 台上说书先生讲的慷慨激昂,酣畅淋漓,堂下众人听得心旌神驰,如痴如醉。 张德源三兄弟越听越不是滋味,越听越是胆战心惊,只觉张晓珲这一仗打得杀机四伏,凶险万分,特别是张德源,恨不得马上摁住张晓珲狠狠打上几板子。 好容易捱到散场,在一大群心满意足面带笑容的茶客里,脸色青白神色木然的张德源三兄弟显得甚为碍眼。 仗也打完了,既然珲哥儿本事这么大,也就不必他们马上赶回邺城,真有什么事他们回去也来不及,今日张德源刚刚考完秋闱,成绩最快也要后天才出来,要是中了举,还要参加鹿鸣宴。 兄弟三人一路沿着府衙前的主街走回他们下榻的客栈。 客栈名叫同福客栈,离贡院不远,档次不高不低,这些日子住的基本都是翼州各处来真定府赴考的生员和他们的家人。 一楼大堂也兼做食肆,张德源从贡院出来时已是下晌,等听完说书回到客栈时正是晚饭时分,大堂坐得满满当当的,已经没有空闲桌子了。 伙计问他们介不介意与人拼桌,出门在外不用讲究太多,有位置就坐,店伙计把张德源三兄弟引到一张方桌就座,那先坐的几人应是同乡,聊得正热闹,张德源对他们含笑致意,坐了下来。 那几位默了一下,又继续聊起来,却原来是谈论邺城的这一仗,几人中显然有一人也去兴隆轩茶楼听了说书先生的讲述,此时正复述给自己的同乡。 前面讲述备战攻城时也如说书先生般的绘声绘色,声情并茂,仿似他自己也身临其境一般。 等到张晓珲出场时,却从身高九尺体重三百的基础上又多了脸若圆盘眼似铜铃鼻如悬胆一口能吞下一个二两馒头的粗蛮大汉,若不是张晓珲年方十五,只怕还要给他加上满脸髯须。 相比之下卫小将军虽是号称“冷面阎罗”杀人如麻,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俊俏男儿、翩翩公子。 若是那人只是给张晓珲的外貌加点料也就罢了,只他却隐隐有为卫小将军没领首功不平,故而暗暗踩着张晓珲的意思,虽然不明显,张德进却听不得侄子被人埋汰。 他打断那人道:“这位兄台,张晓珲没长成你说的那般。” 那人正说得起劲,猛然被人打断,甚为不喜道:“你如何得知?” “我是邺城人,刚好认识张晓珲。”张德进说道。 “邺城人就刚好认识张晓珲?我还认识卫小将军呢!张晓珲认识你么?”那人讥讽道。 “他自然也认识我,我是他亲叔叔。”张德进不等那人再说什么,又指着张德源说道:“他是我兄长,张晓珲是他儿子,你觉得张晓珲能长成你说的那般么?”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周围几桌的客人却都听到了,众人惊愕地看了过来,有人迟疑着问道:“那张晓珲长啥样?” “他比我兄长长得好看,也不太高,与我差不多,身重也就是130余斤。”张德进干脆道。 “你说的是真的?你兄长真的是张晓珲亲爹?”又有人问道。 “自然是真的,我兄长是今年考中的秀才,现今是到真定府赴考乡试,文书俱在,我骗你做甚?” 食肆里食客们都留意到了这边的对话,其实他们谈论的也都是这场大仗,此刻听闻有人正谈论斩首北胡汗王勇夺此仗首功的传奇人物张晓珲,而且好似还是张晓珲的什么人,都停下自己这边的谈论看了过来。 住店的宾客都住了好些时日,彼此之间也都认识,起码是脸熟了,知道他们兄弟三人确实是来赴考的,也没必要编造谎话欺骗大伙。 只不过这么一来,张晓珲本来好似话本里难以触及的人物,差点就成了二郎神一般的存在了,结果一下子跌到凡间,成了他们这些赶考的穷酸书生的儿子,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各种滋味都有。 有惊叹的,没想到啊!张晓珲他爹跟我一起在同一个食肆用餐! 有羡慕的,真是幸运啊!生养了这般有出息的娃。 有嫉妒的,大家都是穷书生,怎么张晓珲就托生在了他家。 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如果张晓珲长的像你说的这般,那他是怎么斩了北胡汗王的呢?” 是啊!他是怎么做到的? 第七十九章 请求 所以要读书啊! 面对在自己面前从六七岁到六七十岁的莘庄父老乡亲,对他们出于好奇提出的这个问题答道。 只有靠智谋才能不用靠着蛮力取胜,读书识字了才能学到书中的智谋和道理。 村民们都稀奇地看着这个曾经村里最不喜欢读书、为了不读书闹得鸡飞狗跳的珲哥儿。 “咱村里男娃女娃都应该读书,读书不仅仅是为了科举,学手艺也要认得字,会算学。”张晓珲认真地说道。 自古以来,农民的地位虽高,却是最脆弱的一个群体,即使是在现代社会基础设施已经非常发达,水库遍布各地,一旦洪涝或是干旱等天灾发生,农民依然遭受巨大损失,更不用说是完全靠天吃饭的当下。 “那怎么学?”有村民问道:“笔墨纸砚都不少要钱。” “不需太多笔墨纸砚,”张晓珲说道:“准备几块大些的瓦片,用柳枝蘸水也可以写字。” 现代公园里常常有老人家拿着大毛笔在地上写字,字迹很久才变干。 “那请先生也要花钱。”张家二老爷子说道。 “村里识字的只要愿意都可以来教,学堂会有教学补贴。”张晓珲听他老爹说过国家扫盲时只要是小学毕业的都可以当代课老师。 曾经红军长征时前头入伍的班长只是比新兵多认识一些字,也担负起在自己班里的扫盲工作,他们在艰苦的行军过程中,在前面的战士背上都写上一个字供走后面的战士学习加深记忆。 “我看珲哥儿说的对,往后娃们多一门手艺傍身都多一条活路,我看好了,在村子前头我家拿出二十亩地盖学堂。珲哥儿,这么大的地够了吗?” 张老爷子虽不能完全清楚孙子为何要盖学堂,但是行动上先支持了再说。 “够了。”张晓珲点头,何止够,足球场的场地都有了。 “那就开始动工吧!趁地还没冻上,先把地基挖出来,要盖成啥样的你心里头可有章程?”张老爷子问张晓珲。 “有是有,只是还需请大有叔再仔细参详。”张晓珲说的大有叔就是孙大丫他爹孙大有,是十里八乡最好的泥水匠。 “没问题珲哥儿,你有啥要我做的随时言声。”孙大有干脆道。 他们村里家家都派了人来给张晓珲家盖屋顶,屋顶完工了,张老爷子坚持让大伙吃过饭再回家,这会大伙就坐在张老爷子的堂屋里等着用饭。 只是张晓珲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学堂却没能亲眼看着它盖起来。 ………… ………… 萧景烨正跟卫靖商议回京的日程,打了这么大一个胜仗,朝廷肯定是要有庆祝活动的,那立了首功的必须在场,卫靖的黑旗军虽不是首功,战绩也相当耀眼,也要回京振振君威。 毕竟无论谁领的兵,归根结底都是皇上的兵。 现在他们还在等北胡忠于老汗王的部族派人过来接走穆多尔,应该也就这三五天了。北胡对穆多尔最具威胁的部族兵力在这次打仗中几乎被消灭殆尽,他回到王庭坐上汗位应该问题不大。 护卫通传小张大夫求见,“请她进来。”萧景烨道。 张晓瑛跟着护卫走进来,这是府衙前院的一处一进小院,临时当了萧景烨的办公场所,护卫明显比别处更多。 进了门她向萧景烨行礼,直接称呼:“参见六皇子殿下。” 萧景烨有些意外,她一开始称呼他公子,他没有纠正,她也就一向都称他公子,今日这般郑重其事,不知是有什么事。 “小张大夫不必多礼,有什么事请坐下说吧。”他伸手示意张晓瑛。 “谢殿下,我就不耽误殿下太多时间了,我来是想跟殿下说,我可以主导推广牛痘种植,如果成功了,我想请殿下想办法赦免那两个死囚的死罪。” “而且我还希望他们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这样我可以观察他们的身体状况,随时记录。” 张晓瑛又补充道。 万一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被发配到哪个采石场只怕也难逃一死。 枉费他还担心她接触死囚会有危险派去护卫,结果人家不光不害怕,还要把死囚留在身边。 卫靖在旁边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子,实在不明白她的脑瓜子装的都是啥。 萧景烨沉吟。 在大乾要赦免死囚必须由他父皇开口才行,手续不可谓不繁多,而且总得有个什么由头,如果牛痘预防天花被证实可行,父皇一高兴就赦免了这两人也是有可能的。 “我不能保证一定可以做成这事,但我答应你我会尽力。”萧景烨道。 “谢殿下,告辞!”得了这句话,张晓瑛行礼转身出去了,要做推广牛痘这件事情,各种工作千头万绪,她还要抽时间给老张家众人种痘呢。 她回到牢房,请狱卒把严明昊和奚三娘的隔间门打开。 狱卒之前就得了交代,张小大夫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死囚就交给她了。 这两个死囚一直都半死不活的,听说要给小张大夫拿来试药,要是一不小心试死了,也就是少活了大半年而已。 狱卒对这两个死囚没有半点怜悯之心,他打开门喊道:“有人看你们来了,都醒了吧?” 张晓瑛跟着要往里走,卫五六拦住她:“不要进去,我把他们带出来。” 门打开后隔间里光线好了一些,可以看得清楚一点,狱卒先打开的说奚三娘的牢门。 只见一堆完全看不出花色的褥子堆成一坨,随着牢门打开,那一坨褥子开始慢慢动起来,褥子被一只干瘦的手移开,一个瘦小的人一手撑着地坐起来。 这一切好像在表演慢动作,张晓瑛都担心她撑不住又倒回稻草堆里,这样的身体状况怎么能接种牛痘呢?搞不好一个感冒发烧人就没了。 又打开严明昊的牢门,他倒是好一些,虽然蓬头垢面看不出什么样子,但力气倒是有的,也没有躺着,而是斜靠在褥子上,呆呆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脚上都戴着粗铁链,出了牢房站在过道里,奚三娘勉强能自己站着,但都是神色木然,没有一丝活气。 张晓瑛心里叹气,忍不住开口道:“你们不要害怕,我是大夫,虽说是让你们试验牛痘,但这牛痘是安全的,我自己已经种过了。” 这过道里的两人还没什么反应,另一个牢房隔间却有一个暗哑的声音响起: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第八十章 怪人 众人都愣了一下,狱卒呵斥:“闭嘴!你问这有何用!” “呵呵呵呵!有何用!有何用!”那人发出怪笑声:“是啊,有何用!”语气却是说不出的悲凉。 “我说我给我自己种过牛痘了,种牛痘可以预防天花。”张晓瑛微微提高声音答道。 “真的有人种牛痘了,竟然真的有人知晓种牛痘了。哈哈哈哈!”那人一开始狂笑,笑声最后又变成了哭声,哭声回荡在牢房里,听起来甚是凄凉。 “他是谁?犯的何罪?”张晓瑛问狱卒。 狱卒面有难色:“只知晓姓名叫吕木扬,卷宗却已是找不着,听说腿被打断了关进来的,关了二十多年了,应该早就过了刑期,知府大人也说他可以走了,他自己却是不走。” 知府说了他的卷宗也没写清楚关多久,这都几十年了也该关够了,这吕木扬却声称自己该坐牢坐到死为止,偏偏这人命挺硬,怎么也死不了。 “吕木扬,我要给人做牛痘接种试验,你愿意参与接种牛痘吗?”张晓瑛问道。 牢房里静了一下。 “我愿意吗?我愿意吗?我求之不得!我求之不得!”吕木扬显然很是激动,声音似哭似笑。 “我可以带走他吗?”张晓瑛问狱卒。 连死囚都能带走了,一个赖在牢里的残废有啥不能带走的,他们还能省下口粮。 “您带走吧,他早就该走了。”狱卒说道,这邺城牢狱里没犯人,他也可以回去当普通衙役,再干这关死囚的劳什子狱卒,油水半点没有,还整日要对着这半死不活的人,他自己也快没活气了。 “那就把他也带出来吧。”张晓瑛示意狱卒。 狱卒利落地拿出钥匙打开门,这牢房倒是收拾得很干净整洁,一个身形清瘦的男人盘腿坐着,长发披散,胡须及胸,勉强能看出面容。 吕木扬虽然胡子一大把,但应该还不到五十岁,眉目清癯,大概刚刚是真的哭了,脸上隐有泪迹。 “得找辆车,这三人我看走不到安乐堂。”张晓瑛说道。 王五马上转身出去,萧十二背起吕木扬,卫五六扶着奚三娘,几人出了牢房门口,王五已经把车备好了,门口还多了一队十个衙役。 有人使唤确实省事啊,这王五显然也是个机灵的。 严明昊和奚三娘是死囚,为了防止他们冒险出逃——毕竟他们脚上有铁链,这样的举动无异于自寻死路,张晓瑛决定给他们一些希望。 “你俩安心住下,养好身体,这个牛痘是非常安全的,我可以保证你们有九成九的机会活下来,只要你们活下来了,六皇子答应了我,会想法子赦免了你们的死罪。” 临出牢狱的门前,张晓瑛对他俩温言说道。 严明昊和奚三娘死气沉沉的脸上先是掠过不敢置信的神色,接着就是狂喜,奚三娘扑通一声跪在张晓瑛面前:“恩人如果能救我性命,三娘这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恩人!” 又一口气磕了三个头,好似全身一下子又充满了力量。 张晓瑛吓了一跳,赶紧想拉她起来:“救命的事是六皇子做的,我也不能保证他一定做得到。” “恩人有这心,三娘已是感激不尽。”奚三娘又磕了一头才站起来,脏兮兮的脸上瞬间有了光彩。 严明昊没有下跪磕头,也不言声,只深深地向张晓瑛行了一个大礼。 “你俩运气倒是好得很。”吕木扬说道。 他在这牢房里送走了多少死囚,哪里见过还有一丝生机的?多是还没等到行刑先自己把自己郁闷死了的。 众人很快就到了安乐堂,张晓瑛让严明昊跟吕木扬住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奚三娘就住他们隔壁。 这三人严重营养不良,需要好好调理一下身体才能接种牛痘,但是这都需要钱呀!刘知府也没给她钱,她总不能干了活还倒贴钱,关键她也没钱啊! “王五,知府大人有没有跟你说推广牛痘的开支从哪出?”张晓瑛喊过王五问道。 “小的不知。”王五答道。 “你现下就去帮我问一下刘大人。”张晓瑛道。 这三个人需要好好清洗自己,从牢狱穿出来的衣服得换掉,被褥可以用安乐堂的,但衣服得现买。 看看,事情刚起头就有这么些需要操心的事了,张晓瑛叹口气,只能自己先拿出银钱给卫五六: “去给他们三人一人买两身衣裳,天冷了,得要厚实保暖的,钱不够我明日再补给你,你自己带有银子吧?我只带了这些。” 她最不习惯的是就是这里的银钱死沉死沉的,她一向都不放钱在身上,出门就放骡车上,安乐堂抽屉里放一点。 “您放心,属下带了银钱的。”卫五六出去了。 交代罗娘子拿些吃食给牢里出来的三人先吃着,张晓瑛回了一趟房车,把牛痘浆放进冰箱里冷藏,觉得从牢狱出来身上一股怪味,就又洗了个澡洗了个头,换了一身衣裳。又蒸了虾饺给自己也补充了一下营养。 她打开电脑,意外发现网速快了许多,差不多可以赶上3G时代的网速了,她赶紧搜索了有关国内十九世纪推广牛痘时的资料学习。 “小张大夫,小张大夫!”院门外好像是萧十二的声音。 张晓瑛赶紧出房车,这有人总在身边也不好,她刚刚已经不让萧十二跟着过来了,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放心,还是过来守在院门处,自己要是不出去,他是不是就该翻墙进来了。 要是被人看到自己从骡车下来是不是挺怪异的。 张晓瑛打开门:“怎么啦?” 萧十二有些不好意思:“属下职责是护卫您的安全,总不能离得太远。” 张晓瑛一阵头大,那我晚上回来睡觉你也跟来不成? “我回自己家并不会有什么危险,你不用时时跟着的。” 甚至在安乐堂也不必跟着。 张晓瑛还是没把这话说出来。 有护卫,并不会给张晓瑛带来更多安全感,反而让她感觉很不方便,她需要有独处的时间,特别是不能让外人发现房车的秘密。 像萧十二这样经过训练五感敏锐的特种人员,想要不被他们发现异常很难。 萧十二想了一下,点点头:“也好,属下在您外出时护卫就好。” 张晓瑛松了口气,要是萧十二一根筋,只怕她都得赶人了。 第八十一章 人才 既然萧十二过来了,那就一起过安乐堂吧,也要看看府衙有没有安排项目经费,要是没有,自己还得死缠烂打撒泼打滚趁着六皇子没走也要申请下来。 她手上提着装有外祖父发给她三个月的工资一共30两银子的小布包,到了安乐堂,王五在门口等着她,告诉她说知府大人让她先到府衙帐房支二百两银子,往后所需的银子需做个预算交上去审批过才行。 这样倒也合情合理,问题是张晓瑛哪里会做什么预算呢?首先她就不了解当下的物价水平呀,连一斤米多少文都不清楚,又怎么做得出项目预算这么复杂的东西。 再说了,她最不耐烦的便是跟钱打交道,她的卡里也没缺过钱,她爸、她妈都会不时往她卡里打钱,甚至她哥有时候也会打,她就没为钱头疼过。 当然了,她一个学生党除了吃饭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平常又是穿的白大褂多,衣服买的也少,本来她倒是喜欢戴个手镯什么的,可她的工作要求手上不能戴首饰。 这就导致她卡里的余额有时候比她老爸的还多,俨然小富婆一枚。 她决定先不去想这些,先把手上的这一堆银子放她诊室里。卫五六又站在诊室门口等着她:“小张大夫,那三个犯人想见您。” 张晓瑛顿了一下,觉得“犯人”叫法很是刺耳,可不叫“犯人”又叫什么呢?难道叫“实验对象”,更不好,嗯,在现在最先打疫苗的都叫“志愿者”,也可以这么称呼他们。他们肯定也算自愿来试种牛痘的,特别是那吕木扬,哭着喊着“求之不得”。 “咱们往后称他们‘志愿者’”,她对卫五六说道,又对肖十二和王五道:“你俩也记住,人家吕木扬本来是不必试验的,但他也来了,这样的人很伟大。” 这三人住在后院一排不起眼的偏房里,张晓瑛特地给他们安排在这里,免得总有好奇的目光打扰到他们。 虽说是偏房,但也清爽整洁,三个衙役站在门外守着。 张晓瑛一进门眼前就一亮,之前蓬头垢面的三人都洗漱一新,换上了卫五六刚买回来的新衣服,分开坐在两张床上,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看到张晓瑛进门,奚三娘和严明昊都站了起来向她行礼。吕木扬站不起来也坐着行了一礼。 自从穿越过来以后,大多数时候都是张晓瑛给别人行礼。像吕木扬和奚三娘比她年纪大的向她行礼,她总是很不习惯。 “大家不用客气,咱们往后是工作伙伴关系。”张晓瑛说道,最多她是项目小组组长而已。 奚三娘一看就是善良坚韧的女子,看着张小英微微笑着的感觉,特别像学校食堂里每天都给张晓瑛多舀一勺蛋羹的大姐,很难想象她被逼到什么境地才会毒杀自己的丈夫。 严明昊却是带着浓浓书卷气的清俊小哥哥,如果他长相肖母,那他相依为命的母亲被人觊觎,也就是不难想象的事。卷宗里没有写明他有没有考中秀才,如果考中了,那命运对他也太过残酷。 吕木扬头发全盘了起来,用一个木簪子簪着,胡子也只留了一寸来长,穿着一身灰袍子,虽不能站起来,却自有一股青衫落拓的形容。 张晓瑛既然跟六皇子提了往后让他们留在自己身边,自然也把他们看成了小组成员,互相深入了解一番是有必要的。 “咱们互相自我介绍一下,我先来,我叫张晓瑛,安乐堂医官李书民大夫是我的师祖,日常我也到安乐堂帮忙,我擅长外伤手术,大家都喊我小张大夫。我说完了,下一个严明昊说吧。你们的基本情况我已了解,就说说你们擅长做什么,最近自己最想做的事儿。 “我也不知晓自己能做什么?”严明昊羞愧到道。 他从小只知道读书,肩不能挑,手不能扛,使的最大力气就是把里正的弟弟推倒那一下,结果就闹出了人命官司,差点也搭上自己性命。 “可我真的很想为小张大夫您做点事”,他又强调道。 好不容易老天开眼给了他们一线生机,他觉得只要自己多努力一把,这生机就会大一些。 “你日常都做些什么?”张晓瑛问他。 严明昊想了一下:“我日常除了读书,还给我母亲记账,我家家底薄,我读书要花许多银子,需得精打细算过日子。” 张晓瑛一喜:“你会算学?” 严明昊点点头:“会的。” 人才啊!还是张晓瑛急需的人才! 张晓瑛想起葛老师在《》 谁说只有二十一世纪人才最贵?在这古代大乾朝,人才也像金子一般稀有。 “我太需要你啦!”张晓瑛恨不得过去把严明昊的手紧紧握住,“我如今就有一件事儿交给你做,府衙让我做一个关于试验牛痘的开支预算,你能做吗?” “我没做过,但我会尽力做好。”严明昊赶忙道。 张晓瑛满意的点头,又看向吕木扬,这位一定是想做事的。 她开口:“吕先生……”。 没等她后面的话说出口,吕木扬摆摆手:“我一个罪人,先生不敢当。小张大夫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只管吩咐就是。只我不良于行,仅能做些手头事务,抄抄写写都可胜任。” 这就是——我是一块砖,只是缺了角,哪里需要塞哪里的意思了? 张晓瑛简直觉得自己发大财。 奚三娘很是不安:“我不识字,日常只会做些农活和家中的活计。” 她十五岁就嫁人,又不幸嫁给了一个嗜赌如命的恶魔,她只能没日没夜地干活,即使刚生完孩子也不能歇息,却仍旧逃不过被毒打,女儿被卖掉的悲惨遭遇。 张晓瑛安慰她:“无妨,日后总有你能做的事。” 要想员工安心工作,解决好他们后顾之忧也是领导需要要做的。 张晓瑛问:“你们家里有什么事放不下的么?” 屋里陷入了一阵压抑的沉默,过了一会,严明昊先开口: “我母亲寄居在白雀庵,只等我行刑后替我收敛了就随我去了。我想告诉她一声,我……”。 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出来。 ------题外话------ 今天七姑出了点小状况,第二更会稍晚一些哈,给大家发个红包表示一下歉意。 第八十二章 巨款 “好的,我会让人去做。三娘,你呢?”张晓瑛又看向奚三娘。 奚三娘早就泪如雨下,她心里日夜思念自己的四个年幼的孩子,可又不敢太过麻烦张晓瑛。 两个女儿先后被卖,早就不知卖到何处去了,她把那个恶魔一把毒死后,自己也被抓进了牢里,两个小的如今也不知流落何处,他们一个五岁另一个才三岁,虽有娘家人,可娘家人要是靠得住当初也不会让她嫁给这样的男人。 她不后悔毒死这样的恶魔,只恨自己做得不够周详,没有安置好孩子们。 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哽咽出声。 张晓瑛跟她一起坐在屋里的另一张床上,她抬手抚上奚三娘的肩头,轻轻拍了拍:“我会尽量找到你的两个女儿,把她们赎回来,两个小的现今在何处?” 奚三娘摇头:“我也不知晓他们在何处。” 一个母亲失去四个孩子,真是让人扼腕的遭遇。张晓瑛自己肯定是没有这等能耐找到四个孩子还把他们救回来的,但她这会不是有两尊大佛靠着么?此时不用过时作废。 这天底下惨事一桩桩,她也帮不过来那么多,但既然有缘碰到了,她能拉就拉一把。 即使在现代社会,女孩子也是最容易受到伤害的群体,她每每看到类似的新闻,就会气得浑身发抖,而没有家人庇护的女童,往往都是恶性案件的受害者。 她又看向吕木扬,吕木扬道:“我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小张大夫不必费心。” “好,我先给你们检查一下身体。”张晓瑛点头,又对王五说:“给这屋子里配两套桌椅跟笔墨纸砚。” 又想到这里是安乐堂,虽是自己外祖父主管,但公事公办,这种痘的开销也应该单独列出来,以后再从项目经费补回去。 检查完三人身体,除了肉眼可见的营养不良,三人都还算健康。 只是张晓瑛发现吕木扬的伤腿是在双腿小腿骨处齐齐粉碎性骨折,没有得到及时有效的医治导致的伤残,不像意外受伤,更像是被打断的,想来应该也是一个伤痛的过往,也就不问他怎么伤的了。 叮嘱三人先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张晓瑛又到安乐堂厨房找到主事的邱大叔,跟他说添三个按重伤员的伙食标准用餐的人,帐记在自己名下。 安乐堂现今人人都知晓小张大夫本事大人又好,邱大叔也一样,自然没有不同意的,直让张晓瑛放心,定让那三人吃好喝好。 张晓瑛回到诊室,把那三十两银子都交给了卫五六:“你既然是来替我跑腿的,就辛苦你了。我要找奚三娘的四个孩子,如果可以就把他们带回来。还有孙二柱的妹妹,问她愿不愿意来我这里上工,我每月给她开工钱。我答应了孙二柱要照顾好她,做这两件事之前,先到白雀庵告诉严明昊母亲严明昊的近况,告诉她想看儿子随时可以来。” 顿了一下,张晓瑛说道:“我现在只有这些银子,不够你先垫。” 卫五六牢牢记住卫五一叮嘱的要把小张大夫看得比自家公子还重要,对她的话自然言听计从。别说要他先垫钱了,就是不给钱他也会去办,最后再找他们头领报账也就是了。 “小张大夫放心,属下这就去办,一定给您办得妥妥的。”卫五六接过银子,向张晓瑛行礼后转身离去。 这两天真是够忙乱的,张晓瑛又想起要去领二百两银子,虽然她有些累了,但是银子还是尽快拿到手为好,别晚点又被挪用了,她现在真的体会到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感觉了。 她正要出门,萧十二在门外道:“小张大夫,小福子求见。” 张晓瑛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小福子是哪位,是那个小太监,他可是六皇子的亲随。 “请他进来。”她忙说道。 小福子领着一个四十多岁管事模样的男人进来了。 那男子一进门就跪下道:“小的魏五见过小娘子。” 张晓瑛不解的看向小福子,小福子边行礼道:“小福子见过小张大夫,魏五是杏园管事,此次是来给您送收成。” “先起来说话,杏园不是刚买没多久吗?怎么就有收成了?”张晓瑛疑惑道。 “买园子时就带了今年收成的,总不能等明年才让您领到钱。”小福子笑道。 看来是真知道她缺钱啊,张晓瑛心道:这钱来得也真是时候。 “有心了,替我谢谢公主。”张晓瑛真心实意地对小福子说道。 小福子笑笑,对魏五说:“给小张大夫报上账吧。” 那魏武五听到张晓瑛那一声“谢谢公主”,心中一愣,买庄子的果然是天家人,只怎么又送给了眼前这一个小大夫呢? 此时他也顾不得多想,把手上一个纸封递过来:“此为今年一年的收成,一千四百八十两银钱。今年因打了一仗,粮食涨价多卖了近一百两银子,湖鱼也贵上许多,详细的账册都在纸封里,小娘子可抽空查验。” 这可真是好大一笔巨款,倒是真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了,不然奚三娘的四个孩子真接来了,她怎么安置都成问题,毕竟府衙给的项目经费肯定不包括养孩子。 张晓瑛又想到这钱的大部分都是锦辉希望学堂的,也不知道她哥的学堂规划得怎么样了? 她决定领了府衙的银子就回莘庄一趟,在村里住一晚,给老张家人先接种上牛痘。 送走了小福子和魏五,张晓瑛跟肖萧十二一起去府衙账房领银子,此时身怀巨款,她又觉得有萧十二在确实安心多了。 府衙账房先生是个五十岁左右的清瘦男子,留着山羊胡子,看到张晓瑛过来:“小张大夫,我还以为你不来领银子了,要不是知府大人叮嘱我一定等你,我都该下衙了。” 这世上竟还有不马上来领银子的,他在账房干了几十年还是头一回见。 “辛苦您了。”张晓瑛致歉,这回领的却是实打实的银子,看着好大一堆,张晓瑛又忍不住皱起眉头,账房先生又是一阵稀奇。 啧啧啧,果真是连银子都嫌弃啊! 第八十三章 惴惴 萧十二忙上前把银子归拢:“属下拿着吧。”主子们都不爱带银子,他做护卫对这一点还是了解的。 拿到了钱,很多工作要排上日程了,特别是育种,不然等在娄上村买回来的牛都痊愈后就取不出痘浆。 毕竟不能指望从人身上取的痘浆一直都足够,在这个时空,天花好似比现代的历史上还要多发,不然六皇子不至于那么的郑重其事。 一旦他们确认了牛痘可以预防天花,抢种潮必然会出现,到时候痘浆将会一滴难求,长了牛痘的牛也会价值百两银子,也许还不止。 牛痘的潜伏期五到七天左右,发出疱疹后又需要过三到七天才形成脓浆,此时才最适合取浆。 若是大规模开始育种,虽然也可以把痘浆干燥储存,但活性总不如刚取下的痘浆好,而且民众一开始也会担心自己接种的不是牛痘。 总之,趁现在痘浆还没那么抢手,先给老张家众人种上痘是必须的。 张晓瑛看着萧十二,这位跟卫五六也得给他们种上,自己白白享受了他们的护卫,就当是回报吧。 她现在还相当于光棍司令一个,官府给她拨的人就王五一个。应该是萧景烨和刘知府还不太相信牛痘的效果,但又抱了很大的希望。 但是哪怕官府没有任何助力,张晓瑛也会自己努力把牛痘接种推广开来,能做多少算多少。 “十二,你想接种牛痘吗?”她看看走在自己身侧的萧十二,小伙子总是板着一张脸,警惕性十足。 萧十二又露出了憨憨的笑容:“属下也可以接种吗?” “当然可以,你又没什么隐疾,受伤那么多处恢复得这么好,明日我回莘庄给我家里人接种,你也一块接种吧。” “好!”萧十二露出欢喜的神色。 只要是小张大夫让他做的,那就必然是好的,他还没见过比小张大夫更心善的人呢。 张晓瑛先回了安乐堂,在罗娘子那领了消毒好的纱布等一应用具,回了外祖父家。 还未进院门张晓瑛就闻到了熟悉的饭菜香味。 她一阵欢喜,高声喊道:“娘,舅妈,珑珑。” 珑珑先从厨房跑出来扑向她:“瑛表姐!” 张晓瑛有点愧疚,虽然自己能陪珑珑玩的时间不多,但小表妹一如既往的喜欢她。 她接住珑珑,在她肉呼呼的小脸上亲了两口,决定有空就给她折个纸飞机,她现在有钱了,可以买很多纸张,折纸飞机需要质量最好的纸张才能够勉强折起来。 李岚从厨房走出来,嗔怪道:“小娘子毛毛糙糙不像话。” 她的肚子大得很明显,但是状态不错,脸色白里透红,比他们刚穿越过来时好多了。 张晓瑛决定今晚给老妈做个产检,五个月用听诊器也可以听出胎心音了,胎教也可以安排上了。 房车上带了小音箱,张晓瑛手机里录了很多乐曲,有交响音乐,也有古筝独奏,她自己最喜欢听的就是无伴奏合唱。 平时学习的时候她一般把音乐音量放到若有似无,据说这样可以提高学习效率,音乐胎教时的音量也这么放才会有好的效果。 她有一个表姐的女儿既聪明又可爱,据说就是怀孕时24小时屋里都放着若有似无的音乐。 最主要的是,这么放音乐外人听不到! “娘,奶奶呢?”她问道。 “你哥接她回村,我回来收拾一下也回去,你要是不忙明天跟我一块回去吧!”李岚说道。 她的胎像很好,总住在娘家说不过去。 “我明天刚好也要回。”张晓瑛抱了自己老娘一把,心里有种踏实的感觉。 看来他她不光身体变小了,心理年龄也跟着变小了。 进了厨房,刘氏正做李岚教给她的拿手菜焖烧豆腐,李清和李涛在院里搬骡车上在永安城带回来的东西。 稍晚李书民和李峰终于也可以回家了,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张晓瑛帮着舅妈洗完了碗,就到堂屋找外祖父说给大家种上牛痘。 舅舅李峰一直在另一处照顾受伤比较轻的伤患,此时第一次听闻接种牛痘预防天花,震惊的眼睛都瞪圆了:“瑛姐儿,这也是师父她老人家传给你的医书上记载的?” “是。”张晓瑛点头,“姥爷舅舅放心,牛痘接种非常安全而且预防天花切实有效,大家都应该早早接种,而且咱们医馆往后也可帮民众接种,舅妈学好了也可帮女子接种。” 即使有政府的公益免费接种,总会有有钱人还要花钱,想要得到更好的服务,外祖父的医馆业务还是太单一。 “好,你先交给你舅舅,一会就给大家接种上。”李书明自己是大夫,自然知道天花的可怕。 而且身为医官,最担心的就是哪里突然爆发疫情,他们被朝廷征召。因为过多接触病患,被征召的医士大多凶多吉少。 外孙女虽然年纪不大,但做的事样样靠谱,新近培训出来的卫生员就在这场大战中减少了很多伤亡,李暨将军赞赏有加。 那样骇人听闻的剖腹产子她都做得稳稳当当,他那日去给北湖王妃诊脉,王妃的脉象跟普通的产妇也无甚不同。 外孙女既敢在六皇子面前把牛痘预防天花的事说出来,那就不会有问题,当然要全家都接种上。 张晓瑛进了房车,拿出痘浆,顺便给龙龙折了个纸飞机,高中时他们班上有一阵流行折纸,同学们经常折纸飞机,减压相互间还比赛,谁的飞机飞行的时间更长,他常常是夺冠那一个。 他折好了纸飞机,画了个小鸟的简笔画,在记忆上还写上了拢龙号三个字,然后把接种需要的一应物什都拿到了堂屋。 外祖父一家子整整齐齐等在堂屋,李岚怀着孕,保险起见暂时不接种。 但只要她周围的人都接种了,就会形成一道安全屏障,她自己也不大出门,基本可以保证她的安全。 刘氏神色惴惴,她还什么状况都不清楚,就跟她说接种什么牛痘。 还要在她三个孩子身上都接种,说能预防天花,可天花这不是还没有吗? 这牛痘种到身上保不齐会长出什么? 万一浑身上下长出牛毛! 还有更可怕的——万一长出牛角! 第八十四章 启蒙 看到刘氏顾虑这么多,而且原因还那么让人啼笑皆非,张晓瑛耐心地跟她解释,自己已经去了娄上村看过了,又给她看了自己上午接种的手臂,没想到她更紧张害怕了。 竟然还要割开皮肉,往常孩子摔了磕了她都心疼半日,这活生生割开皮肉得多疼呢。 “舅妈,你看街上那么多人,脸上有麻子,那就是得过天花的,他们还是幸运的活下来了。 还有许多没活下来的,你身边没遇着不代表天花不存在 而且这个东西可怕的地方在于,不用去触摸得了天花的人,只要不小心吸进了漂浮在空中的天花,人们就会得病。” 天花是可以通过空气传播的烈性传染病,张晓瑛尽量把空气传播描述的简洁一些。 刘氏的眼睛瞪得老大:“不是说要碰了天花病患和他们用过的物件才会得病吗?” 这也太可怕了啊!简直就像无声无息索命的恶鬼一般! “不是的,人们染上了天花不会马上发病,但呼出来的气息就带了天花,病毒飘浮在空中,健康的人不小心吸入了,也就会得了天花。” 李书明和李峰都是第一次听闻这种说法。 “英姐儿,当真如此?”李峰问道,脸色都有些发白。 他一直都知晓天花一旦染上了不死也会褪层皮,但他总认为自己是大夫,处处小心总是可以预防的。 “自然当真。”张晓瑛肯定的点点头。 “难怪天花一发怎么都防不住,原是会浮在空中。”李书明也喃喃说道。 浮在空中怎么防呢?看不见摸不着的,再小心也没办法呀!总不能憋着不喘气吧,那不用得天花,自己都能先憋死了。 “种了牛痘就不怕了。” 张晓瑛看他们被自己吓得差不多了,适时来了一句。 “都种上牛痘,听瑛姐儿的。”李书民一锤定音:“先给我种上。” 刘氏心中虽还是不安,她也不清楚公公和夫君怎么就那么相信这个小外甥女,但她还是选择了相信他们。 公公和夫君总不会连自己的孙子和孩子都不顾虑罢。 其实牛痘接种对于一个外科医生来说很简单,李峰只看了张晓瑛给李书民接种就会了,接下来刘氏和两个儿子都由他来操作,珑珑却不肯让自己亲爹给自己接种,一定要张晓瑛来。 相比现代的小朋友打预防针,在胳膊上割两刀真的疼太多了,张晓瑛也很心疼她。 “珑珑乖,种牛痘是会有些疼,但是我们种了牛痘病魔就不可以靠近我们了。表姐给你折了一个好玩的东西,可以在空中飞的。” 张晓瑛看出来小朋友其实是害怕,并非真的不要亲爹反而要表姐。 “是纸鸢吗?”珑珑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 “不是。”张晓瑛拿出飞机,手轻轻一扬,折成战斗机形式的纸飞机在堂屋里旋转了好几圈才滑落在桌案上,刚好停在珑珑面前。 这下子不光珑珑,从李书民到李清李涛都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哇塞!”跟张晓瑛学会了这个感叹词的珑珑发出一声惊叹! 李清李涛也眼神晶亮地看着纸飞机。 “咱们先接种上牛痘,一会再玩好不好?”张晓瑛问,又接着诱惑:“表姐还有别的好玩的玩意没拿出来呢。” 她想起现代公园里销售一直长盛不衰的哄娃神器泡泡机,那里面的泡泡水以前参加科学小实验的时候老师领着她们做过。 其实只需要茶水、白糖和洗涤液或者肥皂三种混在一起就可以,而这几样东西房车里就有的是。 明天回莘庄那么多娃,今晚得先提前配好泡泡水才可以。 珑珑乖乖地由她娘亲抱着让张晓瑛给她种痘,张晓瑛在她娇嫩的皮肤上划下两刀时心也在抖,珑珑紧紧抱着刘氏还是忍不住“哇”地哭了出来。 不比不知道,张晓瑛深刻感受到了自己原来投胎到了现代社会多么幸福,当然了,也得投对了国家才行,不然万一投到了某个国家的低种姓族群,还不如珑珑这会幸福呢! 外祖父一家都种上了牛痘,张晓瑛安心了一点,因为要帮李岚收拾明天回莘庄的行李,本来想跟外祖父和舅舅说说接种牛痘的事情也只能等回莘庄以后了。 只是看李清李涛两兄弟求知若渴的眼神,张晓瑛还是花了一些时间教会他们纸飞机的折法。 又忍不住启发了一下他们的想象力:“清表哥涛表弟,你们说要是这东西做得很大很大,可不可以带着人在天上飞!” “瑛表妹真能瞎想,哪有大成能载人飞的东西?”李清道。 李涛眼神却一亮:“鸟儿既能在天上飞,可见………” 后面的话又说不出来了。 “是的呢!涛表弟,鸟儿为啥能在天上飞?”张晓瑛一看这个表弟有探索精神,就又加了一句,大乾科技进步的希望就在他们身上呢! “我想想。”李涛看着在屋里盘旋的飞机说道。 “我看过一本奇书,说这鸟儿能在天上飞是因为气流。”张晓瑛用手在李涛面前大力扇了扇: “看,这就是气流,鸟的翅膀足够大,扇一下气流就很强,像风一般,就可以把鸟儿的身子托起来。涛表弟,你觉得有没有道理?” “瑛表姐,你这本奇书在何处,快给我也看看。”李涛急切地问张晓瑛。 呃………… “我明日回莘庄找找。”多么好学的孩子啊!张晓瑛决定不睡觉也要默写一本《十万个为什么》的物理分册出来。 怎么办?她觉得自己要做的事情越来越多了,真是恨不能拥有分身术! 回了西厢房,李岚还在收拾东西,她要带回莘庄的都收好了,这会收拾的是张晓瑛的。 “往后你自己住着也收拾一下屋子,毕竟不是自己家。”李岚叮嘱道。 “我忙得连睡美容觉的时间都没有了,我还未成年,这样下去我容易抑郁啊!还不长个子!” 张晓瑛哀叹。 “不行就推掉一些事,哪能连睡觉时间都没有。”李岚心疼得不行。 “我吓您的,就是懒得收拾屋子怕您唠叨我。” 张晓瑛改口,老妈怀着身孕,不能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我来听听胎音,看看我弟弟还是妹妹乖不乖。”张晓瑛拿出听诊器开始认真听胎音。 “老妈,我怎么觉得有些奇怪。” 张晓瑛看着她妈红润健康的脸庞说道。 第八十五章 风险 好像有两个胎音。 李岚神色平静,这一切仿佛在她的意料之中。 张晓瑛又仔细听了一会,在李岚明显凸起的腹部缓缓移动听诊器,古代的夜里比现在安静多了,胎音清晰可辨。 “两个宝宝!”她说道,语音平静。 如果是在现代,她妈怀了双胞胎,她一定会高兴得跳起来。 最好俩个小宝宝长得完全相同,让她这个亲姐姐都分不出来,她会给他们买一模一样的衣裳,把他们打扮成各种各样一模一样的肉团子,光是想想心都要化了。 别说双胞胎了,他们穿越过来前,新闻刚刚报导了非洲一位产妇生下了十胞胎! 但这里是医疗条件极为落后的古代,普通产妇生产的过程都被称作“鬼门关”,而新生儿的存活率更是低到不足百分之五十。 更不用说是在母体中营养就不如单胎的双胞胎了,而双胞胎的生产过程更是充满了各种不可预知的风险。 虽然她也可以为自己老妈施行剖腹产,但毕竟相对于顺产来说,剖腹产对身体的损伤还是更大,而且她也不能确定麻醉效果,当初为北胡王妃施行剖腹产,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也猜是双胞胎。”李岚点点头。 两个人都很是平静,互相都不想给对方增添心理压力。 “那你还回莘庄吗?”张晓瑛问:“要是觉得在外祖父家住久了不好,要不咱们自己在附近买个院子?” “那倒不必,住外祖父家没问题,主要是怕人家说你娘我不伺奉公婆,传出去对你爹的风评有影响,他不是要走仕途了嘛。” 万一以后被御史参一个家风不正,呵呵。 李岚相信自己夫君一定会顺利中举。 “再说了,我现在胎像很稳。”她又补充了一句。 “我爸风评哪有您的身体来的重要,不行,我身为您的保健医生,不同意您回村里住。 家里人多嘴杂,您现在也要开始吃营养餐,不能摄入过多碳水化合物,以防胎儿过大,还要保证营养,家里哪有那条件。” 张晓瑛又拿出对讲机呼叫他哥:“哥,哥,你在吗?在吗?” 在这件事上,她需要找同盟军。 “在,请回复。”张晓珲显然是随时留意对讲机的动静。 “咱妈怀了双胞胎,她说明天回莘庄住两月,你怎么看?” 对讲机里静了好一会,显然张晓珲也在消化“双胞胎”这个信息,过了一会才听他道:“我明天去邺城,咱妈先不要回来了。” 家中一大群半大小子,还有村里面也是,总不能拘着让他们不要瞎跑,也不能让自己老妈总待在屋里不出门。 “哥,你不是今天才见过老妈嘛,明天不用来啦,咱妈好的很,我明天回莘庄给大伙接种牛痘,你不如在家先组织宣传一下,而且我现在有护卫,你不用担心的。”张晓瑛说道。 “哪来的护卫?”张晓晖问。 “有一个护卫是萧十二,六皇子指派的,你应该认识。第一次见六皇子时他也受了伤,我给他做的缝合。另一个叫卫五六,是卫小将军指派的,人挺机灵,我打发他去办事去了。”张晓瑛回答。 张晓珲没想到自己跟妹妹分开不过两天,她就配备上了护卫,虽说还有话想问,但也不急于一时。 这个萧十二他有印象,那天晚上六皇子被人追杀,那么多护卫中只有他扛到了最后,显然武艺高强。 “行,那我明天就不去邺城了,你自己路上小心点。”张晓珲叮嘱到。 “嗯嗯,我知道,挂了。”这个对讲机虽然用的不多,但没有它还是不方便。 “您看,我哥也不同意您回村。我爹快回来了,等他回来您再回去住几天吧。”张晓瑛放好对讲机,继续给李岚检查身体。 她早就把丢在房车上的一个体重秤拿下来,塞在床底下,给她老妈孕期监测体重正合适。 作为医生,她也习惯出门就会带着血压血糖一体机测试仪,这都是家用的,以往她只用血压计给爸妈测血压用,血糖仪还从没有使用过,这会倒是可以给老妈用上了。 血压为收缩压123毫米汞柱,舒张压75毫米汞柱,非常好。 心率78次分钟,血糖89olL,现在是饭后差不多两个小时了,也算可以。 高龄孕妇就怕发生妊娠期糖尿病,容易导致巨大儿或是低体重儿,造成胎儿发育迟缓,甚至出现胎儿发育停止或者死胎等情况。在古代这类情形也会给孕妇带来巨大危险。 正常情况下,一般在怀孕二十四周,也就是六个月时检查血糖。但是她老妈既然怀了双胞胎,那就怎么小心都不过分。 “你看,好的很,没啥事儿吧?”李岚说道。 “很不错,我给您设计营养餐,请舅妈采买的时候尽量照着买,多买点鱼。这时代没有水污染,也没有激素,怎么吃鱼都不怕。我给舅妈多交点伙食费。”张晓瑛边说边收拾东西。 现在河流还没有封冻,市场上还能买到鱼。古代人虽然也知道凿冰取鱼,但总的来说效率很低。 张晓瑛以前在某音看过多种冰面捕鱼的视频,决定买不到鱼了就试验一下那些法子。 听说莘庄村后就有一条河,正是最佳捕鱼的场所。 以前他舅妈刘氏不爱买鱼吃,嫌腥味重,收拾起来也麻烦。这时的人卖鱼都只卖活鱼,可不会帮顾客杀好收拾干净。 她们穿越过来后,李岚教会了她各种鱼的做法,特别是酸菜鱼,恨不得隔天做一次,鱼头基本都是给李岚吃了。 “我来给伙食费,你那点工资自己留着吧。”李兰看着闺女忙碌瘦弱的身影: “别搞得自己太累,你还未成年,还在长身体,对了,你还没来初潮。” “啥?”张晓瑛愕然。 天啦噜!来了这么久,一直也没留意到这事,难怪她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没发生似的。 “你忘了,你本来发育就晚,以前你也担心自己发育不良。”李岚取笑她。 也是,她的同学们很多都在六年级就来初潮了,她却一直到了初二下学期才来,每次上体育课时都忍不住羡慕那些可以请例假不用跑步的同学。 她闺蜜听她表达了羡慕嫉妒恨以后,跟她说:“你也请嘛,老师又不知道你是真例假还是假例假。” 她大吃一惊:“你们难道不是真的?” 闺蜜看她的眼神像看白痴:“哪能次次都是真的,我妈说作业那么多很容易生理期紊乱的。” 她佩服得五体投地,但自己终究还是没有勇气请个假例假。 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 第八十六章 抢手 第二天张晓瑛早早起床洗漱,厨房已经升起炊烟。现在外祖父一家也开始习惯了一日三餐,每天都先吃了早餐才出门工作。 今日厨房的早餐是白菜猪肉馅饼配小米粥,张晓瑛吃了两个馅饼,喝了一碗粥,家里吃早餐是谁到了谁先吃,馅饼也是边吃边烙,刘氏和李岚一人烧火一人烙馅饼。 知道李岚不回莘庄住,刘氏很高兴。 李岚母女俩住家里,虽然做的饭多了一些,但李岚给的伙食费很多,日常干活也有人搭把手。 而且她夫君李峰很忙,她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带着孩子忙着家务,也没有什么时间去串门。 以前习惯了不觉得孤寂,但有李岚这个大姑姐陪着的这些时日,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多了。 张晓瑛吃着馅饼,想起古人不吃早饭,萧十二肯定也还饿着肚子,问道:“有多的馅饼吗?我得带几个给护卫吃。” 她自己不用给护卫发工钱,饭还是管一下的好。 “拿多少都管够。”刘氏答,又稀奇道:“瑛姐儿,你怎么还有护卫了?” 张晓瑛跟她开玩笑:“舅妈,我是高级顶尖稀有人才,这护卫是朝廷配的。” “当真?”刘氏却信以为真:“瑛姐儿本事竟这般大,如何是‘稀有&039;?” “因为我学会了牛痘接种,朝廷还指望我教给大家呢,你昨晚还不想种牛痘,再晚些花钱都种不上了。舅妈,你想不想跟我学种痘?家里可以请个帮佣。” “我可以吗?”刘氏眼神都亮了。 “自然可以,你看我昨晚给珑珑做的是不是很简单?” “简单是简单,旁人会信我吗?”刘氏还是犹豫不定。 “很多有钱人家的娘子不想让男人帮接种,她们就愿意来找你了。不管信不信,你先学会了再说。也不用去哪里,就在医馆就行。” 张晓瑛鼓励刘氏。 “行了,你吃饱了赶紧走吧,护卫来了没?多带几个馅饼,他们饭量都大。这一锅刚烙好的你都带走吧!” 李岚把一锅馅饼用一个大碟子装上,放进食篮里,足有五六个那么多。 “好咧!我今晚不回来了,在村里住一晚,有事您……” 张晓瑛右手中间三指曲向掌心,拇指和小指头向外伸展,放到耳边,对她老妈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李岚会意的点点头:“知道了,走吧!路上小心点。” 张晓瑛提着食篮套上骡车出门,萧十二果然已经牵着马等在门外了。 张晓瑛把食篮递给他:“你的早饭,刚出锅的馅饼,赶紧趁热吃。” 萧十二接过食篮,心里暖洋洋的。拿出馅饼咬了一口,只觉得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吃食了。 “你坐车上吃吧,让马跟着骡车走。”张晓瑛又对萧十二说道。 “没事,属下可一边赶车一边吃。小张大夫,您坐车里,车外冷,尘土也大。”萧十二说道。 “好。”张晓瑛看他坚持,也就坐进车厢里,毕竟她的小身板能够歇一会儿就多歇一会儿。 “小棕,听护卫大哥的话。”她对小棕说了一声,就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突然又想起一事:“十二,你认得我家的路吗?” “认得,我去过府上,带小福子去的。”萧十二答。 那就妥了,张晓瑛放心地闭上眼睛。 她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好似回到了小时候坐手扶拖拉机回老家的那一回,只觉得肚子被颠得直抽抽,很担心晚上肚子会疼。 那一次她就疼了,还是她爹给她扎针扎好的,那是她第一次被扎针灸。 也就是从那时起,她就确定了自己想要学医当医生的职业理想。 “恩公。”萧十二的声音打断了张晓瑛的梦境,她出来一看,原来已经回到老张家院门外了。 萧十二站在车下,自家老哥对他还礼:“萧护卫辛苦了!” 萧十二赶紧避开:“不辛苦,属下职责所在。” 张晓瑛正奇怪怎么不像上次那样一群小朋友聚在槐树下,张晓晖说道:“都在屋里等着种痘了,就等你回来了。” “这么好?”张晓瑛稀奇:“你咋跟大伙说的?” “我让二郎去通知各家的,就说我今天要种牛痘,谁家愿意种痘的就来等着。” 张晓珲说道。 就这样?那应该没多少人。张晓瑛想。 结果进了院子里她都呆了,屋里都站满了人,大人小孩闹哄哄的! 她哥啥时候这么有号召力了?这就是所谓的名人效应吗? 关键是,她也没有那么多痘浆了啊! 她本来以为要好说歹说也只有老张家三房人会来接种的,结果看这架势村里人不说全来了也都差不多了! “我没带这么多痘浆啊!”张晓瑛跟她哥说道:“没想到有这么多人要接种啊!” “那跟祖父说,看先给谁接种。没事。”张晓珲安慰妹妹。 对他来说这是他熟悉的村人,但是对妹妹来说其实都是陌生人,妹妹紧张是正常的。 张老爷子其实也没完全搞清楚啥是种痘,只是大孙子说孙女要回来给大伙种痘,他也不清楚孙女啥时候就学会了这种痘预防天花。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孙子本事那么大,就说了那么一嘴村里人就都来了,他也不能给孙子拆台不是。 这会听说什么痘浆不够多,不能人人都种,这个容易,他老人家德高望重,一句话就解决了。 “咱们莘庄娃最金贵,给娃们先种。” 大伙儿都没意见,特别是听张晓瑛说了这一次种了痘的人过了几天会出痘,又可以从出痘的人身上取下痘浆接着给下一批人种,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 “珲哥儿身上也会出痘浆吗?” 张晓瑛点点头:“自然也是会出的。” “那我就等珲哥儿出的痘浆好了!”那人说道。 张晓瑛:……………!!! 什么鬼! “我也等大郎哥的痘浆!” “我也等!”“还有我还有我!” 一群半大小子一下子闹哄哄起来。 村人们都笑哈哈的。 “可不是,接种了珲哥儿出的痘浆,没准就能像珲哥儿那般出息了呢!”有人笑咪咪地说道。 “哥,要不给你多种几个痘?不然满足不了需求啊!” 张晓瑛坏笑着对自家哥哥说道。 她没想到,除了她哥,他爹出的痘浆也成了抢手货。 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 第八十七章 头名 就在村里众人闹哄哄准备种痘的时候,真定府贡院外墙也搭起了护棚,遮挡着贴在墙上的桂榜。 桂榜红底黑字,字迹清晰工整,每一个字都可以被现代人当成字帖临摹。 张晓瑛看了她爹的字以后曾经就这么感叹,如果她爹在现代也能写这么好,肯定能混一个书法大家的称号,但在这里仅仅只是一个读书人的基本素养。 桂榜下人头攒动,人们或紧张或激动地盯着桂榜上的人名,恨不能把那名字变成自己或是自己家人的。 住在同福客栈的考生都来了,但显然有另一批人比他们更早,那就是真定府里家里有钱的考生的家奴们。 虽然大家都是桂榜还没贴上就来等着了,但他们站在了更有利的位置,以便第一时间可以把好消息报告给主人。 主家一高兴,一个大红封是少不了的。因此一眼看去,他们显得比考生们更加紧张急切。 张德源三兄弟不可避免地被挡在了最外围。 他们实在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阵势,当然也不完全是,张德源在现代时早些年春运挤火车比这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他毕竟有一颗成熟的灵魂,再怎么想知道自己的考试结果,也还是能等得了多一点时间的。 反正桂榜一直贴在那也不会消失了。 张德进和张德广却不一样,特别是张德进,在努力想看清桂榜上的名字失败后心急火燎地恨不得能长出一双翅膀飞过去。 “二哥,你推我,我挤过去。”他着急地对张德广说到。 兄弟俩互相配合,仍然被经验丰富的家奴们排挤在外。 在尝试了好几次,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完后,兄弟俩垂头丧气,放弃了努力。 张德源暗暗好笑,自己的两个弟弟还是太老实了。 “不着急,中不中举的都在榜上写着了,晚一点看也改变不了结果。”他温声安慰道。 张德进和张德广消停下来等着人群散开。 “不对啊!这邺城什么破地方,往常连中举都少,怎么解元竟然是邺城人氏?是不是搞错啦?” 人群中一个忿忿不平的声音响起。 邺城人氏? 兄弟仨人对看一眼。 邺城赶考的秀才也就那么几个,张德源也都认得,但是好像也没谁有这实力考中解元啊。 难道是在外地求学回原籍赶考的? “我家公子年幼时就是闻名乡里的神童,写的文章连京里的翰林都夸赞,怎会才中了第二名亚元?” 还是刚刚那个声音。 “第二名很好啦!快快回去告知你家主人吧!我还没找着我家公子名姓呢!” 旁边有人说道。 “邺城莘庄人氏,这莘庄我怎么听着耳熟呢?” “这不就是斩了北胡汗王的张小英雄那个邺城莘庄吗?说书先生这俩日每日都说好几场,你可不就耳熟了。” 又有人大声道。 众人目光不由地都落在头名解元的姓名籍贯上。 “也姓张啊!会不会是张小英雄家里人?” “我看看我看看,张小英雄他爹也来赶考了,跟我住一个客栈。” 终于也有同福客栈的考生发现了。 又有眼尖的考生看到了站在外围的张德源三兄弟。 “张兄!”有人马上过来。 “他就是张小英雄的亲爹!”又有人说道。 一时间桂榜下那叫一个乱糟糟,人们看看头名解元的名姓籍贯,又转过头来看看张德源。 张德源三兄弟其实已经被惊喜——不,对张德广跟张德进俩兄弟来说,差不多已经是惊吓了! 简直比张晓珲斩了北胡汗王还要让他们更加意想不到。 毕竟他们也大概见识过珲哥儿的本事,斩首北胡汗王这种事在他们的想象里使点子力气还是做得到的,可是这读书考学,那就不是他们老张家在行的! 这读书,也不是使不使劲的事! 要说他们兄长这么些年使的劲还少吗? 他们可都看在眼里,每日起的最早睡得最晚的都是他! 可这么些年过去,也就熬到今年才勉强考中了秀才! 他们的爹张老爷子对兄长的期望也就是考个秀才,给家里免些税赋,显出老张家也是读书人家,再在村里开个私塾收学生,把下一代再培养得更高一层也就满足了。 他俩对兄长的期望更高一些,最好兄长能中个举,哪怕是最末一名也好,直接点个官位。 这样他们老张家也算进入官场,这就完全不一样了,出入都有面子,走出门去身板也直些,有一个有官位的伯父,孩子们的婚配都能好上不少! 可如今怎么就直接中了解元了呢?他们连怎么反应都不会! 想告诉自己别高兴得太早,这不是真的,可莘庄只有他们兄长一个秀才,邺城难道还有俩个莘庄! “兄台,请问那解元姓甚名谁?”张德进高声问里层的人,想百分百确认一下。 “叫张德源,邺城莘庄人氏。”有人高声回答。 “老天爷!哥你考中了解元!”张德进一把抓住张德源的手臂,那一丝原本不确定的狂喜被突然放大。 “是我哥!我哥考中了头名解元!哈哈哈哈!”他哈哈哈大笑,简直要像个孩子一样跳起来。 张德广也掩饰不住满面笑容,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眼睛里的眼泪快流出来了,他一边笑一边抬袖子擦眼泪。 张德源也高兴得笑不拢嘴。 众人都见多了一招中举欣喜若狂的表现,这三兄弟的反应也很正常。 别说像他们这般又哭又笑的了,还有那知道中了举一下子失心疯了的呢,何况这考中的还是头名解元。 众人更好奇的是,这解元原来是张小英雄的亲爹?怎么这么不像呢? 张小英雄身长九尺,能自己扳倒一头牛,这个新晋解元明明是个身材中等偏高的清瘦书生模样,看着倒也儒雅清俊,跟他身旁两个一看就是庄户的兄弟气质差别明显。 “张兄,恭喜恭喜!果真是虎父无犬子啊,难怪张小英雄是张兄的儿子!” 有人过来给张德源贺喜,众人一听这贺词,感觉更别扭了。 虽说是解元,但哪里有半点虎父的影子。 第八十八章 婚事 翼州主考谭成章也没想到头名会出自邺城。 邺城什么地方?常年兵荒马乱的,即使大乾立朝以来也三不五时打上一场,跟北胡蛮兵在这一片土地上你来我往的,哪里能有什么真正的读书人家? 有钱有势的世家大族早就已经举家搬迁,再不济也都搬进了真定府,能留在永安邺城这些地方的,都只是一些小农之家罢了。 这样的家族拼尽全力最多也就是中个举,绝大多数都是止步于秀才这一级,这考中头名根本就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但是这头名是他自己点的,开封看到考生籍贯后他也以为自己是判断有误,他虽不是今科主考里学识最高的,但也是正经的两榜进士出身,在翰林院供职十多年,替朝廷选拨人才还是胜任的。 实在是这份考卷太出彩,也就是诗词歌赋稍显平庸,但是策论五篇篇篇言之有物,论述精要,往往能直击要害又纵览全局。 这样的见识简直就好似一个下放了多年的地方官后又进入六部任职的官员,卷中的许多语句连他都觉受益匪浅。 这样的答卷不是头名他连自己也说服不了,其他几名阅卷的同考官意见也都一致。 明日鹿鸣宴上,他倒要好好看看这邺城解元张德源究竟是何许人等。 大乾皇宫勤政殿,萧祈早朝下朝后正坐在后厅进些许茶点,影一进门:“陛下。邺城急报。” “说。”萧祈道。 “我方大胜,斩胡首。”影一道。 “哦?竟斩了胡首,何人所斩。”萧祈有些意外。 “未提及,仅提了首功者为莘庄张晓珲。”飞奴所传信息有限,往往只会写些最重要的东西。 “首功竟不是卫家五郎?这莘庄张晓珲朕怎么听着耳熟?”萧祈问道。 “这莘庄张晓珲便是上回救了六皇子殿下的张秀才长子,张家长孙。”影一提醒萧祈道。 “竟是他,他不是才不过十五岁吗?如何就能立的首功?”萧祈沉吟。 “另有一报,邺城有人在试验预防天花。”影一又道。 “你说什么?天花?”萧祈抬头,目光灼灼看向影一。 “是有人试验用牛痘预防天花。” 影一就知道皇上会是这种反应。 北胡什么的,打过来了再打回去也就是了,可这天花却是到了身边都无影无踪,防不胜防。 目前来说,天花对大乾的危害可比北胡蛮族大多了。 “何人做的试验?”萧祈紧盯着影一。 毕竟从未听说天花还能预防的,如何预防?来无影去倒是有踪,疫情发生的地方封锁后人都被感染过一遍,死的死了活的剩下来过上三两月才算没了。 “只提了是一位张姓大夫。”影一道。 “这么说景烨也应该知情,不管成不成,总归是个尝试。”萧祈道。 成了皆大欢喜,不成也没什么损失。 皇后宫中,卫皇后和卫国公夫人正在好几幅贵女画像上仔细端详,两人都是面带微笑,神情愉悦。 卫国公今年刚过了五十岁生日,国公夫人与他同龄,生日就在不久之后,两人育有四子一女,最小的便是卫靖。 武将世家都讲究多子多福,因此纳妾的都不少,卫国公也不例外,却不知为何他的三个妾室都没有生出一男半女,倒是国公夫人一个接一个地生,卫靖后面也还怀了两个,只是都没养活。 五个孩子三个成了家,大儿子卫熙媳妇是平国公嫡次女宋媛,两家长辈祖上一起跟着太祖打天下,门当户对,最是相宜,成婚十多年养了两儿两女,老大是卫国公府长孙卫立铭已年满十二岁。 二儿子卫琦媳妇是工部王侍郎嫡长女王茜茜,王家世代书香门第,王茜茜知书达理,温柔贤惠,生养的一子两女都很是乖巧懂事。 老三是闺女卫婷,嫁给了平阳侯世子,女婿体贴夫妻恩爱。 要说卫国公夫人还有什么不舒心的,那就是老四卫豫看上了驻地一个商户家的小娘子,不愿纳为妾室,定要明媒正娶。 卫国公府丢不起这人,国公夫人坚决不去提亲,因此卫豫的婚事迟迟没有着落。 但是不管怎么样,此事多少还是传了出去,隐隐成了京中的笑谈,国公夫人决定撇过卫豫,在卫靖的婚事上挽回颜面。 摆在面前的五六张贵女画像,国公夫人最满意的是礼部尚书的嫡孙女周乐萱,她刚过及笄,是京中有名的才女,据说出口成章,长相也是温婉大气,端庄娴静。 卫皇后觉得威远侯世子嫡长女陈丹燕爽朗大气,听说也有武艺在身,偏又绣得一手好绣活,没准就能入了五郎的眼。 只不过卫皇后和国公夫人都清楚,此事最好还是要卫靖自己愿意,否则再来一个卫豫这样的,卫国公府也就彻底成了笑话。 因此国公夫人十分期待自己的五十岁寿辰那日,五郎那时定会赶回京,他对自己的话少有违逆的,且他已年满十八周岁,正是婚配的好时候。 张晓瑛好不容易给村里的娃们接种完了牛痘,她带回来的泡泡水果然发挥了巨大作用。 每个小朋友种了牛痘都顾不上哭嚎,都急着用空心的小草杆蘸了泡泡水吹泡泡,紧张又兴奋,老张家院子里的庭院一片欢声笑语。 萧十二种了牛痘先回邺城了,说好了明天来接张晓瑛。 张晓瑛好容易才有了跟她哥单独聊天的机会。 她拿出一个纸封递给张晓珲:“哥,你的办学经费。” 张晓珲没接:“我总觉得这事不妥,你退回去给公主吧!我手上有多少钱就盖多大的学校好了,也不急于一时。” “你也知道人家是公主,给了的东西又收回去,你这是明晃晃打她脸。人家小女孩一个,可受不了这个吧。 再说了,我觉得其实给她体验一下社会角色也挺好的,这姑娘好像有些抑郁倾向,你就当成这是她的学校好了,名字也是她定的。 你有学校的规划设计图纸了吗?我照着画一份回去的时候拿给公主,让她心里多点事。”张晓瑛说道。 “你帮我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我大概画了个草图,祖父拨了村口的十亩地给我,咱们一起去现场看看吧。” 张晓珲听张晓瑛这么说了以后接过纸封放好,拿过一阵两个A4纸大小的图纸卷起来拿在手上,兄妹俩一起出了院门。 第八十九章 规划 这真是一块好地啊! 张晓瑛感叹。 这块地不光平整,而且位置也好,刚好就在进村的路从东西向拐弯进莘庄变成南北向的路西边,基本就是挨着村口。 这样学堂的大门可以向东开,进村的人一眼就能看到“锦珲希望学堂”几个大字。 张晓瑛脑子里已经开始有画面了。 “祖父真是舍得下血本啊!”张晓瑛说道。 对一个老农民来说,土地就是他的命根子,何况是这么一大块那么平整的好地。 对一个小学来说,这真的不算小了,张晓瑛假期去过贫困地区支教,那些小学往往只有三四间教室配一个篮球场。 张晓珲拿出图纸,只见他设计规划的校舍整整齐齐,区域分明。 “哥,你这是按照军校设计的吧?”张晓瑛忍不住吐槽。 “我记得的学校就这样,要不怎么还得让你来参考呢?” “要我参考,就得重新设计,有公主参与进来,你的学校已经不仅仅是老张家族学了,还得考虑社会现实,比如男女有别的问题,难道学堂不收女生吗? 而且既然是希望学堂,还会有失孤儿童寄宿问题,老哥,这学堂可不好办呀!” 张晓珲看着她不说话,一副你看看你给我找的啥事的意思。 “哎呀!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咱们只是需要预留空间而已嘛。”张晓瑛又给自己圆回来。 “行,听你的,既然做了就尽量做好,你是女孩,你看看怎么规划才最符合女孩子的需求好。” 这个张晓瑛有经验。 这是一块几乎算是标准的正方形地块了,张晓珲的规划里大门朝东开,北侧是教学区,西侧靠近教学区是食堂,食堂难面是一排排的宿舍,显然他也考虑到了外村的学生会来投学的问题。 建筑部分是一个倒过来的大写L,东南面剩下的大片区域就是操场了,可以想见小朋友们下了课就到操场撒欢的情景。 张晓瑛都忍不住嫉妒能在锦珲希望学堂上学的小朋友了,她读小学的时候下了课老师只允许他们去上厕所,最多只能在走廊活动。 没办法,学校里都是楼房,下了课短短十分钟时间孩子们要是都下楼,很容易发生危险。 张晓瑛把她哥的规划设计改成了靠着教学区域的位置为男生宿舍,食堂在男生宿舍南面,女生宿舍在食堂南面,这样就把男女生课后的活动范围利用食堂隔开,宿舍区不管男女生的都用围墙围起来。 随着年龄增长,孩子们都会越来越在意异性的眼光,一堵围墙隔着,他们也不必时时绷着自己,生怕自己仪表不整的形象一不小心落到异性的眼里。 另外厕所设置也要好好考虑,既不能离主要活动区域太近——人一多卫生不能保证,气味也不好,也不能太过偏僻——安全不能保障,很多恶性事件的发生地点往往是厕所。 张晓瑛听她妈说过她以前读书时学校厕所在一片野地里,晚上她们小便干脆就在宿舍走廊前的排水沟里解决。 可怕的是半夜拉肚子,自己一个人是万万不敢去厕所的,她妈妈就有过这样的遭遇,只能一个个把同宿舍的同学摇醒问谁能陪自己去厕所。 那么多年,她妈最好的闺蜜就是当年忍着睡意爬起来陪她上厕所的女同学,两人从初中相处到他家穿越,基本每年都会到对方城市见上一面。 这么看,宿舍院里也必须设置卫生间才行,蹲位可以不用太多,俩三个就行,还是用草木灰堆肥的法子杜绝蚊蝇横生,这时代草木灰最不缺少。 厕所解决了,接下来就是保暖问题。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大约相当于张家口往北的张北县一带,冬天气温最低可达零下二十度,整个冬季长达五个月,因此不把保暖做好是不现实的。 此时的人们已经熟练掌握了火炕的技术,但是火墙用的人不多,事实上教室只要有一面不需要太大的火墙,就可以有效提升室内温度,烧火的同时也可以烧水,让孩子们冬天也能喝上一口热水。 一间教室不用太大,最多坐下二十五个孩子就好,多了老师也顾不过来。 张晓珲觉得自己请妹妹帮着参谋校舍规划太明智了,他就完全想不到女孩子上厕所的问题。 还有在异性眼中的形象问题,他记得自己高中的时候在学校踢足球,进了球一高兴就脱掉上衣,好像也没有妨碍菲菲喜欢自己。 当然时代不同,这时代哪个男子要是在小娘子面前没事脱衣服,必定会被斥为品行不端,基本社会性死亡。 校舍安排妥当了,兄妹俩又开始研究可以设置什么游乐设施。 足球也就是蹴鞠,不用说,肯定是要有的,不然就白瞎了他们祖父拨给张晓珲这么大一片地盘了,虽然不能做成一个标准的足球场的场地,但是有个半场也足够了,孩子们的体力也跑不了那么远。 而且因为在唐朝时蹴鞠的材料从皮革填糠改进成了猪膀胱充气,第一支女子足球队在唐朝就已经出现了,虽然没在这里见过女孩子踢球——其实连男孩踢球他们也没见过,但是女孩们如果喜欢,也是可以踢上一脚的。 国人喜闻乐见的乒乓球是不用想了,没有那种弹跳力的材料,羽毛球倒是可以想办法制作一下。 有一阵京城雾霾严重时他们在家里玩过一种板羽球,也很适合在这里给孩子们玩。 板羽球的两个球拍类似乒乓球拍,但是不加胶垫,羽球类似鸡毛毽子,这板羽球就是羽毛球的前身,在现代社会的历史中两千多年前就在我国出现了。 其实他们也不用花太多心思,据他们老妈说,以前没有电视电脑手机的年代,推个圈圈、抓几颗石子、跳个绳、捉个迷藏,孩子们都玩得不亦乐乎了,哪像他们那么难伺候。 图书阅览室也很重要,在这个朝代,图书是贵重物品,需要特别保护,但是孩子们的阅读需求也要得到充分满足,因此图书阅览室的设置也需要用些心思。 兄妹俩现场规划完,回家后又继续就书桌板凳、黑板粉笔又斟酌再三。 书桌板凳容易解决,黑板问题也不大,就是粉笔需要费些功夫,但也仅是费功夫而已,集齐材料完全没有问题,甚至彩色粉笔都可以制作。 张晓瑛准备先把粉笔黑板弄出来,她自己培训种痘时需要使用到。 最后又讨论到了校园绿化问题,兄妹俩一致认为种银杏树最合适。 银杏树足够高大,不长虫,寿命长,国内树龄最长的银杏树活了四千多年依然枝繁叶茂。 而且他们兄妹俩在京城出生长大,最喜欢的季节就是银杏树变黄的时节,蓝天白云下衬着大片大片的金黄,带给人强烈的视觉盛宴。 第九十章 家人 第二天萧十二早早就到了莘庄老张家,张晓珲请他一起吃早餐,他坚决不肯,张晓瑛出来说了一句:“你不吃饱饭了我又得带着给你。” 萧十二才进了门跟大伙一起坐下吃饭。 作为皇家近卫他们的身份在普通人中其实并不低,只不过规矩在那,张晓瑛目前是他护卫的对象,张晓珲又是他认定的恩人,他就不自觉地把自己的身份放低了。 张老爷子认得是上次跟一个俊俏小哥儿一起来的护卫,请萧十二坐在自己旁边,也学着张晓珲喊萧护卫,跟他说道:“萧护卫,我们都是庄户人家,粗茶淡饭的你别见外。” 他老人家不太清楚小孙女为何配上了护卫,但是既然大孙子放心,他也就不去多管了。 老张家伙食在张晓珲建议下如今也好了很多,今早的早餐就是用猪大骨熬的杂粮粥配鸡蛋烙面饼,桌上还放着一篮白水煮鸡蛋,谁想吃几个就拿几个,还用大碟子分装了满满的两大盘油渣炒大白菜。 伙食变好最开心的就是大婶婶钱氏和小婶婶叶氏了,之前家里因为要省下给大伯哥交束脩和在城里租房子的钱,总是不敢放开了吃,孩子们都在长身体,过了这阵就补不回来了。 现在每天都尽着他们吃好,孩子们的脸色眼看着都好了不少,特别是二郎三郎,个子呼呼地长,每天跟着大郎训练,好似总有使不完的力气。 钱氏本来对李岚住在娘家心里多少有点不爽,但因为自己的三个儿子简直视大郎为偶像,对他言听计从,竟然都跟着一起读书了,心里的那点不忿也就渐渐淡了。 加上最近张晓珲有了大出息,村里的媳妇看她的眼神也带上了艳羡,连娘家大嫂都托人带话让她得空多回去。 她以往总觉得自己嫁给了一个庶子委屈了,现在却觉得幸亏嫁进了老张家。 以前珲哥儿和瑛姐儿对他们都是淡淡的,她心里直嘀咕,就算大伯哥读书出息了又有他们什么事呢?也不过就是省些税赋罢了。 但这两三个月不一样了,珲哥儿不光对弟弟妹妹们好,对两个叔叔也亲近,对她和叶氏两个婶婶也敬重有加。 瑛姐儿虽然才回家两回,可看她一学会了这种牛痘预防天花的法子就马上赶回村要给家里人种痘,显见得也是个懂事的。 昨天她给弟弟妹妹们种痘时耐心又细致,看得出来是真心心疼弟妹们。 以往他俩只是没长大不懂事罢。 钱氏看着两桌子热热闹闹吃早饭的人心情愉悦地想着。 萧十二毕竟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胃口好,加上老张家的早饭味道确实做得合乎口味,特别是那猪大骨熬杂粥粥,只觉得米粒里都是肉味。 鸡蛋烙面饼夹着葱花,一口咬下去外酥里嫩、葱香浓郁。 他不知不觉喝了四碗粥吃了八个饼,肚子都有些撑着了,张老爷子还一再给他夹饼夹菜。 他基本没有这样跟一大桌子老老小小的人一起用餐的机会,此刻看到满桌子小豆丁圆溜溜的眼睛笑微微好奇地看着他,不禁又局促起来。 “慢慢吃,不着急,不够还有。”张老爷子对萧十二说道,这些做护卫的娃真是可怜,平日大概连正经吃顿饭的时光都没有。 “够了,吃得很饱了,多谢老爷子。”萧十二也觉得奇怪,这些其实也算是平常的吃食,莫非是一家人围在一处味道就会更好不成? ……… ……… 因为有萧十二在就分成了男女两桌,卢老太问张晓瑛下一次哪天回,张晓瑛告诉她七天后回来,到那时候有些孩子的痘浆可以取了。 她想起那位在屠村中失去丈夫的表姐陈灵秀,问卢老太:“祖母,问问我灵秀表姐愿不愿意跟我学种痘,可以拿工钱。” 陈灵秀村里留下来的地她夫家的都记在了她儿子名下,别的朝廷都收了回去,留着分配给后来的人,可她自己也不敢再回到村里,十里八乡的乡民也觉得她们村里怨气重,也没人愿意去靠近。 地也就荒了下来。 她如今带着孩子住在娘家,日常也秀些东西帖补着,但时间长了也是个问题,张晓瑛这里需要女痘师,如果她愿意来那就是双赢的好事情。 卢老太昨天也看了张晓瑛给孩子们种痘的经过,看着并不难,外孙女心灵手巧,做这个问题不大,虽说小娘子拿着刀在人家胳膊上隔口子听起来有些别扭,可孙女都做得,外孙女也该做得,这世道女子就该粗放些才好。 经过了外孙女这桩惨事,卢老太的想法也改变了,不再总想把孙女们按闺秀的路子来养。 没那命数却要硬拗,只会害了孩子。 卢老太点点头:“能拿工钱自然愿意的,我让你表哥带她去邺城寻你。” 刘桂英问张晓瑛:“你娘不是说今日会回来吗?怎的又不回了呢?别是有什么事?” 张晓瑛呆了一下,昨晚光顾着跟她哥讨论锦珲希望学堂的事了,都忘了跟祖母奶奶通报老娘怀了双胞胎的事情。 这可是大事,看来她哥也没有跟长辈们通报。 张晓瑛特意确认了祖母和奶奶都没有在吃东西,才用很平淡的语气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娘怀的是两个宝宝。” 可惜尽管她已经这么淡定从容说出来了,两个老人还是惊得脸色煞白。 两个婶婶也停下了咀嚼食物。 “不用担心,有我在,我娘一定可以平平安安生下小宝宝。”张晓瑛安慰她们。 大家看着她的眼神是明显的不相信。 也是,她们并不清楚自己在邺城做什么。 “有我外祖父在,我娘一定没事的。”张晓瑛又说道。 才怪,李亲家自个就是大夫,结果自家娘子生的双胞胎出事了也没救活。 “我爹,有我爹在,我娘肯定好好的!”张晓瑛几乎是无力地说道。 神奇的是,两个老人竟然认同了她的话,卢老太说道:“也是,想必九郎定有法子。” 好吧,您儿子自然是无所不能的。 吃过早饭张晓瑛和萧十二回邺城,张老爷子还给萧十二带了一包烙饼。 进城时张晓瑛想下车交进城费,却发现自己不光不用交费,连队也不用排,萧十二一路驾着骡车畅通无阻。 原来护卫还有这样的作用。 第九十一章 融融 骡车进了城,张晓瑛看看天色,已经是大约上午八点左右了,她说道:“十二,咱们先去北胡王妃住处。” 今天王妃的刀口可以拆线了,她先过去给她拆线再回安乐堂,就不必特意跑一趟了,现在的人都是早睡早起,这个时间点王妃也吃过早饭活动开了。 他们到了王妃住的小院,门外的护卫请她进去,穆多尔交代过了,小张大夫来了不必通传,请她直接进院就好。 张晓瑛让萧十二在外院等着,她自己进了王妃住的后院。 院子里多了一些婢女,应该是刘知府找来的,都是汉人的长相,看到张晓瑛进了院门就请她稍等,其中一个婢女对张晓瑛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开,显得训练有素。 不多久穆多尔出来笑道:“堇兰来得正好,我们正准备用餐,你也一起来。” 张晓瑛正想说吃过饭了,但又想看看他们日常吃些什么,就点点头:“好。” 进了王妃日常用饭的屋子,王妃斜靠在榻上,两个弟弟站在她榻边,看着也在榻上熟睡的最小的弟弟,张晓瑛喊道:“阿姆。” 听到张晓瑛的声音,王妃抬头向她招手:“堇兰来了,过来我这里坐着。”又对站在门外的婢女说道:“可以摆饭了。” 几个婢女把一张方桌搬到王妃榻前后出去了,过了一会提着食盒进门把食物摆上桌案,满满一桌看着色香味俱全,显然大乾对他们母子的招待很是不错。 桌上摆的既有馅饼也有包子,有饺子有烙饼,鸡蛋做成蛋羹,还有小米粥疙瘩汤,大概为了照顾他们的饮食习惯,羊肉都有一盘烤的一盘煮的。 虽算不上精致,但也应该是这个边陲小城能拿出来的最好的食物了。 张晓瑛虽说吃过了早餐,但她毕竟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又看到有烤羊肉,她很久都没有吃着了,便也老实不客气地跟穆多尔和两个弟弟坐下来。 王妃看她一点也不见外,不像一般汉人那般多规矩,心里很高兴,胃口都好了不少,笑眯眯说道:“看看喜欢吃什么,每餐都煮这么多,我们总也吃不完。” 张晓瑛在婢女端来的水盆里洗过手,拿起一根烤羊肋骨,咬了一口,哇塞!肉质鲜嫩,肉香扑鼻,虽少了孜然,但也自有一种纯粹的味道。 “好吃!”她赞道,却发现两个弟弟神态恹恹的,小小口地喝着面前的小米粥。 “胃口不好吗?”她关切地问:“是不是种痘以后影响食欲?” 她自己也种了痘,到现在为止还没发现有这个问题,也许小朋友反应快一些,毕竟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 “没种痘也一样。”穆多尔无奈地说道:“他们以往每日早饭都是喝乳靡,过来这边买不到牛乳。” 好吧,别说他们买不到,张晓瑛也买不到,刘知府他们最近忙着战事,一时顾不上特意去给他们采买牛奶也是有的。 “阿兄,你们平日会把牛乳制成粉吗?”想起她的牛奶长高大计,张晓瑛问道。 奶粉的出现是成吉思汗西征时他的一个主管后勤保障的大将无意中发现的,这朝代一代天骄还没出生呢,因此草原上的牧民会不会制作奶粉真说不好。 “不会,为何要制成粉?”穆多尔摇头。 “制成粉不容易坏,出门时带在身边,用烧开的热水一泡就是乳糜了,还可以卖了换粮食。”张晓瑛解释。 “卖了换粮食”成功引起了穆多尔的注意,跟农耕社会比起来,游牧民族最经常面临的问题就是粮食短缺。 “阿兄可使人去寻些产乳多的奶牛饲养,我听胡商说过有一种牛身上白色又有黑色的品种,最是能产乳。” 张晓瑛说的是荷斯坦奶牛,据说源自荷兰,是现代社会中产乳量最大的奶牛品种,产乳量最多的一头牛达到了一年超过了三万公斤的牛奶,平均到365天一天产奶超过了82公斤。 要知道一头普通的没有经过育种的本土黄母牛平均一天的产奶量也就是10公斤,这差距也太大了,当然也不排除现代社会使用了添加激素增加奶牛泌乳的非常手段。 但荷斯坦奶牛的产奶量全球第一是毋庸置疑的,世界各国都纷纷引进本国育种,我国也在十九世纪末期引进与本土黄牛杂交育种,现在已经是我国的主要奶牛品种。 “好,我会使人留意。堇兰妹妹可知晓牛乳如何才能制成粉?”穆多尔问,在他眼里堇兰虽然年纪不大,本事却不小,既然她说了,法子应也是知晓的。 但是张晓瑛却摇摇头:“我听说是烘干变成粉,但是也不确定,不能做成粉也可以做成乳干酪,亦可存放不少的时间。” 奶粉不好做,干奶酪还是可以的,而且干奶酪营养也非常丰富,也适合运输保存。 穆多尔点点头,他也发现汉地的人们并非不爱吃牛乳,只是牛乳很少,普通人家是吃不起的。 如果他们的牛乳可以制成保存时间几个月的干酪,自然可以卖来汉地再换回粮食。 王妃问:“堇兰也喜欢喝牛乳吗?” 她知道汉地有些人不喝牛乳,嫌膻味重,她祖母则是不能喝鲜牛乳,一喝就会腹胀拉肚子,只能吃放了几天的乳酪。 张晓瑛点头:“喜欢喝,牛乳可是好东西,阿姆也该多喝牛乳,我留意一下看看何处有乳牛,买了好给阿姆送来。” 她过两天要去娄上村,问问村民愿不愿意把哺乳期的母牛卖给她,虽然产奶量不高,总好过没有。 上次去她心里被种牛痘的事填的满满当当的,完全顾及不到这些。 “你先顾好你的事,不用管我。”王妃说道。 她知道女儿是个大忙人,做的是大事,怕自己耽误了她的事情。 “我的事重要,阿姆和弟弟们喝上牛乳也重要,我自己也想喝。啥事也比不过吃饭这件大事。”张晓瑛打趣。 俩个弟弟听说很快就要有牛乳喝,心情也好了起来,似乎桌上的食物味道也好些了。 大家正其乐融融地吃着早饭,一阵急促嘈杂的脚步声传了进来。 第九十一章 两个弟弟脸上显出惊慌的神色,他们小小年纪经历了被追杀的过程,眼看着一个个原本熟悉的人在自己眼前倒下死去,心中的恐慌情绪一直都没有完全消散。 穆多尔温声安慰:“不用怕。”接着放下手中的食物站起来迎出门去。 张晓瑛有些不放心,对王妃说道:“阿姆,我去看看。” 王妃点点头:“去看看吧,不会有什么事的。” 她和几个孩子住这里那么久了,大乾对他们也算礼遇,因此她并不担心什么。 要杀早就杀了,怕也没啥用。 张晓瑛晚了几步出去,刚好看到一个满脸胡子拉杂,头戴兽皮帽,身披兽皮袍,脚上是一双兽皮靴的高壮胡人一下子跪在穆多尔面前,抱着他的腿号啕大哭。 身后两步处五六个同样装扮的胡人壮汉也跪在了穆多尔面前默默流泪。 住在外院跟随穆多尔一路过来的十多名护卫也进来了,静静地听着那壮汉边哭边说。 刚到的几个胡人大汉是穆多尔他爹阿狄松的近卫,抱着穆多尔哭嚎的叫伯克吉,他们从小跟着阿狄松长大,对阿狄松忠心耿耿。 穆多尔带着母亲弟弟难逃的第二日,巴库图就已发难,在会盟宴上逼迫阿狄松让出汗位不成,仗着座位离阿狄松近,竟直接动手抢了一把刀砍杀阿狄松。 他们虽然早有防备,但巴库图神勇过人,近卫们拼死护卫阿狄松也仍然被砍了一刀,虽然不是要害部位,但等他们拼杀出去后,发现巴库图的兵马联合了另两个部落直接攻打他们的部落达尔罕部。 原来巴库图虽然只带了五十人进入王庭,但他的兵马一直远远地缀在后面,伺机发动攻击。 王庭被重兵围困,他们杀出重围逃往王妃娘家部落时,阿狄松在半路上就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薨了。 阿狄松临死前把汗位继承书册交给伯克吉带给穆多尔,伯克吉把一个染着血迹的长形木匣子从怀里拿出来郑重交到穆多尔手上。 穆多尔接过木匣子,紧紧地握在手上,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是亲耳听到从伯克吉口中说出来父亲的死亡经过,这个十六岁的少年仍然抑制不住泪流满面。 他扶起伯克吉:“起来,进屋见我母妃。” 张晓瑛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那种浓重的悲愤哀痛也感染了她,她不觉也留下了眼泪。 看到跪着的人站了起来,她想起王妃,转身快步进了屋里,却看见饭桌已经撤了,两个弟弟站在榻旁,刚刚还是斜靠在榻上的王妃端端正正地坐着。 她虽然还是穿着普通的汉地的服饰,秀美的面容依旧温婉,身上却透出一股不容忽视的雍容华贵,脸上神色平静,不见哀伤。 “阿姆。”张晓瑛担心地喊了她一声。 “莫怕,他们说的我早已知晓,你阿父托梦与我了。”王妃柔声说道。 张晓瑛想到那串精美的绿松石珠链,仿佛突然与这个从未谋面的阿父有了一种联系,她快步上前握住了王妃伸过来的手,泪如雨下。 穆多尔带着伯克吉等人进屋,伯克吉等人虽然仍旧悲切,却只是恭恭敬敬地对着王妃行了跪礼,回答她的问话。 张晓瑛注意到几人的走路姿势都不正常,显然都有伤在身,正想开口询问,那几人却转身向她行礼,嘴里还同时喊了一声什么。 张晓瑛有些不知所措,看向穆多尔,穆多尔道:“他们说的是’参见公主‘。” 自己竟然也是公主了,张晓瑛有些不自在,赶紧说道:“不必多礼,你们是不是有伤在身,稍后我给你们检查一下。” 穆多尔翻译过去,那几人诚惶诚恐,嘴里又一阵哇啦哇啦,纷纷摇头行礼。 “他们说不敢劳烦公主。”穆多尔翻译。 “阿兄你告诉他们我虽然是公主,但我也是大夫,大夫的工作就是救死扶伤,他们的伤要及时医治,不能再拖了,以免留下后遗症。”张晓瑛郑重道。 穆多尔转述张晓瑛的话后,伯克吉几人感激莫名,一再给张晓瑛行礼后退了出去。 穆多尔把伯克吉交给他的木匣子递给王妃,王妃接过,眼睛盯着匣子上的血迹,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这是你阿父用命保下来的,你不可辜负。”她用胡语说道。 “我会做到最好。”穆多尔郑重说道。 他从小就被寄予厚望,他自己也很清楚,眼看到祖父和父亲的艰难,他总是更用功地读书,更刻苦地练武,一刻也不敢停下。 王妃没有打开木匣子,递过去给了穆多尔:“你自己收好吧,既然他们来了,你准备一下早日回王庭。” “好。”穆多尔也转身出去了。 “阿姆,回卧室,我给您拆线吧。”张晓瑛赶紧去扶王妃,产妇满月前尽量少坐一些,宁愿站多些也别坐太多,会影响骨盆复原。 王妃的刀口恢复得很好,甚至比现代一些产妇的还要更好些,张晓瑛猜测大概是因为有她外祖父的汤药调理的缘故。 拆了线后又叮嘱了王妃一些需要注意的问题,张晓瑛去找穆多尔给那几个近卫检查伤口。 结果一看这几人每人身上都有不少于五个刀口,都只是草草包扎一下,好些伤口都已经有脓肿需要割除腐肉重新缝合。 “带他们到安乐堂才行,需要重新缝合,不然很容易得败血症。”张晓瑛说道。 穆多尔也看到了他们的伤势,想到他们忍着伤痛仍然第一时间赶来见自己,心中也很是动容。 “辛苦堇兰妹妹了。”他点头,把张晓瑛的话转述给伯克吉等人。 张晓瑛让他们半个时辰后再去安乐堂,她先回去做好手术准备。 回到安乐堂却看到卫五六站在诊室门口,表情稍微有些紧张,一看到张晓瑛赶紧过来单脚下跪行礼:“属下惭愧,不能完成您交给的任务。” 张晓瑛心里一咯噔:“起来说话,怎么回事?” “您先进屋看看就知道了。”卫五六说道。 张晓瑛进了诊室,诊室里一大三小四个孩子,大的十二三岁,应该是孙二柱妹妹,那三个小孩大的也就是六七岁,小的是个三岁左右的男孩,另一个女孩四五岁跟珑珑差不多大,大点的女孩抱着小男孩,三个孩子紧紧靠在一起。 “怎么少了一个?”张晓瑛心里一沉,问道。 第九十三章 渺茫 大点的女孩是孙二柱的亲妹妹,名叫孙大丫,刚满十三岁,比张晓瑛高一些,一张跟孙二柱有七分相似的脸显然经常被风吹日晒,脸颊上布满细细的红纹。 她神色局促不安,身上半新不旧的衣裳明显短了,手脚都露出一大截,却能看出这是她最好的一身衣裳,脚上的一双布鞋也明显窄小,右边大拇指位置上还开了一个口,露出了脚趾头。 她家里还有一个病卧在床的亲娘和兄嫂,他们其实还没收到孙二柱的死讯,只是亲娘的病又加重了需要银钱医治,刚好里正带了这人说是可以请她出来做工,还给了她家二十两银子,说是提前给的工钱。 这笔钱买她都多了,又是里正带来的人,她也就跟着出来了。 另外三个小的娃大的穿的衣裳齐整一些,她正紧紧搂着怀里的弟弟,警惕地看着屋里的人。 两个小的衣衫褴褛面带菜色,露出衣裳外的头脸手脚都黑乎乎脏兮兮的,指甲缝里塞满了黑垢,手脚上似乎都已经长了冻疮。 他们其实是有祖父母的,还有伯父,也没有分家,因此父亲死了母亲被抓,他们就跟着祖父母和伯父生活。 伯父虽然没有想要把他们卖了换钱,但也是把他们看成了累赘,见来人说他们亲娘想见孩子,又有里正陪着,便痛快让人把孩子领走了。 此刻看到少了一个孩子,应该是奚三娘最大的女儿,张晓瑛看向卫五六:“怎么回事?” “只说是逃跑了。”卫五六摇摇头。 他通过人牙子找到了孩子的下落,姐妹俩都是被卖进了一家在永安城专门给伎馆子养伎子的人家,那婆娘只一口咬定说孩子逃了,她自己也不知晓逃到了哪里。 看到有人去寻,还气哼哼要卫五六补偿她银子。 张晓瑛问那大点的女孩:“你叫什么?姐姐去了哪里知道么?” 那孩子只是摇头,并不答她的话,眼神里的警惕更浓了。 那就只能让奚三娘问她了。 张晓瑛又看向孙大丫,看她的脸上并为悲色,她又看向卫五六问道:“知晓了吗?” 卫五六明白她问的什么,摇摇头,他自己到了孙二柱家,看到他母亲病重,怕孙二柱的死讯会刺激她加重病情,就没把这个噩耗告诉他家人,也就不会告诉孙大丫。 张晓瑛也头大,她从来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们吃过饭了吗?”她问卫五六。 “路上买了些吃食分着吃了。”卫五六道。 那就暂时不用弄吃的了,先让这三个小的见他们娘亲吧。 “大丫,你的名字是叫大丫吧?”张晓瑛问道。 孙大丫点点头。 “你先在这里等着我,你别怕,这里是军中的医馆,我请你来是想请你给我当助手。我先带这三个小的去见他们娘亲。” 孙大丫再点点头,心里松了些又有些疑惑,这小娘子看着比自己还小,能做什么事让自己当助手呢? 不过她出门前她娘叮嘱她少说话多做事,她懂。 小娘子说话柔柔脆脆的,声音很好听,是她听过最好听的说话声了,定然是个好人,她让自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张晓瑛让卫五六去给四个孩子一人买一身衣服,他们都应该好好洗一洗,只是把他们安置在哪里才行呢? 安乐堂肯定不行,这里又不是慈善机构收容所,外祖父家也不可以,自己都算是寄住,没道理还往家里领人。 只能在附近租个小院子了,灵秀表姐也会来,那就都需要住处。 这事也得卫五六去办,她自己可没时间,晚点还有几个伤患过来。 交代给了卫五六,又让萧十二告诉罗娘子做好术前准备,她自己领着三个孩子去见奚三娘。 娘几个见了面,奚三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抱着孩子眼泪直流,三个孩子大的抱着亲娘号啕大哭,两个小的反而懵懵懂懂,只知道死死黏在奚三娘身上。 哭了好一阵,奚三娘才问道:“你见过你姐吗?可知晓她在哪?” 奚三娘夫家姓周,女孩子生下来就是丫头,因此也是大丫二丫地叫着。 周二丫哭得更凶了,她毕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大丫姐说娘要被砍头了,她得逃出去安葬好娘,不能让娘被野狗吃了,她就趁他们睡熟了半夜跑了。” 原来是奚三娘毒杀亲夫案传到了伎馆里,她们姐妹俩也听说了,小小的孩子除了害怕绝望,还不忍自己的亲娘被野狗分尸葬身狗腹,却忘了自己一个孤身小娘子会面临什么样的危险。 这么一来,找到周大丫的希望就很渺茫了,在现代社会资讯那么发达的情况下,孩子走失仍然是个社会难题,更不用说古代这种一封信要寄一两个月才到的时代了。 目前来说,只能寄希望于周大丫自己找过来,她被卖掉时毕竟已经九岁,如果能一直活着,又是想安葬母亲,就会想法子来找自己亲娘,只是她还得提防伎馆的人抓她回去。 唉!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 张晓瑛又到隔壁看严明昊和吕木扬,这两人精神比刚来时好多了,这会都坐在桌案前写字。 严明昊在给张晓瑛做项目预算,张晓瑛拿起一页看了一下,发现严明昊每算出一个数字花费的纸张太多了,她现在样样都要钱,纸张这么贵,顿时就心疼了。 看到桌上摆着的长长短短的棍子,张晓瑛想起来了,这个朝代还在使用算筹,连号称中国第五大发明的算盘都还没有推广应用。 算筹历史上曾经给我国的数学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值得一提的是,我国南北朝时期杰出的数学家祖冲之便是利用算筹计算出了圆周率的大致范围,这一结果比西方要早一千年之久。 后来,到了唐宋以后,其中一些筹算方法还被编成了简单易懂,朗朗上口的歌诀,这些筹算的口诀对珠算的发明有很大的促进作用。 随着明朝时算盘的推广应用,算筹慢慢被取代,珠算被传播到世界各国,推进着人类文明的发展历程。 一直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算盘都是财会人员必不可少的计算工具,珠算能力是财务人员的必备技能。 后来电脑记账普及了,但是通过算盘和珠算还发展出了珠心算,许多家长都热衷于把孩子送去学习,张晓瑛也是那些孩子之一。 而阿拉伯数字,虽然十三、十四世纪已经传入我国,但直到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才得到了全面推广使用。 数学几乎是所有学科的基础,即使是科举考试也要考察官员的计算能力,张晓瑛觉得继《十万个为什么物理篇》以后,她要编的教科书又多了一本。 第九十四章 无定 虽然我国古代的数学成就很值得让人骄傲,但历史的发展已经证明,发源于古印度由阿拉伯文明推广到全世界的阿拉伯数字是更为科学实用的表达方式,也更加利于推动数学的发展。 “严明昊,我曾经见过一个胡商用这些字符计数,我还请他教会了我,现下我先教会你吧。” 她把零到九这十个数字写出来,又写上了对应的繁体字:“你先记下这几个,晚些我再教你别的。”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感觉吕木扬休息得也不错状态也好了不少,就把接种牛痘的知情同意书大概跟他说了一下,请他来起草。 吕木扬很快领会了知情同意书的意义:“此同意书甚是重要,我会用心起草。” “辛苦吕大叔,多谢了。”张晓瑛致谢。 “你不必谢我,这正是我想做而不得的事情,该我谢你才是。”吕木扬摇头。 “也别太累,明日咱们就该种痘了。”张晓瑛叮嘱。 卫靖买的几头牛出的牛痘已经可以取浆了,娄上村吴三全媳妇手上的痘浆也可以取了,张晓瑛只觉得分身乏术。 好在有护卫在。 “十二,你去找卫小将军借一个那日跟着到娄上村买牛的护卫大哥,请他领着你去娄上村把吴三全媳妇接来,我实在没空跑了。 另外,问问娄上村里有没有正在奶牛犊差不多可以断奶的母牛,买两三头回来,如果没有就把小牛犊一起买回来。” 没办法,人不够,护卫都只能当跑腿用。 萧十二本来是担心张晓瑛跟死囚接触有危险,现下看来那两个死囚都把她当恩人看了,对她感恩戴德言听计从的,哪里还有什么危险,正觉得自己在小张大夫这是不是有些多余,没想到这么快就领到事情做了。 虽说从皇家近卫被降级成了跑腿兼采买,但只要是小张大夫需要的,做什么他都心甘情愿。 想想看,如果自己不在这,这会子小张大夫该找谁去? 萧十二觉得自己的价值得到了发扬光大。 回到诊室门口又看到王五也在,张晓瑛有些意外,还以为他只来一天呢。 “小张大夫,知府大人吩咐小的往后就听从您差遣了。”王五行礼道。 “知府大人有心了,我确实很需要你来。”张晓瑛很高兴:“你去买五斤石膏和五斤石灰石,再请一位木匠来见我。” 粉笔和黑板要尽快做出来,可以代替纸笔墨,能省下很多办公耗材。 王五记下了东西就出去了。 张晓瑛趁这个空档画了个算盘出来,经过小时候珠心算的训练,她真的是闭着眼睛都可以画出算盘了。 她画算盘的时候孙大丫就静静地坐在旁边。 这个小娘子真能干啊! 她心里想道,要是自己也能干一些就好了,可以挣出给娘医治的银钱,也可以交钱让二哥不用去当兵。 这里既然是军中的医馆,那不知二哥在不在这附近呢,听说二哥就在邺城守城门,自己来了邺城也不知能不能见到他。 方才进城门时她使劲到处看了,可惜并没有看到二哥。 要不跟这个小娘子说一下,她那么心善,方才那个官差都听她吩咐,想来她是愿意帮自己打听的。 看着张晓瑛画完了算盘,孙大丫鼓起勇气说道:“小张大夫,我二哥也在邺城当兵,我想去看看他可以么?” 张晓瑛一下子僵住了,她甚至不敢抬起头看孙大丫的脸。 她还没想好应该怎么把这个噩耗告诉这个正一心盼着见到哥哥的女孩。 如果是她自己失去了哥哥,那她一定会痛不欲生,不!光是想想就已经心痛难抑。 她本来想用别的借口推托过去,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孙大丫惊呆了,忙说道:“不用了,小张大夫我不用见我二哥了,等以后再见也是可以的。” 张晓瑛的眼泪流的更凶了,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孙大丫她再也见不到她哥了。 孙大丫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她知道邺城刚刚打了一场大仗,她颤声问道:“小张大夫,我二哥,是不是…没了?” 张晓瑛艰难地点点头。 “不!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大丫惊恐地抓着张晓瑛的手。 “是真的,大丫,是真的。”张晓瑛终于抬起头看着大丫的眼睛: “他在城墙上救治伤员,一个胡兵上了墙头,他扑过去抱住胡兵翻下了城墙,大家找到他时他就剩一口气了。 他临走前最挂念的就是你和你娘。” 她抱着孙大丫哽咽:“大丫,我们都再也见不到二哥了。” “不——!二哥!不!”孙大丫嚎啕出声,两个小娘子互相抱头痛哭。 研究现代时空的历史时,张晓瑛就经常为我国几千年来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流血战争扼腕叹息,唐代诗人陈陶那句著名的行诗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让她深刻地认识到了古代战争的残酷。 但是当诗词里的“河边骨”和“梦里人”变成了自己身边认识的活生生的人,给张晓瑛带来的触动却是读多少遍诗词也体会不到的。 诊室内悲切的哭声让门外的一群人停住了脚步。 陪着穆多尔和伯克吉过来的卫靖疑惑地看向萧十二,这大上午的哭成这样是遇着啥事啦? 可惜萧十二自己也迷糊得紧,方才他走之前还好好的呢。 “小张大夫跟谁在诊室里?”卫靖问道。 “好像是一个叫孙大丫的小娘子。”萧十二答道。 卫靖了然,卫五六去孙二柱家找他妹妹他是知晓的,那日他也听见张小娘子跟孙二柱说了会替他照顾妹妹。 本来他以为张小娘子那么说只是为了安亡魂的心,让孙二柱去得无牵无挂,却没想到她说到做到,竟是真的存了这般的心思的,而且这么快就把人接来了。 “你跟萧十二去娄上村吧,小张大夫要的奶牛也都给她买回来。”卫靖转头吩咐身边的一个护卫。 本来想问张小娘子买奶牛做什么用,要不要多买一点,现在看来这哭声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他还有别的事,就先不问了。 “王子,我们走吧,有译官在,你可以放心。”卫靖伸手对穆多尔做请。 穆多尔这两天就得回去北胡王庭了,他舅舅整合了被巴库图打散的忠于他父亲的部族军队过来接他,已经在离邺城北边五十里处驻扎。 他舅舅带着几个部族头领进城先去求见萧景烨,现在已经等在府衙议事厅了。 这次回北胡,穆多尔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王庭抢回来,把巴库图留在王庭的军队杀个片甲不留! 第九十五章 重重 诊室里哭声渐渐停歇,罗娘子做好了术前准备过来请张晓瑛:“小张大夫,伤患在等着了。” 张晓瑛点点头:“你陪着大丫,跟她说说二柱的事。” 不能把哀伤憋在心里,大丫突然间接到噩耗,张晓瑛担心她也会出现应急障碍综合症。 她舀水洗了把脸才出门去,伯克吉等人见了她纷纷行礼,嘴里娃啦哇啦。 译官是个三十岁左右文士模样的男人,疑惑地看看张晓瑛,又看看伯克吉,问了一句什么,伯克吉答了,他才对张晓瑛说道:“参见公主,麻烦公主了。” 不怪译官疑惑,张晓瑛自己也对“公主”这个称呼别扭着呢! “不用客气,你们是我阿兄的依仗,你们的伤尽快养好我才安心。”张晓瑛说道。 穆多尔马上就要回去收拾一个烂摊子,这些对他父亲忠心耿耿的旧部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张晓瑛总是忘不了他浑身是血扑向自己的情景。 译官翻译后,伯克吉等人又哇啦哇啦。 “公主放心,我等定会誓死追随守护穆多尔王子。” 穆多尔还没有正式举行继位仪式,他们还暂时称他为王子。 伯克吉他们一共六人,每个人身上的伤口都多少需要排脓处理,张晓瑛从手术室出来,天已经黑了,她又累又饿,但是还有事情等着她。 中途她还见了王五带来的木匠,把算盘跟黑板的图纸给他,要求都写在纸上了,又问他会不会坐轮椅,往后吕木扬如果要跟着张晓瑛工作。 古代是有轮椅的,战国时期的军事家孙膑,曾经被砍掉双脚,他就是靠坐轮椅指挥打仗的。 但是这时代的轮椅太过笨重,靠自己无法移动,张晓瑛建议木匠能不能想个法子用竹子坐轮椅的主体部分,竹子坐的凳子真的比木头做的轻很多。 她请了外祖父给伯克吉等人开药调理,给他们准备了七天的量,叮嘱他们每天都要按时煎煮用药,如果他们明天就出发,能正常服药其实是不太容易的。 可见在军队中成药是非常必要的,这个时期丸药刚刚开始有人研究制作,还远没有推广,现代社会易保存疗效也不错的中药颗粒冲剂更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才出现。 他们穿越前国内流行膏方养生,她老妈的闺蜜就经常一起交流美颜膏方,还有人在家自己动手制作。如果暂时不能做出冲剂颗粒,先制作成膏方也可以。 她印象最深的是她班里有同学老家是南方盛产枇杷的地区,她家年年都会自制枇杷膏,京城天干物燥,很多外地的同学刚来都不习惯,流鼻血,反复咳嗽,最后都靠这位同学家里的枇杷膏调理好了,而且效果显著见效很快。 她写了膏方的制作方法给伯克吉,让他回去交给穆多尔。 卫五六和萧十二都回来了,在诊室门口等着张晓瑛。 萧十二除了把吴三全媳妇接来了,还带回来了六母牛和三头牛犊。 张晓瑛看着那么多头牛很是高兴,她的牛奶有着落了,这些牛都是健康的没有长牛痘的牛,不能跟他们第一次买回来的放在一起,需要马上安置好。 刚好伯克吉他们还在等李书民开药,就请他们带两头回去给王妃,她自己留一头在外祖父家,送三头带着牛犊的回去莘庄。 外祖父家牲口棚日常有两头骡子,一只灰鹤,只能再放一头牛了,这大小一共六头牛还得请萧十二马上送回莘庄才行。 “萧十二,只能劳烦你又跑一趟了。”张晓瑛有些不好意思,瞧瞧,堂堂皇家近卫跟着自己都已经沦为赶牲口的了。 “属下本就是替小张大夫分忧的,不敢当劳烦。”萧十二答道。只是跑个腿有什么呀?他们没日没夜地赶路的时候多的是。 安排好了牛,再安顿今天到的四个女孩和吴三全媳妇。 “大娘,我本来想去给你取浆,不用你来的,可实在走不开,只能辛苦你跑一趟。”张晓瑛跟吴三全媳妇说道。 吴三全媳妇已经等了她好一会,早看出来她忙:“我在家也没啥事,你那么忙,我跑一趟没事。” 孙大丫虽然不再哭了,但是情绪很不好,经过罗娘子跟她说的孙二柱的事情,才知道原来张小大夫救了她二哥的命。 虽然二哥终究还是没了,但是病死跟战死还是很不一样的,病死了就死了,战死了朝廷有抚恤,她娘还可以每月领禀米。 原来小张大夫是她家的恩人呀,孙大丫想道,不知晓她接自己来是要做什么事,不管做什么,自己都要尽量做好。 张晓瑛在安乐堂食堂打了饭菜到诊室跟孙大丫和吴三全媳妇一起吃晚饭,把卫五六也叫了过来一起吃,吃完饭还得去看一下卫五六找到的房子。 奚三娘的三个孩子都不愿跟她分开,张晓瑛让人在她房里多加了一张床,这时候孩子们已经洗漱干净换上了卫五六买回来的新衣服,正排排坐着吃晚饭。 衙役们也知道小张大夫这会子是知府大人看重的人,她说什么也就是什么,并不多言。 卫五六说租的房子已经可以住人了,张晓瑛决定让孙大丫和吴三全媳妇今晚就在那里住,因此吃完饭就由卫五六领着去了新租的房子。 院子离安乐堂就隔了两条胡同,倒是不远,也不大,只有一进院,但是规规整整,有三间正房,东西侧两间厢房,还有倒座房两间,一间放杂物一间当厨房,茅房盖在后院小园子的围墙边上。 院子前的庭院里铺满了青石板,可见主人家是挺讲究的一个人,但是没有井,厨房前的回廊下放着一口大水缸。 北方缺水,打一口井的费用不低,而且打出来的井水还不一定适合饮用,因此小院子的人家是不会打井的。 好在不远处就有一口水井,附近的居民都是在那口井里取水喝。 至于洗澡用水,来了这么久张晓瑛才发现,大部分人大概要一个月才会洗一次澡。 她刚穿越过来时,也觉得自己身上有股发酸的味道,头上还有虱子,但是她很淡定,因为当年去支教的时候她也长了虱子,后来给孩子们检查头发,发现所有的女孩头上都长了。 因此课后她就组织孩子们开展除虱子活动,人手一把篦子,下了课就比赛蓖虱子,互相帮对方找出虱子蛋,加上勤洗头,不到一个月,虱子就被消灭了。 虱子可怕的地方不光是会互相传染,还会传播疾病,不光虱子,还有跳蚤就是传播鼠疫的主要媒介。 在张晓瑛这样一个医学生眼里,来到古代真可以说得上是危机四伏危险重重。 ------题外话------ 第二更又得晚点啦 第九十六章 王者 这样的一个院子一个月租金只要700文钱,除了中间那间堂屋,另外四间每间屋里都盘了一个炕,张晓瑛特别满意这一点,毕竟邺城的冬天实在太冷,卫五六甚至把被褥柴火都备好了。 孙大丫显然是个非常勤快的姑娘,虽然心里还很难过,但是一进了屋就开始动手收拾。 吴三全媳妇手上的痘泡需要小心保护,张晓瑛看了,应该明天再取浆更好。 张晓瑛让她们自己选屋子住,她们选了西厢房,因为已经需要烧炕了,两人住一起可以节省柴火。 看完了房子,卫五六帮着张晓瑛把母牛赶回了外祖父家,很意外的,家里来了一个客人。 客人是张晓瑛的表姐陈灵秀,张晓瑛没想到她会来得这么快,她早上才跟祖母提,陈灵秀下晌就到了,她本来以为她会考虑个两三天。 只不过才短短三个月,原来能一眼看出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姑娘脸上一下子变得沧桑起来,虽然面容仍然清秀,神情中却带着一抹愁苦,显得她仿佛老了十岁。 她稍显局促地坐在西厢房那间会客的屋子里,李岚跟她隔着四方桌也坐在椅子上,两人正说着话,看到张晓瑛进屋,陈灵秀一下子站了起来: “瑛姐儿回啦?” 她微微笑着看张晓瑛,笑容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双手不自觉地捏着衣角,身上的衣裳显得很旧,显然是舍不得穿新一点的衣服,因为好点的衣服可以拿去典当。 虽然没有以前的记忆,但是张晓瑛敢肯定这个表姐之前不是这样的,她上面有三个哥哥,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从小也是宠爱着长大,家里替她选的夫婿不敢说千挑万选,但也是斟酌再三。 可是这么一场可怕的遭遇,真的会把人的精气神全部击垮,她现在又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寄居娘家,哥哥们自然没有任何问题,嫂子们可就难说了。 而且既然是寄居,能有一口饭吃就该感恩了,娘家也不算富裕,女儿还能跟着她学点刺绣,儿子读书进学就不用想了,夫君盼着家里出一个读书人的愿望只能落空了。 今天外祖母打发二郎来跟她说了瑛姐儿这要人做事,她想都没想,直接收拾东西就来了。 “表姐!你来了太好了!”张晓瑛笑着上去抓住她的手:“你不知道,我忙得快喘不过气了。” 陈灵秀被她感染,也笑了:“你还小,可不能累坏了身子。” “咱们都不能累坏身子,你们吃饭了吗?”张晓瑛问。 “等你呢,今晚怎的回这么迟?”李岚问。 “我吃过了,再陪你们吃点。走吧,去吃饭。”张晓瑛挽着陈灵秀的胳膊出门去厨房。 陈灵秀是认得一些字的,哥哥们读书认字也也没拉下她,吃完饭张晓瑛大概跟她说了一下痘师的工作内容,陈灵秀虽然对给陌生男子种痘有些不自在,但想想张晓瑛一个连亲都没定的小娘子都做得,自己一个寡妇有啥做不得。 三人洗漱过后就睡了,她们也是三人睡一张炕,张晓瑛累了一天,沾了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起吃了早餐跟陈灵秀要出门去安乐堂时,萧十二跟卫五六已经在院门等着她了,还有一个护卫张晓瑛不认得。 “小张大夫,我是王妃的护卫,穆多尔王子要回北胡王庭了,王妃打发我来跟您说一声。”那个护卫说道。 陈灵秀一听到“北胡”两个字,脸色一下子煞白,张晓瑛握握她的手说:“不是一个部落的。” 草原上部落众多,甚至种族都略有不同,穆多尔的部落一直主张跟大乾交好,因此肯定会约束部众。 但是普通百姓分不清那么多,在他们看来,只要是从北边的草原来的都有个“胡”字,你分不清他们什么时候是人什么时候又变成恶狼。 他们更加理解不了什么“我们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这种国家之间的政治关系。 “表姐晚点我再回来接你过去吧。”自己要去送穆多尔,陈灵秀到了安乐堂也不知道该做啥,还不如在家陪陪老妈。 “好!你自己小心些。”陈灵秀叮嘱,不明白自己的小表妹怎么跟北胡的王妃有来往。 张晓瑛出了胡同就感觉到了气氛不同。 只见主街上兵马林立,一辆辆辎重车辆望不到头,显然是早有准备。 她赶到王妃的住处,穆多尔正在向王妃拜别。 他们都身穿隆重的北胡服饰,王妃端坐椅上,穆多尔跪在她的面前,两个弟弟站在一侧,屋里还有好几个张晓瑛没见过的胡人,场面庄重之中又带着凝重。 王妃递给穆多尔一把装饰精美的弯刀,穆多尔高举双手接过,站起来,把弯刀插在自己腰侧,他目光扫过两个弟弟,又看向张晓瑛。 这一刻,张晓瑛感觉穆多尔跟往常有些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出来,她向他行礼拜别:“阿兄放心,我会看顾好阿姆和弟弟们的,你此去首先要保重自己。祝阿兄旗开得胜!” 穆多尔给她还礼:“辛苦堇兰妹妹。” 又向王妃拜了一下,转身带着屋里几人走了。 卫靖要带着两千黑旗军将士护送穆多尔到边界,交接辎重,别的就靠穆多尔自己了,之前萧景烨问穆多尔需不需要黑旗军护送到王庭,穆多尔婉拒了。 如今母妃和弟弟们都安全地呆在汉地,原本他还担心他走了以后他们会无依无靠,没想到上天对他到底不薄,给他们一家送来了善良的堇兰妹妹,他这次出征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了。 穆多尔带着人到了府衙跟卫靖汇合,萧景烨出于礼节也在府衙门口送行。 旌旗林立,两千黑旗军在府衙前肃立,没有发出一丝杂音,却透出森然煞气,虽然没有特意戒严,街上却没有一个行人。 天空阴云密布,北风阵阵,不甚高大的邺城府衙此刻也显得气势不凡。 穆多尔向萧景烨道别,翻身上马,少年脊背挺直,目光坚毅,身后护卫围拱,隐隐有了王者的气势。 第九十七章 追随 车马声嶙嶙通过邺城主街,这么多辎重车辆同时出现,这是好多年没有的事了,居民们纳闷地从门缝看出来。 不是说打败北胡蛮兵了吗?为何还要起兵出征呢?莫不是要把北胡王庭都给灭了? 再一看行进在队伍中的还有一队胡人,他们更疑惑了。 这些胡人抓了不是应该都砍了吗?怎的还骑上高头大马看着倒像护起来似的? 在众人不解的眼光中,最后一辆辎重车辆驶出了邺城北城门。 ………… 到了双方约定的地点,黑旗军停下列阵,穆多尔所在的部落达尔罕部余下的八千多兵将早就在此等候他们的王子,另有一些其他部落的高级将领也带了亲兵排在等候的队列中。 上万人的胡兵规整肃立,气势俨然,待到穆多尔驱马行到近前,随着一声口令,齐齐单膝下跪,口中高呼“恭迎王子!恭迎王子!恭迎王子!”声振苍穹。 穆多尔深知自己今日被一致推举继承汗位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父汗留下的继位书册,更多的原因是各部落为了平衡各方势力达成的结果,他决心要靠自己的能力去把这个汗位坐稳。 他坐在马上提气高声道:“众位叔伯兄弟,巴库图骄横跋扈,残暴虐杀,不顾道义攻打王庭,杀我父汗,致使我痛失父汗,诸位也痛失了家人亲友。 如今巴库图已被大乾军队所诛,但是他的儿子和兄弟还霸占着王庭,作威作福。 如今我穆多尔要杀回王庭,为父报仇,为死去的部族乡亲报仇!尔等要与我同去吗?” “誓死追随王子!杀回王庭报仇!” “誓死追随王子!杀回王庭报仇!” “誓死追随王子!杀回王庭报仇!” 先是一个声音高声回应,后两声就是上万人的齐声高呼,呼声中带着悲愤,许多人热泪盈眶。 穆多尔一拉缰绳,身下马蹄高高扬起,伴随着马儿长长的嘶鸣,他扬声高喝: “整队出发!” 卫靖冷眼看着,心里却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一个问题——成千上万的儿郎,张小娘子肯定可以选出三五个的吧? …… 张晓瑛不知道卫靖在操心她的婚事,她正对着王妃要她选的一堆皮毛发愁。 王妃的弟弟来接穆多尔的时候送来了很多物资给姐姐,其中就有各种皮毛,最多的是羊毛,她挑了最漂亮最好的出来要给张晓瑛做衣裳。 这孩子天天一身灰扑扑的袍子,作为北胡联盟目前唯一的公主,这哪能行,之前没条件,现如今东西都送到了,没道理还让孩子这么穿。 这次来的还有二十几个北胡的侍女,从三四十岁到十四五岁都有,原来的汉人婢女就留了两个,主要是为了方便王妃对外传话。 这些北胡侍女们围着王妃和张晓瑛说说笑笑,气氛热烈又温馨,张晓瑛猜测她们是在讨论自己适合穿什么颜色什么式样的衣裳,毕竟刚刚有一位三十岁左右的侍女已经帮她量过身材尺寸了。 王妃问她:“堇兰喜欢什么样的?阿姆让人给你做。” 张晓瑛能喜欢什么样的?她一个野生动物保护主义者,虽然可以理解古代人民出于生存需要进行围猎,但是要她把这些明显是野生动物的皮毛穿在身上,心里还是免不了有负罪感。 她最喜欢穿的其实就是羊毛衫了,可宽松可贴身,保暖度十足,而且跟直接制成皮毛一体的袍子比起来,羊毛衫可适应的温度范围就大得多,有些羊毛料子的衣服,甚至可以在气温二十几度的时候穿着。 有谁会在气温二十几度的时候穿皮毛一体的袍子呢?如果有,那人不是身体有问题就是精神有问题。 但奇怪的是这个朝代羊毛不少,羊毛织品却不多见,更不用说在现代社会各种颜色各种样式的羊毛衫了。 而在现代社会的历史上,毛绒线传到我国,已经是鸦片战争以后的事情,在能看到的最早的照片里面,国人在冬天不是穿皮袍(里子是各种皮子,外面是绸缎或布)就是穿面袍(里外都是布中间絮棉花),肥肥大大,特别是小孩子,像一个个圆球。 而最先手工编织织毛衣的,是来华的外国人,慢慢很多有钱的较时髦的女性也开始学习手工编织毛衣。手工编织毛衣和丝绸等使用各种布料的衣物制作相比,有着很大的灵活性。 使用丝绸棉布等制作衣物从原材料到成衣需要3个过程:纺线、织布、缝制;手工编织毛衣只需要两个过程:纺线和编织,在编织的时候,除了毛线,仅需要几根细竹针。如果说梭织产品更适用于大规模生产,那麽编织更适合个人劳动。 另外手工编织毛衣的盛行曾经使得毛线工业迅速发展,就是在艰难的战争年代,很多民族工业都被迫停产,而毛线生产工业还是能维持产业。 而在当下的生产力水平之下,手工编织毛衣完全可以为广大的女性提供一条增加收入的途径,而且跟刺绣相比,对眼睛的劳损还没有那么大。 当然男性也可以参与,张晓瑛老妈参加的手工编织兴趣班里,其中一位老师就是一个帅气的小哥哥,他拿出来的毛衣花样每每都让人眼前一亮。 “阿姆,为何不用羊毛纺纱织成衣裳穿呢?”她没有答王妃的问题,毕竟不能说“我都不喜欢”,那样会伤了她的好意。 她发现王妃她们也是直接把皮毛一体制成袍子穿在身上,羊毛更多是制成了各种毯子披着,粗糙些的当成地毯,甚至还有编成绳子的使用的。 羊毛绳!想想多奢侈!但这就是王妃她们日常所用必不可少的物品而已。 听到张晓瑛的问题,王妃笑了:“不好看,也不好穿。” 可不是,制成像毯子那样的料子要做成衣服,自然是既不好看也不好穿。 “阿姆,我阿娘会用纺好的毛线织成衣裳,您看哪位姐姐学得快,让她去跟我阿娘学学。”张晓瑛提建议。 她自己是不会的,会也没有时间教,反正她老妈在家忙的也是这些事情。 “那种法子织出来的衣裳又好看又暖和,还省毛。” 她身上刚好有一件她老妈以前的作品,当下就解开外袍露出来给王妃和她的侍女们看。 这是一件浅粉紫色的毛衣,用的是最普通的平针织法,V字领,宽松款,因为是她穿越前的衣服,现在的她穿着又长又大,反而更像这个朝代的服饰。 这件毛衣果然成功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她们啧啧赞叹,想摸又不敢摸。 “这衣裳竟然是用羊毛织成的。”王妃感叹,她伸手摸出来确实是羊毛的手感,却更加柔软舒适。 “这衣裳就是我阿娘织的。”张晓瑛适时说了一句。 只要羊毛的功能被更有效地利用,广大人民群众的保暖需求得到充分保障,围猎就会相应减少,那些有着美丽皮毛的野生动物的生存机会也就更多了。 “你阿娘愿意教给我们吗?”王妃有些迟疑,毕竟这也是一门手艺,她们草原上靠手艺吃饭的人家都是能得到特别敬重的。 “愿意的。阿姆一会就让两位姐姐跟我回去,很快就能学会了。”张晓瑛点头说道。 “好!”王妃也点头,又笑咪咪说道:“这些皮子你要是挑不出来,我就都给你做成袍子吧!你也好换着穿。” 张晓瑛:………… 第九十八章 杂陈 张晓瑛并不缺保暖的衣服,她早就穿上了她妈用房车上的蚕丝被拆下来的丝棉做成的棉衣。 但是王妃那么热情,她还是选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动物身上的皮毛:“就这个吧。” “就要一个吗?”王妃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道:“给你阿娘也挑两身,一会跟你回去的侍女顺便给她量尺寸。” “也好。”张晓瑛点头,她老妈不像她那样会有心理负担,只是她现在怀着孕,尺寸不太好量吧。 张晓瑛告辞回家,跟她回去的就有那个三十岁左右的侍女,另一个年纪还更大些,原来她曾经服侍过王妃的汉人祖母,因此也会说一些汉话。 两个侍女跟着张晓瑛回家,进屋的时候陈灵秀一下惊得站起来,但她们恭恭敬敬对着陈灵秀和李岚行礼,口称“奴婢参见夫人,王妃问夫人好”。 李岚和陈灵秀正在裁剪布料,很是疑惑不解地看看两个侍女又看看张晓瑛。 “娘,表姐,她们是王妃的侍女,我带她们回来跟您学习手工编织毛衣,北胡那边羊毛多得都拿来编绳子了。” “这样啊?”李岚来了兴致,她曾经也想拿起织针,房车上粗粗细细的就有好几套,可惜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毛线。 “没问题,你去帮我拿毛线跟织针下来,全都拿下来吧。”她吩咐张晓瑛。 年长一些的婢女听懂了李岚的话,心中一喜。 果真是愿意教给她们的,本来王妃交代她们若是公主的阿娘不愿教,让她们只给她量了身材尺寸就回去的。 她赶紧躬身行礼:“多谢公主,多谢夫人不吝赐教。” 李岚愣了一下。 这里哪有公主? 她不由问道:“谁是公主?”难道北胡的公主跟汉地的公主不一样吗? 侍女也很惊讶,公主的阿娘竟不知晓王妃认了堇兰公主做女儿? 张晓瑛也很尴尬——自己怎么就忘了把这件大事跟最应该报告的亲娘说了呢?本来她一开始就想跟她说的呀。 太忙了,实在是太忙了。 “我就是公主,娘,晚点我再跟您说。”说完这句话她就在她娘和陈灵秀震惊的眼神中离开上房车拿毛线织针去了,等她回来她俩显然还没从这事中回过神来。 “娘,王妃没有女儿,一连生了四个儿子,看我合眼缘,就认我做了女儿。”张晓瑛意简言赅: “我本来第一时间就想跟您汇报的,结果那天发现牛痘以后一直忙得昏头转向,您也看到的,就忘了跟您说了。” 李岚五味杂陈,自己养的闺女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按说应该感到欣慰才是,可不知怎么她心里竟然泛起些微酸意。 唉!来到古代心眼也跟着变小了。 “现在跟我说也不迟,你不是忙嘛?忙你的去吧!”李岚平淡地说道,尽量不让闺女察觉到自己的那丝酸意。 张晓瑛走过去抱住她在她脸颊上使劲亲了一下:“您的亲娘地位稳如泰山。” “去去去!”李岚拍她,忍不住笑:“没规没矩的!” 陈灵秀早就目瞪口呆,小表妹竟然成了北胡的公主,那不是成了自己的仇人? 她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自己本来是要跟她学种痘的,现在这样还学不学了? 她呆呆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张晓瑛了解她的感受,过去拉起她的手:“表姐,我们走吧!路上我跟你说。” 陈灵秀机械地跟随张晓瑛走出去,都忘了跟李岚告辞。 张晓瑛特意放慢了脚步,姐妹俩牵着手走在前面,萧十二跟卫五六跟在后面。 “认我做女儿的王妃前不久也失去了丈夫,她的丈夫是北胡联盟的汗王,他们的部族一直都主张跟大乾交好。”张晓瑛细细跟陈灵秀解说。 “咱们大乾北边的草原很大很大,草原上有很多部落,有的服从汗王,有的不服从,这一次,就是不服从汗王的南下劫掠,又在北胡王庭发动政变,把汗王杀了,紧接着集结军队攻打邺城。 表姐,表姐夫的仇已经报了,胡虏屠村不久,卫小将军追过去把那些畜生都杀了,那作恶的北胡首领就是被你的表弟一刀砍了,而且这一仗北胡蛮兵死了四万多人。” 陈灵秀手心冒汗。 原来王妃也不过是个跟她一样的可怜人。 …………… 姐妹俩说着话安乐堂就到了,大伙都已经在等着张晓瑛。 罗娘子、孙大丫、舅妈刘氏、灵秀表姐,这是预备的女痘师。 外祖父、舅舅李峰、修正堂三个学徒是第一批男痘师,让张晓瑛意外的是方济民跟方伯泽父子俩也来了。 “小张大夫,可否让犬子也跟着一起学这种痘术呢?” 他向张晓瑛深深施礼,如果不是因为不好意思,他都想拉下这幅老脸跟着学了,儿子学医不精,如果小张大夫肯收,就让儿子拜她为师学这种痘术。 张晓瑛忙避开不受他的礼:“方大夫不用客气,这种痘术简单易学,谁都学得,您也可以一起学。” 那方伯泽一看就是被他老爹逼着来的,她可懒得伺候,还不如教会他爹方大夫,然后他自己爱怎么教就怎么教。 这种痘法子说白了只要胆大心细手够稳,任谁看了三五遍也就会了,关键在于判断出痘的人身体状况是不是足够健康,有没有传染病,是否适合取浆给下一批人种痘。 这方面方大夫作为御医,这方面的能力肯定是足够的,自己只需要向他提醒几句。而且方家祖上竟然还有以身试痘的先辈,张晓瑛也愿意让方济民参与进来。 张晓瑛的设想是,由有经验的大夫来判断是否可以取痘浆,普通痘师操作种痘,就好像现代医院打疫苗由医生开单,由护士打针注射一样。 方济民很是激动, 先演示取浆,她吸取上次的教训,老老实实用一个消毒杀菌好的小瓷瓶装痘浆,先给吴三全媳妇手上的痘泡取浆,再换了一个瓷瓶去给痘牛取浆。 牛身上的痘泡并不会同时成熟合适取浆,张晓瑛最早买回来的那头牛还有好些痘泡可以取,取完了这一次就可以给药让它恢复健康,如果还有奶,也可以继续挤出来煮开后饮用。 给吴三全媳妇取了七个痘泡,因为她跑了一趟,张晓瑛多付了她五百文凑够了四两银子,让萧十二送她回村,结果她说不需要,她还要去买些东西,买完以后就自己找村里的牛车坐回去,然后高高兴兴地就走了。 这四两银子就跟白得一样,这都够她家半年的开销了,她得到集市买些肉食零嘴回家给孙子们解解馋。 一切准备妥当,王五把三位志愿者领出来,奚三娘的孩子也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的亲娘,安乐堂大门外传来呼唤: “昊哥儿!” 第一百章 天纵 “这也是胡商的用具吗?”严明昊问道。 “不是,这是咱们汉人的用具,就是根据算筹做出来的,叫算盘,大乾有些地方已经用上了。”赵晓瑛说道。 这是华夏文明的优秀发明创造,可不能让他们误解了。 张晓瑛手指灵活地在算盘上拨动:“我小时候有一个货郎会用算盘,他来我们村时我总跟他买东西,我跟他买了一个算盘,他就教会我了,还给了一本口诀我。 这个算盘算得可快了,你们随便出个数,保管没谁算得比我快的。”张晓瑛得意道。 领着兵士过来种痘的卫靖刚好走到诊室门口,听到这话真的是无语,同时也有些不服气。 这口气也太大了吧?没谁能算得过她?卫靖倒是在筹算上也算得上高手呢!他倒要看看她算得到底能有多快! “我来出题。”卫靖走进诊室说道。 众人都一惊,纷纷向他行礼,坐着的都站起来不敢坐。 张晓瑛心里暗暗叫苦,这怎么就那么巧,自己不过为了激发大家学习打算盘的兴趣夸了个海口,竟然就被这位听见了,那自己是要正常发挥呢?还是稍稍藏拙。 正常发挥吧,此人心思敏锐性格多疑,没准又引起他什么揣测,藏拙又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不管了,姑奶奶就是天纵奇才。 可不就是天纵奇才吗?她们来自互联网时代,据研究发现现代的人们一天接触到的资讯比古代先贤们比如孔子老子他们一生接触的讯息都多,搜索巨头谷歌一周创造的讯息量超过了人类文明的总和。 跟古人相比,她可真说得上是博古通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奇才了。 “还请卫将军出题。”她向卫靖行礼,然后让开座位请他坐下,她自己坐在桌子一侧。 卫靖拿起笔,在纸上先画了出来。 张晓瑛傻眼了。 妈呀,这大圈圈是零的意思她知道,可这横杠接坚杠表达的是多少她真看不出来啊! 她看向严明昊:“我教给你那个胡商的数字表达符号记下来了吗?” 严明昊点头:“记下了。” “你把卫将军写的数字用胡商的符号写给我看看。”张晓瑛把纸笔递给他。 严明昊写出了一个减法列式,张晓瑛右手的拇指食指中指灵活地在算盘上扒拉几下,报出了一个数。 事实上她根本不需要动手,严明昊写完了答案已经在她脑子里了,动手纯粹是为了展示算盘的用法。 这下卫靖确实有点吃惊了,竟然算得这般快?他出的题本来就是想要给她些许教训,小小年纪不能口出狂言,可若是这得数没有错,这筹算速度确实无人能及。 他又连出了三道题,这下加法跟乘除法都有了,难度也加大很多,张晓瑛每次都在严明昊翻译过来不到一分钟时间就拨完算盘得出了答案。 卫靖沉默不语,果然是很快,只是不知晓算得对不对,他把自己写着题目的纸张跟严明昊写着答案的纸张收在一起,决定晚上回屋时自己筹算一遍看看对不对。 “将军还要出题吗?”张晓瑛问,她其实也猜到了卫靖的心思。 “不必了。”卫靖摇头:“小张大夫算得果然很快。” “不是我算得快,而是用算盘算得快。”张晓瑛摇头,“学会了珠算,谁都可以算得这般快,甚至比我还要更快。” 当年珠心算她虽然没参加过比赛,但是还是知道有好些跟她一起学的同学比她算得更快的。 “严明昊,你算一下让卫将军看看我算的答案对不对吧?”要不人家该以为她不过是瞎拨弄几下然后随口报个数了。 严明昊点点头,有人拿了一袋算筹棍子进来,放在桌上。 卫靖刚送走穆多尔卫五六就跟他说可以带兵将们种痘了,其实并不需要他亲自带人来,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自己带人来了。 他给自己的理由是现在也没有太忙,穆多尔送走了,他们也不能马上回京,须得确定穆多尔攻下王庭,坐稳了汗位,他才可以回京。 因此这时候不妨花一些时间来看看张小娘子有没有算对了。 如果此法确实有用,他们每次筹算粮草、测算路程,甚至工部户部方方面面都大有用处。 因此他也不走了,把收着的纸又拿出来铺在桌子上,等着严明昊筹算。 严明昊知道面前坐着的小将就是大名鼎鼎的卫小将军,心中更加郑重了几分,屏气凝神摆起了算筹棍子。 结果这一摆,四道题足足摆了一个多小时,张晓瑛看得云里雾里。 跟现代数学比起来,算筹虽然为推动我国的数学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但它的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运算过程没法保留,学习者学习起来也很困难。 元朝数学家朱世杰,能用筹算解四元高次方程,其数学水平居世界领先地位,但是他的方法太难懂了,因而后继无人。 它的运算过程实际上就是挪动算筹,运算了下一步,上一步就看不到了,有了错误不好检查,这个缺点,珠算仍然也有,但是珠算计算速度快很多,怀疑计算有误,多打两遍算盘或是多一两个人一起算也就是了。 卫靖也是担心严明昊出错,一直都聚精会神盯着他移动算筹。 第一道题算完了,跟张晓瑛的答案一样。 第二道题答案也一样。 第三道题答案还是一样。 到第四道题的时候,卫靖都已经开始觉得如果答案不一样,那错的也会是严明昊而不是张小娘子了。 严明昊算得汗都要出来了,他并不是太精通筹算,毕竟科举考试里算术不会考太深,衙门里都有账房先生,如果一个县令需要作筹算的工作,那他也空不出时间做别的事情了。 等他好不容易算完了第四道题,看到答案跟张晓瑛的一样,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也已经跟卫靖一样,觉得如果答案不一样,错的一定是自己了。 围观的众人简直震惊了。 他们虽然不懂筹算,可方才小张大夫才花了多少点时间啊?都不到半刻钟吧? 小张大夫真乃神人也! 第九十九章 拖累 那呼唤声颤抖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众人都看了过来。 门外站着两个妇人,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穿一身洗得干干净净的靛青布衣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眉目清秀,此刻她眼中含泪面带微笑看着严明昊。 严明昊浑身一震,定在原地,他转过头往门外看,也喊了一声:“娘!” 但他不敢跑过来,他的身份是死囚,任何一次异动都会招来可怕后果。 妇人也不敢走进安乐堂,这里毕竟是军中的医馆,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 母子俩遥遥相望,泪眼朦胧。 张晓瑛也看到了门外的妇人,她走到门口说道:“大娘,您先进来吧!” 不用问,就凭着这妇人跟严明昊差不多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两张脸,张晓瑛就知道她是严明昊亲娘。 “多谢小娘子。” 严明昊亲娘姓胡,胡娘子向张晓瑛行礼致谢后,快步走到严明昊身边,拉着他的手上下端详:“好孩子………。” 跟在胡娘子身后的另一个妇人背上背着一个包裹,也跟着走了进来,对胡娘子说到:“胡娘子,你既已找到你儿子,那我就该回去了。” 胡娘子才想起她来,忙掏出一枚银角子给了她:“辛苦你送我来。” 那妇人收了银角子,把包裹递给胡娘子,严明昊接过去了,他虽然很瘦弱,但他习惯了只要自己在,就尽量不让娘亲太辛劳。 这只是小小插曲,接种还是要如常进行。 第一个种痘的是吕木扬,一个衙役把他背过来,放在椅子上,张晓瑛更加觉得轮椅是必不可少的了。 他一言不发,张晓瑛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当张晓瑛用柳叶刀划破他的皮肤时,他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异的神色,当张晓瑛用麻签蘸痘浆涂到他的刀口上时,他脸色瞬间变得青白,怔住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过了好一会,他才喃喃道,神情痛苦,直到衙役把他移开都没恢复过来。 第二个种痘的是严明昊,给他种痘的是李峰,他种痘的时候,胡娘子在旁边欲言又止,眼看严明昊种好痘了她鼓起勇气说道:“大夫,可以给我也种上吗?我有银子。” 大家都看着她,她又说道:“我想跟着昊哥儿去疫区陪他做试验。”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没人说话。 严明昊急了:“娘,不需你去,你就在家等我回来。” 胡娘子摇摇头:“娘哪能看着你一个人受苦,娘只恨不能替你去。” 要不是她没用,怎会害得儿子险些丢了性命呢?如今虽说眼看着能捡回一条命,但是也没了好前程,本来儿子自小就聪慧,懂事又上进,又还年纪小,一年考不上,多考几年总是能考上的。 那里正弟弟媳妇死了才两年,一直觊觎她和她家的田产她是知晓的,她千防万防还是没防过去,偏偏儿子又刚好撞上了。 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命里带煞,夫君没了,连儿子也被她拖累了。 那日去找她的小郎君已经跟她讲得很清楚了,儿子是要试这种牛痘能不能防天花,能防自然是好,要是不能防,那她哪能让儿子得了病没人照看。 对于张晓瑛来说,当然是试验人员越多越好,虽然她非常笃定牛痘的预防效果,但旁人不知道啊。 “先种上吧,不用给钱了,至于去不去疫区,你们娘俩商量好再说。”她说道。 “咱们这里没种痘的都种上。”她又补充了一句。 “我付银子。”方济民赶紧道,他第一天来的时候就看到卫小将军一共接种了五个人付了十两银子,连卫小将军都付钱了,他又怎么能白种痘呢? 而且,他还有别的想法。 胡娘子顺利种上了牛痘。 轮到奚三娘和她的孩子们了,毕竟割两刀,再轻也是疼的,五岁的小女孩明显不想被刀割,大些的姐姐拉着她说道:“不怕,种了痘就不用跟娘分开了。” 三个孩子愣是一声也没喊就种好痘了,张晓瑛从自己的零食包里拿了三块姜糖给他们,孩子们吃到嘴里的一瞬,还含着泪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多谢小张大夫。”奚三娘感激地对张晓瑛行礼,这糖块孩子们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一次。 轮到方伯泽的时候,他一脸嫌恶地看着装牛痘的瓷瓶,不愿意捋袖子露出手臂。 “方公子还没做好准备吗?”张晓瑛问他:“要不等你想好了再来种痘吧。” 知情同意书还没来得及拿去印出来,这人事多,别到时候又闹什么妖蛾子。 方济民自己打过了,看到儿子这个鬼样子只气得又想刮他两个耳刮子。读书不成学医也不成,本来指望着学了这种痘术也算个本事,偏这孽子还看不上! 自己只有这一个儿子,以往在家中只要自己一教训,孩子祖母就拦着,如今来到邺城倒是没人拦着,但是儿子也大了,不好教了。 卫五六也被张晓瑛喊来种了痘,然后打发他去通知卫小将军可以让黑旗军来一批将士种痘了。 现在修正堂医馆的三个学徒都可以上手了,加上外祖父和舅舅,甚至方济民也都能操作,张晓瑛可以脱身出来了。 刚好王五把黑板和算盘送来了,一起带回来的还有石灰粉和石膏粉和做粉笔的模具———其实就是一块木板挖了沟槽,抹上桐油倒入按比例调配好的粉笔水,凝固后倒出来晒干就成了不太规则的方形粉笔了。 这是目前张晓瑛能想出来的做粉笔的唯一的方法,现代社会做粉笔是有固定的金属模具,简单又高效,但是显然这里是生产不了那样的模具的。 她把做粉笔的原料配比写出来交给王五,还是让他把粉笔做出来,自己要抓紧时间教会严明昊珠算法,好让他去疫区的这一段时间练熟了。 按说在现代社会的历史上在北宋时期就已经出现算盘了,北宋画家张择端所绘的著名的《清明上河图》卷末赵太丞家药房的柜台上就有一个算盘,但是当王五拿出新做好的算盘时,还是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第一百零一章 请教 诊室里陷进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卫五六想的是——难怪头儿说了要把小张大夫看得比公子更重要,他和萧十二虽然站在门外但是诊室那么小,但几乎是全程都听在耳中。 萧十二倒是淡然得很——小张大夫要是不厉害能让六皇子殿下同意派他萧十二来吗?虽说自己来了干的也不过是些跑腿的活,但谁也不能否认他身为皇家近卫的价值! 而张晓瑛露的这一手无比地增强了会被投放天花疫区三人,现在是四人了的信心——小张大夫既然这么厉害,她说牛痘可以预防天花那就一定可以,她说我能活下来那我就一定能活着! 孙大丫一开始知道进门的是卫小将军,紧张得都不敢大喘气,等几道题算下来也忘了紧张了,罗娘子跟她说的小张大夫医术高超她还想象不到是怎么个高超法,此刻见她比别人算得快出那么多,才明白这个看着比自己还小的小娘子的本事大到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企及。 陈灵秀则是完全傻眼。 这个小表妹虽说往常她们并不是一起长大,但自己说是看着她长大也不算瞎说,她究竟是啥时候学到的这般本事的? 但不管怎样,瑛姐儿的本事是实实在在的,卫小将军都看着呢!自然作不得假。 她心里踏实了些,尽量保持平静的神色,就好似她本就清楚张晓瑛就是这么能干一样。 等着看张晓瑛笑话的方伯泽也被震住了,他爹在外面忙着给黑旗军的将士们接种牛痘,他反正不想干这恶心的活计——脓浆啊!真是恶心到不行,还要往伤口上涂抹,简直是疯了。 但是又不能走,关键是走了这小破地方也没有什么可玩的,还不如在安乐堂看热闹,这一看热闹倒把他看了个目瞪口呆。 算筹他自然也是会一点的,在京城书院里也有先生教算经,他的同窗里算得快的也就是跟严明昊差不多,可是像小张大夫这般快的,他敢说书院里教他们算经的先生都不可能做到!甚至再多用一倍时间也不行。 这小娘子还真是不可小觑。 而卫靖想到的则是更多,有一次他回京,刚觐见过皇上就被萧景烨拉住:“五郎啊!你得帮帮我,不要可真是要了命了。” 原本丰神俊朗的六皇子殿下活似一只斗败了的公鸡,连衣裳都好似几日没换满是褶皱。 原来萧景烨也在户部任了个员外郎的职,到了年底需要筹算的各项数据简直堆积如山繁琐不堪。 他又是第一次下六部任职,不愿给母后和太子哥哥丢脸被人指摘,已经连续不停在公房日以继夜地筹算了好几日,知道卫靖回京简直就跟等到了救星一般,瞅着机会赶紧堵他来了。 到了公房,只见好几个官员都在默不作声地筹算,各个面容憔悴眼睛发红,显然也是像萧景烨那般熬了好几天了。 如果他们也能像张小娘子算得那般快,何至于累成那样? 不仅仅是户部,这筹算哪里用不到?兵部筹算军需粮草军饷,礼部筹算各项礼仪活动开支,工部筹算土石木方,吏部筹算各级官员俸禄……… 甚至他家卫国公府他母亲管理中馈每到月底都要请人帮忙筹算收支情况。 卫靖一时想得有点多,没留意到大伙都在等着他发话。 “卫小将军?”张晓瑛看卫靖的样子活似高中同学被老师提问答不出来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声。 卫靖又听到这一声“卫小将军”真的有些气结,这张小娘子自己还不到他肩头高,开口闭口“卫小将军”,可他还不能怎么样她,不光不能怎么样,眼看着还得拜她为师了。 那他也得称呼她一声“小张老师”,他在她口中也成了“卫同学”吧!卫靖还记得那天萧元锦拜师的过程。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筹算的法子用处这般大,他是定要习得的,这种快速的筹算实在是太吸引人了。 卫靖站起身,向张晓瑛深揖一礼:“卫靖想要学习此种筹算之法,不知小张大夫可愿教授与我?” 真是好学的孩子啊!果然牛人自有过人之处,她当然愿意教,穿越一场,她也是希望可以为当下的科学技术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的。 她避开不受他的礼:“卫将军不必客气,若是此种珠算法将军觉得可用,尽可以带人一起来上课学习,当然将军也可一起学,我本意就是希望让更多人习得这珠算法。 而且此种计算方法简单易学,一般人一两日也就能学会了,学会以后主要靠日常背熟口诀多练习。” 其实完全可以举办一个珠算培训班,同时教十几二十人也没问题。 “多谢小张大夫,明日可否开始授课?需要准备何种物品?”卫靖又虚心请教。 “我今日先把口诀写下来让人多抄几份,另外每人一个算盘。”张晓瑛不清楚这个朝代活字印刷有没有推广应用。 “口诀你写出来后让卫五六交给我。算盘是在哪做的?我也让人去多做一些。”卫靖看着张晓瑛的小脸觉得好像肉少了些,想到这几日她定然是累坏了,便想自己尽量多做点。 “王五。”张晓瑛喊了一声。 “小的在。”王五从门外走了进来,平日他们完全没有机会靠近卫小将军,因此这会紧张又激动。 “你带卫将军的人去木匠那里,跟他说算盘也可以用细竹子做。”张晓瑛提示了一句,她以前没事刷某音时见过一个老手艺人用竹子做算盘,很快就做好一个,虽然不是那么精细,但将就用着也行了,不然大半天时间木匠肯定赶不出来那么多算盘的。 “先做十个出来。”卫靖吩咐跟来的一个护卫。 他要赶在回京之前把这筹算——不对,方才张小娘子说的这叫珠算法学会。 卫靖走后,张晓瑛对诊室里她日后的团队成员问道:“你们谁想学珠算?” 严明昊、吕木扬、陈灵秀都说想学,让张晓瑛意外的是,方伯泽也说想学,还恭恭敬敬地向张晓瑛行礼:“往日多有得罪,恳请小张大夫见谅。” 看看,没有电视手机网游这些东西,连珠算都变成了好玩的游戏。 “大丫不想学吗?”张晓瑛问一旁默默不语的大丫。 “我不识字。”大丫嚅嗫。 “你才十多岁,现在识字也来得及,就从珠算口诀的字开始认,很容易的。”张晓瑛鼓励她。 扫盲是必须的,张晓瑛对此有心理准备,要在她身边做事的人,要是不识字会很不方便,容易拖后腿,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第一百零二章 炫目 张晓瑛当下就开始把口诀写出来,顺便也开始教这几人。 她口念一句口诀,严明昊、方伯泽和吕木扬就在纸上写下来。 张晓瑛还顺便把阿拉伯数字也推广出去,给他们演示了一下阿拉伯数字的几种演算过程。 同样是又快又简便。 …………… 第二天出门,等在门口的卫五六说到:“小张大夫,公子请您到府衙去授课。” 张晓瑛:…………! 不是说好的让他带人到安乐堂上课的吗?这是要开小灶呢? 看到张晓瑛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卫五六忙解释:“是六皇子殿下也要学珠算法。” 那就情有可原了,卫靖可以跟着众人一起上课,可萧景烨却是真的不方便,因为有不知底细的人甚至还有死囚在,萧景烨身边不得围着一圈护卫,大家还用不用上课了。 不过他一个皇子也得学算术,看来大乾朝还是挺上进的。 跟着卫五六到了地方,发现不光是皇子要学珠算,公主也要学。 “小张老师。”萧元锦见到张晓瑛很高兴:“我知道你忙,就没过安乐堂了,不过我一直都在复习,还每日都在猪蹄上练习手术。” 她看起来已经不再有林黛玉那种郁气,眉目开朗,有了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特有的飞扬神采,美得更加令人炫目了。 “公主。”张晓瑛也替她高兴,同时也好奇:“您怎么也要学珠算呢?” 萧元锦有些不好意思。 “我日后总要自己开府,若是一点都不会,容易被人糊弄。” 张晓瑛恍然,这些大地主们资产丰厚,想要管好确实需要一定的财务知识,人心隔肚皮,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若是明明知道不管自己怎么捞钱主家都发现不了,谁能保证自己不会动心呢?十两二十两不动心,百两千两甚至万两呢? 想来萧景烨学珠算也是出于类似的需求。 口诀和算盘都准备好了,口诀应该是印刷的,每个字都整齐方正,连张晓瑛写出来的阿拉伯数字都是印刷的,显然是临时制模。 三位学生都表现出了对阿拉伯数字的好奇,张晓瑛还是同一套说辞,不过多说了两句: “听那胡商说此数符最早是天竺国一位星相大师所发明,后来又被大食人传到各处,胡人称大食人为阿拉伯人,因此他们都称此数符为阿拉伯数字。” 为了给阿拉伯数字正名,张晓瑛也是费了老劲。 她也给这三位演示了一下用阿拉伯数字演算的过程。 “这胡商教了你几年?”卫靖冷不丁问道,这么熟练地运算,绝不是短时间做到的。 “教了几个月,我是好学的孩子,一直都在用,我爹娘兄长看我算多了他们也跟我学会了。” 这位可真是不得了,跟他接触多了很容易露馅掉马甲。 算盘果然是竹制的,还带着竹子的清香。北方的竹子大多是细细的竹竿,锯成半寸一小段刚好可以当成一个个的算盘珠子。 就这样,张晓瑛上午给三位权贵上课,下午给她的团队成员上课,五个半天的时间已经把珠算基本的加减乘除教完了,更加高深的他们暂时也用不着。 剩下的就靠他们自己平时对着口诀多练了。 ………………… 下课后,张晓瑛跟卫靖和萧景烨告辞,跟着萧元锦一起走回她的住处,把锦珲希望学堂的规划图拿给萧元锦。 这是最大的赞助商,向她报告建校进展是应该的。 张晓瑛打开图纸,给萧元锦一一解说。 “这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有名字吗?”萧元锦问道。 “没有,公主给起名吧。” 看看人家,这才是真正有格调的人啊!张晓瑛跟她哥也就是想到挂个牌子分别写上“男生宿舍”“女生宿舍”好提醒大家不要走错就行了。 萧元锦沉吟片刻。 “男生宿舍就叫凌云轩,女生宿舍叫韶华苑,你看好不好?”萧元锦笑微微说道。 “特别好,我明日回村就让我兄长记上。”张晓瑛竖着大拇指。 “老师明日回村?那我可以一起去看看吗?”萧元锦眼睛亮晶晶问道。 呃……虽说赞助商要求现场考察是正当要求,可她家也没接待过公主这么高规格的人啊!出了什么礼仪上的问题可如何是好? 还没等张晓瑛回答,萧元锦又补充道:“我以老师的学生的身份去,不以公主的身份。” “那可以的,公主要带几个人去?”最起码要招待一顿饭的,这是待客的基本礼仪。 “小福子和冯嬷嬷会和我一起去,再加上四个护卫,方便吗?”这些人已经是她出门的最低配备了。 “方便的,就是带这么些护卫六皇子殿下能放心吗?”张晓瑛还记得她去拜师那天的阵仗。 “那就多带四个,一共八个。”萧元锦道。 ……………… 下午回到外祖父家,张晓瑛赶紧用对讲机给她哥报告了公主的决定。 对讲机那头一阵沉默,张晓珲显然也没想到公主还有这么一出。 “那家里应该做什么?”过了一会张晓珲问道,虽说是以妹妹学生身份来的,但怎么说那也是公主。 “院子里收拾干净点就行了,准备一顿饭,加上卫五六和萧十二有十个护卫,公主还会带着小福子和她的贴身嬷嬷。 饭菜就按照咱家过年的标准准备就行,就让公主体验一下农家乐吧!也别跟家里人说她是公主。”张晓瑛一口气说完。 萧景烨和萧元锦身上倒没有什么盛气凌人的习气,特别是萧元锦,心思单纯又善良。 “哦,我明天会带灵秀表姐和另外两个助手回去帮忙种痘。”张晓瑛又补充道。 张晓瑛本来就是打算回去种痘的,明天是跟村里人约好的日子,陈灵秀罗娘子和孙大丫这些天基本练出来了,操作种痘没有问题。 “好的,我会准备好的。挂了。”张晓珲说道。 虽说家里没有招待过公主,但是以前妹妹生日给她举行生日派对,邀请了很多她的小伙伴到家里来好吃好喝地招待,按照这个思路来安排总没有错。 张晓珲觉得自己也算是有经验的了。 “明天见哥哥。”张晓瑛也关了对讲机,不由得想到了“锦珲”这个校名,也许是她想多了呢! 第一百零三章 新奇 第二天张晓瑛到了安乐堂,陈灵秀和孙大丫已经在等着她了,陈灵秀第二天就搬去了租的小院子跟孙大丫一起住,跟她们住一起的还有严明昊亲娘胡娘子。 罗娘子已经准备好了一应用品,还是萧十二驾车,卫五六骑马跟在旁边,行到府衙侧门,一队护卫围拱着一辆外形低调的马车等在那里。 看到张晓瑛的车来了,小福子快步跑过来:“小张大夫,我家小姐就在车上,可以走了吗?” “可以走了。”张晓瑛答,她一直都不太确定应该怎么称呼小福子,好像应该叫“福公公”? 萧元锦的马车开动了,八个护卫前面两个,一个驾马车,小福子跟其中一个分别骑在马车的两侧,后面还跟着四个护卫。 那护卫看起来强壮骁勇,胯下的马匹高大神骏,那辆马车比张晓瑛的骡车宽大了起码一半。 这么一个架势,虽然这辆马车跟张晓瑛第一次看到萧元锦入城时的那辆低调多了,但还是能让人一眼就觉得坐车里的不是普通人。 希望祖父祖母奶奶不要被吓着才是,古代底层民众对皇权总也免不了会视为类似半神的那种存在,既然刚才小福子跟她说的是“我家小姐”,那应该是萧元锦也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了。 这样最好,大家都自在。 一路顺畅回到了村口,张晓珲已经等在路边,小福子下了马跑过去行礼:“恩公久等了,小姐就在车上。” 张晓珲明白了他的意思:“好的,请小姐下车先去看看学堂的地基。” 进院了再出门会跟着一大群村里娃,那可就乱糟糟的了。 张晓瑛让陈灵秀领着孙大丫和罗娘子先回去,自己下了车走到萧元锦车旁:“萧同学,可以下车了,咱们先看看修学堂的地块。” “好。”萧元锦应道。 她心里有些紧张又有些好奇,她还从未到过真正的农家,虽然也去过自家的庄子,但都是离庄子里做农事的农人远远的,身边围着的都是宫女和护卫。 而且,想到要见到小张老师的兄长,她竟然也有些紧张又忐忑,胸腔里的心脏跳得也快了很多。 她定了定神,扶着冯嬷嬷的手下了马车。 张晓瑛看到萧元锦这一身打扮便知道她用了心,说不定还是昨天刚买的,里面穿的是颜色淡雅的细麻布的袄子和长裙,披在外面的靛蓝色斗篷面料也是普通的细麻布。 可是再普通的衣饰也掩盖不了萧元锦灼灼如华的气度,加上那张几近完美的脸庞和五官,出现在这小村子简直像是大熊猫走在京城的步行街上一样,想不引起注目根本就是不可能。 张晓瑛向她哥挥挥手:“哥,过来啊。” 张晓珲走过来,对萧元锦行礼:“萧小姐。” 萧元锦蹲身回礼:“张公子,打扰了。” “不敢,学堂校址就在路西边,刚挖好了地基,路有些难行,萧小姐可要进去看看?”张晓珲问道,面容沉静,语气不卑不亢,好似他面前的不是大乾的公主,而是隔壁班不太熟悉的女同学。 “还请张公子带路。”萧元锦答道。 张晓珲的态度也让她原本忐忑的心情安定下来,之前她就担心自己这一冲动之下做的决定会不会让张晓珲紧张惶惑,虽然他们见过几次面,但都没有直接接触过。 要知道有多少平民百姓跟天家人接触不是紧张又惶惑的呢?小张老师一开始是不知晓她的身份,等知晓了自己成了她的学生了。 张晓珲面对她的态度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以往除了她的亲人,旁人面对她时首先面对的都是她的身份,然后才是她自己本身,甚至都没有她自己,但是张晓珲给她的感觉就是她是她,与公主的身份无关。 既回了村里,自然是张晓珲负责接待,张晓瑛自己都不熟呢,很多事情都搞不清楚状况,因此公主的各个问题,都由张晓珲解答。 公主的问题也是五花八门,从地里种的是什么,到村里有几户人家多少人,既然办的是学堂,便也免不了问问村里出过什么读书人。 莘庄建村以来出过的读书人就是张德源这个秀才,已经去了真定府赴考,还不清楚能不能中举。 萧元锦听到这里也就识趣地不再问下去了。 她自然也听说过生员们考学的艰难,来到村里也看到了村子的境况,这就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村子,她家的庄子都要比这村子要大一些,庄子里的人也比这村子里的人还要多。 这样的人家能考中秀才就不错了。 至于小张老师会的那些本事,毕竟不是科举考试的内容,不然为啥没听说过有大夫或是账房先生考中的? 他们边走边聊,张晓珲不时提醒萧元锦注意脚下,显然并不希望有英雄救美的机会。 一直走到了学堂地块的中间,张晓珲打开图纸,让萧元锦有一个直观的印象,给萧元锦解说的过程也把自己的办学理念大概介绍了一下。 萧元锦虽然听得懵懵懂懂,心中却有了一个模糊的感受——小张老师的兄长心里眼里看到的世界似乎很大很大,要比大乾还要大得多。 她突然觉得这个锦珲希望学堂的意义也不凡起来,原来自己除了去和亲,也可以做一些别的有意义的事情。 看完了校址众人回往张晓珲家中,村里早就有好些人发现了张晓瑛这一行人,加上本来就说好了今天给大伙接种第二批牛痘,大槐树下聚集了好些人,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好奇地看着萧元锦和她的护卫。 这世上竟然有这么美的小娘子啊!村里人也不讲究什么非礼勿视,大家都满怀惊叹地向萧元锦行注目礼,萧元锦显然也十分习惯这样的注视,面带微笑地向大伙挥了挥手。 虽然有面色冷峻的护卫围护着,可是大郎哥跟大妞姐也跟这个漂亮的姐姐走在一起啊!大郎哥大妞姐不怕护卫们,咱们自然也不用怕。 村里娃的想法就是这么直接,因此孩子们纷纷打招呼:“大郎哥,大妞姐。” 都跟着进了院门。 因为来之前萧元锦一再叮嘱过护卫,因此护卫们紧张归紧张,倒也不会拦着靠近的孩子。 张老爷子和卢老太在堂屋见了萧元锦,认出来她身边的就是上次来送谢仪的清俊小郎君,心中不觉一凌。 虽然大孙子没跟他说过救的究竟是何人,但他人老成精,慢慢地也品出味来了。 一般的小郎君哪里会长得这般细皮嫩肉还只是奴才的?且看那模样这小郎君分明就是传说中皇城里的公公! 第一百零四章 神差 再看这女娃娃长成这般模样,又看看跟来的威武雄壮的护卫,张老爷子的膝盖发软,咬着牙不让自己跪下去。 张晓珲给他介绍:“祖父,这是萧小姐。” 果然是姓萧! 张老爷子虽是庄户人,可国姓是什么还是晓得的,这天家人来了自己家!哎呀!这太吓人了! 可恨大孙子瞒得紧紧的,不过既然他们不说破,老头子我就装糊涂好了。 张老爷子安慰着自己,脑子里还嗡嗡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张晓瑛走上去挽着他胳膊:“祖父,萧小姐是我的学生,没到过农家玩,就跟我回家看看。” 这这这…………!怎么天家人还成了大孙女学生了! 张老爷子这下不用装糊涂,他是真糊涂了。 “张老爷子好。”萧元锦微微笑着向他行礼,声音甜甜的。 张老爷子差点一下子蹦开,怎么能受天家人的礼呢?哎呀!老胳膊老腿也没来得及躲开! “老朽不敢当萧小姐的礼,屋舍简陋,实在是怠慢了。”他赶紧回礼,声音都有些不稳。 “很好了,我很喜欢。”萧元锦答他,又对卢老太行礼:“老太太。” 卢老太没想那么多,看着萧元锦就觉得满心欢喜,这么俊的小娘子她也没见过啊,竟然来了她家里: “小娘子是哪里人氏?长得可真俊啊,真好似天宫里的仙子下凡,就是瘦些了,一会饭好了可要多用些。” “我是京城人氏,给老人家添麻烦了。”萧元锦答她。 “不麻烦不麻烦,京城这么远你可难得来一回。” 说话间小婶婶送上了茶点——一壶热腾腾的奶茶和各式点心。 张晓瑛请萧十二帮忙送奶牛回家时把奶茶的制作方法让他一起带回来了,两个婶婶经过多次摸索,已经调制出了跟张晓瑛现代喝的奶茶差不多的味道。 给每人倒了一大杯,连冯嬷嬷小福子和护卫们都有,萧元锦看到颜色这么奇怪的茶,本来打算出于礼节怎样都要意思一下,没想到抿了一口一下子就被这奇特的美味吸引,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此为何种茶?真好喝。”她问道,这茶水入口香醇,丝滑甘甜,让人回味无穷。 张晓瑛看她陶醉的样子暗暗好笑,果然没有女孩子可以抵挡得了奶茶的诱惑,哪怕是贵为公主也不行。 “此饮品名叫奶茶,你若是喜欢喝,我把配方和制作方法写给你带回去自己也能做出来。” 张晓瑛笑咪咪说道。 “这如何使得?”萧元锦忙拒绝。 她虽是公主,但也并非不通世事,她一个公主也算尝遍了各种美味,却从来都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东西。 要知道世家大族里哪怕是一道菜谱都不轻易把制作的窍门泄露出去,各家宴席的特色菜品越多,也就越能显示出家族底蕴的深厚。 “使得啊,好东西越多人享用得到就越有存在的价值。”张晓瑛说道,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冯嬷嬷等人眼里就好像一个拿着金元宝却随手丢弃的人。 萧元锦听了这话呆了一下,想起带来的礼物,看了一眼冯嬷嬷,冯嬷嬷忙把手里的礼盒拿过来,萧元锦道:“这是我带给老爷子和老太太的点心。” 这点心是八珍酥,一共是八种口味的酥饼,是永安城最有名的糕点店做的,显然也是昨天去买的。 “多谢小娘子。”卢老太看萧元锦喜欢喝奶茶很是高兴,本来媳妇们捣鼓这奶茶她都有些不乐意的,只不过因为是大孙女写的方子才没说什么。 各人喝了一杯奶茶,张晓珲提醒大家不要喝太多,留点肚子用饭,这时陈灵秀进来请张晓珲,说是大家都等着了。 萧元锦知道张晓瑛回村是为了给村里人接种牛痘,便也想看看是怎么接种的,她毕竟也是一个医学生了,就跟着张晓瑛兄妹俩到了种痘的东厢房。 屋里还有四五个半大小子还在,都是等着要接种张晓珲痘浆的,因此才等到了现在。 一看到张晓珲进屋,个个都高兴得不得了,他们可是经过了激烈的竞争才能得到接种张晓珲痘浆的资格的。 张晓瑛亲自给他们种痘,先割破被种痘人的胳膊,再刺破张晓珲胳膊上的痘泡,挤一点痘浆涂到被种痘的人的刀口。 张晓珲出的痘泡特别大,大概因为他处在青春期加上免疫系统强大的原因。 给屋里的几个小子接种完后张晓瑛说道:“还可以再多种两人,去看看喊谁来。” 萧元锦也不知道是怎么的,鬼使神差地开了口:“给我种可以吗?” 屋里有一瞬间的静止,好在张晓瑛反应快:“当然可以,我哥身体健康,是很优良的痘种,冯嬷嬷也可以一起种。” 千万要沉住气,不能让小姑娘觉得尴尬,也不能让哥哥察觉到小姑娘的心思,不然尴尬的就是他了。 “小姐!”冯嬷嬷有些着急,就这样把男人身上的脓液涂到小姐的身上,还要先割两刀,这真是怎么想就怎么不对劲。 萧元锦说了这话自己也有些愣怔,只是她也害怕感染天花,又看到种痘的过程是这样子的,心里想着好似自己只愿意接种张晓珲身上的,若是他的痘浆没了自己该怎么办呢? 本来就有些忧心,于是听到张晓瑛的话就忍不住脱口而出了。 听见冯嬷嬷喊她,就对冯嬷嬷说道:“我种了痘嬷嬷就不必日夜忧心我得了天花了。” 除了罗娘子,陈灵秀和孙大丫都不知道萧元锦的身份,罗娘子自然也不会多嘴告诉她们,因此她们只是觉得这个漂亮得不得了的小娘子很是亲切大方又随和,明明家世不凡,也一点都不嫌弃庄户人家。 罗娘子却是心中剧震,她是知道公主见过张晓珲的。 一个身为公主的小娘子愿意把一个外男身份的小郎君的脓液——哦不!痘浆涂到自己身上,说明了什么这还用说吗? 但是她也清楚这事重大,有关天家的事情再小也是大事,何况这也不算小事。 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一丝不苟地消毒着种痘的用具。 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 一百零五章 安心 屋里接种完牛痘的小子们都被赶了出去,唯一一个留下来的男人就是将要在他的胳膊上取痘浆的张晓珲了。 身为拥有古代记忆的人,要说张晓珲一点都意识不到萧元锦的心思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的灵魂是一个28岁思想成熟的男人,萧元锦在他眼里,那就是个还在读初中一年级的小女孩,可以喊他叔叔的那种。 这个年纪的小女孩们偶尔有时候会喜欢某个男生有什么奇怪的?她们为了追星还会有更多让成年人匪夷所思的举动呢。 因此他虽然意识到了,也并不放在心上,自己注意些尽量跟她保持距离就是了,往后萧元锦回了京,慢慢也就会淡忘掉,因此他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屋子里萦绕着一种淡淡的怪异的气氛,张晓瑛开口:“种痘会留一个小疤痕在胳膊上,一般都会种左胳膊,元锦你想种哪边胳膊?” “我也种在左边胳膊吧。”萧元锦说道。 从萧元锦说出要接种那句话到现在,张晓珲一直也没有说什么话,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这时他默默地转过身,面向窗外背对着屋里的几个女人。 张晓瑛看了一眼她哥的背影,突然觉得哥哥的背影好似高大了许多。 她还记得穿越前哥哥因为跟菲菲姐分手痛苦不堪的样子,其实到现在也才过去三个多月,而哥哥是个长情的人,那时他甚至一年也都不一定能回一趟家,但是他对菲菲姐的感情半点都没有因为长期的分离而有丝毫的改变。 虽然现在是分处两个时空,但他心里肯定还是没有忘记菲菲姐,因此萧元锦的动心对哥哥来说只会是麻烦和困扰而不是什么好事情。 她真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嘴巴子,说什么“锦珲希望学堂”呢?这下好了,这可就牵扯上了。 冯嬷嬷知道拗不过萧元锦,只好帮她把袖子捋起来,露出修长纤巧的胳膊。 她看了一眼一动不动背对着她们的张晓珲的身影,心里多少有些安稳了——这是个有眼力见懂分寸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不该有的痴心妄想的心思。 一个庄户人家的小子,就算公主心悦他又怎样?公主跟他之间的距离何止天堑! 公主已经大了,之前她那样的情形皇后娘娘和王妃都没有心思为她选驸马,现今公主好了,回京后就该留心驸马的人选了吧? 这边张晓瑛已经在萧元锦胳膊上划了两刀,萧元锦的皮肤白皙透亮,本来就是吹弹即破的感觉,张晓瑛使力已经尽量轻浅,还是一下子渗出了不少血来。 张晓瑛用纱布吸干血,才用麻签在张晓珲胳膊上取了痘浆,嘴里说道:“好了哥哥,你可以出去了。” 只要哥哥还在屋子里,这气氛就正常不起来,只怕他也已经察觉到了公主的心思,那他留在屋子里只会越来越尴尬。 张晓珲放下袖子说了一声“失陪”就出门去了。 张晓瑛一边给萧元锦包扎刀口,一边用很轻松平常的语气对她说道: “恭喜你了元锦同学,天花再也伤害不了你了,注意伤口七天不能沾水,也不要涂任何膏药,就让它自然愈合,胳膊上的疤痕是你种痘成功的标志。” 萧元锦心情有些复杂,胳膊上被割了两刀不能说不疼,但是看着张晓瑛从张晓珲胳膊上取下痘浆涂在自己刀口上,她突然间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她是公主,家人又疼她,向来她想做什么也都是直接就做了,后来她什么也不想做,家里人还总是想着法子挑起她的兴趣。 因此她说要跟张晓瑛回家,要接种张晓珲的痘浆,都是想到了就说出来,自己也没想是为什么。 现在她明白了,她心悦小张老师的兄长,所以总想找机会靠近他,甚至要让他身上的痘浆涂到自己身上,这也并不是因为害怕天花,只是想要跟他有一丝牵绊。 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心悦上他的呢?萧元锦有些烦恼,好像她和小张老师的兄长也没见过几次面,甚至在今日之前,他们连话也没有说过一句。 难道是从那次他在安乐堂把产妇抱进手术室开始的吗?萧元锦也不太记得了,只是自己似乎每次见到他心跳得都有些快。 而今日他走过来跟她说话,把她带到满是杂草沟渠的学堂地基,不时提醒她注意脚下,让她觉得在他身边呆着就无比的安心。 这种安心的感觉已经许久没有过了,爹爹走了,把她的安心也带走了。 可是为何她会在小张老师的兄长身上找到这安心的感觉呢?如果他是个跟爹爹年纪差不多的男子也还说得过去,可他不过是个少年人,比自己也就大个一两岁……… 她看了一下笑咪咪看着她的张晓瑛,不禁有些嫉妒起她来——有一个这样的兄长,难怪小张老师总是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她是知晓她的兄长会一辈子都护着她吧! 萧元锦羡慕地想,对张晓瑛笑了一下,把袖子放好:“谢谢小张老师,我也要把这种痘法学会,回了京城就可以帮别人接种了。” 张晓瑛打趣她:“元锦这么美,一定很多人抢着接种你的痘浆。” 萧元锦脸一红,正想说点什么,突然听到院门处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张老爷子,张老爷子,有官差进村。” 张老爷子一听官差进村就急了,这天家人还在呢,现在也不是收取税赋的时节,官差进村莫不是拿人来啦?村里是有谁犯了事么? 也顾不得再问什么,自己忙忙地走向院门,张晓珲也跟在祖父身旁一起出去。 远远的只看见进村的路口一共四匹马骑行,前头两个官差一个举着彩旗一个举着旌幌,后两个一个开始吹起唢呐一个敲起了锣鼓,不远的后面还跟着一辆骡车。 “快,让你祖母准备红封,你伯父应是中举了。” 张老爷子激动地吩咐张二郎。 张晓瑛在屋里已经听到了传进来的唢呐锣鼓声,她心中一喜,对萧元锦说到:“元锦你稍坐,我出去看看。” 这又是唢呐又是锣鼓的,怎么那么像《儒林外史》中描写的范进中举送报贴的情节呢? 第一百零六章 喜悦 萧元锦也很是好奇:“我也看看。” “好,去吧。”张晓瑛恨不得马上就到院门口,拉上萧元锦跑了出去,一直守在屋外的护卫赶紧跟上,一时间老张家院门一下子挤满了人。 那骑马的四个官差不再等后面的骡车,加快速度奔来,到了村口,把在槐树下拴好,其中举着彩旗的官差冲着大伙喊道:“快请张小英雄出来,恭喜他爹高中头名解元!” 其实大伙看到这架势,已经猜到了是张德源中举了,张老爷子正满心欢喜地期待官差把报贴递上来,结果听见这话,愣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大伙也震惊得都有一瞬间的呆怔。 “哇塞!我爹牛逼!” 众人被张晓瑛这一声兴奋的高喊震回了神,张晓瑛站在张晓珲旁边,正高兴得想要抓着他胳膊大喊几声,张晓珲却抱着张老爷子喊着:“祖父!祖父!” 不得了了,张老爷子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喜悦,竟昏了过去。 好在他没一会又悠悠醒转,靠在张晓珲怀里问道:“珲哥儿,我没听错吧?你爹得了头名?” “祖父,您没听错,我爹是得了头名解元。”张晓珲答道。 张老爷子浑身一下子有了力气:“来,快请官爷进屋!” 一群人簇拥着张老爷子和那几个官差乌泱泱地进了院子,倒把后头那辆骡车给忘了。 张晓珲和张晓瑛没有跟着进院,后面那辆骡车里的应该是他们的爹,萧元锦身周也围着几个护卫跟他们一起等在院门外。 “太牛逼了哥,咱爹太牛逼了!”张晓瑛还沉浸在不可置信的巨大喜悦之中,真比当年自己接到高考录取通知书还要高兴多了。 这就是相当于一省高考状元啊!不!这比一省高考状元还要牛逼!这秋闱可是三年一考,而且中了举可是可以直接入仕,含金量可比高考状元要高得多了! 张晓珲尴尬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显然也很替他们高兴的萧元锦,对张晓瑛说道:“注意文明用语。” 张晓瑛朝他吐着舌头扮了一个鬼脸,对萧元锦说道:“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 “恭喜张公子,恭喜小张老师,这是值得激动的大喜事。”萧元锦也笑着说道。 她是真心替这兄妹俩感到高兴,这也是她第一次目睹普通人家接到喜报的情形,众人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也感染了她。 张德进驾着骡车回到了院门,张晓珲张晓瑛一起向他行礼:“辛苦十一叔了!” 张德进笑道:“这样的辛苦再来十回我也乐意。” 张德源从骡车出来,张晓瑛赶紧上前伸手给他:“爹,我扶着您。您太厉害啦!真不愧是我爹!” “人家说的是我不愧是你哥的亲爹。”张德源没好气,在真定府,人人提起他都说“张小英雄他亲爹”,倒把他这个头名解元的身份撇一边去了,就连鹿鸣宴上的主考谭大人也对他竟然是张晓珲的亲爹这一事实感到不可思议。 关键是人人都着重在“亲爹”的那个“亲”字上,实在是让人郁闷。 他就着张晓瑛的手下了车,瞪了一眼跟着张晓瑛走过来被塑造成了身高九尺的张晓珲,抬眼就看到护卫围护着的萧元锦,心中有些不禁有些惊疑,问道:“这小姑娘是咱家客人吗?” “爹,来,我给您介绍,这是萧小姐,是我的学生,今天跟我回家来玩的。”张晓瑛拉着张德源到了萧元锦面前说道。 这小姑娘虽然衣饰普通,却是气度不凡,周围的护卫也不是普通人,还姓萧,究竟是什么人简直已经昭然若揭了,自家闺女竟然收了一个如此身份的学生! 还没等张德源理清这其中的权衡利弊,萧元锦已经向他蹲身行礼:“张伯父。” 张德源心里一惊,连忙避开还礼:“不敢,萧小姐请进屋坐吧!” 堂屋里,卢老太把自己的养老钱都拿了出来给四个官差一人封了二十两银子的大红封——儿子都中了头名了,还怕没人养老吗?卢老太仿佛年轻了二十岁,走路都带风了。 张德广在院门外放起了鞭炮,村里都基本传遍了,莘庄出了一个头名解元,这可是全村的大事啊! 这说明莘庄风水好,村风好,不然翼州这么大,这头名怎么不落在别处就落在了莘庄? 刘桂花因为跟李岚住了一段时间,学会了她的好些拿手菜,今天一直都在厨房指导两个儿媳妇制作招待萧元锦一行人的大餐,听说了张德源中了头名,高兴得眼泪直流。 这会一边擦眼泪一边指挥儿媳妇们装盘,又多了好些人了,幸亏现下天冷了他们准备得有够多。 村里的媳妇们主动进来帮忙,都抢着跟她道喜,人人喜气洋洋,老张家大房院子够大,倒也不觉得拥挤。 张晓瑛带着萧元锦在张晓珲昨晚就收拾出来的西厢房里坐着,萧元锦左看右看,显然对这间有半截泥胚的屋子和屋子里的东西很是好奇。 她当然是见过泥胚房的,只是没有进去过。 因为是在一进院里,一进院的厢房平日是不住人的,都是拿来当成客房用,张晓珲昨晚就已经拿出了在部队里的作风,把相连的三间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一眼看过去赏心悦目。 大概是也准备了让她们在这里用餐,碗筷汤勺碟子都在桌上放好了,筷子汤勺摆放的朝向角度都一丝不苟。 张晓瑛进门时看见了差点笑出声来。 这一看就是她哥的手笔。 自从她哥考上海军学院,只要他在家,家里洗漱间总是整洁清爽,牙刷的朝向角度也跟眼前桌上的勺子一样分毫不差。 萧元锦显然也有些意外,这屋里的用具都是很平常的物品,平常到在她的生活中从未出现过,可这么规整地摆放着竟然也自有一种风骨,让人完全忽视了它们的廉价。 屋里除了一个大炕就是桌椅碗筷,炕上铺着素色的炕褥,一直下垂到接近地板,炕桌上还有一套茶具也是一字排开。 “元锦,饿了吧?一会尝尝我家的拿手菜,保管你从来没吃过。”张晓瑛笑咪咪地跟萧元锦说道。 小姑娘嘛,十个有九个都是小吃货。 第一百零七章 剧震 堂屋里喝奶茶的官差都停下了喝茶的动作,惊异地看着眼前这位据说就是张小英雄的小郎君。 这就是个普通的十五岁庄户小子嘛!哪来的身高九尺身重三百!还有人传什么脸若圆盘眼似铜铃鼻如悬胆一口能吞下一个二两馒头! 张小英雄明明长相英挺眉目俊朗,而且身材也仅是比一般十五岁的小子高些,只是不知为何,走进堂屋的张小英雄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虽说跟说书先生嘴里描述的不一样,却让人觉得这样的张小英雄比那身高九尺身重三百的更有可能砍了胡首。 四位官差都不自觉站了起来,齐齐向张晓珲行礼:“张小英雄!” 张晓珲:………! “官爷一路辛苦了,请坐下喝茶。”张晓珲回礼。 “不辛苦不辛苦。” 既能见到传说中的张小英雄,又能领到大红封,他们可是争破了头才抢来的这份差事,走了这一趟说书先生都不如他们权威,回去了他们可得好好辟辟谣。 只是这几位官差万万没想到,他们回去后莫说辟不了谣,还差点跟说他们见到的不是真正的张小英雄的人打了起来,最后反而是说书先生口中描述的张小英雄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让他们百口莫辩,这却也是后话了。 萧元锦刚刚在院门外也听到官差们喊“张小英雄”,知道他们口中的“张小英雄”就是张晓珲,毕竟张晓珲只有一个妹妹并没有别的兄弟,却不明白为何远在真定府来的人都知晓有张晓珲这个人,也不清楚他们为何要称张晓珲为“张小英雄”。 她虽是公主,也并不会有人特意向她通报战况和战争过程,这些东西毕竟太血腥残酷,她只需要知道打赢了就行了。 因此她好奇地问了张晓瑛,张晓瑛摇头表示也不是十分清楚,萧元锦看向站在一旁的小福子:“小福子,你来说说看。” 她心中隐约觉得跟打仗有关系,小福子在外面行走的多,肯定是清楚的。 “是。恩公选了三十名兵士组成了响尾蛇突击队,潜进胡营制造混乱,配合卫将军的黑旗军袭营,他还顺便砍了北胡新汗王的首级,立了此战首功。” 小福子不愧是萧景烨身边的大总管,几句话就交代得清清楚楚。 张晓瑛虽说知道自己哥哥砍了胡首立了首功,可这响尾蛇突击队还是第一次听到。 哥哥这是又捡起自己的工作了么?可见他有多热爱自己的工作啊!连起名字都起这样的名字。 她不禁有些黯然。 这短短几句话却让萧元锦身心剧震,她一时呆住,脸色煞白,腿脚发软,脑中一片空白,身上的血液仿佛停止流动了一般。 过了一会她才喃喃问道:“他没事吧?受伤了吗?” 虽然方才看着是全须全尾的,谁知道有没有受什么暗伤,这么危险的事情到底是谁让他去做的,回去了一定要问问六叔! 冯嬷嬷暗暗心急,公主这样显然不是心悦而已,只怕已是情根深种,这可如何是好! 小福子也暗自惊疑,公主什么时候对恩公这般上心了,她每次外出自己都陪在身边,也没见过恩公几次面啊!也就是今日他俩话说得多一些。 可自己全程在旁陪同,恩公克己复礼,公主也端庄大方,难道这短短一个来时辰就生出情意来啦?还是说这是公主接种了恩公身上的痘浆后引起的反应? 那这接种牛痘可得小心了,可不是谁人身上的都能接种,自己必得接种六皇子殿下的才行,不然接种了旁人身上的痘浆对殿下生出异心可如何是好! 这边小福子忧心忡忡,那边张晓瑛淡定如常——假的,她只是努力做出来这种感觉而已。 搞不好,她要有个公主嫂子了?俗话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公主想要谁当驸马,求皇帝下一道赐婚圣旨就是了。 啥?你说不愿娶公主?你这是抗旨知不知道,还要不要自己的小命啦? 其实张晓瑛也挺喜欢萧元锦的,长得多美啊!心地又善良,真成了她嫂子,以后跟她哥生出来的侄子侄女一定也像小仙童似的,让人看着就想咬一口。 身为一个现代人,张晓瑛脑子里并没有什么门当户对的概念,她之前的人生岁月中也没有考虑过婚姻问题。 可是她了解她哥呀!过了这么久,家里人还是小心翼翼地避免在他面前提及任何有关菲菲姐或者是关于婚事的话题,而他自己也是绝口不提。 大概只有等到他主动跟家里人说起,菲菲姐才算是在哥哥的人生中翻篇了,在这之前的任何人对他表现出来的情意,对他来说只会是困扰。 看看刚才给公主接种牛痘的时候,自己一说“可以走了”哥哥马上就出了门,一刻也不多待,应该是对公主的心思也有所察觉了。 可惜了,婚姻还是要两情相悦琴瑟和鸣才美好,但愿公主也能想到这一点。 只是看到萧元锦煞白的脸色,张晓瑛还是不免心软:“他好好的,啥事也没有,我祖父也教训他了,把大伙都吓得不轻。” “他并非军中人士,是何人让他去潜进胡营的?”在萧元锦看来,张晓珲无权无势,这么危险的事情定是被逼迫着去做的。 “小的听闻是卫将军提议,恩公欣然应允,并无任何勉强之处。”小福子答道。 “我哥向来胆大心细,元锦不必多虑。”张晓瑛安慰她。 “他以往也有过这般的经历吗?”萧元锦好奇问道,这邺城地处边境,张晓珲说不定会去到胡地杀敌。 何止有过,热武器可比冷兵器的杀伤力大多了,她哥还不是一样枪林弹雨出生入死地执行任务。 但是自然不能这么跟萧元锦说,张晓瑛自己也不清楚哥哥在古代的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 “那倒没有,只是他从小就有主意,有些事情如果他自己不想做,旁人是难以勉强他的。”张晓瑛趁机暗示萧元锦。 “那就好。”萧元锦松了口气,这时闻到了厨房飘出来的香味,“好香!” 她吸吸鼻子,活像一只可爱的小狐狸。 第一百零八章 回味 张晓瑛也闻到了,这是她老妈那号称“冠绝京城”的东坡肉的香味。 据老爹说没有宋朝了,那东坡先生也不知道有没有在这个时空降生,就算降生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在这个时间段,据说东坡肉是东坡先生被贬到黄州时研制的美食,还专门为了这道菜写了一首诗: “净洗铛,少着水,柴火罨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 苏大文豪也是张晓瑛喜欢的古人之一,除了他的盖世才华之外,大概也有同是吃货的原因吧! “开饭了。”张晓瑛站起来,掀开门帘往外看去,她小婶婶刚好提着一个食篮往她们这个房间来。 因为农忙时节要送饭到地头吃,家家都会有食盒,但这个食盒显然不是老张家送吃食到地里的食盒,说不定也是她哥昨天紧急买回来的,看着就新。 “好香!”张晓瑛赞道:“婶婶,我娘的手艺你们都学到了。” 叶氏腼腆地笑,她今年才25岁,是个脸蛋圆圆的青年女子,在现代,也不过就是张晓瑛同学的年纪,但她孩子都生了三个,最大的孩子都已经八岁了。 她的性格和张德进相反,稳重踏实,从不多话,大概是因为她的这个性格特点,刘桂花安排了她送饭进来。 “萧小姐,粗茶淡饭,怠慢了。”叶氏对萧元锦笑咪咪说道。 她进屋时萧元锦就站了起来,此刻听她这么说,忙说道:“辛苦婶婶了。” 叶氏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像天仙似的小娘子会喊她婶婶,显得更加腼腆了:“不辛苦,你们吃得好我就高兴了。” 她打开食盒,先端出了一个汤盆,汤盆里浅黄色的汤汁浸泡着片得薄薄的白色鱼片,鱼片堆在中间露出了汤面,鱼片上面还放着三两小枝带着翠色的花椒,屋里一下子充满了酸菜鱼的香味,直沁入鼻腔,一下子勾起了大家的食欲。 张晓瑛请萧元锦坐到桌边,自己拿起勺子舀了酸菜鱼的汤汁装到小碗里:“元锦,这道菜名叫酸菜鱼,是蜀地传出来的一道菜,饭前喝点酸菜鱼汤最是开胃,但也不能多喝,两三口就好。” 又用公筷帮萧元锦夹了一些鱼片和豆腐凉在碟子里:“鱼肉吃的时候需得小心点,可能会留有小刺。” 又招呼冯嬷嬷和小福子:“嬷嬷你们也一块吃吧。” “这如何使得。”冯嬷嬷赶紧道。 小福子也笑着道:“奴婢来伺候两位小姐用餐吧。” 恩公的父亲高中头名解元,不出意外的话明年肯定会去京里参加春闱,考中进士差不多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小张大夫转眼就成了官家小姐。 虽说恩公肯定也会有皇上的赏赐,很可能也会赏出身,但没听说过兄长的功赏还会萌及自家妹妹的。 张晓瑛知道让他们同桌用餐大概是不可能的,但是她家的菜要是放凉了味道就大打折扣了,这是浪费劳动力啊。 “我伺候元锦吃饭就行,你们在炕桌上吃吧,我家的菜凉了味道就会差很多。”张晓瑛不在意地说道,又拿了另外的盆子舀了酸菜鱼端到炕桌。 她做这些的时候是那么自然,仿佛冯嬷嬷和小福子错过了品尝美味对她来说就是大大的遗憾似的,萧元锦也说道:“嬷嬷小福子,我闻着这酸菜鱼香的很,我又不是小娃娃还要人喂饭,你们也吃吧。” 她们说话间叶氏又端出了一个盖着盖子的深棕色陶瓷坛子,坛子两张手掌大小,随着盖子揭开,浓郁的肉香顿时充满了屋子。 只见坛子里颤巍巍立着十余块用细草绳系着的一寸见方的肉块,肉块看着有好几层,薄皮嫩肉,色如玛瑙,仿佛一触即化。 “此为东坡肉,也是蜀地一位号东坡居士的大才子研制的,赶紧尝尝。”张晓瑛咽了一口口水,分了一半给冯嬷嬷和小福子,给自己和萧元锦一人拿了一块出来。 叶氏看她垂涎欲滴的样子暗暗好笑,又看到萧小姐的样子也差不多,忙道:“萧小姐慢用,稍后还有菜品。”边说边从食盒端出一盆蒸得软糯喷香的白米饭和一盆杂粮米饭。 “婶婶也跟我们一起用餐吧!”萧元锦邀请叶氏。 “谢谢萧小姐,下回萧小姐来再一起,今日客人多,你们先用。”叶氏笑道。 叶氏出去了,萧元锦先拿小勺子喝了一口酸菜鱼汤,果然酸香适口,口齿生津,再夹一片鱼片吃进嘴里,肉质鲜嫩爽滑,味道鲜美独特。 再咬一口这颜色鲜亮的东坡肉,哇!这肉块入口即化,香糯而不腻口,肉香满盈,让人回味无穷。 “此为何种动物的肉?”萧元锦问道,她吃过羊肉牛肉鹿肉,光是看着肉块是看不出来是什么动物的肉的。 “猪肉,元锦吃过猪肉吗?”张晓瑛记得历史上宋朝时期权贵阶层视猪肉为贱食,并不食用。 “不记得了,也许吃过,秋狩时有人猎过野猪肉。”萧元锦说道。 说完后她有些惊讶,“秋狩”这个词在自己嘴里轻松平常地说了出来,自己心里也不再有憋闷的感觉,往常她别说说出这个词,光是想到心里都很难受。 张晓瑛给她打了一碗白米饭:“今日的菜要陪着白米饭吃才美味。” 邺城并不产稻米,甚至整个大乾北方都不种稻米,平日萧元锦吃的也不多。 这稻米都是从江南一带运到北方的,光是运费就不少,因此要比别的粮食贵上许多,更别说这白米了,并非普通人家的日常吃食。 可小张老师似乎对着白米饭很熟悉,连怎么配菜都清楚,显然是经常吃的。 可见她的家人真的很是疼爱她了,萧元锦又开始羡慕张晓瑛了。 正吃着,门外有人敲门,张晓瑛应了一声:“进来。” 张晓珲手上托盘里放着两个椭圆型泥球,泥球旁边还放着一个小锤子走进门:“好吃的来了!” 张晓瑛转头一看:“哇塞哥!你竟然做了叫花鸡啊!” “答应你的,肯定要做出来。”张晓珲把托盘放到一张凳子上,拿着锤子轻轻敲开泥球,一边给萧元锦介绍:“萧小姐,这叫花鸡先用调料腌制,再包裹荷叶,用黄泥糊起来再放到火上烤制,据说是叫花子最喜欢做的吃食。” 他这也是穿越后第一次做的,之前因为菲菲喜欢吃倒是常常做,说来也怪,家里人谁做的叫花鸡都不如他做的好吃。 其实他刚才说的答应了张晓瑛并不是穿越后答应的,而是他休假回家之前就已经答应了的,休假回家后,因为菲菲喜欢吃他做的叫花鸡,张晓瑛怕触及他的伤心事,根本不可能主动提及。 随着张晓珲打开包裹严实的荷叶,一只皮色嫩黄,鲜美多汁的叫花鸡露了出来,浓郁的香味再一次充满了屋子,带给张家兄妹俩满满的回味。 ------题外话------ 今天七姑去打了疫苗,北京科兴的,目前没有任何的不适。希望新冠病毒早日被人类战胜???? 第一百零九章 不菲 萧元锦好奇的眼神一直都没有离开过那个泥团,此刻看到泥团被敲开露出一整只鸡,惊讶得眼睛都瞪圆了。 冯嬷嬷和小福子也是同样的表情,他们在张晓珲进门时就站了起来,在张家吃到的这两道菜品,不夸张地说,他们此前从未品尝到过如此独特鲜美的滋味。 他俩虽是奴才,可是因为跟在主子身边伺候,主子们的吃食也常常会赏了给他们分食,一般富户人家吃的也未必有他们吃的好。 但是御厨做的饭食虽也是精益求精,但大多以清淡为主,且从御厨把饭食提到各宫,也都凉了一半了,入口的滋味显然就差了好些。 这叫花鸡虽说名字低贱,可看起来制作方法却是别出心裁,从方才的奶茶到现今的叫花鸡,这张家的每一道菜品都是难得一见的美味。 小福子不禁有些纳闷,他常常跟着萧景烨出宫去赴宴,对京城公侯各府的宴席情况都有所了解。 这些菜品单拿一样出来都可以在公侯家的宴席上压轴,张家一个小小的庄户人家,他们是如何得到这些菜品的菜谱的呢? 这边张晓珲连着最里层的荷叶一起放在一个碟子里端上了桌子,张晓瑛赶紧拿了两双没用过的筷子动手拆分鸡肉。 以往他们都是先戴一双薄棉纱手套隔热,再套一双一次性塑料手套隔油好后直接用手拆,但是现在没有这两样只能使筷子了。 可她显然力道不够,最后还是张晓珲动手,他先拆下一整个鸡翅膀,因为这是张晓瑛最爱吃的部位,他正想习惯性先递给妹妹,顿了一下,放到了萧元锦的碟子里:“萧小姐请趁热尝尝,小心别烫到嘴。” 人家毕竟是公主,又是客人,自然应该优先供给,女孩子大多数都是喜欢吃鸡翅膀多过鸡大腿,大概萧元锦也差不多是这样吧。 大乾的食物还是纯天然没有任何添加,加上环境也是原生态没有任何的化学污染,不管是鱼肉还是猪肉,再就是这道叫花鸡,其实都比他们在现代吃的味道鲜美得多。 一整个鸡翅膀放在萧元锦碟子里,香味直扑向她的鼻腔,她也很想马上咬一口尝尝,可是这个翅膀看起来实在是无处下嘴。 首先这么大一个鸡翅膀拿筷子夹就有些费劲,再就是无论咬哪一处都有可能被翅膀的另一个部位碰到她的脸。 张晓珲看出了她的难处,把她的碟子端到自己面前,三两下就把翅膀分成了三截再递回给她。 他做这些事情是那么自然,不光给萧元锦和他妹妹分好鸡翅膀,还把两只鸡大腿分给了冯嬷嬷和小福子,慌得那两人连声说“使不得”,张晓珲只是笑笑,叫他俩不要客气,趁热品尝,吃好吃饱,不够还有,然后道了声“慢用”,出去了。 美食当前,张晓瑛没空去关注别的什么,她已经用手拿起鸡翅膀啃上了,因为她以前说过叫花鸡就该像乞丐一样用手拿着吃,他哥也就没帮她把鸡翅膀分成三截。 萧元锦看着张晓瑛的吃相,忍不住笑了,她自己用筷子夹起一截翅膀咬了一口,果然鲜香嫩滑,又是一种她未曾尝到过的美味。 “这果真是叫花子的吃食?”她好奇地问道。 “据说最早是的,叫花子偷了鸡,怕被同伴发觉,就用荷叶和泥巴包好埋在火堆下,没想到打开的时候异常美味,这吃鸡的法子就传开了。” 张晓瑛印象中叫花鸡是这么起源的。 “小福子,京城里哪家酒楼有这叫花鸡么?”萧元锦又问。 “小姐,小的孤陋寡闻,并不曾听说哪家酒楼有这道菜。”小福子答道。 若是哪家酒楼有这道叫花鸡,食客们肯定趋之若鹜,没道理一直籍籍无名。 “元锦你喜欢吃,让我哥把制作方法写给你,回京以后让你家厨子照着做,不难的,不过我家就我哥做的叫花鸡最好吃。” 张晓瑛看她也那么喜欢吃这叫花鸡,显然也是吃货本性,不觉对她也有了几分亲近。 吃货最大的成就感就是把自己喜欢的美食介绍出去,然后收获一大波吃货的认同,据说这也是那部著名的美食记录片的导演的工作动力,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这么一想其实有很多菜谱都可以写给萧元锦啊,我大中华的饮食文化虽说源远流长博大精深,但真正开始有大发展是从宋朝开始的。 作为历史上经济发展水平最高且从上到下都致力于吃喝玩乐的一个朝代,大宋朝的人民群众的饮食要求开始从吃得饱转向吃得好的方面发展。 现在既然宋朝没有出现,但是也要让华夏美食有机会发扬光大流传下去,让后世的吃货们也有机会拍出一部《舌尖上的华夏》来。 穿过来以后她还有好多压箱底的好菜都吃不着了!比如京城的名菜北京烤鸭,她最喜欢吃的那一家的特点是,把刚出炉的鸭子身上某个部位的鸭皮单独片好,夹起一片蘸着白糖放进嘴里,轻轻一咬鸭皮就化在舌尖上,一点渣都不留,她至今描绘不出那种特别的滋味。 还有烤生蚝!据说第一个有文献记载吃生蚝的也是大吃货苏东坡他老人家,只是他是被流放到海南儋州的时候吃的,以现在的运输条件,不到海边是不用惦记吃海鲜了! 想到房车里的小龙虾,生蚝吃不着,说不定小龙虾还是有机会吃的,麻辣的蒜蓉的油闷的十三香的………哎呀!不行了,吃货对美食的欲望是无穷尽的! 把各种美食食谱写给萧元锦,她家这样有钱有闲的大地主家庭,没准还能把这些美食提高一个层次,张晓瑛自己说不定还有机会尝上一尝。 可是她这话又让萧元锦三人愣住了,萧元锦问道:“小张老师,把制作方法写给我,这法子不就从你家流传出去了吗?” 呃………… 张晓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在现代社会里,众多美食博主们为了教会自己的粉丝学会各式拿手菜,各个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倒是让她忘了在这个知识和资源同样匮乏的朝代里,哪怕是一道菜谱都是价值不菲的知识产权。 第一百一十章 古代从上层统治阶级到底层的专业人士,为了巩固自身利益都在进行知识封锁,导致社会发展缓慢,阶层固化严重,生产力长期低下。 蛋糕就这么大,一群人多吃了另一群人必然少吃,当利益分配极度不均时,某个阶层的民众忍无可忍,于是就会开始另一次利益分配的过程,这就是历史上的改朝换代。 但这不是张晓瑛想要操心的事情,她只是一个医学生,成长在河清海晏的现代社会,社会科学不在她的兴趣范围之中。 她也没兴趣利用现代的知识牟利,她的理想是救死扶伤,如果仅仅是为了个人享受,要再多的钱有什么用呢? 钱再多可以看巨幕IMAX电影吗?能坐邮轮环游世界吗?可以坐两个小时的高铁到海边冲浪吗?能坐飞机横跨太平洋吗?可以网购点外卖吗?能坐着卧铺火车享受在夜间旅行的时光吗? 不会,再多的钱也连一盏可以照明的电灯都买不到。 “就是让它传出去啊!若是没有旁人把这些菜谱传出来,咱们今日也享受不到这些美食了。”张晓瑛坦然说到。 “那是谁人把这些菜谱传给你们的呢?”萧元锦问道。 连小福子都没见过这些菜式,说明目前并没有流传出来,而小张老师方才也说了这些菜式的来历,并不是张家首创的,这位愿意把这些菜谱传给张家的定然是一个洒脱随性,心性疏阔之人。 张晓瑛想到那位因为一口美味的肥肠连地震发生都不跑的著名美食记录片导演,笑道: “那人姓陈,平生的愿望是吃遍天下美食并且把这些美食流传出去,因此行踪不定,我们也不一定还会遇见他。” 美食总是让人心情愉悦,两个同是吃货的小娘子把桌上的菜几乎都吃光了,比小福子和冯嬷嬷吃的都多。 后面再送进来的就是一些素菜了,这种时节也没有什么新鲜素菜,也就是白菜豆腐茄子之类。 屋子外面的护卫也轮流在隔壁吃过饭了,他们吃的也和萧元锦张晓瑛一样,只是量多得多,个个吃得心满意足。 没想到来这小小的村子竟然还能吃到比京城最好的酒楼里最好吃的菜品还要美味的佳肴,可惜公主很快就要回京,他们也没有第二次再来的机会了。 从真定府过来报喜的几个官差也是吃得满面红光,这张小英雄家果然不凡,连菜品都那般独一无二,特别是他们还吃到了张小英雄亲手烹制的叫花鸡,简直是三生有幸。 众人吃饱喝足,小福子手脚麻利地把碗筷收拾了送到厨房,又打水过来给萧元锦漱口,又坐了一会喝了奶茶,他们就该启程回邺城了。 张晓瑛跟她爹也要去邺城把李岚接回来住几天,本来说让张晓珲兄妹俩去接就行了,但是张德源听说李岚怀了双胞胎心中挂念,再加上要去给岳父报喜,因此虽然赶路疲累,也还是想要亲自走一趟。 一起回去的还有罗娘子和孙大丫,陈灵秀因为卢老太留她,便留下来住一晚上。 四位官差先告辞走了,他们还要到邺城府衙送报贴存档。 众人收拾好东西正要出门,又听见一阵马蹄声传来,本以为是官差们落下东西了回转,却听见有人高喊:“圣旨到!邺城莘庄张晓珲接旨!” 众人都定在院子里。 老张家别说是自从来到莘庄了,祖上多少辈也没见过圣旨什么样,更别说接旨了。 这接旨究竟是个什么章程也不清楚哇!虽说在现代电视剧里演过,可那不是演吗?真按着那个来可不见得正确啊! 众人正心中惴惴,院门已经进来了三个人,其中两人是护卫,一人显然是跟小福子一样的内监,只不过年纪偏大,有四十七八岁的样子,面容慈和。 这时萧元锦还没出屋门,张晓瑛也还在屋里陪着她,见院子里众人都不知所措,萧元锦对小福子说到:“去招呼一下。” “是。”小福子随即掀开门帘出去,他其实就等着公主发话,张家人没有接过圣旨,不知所措是正常的,但小张大夫并不见慌乱。 “多谢元锦。”张晓瑛向萧元锦道谢。 “你我之间不必客气。”萧元锦答,皇祖父也不知道会下的什么圣旨,难道是封赏吗?可是封赏一般要面圣啊。 小福子走出门去打招呼:“罗公公!” “小福子你竟然在此。”罗公公正要问哪位是张晓珲,却看到六皇子的贴身内监从西厢房里出来,不由得奇道。 “我陪我家小姐前来访友。”小福子答。 这时张晓珲也已经走了过来向罗公公行礼:“路途遥远,辛苦公公了。” 罗公公避开不受他的礼:“你就是邺城莘庄张晓珲张公子?” 张晓珲点头:“小子正是张晓珲。” 罗公公赞道:“张公子相貌堂堂气宇轩昂,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请张公子接旨。” 小福子适时提醒:“要跪着接旨。”并且在旁边先跪下。 张晓珲在小福子身边面对着罗公公跪下,准备看小福子做什么就跟着做什么。 张晓瑛在屋里看着她哥跟着小福子跪在了地上,她竖着耳朵想听宣旨的公公说的什么,结果只听出来了“应天顺时,受之明命,朕闻………” 听了一遍下来勉勉强强连猜带蒙的大概意思是:“老皇帝我听说你年纪轻轻的不光带人潜进胡营还亲手砍了北胡来犯的敌首,我很是想要见上你一见,你一身本领,就当站在能让你的本领更有价值的地方,朝廷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我邀请你尽快进京与我见面,咱俩好好唠唠嗑。钦此!” 什么鬼!还有这样的圣旨?而且皇帝他老人家这么平易近人的吗?这语气听着怎么那么像隔壁二大爷喝了俩盅以后拉着她爹说话的感觉呢? 张晓瑛和萧元锦大眼瞪小眼,显然就算是萧元锦也没想到她皇祖父还有下这样的圣旨的时候,还派了一个内监不远千里地来传旨。 ------题外话------ 七姑的短板和不足今晚就暴露无疑了———哪里是瑛姐儿听不清楚,其实是七姑不会写文言文啊,羞愧捂脸?????♀? 第一百一十一章 接旨 张家众人在张晓珲跪下接旨的时候也没反应过来,直到他都接完旨站起来请罗公公进屋了才想着他们是不是也应该陪着跪一跪呢? 但现在连接旨的张晓珲都已经起身,他们总不能再去补跪,反正也没人提醒他们该怎么做,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吗?不知者不怪。 老张家今日好事一桩连着一桩,小朋友们还不知道咋了,只觉得今日大人们喜气洋洋的,而大人们走路都不自觉地飘着走,连村里外姓的村人都觉得开心莫名。 你要说一个村里难道就没有几个爱犯眼红嫉妒的人吗?那还真没有,为啥? 你眼红嫉妒的着吗?人家老张家珲哥儿杀的是北胡汗王,你们自己见着了胡兵能逃得一命就谢天谢地了,不服的话你去杀一个胡兵试试。 再一个如果说当初张德源考中秀才还有个别村人会泛酸,但是这一次考中的是翼州头名,别说是一个小小莘庄了,就是对整个邺城来说都是大添光彩的事情。 人性就是这样,差距一旦拉开到遥不可及的距离时,你能收获的就都是祝福了。 再加上老张家虽说是最早在莘庄落户,但是张老爷子一向厚道,从不欺压后来的村民,反而看到有难处的村人就会伸把手,村里几乎每户人家都受过他的恩惠,因此村人对他都很是信服。 张老爷子今天的心情用跌宕起伏来描述都差了点意思,他老人家就感觉好像有那么一只如来佛的神掌把他颠来倒去的。 从上晌孙女说那个天家小娘子是她学生开始,张老爷子就开始迷糊,一会为孙女成了别人的先生高兴,一会又担心她是不是冒犯天家,后来看大孙子孙女都很淡定安稳,他倒也稍稍定了神。 接下来收到了儿子考中头名的喜报,张老爷子一下子被神掌颠上了云端,差点就下不来了,好不容易脚终于踩着了地面,又来了一个圣旨。 他老人家一辈子谨小慎微,总是习惯居安思危,听到这圣旨到头一个反应就是可别是乐极生悲了。 张老爷子心砰砰跳着看大孙子跪下领旨,他老人家听完了也没明白这圣旨说什么,只能从宣旨的公公脸上的表情推测出应该不是坏事。 不是坏事就好,他老张家的好事已经够了,暂时也不需要再添更多好事了。 传旨的罗公公被请进堂屋喝茶了,他原本是萧祈在潜邸时的老人,因为性子宽和细致,太后觉得新朝杀伐过重,不愿宫里也带有太多戾气,便让他总领着日常教导新人规矩的事情,因此宫里的宫人多是受过他指教的,小福子也不例外。 此时小福子便亲亲热热地为罗公公介绍张家众人:“这位是张老爷子,张公子的祖父。” “公公大人辛苦了。”张老爷子向罗公公行礼,他倒也不会紧张,连天家人都在他家吃饭了,儿媳妇可是说了,那个天家小娘子吃得可高兴了呢。 因此这会面对一个皇城来的内侍张老爷子也可以很淡定,这就是见过了世面跟没见过世面的区别。 罗公公可不敢受他的礼:“不敢,这可折煞咱家了,老人家好福气,教养的孙子连皇上都夸赞,还专门派咱家来传旨宣他进京面见呢!” 罗公公提到皇上时向南面抱了一下拳,笑咪咪地对张老爷子说道。 张老爷子腿一软又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幸亏大孙子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祖父!”张晓珲心中不禁有些愧疚,老爷子一生就盼着安安稳稳,结果自己一次两次的把他老人家吓得都快得心脏病了。 他扶着张老爷子的手上稍稍加点力,张老爷子靠在孙子的臂膀上感受到了传来的力量——自己真的是老了,都要靠着孙子了,孙子是什么时候都能让他靠着了呢? 好像也没有多久之前,自己还总是唠叨他不读书呢。可这几个月以来,珲哥儿上晌领着弟弟妹妹们读书,下晌领着他们训练,晚上天黑了都不闲着。 这次他爹去赶考,两个叔叔都跟着去了,可只要珲哥儿在,家里便比他爹和叔叔们在的时候还要安稳,那几个皮猴似的小孙子都乖乖听他的,即便打仗那几日他去杀胡虏,也都把家里安排得妥妥当当。 这么好的孙子,连皇帝也看上了,张老爷子也不清楚这算不算好事,皇帝要见孙子做什么呢?京城又没有胡虏要杀,想是见完了还会让孙子回来的罢。 他虽然不舍得孙子进京,但他也不是真糊涂,这得到皇帝宣旨召见对普通人来说是天大的福气,他可不能犯浑。 他站直了身子,也学罗公公那样向南面拱了拱手:“皇上想见我家珲哥儿,是我张家的福份,不知皇上要他何时启程?”说话间还是流露出了一丝不舍。 “皇上倒没说要他几时到京,只说想早些见到他。”罗公公仍是笑咪咪说道。 圣旨里说啥就是啥,他可不能揣摩圣意。 看来珲哥儿是不能在家过年了,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张老爷子这下子是体会到了。 “这位是张公子父亲张解元,今科的翼州头名解元。”眼看着老爷子流露出不舍得孙子的情绪,小福子赶紧给罗公公介绍张德源。 这可真是想不到!本以为张家一个小小的庄户人家,出了一个张公子这样的少年英雄已是祖坟冒青烟,没想到他爹竟还考中了解元! 罗公公惊讶地对着张德源行礼:“原来竟是张解元,咱家失敬了!” 张德源还礼:“罗公公客气了,公公远道而来,一路奔波,还请公公稍事歇息,张某备些酒菜,公公用过再走。” “不必麻烦了,咱家到邺城还有要事,这就得走了。”罗公公婉拒,又问小福子: “小姐是在此处吗?我去拜见一下她。” 小福子点头:“您请随我来。” 便领着罗公公到了萧元锦所在的西厢房:“小姐,罗公公求见。” “请进。”萧元锦在屋里道。 罗公公一进门,看到屋里除了萧元锦和冯嬷嬷外还有一个面生的小娘子,再看萧元锦这一身打扮,知晓她是掩藏着身份呢,也不下跪,只躬身行礼:“老奴见过小姐。” “罗公公免礼,一路奔波辛苦了。公公此次前来邺城除了到张家宣旨可还有何事?”萧元锦问道。 事关张晓珲,她实在是不能不多问一句。 罗公公暗暗称奇,宫里稍有身份的内侍都是知晓这位公主原先的脾性的,那是天塌下来了她大概也不愿意抬头看上一眼,今日竟还主动问起他来邺城的事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炸锅 罗公公也不及多想,答道:“南边又有天花爆发,皇上听闻了邺城有一位大夫在做预防天花的试验,命我前来召他速速进京。” 大乾几乎每年都有小规模天花爆发,有些年份甚至有两处不同的州省有疫情,以往也就是封锁起来防止撒到各处,今年皇上听闻了邺城真有人在做预防,便抱着那么一点希望想把这位大夫召到京城。 张晓瑛和萧元锦再一次震惊地对视一眼。 原来他们做牛痘预防天花的试验皇上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啊!等萧景烨的奏章送到京城再派人来肯定来不了那么快吧! 萧元锦想的是皇祖父果然神通广大,张晓瑛想的是老皇帝果然高深莫测! 她们都忽略了罗公公说的“召他速速进京”那句话。 小福子在旁边说道:“罗爷爷,这位就是您要找的做预防天花试验的小张大夫。” 这下子轮到罗公公震惊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张晓瑛:“这位小娘子竟是大夫?” 他一直以为这大夫一定是个四五十岁一脸深沉的男子,他在宫里见到的御医们大多都是这样的,眼前这个模样娇俏满脸灵动的小娘子跟他脑中的固有形象差别太过巨大,他一时愣住,话也说不出来。 这小娘子不过十二三岁吧?就能懂得怎么预防天花?莫不是皇上得到的情报有误,万一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皇上一怒之下就不知道会怎样了。 不对,这小娘子怎么也在张家?哦!那位大夫倒是姓张,莫非也是张公子张解元的家人? 罗公公脑中快速思量,只听见萧元锦说道:“小张大夫医术高明,是我的老师,她现下确实是在做牛痘预防天花的试验。” 竟然真的是这位小娘子! 罗公公心里凉了半截,“这位小娘子是张公子的何人?”他试探着问道。 “张公子是我兄长,我是他妹妹。罗公公好!”张晓瑛向他行礼,这位公公也挺不容易的,那么冷的天气还一路快马赶来。 “不敢!”罗公公忙躲开,这小娘子竟然是公主的老师,也不知教公主什么,做试验的是她无疑了,说话的声音倒甚是悦耳,他还从未听过哪个小娘子的如此悦耳,可天花也不是靠悦耳的声音预防的啊。 罗公公真的忧虑了,但他也不好在这三人面前流露出来。 “即如此,便请张小娘子与张公子一同进京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罗公公说道。 “我需要准备几天。”张晓瑛说道,抗旨不遵是不可能的,她们家又不打算揭竿起义,因此老皇帝说啥都最好听着。 可最大的问题是她实在不放心她老妈,这里交通那么的不发达,信息也不通,万一她妈有啥事通知到她黄花菜都凉了,更不用说她赶回来也还要好多天。 “皇上吩咐了咱家一路随行,张大夫准备好了即可通知咱家,有何需要也请告知咱家。”罗公公作了个揖。 “好的,辛苦罗公公了。” 罗公公向萧元锦告辞,萧元锦也要出发回邺城了。 “太好了,咱们可以一起回京了。”罗公公出去后,萧元锦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显露出了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本来该有的心性。 但她又犹疑了一下:“伯母如今怀着身孕你是不是不放心离开她?” “是不放心。”张晓瑛说道:“这是个问题,得想办法解决。” 她的脸上不见烦恼,好像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 “小张老师,你如果有什么难处就跟我说,京城我还是熟悉一些的。”萧元锦恳切地说道。 “那当然,我不找你还能找谁。”张晓瑛打趣:“到时候你可别嫌我烦。” “怎么会嫌烦,我还要跟着老师继续学习呢,我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成为像老师这样的人。”萧元锦认真地说道。 张晓瑛想到这些天忙着种痘的事情都没顾上她的学习,不禁有些愧疚:“我们一起努力,你一定可以的,有不会的随时来问我。” ……………… 罗公公心神不宁地向张家众人告辞,顺便也跟他们说了皇上也召了张晓瑛进京。 这下子真的炸锅了,张家众人惶惶然不知所措,张德源更是刚回家完全不清楚状况,好在张晓珲还能保持冷静,把在小福子的提醒下预先准备好的红封塞给罗公公,送他出了院门。 又等到把萧元锦送走,张德源发现自家院子里还有两个护卫杵着,问张晓珲道:“他们怎么不走?” 张晓珲看着他老爹,斟酌了一下措辞:“他们是妹妹的护卫。” 张德源看了一眼儿子,确定他不是瞎说,又看向院子里那两人:“我怎么觉得有一个很是眼熟?” 去赶考一趟,两个孩子在家闹出来的动静生生把他考中头名的风头都压过去了,虽说他也不是那么爱出风头吧!可这也算他人生的高光时刻不是,苦读了那么多年,还是需要得到肯定一下的。 方才罗公公已经大致说了皇上召张晓瑛进京的原因,张德源本想要不自己替她去得了,反正牛痘预防天花也是他的专业,只是又想到还要备考春闱,只能作罢。 在专业的问题上,他不担心闺女,就是怕她应付不了皇帝和太医院那一群御医。 “那个是皇家近卫,叫萧十二,上次随着福公公来过咱们家。另一个好像是卫小将军的亲卫,叫卫五六。”张晓珲顿了一下:“挺机灵的小伙子。” 可不就是机灵吗?看到他们家客人多都主动忙前忙后的,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 “他们都吃过饭了吗?”张德源问,可别真把人家当成下人用。 “吃过了,跟萧小姐的护卫一起吃的。” 张德源一听这“萧小姐”头又大了,什么“萧小姐”,不是公主起码也是郡主:“这萧小姐到底是什么人?” 他看着张晓珲严肃地问。 “是故去的大皇子的女儿,破例封了公主,要跟着妹妹学医,所以算是妹妹的学生。”张晓珲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她还是希望学堂的最大捐助人。” “就是你办的希望学堂吗?”张德源问道,这怎么听着他家好像跟皇家都牵扯不清了的感觉呢?这可不算什么好事。 先是儿子无意中救了一个皇子,再就是闺女收了一个公主学生,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是,她今天就是过来看地基的。”张晓珲有些不想说这个话题,而张德源作为他爹也察觉到了。 不想说就不说吧。 看着院门外被一群娃娃们围着要泡泡水的张晓瑛,张德源想,孩子们自有他们自己的世界,自己也不可能护着他们一辈子。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定海 按理来说,张德源中了头名怎么也得开了祠堂跟祖宗们知会一声,再在村里摆个流水宴答谢一下十里八乡的亲戚朋友,可现在显然还有更加紧急的事情,老张家三房的长辈们都聚在堂屋,大伙得赶紧商量一个章程出来。 这年头宗族成员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既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有一人犯事诛连九族,因此谁也不能轻易说什么“我想干嘛就干嘛,关你什么事?” 只要是一族里的,还真就关别人的事呢!而且即使在现代也基本差不多,只不过程度没有这么明显,一样也有“政审”这个词。 张晓瑛有个高中同学高考后想先去部队当两年兵,体检什么都通过了,就是在政审那一关刷下来,原来是他父亲年轻时坐过两年牢,虽然后来也算是成功人士,但是这个本以为无关紧要的过往也影响到了孩子的人生。 此时堂屋里的氛围有些复杂,祖祖辈辈都是庄户人家,最大的壮举就是跟着爹妈从中州到翼州来开荒落户的张老爷子三兄弟和他们的儿子们,实在判断不出来两个这么点大的娃被皇帝召见究竟利弊如何? 皇帝啊!都说伴君如伴虎,老百姓们有时候想到皇帝的样子没准都得在皇帝的额头正中多加一只眼睛????,能发出射线的那种。 张晓珲和张晓瑛因为是事件主角,特别是张晓瑛,既是女娃年纪还小,也还是要坐在堂屋的末位接受众位爷爷叔伯的审视。 虽然她其实并不是都认识屋里的人,但是作为现代知识女性,又经常在合唱团领唱,她早就习惯被众人注视,因此在老张家众人眼里,瑛姐儿倒是稳稳当当大大方方的,他们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呢?这么一看好像也安心一点。 皇帝召见张晓珲问题不大,都说了就是想跟他唠唠嗑,给他安排一下工作,大伙也都相信珲哥儿的能力,因此聚在堂屋,主要还是讨论张晓瑛的问题。 “瑛姐儿,你这牛痘预防天花的法子可靠谱?”张老爷子作为最老的长辈,又是张晓瑛的亲祖父发问。 一开始孙女回家种痘也没说这痘哪来的,珲哥儿说了让大伙来种痘大伙就来了,这会皇帝要召见了才知道原来是在牛身上长出来的牛痘要种到人身上。 他们这些庄户人家日日侍弄牲口都觉得膈应,瑛姐儿莫不是还要把牛痘种到皇帝身上?这不是冒犯天颜么?搞不好是要杀头的呀! “靠谱的,我爹最清楚了。”张晓瑛毫不犹豫地把问题丢给了自己老爹。 爹的作用是什么,关键时刻拿来挡箭的啊! 对于闺女的这种坑爹行为,张德源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他点头:“是靠谱的。咱家还有谁没种痘的,也赶紧种上。” 既然进京已经不可避免,尽量让大伙安心就行了,他们其实也帮不了什么。 头名解元都这么说了,那自然就是真的,他们也没谁比张德源更加见多识广更有学问不是? 那第二个问题就来了:“两个娃都没去过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要有大人跟着才行吧?” 张德源自然清楚自家的两个娃不需要什么大人跟着,闺女他虽然不放心,但是有她哥哥在,比自己这个当爹的在还要安稳,至于儿子嘛,连胡营都闯了,还毫发无损地出来了,还有哪里他去不得? 但他也不能这么说,他说的话是:“横竖我也要进京赶考,我随他们一起去。” 对啊,怎么忘了九郎还要去考春闱呢?以往觉得考中举人就不得了了,可以直接点官位了,可这下考中了头名解元,不去春闱就可惜了啊! 总不能都是一省头名了春闱还会落第吧!如果是这样州府大人怕不是得吐血,而如果上了榜,哪怕是最后一名,那也是个进士啊!这名头可比举人好听太多了! 堂屋里众人又开始两眼发光,好像张德源已经考中了进士一样,三老爷子一拍桌案:“这可是大事,先开祠堂敬告祖宗,流水席也要摆起来!” 堂屋里的议题成功地从进京接种牛痘转移到了祭祖和宴客的章程上,这就跟张德源父子三人没什么关系了,他们能做的也就是到祠堂给祖宗们上一柱香。 时间紧急,天越来越冷,需要准备的物品不少,父子三人从堂屋出来,到了老张家唯一的书房。 进了门还没坐下张晓瑛就问:“爹,我娘怎么办?” 这是张晓瑛最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她对这个时空不熟悉,既不放心她妈不在自己身边,又不清楚路途上会有什么困难。 如果是单胎,带着走也应该问题不大,可她妈是双胎,虽说月份还不算大,可她就是心里没底。 “带她一起走,你去了京城,肯定回不了那么快,你妈生产的时候最好咱俩都在她身边,路上走慢点就行,我也会时时监护着,用点安胎药问题不大。”张德源平静地说道。 他听出了闺女的慌乱,这时候他就得是家里的定海神针,他越稳,孩子们就越不会慌。 张晓瑛听了她爹的话一下子就把心放稳了,中医在安胎这方面确实有很好的效果,她老爹的医术也没问题。 张德源又仔细问了一下两个孩子他不在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事,兄妹俩大概说了一下。 从别人口中听到张晓珲做的事跟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是不一样的,别人口中险象环生的过程,在张晓珲嘴里说来就是环环相扣,万无一失。 张德源瞪他一眼:“行了,不用说了。” 说出来的也不是真的,哪有什么万无一失,不过是为了他们安心罢了。 听到张晓瑛给北胡王妃手术过程使用了针刺麻醉,张德源点点头:“以后咱们有空再深入研究一下这个法子。” 提到牛痘预防天花,张德源夸闺女:“还是年轻人有敏感性,你爹我就完全没想到这事,大乾的天花疫情确实也很频繁,大概是跟立国时间不长疏于管理有关。” “我也没有想到啊,还是去买牛看到了牛痘才想起来的,爹,您也赶紧种上痘吧。”张晓瑛也很惭愧,实在是在现代时天花离她们太远了。 “不急,先去看看你娘。” 说到娘,张晓瑛赶紧报告:“我多了个干娘。” 张德源不在意:“多就多吧,想当你干娘的人哪都有。” 张晓瑛犹豫一下,还是说完:“这个干娘是北胡王妃,也许很快就是北胡太后了。” 张德源着急去见媳妇屁股都抬起一半要走了,听了这话一屁股又坐回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欢畅 张德源脑袋都开始嗡嗡作响了,刚刚他还觉得他家好像要跟皇家牵扯不清了,这下闺女直接就跟北胡王庭成了一家人! 虽说现在双边关系还好着,可这国际政治风云变幻,谁知道啥时候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愁死他了。 “爹你也不用太担心,”张晓珲安慰他爹道:“北胡即便要跟大乾翻脸,也不会是穆多尔这一支。” 张德源看着儿子,等着他说下去。 “我了解过了,从穆多尔曾祖父开始,他们这一支就主张与汉地和平相处,以物易物,当年他祖父登上汗位也有大乾的影响力作用的结果。” 其实是卫国公领兵把别的部落扫了一遍,反对的都被打残了,丛林社会,向来都是弱肉强食。 愁也没用,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也不算太糟糕,什么事都有利有弊。 “行,你准备一下,可能没几天就该走了,我跟贝贝看你娘去。”张德源吩咐儿子。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早些出发也好。 堂屋里众人商议的结果是明日宴客的时候再开祠堂,下晌就去各处通知亲友们,老张家嫁出去的闺女加上娶回来的媳妇们,这光是姻亲就有不少人呢! …………… 安乐堂的伤患基本都好得差不多了,李书民今日下晌就在自己的医馆坐堂。 这些日子真是又忙又累,他们完全按照外孙女的标准来消毒、止血、包扎、做手术,虽说麻烦了些,但成效也是很明显的,轻伤都恢复得很好,重伤的致残率也低了很多,应该把这个标准在大乾的军中医所推广出去。 不知不觉,李书民也带上了外孙女的思维方式。 天冷了,人们也不太活动,受伤崴脚骨折什么的伤患也少了,医馆里安静得很。 李书民在翻看外孙女写的教材,这教材也是用那鹅毛笔写就,笔迹都是细细的,没有笔锋,看久了倒也比原先顺眼。 现下闲下来了,该把这些教材印出来,徒弟们每人一本,都得学透了才行。 听儿媳妇说外孙女还教了她们一个新的筹算法子,叫珠算法,这几日她跟珑珑娘俩一有空闲就拨那个算盘玩,竟也算得有模有样,把清儿涛儿都给比下去了,两个孙子也都跟着学起珠算来。 这孩子会的东西可真多啊,也不知道她爹娘怎么想的。 李书民眼睛盯着教材本子,脑子却在胡思乱想着。 “爹!”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书民惊喜抬头:“姑爷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这些日子爹辛苦了。”张德源给岳父行礼。 “不辛苦不辛苦,你回来就好,见过珲哥儿他娘了吧。”李书民咽下了想问女婿成绩的话。 “我就从她那过来的,爹,您先坐好。”刚才他跟媳妇说了自己的成绩后,媳妇兴奋得差点跳起来,把他吓了好大一跳。 考中头名的是他,可看起来所有人都比他更要激动。 李书民狐疑地看着他:“没考中?不要紧,这举人哪是那么好考的一次就能考中的?” 张德源无奈:“不是,我考中了的。” 李书民一下子站起来:“考中了?太好了!太好了!哈哈哈哈!” 他高兴得放声笑起来,五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像个孩子。 医馆里正在整理药材的学徒李林宋禾看过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在这个小小的邺城,一家医馆主人的女婿是个举人,他们走出去腰板都要挺直一些。 “恭喜师祖!恭喜姑爷!”两人停下手中的活计,齐齐对着二人行礼。 “好!好!一会师祖给你们封个大红封,今晚都在师祖家吃饭。”李书民开怀笑道。 “多谢师祖!”两个半大小子更高兴了。 “爹,我考中了头名。”张德源觉得岳父也算有了心理准备,自己这时跟他报告也算是循序渐进了。 “多少名都不要紧,只要考中了就行,头名也……什么?头名?!”李书民的笑停滞在脸上,看起来有些滑稽。 “爹,您先坐下。”张德源赶紧扶着岳父坐在椅子上。 早知道自己考中头名闹的那么大动静,还不如考差些,可这科举跟高考还不一样,没有什么标准答案,只能尽着自己的能力写。 李书民跟莘庄老张家的人比起来见识还是要多一些的。张德源考中了头名,老张家的人想的就是祖宗保佑祖坟冒青烟了,李书民想的就复杂多了。 他伸手抓住张德源的手:“你这头名……是真的吧!”顿了一下,他还是艰难地问出了这句话。 虽说他不是那么确切地知晓女婿学问的斤两,可邺城这小地方连举人都难得,头名解元?怕是从来都没有人考中过!既是这样女婿又上哪学来的这考中头名的学问呢? 天赋异禀?他给张德源当了十多年的岳父了,女婿是不是天赋异禀他可是再清楚不过。 他实在是不敢想那个最可怕的可能——花银子买题目作弊,如果是这样,一旦事发,那就什么都完了。 “爹您放心,肯定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要不您考考我?”张德源明白岳父担心的是什么,他也想低调些,没想到实力不允许。 “不用,我相信你,就是方才实在太突然了,谅你也没那个胆子。”李书民倒是忘了,自己的女婿向来都是谨小慎微的性子。 不过也难说,他生的儿子敢做出潜进胡营砍掉胡王脑袋的事情,他自己又能胆小到哪里去呢? “走,去书房。你哪日回到的。”李书民把教材本子拿在手里,跟张德源走回医馆后院。 “今日刚到的,吃过饭就跟瑛姐儿一起来看瑛姐儿她娘。”张德源答道。 李书民很满意,自己选女婿的眼光可真不错,不光学问好,也重情重义,考中了头名也想着闺女,回家当日就赶来看媳妇了。 他终于接受了这头名的事实,心中只觉欢畅莫名,恨不得再大笑几声。 可是接下来张德源的话又让他愣住了。 “爹,过几日我们一家要一起进京,您放心,我会照顾好珲哥儿他娘的。” 看看!就说养出这样的儿子的人,性子又怎么会谨小慎微! 第一百一十五章 用心 李岚现在是五个多月的孕期,倒也是最安稳的时候,既然一家四口有三口都要进京,而李书民也不敢保证闺女生产时自己能不能保住她,他已经知晓了女儿怀的是双胎,那让她跟在外孙女身边反而是更稳妥的办法。 外孙女虽然不通医理,但她在外科手术方面的造诣比自己高得多,小小年纪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练出来的。 自己这几日备好安胎的药包让闺女路上煎了喝,基本可保无虞。 这一路应该是要随着班师回朝的卫小将军一起走,那沿路宵小自然没有胆子露面,不然外孙武艺再高强那也是一个人,对上一群匪徒可以自保,但要想护住家人就吃力了。 李书民思量再三,心中稍安,便问起另一事来:“瑛姐儿此次进京是因为牛痘预防天花,这事连皇上都惊动了,依你看这牛痘究竟能不能预防天花呢?” 他并不知晓张德源懂医术,只是觉得他既是张晓瑛的爹,又能考中头名,想从他嘴里得一句准话。 毕竟要面君,如果不行万一扣一顶欺君的帽子下来,最后会怎么样真不好说。 “您放心,牛痘可预防天花千真万确,咱家的医馆也可兼做种痘馆。”在现代张德源小时候还种过牛痘呢,他还记得那些种痘工作队背着牛痘疫苗下村走寨地普及接种牛痘。 而且他后来调到了疾控中心,做的就是这些相关的工作,这牛痘预防天花的各种细节可以说清清楚楚。 他跟着进京,也有为闺女保驾护航的意思,孩子毕竟还小,总有想不到的地方。 ……………… 自己亲妈跟着进京,张晓瑛又担心起干妈来,本来答应了穆多尔要照看好她们的,自己却不得不离开。 跟着外祖父一家人高高兴兴吃了晚饭,因为明日一早就要回村里吃席,而后面几日也不一定是哪天走,她决定今晚就去给王妃和刚出生的小弟弟和侍女们种上牛痘,就用自己和两个弟弟的痘浆,趁着自己还在也可以观察监护几日。 她收拾了医药箱跟爹妈说一声就要出门,张德源拦住了她:“天都黑了你自己去可不安全,我陪你过去。” 父女俩刚出后院侧门,却看到萧十二和卫五六还在门外。 “你们怎么不回去呢?”张晓瑛惊讶道,一直以为他们把自己送回家了就回去休息了,没想到还不走,这也太浪费人力资源了。 不走就不走吧,好歹进屋找个地方坐着休息也行啊,哪里就用这么杵在门外。 张晓瑛心里很不舒服,自己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重要人物,白白让两个大小伙子那么大冷天的呆在门外,这违背了她内心深处人人平等的信条。 虽然这是古代,但她就是接受不了这些东西,更不愿意让它们在自己身上体现出来。 “您休息了我们才走,就是怕您万一有事出门,这不是您要出门了吗?”卫五六答道。 不知为何小张大夫不高兴,他们做护卫的不都是这样吗? “那也可以进屋里坐着呀!你们吃饭了吗?”张晓瑛仍旧是气不打一处来,说完之后才想起来,自己本以为他们送到家了就走,从来也没有喊他们进院。 这么一想更生气了! “我们轮流回去吃过饭了。”萧十二小心看着张晓瑛的脸色答道。 “爹,您回去陪我娘吧,不用跟我去了。”张晓瑛跟他爹说道。 又对萧十二卫五六道:“其实你们也看到了,那些囚犯都很安心参与试验,不会对我造成危险,我很感谢你们对我的保护,但是也不必这么小心。 以后我回家了你俩就留一个在我身边就行了,也不要呆在门外,院里有屋子,你们可以要么休息一下,要么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比如读读话本子什么的。” 萧十二和卫五六面面相觑,小张大夫不高兴是因为他们没有进屋里么? 张德源看着自己闺女气呼呼的远去的背影,不禁暗自叹气,这孩子要适应这里的环境还需要时间啊!他庆幸自己做出了参加秋闱的决定,起码孩子日后不必面对更多的不平等。 王妃看到张晓瑛来了很高兴,吩咐把给她做的衣服拿过来给她试穿,虽然张晓瑛之前就选了一身,可王妃还是给她做了两件不同毛料的,说是让她换着穿,还做了一件斗篷,全部是按照汉人的衣服款式制作。 因为有一个对穿着精益求精的老妈,在现代时张晓瑛对穿着打扮就不是那么上心,她的时间除了花在了工作学习上,剩下的就是看电影和出门旅游探寻各地美食了,日常的穿着都是怎么舒适怎么来,一头长发不上班的时候就披散着,上班了就盘着,连发卡都不多见。 王妃大概也是揣摩着她的穿衣喜好做的衣裳,皮毛外层都用颜色淡雅的细麻布做外套,并不会露出皮毛来,咋一看只是一件普通的袄子,但是给李岚的两身皮袄和一件斗篷就做成了普通皮毛衣裳的款式。 “多谢阿姆。”张晓瑛心中感动,从这个小小的细节就能看出来王妃对她的用心:“衣裳很好,我很喜欢,过几日出门刚好可以穿了。” “堇兰要去哪里?”王妃惊讶,天都那么冷了,路上要是下雪就麻烦了。 “我正要告知阿姆,过几日我们一家要去京城,阿姆,我很抱歉,不能留在邺城看顾你和弟弟们。”张晓瑛心中有些难过,这一走等她回来了王妃也回北胡王庭了吧。 “为何要去京城?”王妃担忧地问道。 “大乾南边又有天花爆发了,皇帝听说我在做牛痘试验,就召我过去帮忙。”张晓瑛拉着王妃的手: “阿姆不必担忧,这牛痘是真的可以预防天花的,我这么晚过来,也是想赶紧给阿姆和小弟弟种上牛痘,阿姆身边的姐姐们也都种上。 北方天花虽然不像南方那么频繁出现,但也不能保证没有,我把接种牛痘的法子写在本子上,阿姆让人译成北胡的文字,好教会族人这个法子。” 王妃对她那么好,她也希望自己可以多做些什么回馈她。 第一百一十六章 依仗 王妃心中不舍,却也知道张晓瑛不得不去,她反过来安慰张晓瑛: “你放心去罢,我如今身体恢复得很好,你阿兄那边也派人来了,说他也都很好,大乾对我也很礼让。” 后一句是因为有前一句在,张晓瑛点点头,只要穆多尔坐稳了汗位,邺城这边就会把王妃照顾得稳稳妥妥的,甚至即使穆多尔暂时坐不稳,也会照顾好他们母子。 毕竟他们的部族哪怕一时没落,也还是草原上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稍加扶持又能崛起了。 “只是山高水远的,你这一走,也不知咱们母女何时再有见面的时候。”王妃有些伤感。 张晓瑛也不觉黯然,这个鬼地方,高铁一个小时的路程马车需要走十天,再加上路途中的吃喝拉撒,出个门动辄十天半月来回就得一两个月。 都说要想富先修路,有没有可能先把铁路系统弄出来呢?连秦始皇都修了秦直道和遍布全国各地的古代高速公路,他老人家要是掌握了修铁路的技能,自己这会起码能坐上绿皮火车了吧? 当年她支教的山区里就有一趟绿皮火车是特意为山民们出行修的,鸡鸭牛羊猫猫狗狗们都能坐上去,呵呵,她现在真的是连动物都不如啊! 不想也罢。 “阿姆不用难过,有机会我会去看看您和弟弟们的。”张晓瑛安慰王妃,她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阿姆有什么难处,也要记得告知我,我和我阿爹的名字我也写在接种牛痘的本子上了,我们进京的住处也没定,我阿爹考中了举人,日后也会考进士,找到他就能找到我了。”张晓瑛又补充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王妃可以顺利回去北胡,那就万事无忧,可若是只能滞留在大乾,那自家怎么也算大乾土著,多少都是可以依仗一下的。 只是张晓瑛没想到,日后找她可比找她爹容易多了。 给王妃和她身边的护卫和侍女们全部种上痘,叮嘱了他们注意事项,交代有事一定派人告知自己,张晓瑛才回外祖父家里。 一路上萧十二帮她背着装皮毛衣服的包袱,卫五六给她提着医药箱,两人都跟在她身后半步,张晓瑛要跟他俩说话扭脖子的角度都要大上不少,累人。 “你俩跟我并排走,我脖子都快拧断了。”张晓瑛没好气。 “五六你明日问问你家公子我们是不是要一起进京,我娘也要一起走,她怀孕了我家走不快,你家公子若是着急就不必等我们了。你俩明日就不用跟我回村去了,放一天假吧。” 那怎么行!萧十二和卫五六对视一眼。 两人同时并步上前跟张晓瑛并行,卫五六狗腿道:“小张大夫,您还是把属下们带着吧,公子知晓您放了属下的假定会让我俩去做旁的事情,还不如让我俩跟着您呢。” 萧十二也说道:“属下还想再尝尝酸菜鱼和叫花鸡呢!” 这个老实人! 卫五六忍不住翻白眼。 张晓瑛:………… 感情这是吃她家饭食上瘾了? 第二日这俩货果然又是早早就到了院门处候着。 “进来,去吃早饭,准备了有你们的。”张晓瑛洗漱好了就先去给他们开门。 “不用了,属下们带了馒头路上吃。”卫五六推辞道。 “这么说也不用吃酸菜鱼跟叫花鸡了?还不快进来。” 没办法,在张晓瑛眼里这两个就像是她的学弟一样,既然来了她身边,她就得照顾好他们。 昨晚已经收拾好了要带回去的东西,他们回去了就不回邺城住了,到时候直接在村里出发。 张晓瑛昨天知道自己要进京后就问了陈灵秀和孙大丫,他俩都表示要一起去,张晓瑛建议陈灵秀带上两个孩子,不然孩子就成了留守儿童。 一路上还有奚三娘的三个孩子,小朋友们只要有伴,再难行的路途对他们来说也是好玩的。 李书民一家子除了李峰留下来在医馆值班,别的人都要一起去莘庄吃席,张德源昨天回来的时候已经先进了永安城拜会了他进学书院的师长,今日书院的先生们全部都到他家赴宴,李清李涛昨天也回了家。 吃了早饭张晓瑛跟她爹娘就先回去了,不能客人都来了主角还没在,李书民一家子作为重要客人之一开席前到就行了。 一路上张晓瑛留意着她老妈的反应,叮嘱赶车的萧十二慢一点。 “问题不大。”快回到村里时李岚说到,她们的身体是适应马车的,只是大脑中带有现代生活的记忆,都说幸福是对比出来的,其实艰难也是一样。 回到村里,那才真叫热火朝天呢,看来村里的成年人都出动了来帮忙,庭院里水井旁围成了几个小堆,一堆杀鸡拔毛,一堆杀鱼去鳞,一堆清洗碗筷,一排在切菜,还临时搭起了一溜大灶头,大块的猪肉在锅里焯水了,她哥还领着几个堂弟在和泥巴! 看来叫花鸡肯定也是主菜之一了。 张晓瑛还从来没有在农村吃席的经历,以往清明节回老家扫墓也就是自己家族聚餐而已,哪里见过这么大规模的宴席。 幸亏她家庭院够大,这么着也没觉得拥挤,进了厨房一看,一群婶娘们都在和面做主食,看到她进来就赶她:“快走快走,这不是你呆的地方。” 村里人都知晓了瑛姐儿也被皇帝召进京了,在庄户人家的眼里,这就是了不得有大本事的人了,有大本事的人就该做大事去。 你说皇帝也召了珲哥儿了,还是正式下了圣旨召的,珲哥儿不也在外面和泥巴做吃食? 没办法,那泥巴鸡只有珲哥儿会做,他不做大伙可都吃不上了,这可也算是大事一桩呢。 没错,莘庄众人一致认为这不能叫叫花鸡,难道给客人说“尝尝这是叫花子吃的鸡所以叫叫花鸡”,那万一有那讲究点的或是心思多点的膈应上了可不好,干脆就给改了个名叫“莘庄泥巴鸡”。 日后莘庄好几户人家靠着这“莘庄泥巴鸡”发家致富,这可又是后话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围观 光是准备菜品主食就准备了一天,请人杀猪宰羊,在村口大槐树下搭唢呐队棚子,借桌椅板凳水壶碗筷茶杯,天冷了不能在屋外用餐,还要腾出屋子摆桌子,门头上贴上应景对联,今天晚上全村人都要先在老张家开伙吃杀猪菜。 张德源去南方两年学会了南方吃猪肺猪大肠的做法,他一回到家,刚好看到村人想把猪肠拿去埋掉,赶紧上前拦下。 猪肠在这个朝代被认为是贱食,肯定是不能当成主菜的,加上村民们不会处理,吃起来总有一股不可描述的味道,若是平日大伙忍耐一下也就吃了,可这几日肉食丰富,谁也不会吃猪肠,放一放猪肠的味道也就更加难以入口,所以往常办酒席杀猪对猪肠的处理都是直接埋了。 事实上猪大肠做好了真的是难得的美味,即使是遍尝天下美食的著名美食纪录片导演也会为一口肥肠倾倒不已,而张晓瑛甚至因为喜欢吃肥肠得了一个“肥肠妹”的称号。 那是她大学时带着外地的同学去吃京城名小吃卤煮火烧,切卤味的师傅问她们有什么要求,有的同学就不要肥肠,她反而要求卤味全部换成肥肠,就这样,她成了全校知名的“肥肠妹”。 在张德源的指导下,晚上的杀猪菜大餐最受欢迎的就是生炒猪大肠,偏偏还一人吃不着几片,大伙想起以前办酒席埋掉的猪肠真像割肉似的心疼。 第二日客人陆续来了,最先到的是嫁出去的姑奶奶们,老张家三房跟张德源同辈的姑奶奶足有九位,领着儿子媳妇女儿女婿们孙子外孙好似约好了一般浩浩荡荡进村了,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兴高采烈的笑容。 从第一挂鞭炮响起来炮竹声就没断过,设在大槐树下的两个唢呐班子轮流吹揍迎宾曲,孩子们东奔西跑,小小的莘庄好一派热烈喧闹的景象。 张晓瑛带着二妞站在院门处替她娘迎宾,她跟在两位叔叔身后,笑得脸颊僵硬发麻,来宾大多数都认得她,有喊她大妞的,也有喊瑛姐儿的,她则是看着差不多年纪的男的一律喊表哥女的全部喊表姐,即便把表姐夫喊成表哥把表嫂喊成表姐大伙也只是哈哈一笑。 这会子谁不愿意跟她更亲近一些呢? 昨晚张晓瑛已经配好了大量的泡泡水,莘庄的小朋友们在比赛看谁一口气能吹的泡泡又多又大,好像在表演泡泡秀,小一些的孩子们都在追着飘起来的泡泡跑,新来的小朋友也很快被吸引,连大人们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嫁出去的姑奶奶回娘家也不完全算客人,年轻一辈的都加入了干活的行列,年纪大的就进到屋里坐着说话。 第二批到来的是老张家娶回来的媳妇们的娘家人,这一批来人脸上的表情就多了点复杂,笑也是笑着的,就是有部分笑容不是那么真心,张晓瑛从他们脸上的笑就可以大抵猜出他们的身份。 开心兴奋一脸与有荣焉的基本是舅舅姨妈们,笑容里带着些微矜持的是舅妈姨夫们没跑了,至于表哥表姐表弟表妹们,那都是一水的傻乐。 张德源的师长和同窗们也一起到了,有几位还带了家人女眷一起,其中就有书院山长,张德源把他们恭恭敬敬迎进堂屋,女眷由张晓瑛跟她大婶婶领到二进院腾出来接待女眷的屋子,李岚在里面坐镇招待。 张晓瑛领着这些客人们进院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客人们都免不了路过庭院里热火朝天的劳动场所,别的倒也罢了,主要是她哥那一摊,一眼看过去就是一群半大小子在玩泥巴! 客人们——主要是除了亲戚之外的女眷中的小娘子们,路过的时候无不是好奇又娇羞地看了一眼又看一眼,特别是当书院山长问起张小英雄何在想见一见时,张德源硬着头皮把旁边满手是泥巴甚至头发上也沾了一点的儿子喊过来见客,客人们的表情那真叫一言难进。 张小英雄的光辉形象经过这些日子说书先生的渲染早已深入人心,之所以他们会带着女眷前来,主要也是为了一睹张小英雄的风采,当然,如果有幸看对了眼结成亲家那就更好了。 可眼前的张小英雄竟然是个还在玩泥巴的小子? 不过随着张晓珲迅速就着身边拿来活泥巴的水洗干净了手,起身向客人见礼时,那一身普普通通甚至有些旧得过分的衣裳都掩盖不住他的非同一般。 书院山长自然是阅人无数的,心中暗赞,嘴上说道:“张小英雄的壮举如今天下已是无人不知,今日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当真是少年英雄,诚不我欺。” “先生谬赞,小子不过顺势而为。”张晓珲谦虚答道。 好容易送了一波客人进屋,又有通报知府大人和学政大人携家眷到了,众人都迎了出去。 张晓珲已经被他爹要求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此时也跟在迎客的队伍中,果然知府大人其实早就见过张晓珲了,这时也单独把他喊出来亮了个相。 看着自家老哥被一次两次地围观,张晓瑛恍然大悟,她忍不住看了看身边的小娘子,果然一个两个妆容精致,面目含羞带怯,眼神顾盼流转。 她再看了看,跟来的家人中也有跟她年岁相当的小公子啊,为何就不把她也喊出来亮个相呢?她也可以是联姻对象的好不好,奈何所有人好似都忘了张解元还有一个闺女,目光灼灼地都集中在她哥身上。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可惜他们注定是要失望的,连萧元锦那般天仙似的小娘子都打动不了她哥,唉!其实张晓瑛倒是希望她哥可以重新开始一段感情,管她是谁呢?只要成了她嫂嫂,她都会把她当成自己最铁的闺蜜。 作为一个拥有古代记忆的现代人,张晓珲对于自己被围观的主要原因也是心知肚明的,他规规矩矩对着女眷们敛目行礼,目光绝不扫到她们脸上以免造成误会。 你来我往互相见了一轮礼,众人正准备进院门,一队护卫围拱着两辆马车到了村口,其中一辆醒目又漂亮。 第一百一十八章 涩然 想到天仙天仙到,这位才是她哥的大麻烦。 张晓瑛瞄了一眼张晓珲,果然见他眉头微蹙,目光注视着缓缓驶近的马车,但也仅仅是一瞬间,他的神色又恢复了平静。 娘耶!我哥竟然也有腹黑总裁冰山男主的特质!难道是经历了一次情伤以后get到的技能点?张晓瑛眼睁睁看着自家老哥的脸色变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过她又觉得自己也许并没有那么了解她哥,比如她哥前段时间还因为逼着人家给他磕头喊爹打了一场群架,比如手刃北胡汗王,这都不是她生活中的哥哥会做的事情。 她生活中的哥哥最常做的就是………… 她突然发现自己不太能想起来他常做什么了,他读初中高中时周末就跟同学去踢足球,但是自从他考上海军学院以来,他们能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说起来,穿越到古代以后还是他们在一起相处最多的时日了。 以前难得他休假回家,时间也大多是给了菲菲姐,偶尔一次他俩带着她一起去看电影,给她买的电影票也是在他俩前面两排的位置。 说起来,她对哥哥的了解肯定远远不如菲菲姐,她真的特别希望也有一个女孩能像菲菲姐那样走进她哥的心里。 众人都愣愣的看着马车上下来的小娘子,萧元锦虽然没有拿出公主的仪仗,但显然也不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了,只见她身上烟紫色的斗篷下,一身月白色暗纹锦缎袄子显得低调又奢华。 知府刘大人率先迎上去行礼:“下官见过公主。” 他之前倒是听闻公主跟着小张大夫学医,本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她们关系竟亲近至此,今日这样的场合公主都亲自前来。 除了知府大人之外,在场的人大多数都是第一次见到萧元锦,此时听闻从车里下来的这个美得让人不敢直视的小娘子竟然是公主,顿时气都喘的轻了几分,只知道跟着知府大人一起躬身行礼。 “刘大人不必多礼,众位乡亲都请起,我今日是来恭贺张伯伯高中解元的。” 怎么都表明公主身份了还喊“伯伯”呢?张德源差点出了一身汗,忙说道:“多谢公主,草民深感荣幸,请公主进屋稍坐。” 萧元锦飞快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张晓珲,见他脸色平静,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微微涩然。 她给自己今日的举动找了很多理由,比如她是张晓瑛的学生,老师家有大喜事她到贺理所当然。 或者她是锦珲希望学堂的合伙人,合伙人的喜事自然她也有一份在内。 但其实她清楚,再多的理由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想见他。 日后回了京,他们的身份天差地别,也不知晓皇祖父会给他派什么样的差事,自己想要再见他一面只怕难上加难。 如今能多见一面,哪怕只是看上一眼也是好的,她不贪心,只是担忧他会不高兴。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她隐隐觉得张晓珲并不想见到她自己。 众人行过礼,张晓瑛就引着萧元锦和众位女眷往二进院去。 其实公主没来时,知府夫人对张晓珲真是越看越喜欢,自己的小女儿品貌端庄,跟张小英雄又年岁相当,自家又是一方父母官,只要自己暗示一下,张家也就应该心领神会前来提亲了,结果萧元锦一来,她基本也就凉透了心。 男人们粗枝大叶看不出来,她一个女人还能看不出来?公主根本就是心悦张小英雄,不然什么样的关系能让她亲自前来? 谁听说过京城里谁家考中解元后天家人亲自到贺的?别说解元了,状元都没有! 那还能有什么原因能让一个公主不顾身份来恭贺一个小地方的解元?听说张解元还有个闺女,总不能是公主跟张解元的闺女姐妹情深吧? 能让她这么做的,自然就是张小英雄了。她是过来人,自己哪怕没经历过也是听说过的。 别跟她提什么身份地位,要是在意什么身份地位,这位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也幸亏公主来得及时,不然等她见了张解元的夫人暗示的话说出来就晚了。 往后别说暗示了,连想都不能再想———跟天家人抢女婿?莫不是脑子抽筋了,张小英雄虽说只有一个,但小郎君们多的是。 旁边这位小娘子据说是张解元的闺女,虽说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看着也机灵活泼,可惜听说喜欢给人治伤做手术,日常都要拿着针线在外男身上来回缝补,那是万万不能娶回家做儿媳妇的。 浑然不觉被歧视的张晓瑛领着老老少少绿肥红瘦的夫人小姐们,慢悠悠往二进院收拾出来招待女眷的屋子里走去。 拐过屋角就看到她老娘穿着剪裁合体的藏青色孕妇装站在屋门前,她身边还围着早一点来到的书院山长的夫人和其他的女眷。 她怎么觉得她老娘的派头一点都不比这位知府大人的夫人差呢?那从容淡定的气度,好像他爹不是刚考中解元,而是当了几十年领导似的。 好吧,她爹确实也是当了几十年领导,只是不是在这里。 知府大人的夫人和学政大人的夫人也是暗暗称奇,来之前她们都是做了功课的,这位新科解元的夫人只是小小一个安乐堂医官的女儿,可一眼看过去,这气度和那些出身世家的夫人们比起来也不差什么。 此时看她虽是怀着身子,却不似一般有身孕的妇人那般臃肿,堆积如云的秀发简单在头上挽了一个髻,用一根檀木簪子簪住,鹅蛋脸上五官精致端庄,面上肤色好似发着光,看着也就是二十四五岁的模样,可二十四五岁如何能生出张小英雄这般大的孩子? 她身上穿的衣裳虽不华丽,却是裁剪别致,竟然让人觉得怀着身子的妇人也甚是美丽,也不知她是买的还是自己做的。 咦?这衣裳颜色跟她闺女穿的衣裳颜色一样啊!好似方才张小英雄身上的衣裳也是此种颜色,莫非张解元穿的也是一样颜色的衣裳?可惜了,方才只顾着看张小英雄,忘了看一眼张解元了! 知府大人的夫人好奇得都忍不住想让跟来的婢女去偷看一眼了。 ------题外话------ 两章同时发,耶?? 第一百一十九章 通鉴 知府大人的夫人没有猜错,张德源的衣裳颜色也是一样的,在这样的日子里,李岚怎会错过亲子家庭装亮相的机会呢? 天大地大孕妇最大,如今只要她不是让家里其他三人穿开档裤,她要往他们身上套什么张德源跟两个孩子都是乖乖配合。 萧元锦的心跳也有些加快,不知为何,她竟有些害怕面对那位静静站在屋门前的这位年轻妇人。 她看起来竟然这般年轻又美好,让人只觉得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是温馨又舒适的。 李岚站在屋门前,书院山长的夫人站在她旁边,她们接到通报说是知府大人携夫人到了,此刻看到走过来的一群女眷里有个美得发光的小姑娘走在主位,李岚心想,这知府大人的夫人竟然这么的年轻又漂亮,不!“漂亮”这个词不准确,应该是“美不胜收”才是。 而且越是走近越是能看清这女孩的美,李岚眼中最美的一个演员是刘神仙姐姐,此刻看着走过来的姑娘,这可不就是活生生的神仙姐姐嘛! 李岚是个不折不扣的颜控,往往看到帅气的小伙子就想要人家当自己的女婿,看到美丽的女孩就会想要人家当自己儿媳妇,此时看到这么美的小姑娘,只觉得暗暗可惜,只是走近了再一看,这孩子还那么小,稚嫩的脸上还挂着一丝婴儿肥,不可能就嫁人了啊! 可是走在她旁边的人又以她为尊,李岚有些疑惑,她迎上去几步,就听到闺女给她介绍:“娘,这位是平阳公主。” 萧元锦的公主封号是“平阳”,萧景烨都还没有封号呢,可见皇帝对她的疼爱。 李岚是知道闺女收了一个学生是公主的,也听张晓瑛跟她说过萧元锦的事情,还把她的精油拿了好几瓶送给公主让她带回去给公主的娘亲和祖母。 此时见到了本人,想到她的遭遇,不觉就先心疼了几分,看萧元锦的眼神也多了慈爱之意。 可自己再心疼人家也是公主,她微微蹲身给萧元锦行礼:“民妇见过公主。” “伯母请起,您如今身子不便,不必多礼。”萧元锦扶住她柔声道。 一声“伯母”让李岚愣了一下,但也没空细思量,还有别的夫人等着招呼呢,她微微笑:“多谢公主。” 张晓瑛又适时介绍:“这位是知府大人的夫人。” 她也不知晓知府大人的夫人姓什么,知府介绍时只说:“这是内子”,看来女人在这个时代连个姓也不配拥有,真是气人! 李岚一一跟夫人们见过礼,进了屋坐好了才又把小娘子们介绍给李岚。 这间专门收拾出来接待女眷的屋子本来是姑娘们的绣房,张晓珲拿来当成了他领着弟妹们上晌读书的课室,加了一面火墙,因此虽然没有炕,屋里此时也是暖融融的,还隐约飘着一种青草的味道。 这屋子也是下半截青砖上半截泥胚,屋里的桌案椅凳,杯盏茶具无不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物件,甚至都能看出用了不少年头,可配在一处却丝毫不觉寒酸。 李岚给小娘子们的见面礼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她家这样的家底也不必打肿脸充胖子,都只是她跟刘氏日常做的手工头花。 李岚做的头花自然也是有别于这个朝代的,虽然用料普通,但胜在配色别出一格,款式也新颖独特,比如她做的头花就会同时用不同颜色的布料做出花朵、叶子、果实的形态,用现代的语言来说就是森系风格。 女人都是喜欢发饰的,何况是这些把装扮自己当成大事的古代妇女,既然结亲的事不用想了,各种试探揣测也都没有必要了,大家的话题很快就集中在了轻松的穿衣打扮上。 其实古代稍有地位的妇女日常要做或者说能做的事情极其有限,因此往往会花费大量时间在梳妆打扮上,在宋代时女性的发饰已经是做工精细精美绝伦,反而是现代女性忙于工作,配戴太过复杂的头饰并不方便。 但是时尚虽然有潮流,真正的美却会流传千年不变,这也是为什么各个时尚品牌的经典款都是基本固定的款式原因。 屋里欢声笑语,各人身份地位的差距仿佛都已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不见,以致于萧元锦不时的称呼李岚为“伯母”大家都觉得理所应当了。 堂屋里却不是这般景象,男人们的话题集中在了这次科举的题目上,书院山长姓胡,张德源一直在他那里进学,对张德源的学问他其实也是心中有底的,因此这次张德源考中头名后,胡山长也是疑惑不解大为惊异,这次便有意试探一下他学问的虚实。 在这个年代,历史鸿篇巨制《资治通鉴》即使已经问世,也不是普通人有幸接触到且能通读的,而《资治通鉴》被宋朝胡三省评价“为人君而不知《通鉴》,则欲治而不知自治之源,恶乱则不知防乱之术;为人臣而不知《通鉴》,则上无以事君,下无以治民;为人子而不知《通鉴》,则谋身必至于辱先,作事不足以垂后。”,共和国的领袖和缔造者之一也在他的一生中把《资治通鉴》研读了十七遍之多,这部书的出现对于我国历史上社会吏治的深远意义和重大影响可见一斑。 而在现代社会,《资治通鉴》却是人人都可以买到的普通历史文献,看不懂文言文不要紧,还有各个译文版,文白对照版,有兴趣深入研究的还可以在互联网上花上几十上百块听名校历史教授的讲解。 而张德源一家受他老岳父的影响也都是《资治通鉴》的书迷,张晓珲读大学时张德源送他的礼物就是一套精装版的《资治通鉴》。 因此当张德源把科举题目一二三四复述出来,又把自己的解答五六七八地摆开来讲,堂屋里渐渐地就只有他的声音,间或有人提出疑问,张德源回答,竟好似一屋子人都在向他请教学问。 不管什么问题,他都可以从容解答,且深入浅出,还举例说明,例子生动有趣,照顾到屋里各个年龄层的听众,连以往不爱读书的小郎君也听得入了迷。 胡山长都忘了自己原本是要考校张德源的学问,不知不觉地成了学问的受众。 第一百二十章 远行 这场宴席连吃了三天,好在帮忙的人也多,因此老张家众人也并不算得太累,张德源的小家四口人更加是万事不管,因为两天后就要出发,他们只忙着准备路上使用的物资。 房车上的物品倒是吃用不尽,但也只能在房车里,拿下来就不行了。路上也不止他们一家四口,需要他们负责的还有陈灵秀跟她的两个孩子和孙大丫。 别的人倒是都由萧景烨管了,奚三娘的三个孩子也表示不愿意离开母亲,要跟随他们的娘亲一起前往疫区,也许对他们来说,失去娘亲比得了天花更加可怕。 在这件事情上小朋友本不该有什么话语权,但这显然是萧景烨所乐见的,张晓瑛虽然觉得用小朋友做试验不道德,但是她的发言权并不比小朋友的多,她能做的就是要求保证好他们的营养摄入,还有路途上的保暖到位等等一些福利,还为三个孩子和严明昊的母亲争取到了一共一百两银子的补贴。 出发的前一天,张晓瑛先去邺城看了王妃母子四人,最近接种牛痘的王妃和最小的小弟弟跟侍女们都没有明显的不良反应且出痘良好。 这本来就在张晓瑛的意料之中。 她又去跟外祖父他们告了别,珑珑很是舍不得表姐,张晓瑛叮嘱她好好认字,学好珠算,等从京城回来了她要跟珑珑比赛,又拜托她照顾好小灰,不能让它吃得太肥了,不然就再也飞不起来。 没想到小灰也许是看到了好几天不见面的小棕,张晓瑛把小棕带走离开的时候,小灰鹤唳几声飞到了小棕背上再不肯下来,大伙一去赶它它就飞起来,等不赶了它就停在小棕背上。 难不成他们进京还得带上小灰?张晓瑛不禁头大,万一又碰上哪个不长眼的一箭射了它可就悲催了。 “既是它要跟着去,就带着去吧。”李书民说道,“说不定半路上它就找到同伴了。” 跟外孙女有关的东西都透着点诡异,连这罕见的鹤都赖在他家不走了。 张晓瑛只好郁闷的把小灰带上,于是邺城的人就目睹了一道奇观——一头拉着车的骡子背上站着一只细长腿灰鹤,那灰鹤头顶上还有一丛看起来像是顶冠的蓬松绒毛,看起来甚是威武,一路上招来不少眼馋的目光。 可那些人也只是敢看看而已,只看那骡车赶车的车夫就不是一般人,旁边也还有一个骑着大马的护卫随行左右。 这大鹤竟然不自己飞走而是乖乖的站在骡子背上,这可真是咄咄怪事,自己还是少招惹为妙。 最后那些人都这般自我开解。 张晓瑛又到安乐堂去给吕木扬他们检查了身体,以确保他们可以顺利出发,结果让她很满意。 现在的他们跟刚从牢里出来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看起来面色红润衣衫整洁,也许是因为死里逃生,奚三娘和严明昊脸上都带着在古代人身上少见的明朗,吕木扬也一改颓丧之气,每天练习使用轮椅,只要没有门槛的地方,他都已经可以行进自如了。 三个孩子脸上少了几分怯生生的表情,吕木扬日常教他们识字打算盘,日子过得很是充实。 这一路不光要带人,还要带着牛,因为不能保证在别的地方还有长了牛痘的牛,因此健康的牛和痘牛都要带上,在路上就得一边走一边利用健康的牛培育牛痘疫苗。 听他老爹说,快的话大概得十五天才能到京城,像他们这一路又是孩子又是孕妇还带着牛,怎么也得走二十天才可以到得了。 这可真叫长路漫漫了。 …………………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老张家众人早早就起了床,儿行千里母担忧,这一出门没准就是半年一年的,期间寄的信也不保证能收到,简直就跟失踪了似的,难怪古代有父母在不远游的古训。 卢老太和刘桂英强忍着眼泪,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在看着大家往车上搬东西。 他们这次带了四辆车进京,人物分开,三辆载人,一辆载物品。 李岚和张德源一辆车,他们的车上垫着从房车拿下来的乳胶床垫,还放了一张懒人沙发,也是用房车上的乳胶床垫改装的,这样李岚就可以坐的舒服多了。 这辆车由宝马叉一拉着,张晓珲当车夫,交给别人他也不放心,本来张德源说他自己赶车就行了,张老爷子坚决不允,怕他路途辛劳影响了春闱。 张晓瑛跟陈灵秀带着她的两个孩子坐着小棕拉的骡车,车夫仍然还是萧十二,卫五六这次也光荣地加入了车夫行列,他负责赶那辆载着孙大丫和严明昊亲娘的骡车。 至于拉物品的车子,卫靖打发了另一个亲卫过来当车夫,跟卫五六刚来时的不情不愿相比,这次赶车的差事大伙都抢着要来,毕竟路途辛苦,若是能吃上一两次小张大夫家的菜肴解解馋也算美事一桩。 在老张家众人依依不舍又充满期待的眼神中,张德源一家四口开始了穿越过来的第一次远行。 …………… 本来张晓瑛以为萧景烨他们的马车比较快,他们在路上会先行一步不等张晓瑛他们,留一部分士兵护卫她们进京也就是了,但是卫五六告诉她,皇子殿下非常重视这些志愿者和痘牛,因此要一路亲自陪同一起进京。 萧景烨要陪同他们,卫靖自然是要陪着萧景烨的,因此张晓瑛一家在进村的路口处看见前来的大队人马,那可真叫一个浩浩荡荡。 只见黑旗军分成三部分,最前头一部分,后头跟着萧景烨的马车,马车四周还团团围拱着护卫。 中间那一队黑旗军后是萧元锦的马车和护卫,咋一看她的阵势真比萧景烨还要大,但是张晓珲一眼就能看出来,萧景烨周围的护卫各个都是可以以一敌十的硬茬子,萧元锦的护卫也就是比常人勇武些罢了。 毕竟除了一些不长眼的山匪流寇,谁会伤害一个没有任何威胁的帝国公主呢? 跟在萧元锦车队后面的马车停了下来,旗兵示意最前面的萧十二赶车入列,张家的四辆车汇入车马之中,稳稳地向着京城进发。 ------题外话------ 终于去京城了,太不容易了,七姑也没想到那么难 第一百二十一章 端倪 张晓瑛的车里也垫了一个乳胶床垫,她还把枕头也拿下来了,因为车里除了被褥没有别的杂物,她和陈灵秀也都不算胖的,因此他们带着两个孩子坐在车里也不算拥挤,甚至挤挤都还能躺下睡觉。 陈灵秀进到车里的时候有些惊讶,不明白车厢底下为什么那么柔软,但是因为乳胶床垫外面套着一块深灰色的麻布,也看不出来下面包裹着的是什么。 他们进入车厢前先把鞋子脱下来放进挂在车把上的一个布兜里,车厢里就成了可以随意躺卧的空间。 张晓瑛已经做好了体验一场艰苦的长途跋涉的准备,想想现代社会里也有人骑着自行车进藏,甚至还有自己背着行囊徒步进藏的,她现在有骡车可以坐,甚至还能躺一躺,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但是出发没过多久问题就出来了。 陈灵秀的孩子大的女儿四岁多快五岁,小的也不到三岁,成年人能憋大小便,但是他们憋不了,而张晓瑛忘了在车上放便盆儿,主要也是没位置可以放,陈灵秀就没有带便盘的概念,本来出门在外广阔天地哪都能解决。 但他们现在是在行军队伍中,他们停下来,后面的车队势必也要跟着停下。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张晓瑛让萧十二把车靠在路边停下来,看到他们停下了,张晓珲也跟着靠边停下,跟在后面载人的车都停了下来。 卫靖身边跟着几个亲卫很快骑马过来,一眼就看到那只他射中过的灰鹤神气活现地站在拉车的骡子背上。 竟然还真的养上了,进京都要带着,京里可不是人人都像本公子这般好说话呢。 卫靖心中暗忖。 小灰看到有陌生人靠近,鹤唳几声,飞到车顶站好,居高临下斜睨着卫靖。 卫靖抬头跟小灰对视了一眼,没理它。 “怎么回事?”他问道。 才刚刚过了永安城就停下,沿途可没有城镇,需要到下一个驿站扎营,这个速度能不能按时赶到可不好说。 “小朋友要小便。”张晓瑛答道。 什么叫“小朋友要小便”? 卫靖还从未遇到过此类问题,以往他的行军都必须按要求按时辰到,做不到自有军法处置,小便就能停下来吗? 可是不停下来确实没法小便,陈灵秀急急忙忙的带着两个孩子下车往路边跑,不光她,奚三娘也带着三个孩子下了车往更远处的灌木丛奔去,她的两个女孩都大了,更加需要避着人。 卫靖看着她们的背影一阵无语。 他正想说什么,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张晓珲正扶着一个妇人下车,他的心脏没来由的缩了一下。 接着车里又跟着下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 男子下了车就牵着妇人的手踱步,夫妇二人夫君看起来儒雅稳重,娘子虽是被牵着手但也并不显得柔弱,他们都穿着烟灰色的外衣,走在一处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种感觉卫靖在第一次看到张晓珲兄妹俩的时候就体会到了,如今在这夫妇俩身上又一次发现。 他们就是张小娘子的爹娘了,听说她爹考中了翼州解元,这么说来一家子之前都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卫靖只犹豫了一下,很快就下马走了过去。 张德源和李岚也注意到了走过来的年轻小将,张晓珲率先对卫靖行礼:“卫将军!” 卫靖给张晓珲还礼:“大郎。” 啊!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卫小将军啊!好一个帅气十足的小伙子呢! 李岚好奇地看着走过来的卫靖,直到张德源也向卫靖行礼她才跟着微微蹲了一下身子。 “给卫将军添麻烦了!”张德源微微躬身行礼。 卫靖却侧身避过他们的礼:“不敢当,是六皇子的意思。” 嗯,这是告诉他们他自己并不想带着他们吧。 既然这样,他们还是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好了,她老妈坐一段时间车也得下来走一走。 “卫将军,要不就让队伍在前面先走,我们带着孩子的就在后面跟着,这样也不影响大家的行军速度。”跟在卫靖身后过来的张晓瑛开口,队伍中还有好几头牛,牛也走不快。 卫靖看她一眼:“把孙鹤喊来。” 一名亲卫驱马离开,不一会孙鹤跟着亲卫一起过来。 孙鹤下马行礼:“将军!” “你带五十人殿后,一切听从张队长示下。”卫靖吩咐道。 “属下遵命!”孙鹤利落答道,又转身向张晓珲行礼:“孙鹤但凭张队长驱使!” “不敢!辛苦孙副将了!”张晓珲还礼,认出他是那个去捡小灰的将官。 小灰好像也听出来孙鹤的声音,在车顶上冲着孙鹤大叫几声,作势飞扑。 “小灰别闹!这是你兄弟!”张晓瑛喝止了小灰,说出来的话却让众人一阵默然。 孙鹤:………… “小张大夫。”他讪讪地给张晓瑛行礼。 “你小心点,小灰可记仇。”张晓瑛吓唬他,又对卫靖说道:“还请卫将军约束一下众位将官大哥,别再误伤了小灰。” 记仇的是你罢。 卫靖想,面上没什么表示,只对张晓珲说道:“他们就交给你了。”又对张德源和李岚行了个礼:“张解元,夫人,失陪了。” 不等张德源和李岚还礼就带着亲卫转身上马呼啦啦走了。 张德源跟李岚面面相觑,自家闺女什么时候跟这个卫小将军这么熟了?那孩子虽然别别扭扭,可闺女说的话竟然也照做了,这………… 他俩看看儿子和闺女,却没在他们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儿子在给叉一顺毛,闺女在做伸展运动活动筋骨。 嗯,看来是他们做父母的过于敏感了。 在他们等着小朋友们解手回来的时候,后面的黑旗军超过了他们,连那几头慢悠悠的牛都走过去了,留在最后的就是做牛痘试验的人和张晓瑛一家。 孙鹤领着五十人的小队等候在路边,张晓珲赶车经过他们身边的时一部分人下马齐齐行礼:“头儿!” 张晓珲:……… 原来是响尾蛇突击队的全体成员,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复得 这样安排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张晓瑛他们多了更多的自主权,虽然离大部队有些远,但他们走得更加轻松自在。 其实也并不会耽误什么事,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行军,队伍里还有皇子和公主呢,他们可不能像行军那样就只吃干粮喝冷水。 总之等张晓瑛他们追上了在一处水源地附近埋锅做饭的大部队时,热腾腾的菜粥刚刚煮好。 坐了大半天的车,张晓瑛的身体忍耐力比她自己想象的要好多了,在车里睡了一觉,下车的时候竟然感觉神清气爽,也许是跟当下的空气非常纯净有关系,在现代时,她也明显感觉每次回到乡下老家时仿佛就有无穷的精力。 她做了几个瑜伽动作伸展腰身,侧头的时候发现几个小朋友都在好奇的看着她。 “来,跟我一起做。” 她招呼小朋友们。 本来还挺担心小朋友们在路上会哭闹,但这个时代的小朋友似乎特别懂事儿,能坐得住,没有什么多动症之类的倾向,除了没能憋住尿,他们都能乖乖的待在车上,包括两个年纪最小的男孩,张晓瑛提前准备的哄娃神器泡泡水和纸飞机目前都没有必要拿出来。 现代社会中的问题儿童比例不少,什么自闭症多动症唐氏综合症等等,每一个问题儿童的出生都会把一个家庭拖入深渊,甚至引发各种惨剧。 即使是各项指标评估正常的孩子,也大多会出现注意力不能集中、易激惹的问题。 有研究显示这些问题儿童的大量出现跟工业化时代的环境污染有关系,更有脑科学家研究发现,在婴幼儿时期大脑没有发育完好时过早接触影像视频,会对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害,因此西方国家提前了解了这些信息的精英家庭,家中根本连电视机都不会有,更不会允许孩子接触手机和平板电脑这一类的电子产品。 而各类运动又是开发大脑的最佳途径,但是城市化又让孩子们的活动空间少了很多很多,忙于工作的父母往往只能让电视机陪伴孩子,也许这就是人类社会发展的代价吧。 “来,姐姐教你们跳健康操。”她想起读幼儿园时早上每天必做的健康操。 “小朋友,来来来,跟姐姐做个运动,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陈灵秀的两个孩子先跟着跳起来,他俩虽然比奚三娘的三个孩子晚认识张晓瑛,但因为有血缘关系,又一起挤在车厢里睡了一觉,早就喜欢上了这个总是笑眯眯的姨姨。 接着奚三娘的两个小小孩也加入了,最后二丫也在张晓瑛的鼓励下跟着一起跳起来。 因为是晚到的,他们的位置在驻营地的边上,卫靖巡视到这里时,正看到小朋友们跟着张晓瑛蹦蹦跳跳玩得高兴。 他看了一下周围,留下殿后的五十位兵士都在准备喝粥,旁的人也各有各的事情在忙着,仿佛谁都不觉得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娘子又唱又跳的有什么不对,包括张小娘子的爹张解元也一脸淡定的陪着他的娘子散步,夫妻俩看着张小娘子的目光甚至还微微带着点笑意。 嗯,张小娘子做什么都是没问题的,人家爹都已经是解元了也没觉得有失体统。 他兀自寻思,突然目光一闪,身下的马像离弦的箭一样往前奔了出去,身后的护卫紧紧跟随。 “什么人?!”他喝道。 卫靖骑马冲过去的动静引起了大伙的注意,大家跟着看过去,只见卫靖的马停在离营地五六十米的地方,马前瑟缩蹲着一个黑乎乎的身子。 那应该是个小孩,他离开了道路,显然是要往他们的营地方向过来,但现在被吓得都不敢站起来了,只微微抬着脸看着面前的高头大马。 “当”的一声响起来,奚三娘手上正在舀粥的勺子掉回了锅里,溅起来的热粥烫到了她的手她也浑然不觉,嘴里一边喊着“大丫”一边踉踉跄跄往那边跑去。 蹲着的身影也站起身来,却不敢动,只回应了一声“娘!”,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跟着张晓瑛一起跳舞的奚三娘的三个孩子也惊呆了,二丫也飞身跑了过去:“是大丫姐,大丫姐!” 声音里已是带上哭腔。 三丫也跟着二丫跑过去,最小的弟弟大概还没理解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姐姐们跑了也迈着小腿追上去,却因为太过着急摔了一跤,爬起来后又因为人小腿短追不上两个姐姐,只急着哭喊:“姐姐等等我!” 张晓瑛赶上前抱起他追上大丫二丫,跟他们一起到了卫靖的马前,奚三娘已经和那个小小的身子抱在一起抱头痛哭,那是她失而复得的孩子,二丫也紧紧的抱着那个小身子嚎哭不已,娘仨的哭声令人闻之动容。 张晓瑛是那种笑点跟泪点都双低的人,这时也跟着泪流满面,都忘了把小弟弟放下来。 卫靖此时已经从马上下来,看到张晓瑛哭成这样,就把奚小弟从她手中抱下来放地上,又默默递过去一条帕子。 张晓瑛正哭的泪眼朦胧,眼前伸过来一只拿着帕子的手,她定睛一看,原来是卫小将军,赶紧摇摇头:“谢谢,我带了手帕。” 她一个医学生,怎么可能跟别人共用帕子呢?据说使用时间长了的毛巾比马桶还脏,卫小将军的帕子也许用的时间不长就会换新的,但是哪怕只用一天也会滋生很多细菌呀,棉麻纤维特殊的结构导致它很容易沾上油脂、皮屑、灰尘、汗液等脏东西,这些东西都是细菌繁殖的乐园。 张晓瑛从自己的小布兜里拿了一张帕子胡乱的擦了一把脸。 卫靖又默默的把手收了回去,以为张晓瑛是因为小娘子脸皮薄,不好意思拿他的帕子,自己好像也是有点过于孟浪了,只是方才不知为何,自然而然的就把帕子掏出去递给她。 跟着卫靖前来的卫五一眼看着卫靖把帕子递给张晓瑛,紧张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看张晓瑛没有接卫靖的帕子他的心才又掉回了肚子里。 他转头看了看营地的方向,看到张德源夫妇和张晓珲虽然没有往这边走来,但都注视着这个方向,他下意识的侧身挡在了卫靖和张晓瑛的身后。 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凄惨 奚三娘抱着女儿哭了一阵,想起什么赶紧推开孩子,双手在大丫的身上摸索检查:“挨打了吗?受伤了吗?哪里疼吗?” 张晓瑛这时才看清了孩子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一紧。 大丫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黑乎乎的,头发早就结成团,破烂的衣裳挂在她瘦弱得惊人的身体上,早已衣不蔽体,但因为露出来的皮肤也全是黑乎乎的,因此也看不太出来,脚上的鞋子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脚趾头全部露了出来,只能勉强挂在脚上。 看到孩子的惨状,张晓瑛心都碎了,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她从没在生活中见过形容如此凄惨的人,以前她去偏远的贫困地区支教的时候,那里的孩子衣裳虽然脏兮兮,但都是能吃饱穿暖的,一个个小脸胖嘟嘟红扑扑的,跑起来比她都快。 在现代也有处境悲惨的人,她小时候看到过一幅照片,一个瘦的皮包骨的黑人小孩蜷缩着趴在地上,一只秃鹫停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当时的流传的照片解读是秃鹫在等着小女孩断气好去啄食她的尸体。 这幅照片极大的震撼了张晓瑛幼小的心灵,以至于她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不买任何零食,后来了解到那个小女孩没有死,那只秃鹫只是恰好停在小女孩的旁边,她的母亲也在一旁领着救济粮,只是照片没有把她拍进去而已,张晓瑛才重新开始吃起她的零食。 大丫这个样子急需全面检查一下身体,张晓瑛走过去对奚三娘说道:“三娘先让大丫进营地,一会我给她检查一下身体。” 说完这句话她又想起来营地不一定可以随便进,便转头看着卫靖问道:“卫将军可以吗?” 女孩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眼中有着深切的悲悯,卫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这不过就是一个小乞儿,大乾的小乞儿差不多都是这个样子,甚至有些断手断脚头脸生疮的比这更凄惨,难道因为这是奚三娘的孩子吗?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在这样的眼神注视下卫靖说不出那个“不”字,他点点头。 张晓瑛转头正想对大丫说“走吧”,大丫却软软的瘫倒下去。 “大丫大丫,你怎么了?”奚三娘赶紧抱住她,急得连声喊,张晓瑛摸了一下大丫脉搏:“没事,就是晕过去了,大概是饿的,先背回去吧。” 奚三娘赶紧蹲下来想把大丫背回营地,奈何她自己在牢里关了这么久,身体也还很瘦弱,背着大丫怎么也站不起来。 “让我来。”张晓瑛拍拍奚三娘,在她旁边蹲下身子把大丫背上后背正要起身,却感觉背上一轻,大丫离开了她的后背。 她直起身一看,原来是卫靖把大丫从她后背提下来,转身交给了他旁边的亲卫。 “送过去。”卫靖吩咐道。 这样也好,大丫虽然瘦弱,但毕竟已经是个快十岁的孩子,如果是张晓瑛自己背这么远的路,她也不能保证坚持得下来。 把大丫送到奚三娘跟她的孩子们坐的车上,张晓瑛也爬上车去先给大丫检查身体。 但她身上太脏了,孙大丫打来热水端进来,三个人一起帮大丫擦洗身体,她身上的衣服也不可能再穿,但是奚三娘也没有多余的衣服,孙大丫又默默地回去把自己的衣服拿过来。 “大丫你也没有多少衣服,用我的吧。”张晓瑛说道。 “我还有别的衣服,这一身衣服是以前穿短了的,给妹妹穿正好。”孙大丫坚持。 张晓瑛越来越喜欢孙大丫,聪明又勤奋,听张晓瑛说了十三岁认字也不晚,每天一有空闲就开始认字,这么些天下来,已经把珠算口诀上的字全部认完,算盘也打得飞快。这次出行也是忙前忙后,总不见她闲着。 大丫足足换了五次水才把奚大丫擦洗干净,给她换上了孙大丫的衣服。 擦洗干净的奚大丫看起来更加让人心疼,脸上布满了细细碎碎的裂纹,身上瘦的摸起来都硌手,头上有一道一寸长的伤口刚刚结了痂,身上腿上青一块紫一块,背上还有十几道鞭打的旧痕。 奚三娘看着这些伤痕泣不成声,张晓瑛和孙大丫也是心中恻然。 “三娘,给孩子喝点糖水吧。”胡娘子拿着一个瓷碗,里面装了半碗糖水站在车外。 他们这些人也算得上是难友了,因为有着一起死里逃生的经历,又将要共同面对未知的事情,相互间结下了不一般的情谊,这些日子在一处相处着,总是互相帮衬不分彼此。 孙大丫接过糖水,用勺子小心的喂给奚大丫,奚大丫也已经醒了,只是浑身没有力气,只软软的靠在奚三娘身上。 张德源跟李岚也站在车外看着,见状说道:“你俩下来,让我看看。” 车里已经挤了四个人,如果他再上去就转不开身了。 张晓瑛跟孙大丫下了车,张德源进了车里仔细地给奚大丫把脉,又翻开她的下眼睑看了一下。 “贫血,太虚了,好好补补就行,慢慢来不要紧,没有什么大问题,能支持到这会才晕倒,这孩子也是个好样的。”张德源不禁感慨。 不到十岁的孩子,他自个闺女十岁时是什么样的?他记得他们全家到上海迪士尼游玩,看完了灯光秀出园时闺女累得睡着了,也不知道是他们没有规划好还是怎么的,从乐园门口走到可以坐车的地方感觉足有好几公里,最后还是儿子背着妹妹走了大半的路程。 闺女小时候又贪吃,跟别家的小女孩比起来肉乎乎的,睡着了真好像死猪一般沉,看看人家的孩子,唉! 张德源忍不住怨念的看了张晓瑛一眼,起身下了车。 张晓瑛被她爹看得莫名其妙:“爹我哪不妥了?” “没有哪不妥,挺好的,大伙都喝粥去吧,一会该赶路了。”张德源摆摆手,在拉物品的车上拿下一张折叠靠背椅,找了一处平坦的地面安置好,小心地扶着李岚坐稳后,才把晾凉的菜粥端过来给她喝。 这把折叠椅也是从房车上拿下来给李岚专用的,房车上还有另外三把,因为除了铆钉之外是全实木的材料,也不算扎眼,可以安心拿出来让李岚坐着。 如果只是他们一家四口这地方倒是一个很好的扎营地,遮阳棚搭起来,小桌子摆上凳子摆好,锅碗瓢盆拿出来洗洗炒炒,就可以做出一顿美味的野餐。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他们只能随着大家一起喝稠稠的菜粥。 这菜粥就是用小米搭配一点干菜熬制而成,小米本身就是很容易煮熟的,加上菜也是,在行军途中为了节省时间,大多都是这么熬制菜粥充饥。 张德源端着粥碗站在坐着的李岚旁边,却招来了很多疑惑的目光。 ------题外话------ 二更稍晚啦 第一百二十四章 旅游 按理来说,他们一家人里除了张晓珲跟张晓瑛算是有公务在身,可以名正言顺的跟着部队吃喝住行外,张德源、李岚、孙大丫、陈灵秀和两个孩子都算是蹭吃蹭喝的。 现在还多了一个奚大丫。 但是好像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应当,随行的罗公公也许是到邺城以后,了解到张晓瑛确实有一手,对牛痘预防天花也多了几分信心,对张晓瑛的需求也是尽量满足。 因此他们全家在一处出行,本来也挺正常的,让大家觉得疑惑的是李岚在这个家庭里的地位。 如果说张德源陪着她散步,大伙只觉得他们夫妻相得,而在张德源把折叠椅从车里拿下来放好让李岚坐稳,自己又把菜粥拿过来细心地试过冷热,才交到李岚手上时,众人看在眼里,女人们心中暗想,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的男人。男人们想的是,原来对媳妇好也不丢人呢,看人家张解元做得多么自然而然。 。。。。。。。。 奚大丫恢复了一些精神后,才说了她从伎馆逃走的经过。 那天半夜她从伎馆逃出来后,先是混在那些倒夜香的人出了永安城的城门,却发现走错了方向,又因害怕被伎馆的人找到,不敢穿过永安城去邺城,好在永安城南面的村落众多,她总能找到一口吃的,因此就在永安城南边的这条大路上兜兜转转。 早上刚好看到了奚三娘带着三个弟弟妹妹从车里下来,她又惊又喜,但因为后面是一群兵士,所以不敢靠近,就一路跟到了营地附近。 张晓瑛暗暗惭愧,她大概猜到了自己老爹下车前看自己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了。 那一年他们全家去上海迪士尼,她兴奋极了,白天的时候又跑又跳,结果灯光秀都没看完就睡着了,只知道后来是她爹跟她哥把她背到了车上,第二天哥哥敲着她的大脑门教训她:“贝贝,你要让我们背你也不是不行,能不能不吃那么多减点肥!” 她果然从那时开始就瘦下来了,结果哥哥又嫌弃上了:“怎么又瘦了?还是胖点看着安心。” 看看奚大丫这样的身体状态,还跟着他们走了差不多十公里,简直是让人不敢相信,可见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当年如果没有哥哥跟老爹一起,只是她跟妈妈去迪士尼,她定然是不会睡得那么死的,指望她老妈?她老妈都恨不得让她背着呢。 人总是要在完全没有依靠的时候才会快速独立成长。 人和牲口都吃饱喝足后,就该继续赶路了。 奚三娘的车里加了一个奚大丫,但是因为孩子们都瘦弱,倒也不觉得拥挤,反而因为孩子们都在身边,奚三娘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踏实。 小张大夫的爹张解元说了,孩子身体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要补补。 她不禁有些发愁,自己也还套一个囚犯的身份,还带着四个孩子,哪里来的银钱给孩子买补身子的东西呢? 和孩子们也是天幸遇见了小张大夫,原来这世上真有像菩萨一样心善的人呢,自己这一生是还不清小张大夫的恩情了,那就让孩子们继续还下去罢。 ………… 车马粼粼一路向前,上午睡过了一觉,这会张晓瑛反而没有睡意了。 在现代时她就喜欢旅游,原本是希望可以环游世界所有角落的,上了大学后也抓紧时间利用假期游玩了几大洲,就差南极北极没去过了。 如果没有办法增加人生的长度,那么就可以通过多种体验来增加人生的宽度,旅游当然也是体验的途径之一。 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如果有机会,张晓瑛也希望可以探索一下这个世界。按照他们当时穿越的地点,结合邺城的地理位置,张晓瑛推测他们所处的位置对应的是现代的张北县。 张北县旅游资源极其丰富,拥有距离京城最近的原始草原,著名的网红公路“草原天路”贯穿全境,是京城短期假日自驾游的最佳去处。 历史上号称“草原丝绸之路”的张库大道也贯穿张北县全境,张库大道南起张家口市,北至蒙古库伦也就是现在的外蒙古首都乌兰巴托,并延伸到俄罗斯恰克图,辐射到西北欧洲,是一条兴盛了数百年的国际商道。在张库大道全盛时,最高年贸易额达1亿5千万两白银,直到一九二九年民国政府与苏联断交,张库大道才日渐萧条。 而塞外重镇张家口,东望京、津,南通中原,北接蒙古大草原,西连晋、甘、陕,战略地位和交通位置十分重要。 历史上,张家口曾是张库大道源头的贸易集散地,是我国北方重要的商业中心,当时,张家口出大境门向西,近十里的狭长沟谷中,商号店铺鳞次栉比,交易市场人声鼎沸。 如果这么看,邺城到永安城往南这一条线确实是比较类似当年的张库大道,毕竟张库大道虽然是在元明兴起,但在汉唐时期就已有商队活动。 至于“草原天路”,张晓瑛自然也是去过的,跟着同学们参加“草原两日游”这一类的大巴旅行团,天路的特点就是沿路无数的风车,说明这一带的风力资源十分丰富,这个气候特点在现在的时空也完全一致, 此刻张晓瑛把头脸全部包着,只露出眼睛,坐在车头处观察着周围的景像,想看看能不能发现以前自己见过的风景。 地形地貌确实是类似的,都是山地丘陵间夹着平原的地貌,然而沧海桑田,这里跟原来的时空早就物是人非。 这时节已是初冬,山上不管是灌木还是乔木都是掉光了叶子,露出灰色的山石,远处近处都是灰仆仆的一片,这都是她看惯了的景像,不管哪个时空,北方地区的冬日荒野里都是一片灰蒙蒙的苍茫大地。只不过现代的苍茫大地上总有村落,而这里有时候真的一眼看出去目光尽处也见不到人烟。 好在没有下雨雪,不然这路可就难走了,甚至有可能会耽搁几天的路程。 在小棕不快不慢的抬步中,眼前的路边上终于出现了一处屋舍。 ------题外话------ 实在不知道起个什么章节名 第一百二十五章 怪癖 这就是驿站了。 这驿站看起来修建的年头不算久远,但是显得并不威武高大,普普通通的一处屋舍,围墙也是泥胚加稻草,大门倒是颇为讲究,用青砖砌成的门楼上一根长条的青石板上刻着“台路沟驿”四个大字。 驿站再大也安置不了一两千人的大军,何况这个台路沟驿站也不大,军队只能在驿站外扎营,进入驿站的就只有萧景烨、萧元锦、张德源一家和吕木扬这一批要到疫区的人了。 显然已经有人提前来通知驿丞,张晓瑛他们的车在进入台路沟驿站的时候,萧元锦跟萧景烨他们已经安置好了,三个穿着统一服饰的驿卒在招呼他们,把他们带到安排好的房间。 驿站的格式大抵都差不多,除了住宿用的屋舍以外,占地最多的就是牲口棚和安置马车的空地了,只是和普通的宅院不一样的是,牲口棚和安置马车的地方是在前院,这倒跟现代很多小城市的招待所类似,停车场往往就在主楼前。 这就很方便张晓瑛了,她特别需要进入房车去好好清洗一下自己,刚好驿卒带他们住的地方也是在前院这一排屋子里,离骡车并不是很远。 屋舍分成前院后院,显然是两进,萧景烨和萧元锦住在后院,已经有护卫在前后院之间严加防守。 驿站不是客栈,更不是脚铺,有资格入住的都是有一定的身份地位或者说是体制内的人和他们的家人,因此虽然也会分出等级,但只要条件允许总不会太差。 台路沟驿就属于条件允许不算太差的驿站,每间屋子都有炕,外头的土灶还放置了一口锅和一堆柴火,摆明了是让住在驿站的人如果有需要就自己动手烧热水暖炕。 这就很贴心了,毕竟驿站不是什么时候都有这么多人入住,因此日常的工作人员也不多,不可能每个房间都帮着烧水暖炕。 做饭倒是有伙夫的,一路上也有伙头军,但是靠他们做出来的饭菜要有多好吃就不见得了,李岚是孕妇,路途中已经很辛苦了,更加要保证营养,还有奚大丫的身体也令人担忧,如果不能及时调理好,这一路还长,别在路上就留下什么后遗症,几个孩子也都才三四五岁,他们也需要吃得好一些。 但是还没等张晓瑛他们想好要怎样自己开伙时,知春带着两个护卫提了五个食盒过来,对张晓瑛说道:“这些菜肴有些是按照您给公主写的菜谱做的,公主说请您品鉴一下是不是做的对味,趁这一路上可以请厨房师傅改进。您慢用。”说完了就转身走了。 足足五个大食盒呀!每个食盒都有三层,这是把她当猪八戒了吗?她是写了十几道菜的菜谱给萧元锦没错,但那些菜谱上所使用到的用料,大多数都不可能在这个驿站找到,比如佛跳墙这道菜,里面有海参,鲍鱼,干贝,圣子等等,当然张晓瑛故意没把鱼翅写进去,但即使这样,这些食材在大乾京城都不一定找得到。 张晓瑛打开食盒,果然里面除了酸菜鱼是她写的菜谱之外,别的基本都是当下的菜式,大部分都是做成各种形态的肉食,张晓瑛并不认得是些什么肉。 这时节好像除了各种肉,也没有什么特别多的蔬菜可以食用,想吃新鲜蔬菜就只有大白菜,别的菜大多都做成了菜干或是咸菜腌菜之类。 不过让张晓瑛意外的是还有一盘炒豆芽,她一直以为豆芽是郑和下西洋的时候,在海上才发明出来给水手们吃的,没想到这个时空这么早就已经有了,在这没有暖气的冬天里发豆芽可不容易。 食盒除了菜还有主食,这是打着让张晓瑛品鉴菜式的借口给她家开小灶呢。 张晓瑛瞄了一眼在忙着烧水的张晓珲,只见她哥好像没看到这些食盒似的,什么反应也没有。 “爹娘哥,那咱们就趁热吃吧。”张晓瑛说道,人家送都送来了,浪费食物是可耻的,特别是在当下的朝代。 “你们吃吧,我去吃大锅饭。”张晓珲把灶头的火点着了,站起身来,一起行路的弱的弱小的小,这送来的饭食虽多,但也不够他们吃的。 “把孩子们都叫过来吃吧,今天那个小女孩特别需要补充营养,我也去吃大锅饭。”张德源也说道。 他一个为人民服务了半辈子的快退休的老干部,实在不忍心那些娃们受苦,那种感觉就好像他下去扶贫没有考核达标似的。 只有李岚问出了关键的问题:“公主为啥对你这么好?这是给咱家送的吧,你自己也吃不完呀,她对你好,连带着对我们也爱屋及乌了?” 她可是知道在现在这个等级分明的社会,上层人物即使喜欢你,也就是多跟你来往一次两次,就好像那天他家办中举宴,公主会到他家去赴宴,其实已经都算是放低身份了。 这还操心上闺女的吃喝了,这让人怎么觉得有那么点不对味呢? 不怪她一个做娘的操心,在他们穿越前,西方国家搞什么彩虹运动如火如荼,她有个闺蜜在国外打电话给她大吐苦水—— 说是有一天女儿告诉她有人喜欢她,闺蜜小心翼翼的问她女儿喜欢她的是男孩女孩,女儿很不高兴,指责妈妈这样的问题是侵犯他人隐私,最后她闺蜜九拐十八弯才问出来,喜欢她女儿的人生理上是女孩,但人家心理上认为自己是男孩。 虽说现代社会里主张个人可以尽情发展个性,如果孩子们实在是喜欢同性,她咬着牙也只能认了,但毕竟还是不甘心的呀。 儿子她不操心,要不是她盯得紧,时时嘱咐着,说不定他高中时李岚都能当奶奶了,但闺女不同呀!一直也不见她跟哪个男孩子来往比较密切,接了闺蜜的电话以后她也慌了一阵子,每天都暗暗观察,最后当然什么也没发现。 后来她想,会不会是女儿从小喜欢各种明星,导致眼光高了,普通人便不看在眼里呢?也就随她去了。 结果这来到了古代,认识的这个公主别不是有什么怪癖吧? ------题外话------ 同学们,北京此刻狂风大作,冰雹打在我家窗户上,很大颗???????? 第一百二十六章 深沉 做了李岚那么多年的女儿,自个亲妈想的什么张晓瑛一清二楚,有一段时间她妈各种角度的旁敲侧击试探她,搞得张晓瑛烦不胜烦,她自己还自以为不露痕迹。 虽然张晓瑛对同性恋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只要不妨碍他人,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自由,但她自己确确实实不是同性恋,这一点她还是很清楚的。 此刻听她老娘这么一问,便知道她又多心了:“娘,人家对我好不是因为对我好,是……” 哎呀!差点说漏嘴了,她赶紧打住。 这个更加不能说,宁愿让她老娘误会她,她也不愿在哥哥的心上多添加一丝负担了。 “她对我好,是因为我是她老师,做学生的总不能自己吃香喝辣看着老师在喝粥吃菜干吧。这时代不是特别讲究尊师重道吗?” 嗯,听起来是那么回事儿,看来自己是怀孕以后变得多疑了。 “赶紧趁热吃吧,我去喊他们过来。”张晓瑛出门去了,陈灵秀本来就带着两个孩子跟他们在一处,张晓瑛要去喊的是奚三娘的四个孩子,他们就在隔壁屋里。 屋里火炕都很大,成年人可以睡五六个,孙大丫、奚三娘、胡娘子带着四个孩子睡一铺炕没问题,陈灵秀就带着两个孩子跟张晓瑛母女住一起,张晓珲跟张德源住她们隔壁,离得远了也不放心。 奚三娘正想带孩子们去吃大锅饭,听张晓瑛说了来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说什么都不能表达自己的感激,竟是默默的看着张晓瑛把孩子带走了。 孩子们一过了隔壁屋就闻到了肉香味儿,眼睛都亮了,但都乖乖的等着,轮流洗过手后才坐到桌子旁边,拿起筷子吃着自己面前的粥。 张晓瑛也吃了几口饭菜,才发现孩子们光吃粥不吃菜,陈灵秀的两个孩子也不主动夹菜,都是等着他们的娘给夹到碗里。 “你们怎么不吃菜呢?不喜欢吃吗?”张晓瑛疑惑的问道。 不应该啊,刚才进屋的时候他们明明眼睛都亮了。 奚大丫很拘谨,听张晓瑛问话把筷子都放下了,奚二丫跟张晓瑛熟一些,鼓起勇气说道:“大人分给我们才能吃。” 张晓瑛恍然大悟,都怪她自己大意了,在食物匮乏的时代,为了保证每个人都有机会活下去,是必须配给食物的,在现代社会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买肉还得凭票呢,大到社会如此,小到家庭更是如此。 她本来想说“这些饭食够我们吃,你们尽管吃吧”,但想到根深蒂固的习惯是不可能一时改的,就算自己这么说了他们也不会夹,还是把菜都分到他们碗里。 看着孩子们近乎狼吞虎咽的吃着碗里的肉菜,张晓瑛一边提醒他们慢点吃别噎着,一边感慨着现代社会的幸福生活,很多妈妈们的烦恼不是没有肉给孩子吃,而是怎样千方百计的让孩子吃下一口肉。 为了孩子们多吃两口饭,妈妈们使出了各种招数,有把食物做成各种动物植物形象的,什么刺猬包、小猪包、小鸭包、蘑菇包,还有摆盘的时候摆成卡通图片的,最牛逼的是有一位妈妈,把食物做成了国画的样子,还配上了应景的诗词。 。。。。。。 驿站后院中厅里,萧元锦和萧景烨叔侄俩也在一块用餐,卫靖不在,行军打仗,他向来都是跟将士们吃住在一块。 对于萧元锦这段时间的变化,萧景烨看在眼里,心里也算松了口气。 这孩子活泼了许多,而且对很多事情都感兴趣了,会缠着他比赛打算盘,赢了他以后高兴得哈哈大笑,这几日又迷上了美食,说要做出一道让他吃了再也忘不了的菜,此刻萧景烨面前就摆着这一道萧元锦做出来的菜——菜名叫酸菜鱼。 味道闻起来是很特别,就是不知吃进嘴里会怎样。 萧元锦打了小半碗汤端给他:“六叔您先喝两口汤,开开胃。” 萧景烨喝了一口,嗯,酸香适口,让人口舌生津,本来行路困乏、胃口欠佳的萧景烨都感觉一下有了精神。 “还真不错。”萧景烨点头,又夹了一块鱼片放进嘴里。 酸、鲜、麻、嫩、滑,多种味道汇集在舌尖,带给他从未有过的味觉体验。 “你做的?”萧景烨问道,还有些不敢相信。 “嗯!”萧元锦得意的点点头。 “小张大夫教你的?”连他都没有品尝过的这么美味菜品,大概也只有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娘子才会做得出来。 “算是吧,她给我写的菜谱,但她说她自己也没有做过,我就对着她写的菜谱摸索着做出来的,感觉味道差不离了才请您尝尝。回京以后我也要请皇祖父和皇祖母尝一尝。”萧元锦笑眯眯说道。 “你改学做菜了,不学医了吗?”萧景烨问她。 “做菜也不影响学医,我都可以都做,那日小张大夫看到我缝的猪蹄,她说我的技术已经很不错了。”萧元锦的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这一趟果真没有白跑。 萧景烨心中暗想,难道是大哥的英灵在暗中护佑吗? 萧元锦这些时日的行动他是一清二楚的,包括她去了两次莘庄,第二次去的时候自己还托她带去了给张家的贺礼。 方才她吩咐知春把吃食送去给张家他也看到了,萧景烨不太确定萧元锦对张家这么上心的原因是因为张家兄妹的哪一位。 虽然萧元锦自己说的是送去给小张大夫品鉴菜品,但他凭感觉认为是张大郎的可能性更多一些,十三四岁的少女,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张大郎又是如此出色的一位少年人,侄女儿为他动心一点都不奇怪。 只是张大郎小小年纪却性格深沉,有时连自己都不太看得透他,这样的人愿意尚公主吗? 如果他不愿意,见识过了张大郎的侄女儿,还会看得上京中的哪个小郎君呢? 萧景烨在脑海中把京中世家勋贵的适龄小郎君们都捋了一遍,长得比张大郎好看的不少,但要比他出色的还真不好找。 自己回京以后要不要把这个情况告知母后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 虽然两边的长辈都揣测她的举动,但萧元锦自己是没有想这么多的。 好比送吃食的事情,只是因为她自己随身带有厨师班子,反正做多做少都是做,就让他们把张家的份儿也带上了。 至于初夏去把食盒取回来以后告诉她,他们送去的饭食大部分都是给随行的孩子们吃掉了,张德源跟张小英雄吃的是大锅饭,她也丝毫不惊讶,也没有任何的失落。 这就是她认识的张晓珲啊!她给他的家人送饭食也不是为了要对他好,只是单纯的想帮着他一起照顾他们,而且她一点都不想要让他承自己的情。 甚至,她不愿意让皇祖父皇祖母知晓自己的心意,怕他们因为出于对她的疼爱便下旨赐婚强迫张晓珲尚自己。 自从那日跟张晓珲接触过以后,她发现自己不愿意勉强张晓珲做任何他不喜欢的事情,特别是跟她萧元锦有关的事,如果张晓珲被迫与她成亲,那么她宁愿去和亲。 甚至于如果“锦珲学堂”的名称让张晓珲觉得别扭,那便也改了罢,虽然这个名字听起来是那么的悦耳动听,以至于她想到要被改掉心房都跟着痛了一下。 她身上已经接种了从张晓珲身上取出来的痘浆,他们之间有了这样的联系,而且这样的联系将会伴随着她的一生,她已经感觉非常幸福,不会再奢望更多。 此时是晚上十点左右,对于古人来说,这已经非常的晚了,加上北方的冬天下午五点已经天黑,此时驿站已是静悄悄的,绝大部分人都进入了梦乡。 但是张晓珲兄妹俩正在房车里忙碌着,白天的时候他们没有机会进入房车,入夜了如果大家还没有睡觉也不好进。 他们把需要充电的蓄电池、对讲机、充电宝、无人机,手电筒等等随时都充满电,以备不时之需,现在在外行路更是需要全部准备好。 张晓瑛洗过头洗过澡,把衣服丢进洗衣机里滚着,就拿着手机打开地图APP,她在路上就特别想知道他们现在所处的是在现代的哪个位置了。 跟在现代比起来,虽然网速还不是很快,但导航地图还是可以使用的,他们所处的位置果然是在张北县一带。 “哥你快来看看,咱们现在在张北呢,天啊!这里也叫台路沟乡,这个驿站不就叫台路沟驿吗?” 标志他们目前所处位置的蓝色小水滴,显示他们所在的是在现代的台路沟乡的位置。 张晓珲过来看了一眼:“切换卫星图看看。” 现在的卫星图片拍摄得已经非常清晰,甚至马路上的路面指示字体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张晓瑛切换成卫星图,放大的时候她几乎都要流下眼泪了,看到那些熟悉的城镇、道路、铁路,还有路上的车辆,整齐排列着一栋栋楼房的小区,有大操场的学校,在铁道飞驰的和谐号……… 兄妹俩一时都没有说话。 他们找到了他们家房子所在的城市小区,小区里他们家的那栋楼房,楼下就是他俩的小学操场,甚至附近还标注着临时的疫苗接种点。 曾经他们觉得唾手可得的东西,现在却是那般的遥不可及;曾经他们抱怨的部分,如今也显得那样的弥足珍贵。 地图上还有一个选项是原始地貌,张晓瑛点开了看。 这应该就是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时空当下的模样,和刚才现代化的城市相比,相隔了上千年的时光。 “咱们努努力,让这个时空的人也能早日实现现代化。”张晓珲努力用轻松的语气调侃道。 在一些关键技术发展出来以后,现代社会的现代化也才不过经历了一百来年的时光,和前人相比,他们不需要通过艰辛无比的摸索,只不过要如何把这些科学技术引入当下的时空,这个过程确实需要慎之又慎。 步子迈得太快容易扯着蛋。 太晚了,明天还要早起赶路。张晓珲正想劝妹妹回去休息,却听见了有对话声传来。 “姓卫的没跟他在一起,今晚再不动手,往南去人多眼杂,错失良机坏了主子大事,你我都担当不起。” 说话的人显然已经极力把声音压低了,但因为这里夜深人静,又靠近他们的车子,张晓珲还是很容易就听清楚了他们的对话。 张晓瑛本来也想站起来收拾东西回屋里睡觉的,肩膀却被张晓珲压住,张晓珲对她摇了摇头,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外头的是两个男人,因为房车亮外面黑,所以张晓珲看不清楚他们的面容和穿着,而即使房车里面灯火通明,外面的人也是发现不了他们的,这点他们非常确定,不然这两人也不敢就在房车旁边说话,说的还是如此隐秘的事情。 张晓珲拿出夜视成像仪从车窗照出去。那两人站立的位置跟他们只隔着一辆车,都是在车尾车棚靠里的地方,显然是要利用车子遮挡有可能窥测的目光,却万万没想到在他们旁边的车里就有人。 车棚里漆黑一片,夜视仪虽然不能清晰的拍下他们的五官,却可以记录下他们的身形特征,经过特殊训练的张晓珲已经可以凭借这些线索确认他们的身份了。 接头结束的两人一人翻出墙头外,一人趁着夜色走回了院子里。 张晓瑛的小心脏怦怦地跳,她听不见那两人说什么,只是知道一定不会是好事。 “爸妈怎么办?”她紧张的抓着张晓珲的胳膊问道,声音都在不自觉地发抖。 “他们的目标是六皇子,爹妈暂时是安全的,你不要担心,今晚你暂时就留在车里,等我来接你你再出去。”张晓珲一边迅速套上防刺服换上夜行衣,一边安抚张晓瑛。 张晓瑛知道自己出去非但帮不了什么忙,反而有可能坏事儿,虽然满心恐慌,也只能听哥哥的话待在车里。 “以防万一,你也穿上一件防刺服,套在外衣里面。这个强光手电你拿着,万一有人要对你行凶,你用手电照他会让他瞬间短暂失明,不管什么情况下都是活命第一。别怕。”张晓珲抱了一下妹妹,按了转换按钮,悄无声息的下了骡车。 第一百二十八章 捉鳖 张晓瑛看着哥哥的身影直到消失不见,才又退回房车里。 今晚又注定是一个不平常的夜晚,究竟是什么人非要置萧景烨于死地,明目张胆一次两次,老皇帝就这么由着这些人杀自己的孩子?他儿子也不算多呀。 张晓瑛强忍着自己越来越紧张的心跳,把防刺服穿在了外套底下,把防狼喷雾和强光手电放到自己的口袋里,想了想,又拿了一把水果刀在手上,仿佛手上有这一把又尖又细又亮的水果刀,她心里才能安定一些似的。 感觉一切都妥了,张晓瑛才坐在卡座里靠近转换按钮的位置,眼睛一直盯着车窗外院子里的方向,只等着万一情况不对就马上按转换按钮冲出房车。 其实只要车棚不失火,她在这车里呆着就是安全的,可万一那些刺客为了制造混乱放火呢,这个谁也说不准呀! 张晓珲回到自己住的屋子隔壁找到萧十二和卫五六,把听来的情况告诉他俩,让他俩想办法通知自己的主子,他自己有爹娘要顾,肯定是不能离开的。 萧十二装作去上茅房出去了,卫五六没动,张晓珲也不管他,只管回了自己房间。 要说卫小将军完全没有准备他是不信的,不然他也不会混到今日的名声,这一切也许早就在他的计划之中,说不定还是一出瓮中捉鳖的大戏呢。 果然到了凌晨两点左右,正是人体进入睡眠最深的时段,也是熬夜的人最困乏的时候,上百条黑影悄无声息的从外墙潜入了小小的台路沟驿。 张晓瑛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黑影从她的车旁掠过,好在他们的目标明显是住在后院的萧景烨,因此并没有任何停留,但张晓瑛毕竟是第一次真正置身于这样的凶险境地,还是害怕得手脚发软,跟以往影视剧里播放的古装武打剧不同,这些人并不能飞来飞去,但他们身上特有的亡命徒的狠戾,却比电视剧营造出来的氛围还要可怕上一百倍不止。 可见电视剧害人,在现代竟还有那么多少男少女幻想着去仗剑江湖,张晓瑛曾经也是其中的一员,但她现在只想拿棉被把自己紧紧裹住躲在床上,只是她又担心爹娘,只得咬着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们屋子的方向。 奇怪的是迟迟没有传来预想中刀剑相击的声音,等张晓瑛反应过来的时候,驿站围墙上已布满了弓弩手,搭在弓弦上的箭头发着幽冷的银光。 大门洞开,卫靖手持长剑走进驿站,身后跟着他的一众亲卫和一队披甲兵士。他没有披甲,只是身着寻常短打,浑身却散发着让人心悸的杀气,跟那“冷面阎罗”的名号更加贴合了。 只听他提声喝道:“尔等听着,你们已成瓮中之鳖,绝无逃生可能,只要放下兵器束手就擒,本将军可饶你们一命不死!” 院子里安静一刻,便听到一个尖利的笑声响起,随着笑声歇下,一个幽冷的声音说道:“卫将军果然心思缜密,料事如神,我等今日死在你的手中,也不算白活一世,又岂会贪生怕死,白担了那缩头乌龟之名?只是死之前老子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要是房车有个喇叭可以传音,张晓瑛都恨不得跟那人说上一句:“大哥呀!好死不如赖活呀!你一个刺客,死了谁知道你是谁呀?管他乌龟还是王八,能活下去才是王道啊!” 可惜还没等她吐槽完,卫靖已经喝了一声“放”,院子里瞬间成了修罗场。 张晓珲陪着爹娘和表姐陈灵秀还有她的两个孩子在一间屋子里,他已经告知爹娘妹妹在车里让他们不用担心,而他自己完全有能力保护好他们,不会让刺客踏进这屋里一步。 在这样的情境之下,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好在李岚也不是真正的古代弱女子,也好在她没有亲眼见到院子里的杀戮场面,此刻靠在自己丈夫的怀里,面前是儿子沉毅的身影,李岚的心倒是也能稳住不慌。 院子里终于还是响起了刀剑之声,慢慢向他们这个方向靠近,张晓珲拿起武器开门走出去:“爹娘,你们在屋里关上门不要出来,也不要往外看,不用担心,我穿了防刺服。” 嘱咐的话卡在喉咙里也没能说出口,能嘱咐什么?难道是让他打不过就跑?可好歹养了他二十多年再了解不过,要是会跑也就不是他们的儿子张晓珲了。 张晓珲出到门外,却看到卫靖也站在走廊下,他的亲卫并没有围护在他身周,而是散落在各个房门口。 他俩互相点了一下头,也不说话,卫靖终于看见了那把传说中的铲子,一时间有些无语——兄妹俩都怪里怪气的。 张晓珲也是没办法,他来了那么久也没找到一把没被这把兵工铲斩断的兵器,这就是赤裸裸的工业时代对农业时代的毒打。 他记得读初中的时候,化学老师给他们讲的第一节课就是说,人类社会的发展就是谁先掌握了化学元素表上的后一位元素,谁就掌握了主动权。 这把工兵铲虽然其貌不扬,却是使用锰钢制造的,对上这个时代的铁制兵器,自然是分分钟碾压。 第一轮箭雨下去,大半黑衣人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剩下的便如疯狗一样拼命的搏杀,指望着能杀出一条血路,此刻杀到走廊附近,看到张晓珲在一众护卫中显得个子最瘦小,感觉他那里是最佳突破口,便向他这边杀将过来。 张晓珲看出了这些黑衣人的意图,不敢大意,他旁边还站着卫五六和萧十二两人。 “你们护好门口。”他说一声后飞身加入战团,和那些要冲着他来的黑衣人迎面对上,不让他们靠近门口。 众人只见他左手挥着铁铲砍断那些向他挥来的兵器,右手接着拿一把黑乎乎的看不清是什么的兵器刺向黑衣人要害之处,又快又狠,招招致命,黑衣人接连在他的刀下倒下四五个之后,终于明白了这个才是最狠的茬子,忙不迭的要避其锋芒。 第一百二十九章 暗桩 除了萧十二,在场的护卫们都是第一次看到张晓珲对敌搏杀,打群架那一次不算,那毕竟不是真正的以命相搏,此刻见眨眼间便有四五人倒在他的刀下,都不禁吸了口凉气。 只见他身形移动快速,招式诡异,干脆利落,每击必中,虽然也有手中利器给他很大助力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他自己本身有过硬的武力。 萧十二这一次看张晓觉得跟上次又有所不同。上次的张晓珲也许因为情况不明朗,出手的时候有所保留,但今天的张晓珲就收放自如,再没有手下留情。 “留活口。”卫靖提醒了一声。 张晓珲本来也是为了震慑那些刺客一下,现在目的达到,便又退回了他爹妈房间的门口站着。 驿站里的护卫拦着这些刺客,也是为了防止他们伤害房间里面的人,之前为了保密他们没有在这些地方加强防护,但房子里的人也是不容有失的,他们可是仅有的几个要去天花疫区做试验的人。 至于张晓瑛一家,已经有了卫五六和萧十二,再加上一个张晓珲,卫靖觉得是没有必要再担心的。 刺客们出了这院门,到了外面前庭,等着他们的是院墙上的弓弩和堵在大门处的披甲兵士,那便基本只有一死。 此时见这里的屋门前都站有护卫,便想着抓上一个人质好自己逃命,毕竟只要有希望,谁不想活下去呢? 此时听卫靖说了一句“留活口”便打得更凶了,这要是不能逃出去留下成了活口,只会生不如死,因此搏杀得更加不管不顾,护卫们虽然人数占优,但因为有所顾虑,战况一时难分难解起来。 刺客们都是死士,卫靖想要留活口的美好愿望显然难以实现,他们一旦受了伤,眼见突围不出便会咬毒自尽,打到最后竟是一个活口也没留下来。 这大抵也在卫靖的意料之中,倒也没有多失望,幕后的黑手要是那么容易让他们抓到把柄就该奇怪了。 卫靖吩咐兵卫们把尸体搬运出去,让驿卒清洗庭院,台路沟驿的驿卒也不多,连驿丞一共就六个,此时都提着水,拿着大扫把走了出来。 他们路过张晓珲身前的时候,张晓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其中一个扑倒在地,极快地卸下了他的下巴。 众人都愣住了,那驿卒被压在地上半点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脸胀得通红,拼命的发出“嗬嗬”的声音。 卫靖看了身边的卫五一眼,卫五一两步上去,在那驿卒的嘴里搜出来两颗剧毒药丸。 驿丞早已惊呆了,双膝一软跪在卫靖面前:“卫将军,下官什么也不知道,下官调任台路沟驿之前此人已在此处。” 自己真是倒了血霉了,调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了半年,本指望着哪位贵人路过自己好生伺候得他赏识,没准就有希望去到好些的驿所。 今日好不容易盼来了天家人,不曾想竟是这样的血光之灾,这倒也罢了,贵人们之间总是打打杀杀,他即使没见过也是听过的,万没想到在驿卒里竟有一个奸细,自己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别的驿卒也都惊呆了,他们也是万万没想到被按在地上的竟然会是奸细,这明明是跟他们一样的人啊——日常逢高踩低,干活偷奸耍滑,吃喝一口不能少,做事半分不能多,有时还仗着自己资格老欺负欺负新来的。 这样的人怎么愿意舍生忘死的去干那奸细的活呢? 可从那驿卒嘴里掏出的两粒毒丸又让他们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不是奸细,谁没事会在自己的嘴里放两粒毒丸。 还没等他们想清楚就听见卫靖说了一句:“全部押下去。” “将军!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将军!”驿丞仍在高呼。 卫靖没理他,吩咐卫五一:“把他们的住处仔仔细细搜一遍,什么也别给我落下了。” 被绑缚了手脚的驿卒像死狗一样躺在地上,只用阴毒的眼神狠狠的盯着张晓珲。 今日真是阴沟里翻船,自己做暗柱做了快十年了,从来没有露出过马脚,实在不知是怎么被这小子看出端倪的。 他一瞬不瞬盯着张晓珲的脸,想要把那张脸刻进自己的脑子里,一道身影却挡住了他的视线,卫靖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他,伸脚过去“啪”一下给他合上了下颌。 “呸!”他刚想要啐过来一口,卫靖已经给了他一脚,把他踹得在地上翻了几滚:“你死不了,更逃不了,识趣的就乖乖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你休想!”那驿卒不屑道,此刻他的身上哪里还有半点普通驿卒的样子,分明浑身上下都是一副硬骨头。 “你不说,我照样也能查出来。带下去,小心看着别让他死了。”卫靖说道,声音不带半点情绪。 这么激烈的搏杀,虽然护卫们因为人数占据绝对优势没有人丧命,但受伤是免不了的,卫靖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张晓珲说道: “辛苦大郎了,可否请小张大夫给弟兄们处置一下伤口?” 他心里有些奇怪,按理说像张晓瑛这样见不得人流血的,应该早就已经投入到救治伤员的工作中去了,之前没见她出来,卫靖猜想她是害怕,可现在已经把尸体清理走了,庭院也冲干净了,血腥味都淡了很多,还是没见她出来。 张晓珲点点头:“可以,我一会送她过去。” 卫靖对张晓珲行了一礼:“如此多谢了。” 张晓珲赶忙给他还礼:“应该的。” ………… 张晓瑛坐在房车里听着兵乒乓乓的打斗声,还掺杂着呼喝声和不时响起的惨叫声,她紧张地竖着耳朵,好分辨那些声音里有没有她家里人的。 院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她松了一口气,并没有听到任何她爹娘和哥哥的声音,她突然觉得又困又累,既然现在安全了,她便跑到床上躺了下去。 正睡得迷迷糊糊,外面传来了轻轻的敲击声,接着是她哥哥的声音响起来:“贝贝可以下车了,有人受伤,医药箱带下来。” 看来,今晚注定又是无眠的一夜了。 ------题外话------ 今晚终于可以同时发两章?? 第一百三十章 冥冥 张晓瑛提着医药箱到了伤员集中的屋子里的时候,萧元锦已经带着她的几个宫女在忙碌着做消毒准备,只是她虽然穿着灰布麻衣,脸上戴着口罩,但那些受伤的护卫们脸上的神色都诚惶诚恐的,显然是因为她的身份。 孙大丫也跟着过来了,本来陈灵秀也想来的,张晓瑛劝阻了她,她的两个孩子还小,晚上需要跟母亲在一起。 受伤的护卫有十来个,护卫中之前也有参加过张晓瑛的救护培训的,这时已经给他们做了简单的包扎。 随着张晓瑛走进屋子,屋里的气氛明显放松下来,张晓瑛暗暗翻了个白眼——该死的等级社会,她张晓瑛也是家里人心目中的小公主好不好? 萧元锦一看到她就高兴的走过来:“小张老师,一会您可以看我缝针的技术怎么样了。” 她辛辛苦苦练习了这么久,今晚有机会可以实地操练,虽说有点不应该,但她确实是又紧张又激动。 “好!谁都有第一次,我看过你之前的练习作业,已经很不错了,完全可以实操。”张晓瑛鼓励她,萧元锦也确实是个刻苦的学生,简单的小伤口缝合是完全没问题了的。 而且伤员这么多,全靠张晓瑛自己也不现实,既然有个机会让萧元锦实习,何乐而不为呢?没有哪位医学生是不经过实习就可以成为真正的大夫的。 这一队出行的大军里竟然没有随队军医,可见这大乾朝财政短缺,军医都只在边境,而且还不是专职的,哪怕像萧景烨萧元锦这样的皇子公主出行,也并不会配备御医随行,他们好像都懂一些基本的医理,小问题就自己解决了。 只是没想到当萧元锦要给她的第一个病人解开包扎,重新消毒缝合的时候,那护卫惶恐得几乎要跪下来了:“公主,属下不敢!” 萧元锦的手僵住,尴尬地停在了那里,她把目光转向另一位受伤的护卫,那护卫直接单膝跪下:“属下也不敢。” 她再把目光转向别的护卫,别的护卫纷纷躲避她的目光。 “我练了很久,练得很认真,”萧元锦说道:“老师说我的技术可以了。” 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委屈。 这哪里是技术不技术的问题呀?护卫们暗暗叫苦。若是今日他们让公主给他们缝合伤口,这不是乱了尊卑吗? 他们宁愿公主拿刀割他们玩儿。 张晓瑛本来已经戴上口罩了,这时候又解下来,她冷冷的扫视了一圈屋里的护卫们,开口说道: “我倒不知晓,咱们大乾有哪条法律法规规定了公主不可当大夫吗?” “没有。”萧元锦应道。 “既然没有,现在公主的身份就只是一位大夫,大夫眼里只有伤患,只有生命,没有尊卑贵贱,你们拒绝让公主缝合,便是歧视公主,看不起她的大夫身份。”张晓瑛一口气说道。 妈呀,这帽子也太大了,谁戴得住啊?护卫们面面相觑,不明白自己本来是怕乱了尊卑,怎么就变成了看不起公主了,难道不是因为自己太看得起了吗? 不不不,想什么呢?自己连看不看得起的资格都没有! “属下惶恐!”第一个护卫一下子单膝跪下。 “你受伤了,不要跪下,快起来,也不用惶恐,我会特别小心的。”萧元锦作势要去伸手拉那护卫起身。 那护卫一下子弹起:“公主请。” “你愿意让我给你缝合了?”萧元锦欣喜问道。 “属下愿意。” 不愿意也不行啊。 小张大夫说了,不让公主给缝合就是看不起公主,这么大一顶帽子谁戴得住?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第三个,萧元锦在一开始的时候还会有些手抖,在缝合到第四第五个伤患就已经非常稳了。 张晓瑛过去看的时候忍不住由衷夸赞:“公主,看来你是天生能做这一行的,往后我也得喊你一声萧大夫了。” “萧大夫”啊,真是好听呢,不像以往的“郡主”或者是“公主”,是由别人封给的,这可是她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名号呢,但自己现在肯定还不能称得上“大夫”二字。 “我会继续努力,争取早日成为萧大夫。”萧元锦郑重说道。 人性总是这么奇妙,没有条件躺平的人天天想着躺平,能躺着的人却总想着要折腾点事情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虽然不知道萧元锦在成为萧大夫的这条路上能走多远?但只要她想走,张晓瑛肯定是愿意帮助她的。 而且,必须要看到,公主萧元锦成为大夫的社会影响力,要远远大于一百个平民张晓瑛成为大夫,这个影响力对社会来说无疑是积极的,特别是对于当下的女性来说更是有着特殊的意义。 。。。。。。。 萧景烨的房间里,萧景烨问卫靖:“招了吗?” 卫靖摇头:“是个硬茬,驿丞说他到此处任职时此人已在台路沟驿,别的驿卒说他在此不少于三年时间。” “只要做了事情就会有痕迹,不急。何况我们现下手上有一个活生生的人。照你说来此人也算是很警觉了,张大郎离他那么近他竟然没有发觉,可见大郎的潜伏功夫厉害。” 卫靖不语,他自己反正是做不到的。 “此次我们抓到此暗桩又是多亏了他,我总觉得有些看不透他。”萧景烨沉吟,“而且他父亲三十岁以后才考中的秀才,一年之内竟又考中了头名解元,你不觉得他们一家都有些怪异吗?” 萧景烨看着卫靖问道。 “是有些怪异。”卫靖坦然答道,“但我已派人去仔细查问过,他们的身份没有任何问题,且目前来看,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于国于民有利之事。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总有一些世外高人是我等没有机缘接触到的,也许他们一家幸运的遇上了。” “你说的也是,央央认识了小张大夫以后像变了一个人,有时我忍不住会想,莫非是大哥把我引来这里认识这一家人的,如果我不来,央央便不会跟着过来,我也不会为张大郎所救。”萧景烨笑笑说道。 “你没来到的时候我已经认识他们兄妹俩了。”卫靖毫不客气的指出这一点。 “可如果不是因为我受伤,你根本就不会踏进安乐堂一步,你们也许也就只见了那天早上的那一面。”萧景烨似笑非笑地看着卫靖。 卫靖愣住。 好像真的是那么回事呢,但他随即又否认了:“北胡入侵,张大郎不会坐视不管,他一定会想法子找到我的。” 这倒也是,甚至小张大夫也会救下北湖王妃,也许冥冥中总有什么力量,让他们这些人聚在了一起。 第一百三十一章 遗憾 张晓瑛和萧元锦忙碌了半夜,直到第二天天大亮才帮所有的伤员都处理好了伤口。张晓珲过来接妹妹看到她的小脸憔悴的不成样子,很是心疼。 这一路颠簸本来就不容易,妹妹没有这个时代的记忆,跟他们比起来在心理上就辛苦很多,跟张晓瑛比起来,同样是熬夜,孙大丫的脸色就好很多。 可有人的脸色比张晓瑛的还要憔悴,看到跟着张晓瑛身后出来的萧元锦,张晓珲有些意外,他赶忙行了一个礼:“公主。” 突然见到张晓珲让萧元锦有些不知所措,她明白自己的心意以后,时时都想见到他,但又害怕见到他,明明知道他就在队伍后面,自己只要过去找张晓瑛说话,便可名正言顺见到他,但她忍住了,忍得不可谓不辛苦。 刚一照面时,她的心跳就加快了,此刻看着张晓珲对自己恭恭敬敬地行礼,她的心仿佛被刺了一下,酸酸胀胀的疼,但她此时是公主,周围很多眼睛都在看着呢。 “张公子不必多礼。”她淡淡说到,甚至不能给他还礼,说出口的话音也平淡疏离,心中却委屈难过得想要流泪。 她自以为演饰得很好,其实张晓瑛兄妹俩都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 张晓珲微微蹙了眉头,往旁边退了两步,张晓瑛也去握住她的手:“你也熬了一夜,累坏了吧,先回去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今日还得赶路呢,路上要好好睡一觉补回来。” 刚才冯嬷嬷已经过来告诉他们了,今天继续赶路,只是出发的时间稍微晚一些。 张晓瑛回到住的屋子没多久,知夏又带着两个护卫送来了五个大食盒。 她想到刚才萧元锦的克制表现,多少能猜出她是怎么想的,这孩子真的是很善良呢,自己就配合她把戏演下去吧。 “你替我谢谢公主,我路上要是没事再多写点菜谱出来让她试着做。”她嘱咐知夏。 把孩子们喊过来一起吃完了早餐,收拾好东西也该出发上路了。 张晓瑛一上车就躺着呼呼大睡,孩子们昨晚上受了惊吓也没睡好,一路都在补觉,一直睡到下午时分,连中午扎营吃饭都没起身。 队伍中多了好几辆车,其中有一辆尤为特殊,里面载着上了枷锁的暗桩胡三和看守他的护卫,车外还围拱着层层护卫,那安保级别简直跟萧景烨也不相上下了。 卫五一昨夜在胡三的住处掘地三尺,在床底下的一块地砖下面找到了一个小木匣子,里面装了一块质地普通的玉佩,玉佩为黄绿色,鸡蛋大小,周围刻着特殊的花纹,中间是一个“捌”字。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找到。 胡三坐在车上昏昏欲睡,他尝试了各种方法要寻死都没得逞,也包括咬舌自尽,看守他的护卫只要发现他想要咬舌便一掌劈下来,他就先晕过去了,几次下来他也就放弃了尝试。 卫靖并没有急于审讯他,怕他受凉生病还让人给他穿上了更厚实的衣裳。 夜幕降临的时候,队伍赶到了一座城池的大门前,城门门头上写着“垣城”两字,显得很有些年头了,一众大小官员在城门口恭恭敬敬地候着。 然而队伍并无任何停留,鱼贯进入城内,包括黑旗军的兵士也全部进城。 垣城比邺城大上不少,但城墙看起来没有邺城的高大,因为大军进城,虽然天也没有完全黑,但街上基本没有行人,只有店铺的伙计好奇地站在店门前看着这一队入城的大军。 张晓瑛例行猜测这里是现代的什么位置,按照他们行走的路途,垣城最大的可能就是曾经的张家口市。 张家口市的崇礼区滑雪场众多,是国内有名的滑雪胜地,也是即将举行的冬季奥运会的主办场。 真是遗憾,张晓瑛本来已经入选了冬季奥运会医疗小组的志愿者了,零八年的夏季奥运会时她还小没赶上,就憋着一股劲要在冬季奥运会的时候入选,她这会没在现代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幸运儿会顶替她的名额。 她注视着城池外远处的崇山峻岭,猜测那是不是就是现代时滑雪场的位置,又回头看了一下哥哥,发现他也正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城外的那一片山岭。 他们兄妹俩都很喜欢滑雪,虽然张晓瑛一直都只能在初级道溜达,但张晓珲却是没多久便可以上高级道飞驰,而且不管单板双板都滑得很溜,张晓瑛还开玩笑的问过他是不是后悔没当滑雪运动员?她哥敲她脑袋说当然不后悔,滑雪只是他的爱好,工作才是他的理想。 哥哥读了大学以后,跟着他去崇礼滑雪的换成了菲菲姐,张晓瑛有一次听菲菲姐说他们都是在初级道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原来哥哥带她去滑雪的时候就把她丢在初级道,然后自己跑到高级道去放飞自我,陪着女朋友去滑雪时就全程呆在初级道殷勤似狗。 想到这里张晓瑛正想瞪她哥一眼,却发现哥哥脸上隐约带着一丝痛楚的神色,她呆了一下,赶紧收回了目光,心中也不觉酸楚。 从他们穿越到现在也不到四个月,可是哥哥正式工作以后,一年中只有短短的休假几日才能和菲菲姐待在一起,甚至有些年份都休不成假。 一般分居两地的情侣也许还可以靠视频联系,但是因为哥哥工作的原因,菲菲姐经常找不到他,只能被动地等着哥哥来找她。 她自己就常常会收到菲菲姐发来的微信,问她有没有哥哥的消息,隔着屏幕她都能体会到菲菲姐那种患得患失担忧害怕的情绪。 因此菲菲姐最后选择跟她哥分手,张晓瑛虽然难过,却也可以理解她。 在菲菲姐看来,哥哥一直不愿意转业,是没有把她放在第一位考虑,她也不愿意再过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 可是对哥哥来说,他虽然深爱菲菲姐,但他的事业却一直是他的理想所在,无论舍弃哪一样都会让他痛如剜肉。 张晓瑛眼看着他们从相聚时的甜蜜到分离时的纠结惆怅常常想,谈什么恋爱呢?单身狗自由自在的不挺香的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 赚大 车队进入垣城,穿过青石板铺就的主街道,又驶入垣城驿馆。 张晓瑛本来正奇怪这大队人马全部都进城了,驿馆能住这么多人吗?却发现这垣城驿馆是单独建造在城南,周边有大片空地,正好可以让黑旗军驻扎在这。 垣城驿馆也比台路沟驿大一些,也不像台路沟驿那样只住着他们这一批人,但显然原本住在垣城驿馆的人都被搬走了,因为张晓瑛看到有人背着包裹站在门口,皱着眉头看着他们这一行人,还不高兴的对着身边的衙役说着什么,衙役满脸陪着笑,显然那人也是体制内吃皇粮的。 自己这也算是沾了特权阶级的光了,难怪这些人抛头颅洒热血也要冲上顶级阶层,这种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赶人的人上人做派,在没有更多精神娱乐生活的当下,可不就能给人带来极大的精神享受吗?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张晓瑛自己的阴暗心理作祟,毕竟萧景烨作为一个活靶子,目前来说连生存权都不能百分百的保障,而卫靖身为要负责萧景烨安全的那个人,那自然是怎么有利怎么来。 对他来说,跟萧景烨的安全比起来,区区一些抱怨算得了什么? 大伙在驿馆安顿好,知夏仍然送来五个大食盒,看来萧元锦是打算一路都给她们准备吃食了,张晓瑛便又在电脑上搜了好些菜谱给她,像双皮奶、姜撞奶这类从两广地区传过来的美味小吃的做法也一并写了给她。 张晓瑛自己虽然是吃货,但要是没有电脑,她是肯定写不出一个菜谱的,她唯一会做的一个菜就是西红柿炒鸡蛋,但在当下的时空西红柿应该还没有在这里出现呢。 西红柿原产地在南美洲,在现代社会的历史上是明朝引进的我国,但因为果实太漂亮,直到十八世纪才发现它的食用价值然后被当成果蔬种植。 她突然想起房车冰箱里也放了有几颗西红柿,就是不知道在冰箱里放了那么久还能不能长出苗来,红薯跟土豆能长出苗她是知道的,家里的红薯跟土豆动不动就长芽,她妈就随手栽种在花盆里,都不用另外买绿植了。 但西红柿还真的没有自己发过芽呀,就算能发芽了也不一定能结果。 她本来想吃过饭拉哥哥去逛逛这个疑似古代张家口的小城池,但是看到卫靖他们这么重视安保,自己也觉得不好乱走给旁人增加负担。 那就还是进房车去学习抄资料吧!之前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回到家也累得只想躺下睡觉,现在出门行路,在路上睡得多了,晚上反而不困了。 她不打算叫哥哥陪她一起进去了,在这个凶险万分的环境里,哥哥还是陪着爹妈更好,而且哥哥要负责赶车,不像她路上可以在车里睡觉,总得让他有休息的时间吧。 跟爹娘说了一声,他们还是不太放心,张晓珲把她送进车里,又检查了一下四周才回屋。 陈灵秀是有些奇怪的,表妹两个晚上都出去,而舅舅和舅妈并不显得担心,特别是昨晚,大晚上的出了这么多事儿也不见她回来,但她也不是多话的人,只猜想张晓瑛可能是到哪个屋里去了。 张晓瑛每次进入房车,总好像又回到了现代一样,仿佛连身心都得到休息了似的。 她打开冰箱门,在最下面的抽屉格子里找到了那袋西红柿,这袋西红柿个头不算大,因为她老妈近些年买东西的风格都是要找最原始没有杂交过的品种,而且还要有机种植的。 不知是因为冰箱的保鲜效果好还是因为房车本身的功能,这一袋大概五斤重的西红柿看起来新鲜透亮。 他们之前搬东西下去时因为想到西红柿可以当成水果吃,又不经放,就留在房车上的冰箱里那个零度保鲜的抽屉里面,打开冰箱门并不能一眼就看到西红柿,倒把它给忘了。 把西红柿拿出来又发现了一个意外之喜,抽屉角落里还有一小袋半斤左右的红红绿绿的新鲜小辣椒。 呃…… 因为食物都是她妈妈负责准备的,她又不能进入房车,加上怀了孕,大概连自己买过什么都忘了,而且她妈日常并不太清楚历史上有什么没什么,也意识不到辣椒西红柿这等作物的引入有什么重要意义。 张晓瑛的心突然砰砰直跳,她想到了一个可能,赶紧跑到副驾驶座打开座椅下面的抽屉。 抽屉里果然有个小篮子,篮子里放着一小袋一小袋的坚果,有美国开心果、越南腰果、杏仁、核桃、葵花籽、南瓜籽等等,张晓瑛摒着呼吸,找到了她最想要的——花生??,而且还不止一袋!红皮黑皮花皮各一袋,全部都是带壳的! 张晓瑛记得他们买的时候,那个摊位的老板就说他的东西都是可以直接在地里种植的。 她简直要放声大笑起来,这些坚果还是她跟她妈专门去批发市场买的,因为超市里面卖的都是炒制过的坚果,她老妈就痛恨吃这种炒制过的,认为把坚果的营养都破坏掉了,只留下能使人发胖的油脂,所以一定要买没有经过任何炒制的。 别的坚果倒也罢了,但是花生真的是对当下的朝代意义重大。 花生也是原产南美洲,作为一种重要的经济作物,花生天然具有很强的商品属性,种植花生的地方很快就能靠它获利,因此花生在明朝传入我国后,又经我们国家拥有种植天赋的农民伯伯大量种植出来后出口到海外,养活了许多家庭。 花生的好处自然不必多说,除了可以榨油,也是很好的充饥食物,还是很好的保健食物,甚至被称为长寿果,富含锌元素,能促进大脑发育,活化脑细胞,增强记忆力,还能提高学习能力等等,当然大部分坚果都有这种功效。 张晓瑛对着那一小篮子坚果傻笑了一阵子,她印象中好像葵花籽跟南瓜籽也是明朝期间或者更后期引入的,那她老妈藏起来的这一篮子坚果就赚大了。 其实她老妈也不是藏起来,就是这里有个空间刚好拿来放东西,他们之前翻找食物,就是没想到在这里还藏有这么重要的东西。 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穿越弄蒙了脑袋,说不定以后还会想起来车里有什么宝贝没被发现呢! 第一百三十三章 如烟 张晓瑛也是第一次坐上这辆房车就穿越了,还没来得及熟悉,穿越以后进了房车基本都是抓紧时间写教材,再就是洗完澡洗完头吹干头发就该回去睡觉了,还从来没想过要仔细翻找一下车里。 她决定趁这时候在车里找找看还有没有什么宝贝。 车头副驾前面还有一个抽屉,里面放着车辆使用说明书,车辆行驶证、车辆登记本、还有两三副墨镜,还有一袋一百只的一次性医用外科口罩。 疫情时代口罩用得多,他们其实不止带了这一袋,什么N九五KN九五各种类型的都带了好几包,但这也没什么意义,拿到房车外面用一个少一个,还容易引来不必要的目光。 副驾驶座座椅下的抽屉塞了她老妈的这一篮子坚果已经满了,当时她老妈把坚果篮子放进这底下的抽屉时,还啧啧赞叹,说是仿佛就专门为了这个篮子量身定做的一般。 驾驶座下面也有一个抽屉,张晓瑛打开看了一下,里面没装什么东西,就是两个手电筒。 她真的很无语,家里两个男人都对手电筒情有独钟,各种各样的手电筒买了一个又一个,价格从几十到上千都有,恨不得买到能把光束打到月球上去的。 她拿起其中一个看了一下,发现这个不是普通的手电筒,原来是一个多功能汽车破窗逃生安全锤,难怪她老爹会放在驾驶座下面的抽屉里。 几年前京城那场淹死了几十人的特大暴雨过后,家家户户的汽车上都准备了破窗逃生安全锤,那是张晓瑛记忆中最大的一场暴雨,几年过去了她仍旧记忆犹新。 那时正好是暑假期间,早上她去上补习班在路上时就已是白昼如夜,下过了一场大暴雨后天又亮了,结果她补习班下课要回家时,天空又一次被黑暗笼罩,而且比上午黑的更加彻底,整个天空没有一点亮光,仿佛是真正的黑夜降临。 张晓瑛心中害怕,她上补习课的地方离家里并不远,坐三站公交车就到了,因此她都是自己来上课,课后又自己回家,她正犹豫着要不要等这场雨下过以后再走,手机响了,是哥哥打来的电话,告诉她他就在楼下等她,让她赶紧下来。 那时哥哥刚读大学,假期还能回家,但他回家了一般都是陪着菲菲姐,张晓瑛也不想打扰他俩,因此接到他的电话意外又惊喜,赶紧下楼坐上哥哥的车。 他们回到小区时雨已经下起来了,虽然没下多久,但小区里的积水就已经没过了脚踝,打伞根本就没有用,狂风挟着骤雨,老天爷仿佛在发怒一般肆意的泼洒着他的怒气。 虽然哥哥已经在尽量护着她了,但是从她家停车位到单元门短短的不到三十米的距离,张晓瑛还是被淋了个透,从头到脚没有一厘米是干的。 第二天在新闻中了解到这场巨大的暴雨造成了人员伤亡,让人心痛的广渠门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全国皆知,所有人都意想不到一条年轻鲜活的生命竟然会眼睁睁的在车里被京城路面的水流夺去。 往事并不如烟,张晓瑛发现她穿越以后变得越来越喜欢回想过去,而且过往的岁月随着时间的流逝反而变得愈加清晰。 她又拿起另一个手电筒,这个手电筒张晓瑛没看出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地方,也没有什么标志,但是身上有两个按钮。 抽屉里还有一张使用说明书,张晓瑛抽出来一看,呵呵,这电筒原来竟是个电警棍! 据她所知,电警棍应该是不允许在市场上售卖的吧?她老爹一个奉公守法的国家干部不应该买这玩意啊!不行,一会得好好问问他。 不过来到这里,问不问的还有什么意义呢?现代社会的法又管不到古代来。 不得不说,对她这样完全没有武力值的弱鸡来说,这电警棍是个非常好的防身利器,用布条在外面缠上一层伪装一下拿在手上,这古代人应该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来,被电击了大概也只能认为她是身负什么绝世武功。 原来在邺城,她没觉得自己一个小大夫能有什么危险,但经过了昨夜的事情,她发现自己也随时会成为那条被殃及的池鱼。 她又打开了各处犄角旮旯里的储物格,没再发现更多别的了,便打开了手机查看地图。 垣城果然是在张家口地区,偏西北方向,而且地图上还标注了张库大道,起点就是张家口市。 看这一路前行的方向,大乾朝的京城该不会就是现代的首都吧?那这意味着什么?他们一家有没有机会在那里穿越回现代呢? 张晓瑛打开微信又试着给帮她配电脑的高中闺蜜发了一条信息出去,小菊花转了半天,最后仍然显示发送失败。 算了,不折腾了,还是赶紧查资料吧! 电脑一直都在日夜不停地往硬盘里下载资料,哪方面的都有,现在下载的是玻璃的制作过程和镜子的镀膜工艺,玻璃是可以确定能制造出来的,只是限于目前的生产条件还不能大批量生产,有了玻璃镜子也就不远了,这两样都是生财利器。 但目前还是需要先解决生存问题才谈得上发展,大乾政治不算稳定,经济发展不咋的,玻璃生产出来有没有销路还是问题呢。 夜已深了,张晓珲已经入睡,却被敲门声惊醒,他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着急的萧十二和卫五六。 “恩公!”萧十二看到他出来赶紧行礼,说道:“小张大夫还未回转,您知道她去了何处吗?” 还真是忠心呢。 张晓珲心想。 妹妹已经跟他们说了晚上不一定会回屋里睡,他们也能体谅她,对妹妹来说,在这个时空里,哪怕是皇宫也不会有房车那么舒适,再加上她待在房车里也绝对安全,便由她去了。 却没想到这两位护卫是真正的把张晓瑛的安全放在了心上,大概自己陪着妹妹出去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却只看到自己回来没看到妹妹回来,便一直等着没有休息。 张晓珲心中歉然,他俩也跟自己一样白天是要当车夫的呢,这要怎么跟他们说才好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 露宿 萧十二跟卫五六也是真着急,他们昨晚就已看丢了小张大夫一次,还是将军发现的,找他们问话,他们才意识到原来刺客潜入时小张大夫并不在屋里,当下就出了一身冷汗。 也不怪他们大意,在他们的认知里,出门在外夜深人静的,谁家的小娘子不是跟父母兄长呆一块的呢?因此他们也没想到小张大夫还会撇下家人自己出门。 但因为有了昨晚的事儿,他俩今晚便格外的留心,一开始看到是张小英雄送的小张大夫出门,他俩倒也放心,猜想小张大夫可能是自己不敢去上茅厕让兄长陪同,看到张晓珲先回来了,也以为他过一阵会去接小张大夫,没想到等着等着,张小英雄都睡下了,也没见他去接小张大夫回来。 他俩就急了,还硬着头皮跑到茅房去找了一圈没见人,又各处都找了一下,都没发现小张大夫的踪影,不得已只好叫醒张小英雄。 “你们确定她不在屋里吗?”张晓珲问道,语气很平静。 “不在。”卫五六肯定地说道:“您送她出去后她就一直没回来。” “你们都找过哪了?”张晓珲再问。 如果他们已经找过车里,肯定发现里面没人,要是告诉他们张晓瑛就在车里,他们没准儿会起疑心。 “找过了茅房,也到公主那问过了,孙大丫的屋子也问了。”卫五六回答。心里暗暗奇怪,自己亲妹子大晚上不见了张小英雄也一点都不慌。 “没找骡车吗?”张晓珲又问。 萧十二和卫五六面面相觑。 为何要找骡车?难不成小张大夫竟在骡车上? “没找。”萧十二闷闷答道。 “那没事,她就在骡车上。”为了妹妹这一路上每晚都可以享有进入房车休息的福利,张晓珲决定让妹妹多一个怪癖:“她认床,白天坐车坐多了,晚上也得睡车里才睡得着。” 萧十二:……! 卫五六:……! “你俩休息吧,我去喊她回来。”张晓珲看着这俩目瞪口呆的样子,觉得自己要是不把妹妹喊回来,他俩没准能在那守到天亮。 果然。 “不不!就让小张大夫在车里睡吧,我俩轮流去守着就行。”萧十二赶忙道。 那怎么行! “你俩守着她会不高兴的,她也不乐意被别人知晓自己的这个怪癖,你们既然目前是她的护卫,为免你们担忧,我也只好说与你们。也请二位替她遮掩一二。”张晓珲郑重说道。 那倒是,一个小娘子大晚上的在屋外露宿,说出去可真不好听,闺誉大大的有损,小张大夫不乐意被别人知晓也是可以理解的。 “恩公放心,我必不会与旁人说起。”萧十二利索地保证。 “可这不危险吗?万一被有心人发觉,半夜把她掳了去……”卫五六犹豫着道。 “在卫将军的地盘,哪个贼人能进得来把一个活人掳走?”张晓珲笑笑,“我们也是信任卫将军的能力,才安心的让她睡在车里。” 嗯,公子的能力自然不是盖的,卫五六想了想,别说进来掳走活人了,只怕贼人刚翻上墙头身上就已经变成蜂窝了。 “回去休息吧,放心,明日晨起你们就能见到她了。”张晓珲耐心得就像哄两个找娘的孩子。 这两个护卫也不容易,而且对妹妹一片忠心,自己可得帮妹妹安抚一下他们。 眼看着萧十二卫五六回到他们自己屋里去睡觉,张晓珲松了口气,如果他们一定要去守着妹妹,自己说不得也只好把妹妹喊回来了。 第二天萧十二看着张晓瑛他们进入骡车前都把鞋脱下放在车外的包裹里,恍然大悟——原来小张大夫把骡车当成自己的床了才会脱了鞋进车厢里。 行路的时间越发无聊,张晓瑛开始教两个小朋友唱歌,先教他们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把“妈妈”改成了“娘亲”,顺便把歌词写下来让他们认字,两个小朋友唱得很高兴,竟然很快就学会了跟唱。 陈灵秀一开始不好意思开口,在自己孩子的要求跟张晓瑛的怂恿下,也跟着一起和声,也许是有着共同的血缘基因,她的声音跟张晓瑛的声音意外的合衬,她俩唱那一首《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时,姐妹俩的和声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天籁之音,连小朋友都听得呆了,萧十二听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当然她教陈灵秀唱这首歌的时候,只教了“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把“妈妈”两字,改成了“阿娘”,效果也是一样的好。 至于后面那几句“那时候妈妈没有土地,全部生活都在两只手上,汗水流在地主火热的田野里,妈妈却吃着野菜和谷糠,冬天的风雪狼一样嚎叫,妈妈却穿着破烂的单衣裳,她去给地主缝一件狐皮长袍,又冷又饿跌倒在雪地上,经过了多少苦难的岁月,妈妈才盼到今天的好光景……” 想什么呢?最大的地主头子的亲儿子跟亲孙女就在前面呢!这样的歌词要是让他们听进了耳朵里,心里不定得怎么想,张晓瑛还是要尽量避雷的。 音乐是最强有力的心灵疗愈手段,尤其是合唱,个体的情绪会在声音的共鸣中得到凝聚加强,又重新回馈给合唱的个体,从而抚慰人们的心灵,因此在这场席卷全球的疫情发生前,京城各大公园里都有退休的老人家组成合唱团引亢高歌。 张晓瑛觉得自己的心灵也急需得到抚慰,她拉着表姐唱了一首又一首,从李叔同先生空灵悠远的《送别》到轻快活泼的《歌声与微笑》,从铿锵有力的《保卫黄河》到波澜壮阔的《我的祖国》,只把这枯燥无聊的旅途变成了合唱之旅,在歌声中尽情的宣泄她对现代生活的怀念。 萧十二在前面听着,感觉奇异又新鲜,他虽然只是一个粗人,却也能从小张大夫的歌声里听出了一些不同的意味。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仙曲 张晓瑛的声音清越悠扬,加上陈灵秀给她和声,有时候经过两边都是高山的地形时,山谷中的回音形成的音效飘渺空灵,真好像是天宫飘来的仙曲一般,让人听得如痴如醉。 她唱的又是传唱不歇的经典曲目,加上她为了顺带要教孩子们认字,全都用的当下的语言,这一路上从她们车里传出的歌声无形中已经成了这一队人马的精神大餐,类似于长征路上文工团的作用。 他们也不是一直在唱,在车上也会睡觉,也要教小朋友,因此几天下来,众人从一开始听到歌声的惊讶感叹,到不知不觉地盼着歌声响起,每每走的人困马乏的时候,一听到张晓瑛的歌声响起来,精神便为之一振。 除了萧景烨萧元锦和卫靖这三个顶级贵族之外,黑旗军中也有不少勋贵子弟,多少都具备一定的音乐素养,闲时也爱呼朋唤友到茶楼伎馆听曲看戏。 但他们从未听过此种类型的曲子,曲调无论婉转还是铿锵,都仿佛带有一种昂扬的生命力,闻之让人心潮激荡,胸中澎湃不已。 古人娱乐生活匮乏,音乐和歌唱是他们重要的精神生活之一,古代的唐诗宋词其实都是吟唱出来的,并不是像我们现在这般诵读而已,君子六艺中“乐”就排在第二位,形容女孩子有才气也会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还把琴排在第一位,可见古人对音乐的重视。 因此这些天夜晚宿营的时候,这些有一定音乐素养的勋贵子弟们聚在一起,说的最多的就是张晓瑛的歌曲,有些人甚至已经会断断续续的哼唱,但毕竟没有曲谱,而且也没听几遍,总是差上那么几分意思。 他们知道唱歌的是张小英雄的妹妹小张大夫,因此并不敢贸然过去向她请教—— 小娘子躲在自己车里自娱自唱是一回事儿,当众高歌好像是那些卖唱的才会做的事情,万一张小英雄认为他们唐突了自己妹妹,会不会把他们揍个鼻青脸肿。 但是随着路途走了差不多一半,他们想到走完这一路就再也听不到这些美妙的曲子了—— 小张大夫断然是不会卖唱的,那她这一路上唱的曲子岂不是要失传了? 这太让人难以接受了呀!一想到就觉得痛心好不好? 七八个人一合计,还是决定鼓足勇气向小张大夫请教曲谱,孙鹤也是这七八人中的一位,他跟张小大夫最熟悉,便把他推了出去。 这些人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卫靖的眼睛,但他并不准备干涉他们,因为以他对张小娘子的了解,她定然很乐意别人向她讨要曲谱,他甚至都已经可以想象出张小娘子的反应了—— “美好的事物当然要让更多的人享受到啊”,他还记得她说这句话的样子,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唇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大眼睛扑闪着看着与她说话的人,仿佛是个家财万贯的世家小姐。 她都毫不犹豫的把那么多好东西教与别人了,何况是这区区的曲谱?另外他也对这些歌曲很好奇,只不过别人关注的是歌曲本身,卫小将军关注的是歌词的内容。 他敏锐地听出来有些歌曲是与战争有关,甚至是直接描述战争场面,而且这场战争的地点就在大乾境内! 为什么他这么肯定呢?因为黄河他熟呀! 这条河滋养了华夏几千年,曾经也不是叫“黄河”,也不是所有人都喊它“黄河”,北地的人称黄河为“浊河”,京城附近的人才称“黄河”,而且大乾境内只有这一条河被称为“黄河”。 不夸张的说,他卫靖对华夏有史记录以来的战争。了解的没有十分也有九分,张小娘子歌曲中描述的是究竟是哪一场战争呢? 这必然是一场大仗,只有大仗才会被编成歌曲传唱,且此仗打得异常艰难,从歌词描述里推断应是黄河两岸大片土地甚至于中原地区已经沦陷,将士们被迫躲在高粱地里伺机偷袭敌军。 中原地区当然是曾经被外族夺取过,大乾就是把外族赶走后立国的,歌词里描述的场景也曾经出现,慷慨激昂的曲调里透出的宁死不屈的气概在汉军中也不缺乏。 让卫靖觉得疑惑的是这样的歌曲怎么没在军中流传下来,反而是在一个小娘子口中唱了出来? 且为何是“抗日英雄”而不是“抗胡英雄”呢,中原地区从未被叫“日”的胡人占领过呀。 歌词里提到的武器长矛大刀他了解,土枪洋枪却又是何物? 另一首歌里虽然没有描述战争场面,但显然也是与战争有关,歌词里有一句“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他的有猎枪”中的“猎枪”与那“土枪洋枪”中的“枪”应是同一类武器罢。 写这首歌的人显然是居住在江南种植稻米的那一带地区,且应是住在长江岸边,卫靖的母亲就是出身江南的世家豪族,他小时候随母亲回过外祖家,坐过长江里挂着白帆的船,也听过船上艄公唱的号子。 这样的曲子按说应是在江南地区流传,就算要流传到北地也应先流传到京城,可不光自己从未听过,那些个爱听曲的小子也未听过,张小娘子一个生在北地长在北地从未离开过北地的人反倒先会唱了。 另外张小娘子唱的这些歌曲曲调或豪迈激扬,或婉转悠扬,显见作曲人接受过非常深的乐理训练,填的词却仅有一首可以确定是文人所作,别的多似乡间白话俚语。 如此这般的填词风格他也从未见过,当下的文人骚客拿到一首好曲子,怎会舍得填上这些乡间白话俚语呢?那填的必然得是字字玑珠、奇文瑰句、锋发韵流的辞藻啊! 不过又何必多想呢,张小娘子本来就浑身都是谜,身怀医术就不必提了,单说那珠算法,一个货郎教给她的?卫靖是半个字也不信,货郎这么厉害那他还能是货郎吗?怎么也能在官府谋一个小吏的职位了。 总之卫小将军目前对张晓瑛身上的种种怪异已经视若无睹,且能做到淡然处之,哪怕路边有一只白狐跟他说自己就是张小娘子,卫靖也能毫不犹豫地抱起就走。 第一百三十六章 拉歌 第二日中午停下休整时,孙鹤硬着头皮走向了张晓瑛。 “小张大夫。”他行了个礼,不敢走得太近,因为那只灰鹤每次见到他都会作势扑他。 张晓瑛照旧领着一群小朋友正在做广播体操活动躯体,看到孙鹤走过来行礼便停下来给他还礼:“孙副将,有什么事吗?” 孙鹤有些说不出口,总觉得自己要是夸张晓瑛的歌声好听就好像是在捧角似的,万一张小英雄一把铲子飞过来他可接不住。 他嗫嚅了几下才说道:“不知小张大夫这几日唱的曲子能不能把曲谱写与我等。” 一开口就这么说,自己都觉得干巴巴的,可是要怎么说呢?自己一个郎君对着伎馆里的伶人要怎样夸赞都行,什么貌美如花身段婀娜声如莺啼琴艺高超舞技惊人……。 可面前的可是张小英雄的亲妹妹,会拿刀剖腹掏小婴儿的小张大夫,自己可千万别一不留神唐突了。 “为什么呀?”张晓瑛问道。 孙鹤想了一下,有了。 “因为那些曲子很动听,大伙想学一学。” “只是那些曲子很动听吗?难道不是我唱的好听吗?”张晓瑛不高兴的瞪着他。 啊?这……! “小张大夫唱的自然也很好听!”孙鹤脱口而出,这本来就是他最想说的话,只是说完自己也吓了一跳,赶紧转脸去看张晓珲在哪。 还好张小英雄去打水了,他松了口气,又暗恨自己怎么就答应了揽这差事,都怪自己贪小便宜,见那帮小子说若是成功了,他们便每人请自己去醉仙楼听一次曲子,自己竟然就应了下来。 听多少次曲子也挨不住张小英雄的一铲子呀。 对孙鹤的请求张晓瑛多少有些意外,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 现代社会里各种娱乐生活丰富多彩,仍然会有一首动人的歌曲甫一出现便很快传遍全球的现象,这正是音乐的魔力。 而在大多数人精神生活已经匮乏到对于现代人来说约等于无的当下,一首好歌的出现,当然会使他们如获至宝。 在现代社会发展得如火如荼的合唱艺术,在我国历史上并没有广泛发展起来,但并不代表我国没有合唱这一艺术形式。 被批准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侗族大歌就起源于春秋战国时期,流传到现代社会,已有两千五百多年的历史,是在我国侗族地区一种多声部、无指挥、无伴奏、自然合声的民间合唱形式,演唱技巧极高,在国际上被誉为“天籁之音”,并于二零零九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 遗憾的是侗族大歌仅在我国西南的侗族人民的活动区域内流行,而五四运动开始合唱艺术才在我国得到发展。 教育界有一句名言,“合唱是任何教育工作都不可替代的重要形式”,对于学校来说,合唱教育具有投资少,易操作,普及广、意义大的特点,而大力开展合唱教育活动,能提高学生的团队合作意识和集体主义,能启迪心智,净化心灵,使学习更富有实效。 通过这几天一路上的音乐教学活动,张晓瑛也想过要不要试着把合唱这一艺术形式引入到大乾,给大乾人民贫瘠的精神生活增添一抹色彩,还想着有条件了就组建一个合唱团去举行慈善义演。 嗯,既然现在有主动送上门的,不妨就拿他们来练一练手,而且他们是军人,在我国军队,每当艰苦训练过后,军队里最重要的精神活动是什么?集体拉歌呀!这个她哥张晓珲最在行了。 部队上只要是大大小小的集会都会拉歌,不管是看电影、开会、还是集合进食堂吃饭前都要拉上一把。 现代部队为什么那么喜欢拉歌?自然是因为好处多多。 首先就是可以团结士气,凝聚人心,其次是可以活跃气氛,缓解压力,再一个就是促进士兵彼此之间的相互了解,使他们和睦相处,统一战线,提升团队战斗力。 想象一下卫靖带领的这支黑旗军扯着嗓子拉歌的情形,张晓瑛表示自己很期待,因此她看着孙鹤不自觉的眼冒蓝光。 “写给你们也不是不行,但我有一个条件。”其实还真的写不出来,张晓瑛不会写古代的曲谱,按照现代的写出来,他们肯定又看不懂。 慢慢来吧,说不得以后还要普及一下五线谱,不管怎么说,五线谱在现代社会的发展普及以及应用,都说明它是非常科学完善的一种音乐表现形式。 趁着在路上没事干,先拉一个合唱团起来。 孙鹤被张晓瑛眼里的亮光吓了一跳,什么情况?!小张大夫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像看着一块肥美的肉。 “什么条件小张大夫请尽管说。”顶着这样的眼神,孙鹤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你找三十个人来跟我学会唱一首歌,再一块唱给大伙听就行。”张晓瑛说道。 她决定教他们唱“保卫黄河”这首歌,虽然时空不一样了,但谁也不能保证,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还会不会遭遇另一场灭顶之灾,她希望在那样的时刻,这首诞生于中华民族面临危亡之际的歌曲,也能给这个时空的人们带来勇气和希望。 “这个需得将军允准。”孙鹤犹豫道。 “那你回去问问你们将军吧,若是他不允,我也可去见他一面,看看能不能说服他。”张晓瑛说道。 看来是要找三十个人给小张大夫陪唱才能拿到曲谱了。 孙鹤很是发愁。 向来只听说女子给男子陪唱,哪听说过男子给女子陪唱呢,而且这一陪就要三十个人陪,小张大夫不愧是敢拿刀剖肚子的人,唱首歌都要这么惊世骇俗,将军严于律己,从不耗费精力在声色犬马上,会允准才怪了。 孙鹤找到卫靖,再一次硬着头皮转述张晓瑛的话,他本不想来说的,大不了不要曲谱了,他都能想象到自家将军会怎样回应了,定然是冷冷的看着他说一句“荒唐”就让他滚。 然而他接下来听到卫靖说的那句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题外话------ 今天一边写一边欣赏老歌找灵感,拖得晚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名曲 这一路走了七八天,每天晚上都能赶到驿站里住宿,只不过驿站的条件各有不同,有大有小,越往南去人烟越稠密,驿馆也就越大。 前几天他们已经路过鸡鸣驿了,张晓瑛之所以知道那是鸡鸣驿,并不是那个驿站叫鸡鸣驿而是因为那座鸡鸣山。 这是穿越过来以后,张晓瑛第一次看到熟悉的景观,而之所以她能认出来,实在是因为鸡鸣山太特别了。 它孤峰独秀,海拔一千一百多米,周围地势都很开阔平缓,唯独这座山突兀而起,山势险要,伟岸挺拔,有“参天一柱”之称,又由于它气势壮观,历史文化底蕴深厚,被称为塞外小泰山。 历史上鸡鸣山地处边塞要地,北临蒙古高原,南接京翼大地,在军事上有重要意义,北魏文成帝、唐太宗、辽圣宗、萧太后、元顺帝、明英宗等古代帝王都曾经到这巡视,清康熙帝也曾两次登顶鸡鸣山。 一座山有这么多帝王来过,可见它的战略价值。 张晓瑛自然也是去过鸡鸣山的,还在上面看过日出,而鸡鸣山下的鸡鸣驿,则满足了她对古代驿站的一切想象。 现代社会的鸡鸣驿是全国现存最大、功能最齐全的古驿站,属于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入选世界百个濒危文化遗址,最初是元朝开始设立的驿站,明朝开始扩建成城廓,是明朝屯兵的重要关隘。 但是现在看来,跟一路上张晓瑛他们住宿过的驿站相比,鸡鸣山下的驿站并没有显得比别的驿站更特别,这是不是可以说明大乾的实控范围跟明朝比起来,往北推进了很多。 如果不是要赶路,其实张晓瑛还真的想爬一爬鸡鸣山,看看跟现代的鸡鸣山有什么区别。 但是现在他们已经进入了燕山山脉,基本是在祟山峻岭的峡谷中行进,一路弯弯绕绕的,仿佛怎么也走不出这一片大山。 张晓瑛记得他们穿越前京张高铁已经通车大半年了,穿越这一片山岭只需要不到半个小时,而他们现在已经在山里走了三天,眼前依然是一片崇山峻岭。 如果不能放声高歌,张晓瑛没准就该放声大哭了,爹娘和哥哥都体谅她的情绪,哥哥甚至还拿出吉它来给她伴奏陪她唱上一段。 没错,她哥张晓珲还弹得一手好吉它,好到什么程度呢?小学五年级他就已经通过了文化部艺术发展中心的民谣吉他考级的最高等级十级,高中时抽空去参加了一个什么比赛还得了青少年组的第一名。 而张晓珲之所以小学时就能把吉他弹得这么好,是因为他发现身为未成年人,只能通过街头卖艺挣钱。 爹妈给的零花钱太少了,完全不能满足他购买各种模型的需求,因此他主动跟妈妈李岚提出来想要学习吉他这一门乐器,也想学着别人到街头把吉他盒往地上一放,自己站在旁边自弹自唱。 因为是有目的的学习,因此张晓珲弹奏吉他的技艺进步飞快,三年不到就通过了十级考试。 后来张晓瑛也大一些了,周末时兄妹俩就会一起到五棵松广场去卖艺,有时候菲菲姐也会参与其中,他们卖艺挣来的钱甚至还能资助一个贫困地区的学生读完了高中,只不过是以李岚的名义资助的。 崇山峻岭之间也是有开阔地带的,一般这种地方就会形成一个小的聚居地,驿站也会设在这些地方。 而且跟现代相比,燕山山脉的植被更为茂盛,水源也丰沛很多,他们一路在山谷中行进时都伴着潺潺溪流,只有部分溪边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因此到了驿站停下后,张晓瑛没有马上进入驿站的院子里,而是又走到了旁边的小溪边,准备拿起石头砸冰面玩,看着薄薄的冰面在她的努力下被砸裂了甚至砸碎,心中的郁气仿佛也跟着散开了一般。 这种时候,她哥张晓珲就会背着吉它陪她一起出来,也不说什么话安慰她,因为什么语言都是安慰不了的,只能等她砸够了,她自己也累了,才问她想唱什么歌,自己给她伴奏。 “哥哥,你唱一首歌给我听吧。”张晓瑛终于砸累了,走上来跟她哥并排坐在溪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零星的雪花。 “好。”张晓珲揉揉妹妹的脑袋,轻轻拨几下弦,看了看空中的雪花,说道:“《海阔天空》,你还记得这首歌吗?” 怎么能不记得呢?这是她哥哥的音乐偶像黄家驹的经典名曲,歌词中有一句“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她哥高中的时候时不时地就来嚎上几下,差不多就要当成座右铭贴在床头了,结果他自己却选择了最不自由的部队。 为此张晓瑛没少取笑他,还在他休假回家时阴阳怪气地哼唱这句歌词,哥哥也不生气,只是笑笑对她说:“牺牲了我一个人的自由,可以换来更多人的自由,不然你怎么能大摇大摆的去逛鬼市呢?” 哥哥口中的鬼市是京城的潘家园二手跳蚤市场,往往在凌晨三四点钟就开市,天亮就收摊,因此被称为鬼市,张晓瑛有一阵子迷上去逛鬼市,指望着能在那里面捡个漏。 是啊!如果没有哥哥们在外面保家卫国,咱们国家强敌环伺,好像一块肥美的羊肉吊在群狼的中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它们扑上来撕咬得渣都不剩了。 从此张晓瑛再没取笑过哥哥。 随着张晓珲的手指在吉他琴弦上拔动,熟悉的旋律响起来,伴随着少年清冽的声音:“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仍然自由自我,永远高唱我歌,走遍千里……” 张晓瑛不时的给他和上一句,坚定不屈的男声和轻柔空灵的女声揉和在一起的合音,在这寂静山谷的冬夜里是那般的动人心魄,兄妹俩靠在一起的背影仿佛与这山涧融为一体,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面。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上百兵士和驿站里被歌声吸引走出来的人们仿佛被定住了身影,生怕自己惊扰到了他们,破坏了眼前的一切。 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兄妹 《海阔天空》是粤语歌曲,竟意外的与大乾的语言有几分相似,听懂了歌词的众人,又感受到了歌声里的洒脱大气和豪迈不屈,都不由得回想起张晓珲刚组建响尾蛇突击队那一幕,再想到他潜入敌营做下的事情,只觉得此刻唱这首歌的少年人才是那个真正的张晓珲。 众人平日里习惯了听张晓瑛唱歌,但是并没有听过张晓珲唱歌,平日的张晓珲不显山不露水,不跟他接触看着就是个普通的庄户少年,不介绍谁也看不出他就是如今闻名大乾的张小英雄。 卫靖盯着石块上靠在一起的两个身影,不由得握住了拳头,虽然他们的身影看着好像与眼前的景色融为一体,但卫靖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 这兄妹俩是如此的特别,特别到仿佛与这世间格格不入,强烈地吸引他想要去靠近他们一探究竟,而自己却好像永远也够不着他们。 那日萧景烨问他是否觉得这一家人有些怪异,他为了安萧景烨的心回答说自己去仔细查问过了,事实上他也确实去查了,只是查下来的结果更加令人感觉到怪异。 一开始他先是让人去找让张小娘子伤心不已的陆鹏飞,却不想整个邺城竟没有一个叫陆鹏飞的人。 他便又以为是在邺城以外的,查下来却发现莘庄张家并没有任何邺城以外的亲戚朋友,而张小娘子也从未有过婚约,一家人中除了张晓珲时不时的会进山狩猎,活动范围都仅限于莘庄和邺城,再加上永安城。 自己跟萧景烨说过的他们家的大机缘又是从何而来呢? 萧元锦和萧景烨也静默地站在驿站门口,他们也是被这歌声吸引出来的,这一路上他们当然也听了很多张晓瑛唱的歌,但这首男声唱的歌实在是特别,驿站也不大,他们三几步就走出来了。 叔侄俩都没说话,萧元锦听着这充满不屈的歌声,看着张晓珲的背影,眼泪不觉流了下来了。 她听懂了这些歌词,这就是他的心声罢,他骨子里其实是一个洒脱自在,不愿意受什么束缚的人罢?那自己更加不能靠近他成为他的束缚。 没等有人注意到,萧元锦转身快步回了屋里,她却没发现萧景烨微微蹙着眉头看着她快步走回屋的背影。 这傻丫头哭什么呢?萧景烨很是不解,喜欢就让你皇祖父赐个婚不就好了嘛?他张大郎再能干,难道一个公主还配不上他吗? 张晓珲和张晓瑛没注意后面有这么多人在听他们唱歌,一起终了正想坐着说说话,身后一阵哄闹声伴随着鼓掌声响起来: “头儿!酷毙了!” “头儿!帅呆了!” “头儿!太好听了!再来一曲!” 是那三十个响尾蛇突击队的队员,他们跟张晓珲比较熟,知道他们的头虽然训练的时候很严厉,但平日也是很随意会跟他们打成一片的。 张晓珲转身看到他们,站起来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又看到卫靖就在旁边,遥遥向他行了个礼:“卫将军。”拉上张晓瑛快步走了过去。 “大郎竟有如此才艺。”卫靖给他还了个礼:“此曲令人振聋发聩,可是大郎自己谱写的?” “我哪里有此等能耐,据称是岭南一位歌者谱写的。”张晓珲笑笑答道。 卫靖不再问下去,岭南离北地十万八千里远,这样的曲子那些个京城纨绔还没听过你倒先学会了,张小娘子唱的那些歌不知又是哪个天南地北的歌者谱写的? “小张大夫说要三十名兵士跟着她学唱歌,我让孙鹤找了这些人,让小张大夫挑挑,看看能不能在这里面挑出三十个能唱歌的出来。”卫靖说道,说完了他就看了一下张晓瑛。 他并不认为张晓瑛找人跟她学唱歌是在胡闹,相反,据他观察下来,张小娘子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而且事后证明也是有大用处的。 因此当孙鹤向他转述了张晓瑛的话以后,他当即对孙鹤说道:“找一百个五音健全的送过去,让小张大夫在里面挑人。” 只是发现张晓瑛听了自己的话以后,看着那上百兵士的眼睛都亮了不少,又隐隐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太好了!卫将军您真是太英明了!真不愧是闻名天下的大将军,您这样雷厉风行虑事周详,难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还没等卫靖再想什么,张晓瑛的彩虹屁已经不要钱一样地吹了出来,差点顺嘴就把“牛逼”两个字也给冒出来了。 什么工作只要领导支持就好开展了,目前张晓瑛什么也没有,要讨领导欢心自然是只能吹彩虹屁,好在彩虹屁吹出来又不费钱。 可是不费钱费脸皮,只不过张晓瑛本来就觉得自己没脸没皮,因此费的也是她哥的脸皮,张晓珲无语的看着自己老妹,好在他也习惯了。 响尾蛇突击队的几十位队员乐呵呵的看着他们,这一路上他们可是看出来了,他们的头儿对这个亲妹子可算是疼到了骨子里,每到营地驻扎时就去嘘寒问暖送吃送喝,连擦脸毛巾都拧好了才递给妹妹,就没见过哪家小娘子可以这般自由自在的。 要是张晓瑛知道他们把自己误会成了个连擦脸毛巾都不自己拧的大懒逼一定很无语,其实是因为水太烫,张晓瑛手伸不进水里,张晓珲才帮她拧毛巾,让她用热热的毛巾捂脸祛祛寒。 卫靖也是第一次碰到有人这样对他毫不掩饰的溜须拍马,而且还是个小娘子,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当下愣在那里。 事实上张晓瑛本来也不用他回应,你见过哪个领导回应自己下属的彩虹屁说“小张谬赞了”?领导们哪怕心里十分受用,面上一般都是冷冷的斜过来一眼:“收起你的油嘴滑舌。” 张晓瑛当然不会给卫靖有机会说出这句话,她紧接着问:“都识字吗?” 她问的是卫靖旁边的孙鹤。 孙鹤赶紧点头:“都识字,而且都是初通乐理的。” 可见入选黑旗军的有相当数量的有一定阶层地位的子弟。 太好了,今晚我就可以组建合唱团了。 张晓瑛脸上露出笑容,好像那突然盛开的昙花,差点晃了卫靖的眼睛。 第一百三十九章 惊人 有了人就可以开干了,这上百号人教起来是有些多,但是在没有音响设备的时代,在空旷的地方也是不够看的,想想每次阅兵时天安门广场上的千人合唱团多么威武霸气气势如虹! “既然来了,就先一起学着吧!”张晓瑛搓搓手,笑眯眯说道:“合唱如果能唱得整齐,人越多越好,大家先一起跟我唱两句试试。来,注意!” “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张晓瑛清了清嗓子,唱出了《保卫黄河》第一句,她本意是让这些兵士先体会一下合唱的感觉,再调动他们的积极性。 然而静悄悄一片,众兵士只是愣愣地看着她不开口。 这就有点尴尬了。 不过没关系,他们领导不是在嘛?张晓瑛看向卫靖。 接收到张晓瑛投来的目光,卫靖秒懂她的意思,他冷冷开口: “都给我放开嗓子跟唱,谁唱不下来罚三千俯卧撑!” 张晓瑛:………! “好!再来,我唱完了大家就跟着唱,风在吼……”张晓瑛再唱了一句。 众兵士这下不敢不跟了,每个人都放开了嗓子唱,第一句上百人同时唱出来的声音立时就有了惊人的气势,加上山谷中的回音,简直声震云霄,把他们自己都惊着了。 原来如此! 卫靖瞳孔都缩了一下,平日军中也会有几千上万人同时喊一句话的时刻,但就是与此时唱出来的感觉不一般。 “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张晓瑛再教了一句,这一句逐步提高音调,情绪更加饱满,合唱出来的效果更胜一筹。 把前两句重复教了几遍,感觉效果达到了,张晓瑛给他们介绍了《保卫黄河》的创作背景,当然把日本改成了某个曾经占领了中原的外族政权,嗯,写歌词的时候也需要根据时代背景作些调整才是。 晚上张晓瑛把歌词写在黑板上,让兵士们自己抄写在纸上回去熟悉一下歌词,她把“抗日”改成了“抗胡”,“土枪洋枪”改成了“土枪杨枪”,“保卫全中国”改成“保卫大乾朝”,唱起来气势依旧不改。 张晓瑛还要挑一个指挥,在没有伴奏的情况下指挥就显得更为重要了,选来选去发现孙鹤最合适,形象不错,乐感也好,主要是主动性足够强。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教,过了七八天,这一百多人的合唱团已经可以完整唱下来整首曲子了。 这大概是由于古人的大脑不像现代人那般被无数的信息源填充,就好比一个杯子空出大部分可以装水,很容易就装进去了,所以他们学得也很快,乐感也非常好。 张晓瑛决定来一次现场表演检验一下教学成果,时间就选在中午扎营时。 当时卫靖让孙鹤挑了一百人过来让张晓瑛从里面选出三十人,但是张晓瑛教下来发现他们都很不错,而且也没有人愿意走,经过卫靖同意就都留下了。 响尾蛇那帮突击队员因为一直跟在张晓瑛的车后听她唱歌,又整日跟孙鹤在一起,便央求他去请示卫靖,说他们也想参加合唱团,卫靖给出的答复是,只要小张大夫愿意教,谁想去跟学都行,但学就必须学好,不许拖后腿。 于是张晓瑛第一次组建的这个合唱团,竟然就有一百四十多人,好在他们的学习热情都很高,而且纪律性也强,倒是没费太大的劲儿。 合唱团人多了气势就上来了,特别是唱“保卫黄河”这首歌,别说千人,万人大合唱也是有的,唱起来那真叫一个磅礴大气气势恢宏气壮河山。 但是一百四十多人也已经可以分成两队轮唱了,而且大概因为古人平时生活规律不熬夜,也不拿手机不玩电脑电子游戏等,阳气不被损耗,张晓瑛总觉得他们的中气更足,唱出来显得更有力量,加上这群人都是经过战场拼杀出来,真正趟过尸山血海的,一开口就自带杀气。 结果自然是一鸣惊人。 他们平时教学练习是离着大队人马以免搅扰到皇子公主休息,众人就算偶尔听到也是断断续续的,这还是第一次听完了一百多人合唱的整首歌,在场众人都听呆了。 现场安静了几秒才响起了鼓掌声叫好声口哨声,听众们对歌曲里描绘的场景历历在目,跟歌声中表达出来的情感感同身受,合唱团的每一位成员也得到了极大的精神满足。 毕竟这首歌简直就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每一句歌词仿佛都唱出了他们的心声。 萧景烨和卫靖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这是小张大夫教他们的?”萧景烨问卫靖,眼中仍然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就是她教的。”卫靖肯定地点头,他自己也没料到出来的效果是如此这般震撼人心。 萧景烨看着合唱团那排成几列的一队人沉吟片刻,转头看向卫靖说道:“五郎,你觉得能不能让他们在献馘礼上也唱一次,以壮军威。” “这献馘礼由礼部规制,向来有统一仪轨,贸然插入会不会招来非议?”卫靖不太确定。 他不耐烦做这些弯弯绕绕的事儿,觉得合唱团可以给他提振士气就足够了。 “就说将士们要给父皇献歌一曲,让礼部安排一下,可以安排在献馘仪式结束以后。” 萧景烨总觉得这首曲子他爹听不着太可惜了,毕竟老头子当年也是抗胡英雄的一员,说不定也在高粱地里蹲过的。 “但是礼部被林家人把持。”卫靖提醒萧景烨。 “不过一首曲子而已,刚好看看他们还要出什么幺蛾子。”萧景烨脸上的神色冷了下来。 。。。。。。 这些天因为有事情做,还是自己最喜欢的合唱事业,张晓瑛倒也不觉得旅途有多么艰难了。 她对合唱团这一次现场表演的效果很是满意,应该说兵士们的表现已经是大大出乎张晓瑛的意料之外了,但艺术的追求毕竟是永无止境的,她还是在衷心表扬了合唱团几句以后又指出了可以改进提高的地方。 说完话她正想要让大家解散去喝粥,走到旁边的卫靖抬手制止了她。 第一百四十章 故地 张晓瑛不解的看着卫靖,这位整日端着的中二青年脸上少有的露出了些微的笑意。 “诸位,”他提声道:“让我们先谢过小张大夫的辛劳教导!” 也不知他做了一个什么手势,合唱团一百多号人突然齐齐单膝下跪,齐声说道:“谢小张大夫辛劳教导。” 张晓瑛吓了一跳,赶紧闪身躲到了卫靖身后,嘴里喊着:“快起来,快起来!” 她一个社会主义新青年,礼教需要她向别人行礼下跪的话,她把下跪当成深鞠躬也就罢了,可别人真正向她下跪,虽然明知这仅是军中的礼节,她还是接受不了。 喊完了“快起来”,她忍不住低声嘟哝了一句“吓死老娘了”。 卫靖差点就放声大笑了,方才张小娘子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蹦到了他身后,他就已经忍俊不禁,紧接着又听到她自称“老娘”—— 满大乾有哪个小娘子会自称“老娘”呢?别说小娘子了,就他那几位嫂子要是有谁敢对着她们说她们是“老娘”,她们也得立时翻脸。 他终究是绷不住了,脸上的笑容让他面前还在单膝跪着的合唱团队员目瞪口呆,差点没注意到卫靖示意他们起身的手势。 将军就算立了首功也没见他笑成这样过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大好事呢? 卫靖收了收脸上的笑容,恢复了他一贯的清冷神情,看着面前的一百多号合唱团团员说道: “小张大夫教的好,诸位唱的也非常好,六皇子殿下提议在回京后的献馘仪式上唱上一次,以震慑周边宵小,扬我大乾国威。” 合唱团成员不由得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献馘仪式上会邀请别国使节观礼,作为普通兵士在献馘仪式上基本都是当背景板,他们除了当背景板之外还可以多露一次脸,到时候皇上听得龙颜大悦,说不得就会有赏赐下来,这可真是大大的好事儿。 可是在张晓瑛听来这可大大不妙啊,这不就是要在献俘礼上表演吗?古代的献俘礼她可是了解的,虽然这次并没有俘虏跟着一起过来,但有她哥砍下的那颗汗王首级,因此也叫献馘礼—— 基本相当于一年一度的国庆活动了,那一般要参加国庆活动的表演不得起码提前三个月集训才行?就他们学校的合唱队要在国庆晚会上表演,那也得提前一个月排练合唱曲目。 这支合唱团拉起来也不过区区十天而已,而且仅仅是在行军的间隙闲暇时排练,萧景烨可以糊弄他爹,张晓瑛却是心虚的一批。 可是人家当领导的话都说出来了,自己难道还能反驳不成?她忍着心中的不安问道:“敢问将军,距离献馘礼还有几日?” 卫靖转头看到张晓瑛面带忧色,自然了解她担忧的是什么,他突然间特别想象张晓珲一样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安抚她,那天他带着合唱团的兵士过来找张晓瑛时,远远的看到了他们兄妹间互动的温馨场面。 他卫靖半点也不嫉妒张家大郎夺了首功,但他嫉妒张大郎可以跟张小娘子这般亲密无间的互动,他自己只有一个姐姐,没有亲妹子,而且他常年在军中,并不清楚旁人家的兄妹是如何相处的。 但显然这是万万不能的,张小娘子连自己的手绢都不接,显然对自己没有半分情义,自己这一伸手后果是什么可想而知。 “无需担忧,他们已经唱得很好了,到京城后我会安排好,到时辛苦你给他们集中训练几日。”他温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温柔。 “我尽力吧。”既然他们自已都说了可以在献俘仪式上表演,那行不行的他们自然比自己更清楚,反正也不是自己可以左右的事情,干脆就不去想它了,做好自己能做的就行。 因为有了献俘仪式上表演的这件事情,张晓瑛多少心里还是有些压力的,因此以往一路上观察地形,寻找自己熟悉的景象好猜测走到了什么位置的这个习惯这两日也没有持续。 以往这一片山区里随处可见的长城,此时并没有出现,在现代时这附近的长城都是在明朝才修建的,张晓瑛也就不会费劲去找长城了。 当她突然发现队伍已经走出了茫茫的崇山峻岭,来到一片平原的时候,她摒住呼吸,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片既熟悉又不熟悉的——荒原。 没错,跟现代比起来。这一片土地完全可以用荒原这个词来描述。 没有鳞次栉比的高楼阻挡视线,张晓瑛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被人用一只簸箕来比喻的京城的地形,这只簸箕的尾部最高点在西北,开口在东南方。 虽然跟现代比起来算得上是荒凉,但与张晓瑛自从穿越过来以后见到的所有地区比较,这片平原的人烟显然要稠密许多,现在的时间应该是下午四点左右,日头已经西斜,天空蓝的近乎透明,几朵白云闲闲的挂在天边,远处近处的村落升起道道袅袅的炊烟。 张晓瑛扒着车门门框跪坐在车厢板上,热泪滚滚而下。 这是她的故地,她生于斯长于斯,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四年,她熟悉这里的山川河流和湖泊,熟悉春天玉渊潭里的樱花,夏天开满环路的月季,秋天满城金黄的银杏,冬天各大公园里的腊梅。 她还熟悉四季民福的烤鸭,南城小肠陈的卤煮火烧,还有全国各地的美食…… 她忍着不让自己嚎啕失声,忍得十分辛苦,以至于身子微微发抖。 萧十二发现了她的异样,吓了一跳,问道:“小张大夫你怎么了?是不是哪不舒服?” 在他的认知里,小娘子无缘无故哭成这般,定然是身子哪不舒服了,该不会是这一路上的吃食不干净,小张大夫吃坏了肚子吧?得赶紧停下来让她解手去。 张晓瑛发现萧十二要把车靠在路边停下来,赶紧阻止他:“不要停,我没事儿,继续赶路。” 她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爹妈和哥哥,他们的情绪一定也很复杂,不会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这是什么地方?”她哽咽着问萧十二。 “此处是幽州,明日我们便可到京城了。”萧十二答道。 我回来了。 张晓瑛擦干眼泪,努力看清楚这一片土地。 第一百四十一章 铺陈 张晓瑛猜对了。 哥哥张晓珲比她更难受。 他有古代记忆,当然是非常清楚大乾的都城所在地就是现代的京城所在地。 事情已经过去了四个月,他以为自己已经走出来了,却没想到临近京城,走在熟悉的山水间,过往的一幕幕是那么清晰的铺陈在自己的眼前。 是的,他们往南走的这一路一直是沿着现代人眼中的古驿道在行进,而他,恰恰就带着菲菲探寻过这一条古驿道。 他们利用了大学期间的一个假期,背着徒步装备,从燕山山脉的南边沿着古驿道走到了北边。 而他们一路上入住的驿站,也几乎与他们露营的地点重合,甚至于在他弹唱《海阔天空》那晚他跟妹妹坐的那块巨石,他和菲菲也在上面坐过,只不过他跟妹妹坐的石头是在岸边,跟菲菲坐的那块石头是在河中间。 时空不同,河流改道,但巨石仍然是那一块巨石,可见海枯石烂并不是没有可能,只是需要经过漫长的岁月而已,漫长到你以为它永远也不会发生。 张晓珲曾经也以为自己和菲菲的关系永远也不会改变。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菲菲的情景,那时他们才六岁,正是幼儿园刚毕业要升小学的那个假期,外祖父还在世,菲菲爷爷嫌弃菲菲的爹妈不会养孩子,便把菲菲白天送到他们家来跟他和妹妹一起养着,晚上再接她回家。 刚来他们家的菲菲确实很瘦弱,跟他肉乎乎的妹妹完全不同,却很是漂亮,在张晓珲眼里就像个易碎的瓷娃娃,一下子就激起了他身为男子汉的保护欲。 妹妹那时候虽然才两岁,可他觉得这两人要是打起来,菲菲都不见得是妹妹的对手,有时候妹妹生他的气就会坐在他脖子上,小拳头雨点般往他脑门上砸,他常常需要阿姨解救才能从妹妹的拳头下逃脱。 果然来了他们家以后菲菲的身体越来越好,而且越来越喜欢待在他们家,她爹妈干脆就让她跟张晓珲入读同一所小学,放了学就由张晓珲家阿姨一起接回去,他们小学初中高中没分科前都在同一个班级。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长大,人生中所有重要的时刻都与对方在一起,他手中的相机收录了她在舞台上的倩影,足球场下他仰头喝下的是她为他准备的温开水。 跟他的懒妹妹只参加了大合唱不同,菲菲从小就学小提琴,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学校金帆艺术团的舞蹈队员,还担任了学校的播音员,只要有她在,学校的文艺活动总有她主持的身影。 她从微微露出花瓣的花骨朵,长成了一朵半开的牡丹,发出了灼灼的光华,而所有人,包括亲戚朋友,同学老师,都知道他俩关系特别好。 有一次课间的时候,一个女同学慌慌张张的跑来找他:“张晓珲,刘菲菲在厕所晕倒了!” 他的大脑“嗡”了一下,什么也来不及想,拔腿冲进女厕把她抱到校医室,那是他有史以来跑得最快的一次。 菲菲读了高中以后,因为在舞蹈队需要控制身材,加上学习又紧张,有时候就会忘了吃饭,那次晕倒就是因为低血糖,从此他的随身物品就包括了可以快速补充血糖的食物。 妹妹一直以为他喜欢吃费罗列巧克力球,其实他怎么会喜欢吃那种甜甜的东西呢?只不过是菲菲喜欢吃而已,她一口吃不下一颗,便会把剩下的那一小半塞到他嘴里。 他还记得菲菲坐在那块大石头上,用她细白的脚丫划着清澈的溪水说道:“张晓珲,以后我们老了,哪都去不了了,就到这里来养老吧。” 自己取笑她年纪轻轻就想到养老,菲菲却说:“可我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啊,第一次上你们家好像就在昨天,一转眼我们都二十岁了。” 自己不再说话,只是抱紧了她。 然而他们可以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到他工作时已经将近于无,一开始菲菲还可以体谅他,跟他说“你负责保家卫国,我负责挣钱养家”,高考时她考上的是顶尖学校的金融系,在金融界叱咤风云的大多是她的师兄师姐。 可他实在是太忙了,菲菲经常找不到他,每次出完任务回来打开手机,都会收到她几百条信息,满屏幕都是她的思念,担忧,甚至于恐惧。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她,却实在分不出更多的时间给她,最近的这一次休假是他时间最长的一次轮休了,他本来打算把所有的时间全部留给菲菲的。 有时候他想,其实在他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他们已经注定了不可能在一起,只是那时候他俩都还太年轻,不明白生活的真相是什么,面对菲菲的结婚请柬,他虽然痛彻心扉,却并不后悔当年的选择。 这几日重走当年的路,虽然再一次掀起他心中的伤痛,却让他有机会可以真正冷静的面对他们的过往。 菲菲应该是恨他的吧?而且还有深深的失望,如果她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自己却连她的花瓣何时伸展都不清楚。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更应该做的,就是早早提出和她分手,虽然她也会伤心痛苦,却可以少受几年的煎熬。 如今自己和她分隔两个时空,张晓珲甚至庆幸她身边有了别的男人陪伴,不然她会是怎样的痛不欲生呢?对她来说这真的太残酷了。 张德源和李岚夫妻俩自然感觉到了儿子的异样,他们除了能在心里叹气也毫无办法,他们怎么会不清楚儿子对菲菲那孩子的感情有多深呢? 李岚有时候都会怨念的想,别人养儿子都是儿子娶了媳妇才忘了娘,她倒好,媳妇离进门还差个十年八年呢,儿子就快把娘给忘了,更加让人怨念的是,这儿媳妇还成了别人家的了。 可是她能怪谁呢?谁也怪不了,这些年她看在眼里,菲菲那孩子也不容易。 她结婚那天他们一家除了儿子没去之外都去了,新郎听说是比菲菲高两级的大学师兄,从菲菲进入大学就一直在追求她,大学毕业后到了国外深造,为了和菲菲结婚放弃了在国外薪资优厚的工作机会。 她的傻儿子怎么跟别人竞争呢? 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两全 跟李岚的怨念比起来,张德源身为父亲,同为男人,他能更深刻地体会儿子的痛苦。 两家的孩子走到了这一步,其实他们家长之间也不是没有坐下来谈过这个事情,一年前菲菲的爹就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专门为了孩子们的事约他见过面。 人家只养了一个闺女,自然是爱若掌上明珠,菲菲的爹表示,只要儿子愿意转业,可以发挥他才干的很多部门都随便他挑,希望他回去好好做儿子的工作。 他回去后好不容易才找到儿子,跟他表达了菲菲爹的意思,电话另一头的儿子沉默了很久,久到他以为儿子都不准备再跟他说话了,正想挂电话,儿子开口了: “爸,您要不知道现在的局势,您看看新闻,我不会走。”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张德源怎么会不了解当时的局势呢?即使不是所有的普通公民都会关注这些事,但他自己的儿子身在海军,这些事情与自己的家庭息息相关,再说了,他自己也是一名公务员,虽然官职不算大,但也牢记那一句“位卑未敢忘忧国”的古训。 儿子毕业工作的这几年,南海局势风云变幻,各国频繁军演,距离两个大国之间的战争曾经仅有一步之遥,战士们的遗书都已经写好了,但他自己也是过了将近半年时间才在年底时央视的一则新闻上推测出发生了什么。 那则新闻配着画面的只有短短几句话——“南海方向战云密布,火箭军与海军展开联合行动,我海军舰艇编队不畏强敌、迎难而上,千里之外,火箭军某基地接到联合作战指令,数十枚新型导弹引弓待发。” 在当今世界上,需要我国动用数十枚新型“东风快递”,还不保证能对付得了的“强敌”,还能有谁呢? 那场真枪实弹的对峙过后,国家保住了南海的战略空间,这一切,正是靠许许多多像儿子这样时刻做好牺牲准备的孩子才赢回来的。 他不再劝儿子,但他也已经料到这两个孩子终会分开,遗憾肯定是有的,他们也算是从小看着菲菲这孩子长大,不夸张的说,都差不多是当成半个闺女来养着了,但自古忠孝总是难以两全,他家又凭什么可以例外呢? 看着儿子那般伤心痛苦还记着要去安抚妹妹,张德源比自己考中头名解元还要骄傲自豪,这么好的孩子可是他养大的呢!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罢,自己当爹的帮不了他,可也不能扯他后腿。 一家人各怀心事,队伍已经走到了离京城最近的驿馆,这驿馆可就气派了,占地阔大,N多个院子,卫靖也不再把驿站所有人都赶走。 但不知是为什么,卫靖还是把他们这一队人全部安置在一个院子里面住着,只不过是萧景烨跟萧元锦住后院,别的人住外院。 如果有的选,其实张晓瑛是不想跟萧景烨住一起的,这种活靶子,靠近他都危险。 不过这一路回来,除了在第一个驿站有人潜进来刺杀之外,一路上倒是安安稳稳,别说刺客了,连条野狗都见不着,这让张晓瑛不禁怀疑第一天的刺杀其实是卫靖设的一个套。 大概是因为有卫小将军这个煞神在,一切牛鬼蛇神都要退避三舍。 吃过了萧元锦送过来的晚饭,张晓瑛默默的想,这是萧元锦送过来的最后一顿饭了吧?要是她知道她坚持送了那么久的饭菜,结果自己老哥一口都没吃,也不知道她会怎么想?不过她应该也料到了吧,因为哥哥吃大锅饭也并没避着旁人。 饭后她例行由萧十二跟卫五六带着去指导合唱团的表演,不得不说合唱团进步可真是神速,轮唱也几乎可以配合的完美无缺了。 只是今天气萧十二跟卫五六带她去的地方与往常不太一样,他们带她去的是黑旗军驻扎的军营。 张晓瑛还是第一次进古代的军营,不由好奇的东张西望。 原来这军营是分了好几层,最里面那一层大概就是卫靖的营帐,看起来除了大一些,跟周边的营帐也没有什么更多的区别,原来“中军大帐”就这么来的,还真是言辞达意,就是军帐中间那顶大帐篷。 军营里规规整整,帐篷扎的都整整齐齐,对线对角平齐,隐隐透出了一股肃杀之意。 卫五六看张晓瑛好奇地打量,跟她说道:“小张大夫,你是第一个被允准进入公子军营的小娘子。” 他跟张晓瑛相处久了,知道她的脾性,也慢慢随意起来。 张晓瑛翻个白眼给他:“啥叫被允准,又不是我求着进来的,现在是你家公子得求着我做事情好不好?” 如果说一开始是卫靖给了张晓瑛组建合唱团的机会,现在他们想要在献俘仪式上表演,那起码是扯平了,她张晓瑛就是这么的斤斤计较。 他们一直往中军大帐方向走去,远远看到合唱团一群人围着一个大家伙站着,原来之前她跟卫靖提议要做的木台阶竟然已经做好送到了,看起来结结实实的让人安心。 合唱团站立的木台阶当然必须要自己来准备,不然在这样的场合唱一半台阶塌了,没准就得扣上一个“御前失仪”的帽子,定不定罪就看皇帝的心情了,现在可是封建皇权社会。 看张晓瑛到了,孙鹤喊了一声:“集合!” 众兵士挤挤拥拥往木台阶走上去,还没走到一半,张晓瑛就喊了一声“停”。 太乱了! 兵士们虽然平时也知道怎么列队,但站上台阶合唱毕竟还是第一次,之前张晓瑛也只是找了个土坡,让他们随意排成几排有个落差而已。 幸亏这木台阶提前到了,不然张晓瑛真的没想到这个问题,毕竟在现代合唱团的站位不归她管,她只需要记住自己的站位就行。 “先下来,在下面列好队再依次走上去,不然乱糟糟的不够庄重。”张晓瑛话说到这里大家就都明白了。 不够庄重就意味着对皇上不敬啊!这绝对不行! 兵士们都赶紧下了台阶等着张晓瑛安排。 “合唱团一共多少人?”张晓瑛问孙鹤,她之前只知道有一百多,并不知道确切的数字。 “一百四十八人。”孙鹤答道。 “好!大家听着,咱们合唱团一共一百四十八人,去掉孙副将当指挥一人还余一百四十七人,台阶有四级,分一排站地上,那就一共可以站成五排,每排站二十九人,余下两人站到最后一排,现在先分好队列。” 张晓瑛一口气说完,她的声音又脆又亮,动听极了。 可是兵士们愣愣的看着她,好像没听明白她说的话,张晓瑛很是疑惑,她明明表达得很清楚明白了呀。 她转头看向孙鹤,却发现卫靖也站在孙鹤旁边,看向张晓瑛的眼神不禁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一百四十三章 传播 “怎么了?”张晓瑛忍不住问道。 难道自己的额头上多长了一只眼睛出来?她哥小时候就经常这么吓她,说她额头上长了眼睛,要么就是头顶上长了颗树苗或者是耳朵少了一只,自己还每每都会被吓着。 “列队,每队二十九人。”卫靖没回答,转脸对兵士们说道。 众兵士迅速排成了五列,还剩了两个士兵,突兀的站在队列之外。 卫靖内心是震动的。 从张晓瑛喊“停”开始,他就已经目睹了全程,也听到了她说的所有的话,她先是转头问孙鹤合唱团一共有几人,然后没有任何停歇,一口气报出了这一百四十七人分五排每排二十九人余两人,分毫不差,就算用他刚学会的珠算法拨拉算盘也得拨拉几下呀。 她是怎么做到的? 合唱团的兵士也多少有些术算基础,因此方才愣愣的看着张晓瑛,其实也是被她镇住了—— 张小大夫方才报数出来,就好比是有人在她面前铺了一张纸,写了给她看着念出来似的,不对,比看着念还快,毕竟看着念还得看上几眼。 “小张大夫如何算得这般快?”卫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张晓瑛松了口气,看这帮人的神色,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呢,自己也是大意了,怎么就一口气报完了呢,要怎么跟这些古人解释珠心算呢? “我算盘打多了,脑子里就好像有了一个算盘,方才已经在脑子里面打过算盘了。”张晓瑛斟酌着说道。 “这么说我打多了也可像你算的这般快?”卫靖问道。 “一般来说年纪太大了就不行了,但是你可以试试。”张晓瑛诚恳的说道,珠心算一般是十二岁以下的孩子学的,十二岁以下的大脑可塑空间比较大,十二岁以后就没必要再学了。 看见卫靖有些失望的眼神,张晓瑛补充道:“将军以后有了孩子,可以让他们从小就学着。” “明白了,你先给他们训练吧,辛苦了。”卫靖向她点点头,转身走了。 张晓瑛训练结束,回到医馆,却发现有人在等她。 “小张大夫,六皇子殿下和公主殿下,请您和恩公到后院一叙。”小福子恭恭敬敬的对她行礼。 “辛苦福公公了。”张晓瑛给他还礼,然后看向她哥。 “走吧。”张晓珲面色平静,示意小福子领路。 这是他们在一起赶路的最后一天晚上了,明天萧景烨和萧元锦就会直接回皇城,这里道路平坦,他们的马车也快,大半天就可以回到城里。 到了后院花厅,卫靖也在,兄妹俩规规矩矩的向他们行礼,到了皇城,言行举止需要更加注意,省得让别人抓小辫子,不值当。 卫靖和萧元锦都给他们还了礼,萧景烨笑道:“二位不必多礼,快坐下说话,小张大夫赶路这么辛苦,一路上还可纵情高歌,我也是佩服得很。” “音乐给人力量,唱了歌就不累了,六皇子殿下也可以试试。”张晓瑛笑眯眯说道。 “果真如此?”萧景烨问道,脸上的神色很是认真。 “当然是真的,您可以留意一下合唱团的那些将士大哥,他们看起来是不是精神头更好?”张晓瑛点头说道。 萧景烨看向卫靖,卫靖回想了一下,也点点头说道:“确实如此。” “小张老师唱的歌曲,每一首都这么动听,知夏她们都学会唱好几首了。”萧元锦也笑道,其实她自己也学会了,只是没好意思说。 “真的?”张晓瑛眼睛一亮:“公主,您身边这么多宫女,可以组建一个宫廷合唱团了,还有这么多公公,都可以组成男女声二重唱,宫里举办活动的时候让他们表演,别提有多高大上了。”张晓瑛一高兴把现代用语都带出来了。 想想看,如果合唱艺术由宫廷往民间传播,那效果肯定是不一样的,艺术地位应该都会高上不少。 萧元锦眼睛也闪闪发亮,“怎么组建?”她问道。 “特别特别简单,我马上给您示范一下,哥,你去拿你的六弦琴来给我们伴奏吧。”张晓瑛想到了就要马上做,不然明天萧元锦他们走了,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张晓珲无奈的看看她,又看向萧景烨问道:“皇子殿下邀我兄妹过来可有何事?” “不急,我也想看看小张大夫是怎么组建宫廷合唱团的。”萧景烨也是兴趣盎然。 张晓珲只得回屋里去拿吉他过来,趁着这当口,萧元锦把她的宫女都喊了过来,她这一趟出行随行的宫女竟然有十二个之多。 张晓瑛只认得知夏知春这两个大宫女,“都会唱哪几首呢?”张晓瑛问道。 宫女们不晓得歌名,只会唱歌,当下都有些扭捏。 “知夏你来唱,我看看你们都会哪几首。”张晓瑛便直接点名。 知夏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愣是开不了口。 “这样,我先唱,你们会的就跟着我唱,好不好?”张晓瑛继续,什么事情刚推广的时候都不会那么顺利,特别是这个朝代的女孩子更是被各种礼教束缚,不好意思开口唱也是肯定的。 她清了清嗓子开口:“半个月亮爬上来,吚啦啦爬上来,照着我的姑娘梳妆台,吚啦啦梳妆台……” 这一首《半个月亮爬上来》是著名作曲家王洛宾的作品,曲调优美,意境深远,最关键的是很容易学唱,而且和另一首《牧歌》号称两大无伴奏合唱神曲,最是适合在当下拿来作为合唱团的表演曲目。 果然张晓瑛先开口,宫女们便也开始跟着唱起来,只是声音参差不齐,张晓瑛又换了三四首她在路上反复教小朋友唱的,竟然都会唱了。 张晓珲早就拿着吉他等在旁边,很多宫女都是第一次见到张晓珲,都不住的拿眼睛偷偷看这个传说中的张小英雄,张晓瑛看在眼里暗暗好笑,她俏皮的对张晓珲行了个礼:“我们先请张公子为我们弹奏一首曲子。” 她用嘴型飞快对着张晓珲说了“爱的罗曼史”几个字,如果不能尽快消除宫女们对张晓珲的好奇心,她们便无法集中精力在歌曲上,这是合唱的大忌,倒不如让她们大大方方的把张晓珲看个够。 “好!”萧景烨凑趣:“我也想欣赏一下大郎的琴艺。” 张晓珲微微一笑,也不推辞,在椅子上坐好后说了一句:“献丑了。” 如水的琴声在他的指尖下流淌出来,动人的旋律回荡在屋子里,专注弹琴的张晓珲看起来温柔又浪漫,完全无法想象这样的他会砍下北胡汗王的头颅。 ------题外话------ 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一百四十四章 示警 《爱的罗曼史》是吉他曲中的一首不朽名作,几乎成了“吉他”的代名词,张晓珲学的是古典吉他,这首曲子早就弹的滚瓜烂熟,从初中开始,学校的每场晚会必有他表演这首曲目,每次演奏结束都能赢得满场掌声欢呼声加口哨声。 屋里众人都沉浸在这琴声当中,一曲奏罢,屋子里静悄悄的,张晓瑛咳了一声,一边鼓掌一边说道:“太好听了,张公子真不愧是我认识的人中弹奏六弦琴弹得最好的琴手,听了这一曲我可以三天不吃肉。” 众人回过神来,萧景烨称赞道:“此曲当真动听,不知何人所做?这六弦琴也甚为特别,大郎年纪轻轻,可把此曲弹奏得出神入化,当真难得!” 当下朝代的乐器其实已经很多,古琴古筝琵琶这一类的经典乐器早就已经传遍大江南北,弹奏技艺比张晓珲高的也是多不胜数,甚至萧景烨萧元锦和卫靖他们也都是会弹琴的,这本来就是世家勋贵子弟的必修课之一,甚至也已经有很多艺术水准不亚于《爱的罗曼史》的名曲入世。 他们沉浸在曲子里面更多是因为《爱的罗曼史》这首曲子本身和他们平常听到的乐曲完全不一样的曲风。 “听教授我琴艺的师傅说是一个叫“佛郎机”的西洋国家的曲子。”张晓珲答道。 “这些西洋蛮夷竟能谱出如此动听的曲子?”萧景烨疑惑地看着张晓珲。 张晓珲默了一下。 这就是天朝上国的思想在作祟了,这些西洋蛮夷不光能做出这样的曲子,还能制造出长枪火炮跟轮船,殖民掠夺了几乎整个地球,当然现在他们还不行。 张晓珲决定提醒一下萧景烨。 “他们不光能谱出这样的曲子,还能造出可横跨整个大洋的舟船,也许有一日他们便会驾着这些舟船来到我大乾烧杀抢掠。” 这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因此张晓珲虽然用了“也许”这个词,语气却是肯定的。 萧景烨和卫靖看向他的目光顿时凝重起来。 这话要是从旁人嘴里说出来,他俩一定会斥责“荒谬”,但现在说出这话的是张晓珲,他俩就不得不慎重对待了。 眼看要歪楼,张晓瑛赶紧打岔:“不怕不怕,这些西洋蛮夷这不还没造出大船来吗?咱们先把合唱团组建起来。” 这种时候她突然间插上这么一句,那种感觉特别像唱着后庭花的商女,不出意外地收到了三个男人鄙视的眼光。 “我是说这个话题你们以后找时间再谈,这么多宫女姐姐都在等着呢!”张晓瑛无辜的摊了一下手。 此时此地确实不适合谈论这个话题,萧景烨说道:“小张大夫说的是,那就看看你的合唱团怎么样吧。” 怎么样?当然是好听极了,在张晓珲的吉他声伴奏下,舒缓的女声像轻柔的山风掠过山谷,又像雨滴打在瓦砾上,令人闻之心旷神怡。 张晓瑛鼓励萧元锦也一起加入合唱团,古人不是都有彩衣娱亲吗?到时可以在她皇祖父或者是皇祖母的生日宴上表演。 “而且,”张晓瑛说道:“唱歌的人比听歌的人更能体会到音乐的魅力,可以更多地享受到音乐的好处。” 后宫里动不动就有这么多太妃们,年纪轻轻的就守寡,得在里面积聚多少负能量,要是能把她们组织起来唱唱歌,整个皇宫里的能量场都能提升不少,没准还能间接的对国家产生好处。 “我看挺好,”萧景烨点头道,“如果有男声我也要加入,央央不如趁小张老师在这就试一下吧。” 他们学弹琴虽说主要是为了修身养性,但有时也会在宫宴上给父皇母后表演一曲以表孝心,这合唱可比他们弹琴效果要好多了。 萧元锦大大方方的站起来:“我早就想唱了,你们都不邀请我。” 这样的萧元锦跟以前太不一样了,卫靖很是意外,他每日在外面奔忙,跟萧元锦相处的时间不多,刚刚他还担心张晓瑛怂恿萧元锦加入合唱团太过会不会太过莽撞。 萧元锦加入后,他们又把所有会唱的歌全都唱了一遍,宫女们才意犹未尽的出去了,萧元锦的小脸也红扑扑的,显然心情也很好。 “公主需要训练合唱团尽管找我。”张晓瑛笑眯眯说道,仿佛她眼前已经出现了无数的合唱团体遍布大乾各地。 “小张老师有空闲吗?”萧元锦有些担心的说道。 “这合唱好就好在这儿,本来就不能一整天都唱,嗓子受不了,每日抽一小部分时间来训练就可以,工作娱乐两不误,这样才能身心健康。”张晓瑛一本正经的说道。 “好,那我一定会找的,到时可别嫌我烦。”萧元锦眼神亮晶晶说道。 “我怎么敢嫌,我都收了公主这么多束脩。”说到这里张晓瑛都觉得不好意思,也没怎么得好好教过这个学生。 听张晓瑛说道束脩,萧元锦看向萧景烨,萧景烨敲敲桌子:“好了,咱们先来说正事儿。” 他把两个纸封放到案上:“这是两个庄子,一个给大郎,一个给小张大夫,给大郎的庄子是我的心意,给小张大夫的是我们三个一起给小张老师交的学习珠算法的束脩。两个庄子连在一处,可分开管,也可合起来管。” 张晓珲和张晓瑛对视一眼,“不用了。”兄妹俩异口同声。 “我已经收到谢仪了。”张晓珲对萧景烨诚恳的说道。 “那谢仪是我母后的心意,这庄子是我的心意,你们若是要在京城落脚,没有个庄子不方便,地契都已经给你们办好了。” 再推脱就显得矫情了,张晓珲向萧景烨行了一礼:“晓珲收下了,谢殿下。” “不用谢。”萧景烨摆摆手,“咱们相识一场,也算是天大的缘分,要谢也是我谢你。往后在京城有什么难处,你可随时来找我。” 他把两个纸封递到张晓珲手上,张晓珲接住拿在手里。 “可我才教了你们几天。”张晓瑛觉得很不好意思,自己不过就是做了几天培训老师的工作,而且跟现代的培训老师比起来,自己可以算是很不负责任的培训老师了,既不留作业,也不检查培训的效果,全靠学生们自觉。 “虽然说小张大夫没教多久,可这珠算法价值很大,不光是对我们三位,对大乾的助益也非常大,若是小张大夫忙得过来,我还想组织官员过来请你帮忙培训他们。”萧景烨微微笑着说道。 收了人家一个庄子,张晓瑛正觉得亏心,那必须忙得过来啊! ------题外话------ 七姑的书排在点娘古言最高人气的第八十位,这都有赖大家的支持,特别特别感谢、感恩。????每次七姑卡文写不下去的时候,就会去看一看自己的人气排名,又重新恢复了信心。 第一百四十五章 地理 屋里就剩萧景烨和卫靖了,两人都面色凝重。 “五郎,你以为张大郎所言的西洋蛮夷能造出横跨大洋的舟船,可是真的?”萧景烨问卫靖。 “张大郎不是随意的人,应不是信口胡言,只我亦听闻自西北方来朝的胡人所言,西洋诸城实不能称之为国,仅是一处处的小城廓,只得来的信息实在有限,委实不好判断。”卫靖答道。 “此事重大,还是应与大郎再行探讨,明日回城诸事繁杂,趁着你也在,不如请大郎再过来一趟。” 萧景烨随即喊小福子:“去请张小英雄再过来叙话。” 张晓珲回屋还没有放好吉他,小福子就找来了,他猜想是因为自己那一句示警的话,这句话成功引起了这个帝国具有敏锐政治意识的两个年轻人的重视。 这样也好,通过他们把这种忧患意识传达给帝国的顶层,比自己来传达要好得多,也有效的多。 他决定先给他们上一节地理启蒙课。 现在大乾立朝未久,国力正处于上升时期,而且因为是靠实力打下来的,掌权者也有足够的执政自信,因此也算开明,正是多种思想可兼容并蓄的时期。 而且跟哥白尼所处时代的欧洲比起来,权力不被宗教势力把持,因此完全不会发生类似哥白尼因为提出“地心说”就遭到迫害的事情。 跟着小福子到了刚才的花厅,萧景烨和卫靖看向张晓珲的眼神中都带着探究,张晓珲仍然一丝不苟的向他们行礼,卫靖还礼,萧景烨说道:“大郎不必多礼,快坐下。你知晓我俩又邀你前来为的何事吧?” 张晓珲点点头:“知晓,我也想找时机与殿下将军说说此事。” 他拿出鹅毛笔和纸放在桌案上,此时人们朋友间交谈也会像现代人一样围坐着喝茶,边喝边煮,小福子便是负责煮茶的那一位。 “敢问殿下、将军,您二位认为这天下有多大?”张晓珲一开口就把萧景烨和卫靖问得愣住了。 “天下自然是难以想象的大,只怕穷尽人力也走不到尽头。”萧景烨答。 当时人们的思维大概还受山海经中四海八荒概念的影响,认为这地表是宽广到接近无穷尽的。 “卫将军,您觉得呢?”张晓珲问卫靖。 “我曾听来朝的胡商提过,陆地应是可走到尽头,只那茫茫大海是无穷尽的。大郎为何这么问?” 卫靖反问,这种问题有什么可探讨的?知晓这天下大小又能如何?难道大乾还能都占了不成。 “其实,天下并非无穷尽,有可能无穷尽的是苍穹,我等足下除了大地,大洋亦是有边界的。 浑天说中提到的’浑天如鸡子,地如鸡子中黄’,地既然是如蛋黄那般的球形,可见若是坐上舟船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走,便可回到出发之处。” 欧洲人地理大发现是在十五世纪开始的,而且时空不同,也不知道会不会提前,既然付出极大代价穿越了一场,张晓珲便决定抢个先。 “西洋人性喜冒险,不停试制可远航的舟船,想要把这天下全部收入囊中,若是被此等豺狼本性之蛮族得逞,天下百姓都将为他们所奴役,百世难得翻身。” 张晓珲沉声说道。 萧景烨和卫靖一时都凝住了呼吸,屋中静默了一会,萧景烨问道:“大郎为何如此肯定西洋蛮夷会要这整个天下呢?” 为何肯定?因为这在另一个时空里已是既成事实!人性都是差不多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既然地理形态没有改变,那生活在那块土地上的那群人的人性也不会改变。 但话不能这么跟他们说。 “我的授业恩师遍游天下,这是他经过深入观察研究后得出的推论。”其实这是他们学院的政治学老师的观点。 “大郎恩师现居何处?不知我等可否有幸与他一见?”萧景烨面带向往,教出大郎这种弟子,可见他的恩师绝不是一般人。 “他身居域外,不喜入世,并不在这世间。”张晓珲说得模糊。 一般古人听到这话就会认为他口中的恩师是世外高人,隐世而居,而卫靖一直默默地听着,此时却敏锐地注意到了“不在这世间”的五个字,他心中一凛。 他的恩师只怕也是和张小娘子的师门一般,只是这“不在这世间”却是何意?莫非他们一家不是此世间之人,不是此世间之人却又在此世间,难道竟是仙人? 不对,若果他们是仙人,为何还会害怕生病,他们的母亲一步不离地跟着张小娘子,就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另外他们也全部种上了牛痘,说明他们也十分惧怕天花。 对了,听卫五六说张小娘子还十分贪吃,专门准备了一个大荷包装零嘴随身携带,里面总是备着几种不同的零嘴,少了哪一样便会催卫五六帮她买回来,若是没能及时买到便会闷闷不乐。 这哪有半点仙人的样子?仙人都是不食人间烟火,明明他们一家子都是肉体凡胎! 萧景烨也默然不语,也在为自己没能有幸见到这样的世外高人遗憾,然世事不可勉强。 “若是我等坐视不管,等那西洋蛮夷得逞,他们的国力大大增强,轻而易举便可把天竺诸国收入囊中,亦很快就会进攻我大乾,以大乾如今的战力,完全没有任何招架之力。”张晓珲继续说道。 清朝咸丰年间,三万配备了当时满清最先进武器的蒙古骑兵,在对抗进攻北京的八千英法联军时,虽有必死对战的决心,却在巨大的武器代差之下很快溃不成军,英法联军攻陷北京,烧掉了圆明园,咸丰皇帝仓皇出逃,惊吓之下死在了承德山庄。 而且更为夸张的事情发生在1532年,那一年仅仅169名西班牙人便打败了南美洲最大的印加帝国十万人的军队,活捉了印加帝国皇帝,征服了这个当时人口足有六百万的国家,加上他们带去的各种疾病,导致了灿烂的印加文明最终湮灭在人类发展的历史长河中。 凡此种种,无非六个字——落后就要挨打,更甚的是,还会被灭绝,北美大地上印第安人的遭遇完美印证了这一切。 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在我 “大郎可能说说,西洋人是如何做的?我等要如何才可避免此事发生?”卫靖问道,他是武将,如果国家陷落,那将是他们的耻辱,而且这耻辱会被载入史册,永世流传下去。 张晓珲用鹅毛笔在他带来的纸上快速画出了世界海陆分布图,又用红线把大乾的疆域大致画了出来。 “殿下将军请看,此为我恩师所绘之世界海陆分布图,红线内为我大乾疆域,也许不太准确,只大致如此,西洋人于此处出发远渡重洋,先将此处、此处、并此处收入囊中,随即以坚船利炮迫使此处的天竺诸国打开国门以行殖民统治。” 他大致把欧洲各国的殖民路径用箭头标示了一下。 两位大乾朝的年轻权贵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原来世界只有这般大,并非大到无穷尽?而且,除了他们脚下的这块陆地,还另有巨大的陆地在海的另一边! “若要避免此事发生,我等便需增强国力,先他们一步到达此处、此处、此处。 将我华夏文明传播至此,为我华夏诸民拓展生存空间,最终使我华夏诸民免受他族奴役。 此为我张晓珲毕生之奋斗目标,唯功成不必在我,而功成必定有我!”张晓珲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要达成这样宏大的目标,仅靠个人的努力是不可能的,欧洲各国当年的每一次横渡大洋,背后都有他们国家的整个国力在支撑。 萧景烨和卫靖震惊的看向他,“将我华夏文明传播至此,为我华夏诸民拓展生存空间”,这是怎样的豪情和气魄! 后一句“唯功成不必在我,而功成必定有我”,又是何等的胸襟和担当。 “原来大郎竟有此等宏愿!”萧景烨说道,他和卫靖都被张晓珲的话激得胸中澎湃,一时都忘了先确认这张海陆分布图准确与否。 “此目标凭我一己之力断不可成!”张晓珲说道,“晓珲深盼可得殿下与将军的支持。”他向萧景烨和卫靖分别行了一礼。 “此不是大郎一人之事,此事关系我华夏之生存与发展,我等必不可能置身事外。”卫靖说道,保家卫国大概已经成了他血液里的基因之一。 “此事任重道远,须得从长计议,惟愿以我三人之力,可在我等有生之年达成此事。”萧景烨也不觉豪情万丈。 他一个以己身做诱饵奔赴北地已做好必死准备的人,不光好端端的回来了,还碰到各种意外之喜,现在有人告诉他人生还有另一种更广阔的目标,他不觉也踌躇满志。 当晚,花厅的灯光一直亮到了凌晨,张晓珲给两位年轻的权贵普及了横渡大洋远航所需要的各种条件和技能,以及会遇见的各种情形,最后达成一致共识需要马上开始着手搜集培训各方面的人才。 毕竟造一艘可以远渡重洋的大船需要的人才就不少。 张晓珲与萧景烨卫靖谈论这些内容时也有过思量,也许他们也会有各种疑虑,比如怀疑自己的来历,可在当下的条件下远渡重洋,本身就已是一件需要冒着极大风险的事情,前怕狼后怕虎的,什么时候才能迈出第一步呢? 萧景烨和卫靖聚精会神的听着,这是他们从未了解的新领域,仿佛在他们面前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至于张大郎一个生活在北地的庄户少年人是如何获取这些知识的,这又何必去追究呢?人家都说了授业恩师为域外高人。 在张晓珲兄妹被请进后院花厅的时候,张德源也和旁边屋子里的吕木扬严明昊相谈甚欢。 他其实是认识严明昊的,不光认识,而且还相当熟悉,邺城只有一个书院在永安城里,他和严明昊严格说来也算是同窗,只不过年龄差距大,日常交往并不多。 且严明昊虽然年轻,学问却是他们那批一同考秀才的学子中最好的,却不想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令人扼腕痛惜,如今他能遇上张晓瑛试验牛痘疫苗,确实也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而严明昊第一天出发时看到张德源惊讶万分,听说他考中头名解元又诧异不已,毕竟张德源的学问并不及他,及至后来听闻小张大夫原是张德源的闺女,便又恍然大悟—— 既养出了如此天纵奇才的儿女,听说小张大夫的兄长还手刃了北胡新汗,当爹的考中头名解元有何奇怪?只怕考中状元也不在话下,以往的张解元只怕是有意藏拙罢。 对于严明昊,张德源当然是深深为他可惜的,这孩子学问好,品性纯良,如果能顺利入仕,必也会是一方好官,可惜出了这样的事情,虽说大概率能逃过一死,未来的路却必定艰难。 张德源跟他们谈的是现代公共卫生的管理理念,引导他们试验结束后写一个总结报告,为皇帝最终赦免他增添更多的保障。 严明昊自然明白他的用心,心中感激不尽,其实他逃过一死,已经看淡了那些功名利禄,反而在张晓瑛的影响下,又重新树立了人生的目标和方向,那便是—— 小张大夫想要做什么,他严明昊便协助她做什么,谁说人生只有考取功名这一条路呢? 吕木扬的情况又有所不同,他出身书香门第,年纪轻轻就已考中中州的举人,当地一豪族家主看中了他的学识,将奉如掌上明珠般的女儿与他定了亲,两位年轻人见面以后都很欢喜。 不料当地没多久爆发天花疫情,他忆起自己游历时曾见过家中养殖奶牛的农户长过类似天花的痘疮,且当地亦有天花疫情发生过,且他走访后得知,手上长过痘疮的农户无一染上天花,便猜想牛痘痘疮可预防天花。 于是他急急寻到了一头长了牛痘的痘牛送到未婚妻府上,且亲手取下痘浆涂在未婚妻手臂上。 没想到未婚妻却仍不幸染上了天花,且她府中只有她与两位贴身婢女三人染疫,两位婢女死了,她侥幸活了下来,却容颜尽毁,一时难以接受,趁人不备投缳自尽了。 那豪族家主既痛且恨,认定是吕木扬带来的疫病,找人打断了他两腿,又设法安了个罪名把他发配边境,吕木扬自己也深感对不起未婚妻,只求速死。 然而他又憋闷着一股气,总想搞清楚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问题,于是苟且活到了张晓瑛出现。 正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育人 第二日一大早,一位麻脸将官领着二百麻脸兵士早早的在驿馆门前等候,这么一眼看过去真有些让人头皮发麻。 奚三娘的三个孩子脸上露出了害怕的神色,一大早就爬起来送行的张晓瑛看在眼里,牵着最小的弟弟的手,走向那位麻脸将官。 刚走两步打眼看到卫靖也站在门外,转身向他行了一礼:“卫将军,还请您给我介绍一下这位领队大哥。” 既然老虎都来了,怎么能错过狐假虎威的机会呢? 卫靖微微点头,带着她和奚小弟一起走向那位麻脸将官,张晓瑛又回头向奚二丫和奚三丫招招手,两个女孩犹豫了一下,快步跟了上来。 那麻脸将观看卫靖向他走来,忙迎上来问道:“卫将军还有何事吩咐?” “我的话方才说完了,这位是小张大夫,她有话要交代你,你好生听着,仔细照做,不容有失。”卫靖淡声说道。 “是!还请小张大夫示下!”麻脸将官利索应答。 呃……… 这虎威是不是太猛了些?张晓瑛只能摆出狐狸的谱: “你们此次护送的每一位志愿者都非常重要且珍贵,特别是这三位小朋友,因为有他们的勇敢付出,我大乾的小朋友才有了不被天花荼毒的希望,我今日把他们交给你了,将官大哥贵姓?” 那麻脸将官正凝神听着她说话,听她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愣了一下才答道:“免贵姓常。” “来二丫三丫小弟,跟常叔叔打个招呼,喊常叔叔好。”张晓瑛笑眯眯对三个孩子说道。 “常叔叔好。”三个孩子喊得声若蚊蝇。 麻脸将官呆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咱们大声点喊,常叔叔一定带了好吃的。”张晓瑛边说边微笑着看了麻脸将官一眼。 啊!好吃的他有! 麻脸将官赶紧解下身上的包袱,拿出了三块点心,在孩子们再次喊“常叔叔”的时候递了过去。 “谢谢常叔叔,这些兵士叔叔都是归常叔叔管的,以后就由他护送你们好不好?”张晓瑛问三个孩子,孩子们用力的点头。 这个常叔叔看着吓人,实则是个好人呢,这么好吃的点心也分给他们吃。 果然卫五六说的没错,真就是个贪吃的小娘子,什么事都能想到吃的。 虽然卫靖看起来面无表情,心里却在默默的吐槽张晓瑛。 大门另一边,奚三娘正在叮嘱大女儿奚大丫:“你安心跟着小张大夫,娘知晓你懂事,也不用嘱咐你太多,娘若是可回转,今生今世便要做牛做马报答小张大夫。” 奚大丫一路上虽然吃好喝好,但由于之前损耗太严重了,身体并没有完全恢复好,因此一路上黑旗军将士在分批接种牛痘时,张晓瑛并没有给她接种,她也就不在做牛痘试验前往天花疫区的志愿者之中。 “娘放心去吧,若是您不能回转,我便会代替您为小张大夫做牛做马报答她,照顾好弟弟妹妹,娘也要顾好自个的身子。”奚大丫强忍着不舍说道。 她和奚三娘口中的“不能回转”指的是皇帝没有赦免奚三娘的罪罚继续关押着她,而不是指牛痘预防天花失败。 在他们的认知里,小张大夫说行肯定行。 抱有同样认知的,还有吕木扬和严明昊母子俩。 严明昊不用说,张晓瑛就是他的救命恩人,是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人,如果有幸得到完全的自由,他早已决定要成为张晓瑛的左膀右臂。 这并不仅仅是因为张晓瑛是他的救命恩人,而是他在与张晓瑛的接触过程中,获取了许多新的知识和观点,他本来就是一个好学又聪慧的年轻人,且相对于别人,张晓瑛在他面前会放松一些,会多说一些在当下的时代里接触不到的科学认知。 相对于枯燥的科举需要学习的内容,这些知识显然有趣多了。 严明昊的娘亲胡娘子更为简单,儿子在哪她在哪,原本都打算要到阴曹地府里去陪着儿子的了,如今在人间的每一天,都可算是意外之得。 这全是因为她母子俩有幸遇见了小张大夫之故。她嘴上虽然不多说什么,但日常总是陪护在李岚的身边,比张晓瑛这个当闺女的还要上心。 吕木扬这种年纪自然不会是轻信的人,他是在张晓瑛给自己接种牛痘的过程中自己身体的反应,又观察了严明昊和奚三娘母子四人的接种反应后得出的结论。 首先小张大夫给大家接种是先划破被接种者的皮肤,再把痘浆涂抹到划破的伤口上。 据小张大夫言说此一步特别重要,直接关系到牛痘接种的成功与否。 而自己当年便是少了这一步,仅是因为受人痘接种中的痘衣法的启发,把痘浆直接涂抹在未婚妻的手臂上。 另外一个原因便是他观察自己身体上接种牛痘的地方,成功长出了一个痘泡,化脓结痂掉落后留下的疤痕,与他当年所见的感染牛痘的农户们手上的疤痕极为类似,而严明昊母子二人与奚三娘母子四人,每人都出现了这样的痘泡和类似的疤痕。 搞清楚了这原因,吕木扬反而越发不能原谅自己,那时候的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敢想把未婚妻手臂上的皮肤划破,再把这肮脏的痘浆涂到伤口里。 失败是必然的。 他的刑期其实早就已经满了,之所以一直赖在监牢里是因为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加上各届知府也因为吕木扬是读书人,出于大家同为读书人便有些物伤其类的心思,不光任由他待在监牢里,甚至交代狱卒要好生对待他。 如今既然已经从监牢里出来,他肯定是不打算再住回去了,但他并不想结束自己对自己的流放,在同张德源交流的过程中,得知张晓珲要办一家希望学堂,便向他自请去学堂当先生。 张晓珲向他解释锦珲学堂的办学方向仅是做些识字启蒙课程,说白了就是一些扫盲班,再加上部分的职业培训。 吕木扬身为一位不到二十岁便中了举人的顶级人才,到锦珲学堂当先生无异于一名博士后到小学或者蓝翔技校当老师,显然是大材小用了。 但吕木扬心意已决,加上他又为张晓珲筹办锦珲学堂的初心所感,表示此生愿将这一副残躯全部奉献给锦珲学堂。 兄妹俩决定接受他的好意,并把锦珲学堂全权托付给了吕木扬,毕竟他们俩还有萧元锦都不可能亲自参与到管理学堂的工作中去。 张晓瑛也把这事跟萧元锦做了通报,萧元锦很是开心,但她因为不想给张晓珲造成困扰,并不希望旁人得知锦珲学堂里的“锦”与她有关,因此并不打算去面见吕木扬。 这一路上张晓珲的空余时间基本都是与吕木扬在一处探讨办学方针,初步定下来以培养德、智、体、美、劳各方面全面发展的学生为办学目标,如果有特别出色的学生想要走科举入仕,吕木扬本身的学识也完全可以胜任他的老师。 此后经年,在吕木扬的努力下,原本的锦珲希望学堂发展成了蜚声大乾的著名书院,许多世家以及权贵子弟为了入读锦珲学堂的一个名额,相互竞争的激烈程度不亚于如今的高考竞争清北的录取名额,而吕木扬也凭借他的学识和声望,成为了大乾教育界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第一百四十八章 难求 张晓瑛怀着类似于老母亲的心情,目送着这一队人马慢慢远去。 发生天花疫情的地区在淮河以北的中州与鲁地的交界,且又处于南北交通要道之上,难怪朝廷如此紧张迫切,在大乾疆域内,这里离京城委实算是近的了。 天花疫情一旦爆发,最快也要半年才可平复,持续一年到两年是常态,在此期间做预防天花试验,对本轮疫情亦有积极意义。 站在她身侧不远处的卫靖看张晓瑛默然不语,以为她担心试验失败会招致皇上降罪,开口安抚张晓瑛: “不必担忧,无论如何你都会没事的。” 届时他拼尽一身军功不要换张小娘子的一条命也就是了。 张晓瑛扭头对他一笑:“我没担忧这个,我当然会没事的。” 顿了一下,想到卫小将军这一路来对自己做牛痘预防天花试验也算是大力支持了,而且他还是这个时空里头一个接种牛痘的人,还让他的黑旗军全数接种了牛痘,可以说对自己是无条件的信任。 她向卫靖行了一个大乾很隆重的礼节——因为有可能会面君,萧元锦让冯嬷嬷抽空大致教了张晓瑛一些宫廷礼节,虽说张晓瑛做的还不是十分标准,但也算表达到意思了。 “卫将军,这一路来特别特别感谢您,如果没有您的信任和支持,牛痘接种试验不会推进的如此顺利,我在此向您表达深深的感谢,日后灭绝了天花,天下百姓都会感激您的。” 按理说收到如此隆重的谢礼,正常来说,内心难道不是应该感到舒坦惬意吗?卫靖却是心中一窒,胸中泛起一阵烦躁的感觉。 他冷冷扫了张晓瑛一眼,转身走了。 呃………… 这孩子又怎么了?难道是自己行的礼不对,不该对他行这般大礼? 张晓瑛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站旁边的卫五六,卫五六摇摇头。 自家公子虽然不爱说话不爱笑,但也极少甩人脸色,像方才那般前一刻还跟旁人好言好语说话,后一刻便黑脸走人,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看着像二郎神一般杵在自己身边的萧十二和卫五六,张晓瑛想到了一个问题。 “你俩任务不是完成了吗?怎么还跟在我旁边?” 之前说是因为她要跟死囚接触,为了保证她的安全来到她身边,如今人都走了,再没有什么借口留在她身边了吧? “我如今是奉皇上口谕留在小张大夫身边。”萧十二很自然的说道,脸上也难得的露出了欢喜的笑意。 本来他也以为回到京城就必得回队了,心中正自惆怅,六皇子殿下让人找他过去,罗公公当着殿下的面给他传达了皇上的口谕,让他继续随护在小张大夫身边。 虽然他也不明白皇上是出于什么原因如此安排,但这是让他十分欢喜的安排。 老皇帝这是把她当成奇货可居的稀缺人才,只安排一个萧十二在她身边已经算是克制的了。 在现代时张晓瑛有一位表哥在哈工大就读,大学期间就有了一项非常重要的科学发现,因此被国家当成重要人员保护起来,出入都有保镖在侧,他们这些亲戚平时轻易也见不着他一面。 她又问卫五六:“那你呢?” “我?”卫五六好像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公子没说让我回去。” 对于他来说,只要自家公子没有下达另一道指令,那便是需要执行上一道指令,且他也感觉公子并没有下达另外一道指令的意思,昨晚喊他过去也只是说了小张大夫一家人在京城人生地不熟,让他多用些心,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让他一直留在小张大夫身边的吗? “那要是在我身边,还是得继续当跑腿哦,你也愿意?”张晓瑛问卫五六,又对萧十二说道:“你也是得当车夫。” “属下愿意!”萧十二和卫五六异口同声道。 那就随便他们了,反正也不用自己给他们发工资,自己家也并不准备密谋谋反,哪怕他们也兼具监视的任务,只要自己不想让他们看出什么,这俩傻大个也看不出来啥。 倒不如坦坦荡荡的留他们在身边,反而可以打消更多疑虑的目光。 张晓瑛转身回驿馆,又看到奚大丫独自站在大门边,小脸上还带着一丝无措的惊惶。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走过去牵起奚大丫的手:“走,跟姐姐回去,先去看看大丫姐在干啥?” 顿了一下,她想到这两个女孩都叫大丫,好像她们的父母也从未想过要给她们起个别的名字。 在当下的朝代,底层百姓给孩子起的都是贱名,像男孩就是“二柱”“大栓”这一类的,女孩要么叫“丫”要么叫“妞”,只一个姓加一个字,然后按照排行三四五六的下去。 以前在村里各自生活问题不大,如今她们要在一处过日子,再这么叫自然是非常的不方便,带着奚大丫回到屋里,张晓瑛建议她们俩给自己起个名。 大伙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前往京城,按照安排,他们一家进了京城,会先住在由政府接待办给他们安置的驿馆里,萧景烨和萧元锦会直接回到皇宫。 黑旗军仍然驻扎在京城外等候指令,等礼部安排好献馘仪式,届时将直接进城开到献馘仪式现场。 然而张晓瑛最惦记她那一群宝贝痘牛的安置问题,这一路上这群痘牛也占用了她大部分的精力,好在卫靖请了非常有经验的牛倌儿一路跟随。 这一批痘牛从开始的几头——因为有张德源在一旁指导,张晓瑛信心大增,这一路走来育了三遍痘种,已经发展到了有上百头痘牛之多。 他们一路南下,一路买牛,用张德源的话来说,以目前生产牛痘的速度,又刚好赶在疫情爆发期间,一旦证实牛痘确实可预防天花,那将是多少痘浆都不够用的。 在现代时目睹了各国之间你来我往的争抢疫苗,本国无研发疫苗能力的国家和地区普通民众的一苗难求,权贵阶层甚至为了打上一针疫苗不惜耗费巨资和时间远赴海外,而底层民众只能望天兴叹,上演了一幕幕让人心酸的场景。 第一百四十九章 庄子 最后商量下来的结果是,这一百多头痘牛就安置在萧景烨三人送给张晓瑛的庄子里,由孙大丫,哦,如今叫孙晓芸,负责去进行下一步的育种工作。 张晓瑛建议孙大丫给自己起名的时候,孙大丫就表达了自己要和张晓瑛那般中间要起一个“晓”字的愿望,张晓瑛表示很欢迎,她又请张晓瑛给她选最后一个字,张晓瑛便给她取了那个“芸”字。 奚大丫也表达了同样的意思,张晓瑛便给她也起了个名字叫奚晓苒。 有一种草本植物名叫“芸香”,有香味可入药,“苒苒”则是形容野草繁盛的样子,在当下的朝代,女孩们都需要有像野草一般顽强的生命力才可以恣意生长。 这一路上孙晓芸已经把豆浆采集、储存、接种等一系列的工序全部掌握,字也认得不少,珠算法也完全掌握,加上她又出身农村,由她来负责往后的育种工作完全没有问题。 怕她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觉得孤单,张晓瑛让奚晓苒去给她作伴,叮嘱她们有空就认字,让奚晓苒跟孙晓芸学习打算盘。 这两个孩子一路下来已经相处得很好,孙晓芸一直像个大姐姐一样帮着奚三娘照顾她的四个孩子,本来奚晓苒看到孙晓芸要离开还有些难过,看到张晓瑛这样安排,两个孩子都很开心。 这时候就显示出来自己有庄子的好处了。 最初的几头痘牛是卫靖出钱买的,后来的痘牛都是张晓珲跟张德源一路上买的健康牛通过人工主动感染后成为的痘牛,把张德源举办举人宴收的礼金都差不多花光了。 到了京城后张晓瑛也问罗公公朝廷要不要把这些痘牛收走,罗公公笑眯眯说既是他们自己花钱买的,又是他们自己育种的牛,就应该留在他们手上。 张晓瑛和张晓珲的庄子在离京城西北边60余里处,坐骡车差不多要一天,但离他们住的驿馆却不远,坐车差不多一个小时就到了,一家人决定先过去把痘牛安置好再进城。 跟萧景烨和萧元锦告别别后,卫靖仍然让一直跟在张晓瑛一家后面的孙鹤领着那五十兵士跟着他们前往农庄,因为是小福子负责购买农庄的一系列事情,便由他领着一同前往。 到了庄子上张晓瑛总觉得这一块有些眼熟,拉着她哥问道:“哥,你认出来这是哪了吗?” 他们全家对又一次回到故地已经有过一次讨论,也都认为并不会有太大意义。 “纳兰性德。”张晓珲只说了四个字。 “啊!难怪!”张晓瑛恍然。 原来这是写下了千古名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的著名清朝官二代的纳兰性德的纪念馆所在地。 读大学时好些外地来的同学都是纳兰性德的迷妹,张晓瑛作为地主自然担负起了带着她们去寻幽问古的任务。 纳兰性德作为康熙朝第一权臣的儿子,武能入选御前一等带刀侍卫,文能以十八岁便考取举人,十九岁考取贡士,成为清词三大家之一,还对忘妻一往情深,为亡妻写下了无人可以超越的悼亡之音,“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句被世间痴男怨女们奉为圭臬的描述爱情最高境界的句子,便是由他写给亡妻的“一生一代一双人”演化而来。 而最让迷妹们心折的是,这么一位家世显赫文武双全惊才绝艳世所罕见的翩翩公子,据说竟然因为太过思念亡妻,仅仅活了三十年便抑郁而终追随亡妻而去了。 张晓瑛还记得同学们从纪念馆出来后人人一脸悲切,仿佛纳兰性德是上星期还在跟她们一同做着实验,结果却出了意外突然离世的校草同学。 后来大伙又有事没事地就往这里跑,嘴上都说是要到新开放的翠湖湿地公园游玩,但都无一例外的在纪念馆所在的园子里转悠,几年下来连园子里一共有几根竹子都数清楚了,却连湿地公园的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张晓英也不知道翠湖湿地公园的大门朝哪开,但她却清楚这一片地区的特点。 既然在现代时国家把此处确定为国家级城市湿地公园,而且清朝一代权臣选了这里作为他们全家的度假休闲之所,说明这里的风景是很不错的,首先最重要的是水源充足。 当年纳兰性德就有一首诗是描写这里的景色,其中就有一句“野色湖光两不分,碧天万里变黄云”形象说明这里的湖面有多宽广。 此时的人口密度远远低于清朝康熙年间,因此清朝权臣的庄子还可以由普通人所有,张晓珲兄妹俩的庄子就隔了一条东西流向的河流,河面宽十米左右,张晓珲的庄子在河北岸,张晓瑛的庄子在河南岸,之间搭了一座木桥互相通行连成一体,两个庄子加起来有一千一百多亩,有半个翠湖湿地公园那么大了。 庄子不远处就有一个大湖,大概就是纳兰性德笔下的那个湖吧,因为太大了,并没有什么人想要买下来,毕竟这里不像北地那么缺水。 庄子只有主人家平日住宿的院子有围墙,院子是个三进院,日常有下人打理,小福子买庄子时把这些人也买下来了,倒也不用担心两个小姑娘住着不安全。 庄子的庄头姓李,四十来岁,看到新主家浩浩荡荡来了这么多头牛,又有几十兵士护送,心中不觉惶恐,他原来的主家不过就是一个富户,买下这处田庄也是因为此处风光旖旎,并不靠这些田地过活,河对岸的庄子也是他主家的一位友人所购,平日也交给他一同打理。 本来他还奇怪原主家怎会舍得卖了此处庄子,此时远远看到新主家的架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哪是他那旧主家惹得起的人呀! 可等他看到新主家的人时又更加迷糊了,不过就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娘子,穿着打扮也不算富贵,瞧着可亲得很,问他话时也轻声细语的,只她身边那两个护卫身带煞气,冷冷地盯着他,好似他要是敢说一句假话便会一刀劈下来让他身首异处,吓得他回话时冷汗直冒。 第一百五十章 低贱 张晓瑛对李庄头很满意,一看就知道是老实巴交谨小慎微的庄户人,这样的人最适合做育种工作了。 问完了庄子里的大致情况,了解到河北岸她哥的庄子也是这位李庄头在管,便叮嘱了他田地里的活计暂时一切照旧,便把孙晓芸介绍给李庄头。 “这是孙大娘子,这一百多头牛的事情由她负责,你要一切听从她的吩咐。这些牛日后有大用,你要好生喂养,需要什么跟孙大娘子说。” 小福子告诉张晓瑛李庄头一家子是签的死契,理论上来说世世代代都是张晓瑛的终身员工。 他们说话时李庄头的一家子都回到了院子等候张晓瑛问话,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一个孙子一个孙女,女儿已经出嫁了,一家子管着河北岸张晓珲的庄子,李庄头老伴和儿媳妇日常负责打理院子,主家来了负责洗衣做饭,庄子里种植粮食的田地都是由佃户租种,李庄头一家还负责种些瓜果蔬菜,喂养猪羊鸡鸭。 孙子孙女都还小,大的两三岁小的一岁多,一家子都紧张地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张晓瑛。 其实这一家子就是奴隶,自己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奴隶主,张晓瑛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其实她自己早就变成奴隶主了,当时萧元锦送给她的杏园里也有签了死契的庄丁,只不过她一直没有去过杏园,没见到他们罢了。 张晓瑛也清楚,自己如果把身契给了他们放他们成为自由身,他们非但不会感激,反而会惶恐自己是否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让主家遗弃了他们,现在他们虽是奴仆,却也都吃饱穿暖,小朋友的脸色看起来比奚晓苒的好多了。 李庄头一家人就住在院子前的倒座房里,院子虽然有三进,却并不太大,树木扶苏,房子修得甚为别致,青砖灰瓦,使用的木料全是原木色,倒有一股质朴的意味。 孙晓芸奚晓苒选了靠近李庄头一家子住的倒座房的前院一个厢房住着,这样也好有个照应,张晓英建议她把隔壁一间拿来当成办公室,平时吃饭就跟着李庄头一家人吃,两个女孩就这么安置下来了。 但是那一百多头痘牛不可能住进院子,庄子也没有那么多牲口棚,于是在张晓瑛向李庄头问话的时候,张德源拿出了他老农民的本色,在庄子牲口棚附近划出了一块区域,领着几十兵士热火朝天搭建临时的牲口棚。 见过了李庄头一家人,张晓瑛让他们赶紧准备几十人的饭食,杀了两头羊十几只鸡,张晓珲终于有机会拿出了他的叫花鸡绝活。 这牲口棚一时半会搭不完,张晓瑛一家人今天应该是得要住庄子里了。 好在人多力量大,花了大半天时间,牲口棚总算搭好了,兵士们美美地在庄子里吃了一顿饭就回去复命,他们骑着马脚程快,一个时辰就回到驻扎营地。 萧十二和卫五六留了下来,据他们自己说,往后都是要跟他们家住一块了。 “我们就住在门房里,不会扰到您一家子的。”面对张晓瑛质疑的眼神,卫五六讪讪说道。 “我家可租不起有门房的屋子。”张晓瑛翻了个大白眼。 京城的房子这么贵,她家的银子一路上买牛已经差不多花光了,买房子肯定是不可能,只能先租房住了,租房也不能租贵的,本来够自己一家四口住就行,现在还得管这俩傻大个。 “那我们就睡在大门外的街边上。”卫五六答道。 萧十二瞪他一眼,转头对张晓英说道:“别听他瞎说,我们可以睡在院子里。” 张晓瑛:……! 反正你俩就是赖着不走了呗。 算了,到时候他家要说什么不想让他俩听得懂,就用普通话交流,这俩指定干瞪眼。 晚上吃完饭后一家人出院子外面散步,一家人难得有这么悠闲的时候,张晓瑛一手挽着妈妈,张晓珲走在李岚另一边小心护着,张德源可有可无地跟在后面,萧十二和卫五六犹豫了一下,还是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一家人后面。 李岚现在已经知道这俩个护卫的来历了,皇帝派个护卫她理解,可卫小将军也派了一个却又是什么缘故? 而且卫小将军这么大喇喇留个护卫在她家,难道不怕皇帝疑心他们结党营私吗? 她忍不住私底下跟张德源抱怨,张德源却笑道:“他这么大喇喇留个护卫在咱家,反而打消了这个嫌疑了。” 李岚迷糊了,不过她现在怀着孕,也懒得去想男人心里的弯弯绕绕,只是每次看到卫五六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李岚这里只是忍不住多看两眼卫五六,有人却恨不得马上把张晓瑛拽到眼前从头到脚扫视一遍。 卫国公府里,卫五一微垂着头在卫国公夫妻面前回话,向他们汇报了卫五六留在张晓瑛身边的事情。 这事很快就会全府皆知,瞒是瞒不住的,不如自己先给国公夫妻打个预防针,公子也是这个意思,他的原话是:“把卫五六的去向告知我爹娘。” 只是告知卫五六的去向,别的不必多说。 可仅仅是这一句话也已经在国公夫人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了解,他日常也就是关心一下自己姐姐和大皇子留下的平阳公主了,又把哪个小娘子看在眼里过?更别说会给一个小娘子派自己身边的护卫了。 要说他这么做不是出于儿女私情她是半个字也不信! 虽说人家嘴里喊的是小张大夫,其实就是个下贱的医女!还不如老四看上的那个商户女呢!人家家里好歹是一方首富,有钱! 国公夫人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防止自己气晕,卫国公却面色平静,看着卫五一问道:“这是你自己要告知我们的还是老五要你说的?” 其实他早就知晓儿子派了一个护卫跟在一个医女身边,之前只觉疑惑,如今却也看出来儿子的用意了。 “公子让小的告知您二位的。”卫五一说着,觉得自己都要被国公夫人的眼神盯融化了。 “那小张大夫是张小英雄的亲妹子,此次也被皇上召进京了,她………”,卫五一怕国公夫人气晕了,想给自家公子描补一下,把张晓瑛的身份抬一抬。 “谁的亲妹子不也是医女吗?皇上召见又怎么样?宫里又不是没有医女!” 国公夫人再也忍不住,声音尖利地说道:“这医女究竟是用了什么迷魂药让靖儿迷上了她?” 她站起来,一刻也不想停留:“备车,我马上进宫见皇后娘娘!” 皇后也必不愿见自己的侄儿被一个低贱的医女勾搭上! 第一百五十一章 妖女 卫国公沉默的看着自己老妻怒气冲冲的出了屋子,也不出声阻止。 出声阻止只会火上浇油,这是他在漫长的婚姻生活中得出的宝贵经验,再说他也想要单独问清楚眼前日日跟在儿子身边的护卫更多的细节。 “我问你,老五对那小张大夫究竟是什么心思?”卫国公问道,语声不怒自威。 “回国公爷,小的实在不敢揣摩公子心思。”卫五一硬着头皮答道。 自己就算知晓也不敢说啊!自己不说卫国公只会不高兴,说了公子怕不是要剥了他的皮。 卫国公冷冷盯了卫五一一会,却也知道在他嘴里问不出什么儿子不想让自己知晓的事情,只能作罢。 “这么说,张小英雄实力确实不可小觑?”卫国公识时务地换了问话方向。 对于这个抢了儿子头功的少年人,他也关注了有一段时间了,他记得这个少年人第一次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是他救了自己的外甥六皇子萧景烨。 “是,公子说此人有大才,日后必定会大展宏图。”卫五一规矩应答。 “他一个庄户小子,何来的大才?”卫国公提出质疑。 “这个,公子没说。”公子不说不代表公子不清楚,只是不想让他们知晓。 “老五跟张小英雄很熟悉吗?”卫国公听出了卫五一的言外之意。 熟悉吗?好像也不尽然,毕竟他们见面的次数一双手都数得过来,要说不熟悉,自家公子几乎把人家祖宗八代加七大姑八大姨什么的都查了个遍。 “公子查过张小英雄。”卫五一只能这么答道。 卫国公听完就懂了。 自家儿子要查一个人,那自然是会把那人翻个底朝天来查的,就这样还把卫五六放张小英雄妹子身边,想来那家人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那张小英雄对老五放一个护卫在他妹子身边没有反对吗?”卫国公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按说一个正常家庭,哪怕是当了医女,可整日让外男跟在身边,总是有损闺誉,哪怕像公主有护卫,也是有贴身嬷嬷在侧的,听说这张小英雄家里并没有下人,他妹子自然没有婢女。 “并没有反对,且卫五六在小张大夫身边也不仅仅是护卫。”卫五一犹豫了一下说道。 “护卫不当护卫还能做什么?”卫国公问道,目光冷然,他卫家养出来的护卫难道竟是成了那什么…… “还要替小张大夫跑腿,小张大夫需要跑腿的事都由卫五六去办。”卫五一感觉到了卫国公一瞬间的威势,赶紧答道。 原来如此。 卫国公收回了身上的威势,不对,当跑腿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啊! “哼!”卫国公愤愤哼了一声。 卫五一自然知晓他恼什么——跑腿什么人当不得,偏要指使堂堂国公府的护卫,要知道他卫国公家的护卫随便一个撒出去领个百人队都没问题。 “萧十二在小张大夫身边也要做许多护卫以外的事情。”卫五一想让卫国公平复怒气,描补了一句。 “萧十二?”卫国公投来问询的目光。 他自然知道这是皇家近卫,而且这不是普通的侍卫,赐了国性,排位十二,这可是一位高手,日常只有帝后和皇子出行才会随护,连贵妃公主都没有资格得到他们的护卫。 卫五一还没来得及跟卫国公报告皇帝也放了一个护卫在张晓瑛身边,此时面对卫国公那似乎能把人穿透的目光,他硬着头皮说道: “之前萧十二一直随护在张小大夫身边当车夫,昨日皇上下了口谕,让他留在小张大夫身边不要回宫。” 这也太稀奇了啊!堂堂皇家萧卫给一个庄户小娘子当车夫,卫国公心理确实一下子平衡了不少,只不过他更加疑惑了。 “这又是为何?” 自家儿子派护卫在小娘子身边可以有各种理由,只皇上怎么也对一个小娘子如此看重?总不会是因为她兄长吧? “因为小张大夫在做预防天花的试验。”卫五一答道。 卫国公没听懂。 “预防天花什么?” “小张大夫说牛痘可预防天花,把牛痘的痘浆涂抹到人的伤口上让人感染了牛痘,便可一辈子也不再染上天花。” 这事卫五一清楚,他也是第一批接种牛痘的人。 竟有此事! 身为在朝中举足轻重的臣子,卫国公当然清楚此事意义重大,他一时没有说话,但是完全了解皇帝做出这个举动的初衷。 同时他自认也更为清楚儿子把护卫留在那小张大夫身边的缘由。 此事若成,那小张大夫的功劳不亚于攻下十座城,不,攻下十座城算什么?他卫家攻下大大小小的城怕不是有百十来座。 此事关系到了大乾的长治久安!这却不是攻多少座城可以放一起论的。 他忍不住看着卫五一问道:“依你看此事可能成?” “小的不敢妄言,只小张大夫医术高超。”卫五一答道,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骇人听闻。” 卫国公目光凝住,医术高超还能骇人听闻?难道竟是活死人肉白骨吗? “说来听听。”他说道。 “她剖开了北胡王妃的肚子取出了王妃腹中胎儿。”卫五一干巴巴说道。 卫国公一下子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瞪着卫五一,试探着问:“活剖?” 他没留意自己的声音都在微微发抖。 卫五一默了一下,他就知道会是这样,连国公爷这般一生征战杀敌无数的人想到那场景都觉得瘆人,而且马上就想出了一个“活剖”的词,这个意简言赅的词听着更瘆人了,唉! “王妃和小王子都活下来了。”卫五一不跟国公爷带的节奏,就是不提“活剖”。 卫国公一屁股坐下来:“那就是活剖啊!还真是骇人听闻,这小张大夫莫非是个妖女?” 也不知道他是自言自语还是问卫五一。 妖女吗? 卫五一想了一下,会哭会笑会发脾气,能吃能睡能唱能跳,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娘子,只是有时唱出来的歌还真像仙音一般,所以他还真不能确定。 因此他只当没听见卫国公的这句话,等着他问下一句。 ------题外话------ 今晚来到了北海,答应了星答小娘子的假期旅游,所以发的晚了,感谢大家的投票支持,特别是山竹同学,每天都看到山竹一二三四号,太感动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晕倒 卫国公见卫五一没答他的话,竟然是没有否认的意思,想到自家儿子有可能心悦那妖女,头皮一阵发麻。 此时再看着卫五一便想到他那不省心的主子心中只觉烦躁,这妖女做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只怕自己的老妻立时得气晕! “此事可有旁人得知?”卫国公问道。若是可以瞒得一时,让老妻气性过了再得知此事就不用像自己方才这般受那么大的刺激了。 “小张大夫给王妃剖腹时是平阳公主带着她的婢女做的助手。”卫五一小心说道。 卫国公眼睛都瞪圆了,一拍桌子:“快!快拦下夫人!” 晚了! 国公府既是开国元勋的府邸,离着皇宫本就不远,等国公府的人追过来时,只能看到抬着国公夫人的轿子刚刚转进了宫门,消失在了宫墙后面。 一路匆匆赶过来的国公夫人到了皇后的宫门前,就听到了一阵从未听过的歌声,仿佛是多人同时唱颂,怪动听的,许是宫中新排的曲子罢。 只是她如今也没有心思去欣赏,一想到儿子有可能看上一个医女她就忍不住浑身发抖,心跳加快,脑子充血,满目迷糊。 门口当值的宫女微笑着把她引进了宫门里,因她和皇后的关系密切,宫里也没有做什么别的事,便把她直接带进前厅。 国公夫人一进宫门便发现皇后宫里洋溢着一股欢快的气息,人人喜气洋洋,进到前厅,只见皇后面容愉悦坐在主位,专注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一群宫女,那曲子正是这群宫女唱出来的。 皇后看到她进来,微笑着示意她在旁边坐下,国公夫人心中暗自稀奇,皇后都有多久没有这般开心的时候了,今日却又是发生了什么好事情呢? 即是这般,靖儿的事情却是不好在此时拿出来言说了。 卫国公夫人按耐下心中的烦乱,抬头看向站着唱歌的宫女们。 这一看倒是愣了一下,站在中间那个唱的正起劲的不是平阳那孩子吗?变化可真大啊!了觉大师果真有远见。 是了,平阳也是跟着六皇子去的邺城,不知她有没有听说过那医女,一会得问问她才好。 卫国公夫人脸上也拿出愉悦的神情听着歌萧元锦和宫女们唱歌,毕竟公主亲自献艺,自己总不好下面子。 只是萧元锦和宫女们连着唱了三四首歌才停了下来,笑微微地向她打招呼:“舅婆。” 卫国公夫人欢喜道:“平阳出了一趟门,真是大变样了,这曲子这般好听,却是在哪学的呀?” “这曲子是我的老师教的,她唱的更好听,还帮五表叔组建了一个合唱团要在献馘礼上表演。”萧元锦自豪地说道。 卫国公夫人一听这话,不知怎么立马意识到萧元锦口中所谓的老师大有可能便是那医女,当下便想在她口中套出更多的信息,于是也不着急问她听没听说过那医女了,只故作惊讶道: “当真?你五表叔为何要她帮忙组建这合唱团呢?” 萧元锦摇摇头:“不是五表叔要她帮忙组建合唱团,我也不晓得合唱团怎么组建的,但是是六叔想让合唱团在献馘礼上表演的。” 这怎么又跟六皇子有关呢?可见这医女就是乱,一会这个一会那个的! 既是跟六皇子有关那合唱团就不便往下问了,但卫国公夫人很快又找到了问话的切入点:“平阳为何会在外头拜师呢?宫里那么多先生讲学,还有教养嬷嬷,要学什么不行,在外面拜师可不知晓人家底细啊。” 这下连卫皇后也听出来了卫国公夫人的言外之音,她也想了解一下孙女这个老师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孙女去了一趟北地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一般。 “我的老师会的东西宫里的先生跟嬷嬷都不会,知夏拿来。”萧元锦一伸手,知夏赶紧递上了一个算盘。 萧元锦接过算盘,左右晃动几下,算盘的珠子碰撞发出了“啪啪啪”的声音,她得意地对卫皇后和卫国公夫人说道:“这是算盘,您二位随便出几个数,看我算得快不快。” 卫皇后疑惑地看着孙女,转头对她宫里负责账务的大宫女说道:“你去拿核对好的账册过来,出了一趟门竟是涨了不少本事啦?我倒要看看真的假的。” 宫女转身去了。 萧元锦得意洋洋说道:“自然是真的,不光是我,六叔和五表叔都学会了这珠算法,六叔还要请小张老师给官员们培训呢!” 平阳的老师果然也姓张!八成就是那医女了,勾搭上了靖儿还不算,这连六皇子都勾搭上了! 卫国公夫人已经有些坐不住了,不停地提醒自己不要急要冷静,又听到卫皇后问萧元锦:“你拜她为师就是为了学这珠算法么?” “那倒不是,对小张老师来说这珠算法不算什么,她只教了我们五日就教完了,我拜她为师是为了跟她学医,日后我也要像她那般以救死扶伤为己任,造福百姓。”萧元锦正色说道。 “要学医宫里头有那么多御医,哪一个不比外头的一个医女医术高明呢?”卫国公夫人极力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现在她百分百确定这所谓的什么小张老师就是那医女了,难怪能把自己儿子的心都勾走了,看看,又是唱歌又是什么珠算法,不知道还有什么手段能使出来? “小张老师会的医术跟宫里的御医们会的不一样。”萧元锦摇头说道。 “哦?怎么个不一样?”卫皇后倒是来了兴趣,对她来说只要孙女开心,管她要学医还是要学什么呢?总之不是要学杀人就成。 “她给一个得了肠痈快要死了的兵士割掉了坏掉的肠子,把他救活了。” 卫皇后和卫国公夫人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卫皇后问道:“怎么割掉的肠子?难道竟是开腹?” 萧元锦点头:“就是开腹才能割掉肠子啊!小张老师说这只是一个小手术,我第二次见她时还帮她给难产的北胡王妃施行了剖腹产手术,就是剖开王妃的肚子取出了王妃腹中胎儿。” 卫国公夫人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幸亏身边的宫人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她才没倒在地上。 卫皇后本来也是既惊且吓,现在卫国公夫人先她一步晕了过去,她只好疾声呼唤:“传太医!快传太医!” 好吧,张晓瑛还没进京城就成功把一位超一品的国公夫人气得晕倒在了皇宫里。 第一百五十三章 生枝 暨张晓瑛成功把卫国公夫人气晕在了皇宫里之后,张晓珲却是把京城里卫靖的一众迷妹气的快要疯了。 区区一个庄户小子,脚上的泥都没洗干净吧?竟就抢了卫小将军的头功!凭什么?是凭他身高九尺体重三百斤?还是凭他满脸横肉眼似铜铃? 这几日京城的茶楼也是坐的满满当当,关于邺城这一次大战的说书内容已经从真定府往南传到了大乾各地,有暗爽的,那是卫家的对头;有不平的,大多都是卫靖的迷妹。 此时茶楼二层最靠近说书先生的左边包房里坐着礼部尚书的嫡孙女周乐萱和她的闺蜜们,右边包房里坐着威远侯世子嫡长女陈丹燕和她的姐妹们。 两边包房都坐了五六位小娘子,都是十四五岁到十六七岁之间,虽然同为卫靖的迷妹,双方却一直明争暗斗,势同水火。 当然,周乐萱和陈丹燕都不会自己出头,她们是闺誉良好的大家闺秀,怎能传出为了男子争风吃醋的名声呢? 此时两间包房的小娘子们都愤愤不平的瞪着台上的说书先生,虽说恨不得大声质疑,但毕竟都是有教养的大家闺秀,忍下一时之气是没问题的。 但是这不表示她们在听书的过程中不会窃窃私语。 “萱姐姐,我爹说献馘礼后日在端门举行。”说话的是一位长着粉白圆脸的小娘子,穿一身藕色绸衣,十四五岁的样子,叫曹娟,她爹是礼部曹郎中,此次的献馘礼就由她爹全权负责。 她口中的“萱姐姐”便是礼部周尚书的孙女周乐萱,虽然周尚书年纪大了,礼部日常工作主要是由林贵妃的二哥林侍郎主理,但周尚书毕竟是两朝元老,门下子弟众多,在朝中的声望仅次于林贵妃的爹林宰相。 “嗯。”周乐萱轻声应答,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身为名声在外的京城第一才女,周乐萱长相出众,虽然还没满16周岁,却给人一种沉静端庄的感觉,然而跟这位顶级闺秀带给外人的感觉不一样的是,周乐萱私底下最大的爱好便是写些你侬我侬的话本子。 周大才女笔下的话本子里的小娘子各种各样,却都无一例外的心悦同一种类型的小郎君,这类郎君便是以卫靖为原型加上她自己的想象写出来的。 大家闺秀怎能写如此这般的话本子呢?连喜欢看都不行,因此,周乐萱都是偷偷摸摸掩人耳目的写,用的“白衣拂尘”的笔名,写完一本便交由她的贴身侍女送到书坊印刷出售。 这些话本子很受京城一带的贵女们欢迎,周乐萱经常会在贵女们聚会时听到大家讨论她话本子里的人物和情节,有时候她也会装模作样一起参与讨论,这是她最最享受的时刻。 然而此时她心中微恼,本来卫小将军此次得胜回朝,又是以少胜多的大胜,正是她写话本子极好的素材,本来她正准备大书特书一把,结果夺了首功的却不是卫小将军,这不免让人感觉如鲠在喉。 周乐萱一边盯着口灿莲花的说书先生在台上表演,一边在心里琢磨怎么在她的话本子里,给这抢了头功的张姓庄户小子在说书先生描述的外形上,再添上额上长瘤、鼻孔外翻、满口暴牙,那北胡汗王直接被他的样子给吓得晕了过去,才让他一朝得手立了首功。 嗯,只有这么写才显得合情合理。 “咱们要先去把好位置定下来吗?”曹娟又问道。 她们虽然不能出席献馘礼,但端门前的御街上的酒楼茶肆是可以去占座的,当然当天也是需要特许才可进入御街,但她们自然都是在特许的范围之内。 “当然要。”周乐萱答道。 不看清楚她怎么能描写得细致入微呢?作家的灵感来自于对生活的观察体悟。 而且她也不能跟母亲一起,母亲必定是会拘着她规规矩矩地坐着,想看清楚?最多能看到一片头顶。 而坐在另一个包房里的威远候世子嫡长女陈丹燕跟她那些姐妹的心情却是复杂的多,她们中有三位的兄长是在卫靖的黑旗军中的,此次请功可说是跟她们有切实的利益关系。 她们都是出身于靠军功起家的勋贵家族,不似那些假模假样的世家娘子般矫情,谁让她们不痛快了,她们只会一招——打! 她们自己打不了,不是还有各自的兄长么?兄长不愿跟她们胡闹,那还有家丁护卫,不然养那么些家丁护卫是干嘛用的? 一个无权无势无任何背景仅仅是侥幸立了首功的庄户小子,姐妹们必要让他知晓知晓谁才是这京城的霸王花! 陈丹燕是一位长相带有几分英气的姑娘,从小跟着父兄练习骑射,只比卫靖小两岁,今年已经满了十六,之所以还不定亲,只因她自小便认定了非卫靖不嫁,两家又是世交,她如今还在世的祖父是老卫国公的结拜兄弟,当年跟着老卫国公一同随着太祖起兵,挣下了如今的赫赫家世。 只她也有一个秘密,外传她所谓的绣得一手好绣品,不过是她母亲看她每日没个闺秀样,便选了一样不会现场考校的闺秀技能安在了闺女身上。 日常各种花会游园会有比拼琴技画技书法吟诗作对什么的,这些她闺女样样不行,可没听说过会比拼绣技,小娘子的绣品也轻易不会外流,这么一来,陈丹燕有一手好绣技的人设就这么稳稳地立住了。 不得不说,这位被卫皇后看中的小娘子还是比坐她身边的姐妹们有些脑子的,她否定了众姐妹要痛打一顿张晓珲的提议,只懒懒说道: “一个庄户小子,就算立了首功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日方长,咱们贸然动手会让人怀疑到靖哥哥身上,觉得靖哥哥心胸狭小不能容人。” 家中长辈都知晓她的心思,虽然乐见其成,只不知卫靖是怎么想的,这次卫靖回朝必然是要议亲的,她可不想在这节骨眼上节外生枝。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守护 此刻林贵妃娘家林宰相的府邸中,曹娟她爹曹郎中正拿着写着献馘礼章程的折子等在门房。 公房里人多眼杂,他怕林侍郎有什么事需要特别交代他,而他也有特别的事需要向林侍郎汇报。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此刻像他一样等在门房的并不止他一位,林府的门房也修的与别家不同,里面摆放着桌椅茶具,倒更像一间会客厅。 曹郎中对着比他更早坐在门房等候的两位官员点头笑了笑,互相之间也不说话交流,只顾自倒出自己面前茶壶里的茶水仔细品尝,好像他们来到林府就是为了喝这一盅茶似的。 前头两位官员都被传进去后,终于轮到曹郎中了。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帽,跟随前来传唤他的小厮往林府宅院里走去。 曹郎中还是第一次到林府,一路三转四转,也不知过了几处院落,终于来到了一处清幽的院子,院子门前站了两个魁梧护卫,面无表情站得笔挺。 曹郎中目不斜视跟着小厮进了院门。 院子不算大,好些屋子里都有人,曹郎中不敢多看,跟着小厮进了后一进的一间屋子,屋里一位面目清俊的中年男人坐在案桌后,看得出来他年轻时定是一位难得的美男子,此时看向曹郎中虽是眉眼和煦,身周却隐带威势。 “林大人!”曹郎中上前一步深鞠一礼。 “曹大人不必多礼,快坐下说话。可是为了献馘礼来的?”林侍郎话语温和,面带微笑。 “正是,下官有一事欲请教林大人。”曹郎中不敢坐,把手中的折子双手递给林侍郎:“请林大人过目。” 林侍郎接过折子,打开快速地浏览了一遍,笑道:“不知曹大人有何事要问?” 林侍郎越是笑得和煦,曹郎中心中越是惶然,他定了定神说到:“卫将军派来接洽的将官要求在献馘礼加一道程序,黑旗军要为皇上献唱一曲。” 林侍郎又低头看了一遍折子,才抬头说道:“可这折子中并无说明。” “是,因这献馘礼向来都是固定仪程,下官担忧擅自添加不合礼仪,但此又是卫将军派来的将官特别要求的,故下官不敢擅作主张,因此特来请示林大人!”曹郎中言毕又鞠一礼。 林侍郎看着折子沉吟片刻,抬眼看向曹郎中:“因了卫将军和黑旗军才有了此次的献馘礼,且将士们是想为皇上献唱,一片忠心惶惶可见,我等自然要为他们提供方便,此事重大,你须用心安排好,不可出任何差错。” 曹郎中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忙行礼告辞:“林大人放心,下官定会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不会有任何差错。” 话毕微躬着身退后几步,才转身出了屋子。 林侍郎目送着曹郎中出了院子门,转头看向屋里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男人,问道:“可知卫五郎为何提出加上献曲这一步么?” 那人有些羞愧:“小的无能,弟兄们一直未能接近黑旗军附近。” 林侍郎淡然道:“这倒也不是你等无能,若是那般轻易被人摸清底细,那便不是卫家五郎了。你下去吧。” 男人悄无声息退下,屋里又进来一位四十来岁文士模样的人,林侍郎又看向他问道:“你怎么看?” “黑旗军该做的是冲锋陷阵杀敌,如今竟唱起了曲子,只怕陛下不喜。”文士答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卫五郎是不想要这军权了么?”林侍郎微微一笑。 不管京城中如何的鸡飞狗跳,张晓瑛一家子仍然按照自己的节奏走。 安置好了一百多头痘牛住进新搭的牛棚,在庄子里住了一晚确认牛棚没有任何问题,一家子才慢悠悠地在第二天下午四点钟左右进了京城。 这完全不是他们记忆中的京城了,没有半点痕迹,更像是西安的古城,只见巨大的城门高高耸立,巍峨的城墙绵延远去看不见头,宽阔的护城河足有二十米宽,整座城池仿似一头巨兽趴在京暨大地上守护着身后的大片河山。 张晓瑛想起了明朝的“天子守国门”,无论后世怎样黑明朝的帝王,在张晓瑛心中明朝皇帝的这一点都是让她敬佩的地方,每次去到景山公园,她都会在崇祯皇帝自尽的地方默默停留一阵。 守城的兵士神色警惕,严阵以待,显示出这个王朝目前并不安稳,萧十二也不再享有在邺城的特权,老老实实地排队等候检查入城。 路上他们远远看到了黑旗军驻扎的营地,离城门五里左右,黑底红边的卫字旗排成一排随风飘扬,营盘周围空旷得好像连飞虫都没有一只。 进得城内,视线的尽头就是皇城,另有一道高大的城墙阻隔了普通人的目光,皇城的屋顶不是他们见惯的黄色琉璃瓦,而是灰色普通瓦片边上装饰了一圈绿色琉璃瓦。 城墙倒也是红色的,这样的两种颜色搭配跟现代的紫禁城比起来虽说少了几分富丽堂皇,却另有一种厚重威严的感觉。 街道跟现代重新修整过的前门大街一样宽阔,全部铺设了平整的青石板,两边的商铺全部是两层的,但没有三层的,应该是建筑物的高度不允许超过皇城的高度。 进城后他们右转进一条东西向的横街,在一处宅院前停了下来,这就是他们暂时要住的驿馆,大概因为京城内寸土寸金,这城里的驿馆比城外那座驿馆小了很多,不过还是分成了各个小院,他们一家住在其中的一个小院子里。 刚刚把东西收拾下车,礼部便来了一位官员,送了一套衣服给张晓珲,又给他道歉,说是因此前没有他的身高尺寸,衣服肯定不合身,请他自己改一改,但款式不能擅动。 这对李岚和陈灵秀来说是小事,幸亏是一家人都来了,不然人生地不熟的,张晓瑛也不会改衣服。 官员临走前留了一张写有献馘礼流程的几页纸下来,说是当天会有专人过来接上张晓珲,因为是要跟黑旗军一起行动,因此建议张晓珲最好去跟黑旗军一处演练一下。 没问题,刚好张晓瑛也要去给黑旗军提升一下合唱水准。 献馘礼后天就举行了,京城中众人都在盼着这一刻的到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兄弟 在萧元锦给皇后表演合唱的同时,萧景烨在勤政殿与他的父皇和皇兄们见面。 他是最小的弟弟,需要向每一位哥哥行礼:“二哥,三哥,四哥,五哥。” 二哥萧景珩微笑还礼,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句:“回来了就好。” 萧景烨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这位兄长,他这位二哥当时是四哥竞争太子之位最强劲的对手,如今也是很扎眼的存在,像他一样也在工部挂职,虽没听说做出了什么实绩,却有不少夸赞他的声音。 萧景珩是几位皇子中长相最为出众的一位,肖似他的母妃林贵妃,五官俊挺,长身玉立,气度出尘。 他今年已经二十八岁,在二十岁那年就已经娶了定远侯的嫡长女为正妃,近几年又先后纳了两位侧妃,却一直没有子嗣。 为此林贵妃不知为他请了多少名医诊治,送了多少健壮好生养的女子进他府中,然而生不出来便是生不出来,神仙来了也没办法。 反观只比他小不到一岁的三皇子萧景琰,正妃侧妃一共给他生养了三男二女,连萧景珩一母同胞今年二十四岁的五皇子萧景琪也生了一子两女。 三皇子萧景琰跟他母妃李贤妃一样性格憨厚,长相普通,身材微胖,李贤妃的父亲当年是萧祈手下的一名百夫长,因前后救了萧祈几次,每次都用自己的满身浴血换来萧祈的毫发无损,军功一路增长,又把女儿嫁给了萧祈当侧妃生下了萧景琰,萧祈登基时即得封安西伯,如今镇守在安东一带。 此时萧景琰也微笑着给萧景烨还礼说道:“辛苦六弟了。回京后就好好歇着吧,哪日到三哥府中三哥让你三嫂下厨给你做些好吃的。” 三皇子最大的爱好便是吃,虽也在吏部挂了职,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上值,夫妻俩每日在府中研究各种吃食的做法,把五个孩子也养得跟他们一样敦敦实实的,瞧着就让人安心,每到皇室家庭聚会时,三皇子的五个娃总能给他们的皇祖父带来最多的欢笑。 太子萧景煜只和弟弟对视了一眼,微微点头,什么也没说。他长相虽然不及二皇子出众,看起来却更加沉稳大气,且他身材高大,身形挺拔,浑身气度最是形似萧祈。 他宫里只有一位太子妃,夫妻俩感情甚笃,皇后本也想让他多纳几位侧妃,但萧景煜坚决不同意,甚至对皇后说若是当了太子就必须多纳侧妃那他就不当这太子了。 皇后和皇帝都拿他这一点没办法,幸而太子妃肚子争气,成婚五年生下了两个儿子,如今又正怀着第三胎,皇后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五皇子萧景琪和萧景烨年岁接近,小时候没少打架打得你死我活的,两人容貌相似,更像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这是因为他俩长的都像他们的皇帝老爹。 此时萧景琪看着萧景烨酸溜溜说道:“你小子跑了这一趟,见识涨了不少吧?瞧着可比在京城结实。” “下次再有这样的差事五哥跑一趟呗!”萧景烨回他。 “你当我不想去呢?不是没抢过你这小子吗?”萧景琪道。 “行了,你俩刚见面就吵。”萧祈阻止了这两兄弟眼看就要打起来的嘴仗,“见过面了你们就走吧,景烨留下来与我用膳。” 萧祈深知他的儿子们不可能兄友弟恭,互相之间不杀个你死我活就是他这个皇帝爹的福气了,他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他懂,因而也就不叫他们一起陪他用膳了。 几位皇子包括太子都给皇帝行礼后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了父子二人。 “伤都好了吗?”直到此时,萧祈才开口问萧景烨的伤势。 “小伤,早就好了。”萧景烨满不在乎的说道。 “你怪朕吗?朕听闻你命悬一线,幸得那张姓小子出手方才留下一命。”萧祈问道,声音平淡。 “是儿子自己要去的北地,父皇您又不是神仙,如何料得到那许多,且萧卫因了儿子折了不少,您也尽力了。” 萧祈顿了顿,又问:“有没有什么事要跟朕说的?” 萧景烨差点翻个白眼:“父皇,我身边的事情没准您比我还清楚,儿子哪还有什么事是要跟您说的?” 比如自己还没跟他说小张大夫预防天花试验的事情,他就已经派人下来要小张大夫赴京了,要说老头子没让人盯着自己,连他的脚趾头都不会相信! “那张家呢?我听闻做预防天花试验的是张大郎的亲妹子,为何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娃竟然懂得这些?”萧祈问道。 “她懂得这些有何奇怪的,她还剖开北胡王妃的肚子取出王妃腹中胎儿呢!”萧景烨说道,对他们来说,这事可比张晓瑛懂得什么预防天花惊悚多了。 萧祈目光凝住,问道:“王妃还活着吗?” “活得好好的,那婴孩也长得甚好,与一般生下来的婴孩也无甚不同。”萧景烨答道。 这事知道的人不少,与其父皇从旁人口中得知,不如自己亲口告诉他。 “你觉得他们会是什么人?”萧祈看着萧景烨问道。 “五郎去查过他们一家,身份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也都是凡胎肉体,那小张大夫甚是娇气,抱怨坐车到京城一路把她都颠得散架了。”萧景烨想起来还忍不住笑,张晓瑛的原话是“屁股成了十六瓣,浑身骨肉分离”。 “这么说她从未出过远门?”萧祈问。 “他们一家子除了张大朗偶尔进山打猎,张举人去了一趟真定府赴考,确实未离开过邺城,对了,张举人此次秋闱考中了头名解元。”萧景烨答道。 “这么说这家人确实是普通的庄户出身,他们的才学从何而来?”萧祈凝目看向萧景烨。 “张大郎说过他的授业恩师为一域外高人,央央拜小张大夫为师时她也提起过自己的师门,据说她的师门要求每一位跟他们学医的人都要以救死扶伤为己任造福百姓,大概她的师门也是和张大郎的授业恩师一般出世而居。至于张举人的才学从何而来,儿子便不得而知了。”萧景烨边回想边说道。 “你觉得,他们一家可有反意?”静默了一会,萧祈冷不丁问出了这一句。 . 第一百五十六章 反意 反意? 萧景烨一呆。 他抬起头对上萧祈的目光,只见父皇的眼神幽深一片。 他自己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是因他从未觉得张家有这个能力吗? 不是。 他想起张晓瑛有时候看着他眼中隐含的同情之意,此前他从未想过自己身为皇子,竟会在一介平民那里接收到同情的目光。 想到张晓珲对敌之前找到他们时坦荡的言谈。 想到张晓瑛说到天花可以预防时诚挚的眼神。 想到她教给他们珠算法时的毫不藏私,给大乾的兵士们培训救护法时的尽心尽力。 想到张晓珲那句“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 想到他们兄妹异口同声地拒绝他们送给他们的田庄。 他在他们兄妹身上看到了很多,唯独没有看到对权势的欲望。 “没有,他们不光没有反意,儿子倒是觉得他们一心想让我大乾强大起来。” 萧景烨最后答道。 “何以见得?”萧祈没有放过这个问题。 大乾立朝未稳,就好似一艘还没完全修好的巨轮在海里航行,他身为这艘巨轮的掌舵人,必须对各种可能导致巨轮迷航沉没的因素及早排除。 “是与他们接触时感觉到的,我也说不清楚,父皇见了他们就知晓了。”萧景烨说道,想了一下,从怀里拿出一张图纸,铺在御案上。 “父皇请看,这是张晓珲的授业恩师绘的海陆分布图,他复制了一份与我,据他说,此处、此处、并此处都是大片蛮荒之地,他此生的愿望便是使我大乾的舰队航行到此处,为我华夏诸民开拓生存空间。” 萧祈的目光定在了这副海陆分布图上,身为靠武力打下这片江山的皇朝帝王,开疆拓土是刻在他们血液里的基因。 然而开疆拓土又谈何容易?何况是远渡重洋的开疆拓土,大乾如今国库空虚,能暂且稳住这天下就不错了。 然而他的目光实在无法从这副图上移开,敢把这幅图递到他的面前,说明这幅图不是随便瞎画,萧祈仔细地看着这副此前自己从未听说过的海陆分布图。 只见海洋占据了纸上那个大圆球的绝大部分,大乾所在的这一块陆地最为广大,而大乾仅仅是这块陆地上的小小一部分而已。 而大洋的另一头,张大郎口中的荒蛮之地,地域之广哪是大乾的疆域可以比得了的。 难怪说他们没有反意,见识过了如此广阔的天地,区区大乾如何还能在他们的眼里。 若果真的可以拿下那片土地,封他一个藩王也未尝不可。 萧祈已经自动把那片土地归入到大乾的范围之内了。 然而萧景烨接下来的话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张大郎说,横跨大洋困难重重,也许在他的有生之年也未必实现得了,然他说功成不必在他,而功成必定有他。”萧景烨说了这句话后,向萧祈跪了下来。 “父皇,儿子也立志此生要与张大郎一同实现此等宏愿!求父皇成全!” 他目光清澈,神情坚定。 “你们聊过此事啦?”萧祈问道,他差点连藩王的封号都想好了,结果却跟他说有生之年都未必实现得了,那图啥? “是,我回京前一晚聊的。”萧景烨答道。 “既如此困难重重,耗尽此生之力亦未必达成此事,张大郎为何定要以此为此生目标?”对着儿子,萧祈不懂就问。 “若是我等不去,西洋蛮夷便会前去,届时西洋国力大增,整个天下包括我大乾都将为他们所奴役,百世难以翻身。”萧景烨重复张晓珲说过的话。 果然萧祈面色一沉,他们好不容易把外族从这片土地上赶走,现在告诉他将要有西洋蛮夷奴役大乾,且百世难以翻身,他如何能忍? 但他毕竟是上了年纪有了一定的忍气功夫,只淡声问:“张大郎何以如此笃定此事会发生?” “大郎只说是他的授业恩师说与他的,父皇亦可等见到大郎再与他详谈。”萧景烨答道。 “此图朕留下了,此事不可外传,先用膳吧。传膳。” 。。。。。。。 当天的晚膳萧祈特地到了皇后宫中陪着萧元锦和皇后一起用膳,看到孙女这般阳光开朗也是欣喜不已,直说这一趟走得值。 “央央,皇祖父听说你拜师学艺啦?”膳后坐在花厅喝茶,萧祈问孙女。 “嗯,皇祖父不会拦着孙女吧?”萧元锦紧张道。 “皇祖父拦你做甚,朕的孙女想做啥便做啥,不然朕这般辛苦治理这江山为何呢?”萧祈哈哈笑。 “皇祖父瞎说,孙女若是学那前朝公主养上十个八个面首,皇祖父难道也答应不成?”萧元锦说道,自己的脸却红了。 “这又有何不可?央央可有看上的?别说十个八个,便是百八十个,皇祖父也给你绑了来。”萧祈却不再笑,正色道。 萧元锦心中一凛,忙故作羞恼:“孙女只是打个比方,皇祖父怎么就当真了,我要那许多面首做甚,没的浪费粮食。” “知道浪费粮食,可见真是长见识了。不要面首也行,你也不小了,皇祖父也该给你留意选驸马了,别像你小姑姑那般找不到合适的竟嫁到那蕃国去。” 萧祈想起小女儿,心中不免惆怅。 “若是需要孙女去和亲,孙女也是愿意。”萧元锦道。 “胡说!我大乾何时需要女儿去和亲了?你小姑姑也不是朝廷需要才远嫁的,你放心,哪怕大乾打得就剩你皇祖父一人,皇祖父也不会让你去和亲!” 萧祈的声音不由得有些沉重了起来。 “好了,知道你能干,看你,没的吓着孩子。”卫皇后嗔怪道。 萧祈却没有搭她的茬,任然对萧元锦正色道:“央央,你记住,你若想让谁当驸马,不要害臊,一定告知皇祖父,皇祖父总有法子让你如愿。” 萧元锦心口砰砰直跳,摇头道:“没有,孙女没有看上谁,日后看上了定会跟皇祖父说的。” 如果张家兄长是被皇祖父逼迫着成了她的驸马,那她宁愿像她小姑姑那般远嫁蕃国,永世不再与他相见,给他一个自由自在的人生。 ------题外话------ 七姑这几日陪着星答小娘子在北海冲浪——就是身上套着游泳圈随着海浪起伏那种,同学们如果要来北海下海水一定要买长袖泳衣,带着有绳子的渔夫帽,这样虽然也会晒黑,但不会晒伤。星答爸爸穿着半袖陪星答下海,没两下手臂就分截了,北海的海水暖洋洋的,泡多久都没事,小朋友都不愿走,冲浪两三个小时都不愿走。 . 第一百五十七章 回府 萧元锦在皇宫里住了一晚上,第二日跟卫皇后提出要回自己家住了,她家还是她爹原来的皇子府,虽然她弟弟萧元灿已经是亲王了,但因为年纪还小,就没有修建亲王府。 以往她对什么都不在意,住哪都无所谓,卫皇后担忧她娘亲照看不周,干脆就把她带在身边,因此她日常都是住在皇宫里,偶尔回自己家里反而像是走亲戚一般。 “也好,你也大了,回去多陪陪你娘亲,她也不容易。”卫皇后爱怜地道。 她心中虽然不舍,但孙女毕竟还有自己的亲娘亲弟弟,他们才是她最亲的人。 跟皇祖父皇祖母告辞,萧元锦带着她的侍女护卫浩浩荡荡的回了自己家中,她日常在宫里用惯的物什随后会有专人送回来。 皇子府离皇宫比卫国公府要远不少,毕竟是皇子们成婚才建的府,靠近皇宫的地段早就被瓜分殆尽,皇子们只能选更远的地方建府。 因萧元锦并没有提前让人回府告知她娘亲和弟弟自己要搬回家住,因此家里也没做什么准备,她到了自家府门前,门前的护卫很是惊讶。 “见过公主!属下马上去告知王爷公主回府了。”护卫行了礼就想往府里跑,萧元锦阻止了他:“不必了,你继续当值吧!我先回自己的院子。” 护卫更奇怪了,公主每次回府都是到她母妃的院子停留,偶尔留宿也只是住在她母妃的院子里,她自己的院子已经很久没有人住,差不多都荒废了。 “我搬回府里住了。”萧元锦解释了一句。 护卫脸上现出喜色,这诺大的府里日常只有两位主子,太少了,显得冷冷清清的,如今公主回府,总算是多了一个主子了。 萧元锦进了府门,转过照壁,府里静悄悄的,前院看不到一个人,树木也稀稀落落的随意生长,大概是疏于打理,好些已经枯死,也由着它们混杂其中。 她以前从未注意过自己家里是这般境况,此时再看只觉得无端凄凉,她转头正要让冯嬷嬷安排人手清理一下府里各处的枯枝败叶,却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焦急的呼喊声: “主子,我的小祖宗,您快停下,您功课没做完,不能出府,王妃知晓了又该罚小的了。” 萧元锦听出来是她弟弟的随身太监小铭子的声音,果然紧接着是另一道极不耐烦的孩童声音:“别跟着我,日日要我抄写这些酸文!我又不科举,我都说了我要去练骑射,日后跟五表叔去杀敌!” “如今我大乾无敌可杀了,卫小将军都回京了,主子,您快回去吧!”小铭子都快哭出来了。 他们很快转出回廊,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前院的萧元锦和一众婢女护卫。 萧元灿一下子止住了脚步,惊喜地喊了一声:“姐姐!” 就想要直奔过来,却又硬生生停住,改成慢慢地走,极力做出稳重的样子:“姐姐,你回来了,这次出行受苦了吗?” 萧元锦看着明明比自己小三岁,却每次在自己面前都要做出大人样子的弟弟,知道他想要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扛起这座府邸,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抬手摸上弟弟肉乎乎的小脸:“姐姐没受苦,是灿儿受苦了。” 萧元灿自从记事以来就从未见萧元锦流过泪,当下大惊失色:“姐姐你怎么啦?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来人!来人!” 回廊里一阵乱糟糟的跑动声,一群太监婢女跑到前院,看到萧元锦都愣了一下,又看到她流着眼泪,赶紧跪了一地。 萧元锦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太没规矩了,她当下也止住了眼泪,拉过弟弟的手,安抚他道:“姐姐没事,就是太久没见你了,高兴的。往后姐姐不去宫里住了,就在府里陪着你跟娘亲。” “真的?” 萧元灿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我这就去告知娘亲!” 他一蹦三尺高,飞快地往后院跑去,这下真的谁也撵不上他了,萧元锦心里暖暖的,转头跟冯嬷嬷说道: “嬷嬷先找人把府里枯死的树枝都清理了,知夏跟着我去看我娘,知春你们回去把院子好好清扫,往后咱们就都住府里了。” 这是回来前大伙都有心理准备的事情,跟住在规矩森严的皇宫比起来,大伙自然更愿意住自由度大的多的皇子府,当下众人都欢喜地下去了。 萧元锦又对跪在自己面前的一众人说道:“起来吧!让府里的嬷嬷重新给你们教一教规矩,没的让外人说道咱们府里乱糟糟的。” 跪着的众人都暗自在心里打鼓,公主这是怎么了,以往他们也是这般啊,从来没见她说过什么,虽说他们自己也知晓不合规矩,可人都是这般,没人盯着可不就会散漫了。 府里的事王妃一向懒得管,日常只要小王爷平平安安的就行,都是她身边的嬷嬷在管事,嬷嬷这两年年纪大了,渐渐的就有些力不从心,下人慢慢的也就懒散了。 萧元锦跟在萧元灿后脚进了她娘亲的院子,院子里倒是各处都有当值的婢女,只是都静悄悄的,看到萧元锦进门了也是默默地对她行了礼,带她往王妃日常呆着的屋子里去。 明明是年轻妇人住的院子,却带有一种沉沉的暮气,萧元锦心下也觉凄然,她娘亲今年才刚过了30岁,却已经守了五年寡。 虽然大乾并不歧视再蘸女子,若是旁人倒是可以再蘸,可她娘亲一方面是与她爹爹感情深厚,既不能同生共死,死后总要埋在一处,另一方面王妃的身份也限制了她像普通人一般重新嫁人。 她来到起居室外,萧元灿也还站着屋外小厅等候,她母妃的贴身嬷嬷李嬷嬷也在一处,看到萧元锦,忙过来给她行了一礼,悄声道:“公主稍候,王妃早课就快做完了。” 萧元灿也走过来拉她一同坐下,萧元锦知道娘亲每日都要诵经,自己今日一大早就回府,正赶上了母亲的早课时间。 . 第一百五十八章(二) 姐弟俩静静地在小厅等了一会,屋里终于响起了衣裙的窸窣声,萧元锦和弟弟一起站起来,眼睛看着起居室的入口,这个屋子是母亲的静室,平日除了她自己,只有李嬷嬷进去收拾擦洗,即使他们姐弟都不被允许进入。 门口出现了一个容貌绝美的妇人,可以看得出萧元锦的长相有几分像她,却也有明显不一样的地方。 她面容恬静,如云的乌发用一根乌木簪子盘在脑后,瓷白的脸上不施半分粉黛,穿着一身素色衣袍,即使这样简单的妆扮也掩盖不住她的绝世风华。 萧元锦看着这样的母亲心中又痛了一下,她快步过去喊道:“娘亲,我回来了。” 大皇子妃出身陇西豪族李家,家族中人才济济,且有文有武,她父亲李霄当年是萧祈的伴读,如今官至兵部侍郎,深得萧祈信重,是朝中的实权人物之一。 大皇子妃看着远行回来的女儿也露出了笑容,两个孩子儿子长得像舅舅去了,女儿却有几分她父亲的影子,看到她,她才能相信自己那几年不是活在梦里。 “央央,让娘亲瞧瞧,可是瘦了?”她仔细端详三个来月没见面的闺女,总觉得她哪里不一样了。 “娘亲,姐姐不回宫里住了,往后都住在府里了。”萧元灿也走过来跟李王妃说道。 “果真?”大皇子妃惊讶道,“皇祖母放心你回府里住了?” “我长大了,该回府里照顾娘亲和弟弟了。”萧元锦有些羞愧,原来自己这么让亲人操心。 “以前是女儿不懂事,让娘亲和皇祖父皇祖母担心了,往后不会了,娘,我这趟出门结识了一个很能干的小娘子,遇上了许多事情,还拜师学到了本事。” 大皇子妃终于知道女儿哪里不一样了,她漂亮的小脸蛋上不再是以往那般的漠然,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充满神采,整个人带着勃勃的生机。 难怪她皇祖母放心她回府里住,现在这孩子看起来就让人安心。 。。。。。。。 第二天就是献馘礼了,张晓瑛一家住的驿馆小院来了一位内侍,恭恭敬敬递上了六张通行证。 “小的是平阳公主身边侍候的,公主命小的来告知小张大夫一声,明日献馘礼有专人过来接上您一家进入御街,公主已经安排好了茶座,届时小张大夫随着来人前往即可。” 这还真是想得周到呢!他们一家人自然是不够资格进入御街观礼的,但是明天可是张晓珲来到这个时空的高光时刻,如果他们不能目睹,不得不说是十分遗憾的。 嗯,这下妥了。 萧元锦派来的内侍刚走了没多久,卫五一来了,又递上六张通行证:“小张大夫,我家公子安排好了明日的茶座,您辛苦指导了合唱团一场,明日带上家人跟着卫五六前去观礼即可。” 张晓瑛:……… 这两位都安排了茶座,究竟该坐谁安排的呢? 结果还没等张晓瑛做出选择,小福子也来了:“小张大夫,我家公子说张小英雄的家人不可缺席明日的献馘礼,他安排好了茶座,明日小的会前来接上您一家前往观礼。” 看看,这三人互相之间都是熟悉得不得了的,但凡有个电话互相沟通一下也就不会三人都做同一件事,浪费这些宝贵资源了。 卫五一还站在旁边,看着小福子很有些尴尬。 “是这样,”张晓瑛赶紧开口道,“方才公主也派了人过来,说明日会派人来接上我们一家。” 卫五一更加尴尬了,当然不是为他自己,是为他家公子,公子给他下了死命令,必须给小张大夫一家拿到通行证,而且要安排好可以看到献馘礼正面的茶座。 卫五一暗搓搓猜想他其实是生怕小张大夫看不到他的朗朗英姿,可如今不光六皇子给安排好了,连平阳公主都安排妥了。 “五一护卫莫非也是送通行证过来的?”小福子向卫五一行了一礼问道。 “正是。”卫五一还礼,尽量不让人看出自己的尴尬。 “不如这样,明日还是由小的来接上小张大夫一家,但看咱们安排的三处茶座哪处位置好看得清楚,便坐哪处好了。”小福子不亏是萧景烨身边的大管家,很快就做好了安排。 “那属下一会去一趟大皇子府,告知公主明日她不必派人过来了。”卫五一随即道。 两人三言两语交接清楚,小福子告知了明日过来接人的时辰,跟着卫五一一起走了。 张晓瑛看着自己手上一摞十八张通行证,这上面没有名字,看来凭这些通行证仅是进入第一道关卡,随后的路程必须有专人带着才可以继续前行。 每人都是送了六张通行证,显然是连陈灵秀和她的两个孩子都算上了,萧十二作为萧卫是肯定可以通行的,卫五六的通行证由卫五一交给他了。 小福子明天早上三点就来接人,张晓瑛曾经在大一那年参加了国庆阅兵的广场合唱团队,也是需要在凌晨一点就开始入场,不厌其烦的一层层检查。 这献馘礼的规格也相当于现代的国庆阅兵了,只是规模小得多,但安保规格自然一样甚至更高。 随着通行证送来的还有入场须知,里面写了什么区域可行动什么区域不可接近,张晓瑛一家也不认得这些区域,明天就老老实实跟着小福子到茶座呆着就好了。 还写了什么东西不能带入,张晓瑛斟酌了一下,虽然没说不能带电警棍,但她还是决定不带了,万一检查的人觉得可疑就没收掉那就大大的亏了。 张晓珲的衣服也才改好,是一身武将服,因为没配鞋子,还得现买了配这身武官服的鞋子,好在京城里的鞋铺有专门做给各种官服搭配的鞋子,卫五六带着张晓珲去现买了回来。 卫五六看到张晓珲的武将服欲言又止,这是除了他家公子之外的另一个少年将军即将出现了罢,往后张小英雄就该改叫张小将军了。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安排 姐弟俩静静地在小厅等了一会,屋里终于响起了衣裙的窸窣声,萧元锦和弟弟一起站起来,眼睛看着起居室的入口,这个屋子是母亲的静室,平日除了她自己,只有李嬷嬷进去收拾擦洗,即使他们姐弟都不被允许进入。 门口出现了一个容貌绝美的妇人,可以看得出萧元锦的长相有几分像她,却也有明显不一样的地方。 她面容恬静,如云的乌发用一根乌木簪子盘在脑后,瓷白的脸上不施半分粉黛,穿着一身素色衣袍,即使这样简单的妆扮也掩盖不住她的绝世风华。 萧元锦看着这样的母亲心中又痛了一下,她快步过去喊道:“娘亲,我回来了。” 大皇子妃出身陇西豪族李家,家族中人才济济,且有文有武,她父亲李霄当年是萧祈的伴读,如今官至兵部侍郎,深得萧祈信重,是朝中的实权人物之一。 大皇子妃看着远行回来的女儿也露出了笑容,两个孩子儿子长得像舅舅去了,女儿却有几分她父亲的影子,看到她,她才能相信自己那几年不是活在梦里。 “央央,让娘亲瞧瞧,可是瘦了?”她仔细端详三个来月没见面的闺女,总觉得她哪里不一样了。 “娘亲,姐姐不回宫里住了,往后都住在府里了。”萧元灿也走过来跟李王妃说道。 “果真?”大皇子妃惊讶道,“皇祖母放心你回府里住了?” “我长大了,该回府里照顾娘亲和弟弟了。”萧元锦有些羞愧,原来自己这么让亲人操心。 “以前是女儿不懂事,让娘亲和皇祖父皇祖母担心了,往后不会了,娘,我这趟出门结识了一个很能干的小娘子,遇上了许多事情,还拜师学到了本事。” 大皇子妃终于知道女儿哪里不一样了,她漂亮的小脸蛋上不再是以往那般的漠然,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充满神采,整个人带着勃勃的生机。 难怪她皇祖母放心她回府里住,现在这孩子看起来就让人安心。 。。。。。。。 第二天就是献馘礼了,张晓瑛一家住的驿馆小院来了一位内侍,恭恭敬敬递上了六张通行证。 “小的是平阳公主身边侍候的,公主命小的来告知小张大夫一声,明日献馘礼有专人过来接上您一家进入御街,公主已经安排好了茶座,届时小张大夫随着来人前往即可。” 这还真是想得周到呢!他们一家人自然是不够资格进入御街观礼的,但是明天可是张晓珲来到这个时空的高光时刻,如果他们不能目睹,不得不说是十分遗憾的。 嗯,这下妥了。 萧元锦派来的内侍刚走了没多久,卫五一来了,又递上六张通行证:“小张大夫,我家公子安排好了明日的茶座,您辛苦指导了合唱团一场,明日带上家人跟着卫五六前去观礼即可。” 张晓瑛:……… 这两位都安排了茶座,究竟该坐谁安排的呢? 结果还没等张晓瑛做出选择,小福子也来了:“小张大夫,我家公子说张小英雄的家人不可缺席明日的献馘礼,他安排好了茶座,明日小的会前来接上您一家前往观礼。” 看看,这三人互相之间都是熟悉得不得了的,但凡有个电话互相沟通一下也就不会三人都做同一件事,浪费这些宝贵资源了。 卫五一还站在旁边,看着小福子很有些尴尬。 “是这样,”张晓瑛赶紧开口道,“方才公主也派了人过来,说明日会派人来接上我们一家。” 卫五一更加尴尬了,当然不是为他自己,是为他家公子,公子给他下了死命令,必须给小张大夫一家拿到通行证,而且要安排好可以看到献馘礼正面的茶座。 卫五一暗搓搓猜想他其实是生怕小张大夫看不到他的朗朗英姿,可如今不光六皇子给安排好了,连平阳公主都安排妥了。 “五一护卫莫非也是送通行证过来的?”小福子向卫五一行了一礼问道。 “正是。”卫五一还礼,尽量不让人看出自己的尴尬。 “不如这样,明日还是由小的来接上小张大夫一家,但看咱们安排的三处茶座哪处位置好看得清楚,便坐哪处好了。”小福子不亏是萧景烨身边的大管家,很快就做好了安排。 “那属下一会去一趟大皇子府,告知公主明日她不必派人过来了。”卫五一随即道。 两人三言两语交接清楚,小福子告知了明日过来接人的时辰,跟着卫五一一起走了。 张晓瑛看着自己手上一摞十八张通行证,这上面没有名字,看来凭这些通行证仅是进入第一道关卡,随后的路程必须有专人带着才可以继续前行。 每人都是送了六张通行证,显然是连陈灵秀和她的两个孩子都算上了,萧十二作为萧卫是肯定可以通行的,卫五六的通行证由卫五一交给他了。 小福子明天早上三点就来接人,张晓瑛曾经在大一那年参加了国庆阅兵的广场合唱团队,也是需要在凌晨一点就开始入场,不厌其烦的一层层检查。 这献馘礼的规格也相当于现代的国庆阅兵了,只是规模小得多,但安保规格自然一样甚至更高。 随着通行证送来的还有入场须知,里面写了什么区域可行动什么区域不可接近,张晓瑛一家也不认得这些区域,明天就老老实实跟着小福子到茶座呆着就好了。 还写了什么东西不能带入,张晓瑛斟酌了一下,虽然没说不能带电警棍,但她还是决定不带了,万一检查的人觉得可疑就没收掉那就大大的亏了。 张晓珲的衣服也才改好,是一身武将服,因为没配鞋子,还得现买了配这身武官服的鞋子,好在京城里的鞋铺有专门做给各种官服搭配的鞋子,卫五六带着张晓珲去现买了回来。 卫五六看到张晓珲的武将服欲言又止,这是除了他家公子之外的另一个少年将军即将出现了罢,往后张小英雄就该改叫张小将军了。 . 第一百五十九章 将军 因为起得太早,又是这般的场合,怕孩子不适应哭闹,陈灵秀表示她就不去了。 大家早早的就睡下了,并没有什么太激动睡不着的情况发生。怕睡过头,张晓瑛还把全家人的手机都从房车上拿下来调好了闹钟。 第二天早上张晓瑛好不容易爬起来的时候,张晓珲已经穿戴整齐了,礼部官员送来的除了衣服还有配套的饰物——发冠腰带胸甲齐备。 看着精神勃发英气逼人的自家亲哥,张晓瑛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招来了她爹娘齐齐投来的白眼。 张晓珲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流里流气。” “哥,这明明是你教我吹的口哨。”张晓瑛翻了个大白眼,也不知道谁在菲菲姐表演结束的时候拼命地吹口哨吹得嘴唇都发麻。 “此一时彼一时,入乡随俗,你在这里这么吹口哨会被人当成二流子女流氓。”李岚教训女儿。 “好啦!我记住了。”张晓瑛拉她娘亲的手摇晃,“娘,您今天感觉咋样?” “好得很,这两娃比你跟你哥可乖多了,你俩当初可没少折腾我。”李岚甩开女儿的手去给儿子整理发冠。 “娘,您现在眼里只有我哥了。”张晓瑛醋意大发,又看到她娘亲都需要踮着脚才够到她哥头顶了,不由奇道:“咦?哥哥,你这几个月是不是吃了猪快长啊?怎么突然窜了那么一大截?” 跟她一米七八的爹也不差多少了! “大概是吃的有营养了,又科学锻炼,报复性长高吧!”张晓珲说道。 幸亏他娘亲给他新做的衣裳是预了更长的尺寸,他自己都放下来了也才刚好合适。 “那我呢?我长高了吗?”张晓瑛紧张地站在她哥身边比划,沮丧地发现原本她是到她哥哥下巴的,现在只到肩膀上一点了。 “你这几个月太辛苦了,觉都睡不好,大概也还没适应,所以没长,不要紧,现在没那么忙了,你好好睡觉就长了。”张晓珲心疼地揉揉妹妹的脑袋。 “这古代的衣服要是个子矮矮的穿起来真像一捆大被子在移动。”张晓瑛抱怨道,她虽然看不到自己啥形象,但看别人也能想象出来。 “又矫情,大冬天的穿啥不是像被子。”李岚毫不客气打击闺女。 “我哥就不像穿被子。” 一家人正在絮絮叨叨地扯着话,卫五六在屋外道:“小张大夫,接张小英雄的人到了。” 一家人停住话头,张晓瑛这时候终于有点紧张了,比她自己参加国庆阅兵合唱的时候还紧张! 她看向哥哥,只见他倒是从容不迫的,对爹娘妹妹说道:“那我先走了。” 张德源看着儿子说:“我们送你到门口。” 不知道为啥,他总觉得儿子这一去就不再属于他了,在现代时他已经有过这种感觉,但不是在儿子刚刚考上海军学院就有的,而是在后来的岁月中才体悟出来的。 李岚显然也是同样的感受,眼睛都红了,仿佛儿子不是要去同一个城市的御街,而是准备出海远航。 张晓瑛在爹娘的影响下也是心有戚戚然,不过她显然更轻松一些,她抱了一下哥哥:“我们等着看你的雄风。” “什么话!”李岚笑了起来,也去抱了一下儿子,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儿子的着装,确认都妥当了,“走吧,别让人家久等。” 萧十二和卫五六站在门外看着这一家人的互动,只觉得说不出的动人,萧十二已经把叉一从牲口棚牵过来了,等一家人走出来后就一直牵着跟在后面,张晓珲想自己牵着他也不让,只说要为恩公效劳。 到了驿馆门前,只见十二名骑兵分作两边排成两排,一看到张晓珲就齐齐下马单腿跪地行军礼:“属下参见张将军!” 卧槽! 卧槽卧槽卧槽!!! 张晓瑛瞪大了眼睛。 我哥竟然成了将军啦?!跟卫小将军一样成了张小将军?!! 她看看门口诸人,只有她娘亲跟她一样目瞪口呆,她爹跟她哥都一脸淡然,萧十二和卫五六也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合着只有她们娘俩蒙在鼓里啊? “出发吧!”张晓珲飞身上马,在马上回身对着爹娘和妹妹微微一笑,敬了一个现代的军礼,策马离去。 身后十二骑紧紧跟随,马蹄声在凌晨的京城街道中格外清晰,仿佛直响到了张晓瑛的心底。 她呆呆地看着哥哥远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听见她爹说道:“咱们也该回去准备了。” “我去一下车棚。”张晓瑛说道,她要把房车上防盗的隐身摄像头摘下来,那个摄像头是个小巧的正方体,一个面只有指甲盖大小,她放在荷包里就算被古代人翻出来也绝对认不出是啥,摄像效果虽然比不上专业录像设备,但是也不会太差,一百米以内认人脸没问题。 她要给哥哥录下今天的影像,这是他们一家的珍贵留念。 “你快点。”张德源叮嘱,虽然不知道闺女这时候跑一趟车棚干什么,但孩子大了做事情总有自己的道理。 卫五六和萧十二也跟在她身后过去,让他们不跟着是不太可能的,这时还是凌晨两点左右,又不能让她爹去摘摄像头——摄像头是张晓瑛安装的,只有她知道装在哪,就算她说了大概的范围,她爹去肯定也得好一阵找,反而耽误功夫。 走到离车棚二十米左右,张晓瑛停下来对萧十二跟卫五六说到:“你俩就在这等着,有点冷,我要在车里加一件衣裳。” 原来小张大夫是因为天冷要到车里拿衣裳,萧十二记得她下车时嚷嚷东西太多不想都带下去,自己还跟她提出来由自己来拿。 小娘子都是一时一样的。 既然小张大夫是要加衣裳,那他俩就不能盯着骡车了,萧十二跟卫五六停在二十米远的地方大眼瞪小眼。 张晓瑛让他们停在二十米远的距离是考虑过的,近了容易被他们发现自己消失了,远了又怕他们觉得不安全反而更加关注骡车从而发现异样。 她快速进入房车摘下摄像头,又在房车里靠着走廊昏暗的灯光观察了一下那两位的反应,只见他们侧对着房车,大概只用余光关注这边的情形,显然完全没有发现骡车里的异样。 张晓瑛松口气,看来以后也可以这么把他们支得远一些再进入房车。 她拿了一件用房车里洗衣机洗干净的衣裳套在身上,把摄像机小心装在荷包里,那么小的小东西,她都担心会不小心弄丢。 她决定再带着一个手机过去,她妈的手机是土豪金机壳,关了机看起来就像是一面打造得特别精致的铜镜,至于手机上的摄像头,大概古人会以为是铜镜上镶嵌的琉璃珠子吧。 . 第一百六十章 位置 张晓瑛从房车上下来,前后也不到十分钟,加上她确实穿着跟刚才不一样的衣裳,萧十二跟卫五六自然也没有起疑。 回到住着的小院抓紧时间洗漱,一切准备妥当了小福子也到了,他亲自驾着马车,那马车也是特定的,张家的骡车今天是不能靠近御街的。 萧十二和卫五六骑马跟在马车后面,一路上隔一段距离就有两名兵士值守,直走了半个小时才到了御街入口,从这里开始禁卫就多了起来,十米就站着一名立得笔挺的兵士。 车马都不能进入御街,在御街入口处有专人帮忙安置车马。张德源扶着李岚小心下了骡车,小福子在前面领路,张晓瑛扶着李岚,张德源和娘俩并排走着,萧十二和卫五六跟在后面,一路慢慢往端门的方向走。 此时天也还没亮,御街上灯火通明,人流已经不少,各家都怕来晚了堵车误了时辰,刚刚御街入口处已经都堵了一会了。 走了没一会,张晓瑛发现她家这一行招来了惊讶的目光,而且越往里走,讶异地看着他们的目光就越多,她暗自观察了一下,懂了。 进入御街的不管男女老少,各个穿着都是绫罗绸缎,哪像他们家,全是穿着麻料衣裳,虽然是最好的麻料,那也是麻布啊! 而且她也发现了,进入御街隔一段距离就有一道安检,有些人就不能往里走了,直接进入旁边的酒楼茶肆里就坐。 但穿着麻布的他们一家三口却一直由小福子带着往里走,直走到了最后一道安检过后在一处开阔的广场边上的一栋酒楼门前才停下。 “福公公!”酒楼掌柜的殷勤地在门前迎候,看到小福子引着前来的三人心中暗自惊奇。 这三人明明是平民装扮,却竟然来到了他的酒楼,要知道他这里是除了宫里天家人所处的观礼位以外最好的观礼的地方,连普通勋贵都轮不着。 但他面上半点不露,只等着小福子开口。 “吴掌柜,这三位是六皇子殿下的贵客,是张小英雄的家人,你须得好生伺候。”小福子看着吴掌柜说道。 这些人惯会看人下菜碟,自己若是不多说两句,说不得这掌柜的就会怠慢了这一家人。 “三位楼上请,小的给六皇子殿下留了最好的靠窗的座位,保证连张小英雄的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吴掌柜马上拿出一副殷勤的嘴脸,自己亲自引着一行人往二楼上走去。 此时酒楼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大多数都是在楼下,这些人里就包括了卫靖的迷妹周大才女和曹娟。 周大才女家里的观礼位置在对面的酒楼,比这处酒楼稍偏一些,她不能完全看清楚正面,正好曹娟缠着她爹好不容易弄到了这里一楼的一个角落的位置,因为靠着楼梯口,有身份的勋贵并不愿意缩在那里。 但是周大才女不介意,只要能让她全程看清楚献馘礼好收集素材,楼梯口就楼梯口,因此早早的就跟着曹娟来到酒楼。 此时听到小福子口中介绍了张小英雄的家人,周乐萱心里一咯噔,赶紧在自己的位置走出来,却只看到三个身穿麻布袍子的身影,后面好似还跟着两名护卫。 果然是庄户出身,瞧这一身寒酸劲!怎么就敢上二楼就坐呢?二楼坐的都是什么人家?他们就没想一想自己究竟配不配吗? 周大才女不屑又愤然。 曹娟忐忑不安地看着她说道:“萱姐姐,我方才听到是六皇子殿下给他们订的位子。” 所以不是她爹不尽力,实在是实力不能跟六皇子比。 周乐萱看她一眼:“我没怪你,我也听到了,人家是六皇子的贵客。” 不得不说这家人可真是会钻营,竟然这么快就攀上了天家人。 张晓瑛不知道楼下已经有人记恨上了她们一家,跟着小福子上了楼,果然是靠窗的位置,视野很好。 这栋酒楼横阔面很宽,靠窗的位置用屏风隔开了十几个卡座,卡座有大有小,显然是按照订座人数隔开的。他们家的卡座看起来是最小的一个,位置在靠近端门的三分之一处,可以把整个广场尽收眼底,确实是非常好的位置了。 小福子等他们入座后就告辞走了,卡座虽小,但是坐下他们一家三口再加上三个人也绰绰有余,张德源请萧十二和卫五六一起入座,他们俩却坚决拒绝,只站在卡座入口处。 这大晚上的早早起身,还不知道献馘礼举行到什么时候,一直站着好几个时辰,还能剩多少精神护卫她?张晓瑛皱着眉头看着这俩傻大个。 二楼的卡座里也有一些人家比他们先到的,卡座入口也有护卫站着,与其说是护卫,还不如说是摆谱,这御街只怕连飞进来的苍蝇性别都被搞得明明白白的,而且就算有刺客混进来了,人家费那么大劲好不容易进来了怎么会冲着他们来呢?要也是冲着可以造成最大影响的去啊! “你俩还是坐下来休息一下吧,我是大夫,清楚一个人最佳精神状态能保持多长时间,离天亮还有好一会呢,现在赶紧先休息一下,不然有啥状况了没准还得我管你们。” 张晓瑛喊她爹:“爹您坐过来,让他们坐对面。” 萧十二和卫五六向来顶不住张晓瑛瞪着他们的眼神,两人顶着别家护卫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乖乖坐进了卡座。 “趁现在人不多闭目养神一下吧!一会人来得多了你们该睡不着了。”张晓瑛说完也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这么早起床她也顶不住。 萧十二和卫五六只好轮流闭目休息,他们以前当值也是轮班的。 李岚自然也是要休息的,她走了那么长的路程也有些累了,她如今已经有快七个月的身孕,这些日子肚子开始长的快了。 店小二轻手轻脚送了茶点过来,卡座里来得早的都在休息,因此二楼并不吵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晓瑛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她睁开眼一看,天已经蒙蒙亮了,萧十二和卫五六都站在卡座外,而二楼各处卡座的人都纷纷迎了出来。 这是谁来了? . 第一百六十一章 迎头 此时二楼基本已经坐满了,所谓的坐满也是靠着窗户的卡座坐了人,没靠窗的位置全都空着,因此一共也就十多户人家,此时这十多户人家的当家人基本都站在了自家卡座入口处。 虽然也有少数几个青少年男子,但二楼大部分都是女眷和孩童,站卡座入口的更全都是各家当家夫人。 只见来的是一位五十来岁的贵妇,只见她妆容精致,衣饰华丽,能看得出来年轻时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张晓瑛隐隐觉得这贵妇有些眼熟,她身后跟着三位青年美妇并六七个孩童,个个都是锦衣华服,富贵逼人。 跟在这一群人身后的又另有十来个护卫和几名仆妇,气势明显不同于旁人。 张晓瑛不由得把目光投向卫五六,发现他的神情竟然难得地有几分不自在。 “谁来了?”张晓瑛直接开口问。 “我家夫人。”卫五六回答。 难怪啊!卫小将军他老娘!她儿子可是今天的主角,不对,今天的主角是自家老哥,卫小将军只能算男二。 卫夫人每走到一处卡座前,那卡座口站着的当家夫人就领着自家人给她见礼、寒暄。 这就有点尴尬了啊,她会不会恼上这抢了儿子头功的自家哥哥,顺带也不待见自己一家人?这卫家可是开国元勋,还是皇后娘家,这二楼家家都站出来迎她,自己这一家好像也不好例外吧!不然哥哥会不会被传目中无人? 还没等张晓瑛想清楚,她爹跟她娘也一起站到了卡座外,张晓瑛也赶紧站到了他们身后。 好不容易卫夫人一大家子来到了张家卡座前,张晓瑛发现二楼突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然后听见她爹的声音响起:“小生张德源携家眷见过夫人。” 张晓瑛也低头跟着行礼,却没听见卫夫人的声音,她纳闷地抬头,却发现卫靖他娘正死死地盯着自己,那眼光简直要把她戳出几个窟窿。 “见过夫人。”张晓瑛不卑不亢开口。 又不是我抢了她儿子头功,咋就好像恨不得吃了我一样呢? 卫夫人身边的青年美妇扯了一下卫夫人的衣袖,她仿佛才惊醒过来,生硬的挤出了一句话:“不必多礼。”随即转身快步离开,好像张晓瑛一家身上带着瘟疫。 跟在她身后的三位青年美妇倒是规规矩矩还了礼才离去。 单腿跪着的卫五六起了身,不出意外地接收到了好几道询问的眼神。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啊!方才他汗都下来了,国公夫人少有这般失态的时候,难道真是恼上了张小英雄,哦不,现在是张小将军,抢了公子的头功?可张将军的头功还是自家公子亲自请的。 眼看着卫五六一头雾水,张德源和李岚又把目光转向了张晓瑛,他们刚才看得明白,那卫夫人对闺女显然意见大的很。 这怎么就招人恼上了呢? 张晓瑛无辜的摊了摊手,她可真是冤呢!她也是第一天见的卫靖他老娘,卫夫人难道不应恼爹娘生的好儿子,倒恼上她了? 萧十二也绷紧了心神,本来他以为小张大夫那般善心的小娘子,能有谁会想要伤害她呢?可方才他凭着护卫的直觉,察觉到卫国公夫人简直是恨不得撕了小张大夫! 这太诡异了!他看向卫五六的眼神也不觉冷了几分。 卫五六:…… 萧十二可是萧卫,武力值自己是远远不及的,他要收拾自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卫五六赶紧表白道:“我只听我家公子号令,公子要我务必护好小张大夫周全。” 张德源和李岚对视一眼,问题就出在这里了,他们都当过恋爱中的孩子的父母,懂。 可也没见那卫小将军对闺女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啊!要说是派了个护卫,可当初六皇子也派了护卫,总不能六皇子也看上闺女了吧! 夫妻俩看着张晓瑛那小身板只觉得头疼,虽然他们知道闺女的芯是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可这看起来不还是个小姑娘吗?这小身板还得小半年才满十三岁呢!这古代人想的也真是太多了。 。。。。。。。 卫夫人强忍着胸中的郁懑,强颜欢笑跟后面的几家人忽忽地见了礼,随即坐到了最靠近端门的那处卡座,不住的用手揉着心口。 自前天她在皇宫晕了过去后,这两日好不容易平了心气,没想到今日竟迎头直直见到了这一家人,见到了那个妖女! 之所以她认得出是那妖女,是因为她认出了那个儿子身边的护卫,虽不知晓具体叫啥,可人是不会认错的,且那护卫见了她就下跪,别家的护卫可不会无缘无故的跪她。 自家的护卫在别家的卡座前守着,除了被儿子派到那妖女身边的卫五六还能有谁? 可恨的是儿子们的护卫只听令于自家主子,自己还不能把那护卫召回来! 真是好大的脸面啊!用着自家护卫不说,这茶座没准也是儿子给安排的,看他们坐着那么坦然,这是吃定她儿子了啊! 如果不是二楼有那么多人家都在,她说不定都会直接让那妖女离她儿子远远的,否则别怪她不客气。 可一阵无力感掠过她的心里,她又哪里能对那妖女做什么呢? 那妖女是皇上召进京的,身边除了自家护卫之外还有一个萧卫。萧卫可不会看她脸色,方才她要是对那妖女不利,那萧卫定会出手对付她。 卫靖的大嫂二嫂,也就是卫世子夫人和卫府二少夫人暗自惊奇,只有他姐姐卫婷大致猜出了一些什么。 如今除了两个弟弟的婚事,哪还有什么事情能让母亲上头的?听说坐那里的是那张小英雄的家里人,瞧母亲方才的样子,莫非五郎看上的是那小娘子? 那小娘子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面对自家母亲的目光倒是不慌不乱,从容淡然,听说那张小英雄是庄户人家出身,看她一家人的穿着确实是普通人家,这样的人家面对她家这般的气势,是如何做到不卑不亢,大方自然的呢? 这样特别的一家人,五郎会被吸引也不奇怪呢! ------题外话------ 同学们,七姑如今在高铁上,上午九点多上的高铁,晚上十点多才到北京,信号忽隐忽现,因此这会先发第一更,第二更会很晚,大家别等啦???????????? . 第一百六十二章 光芒 卫婷看她母亲脸色一直都好不了,安慰她道:“母亲,要不我使人去问问掌柜的是谁替张家定的茶座。” 卫夫人本想说一句:“除了你弟弟还能有谁!” 但又不想让两个儿媳妇看出端倪,儿子看上一个医女的事自然是越少人知晓越好,儿媳妇虽然已经嫁进了卫家,可谁知她们心里是怎么想的。 “问他做甚,谁订的都与咱家无关。”卫夫人淡淡说道。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今天靖儿有大事要办,自己可不能出了什么差错,扫了大家伙的兴。 至于那妖女,哼!不是有老四的例子在前吗?她就不信老四做不到的事,五郎能做到! 二楼各家虽不会一路围观,但附近两三家都留意到了卫国公夫人的异样,他们自然也知晓了坐在那小卡座的是张小英雄的家人。 只看卫夫人的样子,莫不是卫小将军和张小英雄之间有什么过节? 若果真是如此,那什么张小英雄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也不想想卫国公府是什么人家,以为立了一次头功就能翻天了不成! 听说那张小英雄长得十分不堪,看这家人虽然衣饰寒酸,长相倒也正常,那小娘子甚至还十分娇俏可人,这夫妻俩怎么就生出了那样的一个儿子? 这几家人中也包括了威远侯一家,陈丹燕自然也在其中。 她不禁暗暗纳闷,女孩子的直觉让她意识到这事不简单。 卫夫人离开张家的卡座后,她还在关注着卡座的动静,也认出了卫五六的身份,接着又听到了他辩解的那一句话。 “公子要我务必护好小张大夫周全”,这句话像一道闷雷狠狠砸在了陈丹燕身上,她的脸色立时变得煞白,大脑一片空白。 那一家人只有三位,那夫妻俩难道还能被人叫一声“小张大夫”不成,“小张大夫”必然只能是那小娘子! 虽然不明白这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娘子怎么就成了大夫,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靖哥哥派了自己身边的护卫跟着她,且要护她周全! 这一切说明了什么还不清楚吗? 陈丹燕只觉得浑身发软,摇摇欲坠,手扶着屏风微微发抖,脑子里一片嗡嗡嗡的声音。 她母亲威远侯世子夫人发现了她的异样,忙起身扶上她的肩膀:“燕儿,你怎的啦?是不是起得太早了没睡好?” 做母亲的自然知晓女儿的心事,女儿昨夜只怕一夜没睡,只等着今日见卫家五郎了。 “母亲。”陈丹燕强忍着眼泪。 怕什么! 就算靖哥哥心悦那小张大夫,可婚姻向来是讲究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看卫伯母方才的样子,可不是会让那姓张的进门的样子! “女儿确实有些晕,坐一下就好了。”陈丹燕扶着她母亲的手坐下来。 之前想要见到卫靖的急迫心情却消失了,也没有心思再看什么献馘礼,只想去把那什么小张大夫看个清楚透彻。 不管二楼卡座的众人怀着什么心思,天已经大亮,献馘礼的时辰到了。 文武官员和外邦使节都到了端门前搭好的平台上就座,二楼卡座之所以是女眷居多,就是因为府里的男人都是要坐到那平台上以壮声威。 张晓瑛赶紧拿出了她的摄像设备,那小小的隐身摄像头就让她爹捏在手上,她自己看看怎么把手机拿出来。 刚才进入御街的时候,有女官搜了一下她的身上,确认没有刀剑箭弩之类的凶器就放行了,手机也只是多看了两眼,应该是真以为是镜子了,也没说什么。 现在张晓瑛需要做的是开机时不让萧十二和卫五六看到屏幕,他们一直站在卡座外,自己侧一下身子挡着也就是了。 一队全副武装的禁卫军齐步跑进了广场,在四周又增加了一道戒严屏障,周围一阵骚动,原来皇帝带着他的几个儿子一起登上了平台。 张晓瑛只觉得周围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广场外的文武官员齐齐深躬行礼,口中称道:“恭迎陛下。” 是了,这个朝代还不是皇权极端高高在上的时候,臣子们见到皇帝也还不需要动辄下跪,皇帝出行距离不远也不要人抬着走而是跟大伙一样步行。 张晓英第一次见到真的皇帝,不免十分好奇。她仔细看着那个身穿明黄色衣服的男人,说真的,这一身明黄色穿在一个大男人身上,真说不上好看,远远看去活像一只熟透了的芒果。 在皇帝的几个儿子中,张晓瑛认出了萧景烨,他看起来跟在邺城时也大不一样,显得稳重多了。 张晓瑛还一眼看出来了哪个是太子,倒不是因为太子服饰有什么不同,而是太子的气场也不太一样,整个人显得气势俨然。 她选修心理学的时候,老师也带着他们研究过一段时间的微表情,以前忙的时候她没太琢磨,现在平台上的人就是给大伙看的,她刚好也来研究研究。 这可是站在这个王朝最顶端的人呢,多有意思。 她悄悄把手机镜头对准了平台。 皇帝领着皇子们入座后,广场上一片寂静,只偶尔传来一两声咳嗽声。 过了一会,第一道阳光照进广场,一位礼官高声唱道:“进!”,侍立于御街两侧的兵士开始一个接一个高唱:“进!” 没一会只听到马蹄声“踏踏”响起。献馘的将士们骑着马来了。 马匹虽多,却是训练有素,张晓瑛把手机镜头一直对着平台上的皇帝和他的儿子,眼睛却一直看着预接入口的方向。 只见早上去接她哥的十二名禁卫分骑两侧,张晓晖骑着叉一走在他们中间。 妈呀! 跟禁卫们骑着的溜光水滑的棕色大马比起来,叉一那一身灰白夹点黄的毛色也太辣眼睛了!张晓瑛差点笑出声来。 好在叉一的毛色虽然难看,整匹马却是神骏异常,流线型的身体曲线加上修长轻盈的四肢,跟骑在它背上勃勃英姿的张晓珲相得益彰。 晨光照在御街上,也照在马背上的少年将军身上,张晓珲仿佛是从晨光中出现,身上的铠甲反射出来的光芒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张小英雄啊! . 第一百六十三章 从晨光中驱马而来的少年生机勃勃,身姿修长挺拔,仿佛一棵昂扬向上生长着的小白杨。 少年头上的银盔不时反射出太阳光,银盔下的脸庞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轻抿的唇角带着少年人的俊朗英气,面容却平静肃然,不见半分惶惑,好像这般的场合他已是多次参与,司空见惯。 御街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瞪着骑在马上的少年人。 这难道就是那位手刃北胡汗王立了首功的张小英雄吗? 不是说身高九尺体重三百满脸横肉额上长瘤眼似铜铃翻鼻暴牙,活活把北胡汗王吓得晕死过去…… 这和传闻中相差得也太大了!眼下这般的人才样貌,即便是京城也不多见啊。 可长成这样显然是吓不着那胡王的吧!他又是怎么手刃那凶神恶煞般的胡王的呢?难道那胡王也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被他捡了便宜。 二楼卡座也是一片寂静,张晓英听到有人轻轻吸气的声音。 卫国公夫人一大家子也在默默地看着张晓珲,她们当然清楚楼下这位的头功是卫靖亲自请封的,只是卫国公夫人现在又有了新的解读。 仅凭楼下这少年人的小身板要怎么手刃那胡王呢?怕不是靖儿被那妖女迷了心窍,想要讨好于她才给她的兄长请封头功罢。 跟她有着同样想法的还有陈丹燕,两家人关系密切,她自然也知晓了是卫靖给张晓珲请的头功,之前只道那张晓珲的头功名副其实,现在看来却很不然。 此时平台上的头头脑脑们也神思各异。 他们第一眼看到张晓珲也很是意外,这张小英雄哪里像是出身庄户人家呢?这从容不迫的模样倒像是他经常经历这种场合似的。 可他明明是第一次进京,许多人别说是这种场合,光是来到天子脚下都战战兢兢的了。 待得张晓珲来到近前,众人都忍不住在心里喝了一声彩,特别是跟卫家不对付的,此时更是心中大爽——卫家五郎的风头总算有人可以压上一压了。 萧祈也是龙心大慰,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材,最重要的是身后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利益集团,正是他最需要的人手。 卫皇后带着儿媳妇和孙子孙女们坐在端门城楼上,看着远远近前的张晓珲若有所思—— 孙女既拜了那小张大夫为师学艺,那她可识得这少年人? 这般出色的少年人,年岁相当,配孙女正正是好,只不知孙女可有留心过这小郎君。 她转头看向坐她身旁的孙女,却看到萧元锦正左右张望,显然并不被那少年人吸引。 其实萧元锦自打那次听到皇祖父说的那话,就特别小心不让自己的心思被旁人特别是皇祖父皇祖母察觉。 此时她虽然也恨不得每一秒都不错过地看着张晓珲,但她更怕被皇祖母发现自己的心思,因此只能装作东张西望,趁着转头时视线扫到张晓珲身上时看上一眼。 要不怎么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呢?张晓英觉得这么装扮起来的自己哥哥比卫小将军也不差什么了。 甚至因为哥哥是成长在社会主义新社会的大好青年——现在是大好少年,不像卫靖那样身上总是带着隐约的煞气,哥哥看起来就是一个光明磊落的阳光少年。 周大才女周乐萱也看傻了眼。 失策了失策了,她已经把话本提纲先让婢女拿给书坊了,可若不是张小英雄骑的马毛色实在太丑而是纯白的,她都以为是赵子龙再世。 不对,赵子龙可没这般年少,听说张小英雄才刚满十五岁,比自己还小,嗯,以后自己的话本子里可以多一个角色了。 这位看起来跟卫小将军可大不一样,不光跟卫小将军大不一样,跟自己身边周围认识的甚至以往见过的小郎君们也大不一样呢!只是究竟哪不一样却又说不清楚。 不得不说,周大才女作为话本子写手确实拥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 离着张晓珲身后三个马身的距离还跟着五排一排六骑的响尾蛇突击队的成员,十九二十岁的小伙子们个个精神焕发。 他们人人身穿百夫长的军服,跟原来的十夫长相比,这可是真正成了有编制的军官,从吃军粮变成了吃皇粮。 前排六骑突击队员每人手擎一面黑底旗帜,上面绣着一条响尾蛇,灰白斑斓的蛇身盘成一圈,三角型的蛇头高高昂起,嘴里还吐着长长的蛇信子。 也不知道是请的哪里的绣工,把响尾蛇绣得栩栩如生,随着旗帜被风吹动,旗上的响尾蛇仿佛活过来了似的,蠢蠢欲动的要从旗杆上游下来。 瞧着也太瘆人了,胆小的小娘子们无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是就有人特别的兴奋。 萧元灿拉着姐姐的手激动地小声说:“姐姐快看!那旗上绣的竟然是一条蛇,姐姐你知晓那是一条什么蛇吗?” “响尾蛇。”萧元锦下意识答道,答完了她自己吓了一跳,赶紧闭上嘴。 “姐姐你是怎么知晓那是响尾蛇的?为何不是吹风蛇?”萧元灿却更加好奇了。 “六叔说的,你自己去问他。”萧元锦有些烦躁。 萧元灿察觉到了姐姐的不耐烦,赶紧闭了口。 小娘子向来不喜欢蛇啊鼠啊的,自己是太大意了。 可随着张晓珲来到城楼底下,萧元灿又开口了: “原来张小英雄这般年轻,瞧着甚是可亲,他竟然一刀砍了胡王的首级?姐姐,你们一路从邺城回来的,你可见识过他的武艺?” 这下子好不容易才平静的萧元锦终于破了功,她漂亮的小脸蛋涨的通红,恼怒地瞪着弟弟。 这下子萧元灿倒有些莫名其妙了,不过他奉行的原则是“让姐姐不高兴的话不说,让姐姐不高兴的事不做”,当下马上闭了嘴,专心往楼下看去。 但是卫皇后终究是察觉到了孙女的异样,这孩子莫非是对那少年人动了心思? 可自己记得清清楚楚,那日她皇祖父跟她说看上了谁只管开口,他必会让她如愿,孙女马上否认了自己有看上的人。 此事只怕有蹊跷,自己需得把冯嬷嬷叫进宫里好好问个清清楚楚。 ------题外话------ 今天设备有些故障,手机端跟电脑端不能同步,先发一章,第二章也会晚很多,大家不要等啦。 . 第一百六十四章 献馘 响尾蛇突击队队员身后紧跟着的就是黑旗军,卫小将军由亲兵拱卫着骑在前头。 虽然头功并不是他,但他的气场一如既往的冷酷十足霸气侧漏,黑旗军烈烈的黑底红字的卫字旗随着马匹行进在御街上,森冷的煞气直逼得人要喘不过气来。 虽然张晓瑛亲临过武威霸气的阅兵现场,要说赏心悦目这黑旗军自然远远不及现代的小哥哥们组成的各军种方队,但是毕竟国家承平日久,现代的小哥哥们没有真正经历过战场的磨砺,跟黑旗军这些动不动就要提着脑袋拼杀的将士们比起来,自然就少了尸山血海爬出来的那股煞气。 虽然仅仅一千多人,但就这么静默地通过御街来到端门,仿佛连空气都冷了几分。 所有将士进入到既定区域后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各种程序。 张晓珲领着响尾蛇突击队的全体成员依礼觐见皇帝,有专人捧出用木箱子装着用冰块一直捂着的巴库图的首级交由张晓珲献上平台,平台上有人接过首级展示给皇帝皇子们,随后又展示给台上的文武官员和各邦国使节。 接着又由兵部官员宣读响尾蛇突击队在此战中的功绩,最后由礼部官员宣读皇帝的封赏,文邹邹的张晓瑛也听不太清楚,然后是张晓珲领着响尾蛇突击队全体成员谢恩,退到一边静候。 接着黑旗军基本重复了响尾蛇的程序,只不过他们抬上平台的是几个大箱子,里面装着的是割下来的胡人尸首的耳朵。 两千人几乎全歼了五万人,虽然不是头功,但他们的战绩也很惊人,平台上邦国成员的位置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这才是这场献馘礼想要达到的效果——以战震慑周边各国。 最后一步是宣读大乾皇帝诏书,诏书中痛斥了巴库图倒施逆行的罪恶,详叙了他的死有余辜,表明了大乾朝皇恩浩荡,恭顺者无困不援;义武奋扬,跳梁者虽强必戮。 在张晓瑛听来很是威胁恐吓了一轮,总之礼官读完后现场静了好一瞬,随后才响起了文武百官和黑旗军将士的齐声唱颂“陛下圣明!” 正常来说献馘礼举行到这时候就结束了,二楼卡座的人开始准备收拾东西回家,不然一会人太多堵着更不好走了。 但是礼官又接着宣布:“为表我大乾军威,表达将士们保家卫国的决心,黑旗军将士要为皇上献上一曲军歌大合唱,歌名为《保卫黄河》。” 这可新鲜啊! 往常这黑旗军只会冲锋陷阵杀敌,唱歌可是头一遭,还是什么大合唱,大合唱是啥?实在是太新鲜了。 刚刚起身的众人又赶紧坐下来,眼睛都向窗外张望着。 只见排列整齐的黑旗军站出来了一队将士,他们快速整齐地站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好的一座木头做成的台阶上,另有一名副将站在台阶下面对着台阶上的将士们。 等到木台阶上的将士们站好了以后,台阶下的副将先转身郑重地向台上行了一个军礼后,站起身又转过身面对木台阶上的将士抬起了双臂。 随着那副将挥动起手臂,一百多个兵士发出了雄壮有力的声音,那激扬的曲调,豪迈的歌词,磅礴的气势跟随着雄浑的歌声回荡在御街和端门构成的回廊型建筑物里,只震得御街四周观礼的人们心口发颤。 这不是在唱歌,这是大乾的将士们对着来犯之敌的宣战!这是他们誓死保家卫国的最强音! 一曲唱罢,现场久久没有声音,直到孙鹤率队再次向台上行礼,合唱团齐齐高呼:“誓死护我大乾!” 黑旗军将士们也加入了呼喝: “誓死护我大乾!” “誓死护我大乾!” “好!好!好!”萧祈激动地站起身,“不愧是黑旗军将士,有血性!从我的私库出银子,请将士们好好喝上一顿庆功酒!” 萧祈当年也是在战场上拼杀过来的,最是清楚军中庆功宴总要喝个痛快! 他的话一落,黑旗军将士们轰然谢恩,台上萧景烨带头鼓掌,御街四面也欢呼一片,不管各人心中怎么想的,此刻端门下的广场上一片祥和,献馘礼圆满结束。 人们终于开始散去,张晓瑛跟她爹娘并不着急,这时候出去人群拥挤,李岚怀着身孕被挤到就不好了。 献馘礼结束后黑旗军将士回到营盘举行庆功宴,卫靖是肯定不能缺席的,他也邀请了张晓珲出席,毕竟响尾蛇的队员也一起住在黑旗军的营盘里,而且晚上的庆功宴太子将会代表皇帝参加。 明晚才在皇宫里举行国家级的庆功宴,黑旗军将士有一定级别和立了大功的人才被邀请进宫。 张晓珲挂念着爹娘和妹妹,人太多,他们人生地不熟的,虽然有萧十二和卫五六,但到底不是自己在身边来得安心。 卫靖看向卫五一,卫五一忙道:“张将军,小张大夫她们在前面的福源康酒楼就坐,您可前去接上她们。” 又对卫靖说道:“公子,夫人和世子夫人二少夫人和小姐她们也在福源康就坐。” 这点卫靖是清楚的,那差不多就是他家的专属观礼位置了。 他看了一眼台上,他家老爹还得跟着皇帝回公房里去上班,按照以往习惯,他现在是应该去到福源康酒楼跟他久未见面的娘亲见面,陪着她们一同回府,叙够了别情下晌再回到营盘参加庆功宴。 但他此刻竟有一丝情怯,他暗自犹豫了一下,还是迈开了往那边走的脚步。 他必须过去,他母亲带着留在府里的一家人在等着他。 于是在别人看起来,卫靖和张晓珲走在一起,看起来并没有心存芥蒂。 但是这副情景更加刺激到了卫国公夫人的眼睛,儿子心高气傲,若不是心悦那张小英雄的妹子,他又如何会如此礼遇一个刚刚才立了点军功的小小将官? 卫靖和张晓珲并不在意有多少双盯着他们看的眼睛,一同到了福源康酒楼,酒楼吴掌柜在门外送客,一看到他走近,忙快步迎上来行礼:“卫将军请上楼,夫人和少夫人们都在楼上安坐。” 又对张晓珲行礼:“张将军也请上楼,令尊和令堂和小姐也在楼上安坐。” 真真是八面玲珑。 ------题外话------ 今天七姑打完两针疫苗了,因为回了老家晚了几天,打针的护士说没事,打完了也没有任何不适。大家都打疫苗了吗? . 第一百六十五章 染指 随着卫靖和张晓珲进门,还在一楼停留的众人都安静下来,但是毕竟女眷居多,并没有人主动上前打招呼,小娘子们只在他们经过时微微屈膝行礼。 卫靖也只是微微躬身回礼,张晓珲自然是看他怎么做自己就怎么做,眼神也绝不往小娘子们身上扫去,随后快步上楼。 随着卫靖走近,周乐萱心头砰砰直跳,她也像别的小娘子那般对着他微微屈膝,但是卫靖也只是看了她一眼躬身回礼,并没有多停留一瞬。 周大才女心里自然是失落的,自己在他身上用了那么多的笔墨,因为要构思情节几乎连梦里都是他的身影,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回应。 大概是因为他不知晓自己的用心罢,总要想个法子让他知晓才是。 周大才女看着往楼上走去的高大挺拔的背影暗自思忖。 上了二楼就不一样了,许多人家都跟卫家熟悉,当家夫人们都算是卫靖的长辈,卫靖脸上虽没有什么笑容,但基本的礼仪还是做得到位的。 因此上了二楼他也像卫国公夫人刚到的时候那般一一跟各家寒暄、回礼,张晓珲本是跟在他旁边,这时也不好越过他先进去,卫靖于是也给他引见介绍,他的介绍语是:“这位就是邺城的张小英雄张公子。” 张小英雄啊! 当家夫人们看过来的眼神满是慈爱,少夫人们的眼神透着矜持,小娘子们的眼神带着羞怯,小公子们的眼神充满景仰。 不管面对什么眼神,张晓珲都是不卑不亢地行礼,举止洒脱自然,表情平静淡然。 张晓瑛自然也早早的站到了自家卡座门口笑眯眯地看着自家亲哥,看到他不停地行礼也暗自好笑,跟高大的卫靖站在一起的哥哥确实还是个少年人的样子,可张晓瑛觉得今天的哥哥真是帅极了。 正觉得自家老哥怎么也看不够的张晓瑛突然被张家卡座隔壁走出来的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挡住了视线,这女孩先是厌恶地看了一眼张晓瑛,接着转身对走过来的卫靖甜甜地喊了一声: “靖哥哥。” 张晓瑛:………! 卧槽!这位不知道是华筝公主还是蓉儿?关键您要是华筝公主老娘也不是黄蓉,您要是黄蓉老娘也不是穆念慈啊!您这么看我是几个意思? 陈丹燕简直快要气炸了,怎么会有这么不知羞耻的人呢?看看她看着卫靖哥哥那一闪一闪的眼神,活像靖哥哥是一颗糖豆子就等着她拈起来放进嘴里似的! 靖哥哥莫非喜欢的是这样的吗,那我也会啊! 于是陈大小姐不顾她娘亲按着她让她稍安勿躁,哪怕抢在她祖母前面也要挡住张晓瑛看向卫靖的视线。 卫靖条件反射地停住了脚步,这是陈家的女孩他自然清楚,可两家虽说是世交,但自己和他们家的小娘子们并不熟,他甚至想不起来她们日常对自己的称呼。 可“靖哥哥”这么亲密的叫法显然并不合适—— 正常来说应该叫“卫家五哥”或者就喊“卫五哥”,这位怎么就喊出了“靖哥哥”呢?他下意识看了一眼陈丹燕身后的张晓瑛,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她面上的一脸懵逼。 从张晓瑛刚站到卡座门口他就注意到她了,也清楚她那双灵动漂亮的大眼睛里笑眯眯的眼神看着的是人家亲哥不是自己,但哪怕她能分些余光在自己身上卫靖心里也是熨帖的,没想到这时候冒出来了一声“靖哥哥”。 这真是让人尴尬。 陈丹燕拿出了自己看起来最美的表情对着卫靖屈膝行礼,卫靖给她还礼,嘴里称呼:“陈家妹妹。” 只是“陈家妹妹”,具体是哪个妹妹不清楚。 威远候府里的适婚女孩自然不止陈丹燕一个,虽然别的女孩们也会心悦卫靖这个卫国公府里唯一会议亲的公子,但如果两家要结亲,自然是会优先考虑陈丹燕,毕竟陈丹燕占着世子嫡长女的身份,她们自知没有跟陈丹燕竞争的资本,也就不作什么无用功了。 此时看到陈丹燕不顾体面从卡座出去拦住卫靖,心里就先是有了几分厌烦,这举动影响的可不是她一人,整个候府小娘子们的脸都被她丢了。 再听她喊了一声“靖哥哥”,众小娘子都是一阵牙酸,她们明明向来喊的都是“卫五哥”,怎么她就喊上“靖哥哥”了,又不是已经定了亲,大概是她自己心里认定这亲必定无疑了吧? 唉!女孩子们一旦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就会不管不顾,此刻的陈丹燕就是如此。 张晓瑛跟她爹娘也站在卡座门口迎接张晓珲,三个人一起给卫靖行礼,卫靖淡淡回礼,也没说什么,只身往另一头走去,连给他单膝下跪见礼的卫五六都没有叫起,搞得卫五六跪也不是起也不是兀自懵圈。 张晓瑛暗自吐槽,刚刚那个女孩明显是卫靖的仰慕者,只是看起来像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而且这落花还惹恼了流水,流水把气撒在自己护卫身上了。 “起来。”张晓瑛招呼卫五六,她可不惯卫靖这种臭脾气,有种的就谁惹你了你找谁去啊! 卫靖走过去以后,陈老夫人严厉的看着陈丹燕,但毕竟她们坐的只是卡座,说话声音稍微大一些就会被旁人听见,因此也只能回府再教训孙女了。 以往她家都要等着卫国公府里的人都走了以后她们才在后面跟着走,今日丢了这么大一个脸,陈老夫人怎么也坐不住了,让陈丹燕的母亲世子夫人过去跟卫国公夫人讲一声,就领着一大家子呼啦啦的走了。 其他各家看到连威远侯府的人都走了,便也派人过去知会了卫国公夫人一声后也走了,二楼一时走得只剩下了卫张两家人。 卫国公夫人看到儿子满心欢喜,想着旁边那妖女却又浑身难受,她想让那家人先走,实在不愿意多看他们一眼,也不给儿子跟那妖女有接触的机会,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那家人离开。 她暗自恼怒,一定是这家人赖着想等她们出去了好跟着一起走,她绝不让他们得逞。 因此当卫靖跟他的嫂子姐姐打过招呼,侄子侄女外甥跟他见了礼,他便提议回府的时候,卫国公夫人微笑着说道:“不急,娘好久没见你了,让娘好好看看。” 这是她最疼爱的孩子,绝不让那妖女染指的机会。 ------题外话------ 这几日河南暴雨下得很是让人揪心,七姑幸亏是提前在十九号回的北京,不然也得困在郑州了。七姑的读者中也有河南的朋友,天灾无情,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祝大家都平平安安,河南一定要挺住???? . 第一百六十六章 称羡 张家人不走是因为小福子叮嘱等他来接上他们再走,毕竟早上是小福子赶着马车接他们一家三口过来的,他们自己可没有车子随行,总不能让他们一路走着回去,李岚可是孕妇呢。 反正他们也不急,住在驿馆里连饭都是吃现成的,虽然味道差强人意,但是他们也没地方做饭去! 虽说张晓珲跟张晓瑛兄妹俩都是因公进京,按理来说可以一直住在驿馆,但是为了保证李岚的营养摄入,他们还是应该尽快找到一处合适的房子租下来。 只有住在自己的房子,哪怕是租的,也比住驿馆方便的多。 他们也没有等多久,小福子就来了,跟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一名官员。 那官员见到张晓珲就客气地行礼说道:“张将军,下官方才想把朝廷的任职文书和封赏册子送到驿馆给您,福公公说您此时还在此处,那下官便在此交与您了,还烦请您在此处签收。” 原来刚才礼官读着封赏时并没有把东西直接递到各人手上,毕竟总不能在台上还准备笔墨纸砚让大伙提笔签收,而是过后再由专人送往。 “辛苦你了。”张晓珲回礼。 小福子召店小二送来笔墨,张晓珲签收后那官员说道:“如此下官便告辞了,张将军可先带着家人去看看您的府邸可还满意,若是有何处不妥尽管知会下官派人前往修缮。” 这位少年将军显然深得陛下欢心,赐给的府邸无论地段还是格局都是他如今手上拿着的最好的。 官员说完了这话就走了,张晓瑛兀自发呆,高兴傻了。 这里可是寸土寸金的京城呢!她哥转眼就挣了一套房子了! 也是!哥哥如今是将军了,虽然张晓瑛不清楚是几品,但是朝廷是会给安排福利房的呢! 太好了!这就不用租房子了啦!租房子也很不方便的好不好,就算住习惯了没准哪天房东不想租了说赶就赶!这事她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她的大学外地室友们经历的可不少,她常常要急急忙忙地开着车帮她们拉着行李找住处。 朝廷安排妥了房子就解决了大问题了,就算小一点那也是自家房子,住着安心呀。 她想起来卫五六曾经说过他们睡她家门房,原来那时候他俩就料到了哥哥会分到房子了。 张晓瑛朝他们瞪过去,那俩故意不看她,在卡座外站得笔直。 “你们自己说的,一个睡大门外的街边一个睡院子里。”张晓瑛不想放过他们,女孩的声音好似珠玉坠玉盘般悦耳动听,说出来的却是蛮不讲理的话语。 “小张大夫让属下睡哪就睡哪。”卫五六回应,他心里清楚,自己要是真的睡街边,第一个不高兴的定是小张大夫。 萧十二也憨憨地笑:“属下睡院子里也能睡得着。” 张家的卡座离着卫国公府的卡座并不远,张晓瑛的话卫国公夫人听得清清楚楚的。 原来这妖女不光毫不羞耻地用着她家护卫,还要这般磋磨于他! 她忍不住看向卫靖,却见自己儿子脸上竟然隐隐带着笑意,卫夫人差点又气得闭过了气,可有话也得等到回了府才能私下里问儿子,她只能先憋下这口气。 这时又听到张家卡座那边有人说道:“恩公,殿下吩咐小的先送您一家到府上认个门再回驿馆搬行李。” “辛苦福公公了。”这是那个少年人的声音。 原来是六皇子身边的福公公领着他们来的,原来他们一家跟六皇子也这么熟悉,难道六皇子也看上这妖女啦? 只是六皇子妃早就有了人选,看上了也最多当个侧妃,不对,那妖女连当侧妃的身份都不够吧! 卫国公夫人原本好不容易见到儿子,可此时的心神却都被那一家人牵扯着,儿媳妇们终于也察觉出了什么,知道婆婆心里不痛快,也拘束着孩子们不要吵闹。 终于听到那一家人起身离开的声音,又听得那少年人过来请卫五一通报要跟儿子告辞,卫夫人冷眼看着儿子走出卡座,听着儿子叮嘱那少年人晚上的庆功宴要早点前去。 呵呵,她儿子以往对谁那般上心耐心过? 瞧瞧,还一直站在卡座外目送那家人,是不是都想跟着那妖女走了? 她怎么那么命苦!生的儿子一个两个的不省心,老四都二十一了,放话宁愿打光棍也不娶别的女人。 最小的儿子原本最是听她话,虽然其实她也没说什么很多话,也就是让他吃点啥喝点啥,可这孩子也省心啊!好像她也没怎么管他就长大了,感觉就像是一转眼的事情! 她都在此处看过好几次儿子的献馘礼献俘礼嘉奖礼了,却是忘了儿子已经长大成人! 卫国公夫人心中又是酸楚又是苦涩,她出身江南王家,当年卫国公还是世子时下江南平叛,受伤后在她家养的伤,甫一回京便遣了人来要跟她的家族结亲。 她父亲是王家族长,当时就把这当成了全族的大事,她族中的姐妹大多数都不愿嫁进武将世家,只有她站了出来,表示自己愿意嫁给卫世子。 江南王家绵延几百年不衰,全靠家风家训严苛,但卫家是跟着太祖打天下起家的,老卫国公之前不过就是一个小小武官,因此立朝后虽说是朝中数一数二的开国元勋,但总是缺少了那么些家族底蕴,行事也没有那么太多规矩,她嫁进来没少花功夫气力规整,过得这么些年才让卫国公府有了些样子。 但她毕竟是个内宅妇人,儿子们还是跟着他们的父亲更多,特别是靖儿,七岁就随着父兄上战场,一年到头就见上一面,甚至有时候一年都见不着一面。 如今卫家掌着大乾几乎三分之一的兵力,四个儿子分别驻守各处,只留她夫妇带着儿媳妇们和孙子孙女们在家。 如今战事不似以往频密,她的姐妹们担忧的早年守寡中年丧子的惨事倒也没在她身上发生,府里卫国公的妾室更多是拿来当作摆设,原本她也算是人人称羡的贵夫人一个了,整个京城捋一遍也找不出比她更有福气的。 可如今先是老四来了这么一出已是让人掩嘴偷笑,靖儿再来这么着还让不让她活了? ------题外话------ 今年极端天气频发,珍惜眼前的生活,感恩跟大家在这里相遇????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府邸 卫靖站在卡座门口看着张晓珲小心地搀扶着李岚出来,张晓瑛和张德源跟在后面,他们看到卫靖,都转身向他行礼,卫靖也给他们回了礼。 来到京城,到了天子脚下,这家人依旧淡然如故,仿佛此处乃是他们久居之地。 可不就是久居之地嘛! 要是张晓瑛知道卫靖心里的想法,就会在心里说道,姑奶奶可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四年呢,比你小子久多了。 他们一家子跟着小福子下了楼,马车跟马匹都已经等在了楼下。 原来这些马匹跟马车是从跟御街平行的另一条街道送到了福源康酒楼的后院,只等着它们的主人走了就可以马上使用了。 刚才来的时候天还没亮,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现在阳光都出来了,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张晓瑛从车头往外看,心里总忍不住跟现代的京城作对比。 这条御街比前门大街都要宽阔,目测要超过30米接近四十米,而且街上的建筑在她看来虽然是古代的建筑式样,但并没有显示出年代久远的特征,部分房屋甚至还能看出是新近建造的,似乎还能闻出来新漆的味道。 但是街道上的地面显然是花了心思的,铺设的青石板都是一米二长半米宽的大石板,打磨得非常平滑,而且是一行横排间一行竖排这么铺设,显得大气又美观,整条御街厚重严整的氛围,倒有大半是这街道的地面营造出来的。 大概因为有重大活动,街道上人还不算多,路又好,马车走得很快,没多久就驶出了御街,马上就左转拐进了一条东西向的街道。 这条街道也不小,宽度也超过二十米,但明显是一片住宅区,全部都是高门深宅,越靠近御街,那门楼越是宽阔。 又过了一个十字路口,在第二个十字路口马车右转进了一条南北向的大街,一直往北走,过了三四个路口才又左拐进到一条宽约七八米的胡同,来到了一座宅子面前。 这一路下来,张晓瑛都大致猜到了所处的方位。可见历代都城虽然有大有小,可布局都差不多,连街道布置也都是东西南北分布得整整齐齐的。 这座宅子的大门朝南开,对面显然是谁家的后院,高墙阻隔,完全看不到内里的景象。 宅子门楼有两米宽,跟刚才他们见到的高宅大院的门楼小多了,但是门两边的围墙分别伸出去得有二十多米长这也太大了吧! 张晓珲正拿着钥匙开门,小福子介绍道:“这座宅子占地十六亩多,后面园子里有一个荷花池,池子里的水是一口活泉里流出来的,京城里虽说不缺水,但是有活泉的宅子倒不太多。” 啧啧啧,听听,“京城里倒不缺水”,这就是跟现代时的京城最大的差别了吧?现代的京城何止缺水,整个北方地区都严重缺水。 张晓瑛还记得在她小时候,广渠门附近的河道稍微靠近一些都能闻到臭味,后来南水北调工程开通,来自南方的清水汩汩地流进了京城,京城里的河道开始有活水流进,河里都有人在游泳了。 饮水思源,她每每在自家旁边的河道公园锻炼时看着清澈见底的人工河,总是十分感恩水源地人民的付出。 宅子一进门迎面就是一面照壁,转过照壁是一处前庭,前庭四周都是房屋,庭院前什么都没有,平平整整铺着大小一致的青石板。 这个东西长四十多米南北宽十几米的庭院都可以截成两个篮球场了,周围这么多的屋子,别说就住萧十二跟卫五六两个人了,再来三十个人也住得下啊! “太大了。”张晓瑛听到自家老娘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大乾的地广人稀就算在京城也能体现出来,她家满打满算加上灵秀表姐娘三就七个人,过两个多月加上两个小宝宝也不到十个人,哪里住的下这么多的房子? 张晓瑛有个大学室友在县城的家是一栋五成的小楼,自从她考上了大学后就她爹妈两个人住,爹妈都是医生,两人平时忙得在家里都少有碰面的时间。 结果有一天家里来客人她妈领着客人上楼上的房间休息的时候,赫然发现床上睡着一个白白胖胖的陌生人! 警察来了后那陌生人说自己在她家住了将近一年了,住得十分自在安稳,吃的虽然是剩饭剩菜,可也丰盛可口,而且自己也没有想要伤害房主的念头,不明白怎么就要报警抓他。 还剩饭剩菜!那明明是室友爹妈留给对方的饭菜,结果都被这人吃了,只是那夫妻俩也没想太多,回家后看到没有饭菜就自己默默地煮了还给对方留饭,最后都进了这人肚子里,直把他养的肥肥白白的。 出了这样的事情,室友家果断卖掉那栋房子买了小区的楼房,当时她们听室友描述时觉得太可怕了,纷纷表示挣多少钱也不住独栋的房子。 可如今张晓瑛一家即将住进来的宅子何止是独栋的?进了二门后院子套院子,左边一个院右边一个院,更有回廊弯弯曲曲,这已经不是张晓瑛习惯的二进三进院的概念了。 而且这宅子建好了应该也没人住过,所有的门窗看起来都是崭新的。 “贝贝,你先选一个自己喜欢的院子。” 张晓珲看到妹妹兴致不高,不禁有些奇怪,他记得当初在永安城买那座院子时妹妹还是很开心的。 “我不选。”张晓瑛摇头,“我跟着爹娘住。哥你最好也跟我们住一个院子。” “行,那你选一下,咱们住哪个院子。”张晓珲明白了,妹妹这是嫌房子太大了,害怕,他反正只需要一间屋子,跟着爹娘妹妹一个院子住着也没什么。 “这宅子是暂时给咱们住着的吗?”张晓瑛问出了这个关键的问题,毕竟公房跟私房差别是很大的。 “不是暂时住着,已经在将军名下办好了房契的。”小福子忙答道。 说话间转过了三四座院落,张晓瑛眼前一亮。 “哇塞!我喜欢这个园子!” 她欣喜地说道。 第一百六十八章 坦白 这与其说是一个园子,不如说是一个小湖泊,而且明显是一个天然湖泊,小福子介绍整个园子有七亩多,湖泊的水面大概有五亩多,在一个宅院里这样的湖泊显得十分的大了。 因为还带有现代时京城缺水的阴影,张晓瑛来到大乾十分喜欢小湖泊小河溪这些地方,因此这个小湖泊虽然仅仅是一处水面,湖边还拉杂长着枯萎的芦苇,小福子嘴里的荷花也不见踪影,但是也给她带来了很大的惊喜。 小湖泊还联通着京城的水系,张晓瑛也注意到大乾的京城中时不时便要过桥,桥下的溪流与现代的人工河完全不同,岸边芦草丛生,充满野趣。 张晓珲松了口气,要是妹妹不喜欢,这宅子再大住着也不安乐,回到这处他们一家曾经的家园,其实大家心里都不好受,特别是妹妹,她到现在仍然没有古代的记忆,看起来也不会再有了,她的失落难过一定是比爹娘和自己更多。 “你喜欢就好,这宅子园子都交给你,这里面有房契跟平面图,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张晓珲把带着房契和平面图的纸封递给妹妹,要不是皇帝的封赏,他都想把房契改成妹妹的了。 他一个大男人早就做好了四海为家的准备,爹娘和妹妹安顿好了,他去得再远也能安心。 “我拿着容易丢,给咱娘收着吧!”张晓瑛不接,她要是瞎改一气,以后要是她哥结婚嫂子进门了不高兴可咋整。 宅子的格局不需要改动,最多就是修整得更方便一些,比如看看怎么才能更方便地洗头洗澡,更科学地如厕。 宅子里虽然什么家具都没有,但是睡觉的屋里都砌有炕,择日不如撞日,大家决定今天就一起住进正院里。 这样李岚就不必回到驿馆了,张晓瑛跟她一起留下来,张晓珲和张德源回驿馆把行李和陈灵秀母子一起接过来。 卫五六需要跟他们一起过去赶车,因为这次进京张家带了三辆车,两辆坐人,一辆拉行李,因此在宅子住下来的基本用品是有了的。 大家谢过了小福子,请他回去给六皇子转达谢意,张晓珲让他爹骑上叉一,他自己骑萧十二的马去往驿馆。 正院是一个三进的院子,由倒座房,主院和后罩房组成。 院门开在东南角,东侧有个小门房,西侧是一排三间屋子,可以拿来当会客厅和客房。 主院由正房和东西厢房构成,四面配着抄手游廊,正房东西两边各有一个耳房,东西厢房只在南面各配有一个耳房,后罩房倒是一排五间大小高度都一致的屋子。 张晓瑛看着就觉得这院子的构造熟悉得很,很类似她带着大学同学去参观的某个名人故居的格局,难道说京城的院落一千多年前就已经是同样的布局了吗? “娘,我就住后罩房,我记得我看过四合院的介绍,没出嫁的姑娘家一般就住在后罩房里。” 后罩房旁边开了一个侧门,骡车可以推进院里停在后罩房前,方便她自己洗澡,这才是关键。 “随你,你想住哪都行。”李岚也觉得这院子格局不错,一家人住着大小也刚刚好。 东耳房布置成厨房和饭厅,西耳房改造成带洗浴功能的卫生间,张晓瑛觉得还需要在正院跟前院之间的空地修一间茅厕,多个坑位的,类似公共厕所那种,方便萧十二和卫五六他们如厕。 而且日后府里住的人肯定不止他们一家,前院那么多屋子,有人住才会越来越旺。 再一个她们家肯定需要请佣人,她妈还有两个多月就生产,帮着带孩子的就少不了,还有搞卫生的,以后人多了还需要做饭的。 自己一家人的衣服倒是可以拿进房车去洗的,就是房车的洗衣机太少一次洗不了几件。 张晓瑛一家在忙着安顿房子,卫靖跟着卫国公夫人回到了他离开一年多的卫国公府。 回府以后卫夫人遣开了跟在她身边的儿媳妇跟孙子孙女们,让丫鬟们都到屋外去,又让一直跟着她的心腹嬷嬷到门口守着防止有人偷听,只留了卫靖在她院子里的正厅说话。 “靖儿,你跟娘说实话,为什么让你的护卫留在那小张大夫身边。” 虽然卫国公夫人十分想用“妖女”二字来指代张晓瑛,但是她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此时她看着儿子,眼里的神色既有期待又有担忧,既害怕儿子说出她不愿听到的话,又期待儿子说出她想听的话。 卫靖心里也很复杂。 他清楚母亲必是不愿他跟张小娘子有牵扯,但他自己除了张小娘子之外也不愿意跟别的小娘子有牵扯。 他也清楚此次回京自己的婚事必然被提上日程,也设想过自己迎娶别的他母亲看上的小娘子。 可只要想到这么一来张小娘子必会远离他,他就觉得自己难以接受,也难以想象。 不清楚从何时开始,他发现自己此生只想与张小娘子共渡,如果她不愿意嫁给自己,自己也许也会娶旁人传宗接代,但人生将会了无生趣。 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可能,他必会做百分百的努力,而且她还小,自己还要等她长大。 有四哥的前车之鉴,他知道这不容易做到,而且四哥和他心悦的小娘子是两情相悦,自己现在仅是一厢情愿,但是卫靖相信自己一定是整个大乾最适合做张小娘子夫君的男子。 他会做得比所有人都好,会让她即使嫁给他成了他的娘子,依然可以像在娘家那般肆意地做她自己想做的事情。 要做成此事的第一步,便是需要向母亲坦白自己的心思。 他向卫夫人跪了下来,先磕了一个头,才看着卫夫人说道:“母亲,儿子此生只愿迎娶张小娘子,请母亲成全。” 最害怕的事情终是来了,卫夫人有了心理准备,倒也没有被气成什么样。 “为何?”她按耐着怒气问道。 “因为她是那么好的一个小娘子。”卫靖只觉得自己词穷,其实他也说不清楚为何。 “糊涂,你娘我给你选的哪个小娘子不好呢?你倒是说说别人怎么就不如她好啦?”卫夫人怒斥。 卫靖说不出来,他也不了解旁的小娘子是什么样子的。 “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如此鬼迷心窍,是不是那妖女蛊惑于你?”卫夫人看到自己儿子的样子,终于怒不可竭。 “母亲请勿妄言,张小娘子并不知晓儿子心悦于她,她亦从未蛊惑于我!” 卫靖的声音带了一丝激动。 “她要蛊惑你又如何会让你察觉?”卫夫人气笑了,感情自己的傻儿子还是一厢情愿?这妖女真是厉害啊! “你等着,我会让她知晓我卫国公府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 . 第一百六十九章 莺燕 母亲的反应完全在卫靖的预料之中,他甚至不会因为这句话有任何的心理波动。 自从七岁时坐在大哥马上冲进敌阵,第一次被一道敌人滚烫的鲜血溅得满头满脸,他这不算太长的一生,经历过的各种艰险困顿、生死攸关、命悬一线,已经把他磨砺成了一块无坚不摧坚硬无比的坚石。 他曾经为了追击恶名昭著的狼匪在大漠里奔驰七天七夜,因为断水断粮只能生饮马血生吞马肉。 为了伏击一支屡屡扰境烧杀抢掠的西羌某部族悍兵,带领将士们在雪地里潜伏三天三夜,饿了吃冻得像冰块的干粮渴了吃雪。 他的每一仗都是要面对十倍以上的兵力,即使两军对阵,他的黑旗军也总是冲杀在前以破敌阵。 他是立下了最多的战功,可这都是他拿命换来的,他也只是凡胎肉体,并不比旁人多了一副钢筋铁骨,他拥有的只是极少人能及得上的坚强意志。 看着母亲拂袖而去的背影,卫靖站起身,出了卫夫人的院子回自己的院落。 卫国公府占地广阔,整座府邸将近三百亩,除了各处院落和后花园,还有一座占地一百多亩的练武场,府里的公子从三岁起就要在这练武场上摸爬滚打,学习骑射,护卫们日常也在这里操练。 卫靖的院落在兄弟们的院落中离着练武场最近,几乎紧挨着练武场。他看着练武场上例行训练的一队护卫,觉得场上还少了点什么。 “你找个人去把刘叔请来。”他转头对卫五一说道,刘叔是卫国公府的大管家,卫靖有事只需直接找他处理。 进了自己院门,他顿了一下脚步,庭院里四个气质风格各异容貌秀丽身材婀娜曲线玲珑的大丫鬟带着一群小丫鬟齐齐向他施礼:“恭迎公子回府。” 语音温柔动人,体态典雅大方,莺莺燕燕的让人赏心悦目。 这是他院里的丫鬟们,从他十五岁回府开始就在他的院里伺候了,他的院子是一个带了东西跨院的五进院落,府里每个公子的院子都是为了他日后成亲做准备的,人再多也住得下。 卫靖没说话,越过她们往自己住的屋子走去,四个大丫环如琴如棋如书如画赶紧跟上。 公子向来是这种脾气,她们早就习惯了,当然说习惯也不尽然,毕竟她们能跟公子相处的时日少的可怜,而是她们早有心理准备。 她们来到公子院里其实还是因为四公子的原因,虽然夫人没有明说,但自从四公子死活不愿说亲定要娶那商户女的事情发生后,夫人便把她们指派到了公子的院里。 说是来伺候公子的,可是公子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多少天,不过夫人也没有让她们闲着,日常都要她们研习琴棋书画,竟是把她们当作闺秀一般养了起来。 甚至为了投公子所好,专门请了先生教她们兵法,而她们也明白这其中的厉害,日日都下狠功夫勤学苦练。 付出总有回报,不夸张的说,除去出身之外,京城里一般的闺秀她们也是有底气比上一比的。 既是走的大家闺秀的路数,自然也不会有故意献媚乃至于爬床的事情发生,卫靖和这几个大丫鬟在前几次回府时也都相安无事,他也没把心思放在她们身上,甚至连她们叫什么名字也懒得去记。 即是母亲派来的,便由她们呆着就是了,反正他的院子足够大,这点人住着也还空的很。 但是这次再看到这些丫鬟他却有不一样的感觉,在她们跟着他进入他起居的屋子,给他端水洗脸洗手又拿出她们亲手做的里外衣物想要给他更衣时,卫靖开口了: “你们出去。” 丫鬟们面面相觑,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她们一直恪守本分,也没有刻意亲近公子,更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而且,公子进院还不到一刻钟呢! “公子,可是奴婢们哪里做得不合公子心意?奴婢们一定改。”年纪最大的如琴问道。 公子不让她们伺候,她们便没有必要留在这院子里了,一旦传了出去,只怕夫人立时便会换一批人进来。 不合心意就改?卫靖从善如流:“以后只要我回府,你们就不要到我这院子里来,现在马上出去。” 四个大丫鬟大惊失色,齐齐跪了下来,口中哀呼:“求公子怜惜奴婢们,不要赶奴婢们走。” “我只是让你们不要近前来扰我,并没赶你们走。”卫靖冷冷说道,心中甚是不耐烦。 他当然知道这些婢女如果从自己院里出去后去处不会太好,自己的院子日常也需要有人打理,因此并没想着把她们赶走,只是不想让她们离自己太近。 将心比心,如果北胡王妃给张小娘子派了几个小郎君日日贴身随侍,自己定是日日烦闷。 而以他对张小娘子的了解,只要北胡王妃把人送来,她大有可能欣然接受,还会要求他们学会急救法,给他们都种上牛痘,而她那宠她无度的爹娘兄长,也只会淡然说一声:“你开心就好。” 所以他看着自己眼前的婢女,仿佛看到的是张小娘子的侍从,要多扎眼就有多扎眼。 丫鬟们感到了大事不好,不让她们近前,她们怎么达成国公夫人和她们自己的目标—— 让公子通过跟她们的相处成功引起公子的兴趣,体味到女子其实都差不多,娶谁也都是娶呢? 不让她们近前,跟赶她们出去有何区别?她们本来就是给公子当通房来的!不近前,她们还怎么通!如何通! 丫鬟们泪如雨下,一时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求公子怜悯奴婢们。”她们纷纷哽咽着道。 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她们还没使出来,总要试上一试的,万一成功了呢? “来人。”都是流眼泪,张小娘子哭得稀里哗啦的会让他心疼无比,这几个婢女一哭只会让他更加厌烦。 卫五一站在廊下,听见自家公子隐带不耐的语气,知道他是恼了,忙进了屋里,屋里的情形却让他愣了一下。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作为过来人,这几个如花似玉的丫鬟在公子院里要做什么他自然心知肚明,他也盼着她们中有一两个能成功好让公子早日开荤。 可公子进屋才不过一刻钟,四个丫鬟就都跪在地上哭鼻子,不应该啊! 若说是她们做了什么惹恼了公子,可看起来也没来得及施展吧!总不能四个一起上…… 卫靖没让卫五一有太多思量的时间。 “让她们换个地方哭去,以后我回府这院里不许任何闲杂人等进入。” 卫五一:………… . 第一百七十章 心折 大丫鬟们一噎,不敢再赖在屋里哭下去。 真要被府里的护卫拖出去,那她们的脸面要往哪里搁,别说做通房抬姨娘了,就是外面的小丫鬟们都看不起她们。 而护卫们可不会怜香惜玉,他们只会听令行事,动起手来可没有轻重。 于是还没等卫五一喊人进来,四位大丫鬟擦干眼泪低着头出了屋子回自己住处。 卫靖看她们往后罩房走,又开口道:“限你们半个时辰把自己的东西从这里搬出去,全部住进西跨院,晚一刻你们就从哪来的回哪去。” 剩下的小丫鬟们在庭院里不知所措,她们平时都是由大丫鬟们管着的,甚至可以说是伺候四位大丫鬟的,如今大丫鬟被赶出这里,那她们怎么办? “外面的丫鬟也全部搬到西跨院。”卫靖吩咐卫五一,“把方嬷嬷请回来管我的院子吧!” 方嬷嬷是卫靖的奶妈,卫夫人为了让那几个大丫鬟有更多机会接触卫靖好方便行事,三年前把她调走去管库房了,卫五六就是她的亲生儿子。 “只怕须得夫人同意方嬷嬷才能回来院里。”卫五一提醒卫靖。 “她会同意的,你先去通知方嬷嬷让她把手头的事情交接一下,也不急,我身边不需人伺候。” 就是回京后他平日出席各类活动需要穿戴的衣裳服饰繁多,得要有专人打理收拾,否则像在军中那般完全不需旁人帮忙。 而且卫国公府不似别府那般给公子们配小厮长随,原本的小厮长随都成了护卫。 用老卫国公的话说,护卫可以兼做小厮,小厮却没有护卫的本事,且护卫的月钱可比小厮高多了,府里的家生子人人都以能选上公子们的护卫为荣。 卫五一出门的时候,刚好遇上跟着卫五三过来的大管家刘叔。 看到给自己行礼后匆匆离去的卫五一,刘管家心里直嘀咕,几位公子就数五公子事最少,平常轻易不会找到自己,今次回府第一天就把自己找来,也不知晓会是为了何事。 他进了院门,只见院里冷冷清清,只有两个护卫站在廊下,丫鬟们不见踪影,不由得暗自纳闷。 五公子一年才回那么些天,怎么院里的丫鬟们还躲着他? 但他也不好多问,跟着卫五三进了卫靖的书房。 “老奴见过五公子。”刘管家给卫靖行礼,他虽是府里的老人,可在主子们面前永远都是奴才的身份。 “刘叔不必多礼,我找你来是要在练武场加些物什。”卫靖递了几张图纸给刘管家。 这是张晓珲画给他的井庄的训练设施图纸,这些训练科目也纳入了黑旗军的日常训练之中。 刘管家接过来,看着就是很简单的摆设,只不知有何用处。 “这上面有尺寸,一定要修得非常牢靠,修好后用来练兵,你跟工匠商量一下看看修在哪个位置为好。” 竟是用来练兵的! 刘管事脸上的表情郑重了几分,练兵向来都是卫国公府的大事,半点敷衍不得。 “老奴马上去办,选好方位即刻过来告知公子尽快动工。”刘叔郑重说道。 “好,你去吧。” 卫靖点头,目送刘管家出门,想到要让方嬷嬷回自己院里,便想到了她将要睡在街边的儿子,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来到京城,出身庄户却满身娇气的张小娘子住得习惯吗?她这一路南下瘦了一圈的苍白小脸看起来过得比央央这个公主还辛苦。 ~~~~~~~~ 卫国公夫人为自家儿子心悦张晓瑛气得冒烟,卫皇后却为张晓珲的知分寸懂礼数发愁。 央央是她最爱的大儿子留下来的女儿,她自己只有一个女儿却又远嫁,对这个孙女只恨不得爱到骨子里。 只需把冯嬷嬷叫过来问上一问,虽然冯嬷嬷并没有明说央央的心思,只听她描述央央的表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听听,央央主动要接种张家儿子手臂上取下来的豆浆。 一路上每顿饭都做了张家的份额。 唉!这孩子只怕已是情根深种,自己却不自知。 好在她也没有再像以往那般小小年纪却暮气沉沉,如今倒是鲜活又开朗。 冯嬷嬷给卫皇后详细描述了萧元锦和张晓珲见面的几次经过,几乎连张晓珲说过什么话都复述了,只是她没认出街边的张晓珲兄妹,以为萧元锦第一次见张晓珲是在军乐堂那次。 卫皇后听完冯嬷嬷的话沉吟不语,她在把冯嬷嬷说的张晓珲做的这些事跟献馘礼上那个像晨光一样的少年人放到一处。 别说是央央这般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了,她这个活了几十年贵为一国皇后的妇人也为这孩子心折呀! 即能砍得了胡王首级,也能自自然然地做好吃的给妹妹吃;既守礼懂分寸,也可以毫不介意抱起满身血污的产妇。 有这样的兄长,有教出这样兄长的爹娘,难怪张家女儿活得如此肆意,想当大夫就当大夫,想唱曲子就放声高歌,连献馘礼最后的大合唱听说最开始也是她问五郎要人给她陪唱。 一个小娘子,坦坦荡荡地要人陪唱,她刚开始听到央央笑着跟她说起时也有些恼怒,只是听了献馘礼上的合唱以后便也清楚了这陪唱原是另有深意。 不然以五郎那般的性子也不会轻易应允。 身为帝国最尊贵的女人,卫皇后却是最能体会到作为女人的可怜可悲,如果连尊贵如她都活得如此憋屈,那别的女人的处境可想而知。 她心里隐隐地羡慕张家女儿,甚至希望自己的孙女也能嫁进这样的家庭。 锦衣玉食又怎么样?该受的苦也没少受,做她的孙女还怕饿着了吗?全身心的自由自在才是最难得的。 只是这事却急不得,否则只怕弄巧成拙,而且央央也不知是脸皮薄还是怎的,明显不欲旁人窥见她的心思。 好在两个孩子都还小,她做祖母的,就在一旁守护着他们长大罢,她自己没能过上幸福的人生,只盼着孙女不必再受自己的苦。 不知为何,她就是十分地信任张家的这个孩子。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安顿 被卫皇后惦记上了的张晓珲刚刚从驿馆把行李拉回了新家,跟着他一起回来的陈灵秀看到这样的宅子几乎都不敢踏进门,一再跟张晓珲确认: “珲哥儿,这真的是咱们要住的宅子吗?” “是,來噜,跟舅舅回家。”张晓珲一手抱起一个孩子,带他们进了大门。 南下的一路上都是张晓珲给孩子们打水洗漱抱上抱下,两个孩子都跟他很亲了,这时都欢喜地搂着他的脖子惊叹: “舅舅,咱们家好大啊!” “舅舅,咱们家好新好好看。” 陈灵秀一开始不敢进门,此刻进到大门里面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一边迟疑着跟张晓珲往二门里面走一边转过身看周周的房子,数的眼都花了也没数清楚究竟有几间。 进了二门看到的是一个大园子,园子里错落分布着好几个院子,院子有大有小,看起来都是刚修好没多久。 “姐,这后面有个园子,园子有一个小湖,得看着妞妞跟蛋子别往湖边去。” 妞妞跟蛋子就是陈灵秀两个孩子的名字,他们的长辈们还没来得及给他们起大名就都没了,等安顿好了再由张德源给他们起名。 “竟然有座湖!”陈灵秀惊叹!她来自更为缺水的北地,也跟张晓瑛一样喜欢靠水的地方。 “京城里不像咱们邺城缺水,这里水源很多,湖里还有泉眼,往后后天热了妞妞跟蛋子要学会凫水。” 张晓珲跟妹妹都是在幼儿园就学会了游泳,他自己更是游泳高手,武装泅渡十公里的训练成绩次次都是优秀。 “珲哥儿,你也会凫水吗?”陈灵秀问道,虽说邺城的孩子会凫水的很少,毕竟天热的时候少,也没有合适的地方可供练习,但张晓珲会凫水她也不奇怪。 在她眼里,自家表弟除了不能上天,只怕也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不光我会,妹妹也会,表姐你也可以一块学,关键时刻可以保命。”张晓珲提了一句。 他自己爹妈都是会的,毕竟游泳是最好的运动项目,不像别的运动容易造成膝盖损伤,以前他爹妈每周都会游上两三次。 但这话不能跟表姐说,他娘亲一个古代的妇人会游泳就太奇怪了。 他得抽时间探探后园的这个小湖水深几许,适不适合家里人在里面游泳,如果不适合,最好就是在旁边砌一个泳池。 张晓珲把陈灵秀和孩子们带进了正院,虽然有多余的院子,但是她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幼儿,还是跟他们一家住一起比较安全,妹妹的担忧不能说没有道理。 “我跟妞妞和蛋子住一间倒座房就很好。”陈灵秀坚决不同意住在张晓珲给她和孩子们安排的西厢房,自己怎么说都是外人,能沾着表弟的光住这么好的宅子已经是福分了,舅妈眼看着马上就生娃,而且还一生生俩,西厢房自然要留给没出生的孩子们。 而且,一家人总有些体己话要说,自己住在有一道院墙隔着的倒座房也可以给表弟一家留出相应的空间。 往后自己有能力了,也要想法子在京城买个小宅子,总不能一辈子靠着舅舅一家过活。 瑛姐儿说的,不管男人女人,活着总要有个心气儿,女人也可以靠着自己的能力活出自己的样子。 “也好,往后家里人多点孩子们也大些了,你就选一个旁边的院子住吧,现在人太少你们娘三单独住一个院不安全。” 张德源刚把骡车从侧门赶进宅子里,跟卫五六一样手上提满了行李进了正院,刚好听到了陈灵秀说的话。 他是打算把这娘三一直带在身边的,就当多养了个闺女,这孩子太不容易了,刚刚二十出头就遭了大难没了丈夫,唉! 张晓瑛跟李岚也从院门进来,她们刚刚又去各处院子看了一遍,这座宅子一共有五处院落,只有正院是三进的,另外四座院子有三处是二进院一座是一进院. 张晓瑛最喜欢那座一进院,小巧玲珑一目了然,而且它的位置刚好就处在五座院落的中间,另外四座院子就在那座小院子的东南西北方,她决定以后她就住那间院子了,当然这个以后还远得很。 大伙当即动手收拾屋子,萧十二跟卫五六自然也不会真的睡街边和院子里,他们各自在外院选了一间屋子住了下来。 取暖还是要靠烧炕,这时京城已经靠近年关,气候寒冷,这炕就得先烧起来了。 古代取暖总是需要占用很大的资源,以前张晓瑛跟李岚看宫斗剧,每每看到妃子们为了多要点取暖的碳火各种明争暗斗好多集总是吐槽不已。 但是轮到自己也处于这种境地了才明白,在当下生存条件下,取暖的碳火不足真的会冷死人,妃子们抢的不是炭火,而是她们和她们身边的人在寒冷的气候下能够活下去的机会。 但是张晓珲和萧十二卫五六都表示他们不需要烧炕,外院的屋子也没有砌炕,张晓瑛怀疑他们的身体构造跟自己的有所不同。 宅子之前一直没有人住,也就不会有柴火木炭这类日常用品,需要马上出门大采购,这事张晓瑛喜欢,顺便也可以好好看看这座京城。 结果她都准备好了要出门的时候,萧十二一脸怪异地找她来了。 “小张大夫,大门外来了十几位大人要求见您。”萧十二知晓张晓瑛兴致勃勃要出门逛街,他看着她开心的样子也很欢喜,本来都打算陪她逛个够了。 “找我干嘛?”张晓瑛也愣住,还十几位大人,自己啥时候在这京城认识了十几个人呢?难道是以前的……,怎么有些细思极恐的感觉。 “他们每人都拿着一个算盘。”萧十二虽然没有跟着学珠算法,但他天天都跟在张晓瑛身边,自然认得出算盘这个新出炉的计算神器。 “啊!我明白了!”张晓瑛恍然大悟,萧景烨说过要请她帮忙给官员们培训珠算法,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 “好,我先去见见他们吧!”先见一面告诉这第一批学员明天再来,自己这边也好做些准备,比如桌椅板凳什么的都还没买。 可是等张晓瑛出了大门外看到这十几位官员,她不禁愣住了。 . 第一百七十二章 推广 官员们也愣住了,听六皇子说是一位大夫教的他那筹算得飞快的珠算法,而且那大夫也答应了会教给大伙,只是要付相应的学费,每人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就五十两,再多一倍他们也要学,再这么熬下去命都要熬没了,还留着银子有何用。 他们天天都派人去问六皇子那大夫什么时候能教他们,银票都随时揣兜里,今日福公公终于给了他们这位大夫的住址,于是大伙就一块过来了。 过来了以后才知晓此处乃是皇上赐给张小英雄的宅子,大家正猜测这位大夫会是张小英雄的什么人,大门里就出来了一位小娘子。 怎么来了一位小娘子?莫非那大夫不愿教与大伙?众官员正想再争取一下,不行他们再多交些学费,却听到那位小娘子开口了:“各位大人们好!大家是六皇子殿下介绍要来学珠算法的吗?” 张晓瑛一边问他们一边给他们行礼。 这些都是有官身且都比自己年纪大的人,虽然马上要成为自己的学生,但是自己也不可失了礼数。 而且他们个个面色青白眼圈发黑眼睛布满血丝,一看就是加班熬夜差不多到了极限了。 年底了,又是一年结算季,在现代是这样,古代也是同样,只不过现代有各种计算铺助工具,而当下却是要靠几百根棍子面对同样繁杂的工作量,难怪这群人成了这副惨状。 “正是,小娘子可否请先生出来与我等一见。”一个看起来四十出头的官员说道。 “我就是给大家培训珠算法的老师,只是现今教室还没准备好,没有桌椅板凳,大人们可否明日再来。”张晓瑛温声细语说道。 官员们面面相觑,教六皇子的竟是这么一位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娘子?但是他们很快就确定了,毕竟六皇子没那么闲得慌拿他们来开涮。 “还请小娘子今日就给我等开课,实在是时间紧急,再拖不得。” 每年都是这样,先得等到各州省的账册送到,他们才能开始统计,每每都急得像鬼撵似的。 六皇子给他们演示的珠算法比之前的算筹快了几十上百倍,因此他们宁愿花些时间学会了这珠算法再去统计也会快得多,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他们就一起磨刀来了。 “可没有桌椅板凳……。” “无妨,我等可站着听课。”还没等张晓瑛说完,刚才那位官员就打断了她的话。 真是好学勤奋得让人感动,华夏儿女勤学奋进的基因并没有因为时空的不同而消失。 那就教吧! “五六,你现在以最快速度让家具店的送十套桌椅过来,不用太大,一张桌子坐两个人,二十张椅子,也不用太好,结实就行。”张晓瑛快速吩咐跟着出了大门的卫五六,卫五六应声而去。 “大人们请进来吧,十二你在外院的屋子里挑一间亮堂的可以坐下二十人的屋子请大人们进去,我先回去拿资料。”张晓瑛又接着交代萧十二。 幸亏之前为了省钱多印了珠算口诀,进京时留了小部分给张家众人,大部分都带进京来了,因为张晓瑛本来就想把珠算法推广出去。 张晓瑛从正院那一堆还没来得及规整的行李中翻出那一摞珠算口诀,抽出二十张,正要走去外院,爹娘和哥哥都皱着眉头看她。 “这还没住下来又忙上啦?你小心再不长个了。”李岚说道。 闺女还在长身体,一路跋涉本来就辛苦,路上还要教合唱团,进了京这几天也没歇着,天天都到黑旗军的营盘指导唱歌。 “人家来都来了,我下课早一点,爹娘哥哥,不用担心我,晚上我早点睡。”张晓瑛挥了挥手中的珠算口诀,出门去了。 “忙一点也好,这样她就没空想以前了。”张德源说道,也就会慢慢适应这古代的生活。 萧十二果然很快找到了一间又大又亮堂的屋子,屋子在东侧斜对着大门,门窗都朝南开,但是因为门窗都糊了纸,采光仍然不足。 找机会跟六皇子提一下先把玻璃生产出来,这么着实在太费眼睛了。 张晓瑛暗自寻思。 萧十二一看到张晓瑛进门赶紧递过来一叠银票,张晓瑛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众位官员。 “这是我等交的学费,一人五十两银子。”又是刚才那位官员说道。 学费交得越痛快,这位小娘子自然教得越痛快。 啊?!这…… 自己已经收了一个庄子了,难道没有包含这些官员的学费吗? 想来也是,这些官员也不是给萧景烨干的活,他自然不会负担他们的学费,要负担也应该是由他的皇帝老爹负担。 也行,以后萧景烨萧元锦卫靖这三人的管事需要培训自己就不收费了,这些官员还是收吧。 “大人们有心了,那我就收下了,现在大家先领一张珠算口诀表。”张晓瑛笑眯眯说道。 本来以为是义务劳动,没想到还有报酬,换了谁都会很开心。 卫五六不亏是从小在京城长大的卫国公府的护卫,不到一个小时就带着家具店的伙计送来了桌椅板凳。 大家七手八脚把桌椅板凳摆好,又把黑板挂墙上,粉笔摆在讲台上,看着下面坐着的虽然满脸憔悴却眼神发亮的学生,张晓瑛在京城的第一个珠算法培训班有模有样地开始了。 她的这第一批学员,往后成了在大乾推广珠算法的主力军,京城里也慢慢有人学会了珠算法开办培训班,虽然收费比张晓瑛的培训班低,但是人人都以可以得到小张大夫亲授为荣,毕竟小张大夫只教了三期学员就不再亲授了,当然这又是后话了。 这一期培训班一共有十六位学员参加,都是户部的官员,张晓瑛一下子收了八百两银子的学费,这可是一笔不少的收入了呢! 本来她以为自己的收入可以给家里因为买牛而捉襟见肘的经济状况改善作出贡献时,晚饭后李岚拿出张晓珲交给她的纸封准备看看这座宅子的平面图时,纸封里面装着的东西让张晓瑛跟她爹娘都瞪大了眼睛。 . 第一百七十三章 重赏 张晓珲去参加黑旗军的庆功宴去了,他们住进正院的第一顿饭是陈灵秀和李岚做的。 卫五六把教室需要的桌椅送到后,又拿着李岚写给他的清单去买了锅碗瓢盆炭火床褥等等居家用品,彻底沦为了真正的跑腿,甚至连米面油粮肉蛋瓜果都一并买了。 若是卫国公看到自己府上的护卫在菜市场里装模作样跟小贩讨价还价,肯定会气得七窍生烟。 吃过饭后张晓瑛跟她爹娘在张德源收拾出来当书房的正屋西耳房里,书房里摆上了今天卫五六买回来的一张书桌和四把椅子。 书桌上放着纸封里拿出来的文件,难怪需要有专人郑重其事找到张晓珲签字盖章印手印,原来除了房契还有这么些东西。 当时礼官宣读赏赐物品时她们坐的位置听得不太清楚,对张晓瑛来说,本来以为老皇帝就给哥哥安排个工作,发点奖金就差不多了,有套房子已经是意外之喜。 现在桌子上除了宅子的地契和图纸之外,还有十张每张一千元的银票,还有一个三千亩的庄子的地契和图纸。 这些赏赐远远超出了张晓瑛和她爹娘的想象,以至于他们的心情一时不是高兴而是有些复杂,这再一次提醒他们身处的是一个完全的封建等级社会。 三千亩的庄子就不说了,也有可能是三千亩荒地,反正就是划给你了。 但是一万两银票,这绝对就是一笔巨款,张晓瑛自己在修正堂上班的时候外祖父给她发一个月十两银子,这还是因为她确实医术相对高超,但是像李林宋禾这些真正的学徒一个月说不定都没有一两银子呢! 这一万俩银子,相当于现代的一千万甚至一千多万人民币了。 也不是说她家没见过那么多钱,她外祖父留下了不少祖产,李岚又喜欢买房子,在京城房价才四五千的时候就陆续在北护城河附近买了五套房,她家穿越前每套房子的价值都接近两千万。 但是他们穿越了,那些房子并没有跟着过来,跟过来也没有什么用,一百多平的楼房,还不如这宅子里最小的院子大,倒是家里最不值钱的房车跟过来了。 所以李岚总感叹人生无常,平平安安才是最好的,钱再多,睡在金子打造的床上也不如睡木板床舒服。 而且他们一路南下也看出来了,大乾并不富有,财政也很紧张,可是赏赐给张晓珲的竟是一万俩银子。 说实话,他们觉得有些烫手。 不患寡而患不均,财富分配不平衡才是乱世的源头。 他们可不想生活在一个乱世,哪怕只为了自己,他们也希望大乾长治久安。 也许这一仗对大乾意义重大,也许大乾需要笼络优秀人才,也许大乾还需要稳固边防因此会重赏头功者,总之这一万俩银票静静地躺在书桌上了。 “先帮小珲收着吧!等他回来了问问他有什么打算。”张德源对李岚说道。 他们父子自从穿越了也还没有深谈过自己想要在这时空做什么,这仿佛是一个禁忌话题,好像只要提起了,那就意味着他们会永远留在这里,而他们潜意识里大概是不愿去面对这个现实的。 “来看看庄子吧!咱们不是带了不少种子,以后就可以种在庄子里了。”张德源拿出庄子的图纸地契。 庄子位于北边,离京城大约四十多五十里。 京城的良田多分布在东西南三面,应该已经被瓜分殆尽了,而北面也不是没有,但多在四十里以内,这庄子的距离已经到了平原跟丘陵夹杂着的地带了,自然不如一马平川的庄子好。 但是张晓瑛敲着地契说道:“这地方搞不好是小汤山呢!” 张德源跟李岚听了她的话都仔细看了图纸,张德源也说道:“还真有可能。” 身为曾经的疾控中心工作人员,他在那里奋斗过一段难忘的时光,扛过了他人生中最艰难的岁月。 而小汤山什么东西最多?听听它的名字就知道了,汤泉啊! 小汤山拥有温泉虽然最早是在南北朝北魏的地理学家郦道元所著的《水注经》中就有记录,但是作为温泉用来疗养身体的最早记录却是在元朝。 可见在此刻,大乾的这些权贵们还没发现这么一个好所在,否则也不会还剩下这么大面积的一个庄子赏给张晓珲了。 就不说小汤山温泉的各种疗养功效了,在能源缺乏的当下,拥有地热资源的好处简直不要太多,最直接的便是一年四季都可以种植出蔬菜,特别是张晓瑛在房车里发现的西红柿和小辣椒。 等忙过了这些日子,张晓瑛决定跟哥哥去探探究竟。 此时张晓珲在黑旗军营盘里在给太子萧景煜见礼,他单膝下跪,行的是标准的军中礼节。 萧景煜身旁站着萧景烨卫靖和沈亦翃,他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 “大郎快快请起,你为我大乾立下奇功,又救了六弟,我心中甚为感念,早就想与你见上一面,席上咱们定要多饮两盅!” 萧景煜当然已经在自己弟弟口中详细了解了张晓珲,包括张晓瑛和他们的爹娘,此刻亲眼见到这个少年人,他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多谢太子殿下,微臣身为大乾民众,在国家有难时总要尽一份自己的能力。”只不过自己的能力相对大一些。 这位东宫太子比自己真正的年纪还小两岁,相貌堂堂,眼神澄澈,沉稳内敛,显然是一个靠谱的接班人。 “大郎说的好!走,我们一起入席。”萧景煜邀请张晓珲。 “太子殿下请。”张晓珲谦恭礼让。 萧景煜代表皇帝出席庆功宴的次数也不少了,今晚他的心情显然格外好,额外多饮了几盅酒,甚至还敬了卫靖张晓珲和几位副将。 即使是庆功宴,营盘里也有相当的将士在值守,甚至因为太子到场,气氛比起往常更见凝重。 追杀萧景烨的幕后黑手不找出来,这个国家便不会有真正的稳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一场宫变。 身为皇后的嫡子,如果太子不能顺利继位,等待他和萧景烨的只有死路一条,甚至会牵累上跟他们有亲缘关系的所有家族。 这样的事情如果发生了,这个国家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立时便会毁掉,狼烟必将四起,华夏大地又将陷入腥风血雨之中。 . 第一百七十四章 滔天 这绝不是张晓珲愿意看到的,虽然乱世出英雄,以他的实力加上他们家拥有的远超这个时代的科学知识,没准他也有机会问鼎中原,但他志不在此,他的目标仍然是抢先一步去到新大陆。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这个朝代很多人都比他更适合当皇帝,但发现新大陆这件事却是非他不可。 明日宫里还有一场庆功宴,太子意思到了就跟萧景烨先回城了。 太子走后,将士们便放开了喝,庆功宴这才算真正开始。 认识不认识的都来跟张晓珲敬酒,还有兵士问他会不会唱今日献馘礼上的《保卫黄河》,那肯定会啊! 于是大伙趁着酒兴唱将起来,边喝边吼,把战场上积累的所有的紧张压抑借着唱歌的名义发泄出来,一时间营盘简直成了千人大合唱,只不过反反复复地都是在唱《保卫黄河》一首歌。 这总唱一首歌是有些单调啊!也不知道张小娘子还能不能多教几首。 卫靖看着他的将士们竭斯底里大吼大唱,他其实也想跟着吼上几嗓子。 这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痛饮,原来大伙一起唱歌还有这般魔力。 庆功宴结束后,将士们身心舒畅,沉沉进入了梦乡。 张晓珲也留在营盘没有回城,太晚了,城门早就关闭,没有紧急情况轻易不会开门,卫靖要给他安排单独的营帐,他谢绝了,去跟那三十名响尾蛇突击队队员挤了一宿。 住进新家第一天哥哥就没能在家跟大伙住一起,张晓珲已经找了个机会用对讲机通知家里人自己晚上不回城了,张晓瑛心里多少有些遗憾,她跟老爹一起把骡车推进自己住的后罩房过道,顺便看了一下小灰。 这只懒鸟越来越肥,每天晚上都跟小棕挤在一起,倒也不怕冷到了它。 如今新家有个这么大的湖,倒是成了它的栖息地了,也不知道它能不能招个媳妇一起住进来。 张晓瑛说是住在后罩房,也收拾出来了一个房间,但她进了房车便不想出来了。 她把手机和隐形摄像机拿出来,要把今天录的影像存进电脑的硬盘里就删除掉,不然万一她把手机拿出去不慎丢失了又被人捡到,无意中打开看到这些录像就麻烦了。 她先把隐形摄像机里的存储卡拿出来,插进电脑自带的读卡器,一边拷贝一边再看一遍,这电脑屏幕十七寸大,拥有4K影像分辨率,连马背上的鬃毛都看得清楚。 存储卡空间足够大,她老爹一直捏在手里录着像,最后把大合唱都录完了才结束。 心满意足看了一遍,张晓瑛忍不住为自己的这个举动叫一声好! 接着转移手机里的影像进电脑硬盘,手机一直对准的是台上的头头脑脑们,主要就是老皇帝和他的几个亲儿子。 因为张晓瑛一直看的是哥哥和黑旗军,老皇帝和他的儿子们她只是偶尔看一眼,再看看自己的手机对焦准不准。现在倒是可以好好看看这个真正的皇帝了,张晓瑛对他还是挺好奇的。 而且,没准哪天自己还得去跟他见面呢!提前熟悉一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高中闺蜜实在给力,帮着配置的电脑性能就是好,手机影像放在电脑上放出来也是清楚异常,连老皇帝的表情都看得明明白白。 啧啧啧,这做皇帝的还真是不一般,不光自己是帅大叔,养的五个儿子个个长得都不错。 哇塞!左边那位五官俊秀气质超好,如果在现代妥妥顶流小哥哥一个啊! 只不过这位小哥哥好像有些不耐烦呢!难怪他看起来年纪最大却不是太子。 嗯,再过来这位稍显普通,看起来有些微胖,难道竟是个吃货?人家就不像顶流小哥哥那样不耐烦,看看表情愉悦得多到位。 咦咦咦?不对! 这手上怎么青筋暴起?跟脸上的表情不配套啊! 好像有一阵冷风掠过张晓瑛身上。 她快速点了暂停,目光停顿在了屏幕上青筋暴起的手上。 点击局部放大。 没错,这是一个愤怒到了极点的人的手部下意识动作。 张晓瑛一阵毛骨悚然。 如果她没记错,这正是献馘礼刚刚开始没有多久的时候,应该正是哥哥出场的时间。 他的愤怒竟是冲着哥哥来的吗? 张晓瑛再把脸部放大,那远看微笑愉悦的脸上眼里闪着的是狠戾的暗芒。 这太可怕了! 台路沟驿那晚的恐惧情形又浮现在了张晓瑛脑海中。 她把两个影像文件分别用小窗口打开对比录像时间,果然是哥哥出场的时段。 再次重复播放,只见这位微胖皇子的愤怒是在哥哥献上巴库图头颅开始,到礼官宣读哥哥的战绩时达到了顶点,最后好像突然警醒,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他是谁? 身为大乾的皇子,难道自己国家的敌人被消灭不应该感到开心吗?就算是没啥开心,最多就是像那顶流小哥哥一样不耐烦,怎么竟然恼怒上了? 不,这不光是恼怒,简直就是对哥哥恨之入骨,恨到了一个极其善于控制表情的人都已经无意识地通过手部倾泻出了他的涛涛恨意。 哥哥一个第一次进京第一次立功的人跟他无冤无仇,他何至于恨哥哥至此? 只有一个可能,哥哥坏了他的大事! 坏了他什么大事呢?哥哥砍的是胡王的首级啊! 张晓瑛越想越怕,手脚冰凉浑身发软。 NND! 真是出门旅个游都穿越一场,真是人一倒霉连喝水都塞牙缝,什么破事都遇上了,连夺嫡这样的事情也都让她家赶上,这也太TM魔幻了!难不成他们一家穿进了一场权谋大剧里? 张晓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从头到尾仔细观察其他的每一位皇子的表情,每看一位皇子就播放一遍。 太子跟萧景烨是明显的欣然之意,几乎从头到尾跟老皇帝表情一致。 那位顶流哥哥一开始有些不耐烦,后面也表情严肃地听着宣读战况。 跟萧景烨坐一起和他长的有六七分像那位皇子最开始不屑,后面表情也变得凝重。 但他们都没有任何恨的情绪表现。 只有那位微胖皇子,已经控制不住心中的恨意滔天,好巧不巧的被张晓瑛捕捉到了他的微表情。 . 第一百七十五章 防盗 张晓瑛坐在电脑前久久没有动弹,她实在没有办法面对这种境况。 在现代,她懂事以来,小时候的烦恼是零食藏哪里才不被哥哥发现,大一些了就是心理上要求减肥跟生理上享受美食的身心灵冲突,偶尔会因为成绩下滑着急两天。 而且她工作时间不长连医闹都没机会遇见。 遇到的最大挫折就是考驾照时的半坡起步。 她盯着电脑上那位长相普通看起来没有任何攻击力的微胖皇子,心里明白这是一个极其可怕的人物,哥哥被他惦记上了,记恨上了,那么她们一家已经处于极度危险之中。 她想起台路沟驿那些狠戾的亡命徒,想起了萧十二那浑身伤口。 他们不像萧景烨萧元锦那些皇子公主那样出入都有层层护卫,不像在驿站时有卫靖的黑旗军把守,如果这个皇子要灭了她家泄愤,简直不要太容易,她哥再能打,一个人也挡不住那些像蝗虫一样扑来的杀手。 这事得马上告诉老爹,面对这么复杂的情况,她跟哥哥都不见得可以做出准确的判断,但不能让妈妈知道,孕期忧惧会影响胎儿的心理健康。 张晓瑛下了房车,看到书房的灯还亮着,她爹还没回房休息。 她走过去轻轻敲了一下门。 张德源打开屋门看到闺女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一咯噔,问道:“贝贝怎么啦?” 虽然闺女过得不容易,但她这副情形还是第一次见到,显然是吓着了。 张晓瑛把手放在唇上示意她爹小声点:“别惊动妈妈。” “别怕,跟爸爸说说。”张德源把门轻轻关上,回身到书桌边坐下。 他书房的照明是一个在房车上拿下来的led露营灯,虽然没有现代家里的灯那么亮,但比起这个时空的油灯强太多了。 虽然他也可以进到房车学习,但他不想离媳妇太远,尽量呆在媳妇喊一声他二十秒内就能出现的距离内。 自己一家有独立的院子确实方便很多。 闺女的脸在灯光下看起来更加苍白,巴掌大的小脸楚楚可怜,张德源心疼地摸摸她的脸:“太瘦了。” 还是以前那样胖乎乎的踏实啊! “爸爸,咱家摊上大事了。”张晓瑛悄声说道。 “不着急,慢慢讲,你是在录像里发现什么了吗?”闺女之前一直好好的,进了房车出来就这样,应该就是看了录像了。 张晓瑛把那几个皇子的表现说了一遍。 张德源不用再去看录像,他相信闺女的观察力。 “你怎么想?”他问闺女。 “这事怎么看都躲不掉,如果哥哥当初不出面,邺城肯定守不住,咱家在地道可以躲过一时,但是姥爷舅舅和我大概率都没了。”张晓瑛说道。 而且现在看起来,如果巴库图得逞,别的地方难保不起兵变,也许战乱又起来了。 “你不怪哥哥吗?”张德源又问。 “一点都不怪,哥哥不做这些事,我们也会面对别的危险。”张晓瑛摇摇头。 “嗯,你能这么想说明真的思想成熟了。咱们也先不要慌,如果那个皇子有什么图谋,应该也被暂时打断了,这样的人想成大事,不会只为了泄愤做出让自己露出蛛丝马迹的事情。” 张德源目光沉静看着闺女,没有半分慌乱。 看着自己老爹稳如泰山的样子,张晓瑛的心也安稳多了。 “那咱们该怎么办?”张晓瑛又问道。 “这个等哥哥回来再商量,我放了一根电警棍在………” 没等张德源说完,张晓瑛拿了出来:“是这个吧?爸爸,您上哪弄来的?” “你有个表叔是做安防的,他还送了我防盗装置,不行咱们就在院子周围安上。”张德源说道,“那套安防系统是他们的新产品,说是咱们要在野外露营安上了晚上睡觉也安心一些。” “可咱家院子那么大,这一套能管多远啊?”张晓瑛觉得不可行。 “他送了五套,在服务区交给我的,顺便想让咱们帮他测试一下,我都放在房车底下的储物柜子里了。” 五套啊,那应该够了,也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要装,她们住的主院加上偏僻的院墙装上也差不多了。 “那咱们明天就装上,先研究一下看怎么安装。”张晓瑛说干就干。 防盗装置虽然不能实质性阻拦歹人,但是可以提前预警,而且发出的警报声也可以稍微阻吓一下这里的古人,到时候就选听起来最可怖的发声,吓死他们! 这五套防盗装置真不小,难怪老爹把它们放在房车底下。 张晓瑛跟张德源一起把东西搬进了书房,父女俩研究了小半夜,确定了这套光能供电的防盗装置是可以有效提供预警的。 家里人这么少,仅仅只有两个护卫,而且他们也要休息,有了防盗装置,就不用担心歹徒都摸进院子里甚至站到床头了才被发现。 跟防盗装置放在一起的还有好几个手电筒,其中一个的灯头直径有十五厘米之多,筒身带着手柄,拿起来沉甸甸的。 “这么大的手电拿来干啥用?”张晓瑛疑惑。 “这是便携氙气探照灯,比汽车大灯还亮,射程也更远,而且深度防水。”为了不让闺女说自己年纪一大把还收集玩具,张德源尽量把这款手电的性能都讲出来,“还可以当充电池使用,对了,千万不能对着眼睛照,伤眼。” 伤眼啊!伤眼好啊!好像哥哥上次在台路沟驿也让她拿电筒照歹徒的眼睛。 “爸爸,那歹人要是进来了我拿着电筒朝他眼睛射可以吧?” “可以,而且咱家的手电筒都有爆闪功能,需要保命的时候也就不用顾虑太多了。” 命都没了,还管什么秘密不秘密的。 房车储物柜底下还有一个一米长左右的纸箱,张德源也搬进书房来了,张晓瑛翻过一面才看到上面写着“水域智能救生快艇”。 我去! “爸,您怎么还买了一个这玩意啊?”张晓瑛很是惊讶,印象中这不是消防救援队才配置的装备嘛! “这不是买的,是咱家买了这辆房车的最高配置送的。”张德源说道。 其实他当时也是看到购买这款房车的最高配置就送这个智能救生快艇后,没有犹豫就下单购买了。 他看到过新闻里一个自驾游的车队行经草原上一条河流,其中一辆车陷进不知深浅的河流中无法救援,岸上一群人眼睁睁地看着同伴淹死在河里。 张晓瑛拆开纸箱,只见这是一个橙色的U型设备,类似一个U型救生圈,材质应该是树脂,带遥控器和充电线。 说明书上有它的正确名称——水上救援飞翼。 就说嘛,哪有那么小的快艇,要有也就是哥哥的模型了。 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宝藏 这可真是一个救援神器啊! 有人落水只需要把这救援飞翼遥控送到落水者身边,比人游过去快多了,也不必担心救人者反被落水者拖累救人不成反送命。 “爸,这玩意太好了!”张晓瑛看完了说明书后由衷地说道。 虽然来到这个时空暂时不能拿出来使用,但是张晓瑛还是决定找机会在后园的小湖里试用一下好熟悉它的性能,有备无患。 “我也觉得不错,可惜我们来了这里不能轻易拿出来使用。”张德源遗憾说道。 “才不可惜,永远都用不上才好。”张晓瑛说道,不过她也知道自家老爹可惜的其实不是用不上救援飞翼,而是她家穿来了这里。 安装防盗装置最麻烦的是需要钻孔,但是房车上带了万能工具箱,有电钻。 总算把明天要做的事情确定下来,张晓瑛才安心上了房车睡觉,结果第二天早上她刚起床洗漱完,萧十二就来通报学珠算的大人们已经到了。 妈呀!幸亏她有心事睡得不安稳,不然就得让那么多人等她了,这样她可过意不去。 '“走吧!”张晓瑛拿了一个馒头边咬边走,“你吃早饭了吗?” 她还不忘问萧十二。 “吃过了。”萧十二答。 他们本来都是一天吃两顿的,来了小张大夫身边就改成了吃三顿,日日早起就先吃一顿早餐,以后不吃都不习惯了怎么办。 ~~~~~~ 张晓珲从黑旗军的营盘回到家,看到妹妹正在上课,表姐带着两个孩子陪着妈妈在绕着院子散步,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心里稍稍有些安慰,结果进了正院就听到电钻的声音。 他爹绝不会无缘无故拿出电钻来使用,张晓珲快步往书房走去,电钻声从那里传出来。 “爹,您这是要干嘛?”张晓珲问蹲在地上往一块转头钻洞的张德源。 “你回来的正好,咱俩一起把这防盗装置安上,你啥时候要进宫。”张德源看着儿子,“先去吃早餐吧,做了你喜欢的疙瘩汤。” 这么早在外面肯定没吃东西。 “我下午三点才进宫,皇上要召见我。”张晓珲答道。 “走吧,先吃完早餐我跟你说个事。” 看来这事跟安装防盗装置有关,“我边吃早餐你边跟我说吧!我怕一会有别人来找。” 也是,儿子现在不是自己的了,张德源跟着张晓珲到了厨房兼饭厅的东耳房,把张晓瑛发现的情况跟他说了。 张晓珲静静地听着,一边吃着馒头配疙瘩汤,连喝汤的速度都没有变化。 “我进宫前先看看录像,确认是哪一个皇子,今天应该会有跟他直接照面的机会。”张晓珲说道,也看不出半分紧张。 “他现在以为自己还在暗处,咱们不可打草惊蛇。”张德源叮嘱道。 “好,我明白。”张晓珲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疙瘩汤,把碗筷洗了收进橱柜,才跟着张德源一起出了饭厅。 这套防盗装置倒不难装,装好后在正院四周形成了一道红外幕墙,发声装置隐蔽在房檐的梁上,把工作时段设置成晚九点到早五点。 工作时段只要有人靠近院墙半米以内,防盗装置就会发出人声警告,遗憾的是说的是普通话不是大乾的官话,如果有人进一步爬墙,防盗装置就会发出警报声跟警示的灯光。 张德源决定绕着院墙半米左右的地上全部种上月季,月季既好看又容易栽种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它浑身是刺,这样就避免了住这宅子里的人靠近院墙引发警报。 他们把声音调低测试了一下,报警器非常灵敏,别说是人爬墙,就算一只猫爬都会响。 因为靠近年关,庆功宴也跟朝廷的年度尾牙办在了一起,皇后翻看着几身漂亮的衣裳和搭配的衣饰,满意地说道:“去吧。” 时间太紧了,昨天听了冯嬷嬷的话以后她对张家的孩子越发好奇,加上冯嬷嬷说起张晓瑛帮助疏导萧元锦的过程,皇后越发想要见见她了。 再说了,见了张小娘子,便也可以顺便见见她兄长。 想到她大概没有准备进宫的衣裳,于是就让冯嬷嬷找了个身材跟张晓瑛大致相当的小宫女,按着小宫女的尺寸找了几身衣服。 再吩咐宫里的制衣嬷嬷跟着小福子送去给张晓瑛,如果不合身就现场直接改,务必让张小娘子一定可以体体面面地进宫来见她一面。 小福子带着制衣嬷嬷来到的时候差不多上午十点了,张晓瑛已经给大人们上了三节课,正要下课让大人们吃他们自己带来的干粮。 为了抓紧时间学习,大人们都不愿回家吃饭或是出去下个馆子,这朝代也没法点外卖。 他们也太不容易了,这么冷的天啃饼子,饼子都是冷的,张晓瑛让表姐给大人们煮了肉菜汤,萧十二跟卫五六抬了满满一锅出来,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又把家里的碗盆都拿出来给他们盛汤。 大人们很感动,小张先生教他们这么好的珠算法,还操心他们的吃喝,真是太贴心了。 嗯,他们现在称呼张晓瑛“小张先生”了,因为张晓瑛展示珠算法时顺便展示了一下她的珠心算,然后告诉他们这就是珠算法学得炉火纯青后就可以掌握的技能,着实把这些大乾的学霸们唬住了。 小福子来到时大人们正在排队盛汤,看到他们一扫昨天憔悴不堪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昨晚睡了一个安稳觉,肯定是因为确认了这珠算法的筹算速度,心里有底了。 小张大夫简直就是个宝藏啊!小福子心里感叹,他自然不懂得另一个时空里有“宝藏女孩”“宝藏男孩”这种说法,只觉得好像小张大夫随随便便就拿出来的什么东西总是可以帮助到许许多多的人,如果牛痘预防天花试验成功,百姓们只怕要给她立生祠了呢。 连皇后都想马上见到她,还邀请她参加宫里一年中最重要的宫宴,这是多大的福分啊?除了皇亲国戚,起码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家中的女眷才会收到邀请呢! 当然皇宫就是皇后娘娘的家,自然她想邀请谁都可以,只怕往后只要小张大夫在京里,这宫宴就少不了她。 . 第一百七十七章 初绽 张晓瑛看着自己面前鲜嫩娇艳的服饰有些傻眼。 瞧瞧,嫩绿,浅黄,淡蓝,粉紫,嫣红——都是她上了初中就不再往身上穿的颜色。 从初一开始上学就天天两身校服换着穿,周末在家得穿亲子装,假期也忙着上补习班,觉得还是校服穿着方便。 上了大学按说开始有穿衣自由了,结果呢,呵呵,不管穿啥,大多数时候都得在外面套一身白大褂。 这些衣裳都是皇后娘娘赏给她的,品质属于皇家特供,款式是大乾目前最流行的,颜色也最适合她当下的年纪,还搭配了配套的首饰,可算是很有心的了。 但她完全想象不出来自己穿上了会是啥样子,房车上衣柜门里倒是有一小块穿衣镜,她决定等制衣嬷嬷改好了,还是拿到房车上都试穿一下,选出最合适自己的才安心。 其实更让她傻眼的是皇后邀请她参加今晚的宫宴。 宫宴可都是宫斗剧名场面发生的场合啊! 她一个在社会主义新社会成长的职业女性,跟这些整日琢磨阴谋诡计的宫斗高手比起来,那就是妥妥的一个傻白甜! 万一不小心得罪了谁,还不得分分钟被秒成渣渣。 不对,她好像已经得罪过什么人了,卫靖老娘啊! 昨天她那么看自己,绝对是对自己有极大的不满。 NND,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得罪她了,难道是像哥哥得罪那个微胖皇子那样? 可自己也没杀了谁啊! 也没抢了谁的什么东西啊! 现在装病也来不及了,也装不了,那么多大人等着自己讲课呢! 总不能一下课自己就病了,这也太明显了,何况自己还是医生。 张晓瑛胡思乱想着,制衣嬷嬷已经给她量好了尺寸,她经验丰富,不需要上身试过了才知道怎么改。 “好了,张小娘子可以去给大人们上课了。”制衣嬷嬷微笑着对张晓瑛说道。 这真是她见过最特别的小娘子了—— 小小年纪竟然就给一群大人上课,难怪能得皇后娘娘的赏识,请她进宫还不算,还特意给她准备了行头。 她在宫里那么久,还从未见过哪个小娘子得皇后娘娘如此看重呢! 而且这小娘子也没有受宠若惊,好似皇后娘娘是她亲姨似的,只笑眯眯收下了这些衣裳首饰,也看不出她喜不喜欢。 另外她第一眼看到这位张小娘子,就觉得她似乎跟别的小娘子有些不同。 之前她不明白哪里不同,现在给她量尺寸才发现,张小娘子腰肢脖项挺直成一条直线,脖项修长,肩膀平开,身姿秀丽。 而大乾的小娘子多少总是有些含胸哈腰,脖子微微前倾,肩膀稍溜。 要说跟张小娘子比较接近的她也就见过两位,一位是当今太子妃,一位便是平阳公主了,但她们都不如张小娘子这般……挺拔。 制衣嬷嬷搜寻了半日,才找到了这个词语来描述张晓瑛的姿态,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给小娘子用上“挺拔”这个词语。 “站姿挺拔”不是拿来要求羽林军兵士的么? 小娘子们只要能步步生莲,臻首微颔,眉眼含羞才是极致的美。 这么一来可不就会含胸哈腰,脖项微倾了么? 以往她看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可如今见到了张小娘子,就发觉这般挺拔的身姿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 让她哪怕穿着最普通的麻料衣饰,整个人也婷婷如莲花初绽般夺目。 制衣嬷嬷眼光毒辣,几眼就看出了张晓瑛的独特之处。 她却不知道这是张晓瑛将近二十年养成的习惯站姿,从参加合唱团第一天开始,指导老师就总是喊着:“抬头,挺胸,打开你们的胸腔,这样才能把声音放出来!” ~~~~~~~ 小福子在外院临时收拾出来见客的屋子见了张晓珲,跟他通报了皇后娘娘请张晓瑛和他一起进宫的消息,请他到时与妹妹一同与皇后娘娘见面,皇后娘娘要亲口向张晓珲表达他救了六皇子的谢意。 这倒真是张晓珲没想到的,而且他了解自家妹妹,最不耐烦的就是需要装模作样的场合,进宫跟皇后娘娘和一群妃子们——可能还有别的女眷在一起,她搞得掂么? 早上老爹跟他说有皇子记恨他他没慌,这时想到妹妹要进宫却有些慌了。 小福子告辞回宫后他快步回正院,跟着小福子一起来的嬷嬷在倒座房给妹妹量尺寸,母亲和表姐站在旁边微笑看着。 他在书房找到父亲,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张德源却说道: “不用担心她,阅兵现场那样的大场面她都稳得住,你放心,你妹妹虽然不耐烦装模作样,可一旦需要装模作样的时候谁也装不过她。” 几个月前他们去参加菲菲那孩子的婚礼,他和媳妇夫妻俩心情复杂,只能强颜欢笑,其实是皮笑肉不笑。 可闺女却像是啥事没有,真心诚意夸新娘子美若天仙,什么早生贵子白头偕老的祝福话语张口就来,还兴高采烈地去抢新娘捧花,他们夫妻俩都不由得暗骂她没心没肺。 没想到回到家却抱着她哥哭得活像是她自己被抛弃了似的,简直让人啼笑皆非。 这事还好像就在眼前呢!却是不好对儿子说起的。 总之闺女别说去皇宫了,只怕去仙宫也能装得像是个仙女。 可不就像是仙女吗?当张晓瑛打扮好从房车下来,看到她的人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样。 因为要进宫,所以今天提前下课了,大人们也不急,回去了就自己多练习,明天再来半日就差不多了。 制衣嬷嬷也把衣服都改好了,冯嬷嬷也是厉害,找到的小宫女身材跟张晓瑛身材差得很少,不用什么大的改动,五套衣服不到一个时辰就改完。 张晓瑛拿进房车试穿,还是选了那身粉紫色的,又打开她老妈的化妆箱,那里面可真是应有尽有,口红的各种色号,各种色系的粉底眼影腮红,眉笔眼线睫毛膏等等一应俱全,而且不管是化妆品还是护肤品,全部都是地表最优品质。 她老妈还是某个业余模特队主力,时常还会有走秀活动,偶尔会到学校找她,同学们经常会说:“张晓瑛,你姐找你来了。” 在她一再表示那是她妈不是她姐后,同学们换了一种说法:“张晓瑛,你妈是真正的中年少女啊!这种年纪还有少女感太难得了。” 难得个屁! 张晓瑛心想,要是你以后嫁的男人出差在外面打电话叮嘱你孩子: “记得盯着你妈吃早餐,别让她为了减肥又不顾自己身体。” 只怕你八十岁了也有少女感。 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才貌 总之,当张晓瑛拿她老妈化妆箱里的宝贝们画好了跟身上的衣裳搭配的妆容,披散着头发下来时,真成了自带仙气的小娘子。 在她老妈的熏染下,她的上妆技能也不低,完全可以做到明明化了妆却又看不出来的效果,但今晚毕竟是宫宴,她还是化了一个比较隆重的妆容。 等到她老妈给她梳好头发,戴好头饰时,皇后派来接她的马车已经到了。 张晓珲提前进宫觐见皇帝去了,张晓瑛走出正院,等在二门处的萧十二愣了一下,一打眼还没认出张晓瑛来。 实在是差别太大了! 张晓瑛日常多是藏蓝深灰,头发也是扎一个发髻在头顶上,连簪子都不用,也不知道是用的什么固定住的。 眼前的小娘子身着梦幻一样漂亮的宫装,头上梳着别致的发髻,发髻上还插了好几个头饰,仔细看连眼皮上都涂着跟身上衣裳颜色一样的颜料。 萧十二一时很是犹豫,这个小娘子应该就是小张大夫吧? 可他实在没法把眼前这个差点把他的眼睛晃瞎的小娘子跟小张大夫合在一处,不是说原来的小张大夫就不好看,实在是他就没留意过小张大夫好不好看。 当初他以为小张大夫是小郎君,谁会注意一个小郎君美不美啊!后来知晓是小娘子时已经看习惯了。 直到接收到这个小娘子瞪着他的熟悉眼神,萧十二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踏实了—— 满大乾就一个小娘子,不,就一个人会这么瞪着他看,他赶紧跟在张晓瑛身后走出去。 卫五六看到走在萧十二前面的张晓瑛却是完全的目瞪口呆! 他本来就是心思活泛的小伙子,这两天他也有些悟出了他们头卫五一为何会跟他说,要把小张大夫看得比公子还重这句话了—— 他家公子心悦小张大夫,这一点从昨日他们国公夫人那样看着小张大夫后他就确定了,这两日没事时他也会琢磨琢磨这事。 可琢磨半天他还是不明白公子怎么就心悦上了小张大夫,也不是说小张大夫不好,可是男婚女嫁一般不都是郎才女貌吗? 他家公子是才貌都顶尖的好,小张大夫才倒是也有,可这貌跟他家公子比还是差了点啊! 也不对,哪里是差了点而已,小张大夫有哪点像是小娘子呢?看看她日常穿的衣裳,梳的发髻,特别是做的事情! 唉!难怪国公夫人气成那样。 他忍不住也会替自家公子委屈——就这样,小张大夫还不把公子看在眼里!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他们跟在公子身边时间长了,小娘子是不是心悦自家公子也都多少能看出来。 真愁人,公子好像也不想让小张大夫知晓自己心悦她,卫五六想起来都替他别扭—— 明明一心对别人好,还总是给人甩脸色。 这样下去,公子把小张大夫娶进门根本就是遥遥无期啊!何况还有国公夫人这座大山要跨。 正替卫靖发愁的卫五六恍惚中看到一个仿佛可以照亮这灰扑扑的冬日世界的人影走过来,眼前不由得一亮。 这院里啥时候住进来这么一个美若天仙的小娘子的? 萧十二还跟在后面,卫五六正想着这憨憨怎么跟在人家小娘子身后那么近,再一看—— 妈呀!这小娘子竟然是小张大夫! 他以后再也不说小张大夫有才无貌了! 这俩傻大个的反应让张晓瑛觉得自己好像成了童话故事里的灰姑娘,特别是坐上皇后给她派来的这俩装饰华丽的马车,就更加符合灰姑娘的故事情节了。 门外等着她的还有知夏,见到张晓瑛就给她行礼:“小张大夫,公主派我今晚服侍您。” 啊!这样就太好了,起码有人在她身边提点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萧元锦想得真周到啊! “多谢公主,辛苦你了!”张晓瑛习惯性给她回礼。 知夏忙避开:“奴婢不敢受小张大夫的礼,小张大夫进了宫里也不必给奴婢们回礼。” 她微微笑着提醒张晓瑛。 小张大夫总是没有身为主子的自觉,自己说不得要常常提醒她了。 “好,我记住了。”张晓瑛明白她的好意,“那我就不客气啦!” “您本来就不用客气,我扶您上车。” 穿成这样确实是需要有人随时扶着,不然上下台阶时刻都有摔成狗啃屎的风险,丢脸倒是小事,主要是怕受伤,自己难受不说,还会给家里人增加多少麻烦事。 宫里只有萧十二可以进去,他身为皇上指派到张晓瑛身边的护卫也不能离她太远。 卫五六是不能进宫的,家里也要留人,她爹只是一介书生,虽然也会锻炼强身健体,可跟日常习武之人还是不能比的。 宫宴可是晚上才结束。 张晓瑛坐在马车上往皇宫里驶去时,张晓珲正站在皇帝面前回答他的问话。 他一到宫门就有皇帝身边工作的小太监等着领他去到勤政殿,他本以为会在勤政殿见到几位皇子,没想到只有皇帝一人等着见他。 皇帝应该是午休刚起,他俩也不算第一次见面,献馘礼上已经算是见过一次了,张晓珲还是按照初次觐见的礼仪给皇帝行了大礼。 这么近的距离看着面前的张晓珲,萧祈更加喜欢这个孩子了。 “大郎起来说话,朕早就想见见你了,如今一见,倒好似以往我俩见过似的。”他也亲切地称呼张晓珲“大郎”,实在是萧景烨每次提的都是“张大郎”,他都听习惯了。 这个少年人的稳健持重,倒真是有些他的熠儿的影子。 这日宫宴前,萧祈谁都没见,一老一少对着萧景烨留下来的世界海陆分布图足足聊了半个多时辰,直到皇后打发人过来请张晓珲才结束,而萧祈还意犹未尽。 张大郎的恩师真是高人,对这世界的见识如此之广,想是知晓了我朝困顿,特意遣了弟子前来助我? 看着张晓珲走远的背影,萧祈忍不住这么想道。 还是刚刚那个领着张晓珲进来的小太监跟皇后娘娘派来的宫女一起带着张晓珲往皇后宫里走去,小太监边走边偷眼打量张晓珲,心中暗忖: “这位就是那砍了胡王的张小英雄呢!跟传闻真是天差地别,一般的大人跟陛下密谈也大多不超过一刻钟,张小英雄有什么事可以跟陛下聊这么久呢?” 张晓珲只装作若无其事任由他偷看,直走了半刻钟拐了一个弯,前面的宫门前影影绰绰地露出了一片花红柳绿。 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涟漪 每一次的宫宴都是豪门世家权贵公侯的夫人们相看儿媳妇的好时机,在这样的大场合最能看出小娘子们的心性。 除了长相容貌出身家世这些没法改变的条件,夫人们往往可以通过小娘子们走路的姿态,行动的缓急,服饰的搭配,脸部的妆容,眼神是否飘忽,笑容是否轻佻,来判断一个小娘子是不是自己心目中儿媳妇的人选。 她们同时也相看小郎君们,判断的标准也大致相同,当然小郎君们没有妆容可看。 不管怎么说,陪着皇后娘娘接见一波波跟着家里长辈前来拜见的各家小郎君小娘子们,是夫人们最喜欢做的事情。 没有长辈一起前来的极少,往常基本没有,这次有了一位,就是正跟着知夏坐在宫殿前厅等着哥哥的张晓瑛。 前厅坐着不少人,男女老少都有,毕竟皇后娘娘接见得一家一家地来,没轮到的都先在前厅坐着等候。 能跟着长辈进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男子多是未成婚的小郎君,倒不都是适婚年龄的,总不能把相看做的太明显。 张晓瑛跟着知夏走近前厅的时候,许多人都好奇地看着她。 怎么就一个小娘子自己来了,她是谁啊?京城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容貌如此出色的小娘子而大伙都没听说过? 这京城虽大,可世家权贵互相之间都摸得透透的,谁家娶妇添丁嫁女养外室,基本瞒不过满京城无聊八卦的眼睛,更不用说今日来的都是京城最顶尖的那一波人群。 皇后安排了一个宫女等在前厅,看到张晓瑛到了就过勤政殿请张晓珲过来,她知道张晓瑛这两天要给户部的大人们上课,特意晚些才去接她。 因此张晓瑛差不多已经是到得最晚的了,她坐下没多久,萧景烨就陪着卫国公和卫靖父子进来了。 于是张晓瑛目睹了一场古代版的追星场面。 既是古代版的,自然不会有往前冲尖叫激动流泪之类的情景,前厅里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给萧景烨行礼,可是小娘子们都在偷偷看卫靖。 张晓瑛明显感觉到坐自己旁边的一个女孩在微微发抖,她转过头一看,小姑娘十四五岁,小脸涨得通红,还得保持着标准的淑女礼仪。 再左右一看,好家伙,在场的小姑娘们脸上的表情真叫一个丰富多彩,微咬下唇的,欣喜激动地,兴奋紧张的,脸色或苍白或粉红,张晓瑛真担心有个别会晕过去。 按说萧景烨虽然长相身材比之卫靖稍差一些,可也很不错了,而且他的身份是皇子,这些姑娘们为啥不粉他呢?难道她们也是像曾经的自己那样单纯的把卫靖当成明星来粉而已? 但是卫靖显然没有明星的自觉,半点不宠粉,连眼角余光都不分给这些迷妹粉丝半分,如果真是在现代的话绝对分分钟掉粉,哗啦啦掉的那种。 张晓瑛撇撇嘴,心中为这些女孩们不值,看看,资讯不发达,卫靖一个人占了多少曝光率,流量都在他身上,女孩们可不就只能粉他。 门厅不小,萧景烨停下来请大家免礼的时候卫国公和卫靖也跟着停了下来,卫国公对这种情形早已司空见惯,他眼睛一扫,倒是发现了一个小娘子不同于其他小娘子,便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只见这个模样气度同样出挑的小娘子没看自家儿子,而是转头四处看她身边别的小娘子,看完后好像暗暗叹口气,接着又偷偷翻了个白眼,那小模样让卫国公差点笑出来。 也不知道是谁家养出来的闺女,甚是有趣。 他看了一眼自己儿子,却发现自家儿子眼睛只盯着门厅的一根柱子,对这满屋子的小娘子们视若无睹。 卫国公不由得在心中叹口气,也不知道那小张大夫究竟是何等人样,老妻说的儿子心悦她的事十有八九是真的,罢了罢了,他也懒得操这份心了,老四不愿听从他母亲的话,老五比起他四哥性子更拗。 萧景烨他们进去后没多久张晓珲就到了,随着他进门,小娘子们眼前又是一亮,门厅里隐隐起了一阵骚动,大家都认出了这是昨日献馘礼上的张小英雄。 哎呀!竟然在这里遇见了他! 昨天献馘礼她们都看了,但是离得太远了,跟现下这般近距离看到他又不一样。 原来张小英雄近看也很好看呢!而且他不像卫小将军那般看着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看起来可亲多了。 小娘子们都大胆地看着张晓珲,眼神发亮充满好奇。 正无聊地数着对面梁上画的人物的张晓瑛看到哥哥进来,高兴地对他招了一下手,立时招来了无数鄙视的眼神。 果然没有长辈跟着就是不行,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勾引小郎君,啧啧啧,这也太不检点了,白长了一副好容貌。 张晓珲进了门就看到有小娘子对自己招手,愣了一下,刚打眼也没认出是张晓瑛,再一看原来是自家妹妹,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就说嘛,这朝代哪里会有女孩子明目张胆撩骚小郎君,特别还是在这种场合。 他走过去对妹妹低声说了一句:“注意形象。” “放心,不给你丢脸。” 跟哥哥在一起,张晓瑛好像心里塞了一个软垫,靠着又稳又舒服。 随着张晓珲走向张晓瑛,鄙视变成了羡慕嫉妒恨,没等小娘子们猜测他俩的关系,领着张晓珲过来的宫女说道:“张将军,张小娘子,请跟我进去面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交代了,他们兄妹俩一到就领他们进去,不用排队等候。 啊!原来是张小英雄的妹妹。 坐在张晓瑛身边的小姑娘暗自后悔,自己方才为何不主动跟她说上两句话认识一下,这样日后也就有机会约她游玩,没准还能多见几次张小英雄呢! 在一众小娘子们的注目下,张晓瑛站起身走在张晓珲身边,皇后身边的宫女在前面引路,知夏轻轻扶着她的胳膊往前走。 跨过门槛的时候,张晓珲自然地停下来侧过身对着妹妹,等张晓瑛也跨过门槛才继续往前走,短短的一段路上只要有台阶门槛,他都会侧身面对妹妹,做好随时扶她的准备。 实在是张晓瑛第一次穿这么隆重的衣服,真摔了知夏肯定拉不住,但是张晓珲这样的姿态,却在一众小娘子心中翻起了涟漪。 . 第一百八十章 异样 不光是小娘子们,夫人们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哪怕是亲儿子都不见得会这么紧张她们,对她们照顾得这般细致入微啊! 这张小英雄听说是庄户出身,莫非庄户人家是这么对待自己姐妹的?只他们兄妹俩那容貌气度,又哪里像是庄户人家呢? 坐在皇后娘娘周围的众人只看到一个美丽出尘身穿紫衣的宫装少女向这边走来,身姿秀美,不急不缓。 她旁边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的少年人沉稳俊朗,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即使进门后满屋子的人都看着他们,也要停下来关切地等着那宫装少女跨过门槛才和她一起往前走。 卫皇后眼泪差点流出来。 她的熠儿也是这般贴心啊!对她是这般贴心,对他媳妇是这般贴心,对他的闺女也是这般贴心。 她突然就明白孙女为何会心悦这孩子了,这孩子身上有熠儿的影子。 坐在卫皇后侧后方的萧元锦微微低下了头,不让自己的目光停留在张晓珲身上,皇祖母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思,自己总归不承认就是了。 要是张晓瑛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拍拍她让她清醒:“公主啊!这是藏不住的,有位伟人说过,世上唯有爱和咳嗽无法掩饰。” 没能把爱藏住的还有卫小将军,他震惊地看着张晓珲身边的小娘子,眼睛一瞬不瞬定在她身上,久久无法挪开。 卫国公自然是认得张晓珲的,昨天献馘礼上才见过,此刻看到他身边的小娘子,马上意识到方才偷偷翻白眼的小娘子竟是自家儿子心悦的小张大夫。 他马上看向儿子,不禁好气又好笑。 原来方才在门厅自己看到这小张大夫时,儿子竟是没有看见她呀! 看看傻儿子这是啥表情,活像见到仙女下凡,这要是被他母亲……想到这里卫国公心里一咯噔,赶紧看向对面。 果然看到对面坐在太子妃下首的老妻也不看走到皇后面前正给皇后见礼的兄妹俩,只愤愤地瞪着儿子。 卫国公忙拍了一下儿子肩膀,卫靖回过神,把目光从张晓瑛身上收了回来。 其实他之所以有这样的反应,倒不是说张晓瑛美得无与伦比把他给震住了,而是他也跟萧十二和卫五六一样,实在是不敢相信眼前的小娘子就是张晓瑛。 之前他只是觉得张晓瑛怎么看怎么顺眼,但是美不美的他也跟萧十二一样没注意过,反正对他来说,好看的小娘子比比皆是,有趣的小娘子只有一个,美不美的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在自己亲爹的提醒下卫靖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但是在场的许多人都发现了卫小将军的异样。 卫小将军何曾把谁家小娘子看在眼里过呢?平日里跟小娘子话说不到三句,小娘子再美也不过扫那么两眼,可是方才那眼睛像是恨不得长在那小娘子身上! 在场未订婚的小娘子们心都要碎了。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之所以她们现在还陪着长辈在皇后娘娘面前坐着,就是为了给方才刚刚进屋的卫小将军相看的,平日她们也没有机会这么近的距离跟卫小将军呆在一个屋里。 可就算这么近的距离也没有什么用,卫小将军看也不看她们,本来她们都有心理准备的,反正他谁也不看,那自己就也有机会,没想到这跟着张小英雄进门的小娘子却牢牢吸住了卫小将军的目光! 小娘子们把恼恨埋在心底,尽量让自己面上的表情看起来恬静端庄,然后悄悄地审视这个显然被卫小将军看在眼里的小娘子。 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小娘子年纪不大啊,才十二三岁的样子吧!卫小将军都满十八了,哪里还会等得了她长大呢,那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特别是陈丹燕,今日皇后娘娘笑眯眯拉着她的手,让她陪她祖母一起留下来的时候,她就知晓自己的婚事有希望了。 靖哥哥心悦那姓张的又如何!反正他也娶不了她! 但是同样被留下来的周乐萱没有这么想,她是个对爱情抱有理想主义的姑娘,她要嫁的男子怎么能心悦别的小娘子呢? 她实在有些好奇,这个小娘子虽说也是美的,但她有自信自己并不比她差,甚至比起她更美,她究竟有什么特别的能让卫小将军另眼相待?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抢郎君也是同样的道理。 她竖着耳朵听着皇后娘娘跟张晓瑛的对答。 皇后娘娘例行的关怀过后,这句话引起了周乐萱的注意。 “本宫听说你这两日给户部的大人们上课,前几日又帮着训练合唱团,行了这么远路也没歇上一两日,你年纪还小,身子可还受得了?” 卫皇后关切地拉着张晓瑛的手问道。 卫国公夫人那日在她宫里晕过去后,太医把她救醒过来就被送回国公府了,也没来得及跟皇后说起卫靖的心思,因此卫皇后还不知道自己小侄子看中的小娘子就是张晓瑛。 此刻只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孩子看着真真是顺眼。 “无妨,大人们学得快,容易教,明日再上半天就可结课了。”张晓瑛脸上挂着微笑,落落大方答道。 皇后娘娘给张晓瑛的印象很好。 她以前看到的皇后都是宫斗剧里演的,那里面只有死了的皇后才是好皇后,活着的皇后都是女主们的大敌,必须被斗趴的那种,最后的结局不是进了冷宫就是喝毒酒。 她印象最深的是那部琼瑶阿姨的神剧《还珠格格》里的皇后娘娘,那时候她还小,只觉得那个皇后可怜又可恨,脸上的表情总是阴郁又狠毒。 但是眼前这位真正的皇后娘娘眉眼和善,雍容大气,满屋子的女人数她最有母仪天下的气度。 “我听央央说她在跟你学医,日后还需你多多提点她,帮助她实现自己的理想,本宫就把她托付给你了。” 卫皇后也有意给孙女制造一些跟张晓珲接触的机会。 “多谢娘娘信任,公主聪明又好学,能教她我也很荣幸。”张晓瑛的手还被卫皇后握着。 “你们兄妹俩都是小小年纪就有大本事的,皇上赏了你兄长,这是本宫赏给你的。” 卫皇后松开握着张晓瑛的手,拿过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递给张晓瑛。 张晓瑛双手接过,曲膝行礼谢恩,周遭的人听了卫皇后的话不禁面面相觑。 张小英雄的妹妹在给户部的大人们上课? . 第一百八十一章 养晦 张晓瑛没空管旁人怎么想,因为她心跳得有些快。 皇后娘娘右边坐着一个怀着身孕二十来岁的美丽少妇,一直微微笑着看张晓瑛,卫皇后含笑介绍道:“这位是太子妃娘娘。” 兄妹俩一起给太子妃行礼,张晓瑛猜太子对太子妃应该很好,因为这位看起来比张晓瑛真实年龄还小些的姑娘,浑身上下都透出岁月静好的样子。 但是张晓瑛记得萧元锦给她介绍皇室成员时说过,太子妃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肚子里怀着的是第三个,看着也有六个月左右的身孕了。 卫皇后左边坐着的是一个年纪跟卫皇后差不多的中年美妇,她跟卫皇后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虽然年纪不轻了,依然非常美丽,是那种出尘脱俗的美,张晓瑛想起了那位顶流小哥哥皇子,这位应该就是他的生母。 果然卫皇后介绍她是林贵妃娘娘,她也赏了张晓瑛,只是神情带着一丝漫不经心,跟她的儿子其实非常相像。 让张晓瑛心跳加快的是坐在林贵妃左边的下一位,这位看起来真真是和蔼可亲,看着张晓瑛的眼里满是慈爱,但是张晓瑛几乎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她就是那位皇子的生母! 这母子俩长得实在太像了! “这位是李贤妃娘娘。”卫皇后介绍李贤妃的语气比介绍林贵妃的语气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熟稔,显然跟李贤妃的关系更好。 李贤妃直接从自己手上撸了一个手镯给张晓瑛带上,嘴里说道:“姐姐竟不告知我今日会来一个这么可人疼的小娘子,这是我一直戴着的,你戴着玩吧!” 才怪! 这些妃子们在这样的场合肯定都会事先准备了赏赐的物品,甚至还分了几个等级,李贤妃难道是想用这样的举动掩饰自己心中的恨意吗? 张晓瑛不知道这位李贤妃对自己儿子所做所为了解多少,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她完全不了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夺嫡这样凶险万分的事情,后宫也是重要战场,他们不可能把李贤妃身处后宫这样的有利条件弃之不用。 张晓瑛笑微微地任由李贤妃把手镯戴在手上,又假装看不出来这是一个极其贵重的和田玉籽料手镯的样子,照旧给李贤妃行礼谢恩。 这么大方,大概也是觉得自己早晚会把这镯子拿回去的吧? 张晓瑛阴暗地想着。 这母子俩都是蹈光养晦的高手,而蹈光养晦绝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好的。 想要韬光养晦,一个人还需要将目光、微表情、甚至脸部的每一条肌肉运动都要藏得天衣无缝。 还要在无数双眼睛的众目睽睽之中,隐藏野心、思想,遮蔽言语、行为。 甚至要控制自己的一颦一笑,可谓是处处如履薄冰,时时千钧一发。 历史上最有名的蹈光养晦是三国时期的司马懿,但是一个狼顾之相也让他在曹操面前露出了马脚。 如果不是恰巧被张晓瑛用远超这个时代科技可以想象的设备手机录下来,也许李贤妃母子的蹈光养晦仍然可以顺利地进行下去,直到他们成功夺嫡。 但是很可惜,很多事情就是那么的阴差阳错。 皇帝的妃子看来不多,或者说有资格陪着皇后接见各家家眷的妃子只有林贵妃和李贤妃,也只有她俩赏了张晓瑛。 知夏帮着张晓瑛收好卫皇后和林贵妃的赏赐,张晓瑛也不问她放哪里,反正她自己是不会带着的,林贵妃赏的也是一个紫檀木匣子,两个匣子都不算小,总不能抱着走来走去。 兀长的接见一结束,已经到了宫宴开始的时间,萧元锦邀请张晓瑛跟她一起走,她虽然一直没有进入京城的闺秀圈,但今日在皇后宫里她感受到了京城小娘子们对张晓瑛不太友好的眼神。 小张老师虽然有才学,但毕竟是庄户小娘子,让她自己面对京城这些心思多变的小娘子们萧元锦不放心。 张晓珲看到妹妹跟萧元锦在一处,也就放心地跟着萧景烨和卫靖父子先走了。 他是今晚的主宾,响尾蛇突击队的三十名队员也被邀请参加宫宴,虽然他现在不再算是他们的队长,但是大家早已结下战斗情谊。 他要去叮嘱他们注意礼仪,宫里宴饮不比在军营宴饮,其实就是走个程式,可不能真的放开了来吃喝。 “特别是,”张晓珲顿了顿,才对着这些十九二十啷当岁,个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们说道:“宫宴上有歌舞表演时要把手中的碗筷放好再看,不然失手摔了碗筷就失礼了。” 队员们低低地笑,如果不是在皇宫里他们就该轰然大笑了。 “头儿,你是不是失手摔过碗筷。”有人打趣道。 张晓珲自然没有摔过,但是他听说过类似情况。 在某东南亚小国执行任务的生瓜蛋子潜入指定场所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方寸大乱,导致行动被迫中止。 ~~~~~~~~ 从皇后宫里出来,张晓瑛跟着萧元锦直接到了举行宫宴的场所。 她有些好奇,印象中故宫里并没有太大面积的宫室,康熙乾隆的千叟宴也是在室外设席,如今这大乾皇宫又是个什么境况呢? 到了设宴的地方才发现,其实大乾的宫室也不比故宫的大,但是这一处宫殿显然是把几个宫室拼在一处,屋檐从中间开始由高到低,几十根起支撑的圆柱一人抱不拢,一排排的小几直摆到廊檐下,坐三四百人没问题。 萧元锦跟负责宴会工作的公公说要让张晓瑛跟她坐一处,张晓瑛发现那公公眼里闪过了一瞬犹疑,没等那公公开口,张晓瑛就说道: “公主,我自己坐没关系的,顺带还可以多认识一下京城里别的朋友,而且,知夏不是一直跟我在一处吗?” 她明白萧元锦的好意,但她也不是真的傻白甜,而且她也得蹈光养晦,低调做人。 萧元锦叮嘱知夏:“多留心着些,有什么赶紧告知。” 宫宴里一般女眷是不能带自己的婢女,但是知夏本来就是宫女,只不过萧元锦搬回自家府上才跟着去服侍她。 两人分别被引位的小太监带向自己的位置。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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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是皇宫,而且又是宫宴这样的场合,她身边又没有唯她是从的小姐妹,因此心中虽然不忿,却也不敢对张晓瑛做什么。 张晓瑛没想到自己因为卫靖的原因招来那么多怨怼,要是知道了没准就得大骂: “你一个顶流明星喜欢人家小姑娘不做好保密工作,这不是纯粹给老娘招黑吗?” 但她不知道,除非表现得特别明显,要不然不管是讨厌她还是喜欢她,她向来对跟自己有关的感情不敏感,以至于都24岁了也没谈过恋爱。大殿中别处的人们都在亲切地互相交谈,只有小娘子们的所在的范围诡异地安静。 不过也没安静多久,就有尖利的声音高声道: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大殿立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在帝后二人从另一边进入大殿登上比别的地方高出一级的主位时那声音又喊了一声“唱迎”。 大殿里众人男士行深躬礼女士行屈膝礼,口中齐说“恭迎皇上,龚迎皇后娘娘。” 那声音又道:“平身,坐下。” 大家立起身后才坐到座位上。 这倒是跟元朝以后的明清动不动就要跪一地磕头不一样,这说明这个朝代的皇权还比较平和,张晓瑛心中不觉有些庆幸。 皇帝身边只有皇后跟林贵妃,李贤妃并不露面,张晓瑛再看向皇子们坐的地方,但是离得实在太远,光线也不太好,她也没看清谁是谁。 这时礼乐声响起,大队的宫女和太监在大殿里穿梭上酒菜,礼乐声停下后,刚好也把大厅那么多桌的第一道菜跟酒上好了。 张晓瑛只看到皇帝大概说了什么,但是离得太远实在听不清,又看到她哥跟坐在她哥后面的响尾蛇突击队队员一起站起来,手上都拿着酒杯,接着对面的男士们都站起来,口中说道:“敬张将军!” 然后把手中的酒饮下才坐回座位。 接着又是卫皇后也端着酒杯说话,女眷们也都站起来,小娘子们虽然听不到皇后说什么,但是也都站了起来,显然她们都熟悉这些程序,张晓瑛当然是看旁边的小娘子怎么做她就怎么做。 张晓珲和突击队队员仍然站着,卫皇后语毕,女眷们也齐声说道:“敬张将军。” 原来这就是庆功宴上首功者得到的礼遇啊!这倒是新鲜,张晓瑛也低头饮了一小口杯里的酒才坐下。 皇帝又讲了什么话,大殿所有人都站起来回到“谢皇上,谢皇后娘娘。” 又都喝了一口或是一杯酒。 这就算酒过三巡了吧? 礼乐又响起来,大殿中间空出来的空地上进来了一群舞女随着乐曲声起舞,宫女太监们又开始忙碌着上菜。 对经过了现代调味料荼毒和观赏过各种大型歌舞剧比如北京奥运会开幕式、印象?刘三姐这些美轮美奂的演出的张晓瑛来说,这皇宫里的宫宴不管是吃的还是看的都算得上是索然无味,但让她意外的是竟然还有小郎君小娘子们的才艺表演。 这她就喜欢看了啊,这就好比是看专业的表演看多了没啥意思,看非专业的而且最好是自己认识的人的演出不小心出个糗大伙反而看得开心又满足。 张晓瑛就是抱着这样阴暗的想法兴致勃勃地欣赏了好几个表演得完美无瑕的节目,包括坐在自己旁边这个姑娘的古筝表演。 这……还是没意思啊! 就在张晓瑛百无聊赖的时候,十多个宫女排着队走到大殿中间,面向皇帝和皇后站着,一曲熟悉的旋律响起来。 张晓瑛愣住了,这不是《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的曲子吗? . 第一百八十三章 歌唱 张晓瑛也没听出来奏响这首曲子的是什么乐器,她定睛再看,那个站在前面当指挥的竟然是萧元锦,刚刚她跟宫女们一起走出来时张晓瑛都没看清。 张晓瑛惊讶地转头看站在自己旁边的知夏,知夏蹲下身子在她耳边悄声说道: “小张大夫,咱们的合唱团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领唱,您愿意当领唱吗?如果您愿意,今晚的曲目就可以加上《我的祖国》那首歌了,都是按照您教的调子唱的,如果您有顾虑也不要紧,今晚就少唱一首歌也没事的。” 按照她教的调子唱的,那张晓瑛和合唱团已经磨合得很好了,上去就能唱。 愿不愿意呢?自己刚刚还想着低调做人呢!可是即使自己不当这领唱别人就不知道是自己教的吗? 何况连公主都出来当指挥了,自己要是推脱是不是就挺矫情的。 而且,这是自己深爱的合唱呀,如果连自己都扭扭捏捏地,那怎么能指望这些规矩森严的夫人小姐们接受呢? NND!上了! “好,这领唱我来当。”张晓瑛点头。 “太好了,一会我提示您再上场。”知夏明显很高兴。 大殿响起了悠扬舒缓的轻柔女声,太好听了!所有人都被这奇特优美的曲调吸引。 跟献馘礼上的男声合唱带着一股振奋人心的力量不同,今晚的歌声带着一种抚慰心灵的魔力,大家都不由得沉浸其中。 卫皇后听过了这些合唱歌曲,不会像大多数人那样沉浸在里面,她最满意的是这合唱不俗不媚—— 合唱团的所有人注意力都在指挥的身上和自己的歌声里,没有任何取悦他人的意味,这就和别的唱曲儿的很是不同。 等小张大夫闲一些了,要让教司坊的乐师去向她请教此种合唱的精髓,日后这宫里的宴饮就可多一些曲目了,不然来来回回总是跳那么几支舞怪没意思的。 合唱团一连唱了四首歌,每次唱完一首歌停顿的空隙,大殿中都安静的只有零星的咳嗽声,仿佛只要大家保持安静,这优美动听的歌声就会一直唱下去。 但是第四首歌唱完的时候,指挥萧元锦走到侧旁,朝着大殿门口处看过去,合唱团的小娘子们也都同时转身往那边看。 于是众人也跟着一起看过来,只见一个身穿淡紫色衣裙的小娘子站起身,向合唱团所处的大殿中央走去。 她容颜清丽脱俗,姿态秀丽优雅,行止从容淡然,就像一株行走着的还带着晨露的初荷。 萧元锦带头鼓起掌来,合唱团的小娘子们也一起拍着手,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萧景烨一开始没认出是张晓瑛,认出来后也跟着一起鼓掌,卫皇后也微笑着加入了鼓掌的人中。 萧祈正因为自己孙女的巨大改变心中很是欣慰,此刻看到自己皇后跟孙女都高兴的鼓着掌,虽不明白是什么情况,但是也要支持孙女,于是也就鼓起了掌。 众人看到帝后都鼓掌了,那自己能不捧场吗?于是大多数人都跟着鼓起掌来。 张晓瑛就这样在众人的瞩目和热烈的掌声下走上了大殿中央,也走上了她在这个时空的大合唱舞台。 她走到合唱队中间一米前站定,先向主桌上的帝后屈膝行礼致意,又分别向左右两边行礼,再向萧元锦点头示意她准备好了。 萧元锦优雅的抬手,掌声停下来,大殿里众人屏息静气。 先是一小段乐曲伴着合唱的前奏,接着一道清越空灵如黄鹂鸟初啼的歌声响起,好似一道携带着林木芬芳的山风拂面而来,清凉舒爽,沁人心脾。 唱歌的小娘子婷婷而立,随着她婉转动人的歌声,众人眼前仿佛出现了她歌声中歌唱的美丽画卷,画面引人入胜美不胜收。 等到这道独唱声结束合唱声响起,小娘子们竟然也唱出了如虹的气势,与方才的独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歌声磅礴大气仿佛山洪喷涌而下一泻千里。 而最后一段的歌词“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刀箭”,又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和今晚的庆功宴契合的完美无缺,仿佛就是专门唱给在场的外邦使节们听的。 皇帝萧祈和太子萧景煜都不由得抬眼往外邦使节就坐的区位看了一眼。 卫国公夫人一时间也忘了这是那个她厌弃不已,要把自己儿子勾走的下贱医女在唱歌,眼前也浮现了歌声中描述的自己家乡的景致,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自从爹娘不在,她已经很多年没回家乡了,都差点忘了自己年幼时跟着家中兄弟姊妹做船探亲访友的经历。 跟卫国公夫人相反,陈丹燕一个字也没听进耳朵里,她只觉得大殿中间的那一身紫色衣衫分外扎眼,从那道身影发出来的声音刺耳极了。 她看向卫靖,只见他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那小贱人,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欣赏和赞叹。 不行了!她必须找机会教训一下这小贱人!不然她心里的郁气实在难解。 周乐萱却是傻了眼——这曲子调子太高了,她不可能唱的了,自己刚才还想用琴技压一下这张小娘子的气势呢,现在反而被她碾压的渣都不剩了,还不如方才自己没有上去献艺,难道自己要把这第一才女的称号就这么拱手相让吗? 她实在是很不甘心,也下意识看向卫靖。 而卫靖此时的心神都在张晓瑛身上。 她以往也是这般歌唱的吧?看看她从容不迫挥洒自如的样子,好似她已经这般歌唱了无数遍一次。 可她是在哪里歌唱的呢?她又是为谁歌唱呢?且她此时唱的十分动情,好似那真的是她生活过的家乡一般。 想到这里卫靖一怔,好似一阵凉风掠过全身,心跳都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他转头看了一眼张晓珲,发现他竟然也难得的动容了。 看着大殿中央盛装演唱的妹妹,张晓珲眼眶发热,内心震动不已。 他当然不是第一次看妹妹演出,但现在在大殿中央的妹妹不是在演出,她是在歌唱,全身心的歌唱。 歌唱他们再也回不去的过去。 歌唱那片他们深爱的土地。 歌唱那个他们深爱的国家。 也许只有离开了,才能明白曾经拥有的珍贵。 ------题外话------ 同学们,今天二更稍晚,感谢大家的票票,七姑收的好开心 . 第一百八十四章 招黑 一曲唱罢,大殿中安静得落针可闻,过了好一会才响起了第一声掌声,接着是热烈的掌声响起。 合唱团的小娘子们在张晓瑛带领下向四面团团行礼,萧元锦只对着台上帝后行礼,不然众人都得给她还礼了。 响尾蛇突击队员们也认出了领唱的小娘子就是小张大夫,惊讶中又觉得无比自豪—— 他们头儿的妹妹也是他们的妹妹,这一路他们都暗暗地把张晓瑛当成自家小妹一般来看待。 这时候他们鼓掌得尤为使劲,大殿中的掌声就数他们那边最响亮。 张晓瑛也含笑对他们挥了挥手。 这群人是她哥哥在这个时空的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战友,前不久才共同出生入死,这种情谊非同一般。 卫小将军顿时不爽了,不就是鼓掌声响比较大一些么,谁不会啊! 于是卫小将军用他那可以拉开五石弓的手掌有节奏地鼓着掌,一声一声的特别响亮。 这掌声终于也引起了合唱团的小娘子们和旁人的注意。 张晓晖无语的看着身边的中二青年小伙子,只见他面无表情,只一下下地运着暗劲拍着手。 这小子,难道竟是看上我家贝贝了?可贝贝看起来不还是个未成年小女孩么? 张晓珲顿时对卫靖有了不那么好的观感。 卫靖才不管旁人怎样看他,直到大家的掌声都停下了,他还在兀自鼓着掌,直到张晓瑛又领着小娘子们给他行礼致谢才停下。 大殿里众人面面相觑—— 卫小将军怎么也这般胡闹了? 张晓瑛虽然微微笑着给他行礼答谢,心中却恼怒万分。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是给老娘招黑啊你!到时候满京城你的粉丝都把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原来你老娘好像要吃了我,也是你闹的乌龙! 要是哪日老娘被大粪糊一身,必也得糊你一身! 张晓瑛想起在现代那些顶流明星传出绯闻时被关联的女孩遭受的网爆,恨不得把卫靖挠一脸血痕。 卫国公简直不敢看自己老妻的表情,得!短时间内他家是不用想着要娶新妇了。 这么一来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儿子有心上人了,谁家还愿意把闺女嫁进来呀! 卫国公夫人对家乡的怀念之情也被自己儿子的掌声给拍散了,还把怒火给拍了起来,但是她同时更意识到,想要转变儿子的心思只怕也是不容易了。 卫皇后这会也明白那日她弟媳妇急匆匆进宫找她,大概为的是什么事儿,一时也十分无语。 好在萧祈把这一首歌听得十分开心,正问萧元锦:“这曲子甚好!是何人所作?” 萧元锦回道:“回皇祖父,是小张老师教与孙女的,您得问她。” 张晓瑛忙行礼答话:“回皇上,是一位叫刘炽的先生作的曲,另一位叫乔羽的先生填的词。” “你就是张大郎的妹妹吗?”萧祈饶有兴趣地问道。 “正是。”张晓瑛答道。 萧祈又道:“联听闻你正在教授户部的大人们珠算法,你可愿意多教授一些大人?” “只要是对大乾的发展有帮助的事,小女生为大乾民众的一员,必将义不容辞!” 漂亮话谁不会说,张晓瑛一秒钟都没犹豫,说出来的话听在萧祈耳中别提有多熨贴了。 “好!”他龙颜大悦,“小小年纪竟有此等胸怀,不愧为张大郎的妹妹。朕今日便不赏你了,只等诸事都办妥了,朕重重有赏。” 没办法,国库空虚,他老人家不能随便赏人。 张晓瑛又再行礼,真心实意说道:“谢皇上,皇上让小女做事情便是对小女最大的奖赏了。” 她这可不是在给老皇帝吹彩虹屁,而是发自内心的感谢。 要知道她不光是女子的身份,而且年纪还小,但是老皇帝仍然愿意相信她,耗费人力物力去做牛痘试验,说明这是一位有着开放眼光的帝王。 但是这几句对答却让许多人惊疑不已—— 听皇上所言,这位小娘子不光是在教授大人们什么珠算法,也在帮皇上做着别的事情? 不然皇上怎么会说“等诸事办妥重重有赏呢?” 可这分明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娘子啊! 周乐萱心中早就凉了半截。 她再能出口成章,琴技再好,写再多的话本子,皇上能请她做事吗? 而且方才她也看到卫小将军那不管不顾的鼓掌了,那简直就是当着全京城人的面说: “本公子心悦张小娘子。” 罢了罢了,她可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不过卫小将军还是可以继续做她话本子里的男主角的,他方才的举动就很值得书写一番啊! 周乐萱的心中虽失落难受,但她毕竟是一个聪慧的女孩子,很快就调整心情,不让自己过于痛苦。 陈丹燕却不行,卫靖持续的掌声让她强忍着的眼泪最终还是流了出来,幸亏没有旁人注意到。 我一定要把昨日的发现告知靖哥哥。 陈丹燕咬着嘴唇,在心里发着狠。 她昨日因为怀疑卫靖喜欢张晓瑛,便对张晓瑛分外留意,张晓瑛上茅房时也悄悄跟了上去,竟让她发现了一个秘密。 当时她看着张晓瑛进了女客的茅房,便也进了隔壁的一间,那茅房虽是用板子隔开,却不会隔到屋顶,只隔一人多高,她站在便桶上轻易就能看到隔壁的情形。 她从小习武,要想不让普通人发觉还是很容易,因此张晓瑛完全没发现有人在自己头顶偷窥。 于是陈丹燕就看到张晓瑛手上的铜镜不光会发光,还发出了声音,接着镜子里闪过各种图画,画上有花草树木鱼虫鸟兽还有人,还有她不认识的物件,更诡异的是,那镜子里的人还会走动!还会说话! 这不是妖物是什么! 拿着此等妖物的小贱人不是妖女又是什么! 只怕靖哥哥并不知晓她的真面目,她一定要即刻告知于他。 好不容易庆功宴结束,陈丹燕紧张得心脏砰砰直跳,出了宫门她找了个借口没有跟着祖母一起回府,鼓起勇气在宫门等着卫靖。 她身怀武艺,身边除了丫鬟之外还带着两名护卫,她祖母威远候夫人也不太担心她,自己年纪也大了,跟她熬不起,便随她去了。 陈丹燕在宫门等了很久,久到她以为自己都不小心看漏了眼,一个她日夜魂牵梦萦的身影才出现在眼前。 “靖哥哥。” 她迎上前喊道。 . 第一百八十五章 魔镜 卫五一赶紧上前,站在卫靖的侧前方。 这位陈家大小姐他们自然认识,也是重点防范对象之一,这么晚了还等在宫门前,也不知道想要做什么。 陈丹燕绕过卫五一,来到卫靖面前拦住他:“靖哥哥,我有话要跟你说。” 卫靖蹙眉:“陈家妹妹,很晚了,你该回府了。”说完便避过她,继续往前走。 “可我有极重要的事要告知于你,靖哥哥,是跟张小娘子有关的事情。”陈丹燕在他身后说道。 张小娘子的事情你知晓的还能有我多? 卫靖停顿了一下,还是接着往前走。 陈丹燕咬了一下嘴唇,豁出去了:“我在茅房里看到的。” 就算被人诟病自己偷看别人上茅房也顾不得了。 卫靖果然停下了脚步。 在茅房里看到的?莫非她看到张小娘子现原形了? 若是让她说出去可大大的不妙,自己得想个法子堵上她的嘴。 实在是卫小将军潜意识里把张晓瑛当成妖孽看待,一听到茅房这种私密地点,便先想到了现原形。 他转过身,看了一眼卫五一,卫五一马上心领神会,把陈丹燕的丫鬟和护卫客客气气请离现场,确保他们听不到这两人的对话。 陈丹燕的护卫和丫鬟也没办法,一来是自家小姐拦住的人家,二来卫靖的护卫自己也干不过,还不如乖乖听从,再说卫陈两家是世交,卫小将军想来是不会伤了小姐的。 “你在茅房看到了什么?”卫靖走到陈丹燕面前站定,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声音冰冷,竟带着隐约的杀气。 陈丹燕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她身上有妖物,她是妖女。” 果然是被她看到了,卫靖想,要怎么样才能让她永远闭嘴,不把这个秘密说出去。 陈丹燕看他眼神幽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继续道: “那妖物我看得清清楚楚,看起来像是一面铜镜,可那面铜镜里除了有花草树木,鱼虫鸟兽,还有人,那人还会说话,还可在铜镜里走动。” 老实说,哪怕陈丹燕说出张晓瑛的原形是狐妖的话,带给卫靖的震惊也不比这几句话更大。 毕竟他小时候听过不少此类故事,而且只要张晓瑛不在自己面前现形,就可以当做不是真的。 但是“铜镜里有人在走动,”这就有实物证明,实锤了。 而且这也跟自己的猜测吻合,这只怕是一面魔镜,这面魔镜可以通向另一方天地。 那就是自己猜测的张小娘子生活的另一个地方,也是张大郎口中他的授业恩师生活的域外之处。 他们一家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那面魔镜,通过魔镜去到那方天地,在那里习得了各种本领。 虽然心中惊涛骇浪,但卫靖脸上半分不显,谈声说道:“那铜镜是我在一群狼匪手中缴获的,觉得有趣,便送与张小娘子玩。” 只要不是张小娘子自己现形被看到,无论什么样的妖物都是他送的。 张小娘子那样的人,大概也不会在意担着一个“私相授受”的名声罢。 反正不管她的名声怎么样,总归有自己兜底。 陈丹燕不敢置信地看着卫靖:“那不是妖物吗?” “不是。”卫靖说完转身就走。 陈丹燕情急之下扯着他的衣袖:“靖哥哥,我不介意张小娘子与我做姐妹。” 卫靖身形顿住,慢慢转回身,盯着陈丹燕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 “你听好了,本公子一—介一—意。” 说完,把自己的袖子抽出来,转身骑上卫五一牵来的追风马疾驰而去。 陈丹燕怔怔地看着卫靖远去的背影,终于感觉到了什么叫绝望。 “小姐,咱们回府吧。”她的贴身丫鬟秋菊心疼地看着泪流满面的自家小姐轻声说道。 “他为何不愿要我?”陈丹燕哭倒在秋菊身上,“我一直在等他。” “小姐,咱们回院子里再哭,被外人看到就不好了。” 虽然此时并无什么人经过,但一个侯府嫡小姐为一名男子流眼泪,传出去总归不好听。 小姐及笄后一直不肯议亲,如今已是快满十七了,唉!如今死心了也好,趁着还不算老姑娘,赶紧另外找别家议亲吧! 卫靖任由追风带着自己飞驰,他的脑子里不断回响着陈丹燕的话。 他发现自己有些害怕,害怕张小娘子回到魔镜里生活,然后从这个世界里消失。 他现在需要冷静一下。 如果可以,卫靖想道,我必也是要追随她前往的。 他对魔镜里的世界非常好奇,那必然与现在的大乾十分不同。 但要说张晓瑛和张大郎拥有魔法,却也不见得,不然他们何至于对天花如此忌惮? 且张大郎杀人也是一刀一刀砍,若是真有魔法,何至于如此费力。 还是自己多想了。 卫靖的心终于定了一些,如此说来,张小娘子也不会是什么妖孽,她们一家的特别之处都在那块魔镜上。 回家时张晓珲虽然可以跟妹妹一起走,但宫里还是派了马车送她回去。 张晓珲跟萧十二一左一右骑在马车两旁,于是也没什么机会问她跟卫靖是不是有什么纠结。 他不禁有些自责,妹妹没有这个朝代的记忆,会不会把握不好男女之间的交往尺度,给别人造成了误会,让卫靖误以为妹妹喜欢上他了。 老爹忙于考科举,老妈有身孕,本该由自己来提醒她,可自己完全想不到。 最主要的是妹妹看起来明明还是一个未成年小女孩,这姓卫的看着像是正人君子,没想到竟然也是个变态? 没错,张晓珲就是有自信自家妹妹不会喜欢上卫靖,一定是姓卫的剃头挑子一头热,那怕他长得…… 不对,这小子还真长了一副人模狗样,看着比妹妹粉了最长时间的陆鹏飞还要英俊,加上又有将军的身份加成,只怕对女孩的吸引力不小。 妹妹会不会也喜欢上了他呢? 要知道她可不是真的十二岁,就算是真的十二岁,当年十二岁的菲菲对自己也比对别的男孩好的多了。 那自己要不要干涉? 来到这个朝代这么久,张晓晖终于遇上了一件真正让他头疼的事情。 . 第一百八十六章 忤逆 张晓辉实在难以想象妹妹会跟一个古代的封建贵族男子成婚。 说到底,他虽有古代记忆,但所有的认知和思维方式都是现代的张晓辉。 先不提这两个人分别成长于差异巨大的社会形态,在各自成长过程中形成的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是否相同,这些古代贵族男子哪个不是妻妾成群? 这姓卫的没准都有了好些个女人了,妹妹难道忍受得了? 不可能! 当初自己仅仅只是跟别的女同学说话时笑容多了一些,菲菲就会三天不搭理自己,妹妹的心眼可是比菲菲还要小上一些。 还是要尽早提醒妹妹,不然等她陷进去就晚了。 张晓珲在心中做了决定。 ~~~~~~~~~~ 卫靖回到卫国公府,还没来得及进自己的院子,卫国公身边的护卫卫九在他的院门前拦下了他。 “五公子,国公爷和夫人有请。”卫九行了一礼说道。 这么晚了,爹娘还在等着自己,为的什么事情卫靖自然心知肚明,这一刻早晚也会到来。 他一言不发跟着卫九去到他父母的主院。 卫国公和卫夫人的主院不叫院,简直就是一座独立的府邸,院墙里除了他们夫妻俩的正院还有几个小院子,分别安置卫国公的几个妾室。 卫靖进了正厅的门,卫国公和国公夫人分别坐在桌案两侧。 “父亲,母亲。”卫靖例行行了礼。 卫国公看了一眼卫夫人的脸色,暗叹一口气。 “跪下!”他沉声说道。 夫人总要拉上他一起来当这恶人,老四的婚事是这般,老五的婚事也是这般。 卫靖端正跪下来,只是背脊挺得笔直,看着不像是跪着,倒像是在站军姿。 “你把方嬷嬷请回去管你的院子也不是不行,可你为何要把丫鬟们都撵到跨院去住?” 既然暂时不能打消儿子对那小妖女的心思,卫夫人决定迂回出击。 “碍眼。”卫靖实话实说。 “怎么就碍眼了?碍谁的眼?” 卫夫人强行把“那妖女的眼吗?”堵在了嗓子眼里,这时候自己越是针对那妖女,儿子就越是会护着她,这可是她在老四身上得来的血泪教训。 “碍我的眼!”卫靖答。 “她们都是我千挑万选的,个个花容月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为了陪伴于你,甚至还学了兵法,怎么就碍你的眼了呢?且她们在你院里伺候了三年,向来规规矩矩,此前也没听你说过一句她们的不是。” 卫国公夫人冷静地说道。 “之前是我不懂事。”卫靖依旧惜字如金。 学了兵法又如何?难道还能陪他上阵给他做参谋? “你是不懂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已经年满十八周岁了,你大哥像你这般大时立铭都出世了。后日我过五十岁生辰,各府都会有适龄小娘子前来,到时你可用心好好相看,京城那么多小娘子,总能挑出如你意的。” 国公夫人仍不死心,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她便要尽力争取。 “母亲自可请他们赴宴,只儿子还是那句话,此生只愿与张小娘子共度。”卫靖面无表情说道,那样子像是在立军令状。 卫夫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听到这话倒也还沉得住气,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那张小娘子年纪甚小,就算你要娶她也得几年之后。咱们是武将世家,也不必讲那么多规矩。你大可先让那几个丫鬟伺候你,先生下一儿半女的也无妨。” 武将世家因儿孙折损过多,并不太讲究嫡庶之分,战场上谁有能力谁便上,对手并不会因为你是嫡子或是庶子而手下留情。 “儿子此生只愿与张小娘子生儿育女。”卫靖仍是干巴巴地说道。 “张小娘子,张小娘子!你不如现下就搬到她家守着她住得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没用的……” 卫夫人再忍不住,气得破口骂道,骂了一半又觉得自己骂的不对—— 这哪是个没用的,就是太有用了才会如此忤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卫国公夫人抚着心口说道。 卫国公忙过来扶她:“夫人息怒,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来人,扶夫人回屋里歇着。” 卫国公夫人顺势站起来,扶着丫鬟的手回了卧房。 她实在是不愿意多看一眼这个儿子,一看见他就想起今日在庆功宴上高歌的那道紫色身影,心口就更疼了。 老妻回房后,卫国公也没叫卫靖起身,仍是让他那么跪着,自己居高临下对他说道: “你娘不在,你与我说实话,为何定要娶那张小娘子?” 他今日也见了那小张大夫,确实是个古灵精怪的小娘子,且听皇上说还给户部的大人教授什么法来着,显见得这张小娘子年纪虽小,却是个很有本事的人。 靖儿莫不是想要娶回来让家中有更多助力?若是如此,其实大可不必。 “儿子也说不清楚,只见她第一面时便已被她深深吸引,儿子从未见过像她这般心地善良之人,只要看到她,儿子便觉满心欢喜。” 卫靖的语气平板得像是在给卫国公报告军情。 卫国公一时很是无语。 自己这个杀人如麻的儿子面对敌军时手起刀落眼都不眨,这会却跟自己说,因为小娘子心地良善而心悦于她,偏偏自己也不觉得违和。 也许是儿子杀孽太重,自然而然就会被心地良善的小娘子吸引吧。 想到这里卫国公不由得默然,过了一会他说道: “起来吧!”语气里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疼爱。 卫国公的爹老卫国公一共生有六个儿子,五个都死在了战场上,他是最小的儿子,跟哥哥们年纪差得多,可也没少受伤,这才换来了这偌大的家业。 许是老天见他卫家死的人够数了,他的儿子们竟都活到了现如今。 靖儿年纪虽是最小的,却是几个儿子中最有打仗天分的,练武也最肯下苦功。 如今整个大乾年轻一辈再无一人可与他抗衡。 卫国公本来很是为他自豪,今晚却后悔了——当年实不该在他小小年纪便带他上战场。 旁人家七八岁的孩儿放纸鸢骑竹马的时候,他的靖儿这般年纪便跟着他骑大马冲杀陷阵,以至于生活都没了意趣,年纪轻轻的整日板着个脸。 自己便劝劝老妻,孩子们的婚事,便由他们去罢。 . 第一百八十七章 觊觎 卫国公府里卫国公夫妇在审卫靖的时候,张晓珲也在房车里试探妹妹的真实想法。 他也不好直接问她,这跟粉哪个明星不一样,在他的认知里,这应该是女孩心中最隐秘的话题,要不是怕爹娘担心,他本来觉得最好由老妈来问她。 张晓瑛刚卸完妆,正拿她妈的洁面乳洗脸,其实她以前一直都是跟老妈一块用同样的护肤品,因为她妈买的都是不含激素纯天然的,小婴儿使用都没问题。 反正只要是在房车里使用,便总也用不完。 张晓珲看着换上家居服背对着自己在水池前洗脸的妹妹,因为比以前瘦小了许多,不得不把裤腿和袖子都卷了好几圈,心里对卫靖更加不爽了。 “贝贝,你觉得卫靖那小子在庆功宴上的举动是不是有些奇怪呀?” 斟酌了半天,张晓珲问出了自以为最恰当的问题。 “他啥举动?”张晓瑛扭过头来看着哥哥问道。 哥哥跟那姓卫的坐一处,是不是他对哥哥使什么坏了? “就是你谢幕的时候,他一直鼓掌。” 张晓珲本来想通过妹妹的表情猜测一下她的心思,结果张晓瑛满脸都是白色泡沫。 “切!这有啥奇怪的,他这是中二病发作了呗。” 张晓瑛又转头过去对着镜子洗脸,再好的化妆品不清洗干净留在脸上都是祸害。 妹妹回答得这么干脆,声音也没有任何异常,看来自己猜对了,就是卫靖那小子剃头挑子一头热而已,妹妹对他完全没感觉。 张晓珲松了口气,问话也随意了些。 “那你不觉得卫靖对你有些特别吗?” 还是要提醒妹妹的,妹妹因为从小到大家里一直宠着,旁人对她什么态度向来不敏感。 “特别吗?” 张晓瑛停下了往脸上呼水的动作,仔细回想了一番。 对她们家来说卫靖在京城可是地头蛇,不能等闲视之。 也不光是京城,在整个大乾他都是地头蛇,他对待自己的态度关系到自己一家在大乾的立足发展问题。 “好像也没有啊!” 张晓瑛把他们第一次见面到今天为止的场景都回想了一遍,也没挑出哪里特别来。 那究竟是什么情况? 以张晓珲对这大乾世情的了解,卫靖今晚的举动差不多就是在宣示他自己对妹妹的主权了,这也是张晓珲反感他的原因。 “你们有过什么肢体接触吗?”妹妹的工作避免不了接触男性,会不会她认为很正常的接触却让卫靖起了歧义。 “有啊,”张晓瑛一边擦干脸上的水珠一边说道,“是我给他接种的牛痘,你还别说,他可是这个时空第一个人工接种牛痘的人,这可是要记入史册的了。” 这卫小将军即使不因战绩留名史册,也会因为这一点留名青史,张晓瑛表示自己还是羡慕的。 这都哪跟哪呀? 张晓珲刚听到妹妹说出“有啊”两个字时心跳都停了半拍,结果妹妹说出来的话让他哭笑不得。 “这个不算,除了给他接种牛痘就没有任何别的身体接触了吗?” 张晓珲再确认。 张晓瑛又停下了挤润肤乳的动作想了一下,不确定地说道: “好像还真有,他为了救我,抱着我在地上滚了几滚。可我们都穿着厚厚的衣服呀,而且还那么多人都看着。” 张晓珲这下心跳不止停了半拍,而是完全感觉不到心跳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找到自己气急败坏的声音:“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妹妹倒是觉得有那么多人看着了,足以说明自己光明正大没有私情,可在这古代坏就坏在有那么多人看着呀! 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在地上滚了几滚,对卫靖这样的古代男子来说,妹妹可不就是必须嫁给他了吗? 说不定还不是嫁,以这些古人的婚姻观,自己家和卫国公府门第悬殊巨大,没准他只是把妹妹当成妾室来看待! 张晓珲只觉得心中一阵发堵。 “在娄上村,我跟他一起去买痘牛,还有他的好几个护卫。” 张晓瑛疑惑地看着哥哥,哥哥这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是咋个意思呢? “他救你怎么就要抱着你在地上滚呢?” 张晓珲蹙眉,这姓卫的这么早就处心积虑打妹妹的主意了吗? “当时我在娄上村的晒场甄别痘牛,那些牛突然乱跑,后来我听娄上村的吴老丈说,要是卫靖稍微晚那么一丁点,我就得被两头大公牛踩着了。” 张晓瑛说完才想起来,卫靖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 张晓珲简直像是吸了一口冷气,从头冰到脚,心里一阵后怕。 “发生了这么危险的事你怎么没跟我说呢?” 他的语气不由得重了几分,这倒是不好怪罪卫靖了,还得感谢人家救了自己妹妹。 他实在不敢想当时要是没有卫靖在场,妹妹现在还能不能站在这里跟他说话,大概率是不能了,说不定他们兄妹俩已经是天人永隔。 这真是他活了二十多年来目前为止最令他感觉到害怕的事情了。 “哎呀哥哥——” 张晓瑛看哥哥黑下来的脸,赶紧拉着他胳膊撒娇,“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从娄上村回来以后一直都太忙,就忘了跟你说了。” 其实就算不忙她也没打算跟家里人说这件事,看看,这不就把哥哥吓着了吗? 她们一家本来就习惯了报喜不报忧,再说了,跟爹娘哥哥说除了多吓他们一次以外也没有任何意义。 张晓珲只觉得这个时空对妹妹来说处处是危机,不是公牛差点踩踏到妹妹,就是有男人在觊觎妹妹。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郑重地跟妹妹说道:“贝贝,你记住,不管什么情况下你都要先顾好自己的生命安全,要利用一切手段保护自己,哪怕我们家的秘密被发现也无所谓。” “哥哥你放心,你不是说过我比谁都贪生怕死的嘛,来了这里我还是一样的呀!” 这是她哥以前经常吐槽她的话,因为他们小时候张晓瑛总是第一时间把哥哥带着她做的事情报告爹妈。 张晓珲忍不住笑了一下,揉揉妹妹披散的头发,又想起了关键的问题。 “贝贝,卫靖救你的时候那么多人看见,对他这样的一个古代男子来说,他就需要对你负责了。” 张晓珲觉得自己需要对妹妹普及一下古代伦理学。 “啊?”张晓瑛果然一脸懵逼,“怎么负责?我不需要他负责。” “要是他非要负责呢?”张晓珲提醒妹妹。 “干嘛非要负责?我是他负责得起的吗?” 张晓瑛蹙眉,心里突然觉得不妙,“他不会是救了我一命,然后想要让我以身相报吧?” 那天那么多在场的人都看见了,自己还抵赖不了了呢! . 第一百八十八章 可期 但是不应该啊,张晓瑛又回想了一下她跟卫靖有限的接触,还是确认了卫靖没有任何不当的言行举止。 张晓瑛看着哥哥严肃的表情,觉得是他多想了。 再说了,自己连初潮都没来,卫靖的年纪在这个朝代来说不小了吧?而且又是武将,历史上的武将因为担心战死绝后的原因,往往会很早就成婚,他家里也该催婚了吧! “不会的,卫靖一直也没有任何这方面的表示,明示暗示都没有。” 张晓瑛肯定地说道。 “再说了,就算他有我也可以拒绝啊,他那种人看起来就挺心高气傲的,总不会强抢民女吧!” 好说歹说,张晓瑛总算是让她哥稍稍安下了心。 怕就怕妹妹被这卫靖迷了心窍,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忧是多余了。 如果妹妹自己不愿意,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任谁也不能勉强她。 一夜安眠。 第二天张晓瑛继续给户部的大人们上最后半天课,她在邺城给卫靖他们也是培训了五个半天,这些大人们大概平时工作中筹算得比较多,掌握起来明显更快。 结课的时候大人们一扫第一天刚来时的憔悴弄囊,个个精神焕发意气风发,对张晓瑛千恩万谢才离去。 张晓瑛下课后回了正院,爹妈和哥哥正在书房说着什么事。 她进了书房,爹娘哥哥都看着她不再说话,书桌上放着她交给老妈的八百两银票和她哥的一万两巨款的银票。 “你们背着我嘀咕啥呢?”张晓瑛不干了。 “没嘀咕啥,你哥说他挣的钱都留在家里用来发家致富,给你挣个几条街的嫁妆,以后你哪怕嫁给皇亲国戚也可以用钱来堵住你婆婆想挑剔你的嘴。”李岚笑眯眯说道。 “切,我才不嫁这里的古人,三观不合婚姻不幸。再说了,我就是要嫁,也不需要拿嫁妆给自己壮胆,姑奶奶一身本领就是最好的嫁妆。” 张晓瑛傲娇地说道。 她不知道刚刚她上课时爹妈也逮着她哥问了卫靖的事情。 张德源和李岚看着女儿的小模样又是欣慰又是心酸,欣慰的是闺女无论哪方面都很自信又独立,心酸的是大乾有律法规定女子十八岁就得出嫁,连公主都不能例外。 只要还留在大乾,除非出家当尼姑,闺女基本没有一辈子单身的可能,刚刚儿子也说了那卫小将军对闺女似乎有些特别,以他们夫妻俩看过这么多世情的眼光来看,只怕不是有些特别而已。 但是只要他没有正式来提亲,那他们就当作不知道就是了,人家还有一个护卫天天在家里守着,这时候也不好让他走。 “没错,咱家贝贝本来就是无价之宝。”张晓珲弹了一下妹妹的大脑门。 这满大乾有哪个男子配得上妹妹呢?知识体系都不一样,完全没有共同语言,婚姻生活又不只是吃饭睡觉养娃娃。 “别光说我的事了,说说咱娘的事儿,咱们得开始请阿姨了,这里没有纸尿片,到时候光是弟弟妹妹们的尿布都够洗的,而且灵秀表姐也得腾出手来,不能把时间都用在给家里做饭上。”张晓瑛认真地说道。 在现代时她家一直有一个阿姨,在她哥刚出生时就来了,跟家里人相处得很好,等到她都读大学了那位阿姨才回家带孙子。 张德源和李岚对视了一眼。 在大乾的李岚生两个孩子都是刘桂花伺候月子,他们本来也打算写信回去问问家里人过了年开春后愿不愿意来京城。 如果他们先找好了人,老人家来了没准会认为他们嫌弃她了。 “贝贝说得对,咱们现在经济状况改善了,不用再像在莘庄那会紧巴巴地过。”张晓珲知道爹娘考虑的是什么。 “好,听你俩的,吃过午饭你俩就去看看怎么把人请回来吧。” 结果还没等吃饭萧祈就把张晓珲传进了皇宫,小太监把他领进了勤政殿时萧祈刚刚下了朝。 “参见陛下。”张晓珲行礼,猜测皇帝是昨天没聊够今天还要继续聊,倒真是个好奇心强又有进取心的帝王。 “用过膳了吗?”萧祈却没有马上说让他来做什么,平易近人得就像他亲大伯。 “未曾用膳。”张晓珲老实答道。 “那先陪朕一起用膳吧。”萧祈看着张晓珲,越看越满意,他还要用山珍海味来试试看他的秉性如何。 食色性也,萧祈就是故意在饭点的时候把张晓珲召进宫,就想看他在满桌佳肴美馔面前能否忍住口腹之欲。 “谢陛下。”张晓珲微微笑着行礼,并没有表现出受宠若惊,但是又显得十分高兴。 萧祈很满意。 “传膳吧。”他吩咐道。 今天的膳食比昨晚的庆功宴丰富了很多,不乏松茸熊掌鹿脯等珍贵食材,但是张晓珲毕竟不是真正的大乾庄户小子,这些食材好是好,但他也不是没有吃过,甚至现代的烹制手段制作出来的口味还要好上许多。 从小陪伴萧祈的贴身大太监刘大伴刘公公亲自给两人布菜,每布一道菜都详细地给张晓珲介绍菜品特色,张晓珲都是有礼貌地谢过他,然后不急不缓地进食。 他食量大,不管刘公公放多少在他面前都能吃得干干净净,半点都没有浪费。 萧祈更满意了,很多臣子跟他一起进膳时总是时刻关注着他,他吃他们才敢吃,他停下来他们便也放下筷子,不像张大郎总要把面前的吃食吃光才停箸,看他吃得那般香甜,自己都多吃了几口。 膳后又有宫女打水前来伺候洗漱,张晓珲也是泰然自若,眼神沉静,刘大伴暗暗称奇。 这张小英雄真的是出身庄户人家吗?今日皇上特意吩咐御膳房制作了这些珍馈佳肴,自己也详尽介绍菜品,但他全程都不紧不慢地进食,倒像这些美味都是他家日常菜品一般。 十五六的少年人面对这如花似玉的宫女也不慌不乱,脸也不红,这淡定竟不是强装的。 但是前去传旨的罗公公亲自到了他的家中,不会有错。 此子未来可期啊! . 第一百八十九章 小姐 哥哥饭都没吃就进宫了,张晓瑛只好带着卫五六和萧十二一起去找阿姨,带卫五六是因为他熟悉京城地界,带萧十二是因为他职责所在不能远离张晓瑛。 其实在大乾找阿姨也跟现代差不多,卫五六自己亲娘就是给卫五六断了奶后去给卫靖当了奶妈,卫靖小时候跟她一起的时间比跟卫国公夫人多多了。 因为有这层关系,小时候卫靖读书时卫五六才可以跟着读书认字。 离过年就四五天了,天空终于阴了下来,要下雪了,街上倒是很热闹,到了京城那么多天,张晓瑛还是第一次出门逛街。 她已经用手机地图对比过了,她家住在现代时的玉渊潭公园往东靠西二环一带,距离西二环还差一个街区,但是她家离这大乾京城的西城墙也还有一段距离。 可见大乾的京城修得比明成祖朱棣修建的明朝都城还要大上不少,而且张晓瑛从现代人烟稠密的京城过来,感觉街上人真是不多。 没有人气怎么发展经济呢?人不够,很多事情就都做不了,在现代人都那么多了,各大城市还在抢人呢!而且张晓瑛浏览新闻,发现国家竟然出台了鼓励三胎的配套政策! 但是在生产力低下粮食产量不足的当下,人太多了也容易造成粮食不足,稍有天灾便引起饥荒,百姓流离失所,引发社会混乱。 张晓瑛想起了又被他们放回房车的红薯和土豆,据她爹说他们穿过来时已经错过了种秋土豆的时节,而且这些种子太珍贵了,也不敢随便试种。 现在她爹娘在家闲暇时就整理后园子的几亩空地,开春后跟着房车到了这个时空的种子们就直接种在后园子了,种子不多,后园子的空地足够了,关键是边上就是湖,浇地还方便。 反正她家后园子是不用想栽什么奇花异草了。 还是萧十二驾着车,卫五六骑马跟在车旁,很快便来到了城南的集市。 这里大概是整个都城最热闹的地方了,而且明显是旧城区,房子的年头一看就比御街那边的老得多,商业气息也浓厚很多。 卫五六带着他们三拐四拐,来到了一个临街的小门脸处,那门脸几乎就是一个门口而已,进了门里面却很宽敞。 坐在靠着门口一张桌案后的一名穿着普通灰布长衫的中年男子看到有人进门,很快迎了上来,满面堆笑道:“客官里面请。” 卫五六侧身把张晓瑛让出来说道:“这是我家小姐,要找带孩子的嬷嬷和厨娘。” 张晓瑛又穿回了日常的衣裳,那中年男子看到张晓瑛愣了一下,他做这一行早就练出了察言观色的一副火眼金睛,心里不禁暗自疑惑。 这小娘子看穿着倒不像是权贵人家的小姐,身边也不带丫鬟,偏偏跟着的两个护卫一个比一个凶悍。 这样不知底细的人更是要小心应对,他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张小姐请稍坐,我把人都领过来您慢慢挑,小店什么样的人都有。” “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自己过去。”张晓瑛一时还对被人喊“小姐”有些抗拒。 “方便的方便的,张小姐请跟我来。”中年男子忙在前方引路,萧十二跟卫五六紧随其后。 他们穿过门脸拐过一道院墙进了后面的院子,只见院子里或坐或站着五六十个男女老少,小的有三四岁的孩子,老的也有五十岁左右。 一看到有人进来,院里所有人都把目光看过来,连小孩子都不再吵闹,眼里都露出期盼的神色。 但是大多数人知道挑人的是张晓瑛后眼神都暗淡下来。 这么一个小娘子,衣裳还那么寒酸,又能是什么好主家呢?没准去了没多久又得被卖掉了。 但还是有那么几个仍然对张晓瑛充满期待,他们看起来是一家子,一对三十来岁的夫妻带着三个孩子,最大的是女孩,有十五六岁的样子,脸色苍白,却还强忍着站直身子。 另外两个孩子一个是十二三岁的女孩,另一个是十岁左右的男孩。 张晓瑛一眼看出那女孩不对劲,“你怎么啦?”她问道。 那女孩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她娘亲替她答道:“她身上有伤,养养就好了,小娘子,请你买了我们吧。” 她停了一下又说道:“她弟弟妹妹也都能做很多事情了。” “我要先给你们检查身体,合格了我才可以带你们回家,你们愿意吗?” 毕竟是要在一起生活的,她妈现在又是孕期,带回去的人可不能有传染病。 “愿意的,您看怎么检查好。”那妇人赶紧点头。 “张小姐这边请。”那个牙行的中年男子忙把他们领往旁边一间屋子,那妇人和小女孩紧紧地搀扶着那个最大的女孩先进了屋里。 张晓瑛跟着进去,那妇人却一下子跪在她面前说道: “不敢瞒小娘子,小妇人一家原是平远候家的家生奴仆,因大女儿得罪了新进门的少奶奶被全家发卖出府。” 她停了一下还是说道:“小娘子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小妇人定如实告知。” 这听着就像是宅斗的炮灰啊! 就算她不说,张晓瑛自然也是要了解清楚的,招进门的人秉性如何,身家是否青白,这都是非常重要的考察指标,杭州的保姆放火案就是血淋淋的教训。 “你女儿怎么得罪少奶奶的?” 这类事情无非就是跟情色有关,但是张晓瑛看着那个大女儿并不像是一个不检点的女孩。 那妇人和两个女孩的脸都涨得通红,但是那妇人仍旧说道:“少奶奶说小女行止不检点,勾引公子。可小女若是要勾引公子,当初给公子选通房时夫人也问过小女,她当时就拒了,过后又何必去做出勾引公子的事情呢?小妇人的话句句属实,小娘子尽可找人查问。” “那她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张晓瑛看那大女儿走了一段路以后额上冒出汗珠,显然疼痛难忍,但她竟然一声不吭。 “少奶奶打了她三十板子,本来是要打五十板子的,小妇人把家中积蓄的银子全部交给了少奶奶才少打了二十板。” 张晓瑛不由得蹙眉,走过去在后面把那大女儿的上衣掀开,不禁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被上衣盖住的臀部上粘着裤子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 第一百九十章 赐婚 伤成这样,买不买人回家另说,得赶紧治啊!不然拖下去各种发炎败血症都来了。 难怪他们急着希望自己买下他们,听那妇人说他们的积蓄也全部交给那少奶奶了,肯定也是没钱买药请大夫的。 “行了,先不检查了,跟我回去再说,这伤得赶紧治。”张晓瑛放下大女儿的上衣。 那妇人一头磕在地上忍住泪说道:“小妇人感念小娘子大恩大德。” 她自然知道这小娘子本来是要给她们检查身体都没问题才会买他们的,现在不检查了是因为看到闺女伤得太重动了恻隐之心。 他们一家今早才被发卖出府,这牙行自然不愿冒着得罪平远侯府的风险给女儿抓药诊治,再拖下去女儿只怕小命不保。 天可怜见,她们一家竟是遇见好人了。 张晓瑛领着娘仨出来跟牙行的中年男子说道:“他们一家我要走了。” 她怎么也说不出那个“买”字,但是这一家人是家生子,身份上是奴籍,还只能是签死契,如果要让他们成为自由人还需要有特定的理由。 “买他们一家需银子三百两,小娘子您看……。”那中年男子阗着脸说道。 买这家人其实最多要一百两银子他也有的赚了,一家五口也就是那夫妻俩值些钱,但是一人三十两也多了,那三个孩子本来大女儿也能值些钱的,可是伤成这样,治好还得花不少银子,治不好还得多养几日白吃粮食。 这小娘子虽说跟着两个凶神恶煞似的护卫,可明显是个憨的,能宰一个是一个。 那夫妇二人同时变了脸色,原本欢喜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惶惑不安。 这牙人狮子大开口,只怕小娘子不愿付这笔钱,若是万幸小娘子肯付,他们前几年的月钱就不要了。 夫妻俩都在心中暗自想着。 张晓瑛本来就不了解大乾物价几何,再加上在她眼里人怎么能买卖呢?五个人三百两银子对她来说真是太便宜了,毕竟她招一个学生就收五十两银子。 “五六,付钱。” 张晓瑛一出门都是让卫五六或者萧十二负责拿钱,这真不是她故意摆谱,而是因为她几乎就没拿过真钱,完全没有防盗概念,但是大乾的偷儿水平比起现代的小偷可半点不差,说不定还要更好。 这四个字听在那一家人耳中简直像是天籁之音,那小女儿都高兴得流下了眼泪,这一喜一惊又一喜实在太折磨人了。 但是卫五六却没动,冷冷地看着那中年男子,开口说道: “你这是看我家小姐年纪小好糊弄吗?这一家人给你一百二十两银子,多半个铜板也没有,人我带走,你若是不服,找卫小将军去。” 中年男子一听,恨不得自扇一耳光—— 宰人怎么竟然宰到卫小将军头上去了,给个水缸他做胆子也不敢啊!也怪自己财迷心窍,这两个护卫明明不像普通大户人家的护卫,自己真是被屎糊了心眼。 中年男子立时笑道:“小人自是服的,卫小将军要人,小人便是不收钱也要把人给卫小将军送去。” 卫五六脸更冷了:“我家将军从不白拿白占,你管着些自个嘴巴。” 那中年男子终于扇了自己一巴掌:“是!是!小人嘴贱,该罚。” 张晓瑛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 从不白拿白占的卫靖此时跪在皇帝面前,旁边还站着张晓珲和萧景烨。 皇帝的表情活像错把一块豆腐乳当成一块豆腐塞进了嘴里,吐也不好吐,咽下去又齁咸。 他怎么就能问这卫五郎自己想要什么赏赐呢? 这下好了,人家什么都不要,只要一份空白的赐婚圣旨,甚至愿意把之前所有的军功都拿来换这张圣旨。 他想娶的莫非是那天宫的仙子? 空白的赐婚圣旨,这世上只怕从来也没有哪个皇帝写过空白的赐婚圣旨吧? 他萧祈难道竟是要做那古往今来的第一人不成? “这空白处你想填哪位小娘子的闺名?” 天子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又收不回来了,但还是要多问两句的,这卫五郎总不会作死要填他家对头的闺女吧?若是这样,自己只怕也是要拦上一拦的。 卫靖先是转头看了一眼张晓珲,又回头看向萧祈坦然说道: “空白处微臣想要填的是张小娘子的名字,只微臣并未征得张小娘子的同意。今日微臣当着大郎的面保证,若是张小娘子不愿意,微臣绝不会填上她的名姓。” 绕是张晓珲心性冷静远胜普通人,此刻听了卫靖的话也不由得勃然变色。 皇帝和萧景烨刚刚跟他一起讨论了他的工作安排,决定让他年后就带着原本的三十名响尾蛇突击队队员,从头组建一个全新的特种部队,以适应全地形作战,直接听命于皇帝,为有朝一日的远航提供武装力量。 接着卫靖请见,皇帝心情正好,三言两语之下卫靖便请求赐婚。 本来自己听了他的话还觉得妹妹说的对,是自己小人之心想错了卫靖,妹妹还那么小,他要求赐婚的对象肯定不会是妹妹。 结果卫靖还玩上了空白圣旨这一套? 他冷冷说道:“晓珲多谢卫将军美意,只我妹妹年纪尚幼,家人无意让她早早出阁,还请卫将军换一位小娘子的名姓填上。” 他当然不能要求皇帝不发这空白赐婚圣旨给卫靖,便只能请他换人了。 虽然这可能性不大,但是自己必须表明态度。 萧祈和萧景烨既惊讶又觉得理所当然。 本来嘛!就没听说卫五郎(表弟)看上哪家小娘子,皇后跟卫国公夫人也没少为他的婚事操心,这突然请求赐婚,可见对象不是京城里的小娘子们。 要说他看上的是小张大夫也不奇怪,这孩子一看就招人喜欢,萧祈昨日还遗憾自己没有适龄未婚配的儿子而孙子们又还小,不能把她变为皇家媳妇呢! 虽说身份是低了些,可他萧家既坐了这江山,且又不是立太子妃,旁的儿孙自然是愿意娶谁便娶谁,娶进门了身份自然就高了。 可卫国公府不一样,卫家四郎因为看上的是商户女,国公夫人不同意,直到现如今都未成婚。 这卫五郎倒是学精了,直接拿自己来给他背锅,偏偏自己还不得不背。 这张大郎也是,只说让卫五郎换个小娘子的名姓填上,你就不能直接求朕别写这空白圣旨,好让朕有个台阶下么? 当然就算你求了朕也得写就是。 这大乾的第二代帝王越想越是觉得憋屈。 萧景烨看到卫靖和张晓珲就要为这事杠起来,忙说道:“大郎莫急,先听听五郎怎么说。” 卫靖站起身,对着张晓珲深躬一礼说道: “卫靖深知配不上张小娘子,只卫靖自认会是这全天下最适合成为张小娘子夫婿的儿郎,卫靖向来洁身自好,此生只愿与张小娘子一人厮守终生。卫靖保证张小娘子与我成婚后,她仍然首先是如今的张小娘子,而后才是卫国公府五少夫人。 皇上颁下的赐婚圣旨,卫靖亦会亲自交由张小娘子保管,直至她愿意与成婚再由她请皇上填上她的名姓。若是她另有心上人,这圣旨便永远都是空白的。” 在场三人简直像是听到了天书。 ------题外话------ 每天都有很多票票,七姑衷心感谢大家的支持 . 第一百九十一章 自由 不得不说,卫靖那一句“与我成婚后,她首先是如今的张小娘子,而后才是卫国公府五少夫人”成功化解了张晓珲的愤怒。 他目光幽深地盯着卫靖的脸,一瞬不瞬。 眼前的人竟然这么了解妹妹。 他们一家自从穿越到了这个朝代,一直小心翼翼守护的,就是没有古代记忆的妹妹仍然可以拥有做她自己的自由。 卫靖这么干倒是提醒他了,他转身朝皇帝单腿下跪: “陛下,微臣亦恳请陛下收回对微臣的所有赏赐,用微臣的军功换一个微臣妹妹的婚嫁自由!” “胡闹!”萧祈头都大了。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给这孩子要自由。 听听,卫五郎说的那是什么话?那圣旨空白处张小娘子想填便填,不想填便永远空白着,这么一来张小娘子想嫁给谁便嫁给谁,这还不算婚嫁自由那啥样的才算? 这张大郎竟然还不满意! 他拍着桌案:“你想给你妹妹要什么样的婚嫁自由?她一个小娘子,莫非你想让她养几个面首?” 他自己孙女都不做的事情,他不信张小娘子会做。 张晓珲一噎,很快回道:“那倒不至于,微臣想为妹妹求一个年满十八不必出嫁的自由。” 是了,还有这么个自由需要求啊!萧祈想起了自己远嫁的女儿。 大乾之所以有这么个条例,实在是因为人口太少,地太广人太稀。 本来长年战乱就导致男丁大量折损,再加上瘟疫,特别是这可恨的天花,那真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死人。 偏偏只有女人才能生娃,可是女多男少,这就得出一个这样的条例让女子哪怕做妾也得嫁人,只要嫁了人就能生娃,娃生的多了大乾才能人丁兴旺,大乾人丁兴旺了才能……… “陛下,大郎所求亦是微臣所求。” 还没等萧祈想好要怎么回应张晓珲的请求时,卫靖也一下单膝跪在了张晓珲身边。 “那你们让朕怎么写这圣旨?朕的赏赐岂能收回?圣旨只能有一张,你俩商量好了再来找朕。” 萧祈吹鼻子瞪眼转身进入内殿不再看这俩糟心玩意。 不怪他生气,若是旁人这般胡闹,一顿乱棍打出宫去也就是了。 可这俩都是他前两日刚树的楷模,番国使臣也都在看着呢,打他俩跟打自己的脸有啥区别,而且他俩为的那位也是自己寄以厚望的人。 他倒要看看这俩能帮着那张小娘子蹦哒成啥样! 皇帝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卫靖和张晓珲同时起身,萧景烨怕他俩又杠起来,赶紧说道: “父皇既答应了写这圣旨,你俩就合计一下,看看究竟如何写才合适吧!” “卫将军是什么意思?” 张晓珲毫不客气地问道,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卫靖。 不知为何,此时卫靖完全不觉得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人,而是一个实力强悍的成年男子。 此前他虽然清楚张晓珲能力惊人,但他自己也是少年成名,并没感觉有多了不得。 至于张晓珲那些比他们多出来的学识和技能,也是因他有幸进入了魔镜之中习得的。 然而面前的张晓珲散发出强大的气场,也让卫靖明白了他完全有能力让自己的妹妹得到她想要的自由—— 不管是哪方面的自由。 “张将军,卫靖对令妹的心意天地可表,亦不愿她有半分勉强,唯愿她一生快意自在,如果将军认为张小娘子需要得到完全的婚嫁自由,那么此亦是卫靖所愿。” 卫靖郑重说道。 哪怕张小娘子不嫁给自己,只要她与自己同在这一方天地,自己可以远远地看着她也是好的。 “好了,既如此那就看看这圣旨该怎么拟吧!” 萧景烨顾不得自己满头雾水,看着这俩人之间越来越凝重的气氛,赶紧打圆场。 他就不明白这两人明明为的是同一件事,怎么就能对顶起来。 在萧景烨看来,卫靖请这圣旨就是自己给自己下套,拿一张网罩着自己,然后任由小张大夫在网外面扑棱。 而张大郎要把罩在大乾女子头上的网剪开一个口,好让小张大夫飞得更远。 怎么拟? 这圣旨是卫靖用军功换来的,张晓珲再护妹心切,也不能要求卫靖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思来拟。 他没说话,仍旧冷冷地看着卫靖。 卫靖走到案前,拿起笔行云流水地在纸上写下几行字,放下笔后对张晓珲说道:“张将军请过目。” 张晓珲走过去凝目看向那刚刚书写出来的文字,只见那字迹遒劲有力,笔锋直透纸背。 这是一篇以卫靖名义奏请的折子,通篇没有任何请求赐婚的字眼,仅表明了卫靖愿以军功换取张晓瑛可以免于年满十八岁时必须出阁,并且这特权将伴随她一生。 萧景烨看着这篇折子也愣住了,卫五郎这是没给自己一丁点的机会啊!还是有什么别的玄虚?方才还说要赐婚,可这么一会就给小张大夫求了这个。 “五郎,你确定你想清楚啦?” 身为表哥,他当然希望表弟可以拥有如意姻缘,他自己的皇子妃是去年定的,人也是他自己选的,只等着过完年后成亲了。 “想好了。” 卫靖答道,声音平静无波。 张晓珲看着这篇文字久久不语。 高手,高手啊! 看着是放手了让妹妹得到了彻底的人身自由,却是要把妹妹的心牢牢地握在手里。 卫靖当然有追求妹妹的权利,而自己即使是妹妹的亲哥哥,也没有替妹妹做决定的道理。 张晓珲有一种自家好不容易刚刚发芽娇嫩翠绿的小白菜就要被猪拱了的感觉。 他转过身盯着这头一心要拱自家白菜的猪,冷笑着问道:“卫将军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卫靖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答道:“对我来说,只要张小娘子一生如意,这竹篮便是满的。” 卧槽!这他娘的就是传说中情圣的样子么? 张晓珲气笑了。 “我妹妹尚且年幼,不谙情事,今日之事我不会告知于她,卫将军打算如何让她知晓你的心意呢?” 老子就不信你敢说亲自把圣旨送到妹妹手上。 “她不知晓亦无妨,圣旨也由张将军为她保管即可。”卫靖仍然平静地答道。 行,你赢了。 ------题外话------ 感谢尾号58777的书友打赏6000起点币;感谢书友蠢萌的好朋友是王小乖打赏100起点币;感谢QQ书友Enfail打赏100书币,感谢尾号12423打赏500起点币,感谢大家给七姑投的每一张票票 . 第一百九十二章 拼音 皇宫里卫靖跟张晓珲为了张晓瑛剑拔弩张,当然这只是萧景烨的感受,张晓珲跟卫靖并没有这种感觉,而张晓瑛在家中仔细地给刚买回来的一家人中的大女儿清理伤口。 回到家她已经先给他们全部检查过了,除了挨了板子的大女儿,另外四口人都身体健康,主要是没有明显的传染病,张德源也给他们都号过了脉,给受伤的大女儿开了药然后让卫五六去抓药了。 他们家好像越来越离不开卫五六了。 这家人原本都是跟着主家姓,被赶出来了自然不能再用那个姓了,张晓瑛问他们原来姓什么,他们却表示要跟她家姓张。 那怎么行,对他们来说这种感觉太怪异了,现代人特有的边界感让他们本能地拒绝了他们的请求。 这家人只好说他们自己也不清楚原本姓什么,从他们的曾祖父起就跟着主家姓,主家换了也就要跟着换姓。 那就是代代为奴了。 张晓瑛暗自叹气,向那个小男孩招手:“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男孩看着憨憨的,长得倒挺结实,老老实实答道:“回小姐,小的叫剩子,剩下的剩,我爷说我就是狗吃剩下的玩意。” 这个张晓瑛懂,是为了好养活。 “我给你起个名字,张无忌,喜不喜欢。” 希望这个小男孩日后成长为张大侠那样顶天立地的豪杰。 张德源还没来得及阻止,那个小男孩已经跪下给张晓瑛磕头:“无忌谢小姐赐名!” “快起来!”张晓瑛猝不及防,顶着这个名字的人怎么能给自己磕头呢? “往后不要动不动下跪磕头,你识字吗?” “不识。”小男孩呆呆站起身摇头。 “你们呢?”张晓瑛又问那两个女孩,大女儿上好药了趴在炕上,这家人都安置在外院临时住着。 “奴婢跟着原来的小姐识了几个字。”大女儿答道,声音虚弱。 她原本是跟在平远侯府一个庶出的小姐身边伺候的,因为不肯去当通房,被找了个由头贬到了园子里当粗使丫头,少奶奶进府后说是有人看见她在园子里勾引公子,于是被打了板子赶出府,还连累了家人。 “你呢?”张晓瑛看向小女儿。 “回小姐,奴婢不识字。”小女儿羞愧地低下头,她一直都是在小姐的院里当粗使丫头,并不曾有机会识字。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张晓瑛安慰她,“但是要留在我家做事不识字不行,以后每天都要认十个字,我会写在挂在门厅里的黑板上,你们有时间就去在旁边的另一块黑板上学着写。” 说到这里张晓瑛突然想起了她妈那个在国外的闺蜜的女儿回国时跟她吐槽,之所以她们不愿意学中文就是因为中文的方块字不像英文单词那样一看就会读,会说就会写,比中文容易多了。 要是没有拼音,方块字看一天也看不出该发的什么音。 她自己在这段时间给小朋友们教认字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小朋友们往往今天记住了一个字,过两天又忘了。 她自己是在幼儿园时就通过一个学习拼音的软件一个星期就把拼音全部掌握,后来就都是通过阅读标有拼音的书来认字,自然而然就认得了许许多多的字,完全感受不到这种痛苦。 如果把汉语拼音利用上,那教起来就会轻松很多,孩子们不需要花费大量精力时间认字,不管是教还是学效率都会高很多。 这个过程虽然不容易,但是毕竟汉语拼音是经过了前人不断地试验总结后证明最有效的识字工具,为新中国的扫盲工作立下奇功。 张晓瑛曾经看过一个汉语拼音的小知识,汉语拼音推广前,扫盲工作收效甚微,《汉语拼音方案》公布以后,一般的农民15到20小时就能掌握汉语拼音,利用汉语拼音识字,100个小时就能识字1500个。 这是让所有教育工作者都流口水的效率啊! 虽然普通话跟大乾的官话发音不同,但是汉语拼音的发音也是根据普通话的发音来确定的,因此只需要根据大乾官话发音来调整拼音字母的发音就可以了,甚至也可以通过增加声调来更加贴近这古汉语的发音。 张晓瑛一时想的入神,张德源提醒她:“贝贝,先给这两个女孩起名吧!” 得亏闺女没给那男孩起名张三丰,张无忌就张无忌吧!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也多的是。 张晓瑛才发现这一家子都在看着她,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姐姐就叫张芙蓉,妹妹就叫张芍药,好不好?” 张芙蓉也是金庸笔下的人物,张芍药就是为了跟芙蓉相合。 两姐妹面上都露出喜色,姐姐趴着不好动作,妹妹已经又是“扑通”一声下跪磕了个头:“芍药谢小姐赐名。” 起来后又多磕一个头:“芍药替姐姐谢小姐赐名。” 张晓瑛:………… “爹,大叔大婶的名字还是您来取吧。”张晓瑛实在接受不了比自己年纪还大的人给自己磕头。 张德源暗暗好笑,闺女要适应这古代的生活还得有些时日呢。 “你就叫张大有,你媳妇日后就喊大有娘子。”张德源对那夫妻俩说道。 张大有和大有娘子一起跪下给张德源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小的(奴婢)谢老爷赐名。” 本来他们也以为买他们的小娘子只是普通人家,出手买下他们是因为她心善想帮他们一把,没想到她家也有这么大的宅子,而且还要教孩子们识字,显见得日后是要重用他们的。 而且老爷还亲自给大闺女诊治,小姐还亲手给闺女上药,父女俩都是大善人啊! 夫妻俩都是满心欢喜,这头也就磕得分外诚心。 “起来吧,我家虽然人不太多,但是也有很多规矩,只要守好了规矩,就可以安心呆着,守不了规矩,那我也只能让你们从哪来的就回哪去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家里要用下人了,就必须从一开始就把家规立起来。 “是!是!小的们省得。” 张大有频频点头道。 众人都没留意到站在门外的张晓珲。 . 第一百九十三章 巨幕 还是张晓瑛先发现了她哥,她敏锐地感觉到哥哥有些不对劲。 说他是生气吧,也不像,她哥生气的样子她可是清楚的,脸黑得像关公。 他这样子,倒有些像是考试没考好的感觉,有些蔫着劲。 该不会是病了吧? “哥,你怎么啦?”张晓瑛起身走出门去,伸手去摸她哥的额头,又拿另外一只手背摸自己的额头对比着温度。 “也没烧啊!”她奇怪道。 张晓珲任由妹妹给自己量体温,心情复杂。 按说妹妹有男子喜欢是件好事,况且还是像卫靖这样家世顶尖自身条件优异的男子。 而且他的喜欢还是这么纯粹。 说真的,他都忍不住要动心了。 而且在大乾,其实像妹妹这么大的女孩也开始议亲了,因为很多女孩十五岁及笄就出阁,需要留出两三年让她们给自己绣嫁衣的时间。 卫靖这种时候请求赐婚也不算过分。 何况如今自己手上拿着的不是赐婚圣旨,而是意义相反的圣旨。 但这是卫靖用他的军功换来的。 这让张晓珲拿在手里只觉得烫手。 可是即便再烫手他也得拿,因为类似邺城敌军出动几万大军的大战并不会太多,即使有也不见得会轮到自己参战。 因此他其实并不能确定自己可以在妹妹十八岁前挣下另一份大到足以换取这份特权的功绩,甚至卫靖也不一定能。 但是这个特权对妹妹来说太重要了,他只能咬着牙承了他的这份情,日后再找机缘报答也就是了。 “我没事,叫上咱爹,我有事要跟你们说。”张晓珲拿下妹妹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 这件事关系到妹妹的终身,他肯定要告知爹妈,而且也应该让妹妹清楚卫靖的态度,妹妹不是真的十二岁,这是她的人生,选择权在她手里,没有任何人可以替她做决定。 这也是张晓珲理解的自由之一。 哥哥肯定有事。 张晓瑛疑惑地再仔细看了几眼哥哥,转头对着屋里喊道:“爹,我哥有事要跟咱们说,咱回正院。” 屋里张大有一家赶紧站起来,一起走到了门口给张晓珲行礼:“见过公子。” 张晓珲没有心情搭理他们,只淡淡应了声:“嗯。” 从此张大有一家对张晓珲总是有些畏惧,某一日终于知晓了自家公子竟然就是手刃胡王的张小英雄,更是见了他头都不敢抬,这是后话了。 一家人在书房中团团坐定,张晓珲神情严肃,把手里的一副卷轴放在桌上摊开说道:“这是给贝贝的圣旨。” 啥圣旨还给我的? 张晓瑛忙伸头过去看,只见这圣旨使用的纸张十分考究,黄底花边,写的语句她基本看不懂,后面还盖了大印章。 她看向自家老爹,李岚也满头雾水等着自家夫婿解释。 “这上面说的是,卫靖用他这次杀敌的军功给贝贝换了一个不用十八岁出嫁的特权,一辈子都有效。” 张德源虽然看明白了,但是心里却糊涂得很。 按他和媳妇儿猜测这卫小将军应该是看上自己闺女了的,这整的这么一出又是啥情况呢? 难道是不想娶闺女吗?也不对,不然又怎么会拿自己的军功给闺女换特权呢? “为啥十八岁不出嫁成了特权呢?”张晓瑛敲着圣旨,吓得李岚赶紧抓住她的手:“姑奶奶,你可别给敲坏了。” 张晓瑛看着自己亲爹眉头紧蹙。 张德源看着闺女一时百感交集,艰难地开口说道:“大乾有条令,良家闺秀年满十八岁必须出阁,否则就由官府婚配,公主都不能例外。” “我艹!怎么会有这么艹蛋的条令!” 张晓瑛气得小脸涨红。 “你看你,怎么还气成这样,卫小将军不是给你求了不用出嫁的特权了吗?”李岚想要安抚女儿。 “我干嘛要他求!这本来就是我们女孩子的权利!” 张晓瑛尖声说道,又问她爹:“有没有规定男的多少岁也必须结婚。” 张德源无声地摇摇头,心中只觉酸楚。 这是闺女的底线,也是他们夫妻俩心中最大的不安,他们一直小心翼翼不去触碰这个话题,但是这个话题早晚需要面对。 即使面对时闺女其实已经事实上不被约束了,但孩子仍旧气成这样,因为这是她的安全感所在。 之前闺女有自信家里人会允许自己婚姻自主,甚至即使不嫁也无所谓,但是如果上升到了国家层面,那便极少有个人可以抗争成功。 即使侥幸抗争成功了,付出的代价也将是巨大的难以承受的。 不是谁都能像卫小将军可以通过杀敌立功,不是谁都有机会杀敌立功。 “贝贝,你先冷静一下。”张晓珲伸手在妹妹背后安抚两下温声说道,又对张德源说道:“爹,您跟妹妹说明一下这个条令颁布的原因吧。我记得历史上有类似条令的不多。” “就是因为人口不足,而且战乱导致男丁大量折损,女多男少,朝廷希望通过提高生育率增加人口,毕竟大乾的疆域太大了,人口不足形成了很多空心地带,很容易又被外族侵占。” 张德源没敢说出是让那些没能顺利婚配的女孩们去给人当妾,但张晓瑛也听懂了。 女多男少,女孩们又必须出嫁,不就得好几个分一个男人吗? 张晓瑛只觉得心中一阵发堵。 可就算生育率提升了还有大量夭折的新生儿呢!还有大量难产生不出一尸两命的呢! “爹,人口上升了是不是就可以取消这道条令了?”张晓瑛看着她爹的眼睛问道。 “理论上是这样的。”张德源点点头。 “那我知道接下来要优先做的事情了,爹,牛痘疫苗推广出去以后,我要在大乾推动新法接生培训,减少产妇和新生儿死亡率。消灭了天花,再把生产这一块抓好,十年内就能见效了。” 张晓瑛说道。 “差不多。”张德源点头,“我们再把红薯土豆种好推广出去,粮食充足以后,人口就可以增长得更快了。” 这道条令就像一块巨幕压在大乾的所有女孩们身上,张晓瑛深知任何政策的改变都会经历一个艰难的过程。 可是如果身为女孩的自己不去努力,还能指望在这个彻底的男权社会里谁会为女孩们发声呢? 张晓瑛决定要为大乾的女孩们掀翻这块巨幕。 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稀罕 可是推广新法接生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民国时期民国政府也推行过一阵子,结果收效甚微。 因为要给妈妈做好接生准备的缘故,张晓瑛也恶补了一下古代接生的流程,了解到直到新中国成立以后新法接生才推行成功,之后大大降低了产妇和新生儿的死亡率。 在张晓瑛看来,曾经的旧法接生处处都存在足以致命的风险。 比如对胎头已露出,而延长不下的产妇,产婆用指甲切破会阴,婴儿娩出后,产婆用碎瓷碗片镰刀或锈剪刀割断脐带,然后用旧布包扎,甚至在没有接生婆的情况下产妇自己接生,就用自己的牙齿咬断脐带。 这种毫无消毒观念的接生方式,给母婴带来了灾难,产妇死于产褥热(俗称月子病)、新生儿死于破伤风(俗称脐带风)者极为普遍。 新法接生与旧法接生主要区别就是消毒方面的流程,特别是脐带的处理。 新法接生用经过消毒的剪刀断脐,脐带的处理与包扎均采取无菌操作技术(包扎脐带的纱布、棉线都经过消毒处理,并用绷带捆扎婴儿脐腹部位,直至脐带脱落)。 产妇身处的居室也尽量保持清洁,特别是产妇身下要垫着消毒布巾,会*部和大腿根部都要消毒彻底。 对产婆的消毒要求是指甲必须修剪到根部,整个手臂到手掌都要彻底消毒,有条件的还要戴上口罩,穿上消毒好的罩衣帽子。 这些都是在当下的条件下完全可以做到的。 “这些事情急不得,得一步一步来,小珲,这卫小将军又是怎么会想到给妹妹换这份特权呢?咱家可承了人家大恩了。” 张德源看向儿子,虽然闺女去给黑旗军训练合唱团时跟卫小将军有过接触,但是她自己都不知道有这个条令,因此不可能是她说的。 张晓珲目光扫过爹娘的脸,再停在妹妹脸上说道:“他本来要拿军功换的是赐婚圣旨,只不过那份圣旨是空白的,还要把圣旨交给妹妹保管,等她愿意再请皇上写上妹妹自己的名字,如果妹妹不愿意,那圣旨就永远空白着。” “后来我又求皇上用我的军功换妹妹十八岁不必出嫁的特权,皇上没答应,说圣旨只能有一份,卫靖就换成了这份圣旨。” 屋里一时落针可闻。 “我又不是大乾的女孩子,这个条令对我起不到真正的作用,亏了,太亏了,白白承了卫靖的情。”张晓瑛先开口说道。 面对爹娘哥哥不解的目光,张晓瑛说道:“不就是结个婚吗?古代的女孩结婚相当于第二次投胎,那是因为她自己无能为力,可是我就不一样,我完全可以找个人假结婚。” 在现代假结婚假离婚不要太多,买房卖房卖车牌各种钻政策漏洞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中介小哥哥小姐姐们做不到的,曾经一位有某地户口的中介小哥哥一年内结了十几次婚之多。 “可你刚才气成这样。”李岚嗔怪女儿。 “我当然会生气,如果不是这艹蛋的条令,我哪里需要这么麻烦,而且我也不是因为我自己生气,是为大乾的女孩们生气,她们有几个能像我这么做?”张晓瑛理直气壮说道。 “你也不能这么做。”张德源敲敲桌子,“婚姻不是儿戏,要么就不结,要结就得慎重考虑,因此卫小将军对咱家的恩情是实实在在的。” “虱子多了不怕咬,他还救过我一命呢。”张晓瑛说道。 张晓珲知道妹妹扯东扯西的就是不想面对卫靖想要娶她的事实,拍拍她肩膀说道: “卫靖如果真能做到他自己说的,我倒觉得他也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毕竟你是个颜控,他长得可是比陆鹏飞好看多了。” 张晓瑛翻了个白眼:“再好看也是个古人,我嫁给他以后说不定还得给他的小妾们接生。” “他今天当着皇上的面对我说只娶你一个,”张晓珲笑了一下,顿了顿,学着卫靖的样子, “卫靖向来洁身自好,此生只愿与张小娘子一人厮守一生。卫靖保证张小娘子与我成婚后,她仍然首先是如今的张小娘子,而后才是卫国公府五少夫人。” 接着他又恢复自己的样子:“反正你还小,又没有十八岁结婚的要求,不妨考察他个二三十年看看。” 张晓瑛扑过去掐他脖子一边摇晃一边大喊:“哥哥又拿我开玩笑!” 张晓珲任由她摇晃,他这辈子就被两个人掐过脖子,一个是妹妹,一个是菲菲,菲菲还是跟妹妹学的,掐起来力度也远不如妹妹凶狠。 不能反抗,稍有反抗就会被认为自己对她们有暴力行为,换来更多的捶、撕、踢甚至咬…… “贝贝快松开手,被人看到像什么样!”李岚扯着闺女后背的衣服。 “不放,要考察你考察去,谁稀罕他!”张晓瑛咬牙切齿,手上更加使劲。 “不稀罕就……不稀罕,求贝贝姑奶奶…饶小的…一命,等我下…次见到卫靖这…小子,就…跟他说咱…家贝贝才不稀…罕他,爱娶几…个小妾就娶去。” 张晓珲被妹妹推得靠在椅背上,在张晓瑛摇晃的间隙断断续续地说道。 “谁要你多事!”张晓瑛更恼了,想再多使点劲,可终究是没力气了,终于撒了手。 张德源跟李岚对视一眼,总算是又看到这兄妹俩打打闹闹了,之前孩子们都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 这是因为他们穿越过来以后总是绷着心神,生怕自己给家人增加负担。 但是兄弟姐妹之间吵吵闹闹的才是常态。 “好了,不管稀不稀罕人家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人家救了你一命……不是,贝贝,这么大的事你也没跟我和你娘说?小珲你知道吗?”张德源皱了眉头,看向张晓珲。 “我也是昨晚才知道。”好不容易才从妹妹魔爪下逃脱的张晓珲答道。 “贝贝,卫小将军怎么救的你?”张德源问闺女。 于是张晓瑛只好把娄上村的事又说了一遍。 张德源跟李岚听完以后面面相觑,同时都出了一身冷汗。 . 第一百九十五章 涌泉 特别是张德源,他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直到考上了大学每年暑假都会回家忙活,对两头公牛打架的威力自然一清二楚。 卫靖当时的举动完全可以说是置自身的安全于度外了。 没有他的舍命一博,闺女早已一命呜呼。 难怪他放了一名护卫在闺女身边,竟是比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想得还要周到。 张德源心情复杂,也不必责怪闺女没告诉他们夫妻俩了,他了解闺女其实是怕他们担心。 但是他们一路从邺城南下,竟然一直都没有向卫小将军表达过谢意,而且还一直理所当然地使唤着人家的护卫。 张德源跟李岚都觉得亏心不已。 又想到在大乾人民的眼中,众目睽睽之下抱在一起滚了满地,可不就得凑一堆了吗? 虽然是因为在性命攸关之下救人的非常手段,但是抱了就是抱了,卫靖若是一直都没有任何表示,在世人眼里就成了不愿负责任的人。 当然他们又不是大乾土著,即使卫靖没有任何举动也完全不会介意,感激还来不及呢! 但是实话实说,作为父母,他们当然是希望两个孩子都能像他们夫妻俩一样有美满幸福的婚姻生活的,毕竟他们夫妻俩琴瑟相合,生的孩子既懂事又可爱。 只是年轻人的想法毕竟不一样,特别是感情的事情总有个缘分在,像儿子那样倒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了,可架不住时事变幻说分就分。 唉!直到现在都过去好几个月了,时空都换了一个,他们夫妻俩偶尔聊起来还是唏嘘不已。 卫小将军对闺女的心思,他们作为过来人自然看得比两个孩子更清楚,但是更清楚当下的大乾的婚姻形态。 首先必须考虑的是门当户对,目前来说,他们家和卫国公府之间虽不至于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这差距依然是难以逾越的。 再一个,也是关系到刚刚提到的女子年满十八岁必须出嫁的问题,很多女孩宁愿进入富贵人家里做妾,也不愿随便找一个嫁为正妻。 像卫小将军这样的身份,他的妾室甚至有可能会是勋贵家中庶出的女儿。 自己闺女就算是嫁给他做了正妻,又怎么可能忍受这样的婚姻生活? 因此他再优秀,也不在他们夫妻俩的考虑之中。 但是今天卫小将军当着皇帝的面对儿子说了那一番话,不得不说,他们夫妻也不由得动心了。 如果是一个现代人这么说,基本可以当成放屁。 但是古人重诺,他们说出来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当着天子的面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可见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假如两个孩子确实两情相悦,张德源有信心门当户对什么的只是时间问题,再加上闺女又主持了牛痘预防天花的工作,他太清楚这对大乾意味着什么了。 虽然他也不会像大乾土著这么讲究门当户对,但是在他眼里,哪怕是现在,他也并不觉得这些古代的公子哥跟闺女是相配的,这倒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而是思想观念方面的问题。 相比之下,卫靖之所以让张德源另眼相看,就是因为他说出了那句—— “她首先是如今的张小娘子,而后才是卫国公府五少夫人”。 这说明他深刻地了解闺女,明白闺女想要的是什么,也预见到了闺女日后会怎么样,他也做好了接受这一切的准备。 闺女嫁给他,依然可以自由自在地做她自己。 张德源相信以卫靖的能力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 试问哪家父母面对这样的女婿会不喜欢呢? 可如今,先要把人家的恩情报答了再说别的吧!闺女是什么态度也还不清楚呢。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没道理咱家受了人家这么大的恩一点表示都没有。贝贝,那天咱俩在房车里把防盗系统拿出来的时候里面那两个大包你看到了吗?” “是那两个黑色牛津布旅行包吗?”张晓瑛问。 储物柜底还有一大堆东西,离监控器材最近的就是那两个黑色旅行包了。 “对,你俩去提出来。”张德源点头道。 房车就在屋后的甬道里,兄妹俩很快就回来了,张晓珲一手提了一个一米长大半米高塞得满满的黑色大包。 “这也是你表叔送的防护服,听说你回来,想让你拿到部队帮忙测试,打开看看吧,我也不清楚里面有什么。” “也是做安防的表叔吧?”张晓珲一边拉开袋子拉链一边问。 他家表叔多,他爹待人又好,表叔们有事也愿意找他商量。 “对,他的产品都是真正专业的,质量很好,前年还送了一批给*港飞虎队。” 哦嗬! 这两大袋子都是各种类型的防护服,长袖短袖背心裤子套头外套每一样都有好几件,还有六件防弹背心和六个头盔! 张晓珲把大件的都掏出来了里面还塞了几双不同材质的防割手套和脖套头套。 “不是吧爹,您要把这些东西送给卫靖?”张晓瑛疑惑不解地看着自家老爹。 “他是武将,刀箭无眼,武艺再高也难保没有受伤的时候。他家什么都有,咱们送些能保命的给他比什么都实用。”张德源说道。 “可是这样咱家的秘密不就被发现了么?”张晓瑛觉得不妥。 “尽量找些看不出材质的,有拉链的不要送,长袖短袖背心裤子都来两件换着穿,防弹背心就不用了,这朝代也没有枪。那是什么?”张德源指着张晓珲脚边的一堆。 “防割手套。”张晓珲拿起来递给他。 “这个实用,这双就很好,可以送。”张德源翻看着手里的一双黑色手套。 李岚暗自偷笑—— 这哪里是把人家当恩人答谢,这完全就是当成女婿来爱护了,这里任何一件衣服,在大乾都可以当成无价之宝,他倒好,一送就送两套,还要换着穿。 “卫小将军那大高个,先看看尺寸合不合适。”李岚不得不开口提醒。 张晓瑛拿起一件套头的长袖防护服翻看商标: “三个加大号的,大概是根据我哥原先的身材送的,卫靖穿没问题。” 她放下手中的又拿起另外一件翻看着:“这件也行。” 低着头专心挑拣防护服的张晓瑛,没发现她爹娘正欣慰地相视而笑。 ------题外话------ 感谢扬帆-Sie打赏1500起点币,感谢蠢萌的好朋友是王小乖同学打赏100 起点币,感谢大家给七姑投的票票,祝大家生活愉快 . 第一百九十六章 喜悦 最后选出了两条防刺裤子、两件长袖防刺服、两件防刺背心,一双防割手套、一个防刺护脖套送给卫靖。 因为是第一次打开拿出来的防护服,且表叔说了是请张晓珲帮忙测试,说明这些产品大概率没有投入使用,为了以防万一有质量问题,张德源又盯着张晓珲拿刀割、使箭射,确定全部都是刀箭不入才安心。 张晓珲一边拿着刀往防刺护脖上刺一边暗自吐槽: 卫靖这小子能不能把妹妹的心握在手里还不清楚,但显然已经把他爹娘的心握住了—— 这防刺护脖就是老妈加进来的。 嗯,这下卫靖可真就全身上下刀箭不入了。 卫五六刚刚抓药回来就看到从内院走出来找他的张晓瑛和张德源,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小张大夫她爹看自己的眼神跟以往有些不一样。 “张先生,小张大夫。”他给父女俩行礼。 虽然当着外人的面他介绍张晓瑛是“我家小姐”,但是私下里他还是不敢这么喊的,仍旧是规规矩矩的喊“小张大夫”。 萧十二都没喊“小姐”,自己要是喊了被赶回去怎么有脸见公子? “五六护卫。”张德源给他还礼。 吓得卫五六赶紧避开,嘴里连连说道:“五六不敢受先生的礼。” 他们之前很少有直接的接触,张德源夫妻认为既然人家说了是给女儿的护卫,自己当然就不能蹭便宜,卫五六则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相处。 张晓瑛不耐烦他俩客气来客气去,直接说道:“五六,你回一趟卫国公府,看看你们公子有没有空闲,我爹请他来我家吃晚饭,这是请帖。” 张晓瑛从她爹手上抽出一张名贴递给卫五六。 没办法,这些防刺服需要演示给卫靖看过一遍,好让他清楚这些衣服的功能,别把它们当成普通的衣服随意收放,还必须得掩人耳目。 开玩笑,这每一件防刺服肯定都是大乾的武将们梦寐以求的,传出去了还了得。 想来想去,演示最好的地点就是自家后园子了,于是只能以请他赴宴的方式让他来一趟。 卫五六的小心脏砰砰直跳。 哎呀!公子终于有希望了,竟然被邀请过府赴宴。 他按耐住激动的心情双手接过张晓瑛手中的名贴说道:“属下一定送到。” 随即转身出了院门飞身上马,两腿一夹,口中喝了一声“驾!” 一人一马向着卫国公府飞奔而去。 ~~~~~~~~ 卫靖怀着复杂的心情从皇宫出来后直接来到了练武场,练武场上正在按照张晓珲画的图纸在安装训练器械,另有一队护卫在做常规操练。 经过了今天在皇宫里的这一切,他的心中既有轻松又有失落,至于为何轻松又因何失落,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喊他们过来跟我对练。” 他说道。 卫五一不清楚自家公子出了什么事,但肯定是有事发生了,自从在宫里出来后公子跟往常很是不同。 竟像是有些隐隐约约的伤心。 卫五三赶紧跑过去喊那队护卫,三十人的护卫小队兴高采烈地过来了。 能跟五公子对练可是难得的机会,平时只有卫五队有这种好事,五公子只在大练时才会下场试他们。 “十日一队上场,倒下一个补一个。”卫靖淡淡说道,随手把外袍脱下递给卫五一,露出里面黑色的短打。 “是!上!”护卫们呼喝着扑上来,发现五公子武艺又精进了不少,手劲大了不少,自己被捶得比以往重了很多。 也不知道对练了多久,三十个护卫都被轮了三遍以上,卫靖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倒下一个护卫他就喝一声“补上!”,护卫们只能硬着头皮上去被他捶。 这哪是对练,完全就是单方面暴打。 卫靖以为自己狠狠练上一场心里就会舒服一些,没想到越练心中越是难过,晃眼间却看到卫五六往练武场奔跑过来。 他一怔,被一名护卫一拳打到了脸上,接着又有几名护卫成功击中了他,卫靖也顾不得还击,扫开挡在身前的护卫迎上卫五六,沉声问道: “你怎么回来了?” 跑得这么急,肯定不会是被赶回来,难道张家出了什么事? 卫五六难掩激动,把手上的名贴递给卫靖:“公子,张先生请您过府赴宴。” 卫靖呆了一下,伸手想接过名贴,又缩了回去—— 他跟护卫们对练了那么久,手上又是汗又是泥的。 但是他的护卫们都看到了自家公子脸上露出了他这个年纪的笑容—— 属于十八岁少年人的笑容。 卫靖的心里被巨大的喜悦所笼罩,从皇宫里回来后就一直伴随着他的失落难过一扫而空—— 张家已然知晓他的心意仍然请他过府赴宴,说明他们并没有拒绝自己,而是向自己敞开了大门。 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充满了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在他眼中仿佛灰蒙蒙的天空都变成了蓝天白云阳光普照,他简短地说了一句:“回院里。” 卫五队的护卫们都跟着自家公子匆匆回了他的院子,已经下晌了,公子一身臭汗,得赶紧沐浴更衣,好去赴这个可以说是他们跟着公子以来公子最欢喜的宴请。 留在练武场上的护卫们纷纷瘫倒在地上。 妈呀!终于结束了,他们再也不觉得能跟五公子对练是好事了。 然而卫靖沐浴好出来,看着铜镜里自己的面容时不由得停下了绾发的手——方才跟护卫们对练时右边脸上被一拳击中,现下又红又肿,还发着青透着紫,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这可怎么见人呢? 卫小将军平生第一次为自己的外貌生出了一丝烦恼。 卫五队的护卫加上卫五六一共五人跟在卫靖的马后,强行保持着一本正经的脸色。 公子的脸因才被击中不到一个时辰,此时越来越肿。 没办法,世上也没有灵丹妙药可以立时消肿,公子只好顶着红肿青紫的半边脸到京城最有名的点心店亲自挑选礼物。 小张大夫嘴馋,身上有一个荷包是专门装零食的,出门必不离身,这是卫五队的所有护卫都知晓的事情。 甚至荷包里面有几种零食,哪一种零食每日都不能少都一清二楚。 无它,俱是因为在邺城时小张大夫的零食是由卫五六负责采买的。 御街上最有名的老字号点心店百味斋平日里最是受权贵世家夫人小姐们的欢迎,她们往往会亲自前来挑选自己喜欢的点心,顺便看看店里有没有新推出的产品。 此时正在店里挑选点心的夫人小姐们看着走进店里来的人都不由得发出了三连问:我在哪?我在干嘛?我看见了什么? ------题外话------ 猪头靖实惨 . 第一百九十七章 猪头 进门的这位身材高大俊挺的贵公子左边脸是卫小将军,右边脸是猪头一个? 这太诡异了! 而且还很想笑怎么办? 如果进门的是卫小将军,那么是谁把他揍成这样的?此人武艺必定极强。 卫小将军自己是否清楚他如今的模样? 还是说他即便清楚依然被迫出门,显然也是揍他那人逼迫于他,不然他为何会来到这平日里最多贵女小娘子们聚堆的百味斋呢? 哪个贵公子会亲自到百味斋买点心呢?他们本就不爱吃这些东西,要买来招待客人最多就是让小厮跑一趟。 这摆明了就是要让卫小将军在京城贵女们面前颜面扫地啊! 瞧瞧,还真的在挑点心了呢!这是揍他那人喜欢吃点心吧?不过他为何看的都是小娘子喜欢吃的点心呢?莫非揍人的是一位小娘子? 还是说其实是自己想多了,卫小将军是在给他母亲的寿辰选点心,明日是卫国公夫人的五十寿辰,她们中好些人家都收到了请帖。 百味斋里的客人们都心情复杂地停下了挑选点心,转而偷偷打量着卫靖。 卫靖早就习惯了被人围观,因此半点不被影响,好像他的脸一点问题也没有,依旧是京城第一帅的小伙子。 卫五六紧跟在他身旁,替他参考哪些是小张大夫喜欢吃哪些不会太喜欢。 最终他选了五六样都是店里最贵最精致的点心对卫五六说:“每样来十盒,让店家用最好的盒子装好。” “公子不可。”卫五六忙说道,“小张大夫最反对浪费食物,一样买两盒就够了,且也不必拿最好的盒子,小张大夫说这叫过度包装,浪费资源。” “那你去选包装盒子。两盒太少,四盒吧。”卫靖说完就出了百味斋的门口。 他们说话并没有压低声音,因此附近的人都听清楚了。 原来不是为明日的卫国公夫人的寿日买的点心啊,是给一个叫小张大夫的人买的。 可见把卫小将军揍成猪头的就是那小张大夫了。 听听,只要是那小张大夫不喜欢的卫小将军都马上改过,这究竟是得怕成啥样了呀? 他可是卫小将军呀!那小张大夫得是一个多么厉害得了不得的人啊? 仅仅一晚上,小张大夫把卫小将军揍成猪头的事情就传遍了京城权贵世家的圈子。 买好了点心便直接往张府赴宴去了。卫靖和护卫们每人手上都提着四盒点心骑马从御街穿行而过,看到的人无一不呆愣住了。 卫小将军跟他的护卫们提着点心盒子,说真的,哪怕他们一人提着一个首级也比这看起来合理啊! ~~~~~~~~~~ 为了招待卫靖跟他的护卫们,张家也是自把请帖交给卫五六后就忙活起来。 幸好有张大有一家子,大有娘子原本在平远侯府就是在大厨房帮厨,虽然不是管事主厨,但厨房的活计样样都能做。 张大有把原来由张晓珲干的劈柴的活接手了,两个孩子张芍药和张无忌也手脚勤快利索,帮着打水洗菜洗碗。 李岚冠绝京城的东坡肉早就炖上了,张晓珲的叫花鸡也堆在泥窑里了,他正在串着羊肉串。 张德源亲自下厨掌勺,他才是家里真正的大厨,以前家里平时是阿姨做饭,但是逢年过节厨房都是他的主场。 张晓瑛把房车里的啤酒和可乐放进冰箱里稍稍冰一下,喝起来口感更好,虽然不符合养生原理,但偶尔喝一次问题不大,本来房车里啤酒可乐也不多,只分别带了两箱48听装的。 房车里还两箱六瓶装的53度飞天茅台,这是她老爹要带去跟大学同学见面时畅饮的,他当年的大学同学大部分都回了原籍,他们原本计划走的这一路上就有好几位。 本来张晓瑛不打算拿出去的,度数太高了,这个朝代还没酿成这种高度数的酒,只怕卫靖一杯就得倒下。 后来又发现让自己老爹陪着客人喝可乐啤酒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特别是她爹还一副古人装扮,再加上一块烧鸡,简直成了《武林外传》既视感。 那就还是拿一瓶下去吧。 又把她爹准备带给老同学的武夷山牛栏坑肉桂大红袍拿了两小罐出来,卫靖应该还没喝过这么泡出来的茶。 张晓瑛把茅台啤酒可乐全部分别倒进了她特地定制用来装酒精的瓷瓶里,扎好瓶口后才把啤酒可乐放进冰箱,只等人到了再上来拿下去。 李岚带着陈灵秀在把正厅布置成餐厅,他们刚住进来也没几天,很多东西也不太齐全,只能把碗筷桌椅摆一摆。 一切准备就绪,估摸着卫靖差不多到了,张德源跟张晓珲解下了围裙换上待客的衣服到大门外等候。 他们刚刚出了大门,就看到卫靖带着护卫们出现在了胡同口,父子俩都是一愣,张德源微微蹙眉,张晓珲忍住笑意。 卫靖在几米之外就下了马,萧十二迎上前接过马缰和点心盒子。 卫靖几大步走过来,对着张德源行晚辈礼:“晚辈卫靖见过张先生。” 张德源给他还礼:“卫将军客气了,欢迎欢迎,里边请。” 张晓珲也给卫靖行礼:“卫将军请。” 他俩今天在皇宫里还针尖对麦芒一样,但是现在在张晓珲脸上看不出半点痕迹,仿佛他们从未有过任何不愉快。 只是卫靖再也不能对着张晓珲喊出“大郎”两个字,他还礼道:“张将军请。” 张德源父子把人请进外院的客厅,分了宾主坐下。 “卫将军脸上是怎么伤到的?上药了吗?”张德源关切地问道。 今天真是不巧,怎么就偏偏受伤了呢?这孩子也实诚,让卫五六回来说一声改天再来也可以啊,鼻青脸肿地也要来,可见心中对闺女的重视。 卫靖还没来得及回答,张晓瑛就走进了客厅要请他们回正院入席,结果看到卫靖先是愣了一下,再定睛一看。 完了,憋不住。 她哈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道歉:“卫将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不应该…笑,哈哈哈哈哈实在是…对不起……” 本来张晓瑛在医院也见过不少打架斗殴以致鼻青脸肿的患者,奈何她平时见到的卫靖太端着,把他平时的样子跟如今的样子放一起比较,喜感特别强烈。 卫靖:……… .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可乐 他是不是应该说“没关系你笑吧”? 张德源尴尬地对卫靖道歉:“小女无状,让卫将军见笑了。” 卫靖淡然说道:“无妨,但小张大夫这么笑能停下来么?” 他见过她笑得快要抽搐的样子,幸亏张晓珲及时赶到出手帮她止住了笑。 “需要外人帮忙。”张德源说着正想过去给闺女止笑,张晓珲已经先起身走过去了。 屋外廊下的护卫们也忍不住偷笑。 哎呀!快憋死了,小张大夫可是替他们笑出来了。 在哥哥的帮助下张晓瑛总算止住了笑,她尽量不看卫靖,因为只要一看见那半边猪头就忍不住笑起来。 可以入席了,护卫们在外院的屋子里坐一桌,由萧十二和卫五六陪着,卫靖则被请进正院入席。 也没几个人,就没有分开男女席,陈灵秀还是不习惯,干脆就主动担负起上菜的活计,只让两个娃娃跟着一起上桌。 张晓瑛先把茅台给坐在主位的自家老爹面前的小瓷杯满上说道:“爹,这是您的。” 这个小瓷杯还是在房车拿下来的功夫茶杯,精致小巧,她拿了一套下来准备饭后泡功夫茶喝。 又问张晓珲:“哥,你要啤酒还是可乐。” “啤酒。”张晓珲答。 张晓瑛把啤酒倒进她哥面前的瓷杯里,接着也把卫靖面前的瓷杯倒满了说道:“这是啤酒。” 另外又在卫靖面前的另一个瓷杯里倒了大半杯可乐说道:“你也尝尝这个,这叫可乐。” “多谢。”卫靖道谢,他注意到张晓瑛把那叫“可乐”的液体给她自己也倒了一杯,那两个小娃娃面前的杯子也倒了小半杯,只有怀孕的张母面前没有。 但是对于张德源来说哪有自己喝茅台让客人喝啤酒可乐的道理,他对张晓瑛说道:“给卫将军也拿个小杯子尝尝这茅台酒。” 于是卫靖面前就有三种喝的,三种颜色都不一样,黑褐色和浅黄色的还冒着泡泡,看起来真不像是能入口的东西。 只有那精致异常的小杯子里装着的叫“飞天茅台”的白酒刚刚打开瓶盖时他就闻到了浓郁的香味,而且只有张父一人独享,想来是特别珍贵的罢。 他是客人,所以张父也请他一起品尝。 李岚笑眯眯提醒卫靖:“卫将军,这些喝的先抿一点点,不要喝得太大口。” 闺女特意拿出这些喝的,虽说也是为了待客,但有没有存着什么坏心思可不好说,这可乐第一次喝的人都会感觉被刺到不行,卫靖这样的古人怕不是得吓一跳。 “谢夫人指点。”卫靖忙道谢,心中越发疑惑。 “来,咱们先喝点汤开胃。”张德源亲自给坐在自己旁边的卫靖盛汤。 这是一锅山珍汤,食材来自房车里的各种菌干,里面包含了松茸和羊肚菌等名贵菌种,味道鲜美异常。 卫靖尝了一口,接着又喝了一口。 “多喝点,这汤养人。”张德源说道。 等卫靖放下了汤碗,他才端起酒杯说道:“我先敬卫将军一杯,卫将军用军功为小女换来了十八岁不必出嫁的特权,实是解决了我家的头等大事,此前在娄上村还救了小女一命,此等大恩,我张家实在是感激不尽难以为报。” 言罢他就喝完了杯子里的酒。 卫靖也拿起了小酒杯,喝酒的规矩嘛,人家都干了你还能不干嘛,何况是这么小的一个酒杯,因此他自动忽略了刚刚李岚的提醒,一口便喝干了杯子里的白酒。 热辣微苦的酒液在嘴里浓香四溢,但是卫靖从来没有喝过如此高度数的酒,他一怔,很快把酒咽下肚子。 接着一股热流随着热辣的酒液经过嗓子直到腹中,仿佛有一团火在腹中燃烧起来,很快弥漫到四肢百骇,让人感觉通体舒泰。 而口中原先的苦辣竟变成了甘甜,浓郁醇厚的酒香味久久不散。 “好酒!”他忍不住赞了一句。 张德源又给他满上一杯。 “爹,他第一次喝高度酒,不能喝那么多。”张晓瑛提醒老爹。 卫靖可是古人,从来没接触过度数高于二十度的酒,这一上来就是53度,别一不小心酒精中毒了。 “行,就喝三杯。”张德源说道。 “三杯也多了。”张晓瑛还是不放心。 “好,那就两杯,来,卫将军,我家贝贝是大夫,最懂科学养生,咱们就听她的。”张德源一杯酒下肚,说话也随意了些。 卫靖听出来了张晓瑛是为他着想的意思,忍不住对她笑了一下,张晓瑛赶紧低下头不去看他—— 这鼻青脸肿的样子笑起来跟以前的卫小将军更不搭了,自己别一不小心把饭喷出来毁了这一桌好菜。 只是她低着头咬着嘴唇憋笑的样子又让卫靖误以为她是害上了羞,赶紧收敛形容专心吃菜。 李岚知道女儿在忍笑,伸手过去掐了她一把:“别笑了,一会记得给卫将军带点药,也不知道怎么就伤成这样了。” 武艺那么高强还伤成这样,难道是因为把军功换了自家闺女的特权后被他爹给捶了? 跟张德源喝了两杯白酒,张晓珲又敬了卫靖一杯啤酒,让他意思一下就好,毕竟很少有人第一次喝啤酒就喜欢那种味道。 卫靖果然只是抿了一下,他确实没觉得这种啤酒好喝,但是他对可乐很感兴趣,因为他看到两个娃娃一点点地用舌头点着可乐,每点一下他们的表情就很鲜活。 终于等到张晓瑛端起可乐敬他:“卫将军,特别感谢你救了我一命,还感谢你帮我解除了我的心头大患,还有一直以来对我工作的支持,我不能喝酒,只能用可乐敬你,你随意。” 说完张晓瑛喝了一大口可乐。 卫靖也端起可乐杯子跟张晓瑛碰了一下杯沿说道:“不必客气。” 然后自然而然地也跟着喝了一大口。 在张晓瑛向卫靖敬酒的时候他的心跳就加快了,又觉得前两种喝的也都可以接受,这可乐小娃娃都能喝,张晓瑛也都大口的喝了,自己应该也没问题。 本来他是想把可乐喝完以示郑重的,所以第一口就灌满了口腔。 结果可想而知。 ------题外话------ 最近七姑靠可乐提神 . 第一百九十九章 神物 可乐里的二氧化碳气泡充斥在他的口腔里密密地刺扎着满嘴,分解出来的气体充满鼻腔直冲脑门,他想咽又不能一口咽下,赶紧抬肘挡着嘴巴。 张晓珲眼疾手快,拿过旁边一个空汤碗递在他嘴边说道:“吐碗里。” 卫靖接过空碗转过身吐出了可乐,接着就控制不住地咳起来,张德源伸手帮他拍着后背。 折腾了好一阵,卫靖才满脸通红地转过身来,看着可乐说道:“这可乐真的很特别啊!” “我娘方才都提醒你先抿一点尝尝不要喝太大口啦,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张晓瑛说道,语气带着微微的嗔怪。 “好,下次我会留意的。”卫靖微微笑着点点头。 虽然方才出了那么大的娄子,可是听着张小娘子这么跟自己说话,心里暖洋洋的别提多舒爽了。 “来,再喝碗汤润润嗓子。”张德源又给卫靖打了一晚汤。 虽然出了这么一个小意外,一顿饭仍然吃得宾主尽欢,饭后又坐下品茶。 泡茶的茶具是张家原来在家所用的白色骨瓷,虽没有任何贴花,但是瓷质洁白细腻光洁如玉,胎体薄如叶片逆光可透,壶体形制典雅大方,就算皇宫里都拿不出这般精美的瓷器。 卫靖不再觉得有任何奇异之处—— 这都是张家从魔镜的天地里拿出来的东西,包括他喝的飞天茅台啤酒和可乐。 泡茶的方式也是卫靖没见过的。 张晓瑛泡好了茶,先给自家老爹倒了一杯,再倒一杯给卫靖。 卫靖不再敢大意,轻轻抿了一点,这茶水却不再有别的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回味甘甜悠长,茶香扑鼻沁人心脾,显见得也是珍品。 茶过三巡,刚刚出去的张晓珲一手拿着一个布兜,一手提着一个巨大的生猪腿进门。 卫靖怔了一下,不明白他拿猪腿来做什么,这又不是熟的不能吃,而且刚刚吃完饭,肚子还饱着。 张晓珲先放下布兜,拿出一块白色的不明材质的板子放桌上,又在卫靖疑惑的目光中把生猪腿放在白色板子上。 接着他又从方才拿出白色板子的桌板下拿出了一把刀,这把刀刀身暗银色,布满了许多不规则小坑,刃口发着寒光,刀身连接着看不出材质的黑色刀柄,刀柄上还有雕花铆钉。 这样一把在卫靖眼里处处都透露出不凡的刀显然是拿来切菜的,因为它长得就是一把菜刀的样子。 “卫将军请看。”张晓珲示意卫靖注意自己的动作,然后拿起那把从房车拿下来的菜刀砍在了猪腿上。 他并没有太使劲,毕竟是在桌子上砍的,担心桌子承受不住,但是菜刀也没入了猪腿两寸深。 “卫将军请。”张晓珲示意卫靖也来砍上一刀。 卫靖虽然惊疑不已,但他向来沉的住气,当下也不多问,拿起那把菜刀像张晓珲那样一刀砍下,心里赞了一声“好刀”,可惜的是竟拿了来切菜使。 卫靖砍的这一刀同样没有使太大的力,但是菜刀也没入猪腿甚至都把腿骨砍开了几分。 张晓珲微微一笑,转身打开布兜,随手拿了一件款式怪异的灰黑色衣裳铺在猪腿上,自己拿起那把菜刀对着那衣裳砍下。 只见那衣裳被砍得凹陷下去,张晓珲拿起刀把那衣裳扯平,卫靖发现那衣裳竟是纹丝不破。 他心中巨震—— 这难道竟是传闻中的软猬甲不成! 传闻中的软猬甲刀枪不入,天下习武之人莫不梦寐以求,只是从未有人见过此等神物。 他还没回过神来,又看到张晓珲连续砍了好几刀在猪腿上,然后把那衣裳从猪腿上拿下来,向自己做了个手势: “卫将军请看。” 卫靖凝目看向猪腿,猪腿上仅是方才他和张晓珲一人砍了一刀的伤口,余处没有半点损伤。 “卫将军也试一下吧。”张晓珲把菜刀又递给卫靖。 卫靖接过也学着张晓珲那样连砍了几刀,他甚至多使了不少劲,若是砍在人身上,骨头都砍断了。 但是那衣裳依然纹丝不破,底下的猪腿骨应该已经断了,但是猪皮上毫无损伤。 “这是何物?竟如此坚韧。”卫靖实在是太过震惊,直接问了出来。 “此为防刺服,穿上可防刀箭损伤,你为我妹妹做了这么多,我家无以为报,这几件防刺服赠送于你,以答谢你对我妹妹的救命之恩。” 张晓珲微微笑着说道。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卫靖本能地拒绝。 这防刺服虽好,可他更怕张家送了自己以后就跟自己生分了。 他一开始不明白张家为何突然对自己改变态度,毕竟上午时张大郎生的气不是假的,来了以后猜想张父张母大概才刚刚知晓自己在娄上村救了张小娘子。 可自己在娄上村救张小娘子也是情急之举,虽然自己也以为张小娘子会像别的小娘子那般,觉得自己只能嫁给他了,他也做好了排除万难等她长大以后娶她的准备,可后来发现她完全不在意这件事,甚至还答应了北胡王妃去北胡选夫婿。 她不在意,自己却不能不在意。 她不暗世情,心中只装着世间的可怜之人,这世间的许多东西她仿佛都毫不在意。 之前自己以为是因为她年纪小,后来发现又不像,于是心中一直有着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这个念头在知道她有一个魔镜后证实了。 也许她呆在魔镜之中的时日比在这世间更长,甚至有可能是完全在魔镜之中长大。 因此她随心所欲,自由自在,从不在意自己的闺誉是否有损。 就算自己在娄上村救了她的情形没有传到京城,但就像北胡王妃说的那样,以她所做的事情依然不会为世俗所接受,不光自己母亲,这京城世家权贵甚至平民家庭都难以接受。 等到她十八岁时将会面临不能顺利婚配的可能,届时她只能草草找一人婚配,或是像自己的公主表姐那般远嫁。 这是他心里万分不愿意看到的,他想了一晚上,最后才想到了请皇上拿空白圣旨赐婚的办法。 张小娘子还小,还有很多年才长大,有了这赐婚圣旨,母亲便无法逼迫自己另娶他人,自己便可成为她不必远嫁或者是草草婚配的保障。 她依然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必被所谓的闺誉所累。 时间一长,自己再想法子让母亲多了解张小娘子,他相信母亲也会喜欢她的,毕竟有谁能不喜欢这样的小娘子呢? 等到张小娘子长大,面临婚嫁问题的时候,想到这份圣旨,总能知晓自己的心意罢。 他当然希望自己可以和张小娘子厮守终生,可是如果她不愿意,自己亦做好了准备。 他以为自己想得够周到了,张大郎却直接请旨提出了让张小娘子不必婚嫁。 是啊!对张小娘子来说,这才是彻底的婚嫁自由,有了这份圣旨,她不必草草婚配,不必远嫁,同时自己也失去了成为她最后的保障的作用。 因此他从皇宫出来以后既轻松又难过。 如今竟然峰回路转,他又有了一丝希望,跟这可保刀箭不入的神物相比,他自然更加珍视这一丝希望。 毕竟他对自己的武艺有信心,却没有信心自己可以成为张家的女婿。 ------题外话------ 马上就两百章啦!七姑简直像是做梦一样,原本只想自娱自乐一下的,没想到还能遇到这么多喜欢这篇文章的朋友,因为有同学们的支持,这篇文竟然两次登上了点娘女频的新书畅销榜第一的位置,最近的一次就是昨晚,在第一的位置上呆了六分钟之多!幸亏七姑为了给自己鼓劲经常去翻看排行榜,不然就错过不能截图发朋友圈得瑟了,深深感谢大家! . 第二百章 安稳 “我妹妹的生命也很贵重。”张晓珲看着卫靖说道。 “卫将军请收下吧,和生命比起来,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我听闻每每对战你总是冲杀在前,这防刺服在你手里它们才可体现本身的价值。” 张德源也说道。 “那卫靖拿一件即可。”卫靖说道,他觉得这样的无价之宝张家也不会有太多,虽然不至于都给了自己,但自己有一件真的足够了。 “你别托大。”张晓瑛走过去从包袱里把一件长袖一件背心一条裤子和护脖手套都拿出来展示给卫靖, “你看这差不多是从头到脚的一身,这是脖套,你往后若是身上再多一点伤,或者是像今日这般被打成了猪头,你就对不住我爹娘送给你的这身防护服,也不必来见我们了。 我爹本来是怕你爱干净,让你换着穿的,既然你嫌多,那就拿一身好了,反正真打起仗来也没法换洗衣服。” 张晓瑛边说着边把布兜里的防刺服都拿出来,又重新挑了一身放进去,想了想又说道: “这防刺服目前大乾还没有法子制作出来,我家是在别处得来的,数量确实不多,也没法子再多拿了。” “我明白,我必不会让旁人知晓半分。”卫靖郑重说道。 张晓瑛的话让卫靖心里暖洋洋的,他感觉到了,张家大概是在慢慢把他当成自己人,不然今日不会让他看到甚至尝到那怪异的饮品。 他心中安稳了许多。 张家父子把卫靖送出府,卫五一看到自家公子身前挂着一个形状特别的包袱,便自然而然地要帮他背着,卫靖拒绝了。 卫五一暗自好笑,公子以往除了兵器,从不耐烦在身上背东西,这张家给的包袱倒是要自己亲自背着了。 ~~~~~~~~ 当天晚上卫国公就知晓了儿子把自己的军功为那张小娘子换了不出嫁的特权,还是皇上亲自告诉他的。 卫国公想起皇帝让人把他传过去后,幸灾乐祸地跟他说着儿子求圣旨的经过,不由得一阵气闷。 空白圣旨!老五这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啊? 他堂堂卫国公府的公子,岂是任由旁人想要便要,不想要便晾着,简直岂有此理! 这圣旨若是真的被他求成了,自己都没脸面见祖宗! 好在那姓张的小子倒是拎得清……也不对,那姓张的小子即便是这般仍旧是看不上自己儿子! 卫国公只觉得心中更加发堵。 想到还要跟老妻交代这一切,更是头大如斗。 家中儿子们挣的军功赏赐虽说都归到他们自己名下,却都是交由老妻统一管理,此次儿子立的虽不是头功,但因为是少有的对比悬殊的大胜,赏赐也不会少。 老妻虽说这几日忙于她自己的寿宴没顾上问起儿子的赏赐,但总有一日会想起来,到时候自己该怎么说? “把老五叫到书房见我。”卫国公吩咐身边护卫,护卫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护卫回来了。 “禀国公爷,五公子外出赴宴未归。”护卫答。 “赴谁的宴?”卫国公有些奇怪。 老五朋友不算多,有也大多在外驻守,且他向来不爱这些应酬,这京中谁人请得动他? “是卫五六回府送的名贴,具体是谁请的未曾听闻。”身为护卫没有得到允准是不能打听主子们的行踪的,他只能把看得见的禀报上去。 难怪,原来是卫五六回府送的名贴,那十有八九便是那张小娘子的家里人请的了。 是啊!承了老五那般大的恩情,看来一顿饭也就答谢完了,哼! 卫国公气哼哼地想着。 “派人去府门等着,他一进门立即要他过来见我。” 于是卫靖进了门还未来得及回自己院子里便被请到了卫国公的书房。 卫国公的书房独立在他和卫国公夫人的主院之外,是一处两进的院子,虽然不大,却是由专门的护卫把守,等闲人等都不得靠近。 卫靖进了门,卫国公抬头看到他不由得一愣。 老五怎么成了这猪头模样了?莫非在张家跟姓张的小子打起来了? 这姓张的小子既砍得了胡王首级,跟老五比起来武艺自是不相上下,自己从来不敢小觑任何人。 同时随着卫靖进门,他亦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 “你的脸怎么回事?打输啦?”还没等儿子行礼,卫国公就先冷冷问道。 “见过父亲,儿子未曾打架,是今日跟府中护卫对练时被击中的。”卫靖一边给父亲行礼一边解释。 这太稀奇了,还有护卫能击中老五的脸部?这护卫可堪大用! “去问问是谁击中五公子的?喊他过来领赏。”卫国公吩咐道。 卫靖欲言又止。 算了,护卫们击中自己是事实,父亲要赏便赏吧。 “你今晚在哪赴宴?身上为何带了异香?”卫国公明知故问。 “儿子今晚去张府赴的宴,这异香许是张府藏酒的香味。”卫靖答。 “他家不是庄户人家吗?为何竟然还会藏酒?”卫国公疑惑。 “儿子未曾听说庄户人家不能藏酒。”卫靖答。 看看,这就是老五让人不喜欢的缘故,老子要问的是这个意思吗? “我问你,那张小娘子难道是王母娘娘的孙女不成,你竟想要请个空白圣旨给她拿着?”卫国公压住火气。 “她不必是王母娘娘的孙女儿子也配不上她。” 原来父亲这么快便知晓了今日皇宫里发生的事情,想来是皇上告知他的,陛下向来是逮着机会就会把他自己的大舅子打压一番。 “你如何配不上她啦?是我卫国公府的门楣不够高,还是你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卫国公快要压不住火了。 “儿子只会打仗,张小娘子会很多东西。” 卫靖有感觉,张小娘子的小脑袋瓜像个万花筒,你永远猜不到下次她会拿出什么来。 “放屁!没有你,没有将士们在外驻守边境保家卫国,她张小娘子会的东西再多也没机会使出来!” 卫国公的火气终于压不住,拍着桌子训斥儿子。 卫靖没有说话,他知道父亲说的是实情。 但是保家卫国缺了他卫靖也可以,预防天花没有张小娘子却不行。 ------题外话------ 再多跟大伙叨叨两句哈,七姑作为一个纯新手,对自己码字工作经常性的信心不足,古人说每日三省吾身,七姑是每日三*N省吾身,常常码字码着就会想,哎呀!今天怎么给投票的不多啦?是不是写崩啦?如果看到一直投票的同学又投了就会松一口气,嗯,还好还好哈,你看她还觉得不错呢! 自从这本书签约以来,七姑觉得自己从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厚脸皮中年老阿姨变成了一个整日等着老师发糖的幼儿园小朋友,连一段时间不见的朋友见了都说,哎呀,我看你年轻了好多啊! 千言万语总结一句话就是,大家的票票就是对七姑最大的支持哈 . 第二百零一章 危机 “你要怎么跟你娘说你的赏赐没了的事?” 卫国公看儿子不吭气,也懒得再跟他分辨配不配得上的问题了。 “实话跟她说,如果母亲气不过,儿子以往的军功赏赐都归入母亲名下好了。”卫靖答道。 “你真这么想?那日后你拿什么娶媳妇?”卫国公决定刺一刺儿子。 “张小娘子不会看重这些。”卫靖平淡地答道。 “你如何知晓她不看重?就算她不看重,难道她爹娘也不看重?”卫国公倒是奇了。 “跟她相处就知晓她不看重,她爹娘也不看重。” 若是看重他们随便拿出一样就可卖出天价,但他们一家好似都不在意,就比如今晚拿出来赠予自己的防刺服,一出手便要送自己两套。 “那他们看重什么?” 这可真就勾起了卫国公的好奇心了,自己一家出生入死虽说也为定国安邦,可也还为了功名利禄封妻荫子。 “看重的是张小娘子的婚嫁自由?”卫靖迟疑了一下。 今晚从张父的言谈中感觉他对自己用军功换了张小娘子的婚嫁自由特别感激,仿佛这便是张家最重要的事情一般。 “为何?张家真的连你也看不上眼吗?在他们眼里究竟什么样的儿郎才配得上他家闺女?莫非想嫁入天家?”卫国公追问。 “张小娘子更不可能愿意嫁入天家,父亲,这天下只怕也没哪个儿郎能入的了张父的眼,如今只有儿子勉强可以一试了。”卫靖平平板板地说道。 卫国公好气又好笑。 “这么说你觉得你自己是全天下最好的儿郎?” 虽然他做父亲的也是这么想的,但自然不能让儿子知晓。 “儿子未必是全天下最好的儿郎,但儿子会做全天下最适合张小娘子的儿郎。”卫靖答。 罢了,罢了。 卫国公不想再深究下去了。 “你娘明日寿辰,你这张脸怎么见人?瞧着可笑得紧。” 连他做父亲的看着都想笑,这客人看了憋不住笑了只怕场面尴尬。 “无妨,张小娘子已经笑过了,大概也不会有谁笑成她那般了。”卫靖答道。 卫国公一噎。 得,这还真就三句话不离张小娘子了。 “走吧走吧!睡前好好用药。”卫国公挥手赶人。 ~~~~~~~~ 京城里过年前最后的一样热闹事情就是卫国公夫人的寿辰了。 自从卫靖成了卫小将军第一次得胜回朝那年,卫国公夫人的寿宴便是京城各路小娘子们争奇斗艳的重要场所。 她们尽情地展示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往往提前一个月便开始做赴宴的各种准备。 但今年却有了微妙的不同。 以往卫国公府总会给未婚的小娘子们提供展示才艺的机会,今年却请了戏班子轮番上阵,连杂耍的都请来了。 于是众人也就明白了,卫小将军短时期内不准备议亲,若有那还盼着和卫国公府结亲的人家就赶紧另寻良配,不然十八岁时急急忙忙的就寻不着合适的了。 一时间京城中几家欢喜几家愁。 欢喜的是家中有适龄公子准备议亲的。 少了卫小将军这个有力的竞争对象,这就好比把一群人中最高的那个拿开,自家儿子也就算高个的了。 愁的是威远候府陈丹燕的家人。 自从赴宴回府,陈丹燕便躲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吃不喝,过两日便是除夕了,陈丹燕的母亲威远侯世子夫人急得团团转。 她早就劝闺女放眼在别府公子身上,这京城不止一个卫小将军,且卫国公府又不是由他袭爵。 以闺女的身份,嫁与别府的世子也是够的,偏她自小一颗心只在卫五郎身上。 那卫五郎岂是个好相与的? 卫家四个儿郎,个个都养得极出色,京城中都传说是因为老卫国公死了太多儿子,老天爷在补偿他家,可最出色的仍是卫五郎。 卫家老四不肯听从家中安排婚事的事情传出来时,她便已想到会有今日之事了。 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卫五郎若是遇不到一个自己心悦的也就罢了,若是遇到了又岂会不娶? 本来一直也未听闻他有交往密切的小娘子,两家又是这样的关系,都以为他会是闺女良配,谁承想一个国公府的嫡出公子竟然会看上一个偏远北地的庄户小娘子? 唉!说来说去都是命。 威远候世子夫人满头愁绪不说,又还有一些家中有出色容貌的庶女的人家稍有失落。 本朝帝王不喜后宫繁杂,当今皇上的妃子都寥寥无几,东宫太子至今也仅有太子妃一人,几位皇子也都不热衷于女色。 因此把女儿往天家送竞争太过激烈,很多人就把目光放在了这些顶级勋贵们的公子身上,卫靖又是其中最炙手可热的。 嫁到武将家中做个良妾,若是生出的儿子表现出色,便也可母凭子贵了,这可比随随便便找个小户人家嫁了强得多。 可如今她们只能另寻别家了,白瞎了这一副花容月貌。 周乐萱也有些烦,但她烦的是卫小将军不议亲她爹娘就该另外给她挑别的公子。 她一直都关注着卫小将军,别的公子从来也没进入过她的眼里,这一时之间却又上哪找去呢? 她坐在塌上回想着,忽然一道身影闪过眼前。 咦?有了。 ~~~~~~~~ 卫国公夫人在自己的五十岁寿宴过后便蔫了。 在寿宴上她强颜欢笑,看着那么多如花似玉的闺秀们都将与自己有缘无分,心中其实无比酸涩。 又想到在外驻守的儿子们仅能送回了寿礼,唯一在家站府门外迎宾的儿子还被捶成了半边猪头。 不过还别说,这半边猪头带来的效果便是前来赴宴祝寿的客人们那笑容显得格外真诚—— 能从离着府门外十米处一路笑到她的主院给她拜完寿还一直笑眯眯的,倒也显得分外喜庆,冲散了她心中不少的郁气。 卫国公劝她趁着寿宴示意各家靖儿暂时不议亲了,让各家闺秀们赶紧另寻良配,别拖到十八岁就晚了。 她虽然不情愿,但也觉得不能耽误闺秀们的花期,便也照做了。 照做是照做,但不代表自己就同意让那妖女进门。 卫国公夫人一心琢磨着怎么才能阻止妖女进门,却不知道一场巨大的、波及所有人的危机已经悄然逼近了京城的大门。 ------题外话------ 感谢高安逍遥兄书友打赏1500起点币;感谢尾号58777书友打赏1500起点币;感谢山竹同学打赏100书币;张德源、卫靖、张晓珲、张晓瑛感谢山竹老师打赏400起点币支持,感谢各位小伙伴给七姑投的票票[玫瑰][玫瑰][玫瑰] . 第二百零二章 噬人 今夜京城的四周比往日看得更远,高大巍峨的城墙默然耸立,不远处的护城河宽阔的河面结了一层薄冰。 城墙上的士兵警惕地四处巡视,天快亮了,长官们说过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人员困乏,也就越是容易出篓子。 这两道巨大的屏障可以阻挡大多数看得见的来犯之敌,却无法阻挡看不见的噬人恶魔。 天空飘起了大片大片的雪,在这样寒冷的雪夜,一匹快马疾速接近城门,骑在马上的骑手高呼: “急报!潞县急报!” ~~~~~~~ 这是张家穿越到这个时空遇到的第一场雪。 入夜前刮了两三个小时的风,风停了以后雪静静地下了一夜,早起时积雪足有半尺深。 昨晚刚刚吃完年夜饭的张府众人正忙着把行走的小路上的雪扫开,张晓瑛带着陈灵秀的两个孩子正在堆雪人,张无忌卖力地把稍远一些的雪往她们这边扫过来。 “无忌,你去找几根树枝过来。”张晓瑛对着张无忌喊道。 “好咧小姐。” 张无忌欢快应道,像小鹿一样消失在院墙后面。 刚刚来到张府没几天,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小姐跟前听用,小姐对他总是和颜悦色的,从来没有凶过他,更没有打过他,今早还给了他跟二姐一人一个银角子的新年红包。 以往在平远侯府,别说主子了,比他年纪大些的奴才都动不动就打骂他。 张府虽然规矩多,主子们却不轻易打人骂人,张无忌这几天来心中越发畅快。 他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守好规矩,伺候好小姐,这样就可以在张府长长久久地呆下去。 ~~~~~~~ 雪后初霁的阳光照在铺着厚厚白雪的屋檐上,反射出粼粼的微光,整座京城银装素裹,美不胜收。 无论古今中外,下雪天总是孩子们的快乐时光,孩子们欢快地在自家院子里,在街道上嬉戏打闹,连大人们脸上都挂着适意的笑容。 瑞雪兆丰年。 除夕夜就下了这么大的一场大雪,这是多么好的兆头啊! 然而这样和煦的时光被一阵马蹄声打碎,只见从皇宫方向奔来一匹快马,一名内侍骑在马上飞驰而过,众人惊愕地看着他的背影,这大年初一的跑这么急是出什么事了吗? 皇宫里勤政殿前原本在休年假的大臣们都已经被紧急召唤入宫,心中俱是惴惴不安正着急地等待着皇帝的召见。 此时皇帝面前的是太医院的院使和左右院判,另有几名资深御医。 “陛下,微臣无能,并未找到可确切预防天花的法子。” 六十多岁的老院使满头是汗,他本来在自己府中由儿孙们陪着守年夜,早起还未来得及给儿孙们发新年红封就被叫进了皇宫里。 原本此轮天花疫区离着京城近千里,又早就封锁了,哪曾想就在离京城不足百里的潞县竟然也有了天花疫情! 太近了! 离京城太近了! 这要出大事的啊! 老院使忍不住浑身瑟瑟发抖,眼前仿佛出现了京城各处白幡飘飘的景象,左右院判和另几名御医俱是脸色煞白。 萧祈面色凝重,看看自己身旁站着的萧景烨问道:“小张大夫大概多久能赶到?” “小福子已经快马去请了。”萧景烨答道。 算算时日,那些前往疫区的志愿者们到了有几日了,但是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他们按照小张大夫的要求严格计算时日,要过最少七日没被染病才可以报告牛痘是否有效,同时还要详细记录自己的身体状况。 ~~~~~~~~ 此时远离京城的一个村子里,村尾某处的一座柴堆上浓烟滚滚,村民们神色木然地看着又一具尸体被满脸麻子的兵士架到了柴堆上。 火苗开始舔噬着尸体上的衣裳,没有人哭泣,虽然那上面的也许是他们的亲人,但是他们已经麻木了,因为下一个在柴堆上的说不定就是他们自己。 不远处一位俊秀的年轻人推着一个形状怪异的椅子,椅子上有轮子,听说叫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行动不便的中年男子。 自从村里有了天花,他们就被封在了村子里不让出去了,来封村的都是脸上长麻子的凶神恶煞一般的兵士。 据说他们的村子是附近疫情最严重的,除了这些兵士再无外人靠近他们的村子,直到五天前才来了这大大小小的几个人。 这些人实在怪异,特别是这年轻人和坐轮椅的中年男子。 他们带来了几大包药材煮成汤药分给村民们喝,但是他们自己却不喝。 旁人一般都是谁家有病人便想法子离得远远的,他们倒是反过来,分别住进了有病人的人家的屋子,跟病人同吃同住,连一起跟来的三个娃娃都是这般。 这中年男子和帮他推轮椅的年轻人还逐户探望得了天花的病人,仔细问询他们的病情,还拿着一直怪异的笔记录在纸上。 这些人的样子仿佛他们有神佛护佑,完全不用惧怕天花这噬人的恶魔。 吕木扬和严明昊几人来到这天花疫情最严重的村子几天了,入目所见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吕木扬对天花有过深入研究,他可以确定村子里流行的正是毒性最烈的天花类型。 他们到的时候天花已经在村里肆虐了快两个月,村里十岁以下的孩子死了几乎一半,十岁以上的也大多数染了病,包括一些体弱的成人,加起来几乎死了三分之一,然而疫情还没有好转的趋势。 村民们已经从最开始的惊恐绝望变成了麻木,在他们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看起来就跟行尸走肉一般无异。 小张大夫让他们带来的草药他们也熬成汤药让村民们喝下,但他们也只是看看并没有接受。 吕木扬他们当然也是害怕的,但因为对小张大夫有信心,即使害怕也是有限的,而且随着时日过去得越多,心中的害怕也就越轻微。 “明昊,你去把常校尉请过来。”吕木扬对严明昊说道。 他们俩在日常相处中已经结下了亦师亦友的情谊,吕木扬的年纪比严明昊的父亲年纪还大,他行动不便,平日便是严明昊照顾他,而他也经常指点严明昊的学问。 虽然严明昊已经失去了考科举的资格,但学问总不嫌多,何况要跟在小张大夫身边做事,便是再多的学问也不够用。 严明昊很快把常校尉请来了。 他们虽然也会自己做记录,但是常校尉作为朝廷派来观察监督的人,日常也需要把他们的衣食住行记录在案。 “常校尉,辛苦你了,还请你详细记录下吕某人将要做的事情。” 吕木扬坐在轮椅上对常校尉拱手说道。 “吕先生不必客气。”常校尉点点头。 但是吕木扬下一句说出来的话让他惊呆了。 . 第二百零三章 潜伏 “吕先生确定要这么做吗?”常校尉讶然问道。 “自然确定。只有这般才能确实证明牛痘预防天花的效果,就能更快地推广牛痘,救下更多人的命。” 吕木扬点头说道,又对严明昊说:“明昊你带上接种牛痘的器具。” 严明昊心中震动,但他什么也没说,进里屋提了一个藤篓子出来。 藤篓子里装着小张大夫给他们准备的酒精、麻签、洁净的纱布、细长的像柳叶一样的小刀片。 三个人一起往村里目前病得最重的病人家中走去。 那病人才二十多岁,一个老娘跟两个孩子都死了,就剩他和媳妇两人,媳妇也染了病,只是还没这么严重。 三人进了门,病人娘子看看他们也没说话。 这两个怪人天天都上她家来看一遍他们夫妻俩,还让她喝他们自己都不喝的汤药,也不知晓安的什么心,且今日不知为何来这第二趟。 孩子们都走了后,他们夫妻都做好了决定要一起死了好去陪孩子们的,只怕去得晚了找不着孩子们了。 “大牛娘子,我想在你夫君身上的痘泡里取些痘浆可好?”吕木扬温声对病人娘子说道。 他看出来这夫妻俩实是不想活的了,一个月之内痛失老娘和两个孩子,这打击极少有人抗得住,加上自己又染了病,就完全地听天由命了,村子里像这夫妻俩这样的不在少数。 “随你。” 大牛娘子随口应道,这痘浆不取反正等到痘泡破损了也会流掉,这怪人取不取的有何关系。 “多谢。”吕木扬对大牛娘子行礼答谢。 大牛家原本也算殷实,一个院子规规整整,泥胚院墙虽然看出来修整过,但也完整结实,墙脚下还有一些花枝斜搭着,应该是孩子们在外摘回来的。 大牛躺在堂屋的床上昏睡着,身上盖着褥子,屋子里隐隐发出难闻的腐烂的味道。 严明昊把吕木扬推过去,大牛娘子坐在床边神色木然地看着他们,但是下一刻,她的脸上露出了惊异的表情。 这怪人竟然让旁人帮他割破手臂,还把从夫君身上取的痘浆涂到伤口里! 大牛娘子实在是太震惊了,她夫妻俩是孩子们没了要去陪孩子,这怪人却是为何要寻死? 且要寻死如何死不得,为何非要这浑身溃烂且死后只能烧掉的死法? 她看向吕木扬的眼睛瞪得浑圆,一时也不知该问什么。 “大牛娘子,你夫君这一滴痘浆,会救许许多多人的命。”吕木扬放下袖子盖住包扎好的手臂。 “为何?”大牛娘子问道。 “我身上接种了牛痘,若是你夫君这滴痘浆这么涂在伤口上我都不会得病,说明这牛痘可预防天花,后人就可接种牛痘来预防天花了,他们都承了你夫妇的大恩。” 吕木扬说道。 “真的吗?” 大牛娘子呆了片刻,怔怔地流下了眼泪。 ~~~~~~~~ 萧十二跟卫五六正把张府门前胡同里的雪清出一条小道,小张大夫说一会要出门逛街,看看这京城新春佳节的景象。 小娘子们总是最喜欢逛街看景买东西了,他俩懂,也早就做好了陪她去逛逛京城的准备。 小福子骑着马一阵风似的奔进了胡同里,嘴里喊道:“快请小张大夫!” 卫五六丢了扫帚就跑进内院,一眼就看到张晓瑛带着两个娃娃在正院门前堆着雪人,已经堆好了一个站在大门的一边,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当作长枪,像是一个憨态可掬的士兵在守门,另一个只堆成了一个大雪球垒在门口的另一边。 “小张大夫,福公公有急事求见。” 卫五六顾不得行礼,急急说道。 定然是出大事了,不然像福公公这般在宫里出来的人不会如此失措。 张晓瑛看到卫五六跑进来也愣了一下,他们很少这么跑动,大多数都是快步疾走。 她没问什么事,直接走出了外院,小福子一看到她,马上深躬行礼:“小张大夫,我家殿下请您速速进宫。” “说了是什么事情吗?”张晓瑛问。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不光不是好事,只怕还是大大不好的事。 “今晨潞县传来急报,发现一个镇上有天花疫情。”小福子说道,心中一阵害怕。 “潞县在哪里,离京城有多远。”小福子的惧怕那么明显,张晓瑛心里隐隐有不妙的感觉。 “在东南方,距京城不足百里。”小福子答道。 我艹! 天花的潜伏期最长达到了十七天,而且潜伏期内就有传染性,感染后七天左右传染力最强。 这疫区距离京城仅有不到一百里,如果有一个被感染的人潜伏期到过京城……… 自家老妈可是没有接种牛痘的! 虽然家里人跟两个护卫都接种了牛痘,但是刚刚买回来的那一家人并没有接种! 不能慌! 张晓瑛定了定神,跟小福子说道:“我准备一下,马上跟你进宫。” 她转身往正院走去,大脑在快速地转动,一抬眼看到张无忌在正院门口,直接跟他说道: “无忌,你先回自己屋里呆着,让你爹妈姐姐也回自己屋里呆着,暂时不要进入内院。” 必须等潜伏期过了才能让他们靠近老妈,这京城中每一个没有接种牛痘的人都是潜在的感染源。 张无忌呆呆地看着她,脸上竟露出了害怕的神色。 “不用怕,不是要赶你们走,过几天就好了,快去跟你爹娘说去。”张晓瑛安慰他。 这家人就来了三天,就算是感染源也没到最强烈的时候,张晓瑛这么做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说完了也顾不得他,进门后先喊老爹:“爹,您整理的防疫要则拿出来,然后跟我娘搬到最里边的那个院子里住去。我哥呢?” “哪里有疫情啦?”张德源从书房走出来,蹙着眉头问道。 “东南方向不足百里的潞县,到京城最多两天的路程,快马不用半天就到了,爹,我怀疑京城已经有潜伏期的病人了。” 张德源心中一沉,但他仍然安慰女儿道:“先不要慌,这个朝代的人流动性不大,而且是冬天,他们一般不会跑那么远到京城来。” “好,我要跟小福子进宫,不坐骡车了,骑叉一去快一点,叫我哥送我。” 没办法,矫情的张晓瑛就是不肯学骑马,嫌颠得慌,这下有急事上门了自己也不敢骑,那就只有让她哥带着。 “你哥在后园子不知道在干啥,我去喊他,防疫要则在书架左侧最下面那排,你骑马得穿厚衣裳。” 张德源叮嘱闺女,出了侧门往后园子去了。 李岚从屋里拿着一件大斗篷出来:“披上你干妈给你做的斗篷才行,刚下完雪,脸也得蒙上,不然得红一个冬天。” 闺女才歇了两天又得忙了,今天还是大年初一呢! 唉! . 第二百零四章 彻底 周乐萱正跟府里的姐妹们出门逛街,正月期间各种庙会别提多热闹了,歌舞百戏,遍地喧哗,声震十里,这热闹起码持续到元宵过后。 这些热闹往往是周大才女观察生活,收集素材的大好时机,这时候还早,街上人还不太多,姐妹们一路闲适地往闺秀们最喜欢聚集的茶楼走去。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靠近,众姐妹忙往边上退去,有人嘴里抱怨着:“大过年的有啥事急成这般,朝廷真该出律法管管这些大街上纵马的狂徒。” 其实朝廷不出律法也少有人在街上纵马,家里背景不强的没有这种胆子,背景强的也怕败坏家族名誉被父兄爆捶。 本朝立朝不久,世家们还夹着尾巴小心处事,断不容族中子弟在明面上招惹是非,新贵们则是还在适应这新身份,生怕行差踏错惹人耻笑。 周大才女转头看去,这也是她喜欢的素材之一—— 京城纨绔子弟大街纵马惊扰民众,女主仗义出言指责怒斥,纨绔恼羞成怒想要当街打人,危急时刻卫小将军……啊不!男主角从天而降脚踹纨绔手扶女主,女主一转头间两人目光相遇电光火石……别提多吸引小娘子们的眼球了。 嗯,自己要不要当一回女主呢? 周大才女正这么想着,却发现奔跑在最前面的那匹马毛色看起来脏兮兮甚为眼熟,再一看骑在马上之人。 啊!这不是那张小英雄吗?他怎么竟然……? 再一看,他身后还有一个人,那人两条手臂环抱着张小英雄的腰部,从手臂上衣裳的颜色看不出是男是女,发型也看不见,因为那人披着一件大斗篷,把头脸都罩在了斗篷下。 周乐萱赶紧往那人脚下看去,那露出来的脚上穿着的果然是一双绣花鞋! 她吸了一口凉气! 张小英雄!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纨绔! 当街纵马不算!还带着小娘子一起纵马!这是不准备要前程了吗! 也不知这是谁家的小娘子,这张小英雄初入京城就这般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根本就是穷人乍富粗鄙无知,亏自己还把他当……呸呸,不提也罢。 “那不是张小英雄吗?”身边果然也有姐妹认出了这粗鄙之徒。 “啧啧啧,果然是庄户出身,立了一次首功就这般跋扈,人家卫小将军都立了多少次首功也没这么狂!他身后那个看着竟然还是个小娘子,真真是没有教养。” “后面那两人怎么有一位看着像是宫里的内侍呢?前面那位好像也是宫里的护卫。”又有眼尖的姐妹说道。 “他们好像要往宫里去……” 宫里? 周乐萱想到了自家祖父都没来得及等着儿孙们拜年就被喊进了宫。 难道出了什么事? ~~~~~~~~ 此时另一匹马冲出北城门往张晓瑛和哥哥的那两个庄子飞驰而去,骑在马上的卫五六身上揣着五千两银子的巨款,脑子里回想着小张大夫的话。 “叫孙晓芸把育种需要的痘浆留下,剩余的痘浆全部交给你带回来,叫李庄头大量收购活牛,越多越好,另外继续搭牛棚,要结实能防盗的,以后这些牛都是救命的宝贝。” 其实他们前天才去了一趟庄子拿了一批痘浆回来,小张大夫还夸孙晓芸做得好。 孙晓芸确实很能干,领着李庄头一大家子把一百多头痘牛照顾得很好。 这么些天李庄头和两个儿子也四处出动买活牛,前天他们去的时候痘牛已经超过两百头了,但是方才小张大夫出门前还说不够! 光是京城人就这么多,确实是多少都不够啊! 卫五六觉得自己很幸运,又想到了自家老娘和兄姐,还有他们的孩子。 得赶紧让他们也接种上牛痘才行,他可是听到小张大夫跟张先生说了,京城里说不定已经有潜伏期的病人了。 他没明白“潜伏期”的意思,但“病人”两个字的意思就明明白白的—— 总之京城里已经很危险了! 小张大夫的话向来不会错! ~~~~~~~~ 此时陈灵秀在张府外院里给张大有一家人接种牛痘,痘浆是瑛姐儿前日刚从庄子里拿回来的,也不晓得她存在哪里,交到自己手上时冰凉冰凉的,瓷瓶外还凝了一层水珠。 张大有一家人神色局促不安,不明白这陈大娘子要对他们做些什么。 他们来到张府才三天,已经感觉到新主家的好,除了宴客那日跟他们吃的不一样,平日都是主家吃什么他们也跟着吃什么,不光能吃饱,还能吃得好,且每日还多了一餐! 在平远侯府时连主子都不是一日三餐,他们隔着两餐中间会用些点心,但是奴才们是没有点心可用的。 他们一家万分珍惜来到张家的缘分,却不知为何突然不让他们进入内院伺候了。 “京城附近的潞县有人出天花了,这是牛痘,种了这牛痘便不会再出天花,府里的人都接种了的。” 陈灵秀看出来这一家子的紧张,便给他们解释道。 这家人真是幸运啊!瑛姐儿说了,这痘浆过不了多久就得是天价,有钱都买不到,若是这家人还在原来的主家当奴才,连那主家的主子们都不一定能人人轮到接种牛痘呢!更不用说奴才们了。 张大有一家人果然先是惊恐接着大喜然后又是感激。 “多谢陈大娘子,劳烦陈大娘子了!”张大有感激地对陈灵秀行礼。 他曾祖父就是逃荒路上一大家子人都得了天花,最后死得就剩他一个,捡了一条命之后便卖身为奴。 又想到家中十口人死得就剩自己了,觉得自己家族大概是遭天谴,不愿子孙们再用以前的姓氏,干脆就不告知他们原本的姓了。 因此他们一家对天花的畏惧是刻在骨子里面的,此时听说有法子可以避免出天花,自然欣喜万分。 张德源跟李岚也在忙碌着,他身为曾经的疾控中心主任,自然深知天花的厉害,也清楚这座城市接下来将要面临的震荡。 但是对他来说,眼下最重要的是媳妇儿的安危,面对比**病毒可怕得多的天花,他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他将要陪着媳妇在靠着后园子的院子里度过这段艰难的日子。 但是他有信心,他已经把自己所有的工作经验都总结在了给闺女的那些资料里,就看这大乾的决策者有没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和勇气了。 以本次席卷全球的**疫情举例来说,最大的经验教训就是—— 防疫不彻底,就是彻底不防疫。 . 第二百零五章 封城 “防疫不彻底,就是彻底不防疫。” 清脆悦耳的声音回响在大殿上,众人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毛头小丫。 这丫头一进门给皇上行礼直接说道:“陛下,为了您的安全,请您马上退入后殿。” 又拿出一大包叫“口罩”的麻布块逼着他们戴上,大伙本不愿戴,觉得戴着这怪异的物件实在有损形象—— 只有心怀不轨之徒才要蒙面,他们身为堂堂大乾朝臣岂能类同? 可你听听这死丫头说的什么! “在座的各位都是潜在的传染源,你们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有可能携带天花毒菌,戴上这口罩是为了把潜在的天花毒菌阻隔在口罩内,不使这毒菌四处乱飘被旁人吸入发病。 疫情期间在公共场所戴口罩是所有人的责任和义务,各位大人难道不应该起模范带头作用么?” 谁还敢不戴?怎么,在宫里不戴这口罩喷出天花毒菌,你这是想毒害谁不成? 不能细想,细想了不就是想弑君吗?谁敢戴这顶帽子啊? 众人纷纷接过口罩戴上,生怕接得慢了就没了,万一皇上染病,说不定就得说是自己呼出的口气带着毒菌…… 好在口罩足够多,不光大殿里的大臣们都分到了,连侍卫和内侍们都人手一个。 “这口罩二十文一个,麻烦拿到口罩的大人们一会把钱放进这个布兜里。” 张晓瑛摇摇自己手上原本装口罩的袋子,把它递给站旁边的小福子,小福子脸上也戴着口罩,他进宫前张晓瑛就让他戴上了,他跟萧景烨都没有接种牛痘。 卫国公差点笑出声来,难怪儿子心悦这丫头,干脆利落半点不拖泥带水,要钱也要得理直气壮毫不扭捏。 他站得离张晓瑛最近,张晓瑛发口罩时他第一个就接过了,但是显然这丫头并不认得他。 这样也好,他刚好可以好好看看这丫头是不是真像儿子说的那般好。 张晓瑛进了殿就先把这两样事情做完,皇帝倒也听她的,退进了后殿跟朝臣们隔开距离,但是也还能听到大殿中的声音。 几位皇子也都在场,萧景烨把张晓瑛递给他的几个口罩分给了他的哥哥们,皇子们也都戴上了口罩。 张晓瑛也早就戴着口罩,自己不发病但不代表不带毒,万事小心为上。 她忍住不去看那位身材微胖的皇子,这人太可怕了,如果可以选择,张晓瑛宁愿永远也不跟他同处一个空间。 “小女晓得大人们已经有了很多防疫经验了,今日小女也带来了一位前辈对天花的认识和他提出来的防疫要则,前辈说,防疫不彻底,就是彻底不防疫,哪位公公嗓子大,还劳烦给大人们读一读。” 张晓瑛说道,从另一个布兜里把防疫要则递给小福子,她爹写的文绉绉的古文言文她怕自己认错字。 “小张大夫何不把那位前辈请来一见?”卫国公问道。 “他有事脱不开身,但是他的所有建议都写在此处了。”张晓瑛回答道。 天塌下来也赶不上她老妈的身体健康来得重要,自然要由最有经验的老爹来守护她。 随着高亢的声音读出那防疫要则,大殿内简直落针可闻。 原来方才这死丫头说他们全部都是潜在的传染源是这个意思,回府后必得要府中各人都戴上这口罩才行啊! 竟然是不发病就已经能人传人,难怪以往总觉得这天花神出鬼没,可不就是神出鬼没吗? 没发病就已经一传十十传百百传………难怪一发现有人出天花就马上封起来还是一死死一大片,刚刚那死丫头还说了一句什么话来着? “当你发现一只蟑螂时,其实已经有一窝了。” 京城危矣! 府中危矣! 自己一把老骨头死就死了,可怜府中的幼儿们才来到这人间没几年,呜呜,好想哭了怎么办。 等等! 还可以通过全民接种牛痘来预防天花,达成群体免疫,以彻底消灭天花? 自己没理解错吧? 牛痘是什么? 哪里有牛痘? 快快让娃儿们都种上牛痘啊! 对天花的恐惧和绝望让大殿中的朝臣们听到这几句简短的话语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完全忘了应该先证实此事真假。 真真假假又如何?天花很有可能已经潜入了京城,谁知道自己身边哪个是已感染未发病但又能传染旁人的人呢?自己都不敢保证自己不是啊! 终于礼部周尚书仗着自己资格最老打断了还在大声宣读的公公—— 还读什么呀?大伙哪里还有心思听下去。 “小张大夫,敢问何处有这可预防天花的牛痘,老朽愿出高价购买。” 朝堂礼仪什么的,儿孙们眼看都要折损了,要礼仪还有什么用呀?老头子他早就看透了,只要人还在,哪怕惹得当今不高兴厌弃周家,但只要儿孙们争气,不怕没有重新出头的那一日。 大殿中绝大部分的朝臣们都眼巴巴地看着张晓瑛。 还是周大人有魄力啊!他们虽则也想问,终究还是缺了那么一点勇气。 “虽然牛痘疫苗已经在育种,但是数量极其有限,远远不能满足所有人的接种需求,疫情已经迫在眉睫,因此牛痘疫苗要使用在最需要的人身上。” “何为最需要的人?是娃娃们吗?”周尚书心中只装着儿孙,只要娃娃们接种上了,他就算死了也安心了。 “不是娃娃们,如果疫苗足够多,当然是优先安排娃娃们接种,毕竟他们是易感人群,抵抗力低,感染天花后死亡率高。 但是还有一部分人比娃娃们更应该优先接种牛痘疫苗,他们就是需要奋战在抗疫一线的人们。 比如要照顾病人的医士,守城门的兵士,需要坚持上衙的大人们等等。” 张晓瑛看到这些人眼中的希望又消失了,也没人再有心思听公公宣读防疫要则,干脆自己来解说。 “即使疫苗不足,我们亦可通过彻底的防疫措施来最大限度地减少感染,降低感染发病率和死亡人数。” “小张大夫请讲,何为彻底的防疫措施?”太子看不下去了,开口问道。 张晓瑛看向太子。 嗯,这声音听着就很安全,会是个优秀的继承者罢。 “封城!即刻封城!” . 第二百零六章 阴谋 什么封城? 封城什么? 封什么城? 是像那些出了天花的州县那般封锁起来吗? 以往都是他们下令封别处,现下他们要自己封自己了吗? 大殿中没有人发出半点声音,只有张晓瑛的声音在回响。 “只要大家安心呆在家中不随意走动,便可最大限度地避免接触到潜伏期的天花患者,亦可最大限度保证自己的安全。 天花的潜伏期既然最长为十七日,从今日起便开始封城,所有人原地不动,避免互相接触,直到十七日的潜伏期过了,如果本地区没有病例,便可解封。 此时如果仍有新发病例,便仅需封锁新发病例所处区域,从新发病例发现的那一日算起,继续封锁该区域一个潜伏期的时日。 封城封得是不是彻底,是能不能打赢这场疫情的所有防疫措施的重中之重。 至于封城后整座城市如何运转,如何解决市民的日常生活需求,那位前辈写的防疫要则也有详尽的说明,小女方才的话亦是这防疫要则中的内容。” 听多了疫情新闻发布会,张晓瑛说话也不知不觉带上了领导们的口头禅。 她之所以那么强调封城的重要性,一来是因为这确确实实是在目前的现有手段之下,封城是扑灭疫情最为有效的举措。 这个时代没有检测手段,不能通过全民检测筛查出无症状感染者,完全做不到精准隔离防控,只能被动地等着病人发病出现症状,这真是让人无奈又捉急。 更何况即使是在现代,也因为各种原因导致检测不准确,从而需要三次甚至四次的全民筛查检测来找出所有的无症状感染者。 二来嘛,她实在是不能不想到阴谋论。 在古代,利用瘟疫扰乱对手的例子简直不要太多,北美洲的印第安人之所以死得曾经就剩了不到四十万,就是因为接受了携带天花病毒的衣物,在近代,臭名昭著的就有罪行累累的731部队。 在最近的这场席卷全球的*情之所以在我国最先被发现,不少国人亦怀疑是被恶意投毒。 总之,不管有意投毒还是无意感染,彻底封城让所有人呆在家中闷死病毒,是显而易见最为有效的方法。 如果不幸真的是有意投毒,封城也可以有效震慑敌方,使其不敢轻举妄动,致其最大限度失去发挥的余地。 卫国公心中暗叹,难怪儿子说他配不上这张小娘子,这孩子无论是心性还是见识都出类拔萃。 不说方才进了大殿后立即便请皇上进入内殿,接着又威逼恐吓这帮朝臣戴上口罩的事了。 有哪个十二三岁的小娘子站在朝堂上面对一群皇子朝臣还能这么淡定自若侃侃而谈? 不光镇定自若,而且勇气可嘉,瞧她那意思就差没说“牛痘疫苗是我的,你们都得听我的”,要知道站在此地的都是整个大乾权势最盛的人。 就算是自己,也在她表现的气势之下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话去走,何况是旁人? 且她之所以能有这般的底气,自然是因为她的见识。 她对自己的见识十分的笃定,以至于虽然大伙都是第一次听闻这天花有十七日的潜伏期,但是都没有人质疑她是如何得出这十七日的潜伏期的期限的。 他身为武将,一听就明白这潜伏期的意思,就是藏着不发病让你发现不了,它便可趁机四处传播。 卫国公对着自己的大外甥行了一礼:“太子殿下,臣以为小张大夫所言十分合理,如今京城局势危急,应即刻下令实施封城,安排各项配套工作。” “各位大人还有何异议吗?” 太子目光扫过太医院的老院使,只见他呆呆地看着小张大夫不知在想着何事,看起来也不像要再提出什么建议的样子。 其实老院使此时脑中似有惊雷轰隆隆滚过。 竟是这般!竟是这般啊! 为何此前就无人想到那天花可以潜伏着偷偷感染人呢?大伙都以为是突然就发一大片,其实是悄悄感染了一大片! 大伙都以为不靠近病人便可保平安,却不知病人未发病时便已把旁人感染。 老院使只觉得豁然开朗,自己亦有许多问题要求教于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张大夫,对她的话哪还有什么异议? “老臣还有疑问,那牛痘疫苗如何知晓它能有效预防天花?”周尚书终于想起了这一茬,他还是记挂着自家儿孙能不能种上这牛痘。 “我自然是肯定它可预防天花的,至于大人们,过不了几日也就可以知晓了。” 张晓瑛干脆也不自称“小女”了,这些老学究们还能把一个“小女”的话听在耳中不成,刚才不过是被吓懵了而已,等他们回过神来后,哼哼,看着吧。 不过站在自己旁边的这位帅大叔还是不错的,不光开口挺自己,刚刚发口罩时,他也没等自己说出什么威胁恫吓的话就主动接过口罩戴上了。 “陛下口谕,由太子主持………各部抽调………聘小张大夫……以防疫要则为………” 一个内侍从内殿站出来离着朝臣们站得远远的宣旨。 可怜张晓瑛只听明白了这几个词,等宣口谕结束的内侍说完,大殿内的大臣们齐齐诵了声:“臣遵旨。” 张晓瑛还愣着不明白啥情况,站自己旁边的帅大叔笑着提醒她:“小张大夫,太子在找你。” 他戴着口罩挡住了大半边脸,张晓瑛之所以知道他在笑是因为他眼中满是笑意,鱼尾纹都挤一起了。 “谢谢您。”张晓瑛也对他粲然一笑,大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转身向太子那边去了。 卫国公看着她瘦小的身影感叹,老五成亲的日子还得等上几年啊! ~~~~~~ 城南集市上热闹非常,人们趁着新春佳节扶老携幼出门逛街看景,各种杂耍游乐小食都已经支棱起来,这可是一年当中生意最好的时候,往后三四个月的开支就指望这十几日了。 周乐萱和众姐妹随着人流往前走,突然一阵锣鼓声传来,人们都以为是有什么热闹可看,纷纷要往那边挤。 周乐萱和众姐妹们紧紧牵着手,由仆妇和家丁们围护在内,不由自主地也随着人群往那边过去。 但是锣鼓声停下来,挪动的人群也停下了,周乐萱踮着脚往前看,从接踵的人头空隙看到了敲锣的人。 那是三名衙役,两个抬着锣,一个负责敲锣喊话,三人全部用一块布蒙着脸,只听那衙役喊道: “朝廷颁发封城令!所有人即刻离开回往自己家中,不得在外停留,申时正还停留在外者,罚十杖,酉时正停留在外者,罚二十杖。” 街上的众人惊呆了。 今日可是大年初一啊! . 第二百零七章 临头 大街上并没有出现预想中的慌乱,大乾的百姓们面对类似的状况是有着丰富的经验的,他们唯一觉得难以接受的是在年初一就遭遇了封城。 “出何事情啦?”有人不甘心地大声问道。 但是衙役们自己也不清楚发生了何事,接到的任务要求就是蒙着口鼻沿街高喊这么几句话。 紧接着听到有马蹄声传来,一队二十人的兵士驱马前来,他们也都蒙着脸,只能从服饰上看出来不是京城的禁卫军。 “是黑旗军!”有人喊了出来。 为什么会是黑旗军? 黑旗军不是献馘礼结束后就直接退出城了吗?就算进城也是便衣入城休假。 今日竟然衣饰严整地骑行在热闹的街市上了! 不会是卫家反了吧! 也有人暗自嘀咕,心中越发惊疑。 这些仿佛浑身还带着血腥味的黑旗军兵士冷飕飕的眼神扫过街市上众人,一时间再没人敢发问。 听说黑旗军两千人就砍杀了四万多人,那他们一人身上就有多少条人命啊! 不能细想,细想之后只恨不得赶紧离开这些兵士的视线范围。 “快去药铺买药。”周乐萱看着这些人都蒙着口鼻,心中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什么,这句话脱口而出。 “为何?”她的嫡亲妹妹周乐芊问。 “还未可知,赶紧去买就是了。”周乐萱心中砰砰直跳。 难怪一大早祖父被喊进宫,难怪张小英雄街上纵马,他身后那个是他妹子罢?有传闻说他妹子是大夫,亦是被皇帝宣召进京的。 等周乐萱跟姐妹们急急赶到了最近的药店,却发现自己进不去了,药店内亦有黑旗军兵士在监督着伙计们打包草药。 “回家!”周乐萱大喊一声。 一众人不由得都惊慌起来,赶紧转向回家的路口。 一路上只见所有的粮店药店全部被黑旗军兵士把守,甚至布店也不例外。 路过水井时也看到每口井都由两名兵士守着。 周乐萱简直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看着挡住前方道路的人群,只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回自己的小院子里躲着。 好不容易回到自家府门前,正好看到祖父的轿子进了府门,周乐萱赶上去喊道:“祖父!” “站住!”周尚书一声断喝! 他年纪大了,加上抗疫也没礼部什么事,太子就请他回府歇着。 这正合周尚书的心意,本来太子不说他也会自己提出来要回府的,没有他主持府中的大局,他担心自家那帮子闲散惯了的儿孙们不能严格执行防疫要求。 周乐萱愣住,祖父平日最是喜欢她,极少对她疾言厉色,今日这是怎么啦? “离着半丈远与我说话,你在何处回转?”周尚书警惕地看着孙女。 他可是记得那死丫头说的,每个人都是潜在传染源,这个他最喜欢的孙女也不例外。 “孙女和姐妹们去了城南集市,被赶回来了,祖父,出什么事啦?”周乐萱委屈又疑惑。 城南集市?那岂不是人挤人,娘哎! “回你自己院子里不许出来,府里所有人都呆在自己院子里,自己在院子里小厨房做饭,早晚也不必请安。周安。”周尚书说完,又喊他的大管家。 “老爷,我在。”周安紧走两步想要迎上自家老主子听候安排。 “站住!”周尚书又一声断喝。 周安吓了一跳,赶紧止住了脚。 “传令府里,潞县出天花了,京城中很有可能也有了看不见的病人。”老人家一时忘了“潜伏期病人”这个词,只理解成了看不出得病的人。 他又伸手指点着众人:“你,你,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有可能是那看不见的病人,互相之间不要靠近半丈的距离,让各院派人把够自己院里十七日的粮食领回去,不用想着吃好了,能活着就不错了。还有这个,” 周尚书拿出一个口罩扎成一团扔给周安:“把库房存的细麻布全部按照此式样做成口罩,府里不管是奴才还是主子,能拿针线的都动手,府里每个人除了用膳喝水全都戴着。 口罩做得愈多愈好,守城的兵士可没有家人给他们做口罩。” 听完这些话众人都惊呆了。 周乐萱跟姐妹们脸色煞白,不能靠近半丈以内? 她们方才在城南集市上可是人挤人啊! ~~~~~~~~ 张晓瑛原本以为自己提出的封城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阻碍,没想到这些古人们很快就接受了。 后面一想其实也正常,古代可不就动不动宵禁嘛,加上大乾立朝时间不长,这片土地上的民众也许还得经常面临戒严呢! 因此封个城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再加上谁都怕死,特别是怕儿孙们染病,自己看不住乱跑的娃,那官府帮忙看住岂不是正好。 这些站在朝堂上的大臣们哪个都是家大业大的,封城对他们来说损失完全可以接受。 但是许许多多正指望着靠春节这段时间挣下一笔钱的家庭就一下子陷入了困境,甚至还有垫了钱进去购买原材料结果又砸手里的许多大大小小的商家。 萧景煜坐在桌案前翻看着面前的防疫要则,心中只觉惊异。 撰写这要则之人从大乾的现状出发,从各个方面都详尽论述了朝廷防疫面临的各种问题,同时提出了解决方案,内容之详尽,可以说囊括了方方面面,只有他们想不到,没有这防疫要则没提到的。 此防疫要则不光是可以拿来应对天花,应对任何瘟疫也都没问题,仅需根据瘟疫的特点做些许调整即可。 按照此要则的提议,所有一线工作人员首先需要隔离,下衙后就不回自己家中了。 自己自从成婚以来从未与果果分开如此长的时日,她如今又怀着身孕,只盼她不要过于忧虑才好。 自己曾经暗自发誓,要让果果一生都可像那日向自己投掷林檎果那般无忧无虑,现下看来却总也做不到。 但她仍然纯善得像一泓湖水一般,与她在一处,总能洗涤自己满身的疲累。 萧景煜想到媳妇,抬头看向张晓瑛问道:“小张大夫,这牛痘疫苗孕妇可能接种?” 哎呀!这太子小哥哥难道竟是个宠妻狂魔,张晓瑛忍不住八卦起来,那天在皇后那里见了他媳妇太子妃,真的是特别美好的一个女孩子呢。 “不建议孕妇接种,因此孕妇需要特别保护,我母亲亦怀有身孕,她也未接种牛痘。” “那么何时可开始接种牛痘呢?”萧景煜又问。 “生完孩子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便可以了。” 现在所有工作人员已经全部搬到皇宫外面的公房做事情了,皇宫是重点防护地点,现在差不多成了一座孤岛,只等卫五六把牛痘痘浆送到,就要先给守皇城的兵士接种上。 不管是古代现代,军人永远都是不容退缩的一群人。 ------题外话------ 因为有位小朋友的热情把七姑热懵了,答应了他(她)多发一章 . 第二百零八章 志愿 因为是临时办公室,屋子不够多,张晓瑛也暂时被分到了跟太子萧景煜一个屋子,好随时为他解答防疫要则上不明白的地方。 在他们隔壁的一间屋子里的是太医院的老院使和几位年轻人,他们正在奋笔疾书抄写防疫要则。 因为张德源刚刚把防疫要则编写完成,只有一本原稿,如果拿去打印花费时间太长,还不如让几个手快的年轻人先抄几本出来用着。 且也是暂时把防疫措施抄出来就可以。 一名护卫在门外报告:“禀太子殿下,平阳公主求见。” 萧景煜蹙眉:“让她进来。” 没一会门口走进来一个小娘子,萧景煜乍眼一看,差点没认出这是他的大侄女。 只见她手上拿着大口罩,头上叉环尽除,只用一根跟筷子一样比筷子短的木簪子簪着头发,身上穿的是跟这小张大夫身上差不多的灰黑色袍子。 不等萧元锦行礼,萧景煜先说道:“央央你不在府里好好呆着,怎么穿成这般到处乱跑?” 穿成这个样子莫不是想当道姑去! 萧元锦边行礼边说道:“四叔,我不是乱跑,我是来帮忙的。” 这边张晓瑛起身给萧元锦行礼:“公主你能来太好了,我这边正愁没有人手。” 萧元锦微微笑:“小张老师,我很高兴来当你的助手,还有我身边的丫鬟们,她们全部都接种牛痘疫苗了,而且出痘都很好。” “太好了!一会卫五六把痘浆送到,你们就可以先给一批人接种上了。” 张晓瑛松了一口气,不可能什么事情都由她亲力亲为,萧元锦的婢女有十几个之多,完全可以顶一阵了。 “央央你能做什么?让婢女们做就行了。” 萧景煜不赞同,他侄女可是堂堂公主,虽然跟着小张大夫学医,但是学着玩也就行了,哪能真的动手去做这些事。 “四叔也要歧视我吗?侄女辛苦学医可不是为了玩儿,我发过誓愿的,此生以救死扶伤为己任,求四叔成全!”萧元锦说着行了一礼,眼中流露出委屈的神色。 萧景煜一噎,啥叫“歧视”?他这不明明是…… “我喜欢做这些事情,小张大夫忙都忙不过来,侄女却呆在府里闲的发慌,这不是浪费人力资源吗?” 跟张晓瑛相处了一段日子,萧元锦也学会了一些现代词汇。 自从自己大哥没了,萧景煜最看不得侄女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以前侄女虽说也会露出委屈来,但也是浅浅的不让人发现,懂事得让人心疼,如今侄女虽然也委屈,但是大大方方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这倒是难得的很。 虽然太子妃也跟他提起过侄女外出一趟回来变化很大,但他实在太忙,仅在庆功宴上看到侄女指挥了一次合唱,如今跟她说着话,感觉倒是明显了。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答应,就听到张晓瑛说道:“公主亲自参与抗疫,这意义非常重大,会给民众带来更大的信心,公主的生活也更加充实,太子殿下可以考虑一下。” 其实她说那么多,主要是想让萧景煜听见最后一句。 她感觉到萧元锦的叔叔们都是只想把萧元锦保护得像温室里的花朵,却不明白温室里的花朵最是经不住风雨。 既然避免不了生活的蹂躏,何不勇敢出去面对生活呢? 萧景煜果然听懂了张晓瑛的意思,他问萧元锦:“你能做什么?” 这是询问句不是反问句,萧元锦高兴地说道:“谢谢四叔,我能接种牛痘疫苗。” “你带来的侍女都会吗?”萧景煜问道。 “她们都会,我们府里其他人都是她们帮着接种的。小张老师,我家都接种完牛痘了。” 萧元锦骄傲地说道。 娘亲虽然觉得把脓浆涂在伤口处让她感觉很不适,但依然让自己帮她种上了,弟弟元灿则是兴趣盎然,缠着自己问这牛痘究竟为何可预防天花。 “都出痘了吗?”张晓瑛关心地问道。 出了痘才说明接种成功,萧元锦只有她娘亲和弟弟这两个最亲的亲人了,皇帝皇后还有她的两个亲叔叔毕竟隔了一层。 同时她心中不禁赞叹。 萧家能坐这天下是有原因的,看看这才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一手主持了几百人的群体免疫,用的仅是当初从哥哥胳膊上的一小点痘浆,还顺便培养出了一批种痘师。 有想法,有手段,加上超强的执行力和组织能力,如果是生在现代,担任三甲医院的院长都不在话下。 “都出了,取的痘浆又给留在府里的护卫们种上了。” 听萧元锦说到给护卫们也接种了牛痘疫苗,萧景煜问张晓瑛:“小张大夫,你手上的牛痘够给多少人接种?” 虽然还没有确切的证明牛痘疫苗有用,但种了牛痘也没什么不良反应,且看那防疫要则上写的,牛痘疫苗种了后需要两三日才能看出是否接种成功。 如果证实了有用,瞧瞧方才周尚书的样子,若是小张大夫拿来自己卖钱,这些人岂不是得抢疯了啊! “我手上目前有两百头痘牛,按一头痘牛接种300人来算,能接种六万人左右。”张晓瑛说道。 六万人!不足京城人口的十分之一啊! 但是如果只给工作人员接种倒也够了,负责京城各处城防的禁卫军有两万是必须接种的,如今只能用接种过牛痘疫苗的黑旗军协助维持城中秩序。 另有必须上衙的大臣们,直接接触病人的大夫们,衙役们,还有日常需要给被隔离在家的各家各户送水送粮的志愿者们。 萧景煜还是第一次听到“志愿者”这个词,据说只要是自愿进行社会公共利益服务而不获取任何利益、金钱、名利的人都可称之为志愿者。 “我也是志愿者。”侄女萧元锦笑着说道,神情飞扬。 招募志愿者的布告也已经贴在了各处,太学门外也贴了一张。 另外还需要赶制十万双口罩,连皇后娘娘都带领着宫中的宫女们在紧张地动手缝制。 口罩的样式也是按照张晓瑛画好的,刚好可以挡住口鼻的十二层细麻布叠在一起缝好,左右可以穿过一根布条子或者是细麻绳。 其实这样的口罩根本不可能挡住病毒,但是可以挡住飞沫,既然病毒大部分是由飞沫传播,大家都戴着口罩阻止了飞沫传播,总能减少单位立方里的病毒浓度。 离着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里,两名户部两名工部一共四名官员坐在自己的桌案上筹算,工部的官员看着自己桌案上几乎摆满了算筹,心烦意乱地瞪了一眼对面的户部官员。 得瑟! 往年这帮子人一到过年就跟被刮了一层皮似的,今年倒是抖起来了,拿着一个怪玩意敲得嗒嗒响吵死个人! ------题外话------ 仅以此章节向奋战在抗疫战线的志愿者们致以崇高的敬意,衷心感谢你们! . 第二百零九章 软禁 卫五六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翠湖庄子,却发现牛棚附近一群人在忙碌着,虽然牛棚比他们第一次搭建的加大了一倍还多,卫五六仍然一眼就看见了孙鹤。 “孙副将!”他驱马过去喊道。 孙鹤看到卫五六也迎上前问道:“你怎么过来了?小张大夫呢?”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在小张大夫身边听使唤吗? “她进宫了,吩咐我来取痘浆,你们怎么来了?” 这些人来得比自己来得还早,而且看人数就是那五十个南下进京时,一路跟在他们后面的响尾蛇突击队队员和黑旗军兵士都来了。 “将军一大早就命我等前来,往后还需在庄子驻守一些时日,方才孙小娘子请大伙帮忙搭牛棚,今日李庄头还会赶回来五十头牛,牛棚不够使了。” 孙鹤说道。 “京城人这么多,这些牛再多也不够。”卫五六蹙眉说道。 他跟张晓瑛在一处久了也大概知晓一头痘牛能接种多少人。 “是啊!”孙鹤也忧心忡忡。 他父母家人都在城里,如今越发体会到之前小张大夫给他们接种牛痘的好处了。 连翠湖庄子里李庄头最小的孙子都接种上了,京城里却是有钱也买不到。 “没事,小张大夫进宫了,她会有办法的。”卫五六说道。 办法总比困难多,这是小张大夫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孙鹤忍不住仔细看了几眼卫五六。 小张大夫又不是神仙,她就算再能干,终究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娘子,知晓这牛痘预防天花的法子也只是机缘巧合。 还想要指望她来应对这可怕的天花?就不怕把她压垮么?朝廷还有那么多大人在呢! “你去找孙小娘子吧!她早上取过一次痘浆了,我派人跟你一起把痘浆送回京城。”孙鹤说道。 这些痘浆如此宝贵,绝对不能出任何纰漏。 卫五六找到孙晓芸的时候她正在嗒嗒打着算盘记账,奚晓苒帮着把得数记在本子上,那歪歪扭扭的数字字符如今卫五六也识得了,只觉得简单又方便。 他把换成小额的银票递给孙晓芸,两人签字交接。卫五六还记得小张大夫第一次把银票交给孙晓芸的时候,她拿着银票的手直哆嗦。 小张大夫握着她的手说道:“这些钱你只管用,把账记好就行,钱花了还可以挣回来,往后你要拿的银子还会更多。” 现在才不过十来日,孙小娘子拿着那么多的银票也淡定自若了。 拿着孙晓芸交给他的痘浆,卫五六跟护送痘浆的兵士们回到京城时已是晌午,进了城门就发现京城跟以往大不一样。 闲杂人等已经不再允许进城,守城门的兵士们戴上了第一批皇宫里送出来的口罩,街上人员很少,彼此之间都隔开了一定的距离。 人们的神色虽然都比较惊疑,但是并不慌乱,城中粮店亦不见以往一戒严就会发生的抢购,仔细一看,原来已经有黑旗军的兵士把守了。 在各处官府的布告栏下,衙役正在贴布告,胡同里,有穿着士子服的人在大声读着告示,告示内容传进他们耳中—— “自今日起往后十七日间,严禁外出,严禁聚集,严禁相互串门,举报者有赏,违者罚二十杖,如有发热、寒战、乏力、皮肤出红疹等身体不适症状及时报告,若有隐瞒不报私自就医者………” 这几乎就是把人软禁在家中了,竟然是比戒严还严厉啊!毕竟戒严仅是不允在街上走动,邻里之间串门还是不会禁止的。 且要软禁十七日之久! 若是这些人家中存粮不足怎么办? 卫五六心中不禁有些忧虑,这些举措自然会跟小张大夫有些关系,但是他又觉得这么不尽人情的条令不会是小张大夫提出来的。 卫五六猜的没错,张晓瑛确实没有提出“举报者有赏,违者罚二十杖”之类的奖惩措施,包括张德源撰写的防疫要则也仅是提示了通过惩罚增加封城令的效力。 但是在古代,还有什么比打上一顿的惩罚来得更直观呢?碰上那身子弱的,挨上这二十杖说不定就得一命呜呼。 别提什么人权不人权的了,乱世出重典,疫情期间虽说不上乱世也算是非常时期。 再说了,现代社会的新加坡不也还有鞭刑嘛! 看到这些做事情的人无一例外都戴着口罩,卫五六自己都觉着自己不戴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了,他听见跟来的十名兵士中的一人说道: “这些人都戴着小张大夫用的口罩,问问在何处买的?我等是不是也应该先买来戴上?” “我去问。”一个年纪小些的兵士驱马往贴告士的衙役过去。 没一会回来了:“衙役说此为抗疫物资,不是买的,是发的,要做事的人都有。” 众人不再说话直奔宫城方向。 整座城池不再有往年过大年的喜庆气氛,只有店铺门前挂着的灯笼、门框上贴着的对联、门板上贴着的门神才显示出此时是年节时分。 往日举行献馘礼的广场已经清扫干净积雪,许多人正在搭挡风棚子,有人抬来吃食喊着开饭。 一切看起来都有条不紊,仿佛这座城市并没有面临天花的侵害。 卫五六把痘浆送到张晓瑛面前时,张晓瑛正在给召集起来的医士们紧急培训接种牛痘的流程。 萧元锦也正带着她的侍女们给参与抗疫工作的大臣们接种,这些痘浆是张晓珲把妹妹送到皇宫后又回家带来的。 “央央,你给我也种上牛痘吧。” 看着侄女一丝不苟专注地做着接种前的消毒工作,萧景煜说道。 这样的央央,大哥泉下总该可以安心了罢。 萧景煜心想。 当年有大哥在,他和弟弟景烨就只是无忧无虑的四皇子和六皇子,他甚至想过成婚后要带着果果云游天下,尝遍人间美食赏遍天下美景。 可大哥竟然没了,没等他从伤痛中走出来,便又成了太子,连带着六弟也不得自在,他们兄弟俩每日兢兢业业,不敢有半步行差踏错。 他们担负的不光只有自己的两条命,身后还有他们的母后,有卫家,有沈家,有千千万万的兵士。 假如他不幸被废,失去的不仅仅是东宫的位置,还包括身后所有这些人的身家性命。 无论继位的是哪位皇子,断不容他的天下还留存有皇后和前太子的分毫势力。 ------题外话------ 仅以此章节向伟大的中国人民致敬,致敬我们曾经或者正在经历的宅家隔离的日子,祝愿我们伟大的祖国在瘟疫或者生化危机之中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 第二百一十章 零号 正在专心工作的萧元锦听到这句话很高兴。 她心里是希望家里人都接种牛痘的,无奈他们的身份太特殊,自己也不好随意劝说。 如今四叔主动要接种,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好,四叔最近有没有受寒发热呕吐拉稀?” 高兴归高兴,例行查问还是要的,萧元锦推给萧景煜一张单子:“四叔您看一下,确认没问题就在这上面签个字就行。” 萧景煜一怔,身为大乾太子,他哪里能随随便便签字呢? 他凝目看向这张单子,只见上面最左面竖行写着“牛痘疫苗接种知情同意书”。 仔细看完后萧景煜不禁莞尔,这就是一份防止被讹的文书,就跟那防疫要则一般,条文列得极其详尽。 只要在这上面签了字,啥事你都休想赖到牛痘疫苗上面来,可见撰写文书的人心思缜密细致。 “此文书又是何人撰写的?” 萧景煜微微笑着问自家大侄女。 “是一位姓吕的先生,如今也去了疫区当牛痘疫苗试验者了。”萧元锦答道。 萧景煜一怔,如此有才学的人竟然也去当试验者,万一试验失败此人不幸染病没了,岂不是大大的损失? 且此人以身试毒亲身涉险,可见心中忧国忧民,在宫里时自家舅舅向小张大夫提出请撰写防疫要则的人出来一见,小张大夫说那人有事无法脱身,那防疫要则莫非亦为此人所撰? 萧景煜不再多问。 桌案上早就备好了笔墨,他拿起笔在《知情同意书》上一长溜对应着“是”“否”的空格上打了勾,又在标注好的空格上签了字。 萧元锦小心翼翼地把单子上的墨迹吹干,把单子折好收进随身垮着的一个布兜里,才抬起脸对萧景煜说道: “四叔放心,您签的这份知情同意书意义非凡,我会小心单独保管,日后可是要栽入史册的。” 在萧元锦的小脸上,萧景煜看到了许久未在她脸上出现的光彩。 当萧元锦把一种无色透明气味刺鼻的液体涂在他手臂上时,萧景煜问道:“此物就是酒精吗?” “对。”萧元锦点点头,她发现自己如今闻到酒精的气味都有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萧景煜默然。 张大郎送痘浆过来时还搬了一堆瓶瓶罐罐交给六弟,又把一份生产流程图也给了他。 小张大夫再三叮嘱:“酒精是易燃易爆品,生产和储存一定要严格按照生产流程执行。” 这本来也是跟那牛痘疫苗一样可以赚取巨额财富的好东西,但他们拿出来时完全没有任何犹豫和不舍。 他们的所为不像是庄户出身,倒像是富甲天下的豪门巨贾。 ~~~~~~~~ 潞县南阳镇是本次疫情疫情的初发之地,大年初二这日一大早镇上就来了一位特殊人物,他就是京城有名的捕快王麻子,但他今日到南阳镇不是为了查罪案,而是要查找“零号病人”。 王捕快驱马走在南阳镇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身边是南阳第一个上报疫情的薛大夫和四名跟他一样满脸麻子的兵士。 薛大夫脸色灰白,他自己是没有出过天花的,但是跟那个天花患者已经接触了许多次。 患者是一个脚店的伙计,起初只是发热寒战,后来渐渐出红疹水泡,接着脚店里又有多人发热,他自己晚上总是做噩梦。 他不明白京城派了一名捕快下来是为了什么,捕快又不会开方治病。 王捕快刚开始被喊到贵人面前也满怀疑惑,自己做的是贱业,什么时候能让贵人召见过呢? 一开始以为是因自己的本领好得都传到了贵人耳中了,后来才晓得是因为自己出过天花。 他被人带着穿过一层层的护卫,终于到了贵人面前时,眼前的贵人却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娘子。 她穿着一身灰黑色细麻布袍子,脸上用口罩蒙着口鼻,饱满圆润的额头上两道眉毛像是画好了才长一般,露出来的眼睛又大又明亮,微微笑着看人的时候倒是让他紧张的心绪安定了许多。 带他进来的护卫告知他:“小张大夫有话要交代你,好生听着。” 他不明白这么一个小娘子,而且只是大夫,为何需要这么许多护卫,还是这些护卫保护的其实另有其人。 无论如何,这小张大夫既然身处于此地,自不是等闲之辈,自己切不可因她的穿着和年纪性别而轻视于她。 在回答了小张大夫诸如“几岁出的天花”“还能不能记住天花是什么情形”“家人有无安排好”的一些问题后,小张大夫递给他两张纸,左侧写着“流行病调查细则”,后面便是调查需要询问的问题了。 最主要的便是“发病前十七日以内接触过何人、到过何处”,务必要问得清清楚楚,如果可以最好把接触过的人都画下来。 而王麻子最擅长的便是根据描述把人画出来。 “王师傅,我需要你帮助我找到真正的零号病人,在过去的每一个重要时段里,他走过的路、遇到的人和发生的那些事儿。 要弄清楚所有的可能性,尽可能细致地摸清此次天花疫情的来龙去脉,要弄清楚从哪里来?又往哪里去了。” 虽然小张大夫没有明说,但王麻子也意识到了,此次天花来得蹊跷,潞县向来不是天花易发之地,且离着疫区七八百里,潞县与疫区中间亦未听闻有新发疫区。 王捕快跟着薛大夫来到了南阳镇安置病人的屋舍,整个南阳镇也按照京城的防控措施安排上了,最先发病的人被集中安置在南面无人居住的屋舍里。 他们勉强地自己熬药做饭,官府没有安排医士照看他们,他们自己的家人也不愿意靠近,他们自己也不忍心让家人靠近。 按照薛大夫说的,最先找他诊治的是王二栓子,但是病得最重的却不是他。 王捕快跟着薛大夫来到了南阳镇安置病人的屋舍,整个南阳镇也按照京城的防控措施安排上了,最先发病的人被集中安置在南面无人居住的屋舍里。 他们自己熬药做饭,官府没有安排医士照看他们,只派了药草和粮食给他们,他们自己的家人也不愿意靠近,他们自己也不忍心让家人靠近。 按照薛大夫说的,最先找他诊治的是王二栓子,但是病得最重的却不是他。 病得最重的也是客栈的伙计,叫王大成,今年才十一岁,如今已是睡的多醒的少了。 王大成不是镇上的人,客栈的伙计都不是镇上的,他们日常都吃住在一处,王大成年纪小,自己身子不适也不说,等旁人发现他病了时王二栓子也病了。 王捕快踏进王大成躺着的屋子里时正好听到他在梦呓。 “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是故意的!” . 第二百一十一章 是她 封城的第一日众人在恐惧惊愕迷茫中度过了一晚。 第二日是大年初二,过了一夜,大家回过神来。 过了一晚也没听说城里有天花啊!凭什么封城?且今日是出嫁的女儿回娘家尽孝的日子,百善孝为先! 天塌下来也不能阻止回娘家尽孝!何况礼物都是早都备好了的,不能把心意送回去不是白费钱了吗? 且孩儿们每年领到的红包都是外祖父外祖母给的最大,舅舅们出手也最是大方……当然这不是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为了尽孝道! 若是别房的姐妹都回了只自己没回,自个娘亲该有多伤心失落?在妯娌间多抬不起头?这事得挂一年呢! 心怀侥幸的普通人家小媳妇们一次次打开院门想看看守在自家胡同口的兵士有没有撤离,又一次次满怀失望地退回去把门关上。 但是权贵世家就不一样了。 不就是封个城戒个严嘛!他们啥时候受过影响啦? 只要说出自己的身份,甚至都不需要说出身份,兵士们看到马车上的徽记就主动让道放行了。 因此基本上各府的少夫人少奶奶们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带着丫鬟嬷嬷准备出门。 卫国公世子夫人宋媛吩咐她的大丫鬟:“去看看铭哥儿怎的还没过来?” 府里三个男孩每日五更天便需跟着护卫们在练武场操练,操练完会回他们自己的院子,并不跟他们的母亲同住。 大丫鬟走出去没一会便回来了,神色慌张中透着怪异不解:“夫人,奴婢出不去院子,院门外有护卫守着。” 宋媛脸色变了变,很快恢复了平静。 “别慌,我去看看。” 她起身向院门外走去,精心搭配的衣裙摇曳生辉。 她母亲只生了她和姐姐两个女儿,承嗣的是养在母亲名下的姨娘生的弟弟,虽说如今看着还孝顺,没准多少也是看在自己是卫国公世子夫人的份上做的面子。 年初二自己若是不回府,母亲只怕会心中郁闷,明明是与自己婆婆一般年纪,看起来却是生生老了五岁,唉! 宋媛走出自己的院门,她和卫国公世子卫熙的院子是府里兄弟们中最大的,也是院子中套着院子,丫鬟仆妇众多。 她出了院门一看,不禁一愣,守在门口的竟是卫国公身边最得力的护卫头领卫九。 卫九看到她忙迎上来行礼:“世子夫人,国公爷命属下在此守护,禁止闲杂人等进入世子爷与您的院中。” “为何?”宋媛问,“铭哥儿也是你们拦着不让进来的吗?” “那倒不是,今日铭公子在他的院子里并未出门。”卫九答道。 “也未操练吗?”宋媛皱眉问道。 “国公爷吩咐所有人都不得出自己院子,因此铭公子是在自己院里练的武。”卫九仍旧恭敬答道。 “京城里发现有出天花的啦?”宋媛觉得不妙。 “未曾,但是属下听国公爷说应是已有潜伏期病人了。”卫九答。 “何为潜伏期病人?” 宋媛只觉得这名称听起来便瘆人,昨日她们只接到通知说要封城,并未知晓得如此清楚。 “已染天花未发病却又可传染旁人的病人。”卫九答得言简意赅。 宋媛听得却吸了一口凉气! “竟有此类病人!这可如何是好?得尽快找出此类病人啊!” 宋媛不愧是被卫国公夫人亲自挑选的儿媳妇,马上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如今并无更好的方法分辨出谁是那潜伏期病人,小张大夫说人人都有可能是,须得多留意自个身子状况,有何不适便需立即报备。” “小张大夫是何人?太医院新来了的御医吗?” 宋媛疑惑。 “小张大夫是张小英雄的亲妹子,皇上亦宣了她进京。” 啊!竟然是她! 宋媛想起献馘礼那日在茶楼见到的小娘子,到今日她也不明白婆婆为何会对那么一个庄户小娘子的敌意大到如此地步。 “皇上为何宣她进京?”宋媛的好奇心被勾起。 一个十二三岁的庄户小娘子凭什么呢?凭她会点医术?应该不会那么简单。 “这个属下也不甚清楚。”卫九答。 只怕是清楚也不说罢,宋媛不再多问,问也问不出什么。 “如此说来我也不能回娘家了吗?” 她心中还是带点希望。 “不能,您即使出了院门也出不去府门。”卫九说道。 “府门何人在守?”宋媛问道。 “黑旗军的将士们在守。”卫九答。 那还真就不用想了,府里的护卫也许对自己还会客气些,黑旗军除了听皇上的也就听五郎的,自己真要硬闯被拦下岂非没脸? 算了,回不了就回不了吧,母亲应该也知晓如今的状况,会体谅自己的。 宋媛正想回院子里,却看到大管家刘叔带着人抬了几匹细麻布匆匆忙忙往她的院子走来。 “世子夫人,”刘叔离着老远就给宋媛行礼,“国公爷传下话来,府里有闲暇的主子奴才都要动手缝制口罩,先够咱府里使的,还需给守城的兵士们供应。这纸上写的是防疫守则,国公爷吩咐府里所有人都须熟记在心,时时严格按照此守则行事。” 刘叔说完话放下东西就急急忙忙地走了,突然间来了比戒严还严格的封城,他手边多了大堆事情,如何保证这府里几百号人在这最少十七日里的吃喝拉撒就是头等大事。 二少夫人院里的细麻布就不必他来送了,他带着人又转往卫国公夫人住的主院,国公爷昨晚就没回府,仅是打发了护卫回来告知事情大概。 他到主院门口时卫国公夫人也正要出门,儿媳妇和孙子孙女们都没来请安,她放心不下,昨晚护卫来告知她说国公爷晚上事忙不能回府,这倒是常见的事情,有时战事紧张国公爷几日不回府也有。 但此次不为战事,是因为潞县出了天花,潞县离京城差不多上百里呢!又没听说京城也出了。 一会闺女要回府,儿媳们要带着孙子孙女回娘家,这么晚了不动身,亲家该以为是她这个做婆婆的磋磨儿媳们了。“夫人!”刘叔快步走近,又隔着一丈远停下来行礼:“国公爷捎话回府,为了保证您的安全,请您切勿走出院门。” 当年自己陪着国公爷在江南王家养伤,国公爷有多紧张国公夫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府里有何不安全?” 卫国公夫人眉毛竖起来,卫国公当年还是国公府世子时就是无意中见到她在集市上竖着眉毛与小贩讨价还价觉着有趣,受伤后便住进了王家。 “京城中很有可能出现了未发病又可传染旁人的天花病人,因此所有人都有可能是传染源,最好的法子便是大伙都不要互相接近,同时所有人都戴着口罩,国公爷说府里要赶制五千个口罩出来给守城的兵士们戴上。” “谁说京城中出现了这样的病人?”卫国公夫人蹙眉,这样的事情是能随便瞎说的吗? “听说是张小英雄的妹子小张大夫说的。”刘叔答道。 竟然是那妖女,好似自己亦曾听闻皇上宣召她进京,这竟是真的! 可她又有何才干使得朝廷这许多大人听她一个毛头小丫的? “这小张大夫还说了什么?”卫国公夫人问道。 “还说了什么小的不清楚,但此次对抗天花的举措大部分都是小张大夫提出来的,夫人可看看那张纸,那上面写得很清楚。” 刘叔说道。 卫国公夫人目光凝住。 . 第二百一十二章 投毒 一张画像迅速地张贴在京城各处和附近村镇的布告墙上。 画像上的男子三十来岁,五官相貌平平,高七尺三寸,身形瘦削,左耳后的发鬓处有一道细长的疤。 张晓瑛看着这张画像,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竟然发生了。 难道是一计未成又生一计么? 这和邺城的大战有没有关联呢? 零号病人是个孩子,为了有一口饭吃小小年纪便到了镇上做活,脚店东家也贪图他工钱便宜,几乎仅是给口饭吃就有一个日常清扫客舍的伙计。 十多天前,王大成给一位刚刚住进脚店的客人清扫客舍时,不小心打碎了客人的一个瓷瓶,那客人极其恼怒,一把拖过王大成想掐死他,王大成挣扎时看到了客人耳朵后面的细疤。 在隔壁收拾客舍的王二栓子听到动静忙过来给王大成求情,那客人也不是真的要杀王大成,把他扔在地上,撒了一地的碎瓷片穿过衣裳扎伤了王大成的屁股。 后来那客人要求换一间客舍,因为住客不多,王二栓子便给他安排隔壁的屋子,那客人不同意,最后选了一间离着最远的屋子住了一晚,第二日一大早便走了。 去向不明。 而王大成从那天夜里便开始梦魇,说出来的多是“求求你,别杀我”这些话,大伙只以为他是吓着了,而他害怕被东家赶回家,身子不适亦不敢说出来,只想熬到年前脚店东家发过年利是,好拿回家给爹娘过年。 王二栓子找薛大夫看诊的第二日王大成就出了疹子,大伙才意识到大事不好,急急上报官府,官府组织大夫又前来复诊,确认是天花无疑。 只若不是王捕快到来,并没有人会把天花跟那日的客人联系到一处,毕竟他们发病时客人已经走了好些天了,且那客人自己亦好端端的,并无任何不适症状。 毕竟摔了客人的瓷瓶,那瓷瓶看着亦甚是精致,客人恼怒也是可以理解的,且他们还暗暗庆幸,因为客人并没有要求赔偿。 那瓷瓶的碎瓷片他们也没丢,都还堆在一处放在脚店后院的墙角,碎瓷片也是有许多用处的。 至于那客人一共带着几个瓷瓶,他们都没注意。 屋里的气氛压抑到难以忍受。 种种迹象,基本可以确定是恶意投毒。 事情发生在十多天前,要做什么早都已经做完了,现今惟愿那个被打碎的瓷瓶是那客人带着的唯一一个瓷瓶—— 如果是这样,王大成真可以说是这满京城人的大救星。 但是即使知道是恶意投毒也无法再多做什么,只有一张画像,在古代要找这么一个人简直像是大海捞针—— 没有摄像头,没有大数据行动轨迹,因为封城也没法利用人民群众雪亮的眼睛。 “传令潞县,尽力医治王大成和那几个脚店伙计。”萧景煜打破了沉默,其余的要做什么也不必要让在座的那么多人知晓。 “小张大夫,最快需要多少日可全城接种完疫苗?”他转头问张晓瑛。 昨天萧元锦给他接种牛痘后并无任何不适,现在最大的希望就只能寄托在疫苗上了,毕竟不可能一直这么封着城。 封城时日一长,多少人的生计都要无法维系,得天花会死人,吃不上饭也会死人,两厢对比,只怕民众宁可在得天花和饿死中选择得天花,毕竟得天花不一定会死,没有粮食饿死是肯定的。 且国库本就紧张,这抗疫每一样都需要银子,没准最后还得要开仓放粮。 “按照现有的痘浆存量,第一批可接种六万人左右,第二批可取这六万人的痘浆接种,可接种三十万人左右,第三批可完成全城接种,此为最理想的状况,不排除许多人接种牛痘后不愿提供痘浆。 如今最大的问题是接种牛痘疫苗的人手不足,公主原本培训好的加上昨日培训的三十人,每日最多只能接种三千人,若是接种牛痘的人手可增加至五百人,二十五日内便可完成全城接种。” 京城虽然比现代的二环内城还大,但是人口加上驻军也就六十多万,张晓瑛提出二十五天当然要留有余地。 “此五百人仅是可操作接种的,还需要维持秩序的,宣读《知情同意书》的。”张晓瑛又补充道。 且接种人员还有一半甚至更多必须是女性,因为在当下的社会环境下,女性是不可能让一名男性接触自己裸露的手臂的。 而家中的幼童多是跟着母亲一起接种,因此需要的女性接种人员要比男性接种人员多出一大截,且还必须是识字的。 为什么必须是识字的呢?因为识字的种痘师即使在培训时一时记不住那么多程序,也还可以看得懂写在纸上的接种流程,不至于记得迷迷糊糊的导致抄作失误。 要这么多识字的小娘子上哪找去啊? 屋子里的头头脑脑们一时头都大了。 宫里的宫女们识字的也是少数,萧元锦带来的这十几个也是她在邺城的这两三个月,经常听张晓瑛强调全民识字的重要性,张晓珲甚至因此要自己办学堂,才让她们闲暇时跟着知夏知春认些字。 “或者可以请平阳公主发出倡议书,招募京城中识字的小娘子前来培训。”张晓瑛看着这群愁眉苦脸的大老爷们提议道。 如果自己不说,这些古代男人无论如何不会想到让家里的闺女们出来做事。 对他们来说,让闺女们识得几个字不过是拿来装装门面罢了。 “这如何使得?小娘子们怎能出来做此类……”果然就有人提出了异议。 “平阳公主都做得,难道大乾哪个闺秀比公主还要金贵不成?” 没等那人把什么不好听的话说出口,张晓瑛不客气地回怼,这其实也是帮了他一把—— 暗指公主做的事情不得体,想什么呢? 那人果然目瞪口呆—— 公主在做什么?难道竟然在给端门下的兵士们接种牛痘疫苗?第一批接种的可没有妇人! 啊!这这这……! “我看行,非常时期,只能行非常之事。” 萧景煜还想替侄女粉饰一把。 身为公主有时难免也需为天下的闺秀做些表率。 京城里的闺秀们都做同样的事情,也就不显得自家侄女过于特立独行了。 至于小张大夫……咳!人家又不是闺秀。 . 第二百一十三章 棍棒 “我看你们谁敢拦我!走!就算戒严也没有不让新妇回娘家的!” 平远侯府的薛三公子去年刚成婚,娶的是隔两个胡同口的安东伯家的幼女汪五小姐。 汪五小姐花容月貌,薛三公子对自己新娶的媳妇很是满意,二人新婚燕尔,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 薛汪两家离得近,出了胡同口拐个弯便到了,结果他和新媳妇在胡同口被拦了下来。 拦他们的是两名戴着口罩的黑旗军兵士,他们身披轻甲,手持长棍,隔着一丈远就能闻到他们身上轻甲浸染的血腥味,立在胡同口好似两尊门神。 薛三公子才不怵他们,黑旗军杀的人再多又如何,他自己虽然没上过战场,但自家也是行伍出身,带着的四名护卫也不是吃素的。 再说了,卫五也不在此处。 “还请公子切勿一意孤行,贴在此处的布告上写得明明白白,封城期间外出者罚杖二十。” 除了黑旗军外旁边还站着一名在太学进学的志愿者,毕竟黑旗军的兵士不是所有人都识字,必须搭配一个识字的人跟着他们宣传封城举措。 薛三公子自然不需那学子给他宣读,问题的重点不在于他看不看得懂那布告上的文字,而是他能不能把新媳妇成功送回隔着两个胡同口的娘家。 这可是关系到他是否能在他那娇滴滴的新娘子心目中保持威武雄壮的男子汉形象的大问题。 因为离得近,他们出行都没有骑马,薛三公子和汪五小姐坐在马车里,四名丫鬟和四名护卫跟在马车两旁。 此时薛三公子亲手拿着缰绳,坐在车厢前准备亲自驾车闯过去。 “公子!不要——哎呀!”那学子努力上前想要拦着薛三公子的车驾,身上却挨了一鞭子,还被一名护卫推得摔到了一旁。 两名黑旗军兵士在心中叹了口气,他们手中的武器本来是要对付外敌的,怎奈只有他们接种了牛痘疫苗,连维持封城秩序这种活也得他们来干。 可如今看来这活还真得他们来干,瞧瞧,明明他们拦着都还要硬闯,若是换了两个守城的普通兵士,又哪里拦得住这些护卫? 不打是不行了。 对敌讲究的是擒贼先擒王,可这会子也不是对敌,他们其实也不太敢真打这些勋贵家中的公子哥们。 开玩笑,这些公子哥家中的父兄动动手指就能把他们捏死,虽然他们相信将军护住他们没问题,但是也尽量别给将军惹太多麻烦吧! 这公子哥他们不好打,打他的护卫们还是没问题的。 护卫们手中也是持棍,薛三公子喊道:“别让他们挡路,给本公子清开这条道。” 只见一阵棍棒横飞,加上车夫一共五名护卫在两名黑旗军兵士手下过不了三轮,便左一个右一个趴在胡同口。 “回府里喊人,快回府喊人!”薛三公子厉声喝令吓得瑟瑟发抖在墙跟挤成一团的四名丫鬟。 丫鬟们连滚带爬往平远侯府的大门跑过去,薛三又想驾车冲出去,拉车的马匹却被一名黑旗军兵士牢牢制住。 “反了!你们要反了不成!”薛三公子高高扬起马鞭,想要狠狠抽在黑旗军兵士的脸上,手腕突然一阵剧痛,马鞭掉在了地上。 薛三公子又惊又怒又痛,他抬头看过去,只见胡同口三丈开外一匹毛色极丑陋扎眼的马上骑着一名戴着口罩穿着普通衣袍的人,那匹马仿似在哪见过,总觉得有些许眼熟。 骑在马上那人手中拿着一个弹弓,显然造成自己手腕剧痛的物什便是自这弹弓打出的。 “你是何人!”他怒声斥问。 “张晓珲。”马上那人应道,声音冰冷清冽。 两名黑旗军兵士也转头看到了那人,听到这声“张晓珲”齐齐行礼:“张将军!” 薛三公子愣了一下,难怪他觉得这匹马眼熟,这不就是献馘礼上那立了首功的张小英雄骑的马吗?听这两名兵士喊他“将军“,此人原来竟就是那砍了胡王首级的张小…… 哼!那又如何,一个无根无基的庄户小子,老子堂堂平远侯府三公子还怕他不成! 薛三公子本来刚认出张晓珲时心虚了一下,却又马上气壮起来,正准备继续斥骂张晓珲——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但骂上几句壮壮声势很有必要,不然车里的娘子以为自己怕了一个庄户小子如何能忍? 可是还没等他开口,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个冰冷得不带任何温度的声音喝令:“拿下!” 薛三公子急忙转头看去,发出这道指令的人虽蒙着口鼻,但这声音他认得,这不就是卫五那厮吗? 他要拿谁?是不是要拿那姓张的小子…… 只是这卫五从小到大便是他的克星,他俩年岁相仿,又都是家中的老幺,他家老子平远侯一教训他就骂:“卫家五郎也是老幺,你怎么就比不上人家半点,真是气死老子了。” 有一次他被骂急了回嘴:“你不也比不上卫五他老子,凭什么要我比得上卫五。” 一时嘴快的后果便是召来十板子,直打得他趴了半个月才能起身。 这卫五定不会是帮自己的,他要拿的是自己…… 薛三公子大喊:“卫五,你敢拿我……” “试试”两个字还没出口,如狼似虎的黑旗军兵士已经扑将上来,薛三公子还没回过神便被拖下了马车扔到卫靖的马下。 马车上的汪五小姐心脏砰砰直跳,快要跳出嗓子眼了,真是既害怕又激动。 她原本也是卫小将军的仰慕者,只是深知自己不符合卫国公夫人选媳的标准,便也只在心中想想而已。 今日竟然可以跟卫小将军如此近距离接触,可又是如此这般的一个境况。 哎呀!自己究竟应该如何表现呢? 泼妇骂街自是不可能的,那是粗鄙妇人的无知之举,自己是小娘子,自然应该梨花带雨地为自己夫君求情。 汪五小姐快速调整情绪,让两滴眼泪恰恰流到腮边,娇柔无力地掀开马车帘子,正要轻呼一声“卫将军手下留情”,却听到一声如雷的爆喝响起: “孽子!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 第二百一十四章 红点 身形壮硕好似一座小山似的平远侯薛侯爷手中握着一根足有成人小臂粗的棍子从平远侯府门口怒气冲冲赶来,汪五小姐吓得一下子缩回了车厢里。 她和夫君自然是知晓要封城的,只自家离得这般近,且自己又是新嫁第一年,无论如何也要回娘家亮个相,便想着只要出了这胡同口便万事大吉了。 再说了,以往戒严时兵士们也都是对他们这些权贵世家睁只眼闭只眼的呀! 万没想到还会出这许多岔子。 如今面对自家公公排山倒海的怒火,她的心跳得真的快蹦出嗓子眼了。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夫君这下子一顿打是免不了的了,自己刚刚嫁过来没多久,便累得夫君挨一顿打,婆婆会不会就此厌弃上自己,从此给自己穿小鞋各种磋磨自己呢? 汪五小姐暗自后悔,连掀开车帘子看一下车外面的勇气也没了。 薛侯爷一阵风一样经过了马车往倒在卫靖马前的薛三公子奔去,汪五小姐听到卫小将军开口:“薛侯爷请止步!薛三公子违反封城条令,擅自外出,当罚二十杖。” 薛侯爷在离卫靖两丈远处停下来恨声道:“五郎放心,待我拖他回府,别说二十杖,我定要打断他的腿,看他还怎么四处浑跑!” 他真是又气又恨,昨日他在殿上听那小张大夫说完便知事态严重,今日早起刚在府里跟管家安排府中接下来的种种事宜,此等生死大事完全交给后宅妇人他不放心,必得他亲自布置妥当。 结果便听到大门口处一阵哭哭啼啼“打架了三公子在胡同口跟兵士打架了快来人啊!” 他一听便知晓是这不成器的玩意竟跑出门去了,当即随手抄了门圐便冲出来。 宁愿自己把这不成器的腿打断了也不能让这些黑旗军兵士下手,真让这些杀惯了人的兵士下手,只怕二十杖下去命都去了大半条。 “侯爷回府打他是侯爷的家事,如今罚他却是关系到京城防疫的公事,还请侯爷体谅。”卫靖不为所动,吩咐左右:“罚二十杖。” 薛侯爷无可奈何,却也不能直接上去抢人,如今卫国公府势大,平远侯府的爵位更多是因了父亲选边站队选对了得来的,到了自己手中便比父亲在世时又差了一大截,三个儿子也差强人意,成不了什么大气候,这爵位再传一代也就降了。 黑旗军兵士上前把薛三公子抬到守胡同的兵士坐着的长凳上正要开打,马车上快速下来一个衣鬓绚丽的小娘子,小娘子跌跌撞撞跑过来扑倒在薛三公子身上,嘴里哭喊着: “不要打不要打!都怪我,怪我要回娘家,我给钱,不要打我夫君。” 汪五小姐再顾不得自己在卫小将军面前的形象,扑在自己夫君身上涕泪横流,脸上精心描画的妆容糊成一团,头上叉环歪斜脱落。 她刚刚可是看到那两名黑旗军兵士跟侯府护卫对打了,三五棍下去那些护卫现在还没爬起来,护卫们日常还练武呢都这么不抗打,自己夫君还能挨过二十杖? 她可不想刚过门就成了寡妇,就算不成寡妇只怕夫君身子也废了,守活寡也不行,她可还没有身子呢! 薛侯爷斥道:“胡闹,还不快起来,成何体统!” 心中却暗暗庆幸,这儿媳妇倒是个豁得出去护自家夫君的。 黑旗军的兵士傻眼了,卫靖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形。 如果仅是薛三打就打了,反正从小到大卫靖也没少揍他,京城就这么点大,公子哥们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不服我我不服你。 既然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大家又都是武将世家出身,不服那就打呗。 对于京城的公子哥们来说,没有什么不服是一顿打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打两顿。 因此卫小将军战无不胜的名头,倒有一小半是在京城跟人打架打出来的。 可如今一个小娘子趴在薛三公子身上,他们别说打了,便是连碰都不能去碰啊! 因为事态紧急,封城令发得也仓促,很多事情都没料到,比如此类状况他们就没有预案。 “不想挨打也行,你夫妇俩须得在封城期间做劳务,还有这几个护卫,全部到志愿者协会听候调遣。” 卫靖昨晚顺路送张晓瑛回家的路上听她抱怨人手不足,特别是女种痘师肯定人数缺口极大,最好成立志愿者协会招募志愿者。 只要是张晓瑛说过的话,卫靖听过一遍都会记得清清楚楚,因此这时说出“志愿者协会”来颇为顺口。 这薛三少奶奶定然是识字的,符合张小娘子的用人要求。 对于薛三这种人安逸惯了的人来说,让他去推车给各户送粮食送水大概比打他一顿还痛苦。 “好!我去,我去!”汪五小姐连声说道,只要先给夫君免了这一顿打,先答应了再说。 “不去!我不去!你打死我吧!”薛三公子仗着自己老爹也在,谅卫五那厮不敢下死手打他。 “闭嘴!”薛侯爷喝道,“如今京城危急,急需用人,你夫妇二人年轻力壮,正好可以给朝廷分忧,还不快谢过五郎。” 最终薛侯爷心情复杂地看着黑旗军兵士把自家儿子媳妇和护卫丫鬟们都带走了。 他记得昨日在大殿那小张大夫说过可以预防天花的牛痘疫苗要先给工作人员接种,儿子媳妇没准倒是因祸得福了,就怕这孽子不识好歹作天作地,再逃不过一顿打…… 封城的第二日在忙碌紧张中过去了,张晓瑛回到家中,在外院的屋子把衣服鞋子都换下,用酒精把自己从头到脚喷了一遍。 他们现在需要外出的都住在外院,尽量离李岚远一些,张大有一家负责做饭烧水等工作。 晚上张晓瑛吃过饭洗漱后躺在床上,脑子里在回想一天的工作还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其实有她爹写的防疫要则,张晓瑛并没有再提出更多具体的建议,而且其实古人对防疫也有了一套相对来说很成熟的机制了。 但他们亏就亏在没有正确认识病毒潜伏期,行动太慢了,导致病例一旦出现便措手不及,没多久就一片哀鸿遍野。 夜深了,京城陷进了一片寂静之中,只有更夫在街道中敲着梆子走过,嘴里吆喝:“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一个小红点浮在空中,不紧不慢地跟在更夫身后。 . 第二百一十五章 武德 如果现在有人目睹了更夫和跟在他身后的小红点,一定会吓得魂飞魄散。 因为那个小红点就好似鬼魅一般,离着更夫的距离一直保持一米远,更夫走它也走,更夫停它也停。 然而并不会有人看得到,甚至更夫自己转身也看不到离他近在咫尺的红点。 此刻在张府前院,骡车停在前院靠西侧张晓瑛住的屋子里,张晓珲住的屋子就在她隔壁。 小棕和叉一,卫五六和萧十二的坐骑都在前院临时搭了棚子给它们呆着,张大有负责照顾它们,包括每天喂食和清理粪便。 卫五六和萧十二也分别在自己屋子里睡下了,他们自从住进了张府,张晓瑛就跟他们说了她哥给家里安装了陷阱,不需要他们轮流值夜,有什么动静再起床。 其实是她爹妈搬过去住的小院子也跟主院一样安装了监控防盗系统,如果防盗系统警报被触发,卫五六和萧十二肯定会被惊醒的。 看起来张府所有人都在自己的屋子里进入了梦乡,但其实张晓瑛在房车的床上睡得正熟,而张晓珲坐在房车车顶上正在操控无人机。 张晓珲自从住进了这座新宅子,有时间便探索房车形成的屏障有多大,边界有多远,工具便是手中操控的无人机。 因为是在房车的屏障里起飞,网络信号卫星导航都齐备,无人机几乎具备了在现代时的所有功能。 张晓珲作为李岚的儿子,有一个习惯是跟他老妈完全一致的。 李岚买吃的买抹脸上的要买地表上最好的,张晓珲则是买航模手机无人机要买最新功能最强的。 跟着他们穿越的这架无人机便是业内的专业航拍无人机,性能强悍无比。 只是性能再强悍,来到了古代很多都成了鸡肋,不过还是有好几个功能非常实用的,比如指定飞行功能—— 点击相机画面的目标后,无人机即可按照设定速度朝目标飞行,遇到障碍物还可以自主绕飞,这就非常适合既没有空间感也没有方向感,考个驾照能把驾校教练气疯的妹妹操作。 另外还有智能跟随功能也很实用,可识别并自主跟踪拍摄对象,现在无人机就在使用这个功能一路跟随更夫在移动。 但是最有用的莫过于智能返航和长达十公里的遥控距离外加十公里的高清图传。 智能返航功能让无人机哪怕暂时失去信号,也可以沿飞行路径自主返回,而十公里的遥控距离加上十公里的高清图传,足以让张晓珲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座城池摸索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像他上次在邺城侦查胡虏大营时,因为没有卫星导航信号,并不敢把无人机飞得太远,就只在自己的头部上空活动。 张晓珲试了这么多次,无人机一直也没有飞到屏障边界的迹象,难道这屏障是无限大的吗? 使用这远超当下朝代想象的现代装备,再加上房车形成的屏障功能,让张晓珲也不免觉得自己不讲武德,毕竟知己知彼是致胜关键,但是事关爹娘和妹妹的人身安全,他觉得自己还可以更不讲武德一些。 不讲武德的张晓珲超控无人机离开更夫身后,飞进了前方的一座院墙高耸的院落。 这些日子里,城里类似的院落他几乎都去逛了一圈,甚至皇宫里也进去转悠了一下。 但是屏障里的障碍物一样真实存在,他谨慎地只在屋子外头活动,绝不轻易飞进室内。 参加黑旗军庆功宴回家的当日,他就看了妹妹录下来的献馘礼视频,确认了把妹妹吓坏了的那位皇子的长相,再在宫宴上通过皇子们的座次得知,这位竟然是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三皇子。 这让张晓珲多少有点意外。 无论是在明面上的个人才能,还是他身后的势力范围,三皇子显然都不具备夺嫡的实力,甚至可以说皇帝的五位皇子,最没有可能坐上皇位的就是他。 然而越是这样,欲望被点燃的人越是有可能做出惊人之举。 表面上三皇子从未表现过对东宫之位的觊觎,但是他的外祖父安西伯驻守地在安东,也就是现代的辽东一带,在这一片地区几次三番兴起了统治整个中国的游牧民族政权。 而主导入侵大乾的巴库图的部落范围恰好就与这一片地区相邻。 结合三皇子在献馘礼上与其他皇子截然不同的表现,张晓珲有理由怀疑巴库图入侵大乾的背后有安西伯的手笔在其中。 只是不清楚他在这里面究竟参与了多少。 张晓珲不想去评价他的这种行为是多么令人发指,毕竟古今中外为了个人的私欲把天下搅得一团糟的人不在少数,但天下大乱百姓罹难受苦不说,也必将大大影响了他爹娘妹妹的安稳日子。 贪生怕死胆小如鼠贪图享乐的妹妹本来就过得艰难,还要让她经受这种战乱之苦? 张晓珲表示他不能忍。 再加上邺城这一仗,不管张晓珲愿不愿意,自己势必已经站在了三皇子的对立面,最后的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不能忍的张晓珲专注地操控着无人机在三皇子府的亭阁楼台和院落中穿梭。 几位皇子府都在这一片,形制也差不多,三皇子府跟别的皇子府不同的地方是后园子里种的不是奇花异草而是瓜果蔬菜。 据说这是因为三皇子夫妇对吃食讲究一个精益求精,认为蔬果采摘时间过长会影响口感和味道。 他们夫妻俩日常专注于喂养孩子,张晓珲也见过三皇子的五个孩子,养得红润健康活泼可爱,活像他妹妹小的时候。 安心做个富贵闲人不好吗?就算不想做闲人,以他的身份只要不把手伸得太长,太子还是可以容下他的,孩子们也可以保有如今富贵安稳的日子。 可一旦事发,这五个孩子虽然不至于丢了性命,但是与如今的境况比起来,必然是一个天上宫阙一个地下车库的差距,心理上的痛苦比妹妹来到这个朝代的艰难还要更甚。 对孩子们的怜悯并不足以让张晓珲停下他的行动,特别是在京城疑似被投毒引发天花瘟疫的当下,他需要尽快把那个被通缉的人找出来。 . 第二百一十六章 隐身 房车的屏障仿佛赋予了跟房车有关的物体一个隐身的功能,屏障以外的生命体看不到跟房车有关的物体,但是在屏障里的人和物却也触碰不到屏障以外的生命体。 因为积雪还未融化,整个城池比以往的夜晚能见度高了许多,古人习惯早睡早起,此时大部分的屋舍也都漆黑一片,唯有一座小院落的一个房间里亮着微弱的火烛。 无人机静静地停在紧闭的窗外。 三皇子府里的护卫并不多,各皇子府的院内安保工作本来就都是由廷司府统一安排的,都是按照府里主子们的人数等级配给,用度也是统一在廷司府拨给,皇子们并不会自己豢养护卫家丁。 但主子护卫之间也需要互相熟悉配合才能做好工作,因此只要皇子们出来开府,府里的护卫还是可以由自己选的,且选了以后一般也不会再换。 时日一长,护卫们有多少忠心,自然也要看皇子们各自的御下手段。 三皇子的御下手段显然也并不怎么样,当然也许是他特意显得不怎么样,轮值的护卫斜靠着院墙昏昏欲睡,完全不理会此时从后园子负责侍弄皇子府菜地的一名杂役进入还亮着微光的院子。 进门之前还是一个衣衫破旧的杂役,进门之后立时成了一名目露精光,看起来就很危险的男人。 但是坐在桌案后的三皇子更危险,他冷冷地盯着进门的男人,“哼”了一声。 男人单膝下跪:“属下见过殿下,请殿下明示。” “你们既要用天花,为何不先弄清楚天花的特性?如今弄得人人自危,府里的孩儿们也都身处险境。” 三皇子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意。 “此事是我等虑事不周,主上的意思是再拖不得,邺城一战失利巨大,加上穆多尔夺取北胡王庭,几个部落仅剩老弱病残,能战之士几乎损失殆尽。若是不使出非常手段,东宫的地位一日稳似一日,只怕殿下离那位置更远了!” 那男子冷静答道。 三皇子默然不语。 过了一会他问道:“人出城了吗?” “未曾,本想等到有病人出现再走,没想到这么快便封城。”男人答。 “让他藏好了别露头!你明日出府也暂时不要回府了,退下吧!”三皇子声音森冷。 “属下明白!”男人全程都是跪在地上回话,此时才终于站起来,退出了屋门,又成了衣衫破旧的劳苦杂役。 护卫仍是昏昏欲睡的样子,眼睛都没抬一下,杂役走出院门穿过一道院墙,进了后园子里的一排小房子其中的一间,门内很快便有鼾声响起。 一直跟随着杂役的无人机飞离三皇子府,返回了张晓珲的手里。 张晓珲不是第一次操控无人机飞临三皇子府,今晚已经是第五次飞进来了,但是直到刚刚才终于确认了之前怀疑的一切。 这名杂役也是第一次出现在这个院子,张晓珲没看到他是怎么进府的,因为他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盯着三皇子府。 无人机的电池也支持不了长时间飞行,只是他先发现三皇子每晚固定时间都要到这院子里,即使除夕夜也不例外,便也每晚在这个时段飞过来。 这事虽然自己是清楚了,却不能贸然通知太子或者六皇子,甚至卫靖也不能告知。 若是让他们发现自己竟然可以窥探到一名皇子的秘密,只怕他们对自己的忌惮会比对三皇子更深—— 既然可以窥探到三皇子的,怎么就不会窥探到他们自己的呢?谁还没点见不得人的东西。 因此像无人机这般在古人眼里根本就是逆天的存在的物品是万万不能被发现的。 也不知道上次抓到的那名暗桩六皇子和卫靖有没有审出点什么,有没有把目光转向三皇子府。 三皇子大概原本是想让太子和二皇子两边的势力相争好渔翁得利,一路疯狂追杀六皇子未必没有要栽赃二皇子的意思。 杀成了皇后的嫡子就剩一个,杀不成可以引得这两边恶斗,不管怎样他们都是得益方。 如今即使已经明知是被投毒,但是一个政权的敌人,在高层看来何止三两个,前朝的残余势力,蠢蠢欲动的新兴周边国家,每一个都有可能是下手的疑凶。 大概谁也不会想到是内部的人动的手脚罢,毕竟这根本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图啥呢? 不过倒也未必算是自损八百,说不定对他们来说,三皇子的孩儿们死上三两个更加合适,这样他也就能藏得更深,反正他还年轻,孩子总会有的。 如果不是妹妹无意中发现了三皇子的异样,他们也不可能把邺城的大战跟三皇子联系起来,进而怀疑此次京城被投毒跟他有关联。 只不过三皇子显然也被蒙在鼓里,可见皇子们夺嫡自己能做的都不多,大部分还是仰赖身后的力量来博弈,而他们自己只要表现出来自己本身足够优秀就行了。 甚至很多朝代坐上皇位的皇子也未必需要多优秀,实在是选不出人来的时候,大臣们捏着鼻子也得放一个坐上这位置的也是常有的事。 三皇子不见得没有太子和二皇子优秀,但是他身后的力量比起这两家来说实在太弱了。 安西伯不是跟着太祖起家的,完全是靠着自己拼命才掌了如今的兵力,而三皇子为了蹈光养晦娶妻时也没有选择显赫的家族。 不过张晓珲发现三皇子妃的家族虽不显赫,她的父亲叔父和兄弟们任职所在的却是京城布防的各个关键部门。 目前的张晓珲自然是没办法对付一个皇子身后的力量的,当务之急是想法子让卫靖和太子注意到他。 最好是能把今晚出现在三皇子院子的杂役和被通缉的投毒犯一起逮了。 张晓珲微微闭眼,今晚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凌晨三点差五分,无人机再次从房车车顶起飞。 “早睡早起,身强体壮。” 两名更夫慢慢地走在街道上,一面敲着梆子一面吆喝。 一座宅院的小门打开,两道身影闪了出来,像鬼魅一般快速又无声地接近更夫身后,同时抬手分别斩向更夫后颈,又接住更夫手中的梆子和灯笼,接着把更夫拖进一侧小胡同,换上更夫的衣服,用胡同里堆着的秸秆胡乱盖住两名更夫的身体,最后拿起梆子和灯笼走了出去。 从院门打开到这两人化身更夫前后不足两分钟,一颗小红点一直跟随在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两人身后。 . 第二百一十七章 优先 以平阳公主萧元锦的名义发出的倡议书果然招募到了不少识字的小娘子小媳妇,大多都是出身商户,她们愿意前来也是因为听说志愿者可以优先接种牛痘疫苗。 平民百姓就是这么简单,虽然不懂牛痘疫苗是啥,但听说“优先”就觉着那是不一样的,稀少的。 不然你去打听打听,啥东西不够卖了都得留着卖给有权有势的,他们才有优先购买权,排队进个城门也是有权有势的才可以不用排队优先进城。 如今她们只要当个志愿者便可以享受到有权有势的人才可以享受的优先权,她们便也不想错过这种机会。 当然那倡议书上也写了,“身为志愿者的一员,我呼吁大家加入我们的行列,一起投身京城的抗疫行动……”云云,听听也就罢了。 公主是啥,真正的天之骄女,金枝玉叶,她也会投身抗疫行动?别开玩笑了,她怎么投身?让侍女们代替她出来转悠一圈那侍女都不见得是她身边最贴身的呢! 想想以往每次公主们出行那前呼后拥的架势,不添乱就算好的了。 当然了,公主说她自己也是志愿者中的一员,那自己成了志愿者,感觉上跟公主的距离便近了一些。 但是倡议书送到权贵世家的府中时,反应就不一样了。 谁稀罕什么优先权啊? 那牛痘疫苗是什么鬼?光是“牛痘”两个字就已经让人膈应得慌,听着就像是牛身上长出来的痘,还要优先接种到身上?那是什么神经错乱的行径? 周乐萱看着面前的倡议书,蹙着眉不言语。 “平阳公主不是一直都不爱出门的吗?怎么她竟然成了志愿者?”对于这位大乾唯一未婚的公主,权贵世家们都是了解的。 “听说她去了一趟北地,回了京城后大不一样,小姐不是说上回宫宴上她还指挥了合唱嘛?”丫鬟答道。 说到合唱周乐萱便想起了卫小将军那旁若无人的掌声,想起了卫小将军的掌声便想起了张小娘子,心中忍不住一阵烦闷。 这牛痘疫苗跟那张小娘子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想来是有的。 她又想起了年初一一大早在街上纵马往皇宫赶去的兄妹俩。 与生俱来的好奇心和好胜心促使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收拾一下,我去当这志愿者。” “小姐不可,老太爷吩咐了所有人不能出府。”丫鬟赶紧阻止。 “这可是公主召唤,我不去往后还怎么在京城闺秀圈里混?”周乐萱吓唬丫鬟。 丫鬟知晓拗不过自家小姐,只好帮她收拾了一些随身物件,既说了要投身抗疫工作,那去了就得是干活的,虽说不清楚是干什么活,但尽量简朴些总是没错的。 主仆俩走到了周府大门口,遇见了同样要出门的周乐萱的嫡亲哥哥周乐浦和他的小厮,两人大眼瞪小眼。 “兄长为何要出门去?” 周乐萱率先发问。 她这位兄长比她大三岁,在家中行四,刚满十九,生得芝兰玉树,貌若潘安,且才高八斗,去年考中了举人,还是京畿的头名解元,整府人盯他盯得像眼珠子一般,这个孙子也就是周尚书的底气所在。 京城的闺秀们除了想嫁卫小将军的之外,剩下的就是想嫁给周家这位前途无量才貌双全的翩翩佳公子了。 甚至于如果两位都随便她们选的话,大部分闺秀们都会选周公子,卫小将军固然可以满足她们对于雄性力量的想象,但毕竟治国要靠文官,武官长期外驻不说,说不定啥时候就殉国了。 当然,卫小将军福大命大,武艺高强,殉国什么的自然与他无关。 周乐浦睨着自己大妹,自己这个妹子可不像她平日表现出来的那般端庄贤惠,心眼子多着呢! “你又干嘛去?”周乐浦不答反问。 “要去端门报名当志愿者,兄长也要去吗?”周乐萱问。 “自然,你一个小娘子都去,你兄长我一个堂堂男子汉岂有不去之理?”周乐浦轻描淡写。 “可我三个月后不需考科举,兄长你难道不用温书备考吗?”周乐萱疑惑。 “这疫情灭不了就别想考了。快走吧,祖父发觉了就走不成了。”周乐浦说道,转身向府门走去。 “四公子,老太爷严令任何人不得出府,小的可不敢开门让您出去,您就别让小的为难了。”门房苦着脸说道。 早有家丁看到这兄妹俩走出来时就飞奔而去报告主子了,门房自知拦不住他们,只盼着能管住这兄妹俩的主子快快出现。 没用门房等多久,周乐萱和周乐浦的爹周大人气急败坏赶过来,一边急急地走着,一边伸手指着他们: “你俩想干嘛去?还不给我回自己院子里,不要命了吗?” “爹,我们没有不要命,倡议书上说了,志愿者可以优先接种牛痘疫苗。”周乐萱说道。 “谁知晓那牛痘疫苗是什么玩意,都给我回去。” 周大人也不跟儿子提温书备考之类的,他的儿子他清楚,恼了只怕找个借口便不赴考了,他自己也是这般过来的。 随后赶到的周尚书不顾还没喘气利索,问道:“什么倡议书,怎么就能优先接种牛痘疫苗啦?” 老爷子这两日越想越觉得这牛痘疫苗靠谱,光看这撰写防疫要则的人提出来的防疫举措面面俱到百无一漏,可见此人见识非同凡响。 他既说了可通过接种牛痘疫苗灭绝天花,那这牛痘定然是可预防天花的,周老爷子这两日基本都在为怎么弄到牛痘疫苗给满府的子孙都接种上而绞尽脑汁。 他本来是听家丁报告周乐浦要出府门就赶来阻止的,这是周老爷子的命根子,出去瞎跑染了天花要的可是周老爷子的命,结果猛然间听到“优先接种牛痘疫苗”这几个字简直喜出望外。 官府送来的倡议书只让送给府里的公子小姐们,因此周老爷子并未得知。 “回祖父,平阳公主发出的倡议书,让识字的小郎君小娘子都去当志愿者参与抗疫工作,去了就优先接种牛痘疫苗。”周乐萱一边给她祖父行礼一边答。 周老爷子沉吟。 去了就能接种牛痘疫苗,这便基本可保无虞,若是不去,府里万一有人染役,那可真就是防不胜防,满府的儿孙都危险了,去当志愿者不过是费些气力时间,换来的却是不得天花的好处,这可太划算了。 “当这志愿者可有条件,让府里符合条件的都去。” 周老爷子一锤定音。 “父亲,浦哥儿还需备考。”周大人急道。 周老爷子瞪他一眼,自己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短视的东西! . 第二百一十八章 痘娘 有周尚书这样赶着儿孙去当志愿者的,自然就有拦着不让去的,更多的是还在观望的。 反正公主只是倡议,志愿者嘛!自己愿意的才叫志愿者,不愿意的岂不就成了劳役啦? 虽是这样,志愿者还是一下子来了很多,完全靠张晓瑛一人培训效率太低。 首先没有麦克风,又要保证社交距离,为了大家都能听清楚,一批只能控制在二十人以内,因此培训的老师加上了萧元锦和第一批的三名年轻御医。 萧元锦讲课前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台下的小娘子小媳妇们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个穿得比自己还寒酸的小娘子竟然就是平阳公主?冒充的吧?戴着大口罩你说你是谁不成? 当然课室四周默然站着威猛的护卫,她们自然也不会开口求证。 及至萧元锦讲课口渴了解下口罩喝水时,众人才相信了这位真的就是平阳公主了。 就在口罩摘下来的一瞬间,台下众人都不由得一呆,这张露出来的脸庞映照得那身无比寒酸的灰色细麻布袍子都仿佛有了光彩。 这般不凡的气度哪个侍女能有?咳!想起来了,又有谁敢冒充公主呢? 小娘子小媳妇们再看看四周的护卫,心中激动又庆幸。 幸亏自己来了,不然这辈子哪里能有跟贵人这般接近的机会呢? 甚而是不是可以说,自己和贵人也有了师生之谊……咳咳!妄想了,人家公主可没让大伙喊她“先生”。 这之后小娘子小媳妇们学得都分外用心,特别是萧元锦提到她们自己接种牛痘七日后,便可取自己的痘浆给家人们接种,那真是生怕漏掉了公主说的每一个字。 ~~~~~~~~ 周府一大群符合志愿者条件的公子小姐们每人之间隔着半丈的距离,随着指引排着队往前挪。 他们出府后,跟守胡同的兵士说明了是要报名参加志愿者,很快便有人前来领着他们到了一处公房院子。 周乐萱默默地排着队,观察着眼前的一切。 所有人,包括他们自己都戴着口罩,有人给他们发了一份名为《牛痘疫苗接种知情同意书》的文书,告知他们仔细阅读后再决定要不要在这上边签字。 地上用黑炭画出了线,若是有人没留意超出了线段站得离前面的人太近,马上便会有人过来提醒。 周乐萱看到这些维持秩序引导众人的都穿着士子服饰,听见自家兄长跟他们偶尔聊上一两句,才知晓他们原是太学的学子,昨日就已经先来了。 很快周乐萱就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也是间隔着半丈远放着桌案和椅子,桌案上摆着笔墨,还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着“签字处”,周乐萱走过去坐下,拿起笔蘸墨签了字,便有专人负责收好这些文书。 走到门口时有人夹着一块麻布,另有一人示意他们伸出手,麻布上吸着的水滴滴到周乐萱的手上,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示意她伸手的人又给她示范把那水滴搓满两手,贴在墙上的纸上醒目地写着“手部消毒处”。 抬头及目处又有一张纸上写着“牛痘接种处”,下方还画了一个箭头,周乐萱顺着箭头往前走,经过一条回廊,在回廊又等了一会,才轮到她进了接种牛痘的屋子。 方才签字时已经男女分流在两间屋子,此时屋子里的人虽然全部都戴着口罩,但还是能看出来都是娘子们,周乐萱不觉松了口气。 她坐到一张桌案前,掀起自己的衣袖,方才等候时她已经看到在自己前面的小娘子怎么做了,给她接种的小娘子微笑着说了一声:“有些疼,很快就好。” 她闻出来痘娘(周大才女给种痘的小娘子起的名称)涂到自己手臂上的是刚才滴到自己手上的液体,接着自己的手臂被一把薄薄的小刀轻轻割破皮,痘娘拿起一根小签子伸进一个瓷瓶内,蘸了一小点灰白中发点黄的浓浆涂到自己的伤口上。 周乐萱差点吐了出来。 那是什么鬼! 她开始有些后悔来当志愿者了。 这里人人都尽量少开口,互相之间也不交谈,总是尽量用手势交流。 这样她周大才女怎么能表现出自己的博学多才风趣幽默呢? 这涂抹的东西她看那《知情同意书》倒是知晓了的,说是牛身上长的牛痘的痘浆,可方才自己看了,那分明就是脓浆啊! 太恶心了! 可是涂都涂了,后悔也没用了。 她忍着恶心坐到了后一个位子上让另一个小娘子给自己包扎,包好后那小娘子叮嘱道:“伤口十日内不要碰水,七日后可以取浆,痘浆可给家人使用。” “多谢。” 虽然难受,周乐萱仍然维持着贵女的礼仪,给那小娘子行了一礼才走出屋子,前方的墙上又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培训教室”,下方仍然也画着箭头。 周乐萱顺着箭头指引的方向找到了培训教室,教室里摆了桌椅,已经坐了十几位小娘子了,桌面上放着一本书册,扉页上写着《牛痘疫苗接种操作流程说明书》。 周乐萱明白了,把她们招来当志愿者实际上是为了把她们培训成痘娘。 她想起方才那灰白发黄的脓浆,觉得实在是膈应得慌,心中的悔意更重了,碰也不想碰一下桌面上的这本书册。 教室里又陆续进来了几名小娘子,座位上都坐满了,又有一名穿着深灰色袍子的小娘子走了进来。 她身形瘦弱,虽然戴着口罩,但是走起路来身姿笔挺,周乐萱一眼便认出了她就是宫宴上见过的张小娘子。 除了走路的身姿,今日的张小娘子跟宫宴上的她可以说是有着天壤之别。 只见她头上连簪子都没有一根,头发在头顶上被紧紧缠成一团,倒有些类似男子未及冠的样子。 她走到讲台的位置,面对台下众人摘下口罩,脸上纤尘不染,不施半分粉黛,却更显得娇俏灵动。 摘下口罩的张小娘子没有开口说话,而是微笑着跟教室里所有的小娘子们都对上视线,不管接触到的目光是善意的还是淡漠的,她微微笑的表情都不曾改变。 周乐萱发现自己心中仍然有着些许酸涩。 原来这便是卫小将军喜欢的样子吗? . 第二百一十九章 必胜 站在讲台上的张小娘子气质怡然,自信笃定的样子跟京城中所有的小娘子大有不同,周乐萱一时也想不出这不同究竟是什么,只觉得用“独特”这一词汇或可描叙一二。 及至张小娘子的目光跟她自己的相遇上,周乐萱这才仿佛灵光掠过脑海。 张小娘子的目光沉静澄澈,仿佛对一切都洞然于心,同时又带着无比的淡定从容。 这是真正的从容淡定,而不是世家闺秀们被训练出来的那种从容淡定。 只有对自己的人生抱有极大自信的人才可能拥有的从容淡定。 京城的小娘子们,乃至于大乾的小娘子们,即便是贵为公主,谁又敢说能对自己的人生抱有自信? 光是一条十八岁婚配的条令,便使多少心高气傲的小娘子不得不低头接受差强人意的夫婿。 更不用说小娘子们的生活几乎都是仰赖父兄,离了家门靠自己几乎寸步难行,又如何能真正从容淡定得起来了? 说白了,即使有些许的从容淡定,也是因为有家人的宠爱而不是出于她们自己本身。 然则靠山山会倒靠水水更流,哪里有自己便是那山能稳稳地扎住,自己便是那水想流到哪便流到哪来得自在快活呢? 周乐萱一时想得远了些,台上的张小娘子已经戴上了口罩,正向台下的众位娘子施礼,口中说道: “姐妹们好,首先我对大家的到来表示衷心的感谢和热烈的欢迎,我叫张晓瑛,和大家一样只是大乾千千万万的小娘子中的一员,只不过我比大家早一步来到了这场对抗天花的战场。”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声音沉重了些:“姐妹们,这是真正的战场,我们的敌人是天花毒菌,如果说边疆的将士们守的是大乾的国境线以拒敌于千里之外,我们则要在京城,乃至整个大乾筑起一道健康的防线,将天花毒菌阻击在这道防线以外。姐妹们,” 张小娘子再停了一下,目光坚定地看着课室里被她的话说得愣住了的小娘子们:“这场战争丝毫不亚于一个多月前发生在北境邺城的那场大仗,今日大家来到这里,是要为京城而战,为大乾而战,更是为了我们自己和家人而战!我们一定可以赢得这场战争!” 张晓瑛脑中不觉想到了现代仍在肆虐的**疫情,此次瘟疫被喻为第三次世界大战,就在前几天,她浏览新闻时看到一位主持**疫苗研发的科研小组领导累得倒在了出差的机场,再也没有起来,年仅53岁。 而在这场战争中,倒在抗疫一线的工作人员数以千计,张晓瑛感到无比痛心的同时,也相信有着这样的人民,自己的祖国必将取得最后的胜利,中华民族必胜是她心中最为坚定的信念。 周乐萱和另外的十九名小娘子们都被张晓瑛说的话惊呆了。 原本自己不过是为着一点不足为外人道的目的报名成为志愿者,怎么竟然就成了为大乾而战呢? 她们只是柔弱的小娘子,难道也可以像黑旗军的将士们一样的打仗吗? 看出了这些女孩子们眼中的疑问,张晓瑛继续说道: “将士们守住国境线,外敌便无法进入我大乾烧杀抢掠,若是守不住,外敌攻占的地域便会尸横遍野民不聊生,这和发生天花的疫区并无本质上的不同,区别仅是将士们面对的敌人是人,我们面对的敌人是天花毒菌,但是这两种不一样的敌人造成的损害是相同的,都是收割人命凋敝民生。姐妹们,这难道不是一场战争吗?” 看到女孩们脸上终于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张晓瑛拿起桌面上的柳叶刀说道: “将士们的武器是弓箭和刀枪,我们的武器便是这小小的手术刀和这瓶牛痘痘浆,姐妹们,下面我们就一起来学习怎样使用这两样武器打赢这场战役,请大家先翻开课本的第一页。” 课室里二十位小娘子齐齐低头翻开桌面上的书册,站在门外的萧十二暗自纳闷—— 这一番话自己明明听小张大夫说过好几遍了,为何每次都像是第一次听闻一样呢? ~~~~~~~~ 南城一条普普通通的小胡同口,一座小院的门被打开,一名中年男子走出门外,对着离自家门口不到两丈远正在执勤的黑旗军兵士走过去。 “军爷,我有墙上通缉犯的线索。” 胡同口上就贴着那名通缉犯的画像,本来是为了让黑旗军兵士们熟悉的,当然民众们如果能发现了更好。 两名黑旗军兵士眼中精光毕现。 “我不能逗留太过,以免引起警觉,此为他们住的宅子,就在这条胡同里。” 那中年男子把手中的一张纸塞给了其中的一名黑旗军兵士,快步回院里去了。 那纸条上的文字是他按照今日在院子里发现的一张纸条上的要求抄写的,跟那张纸条绑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十两的银锭。 那纸条跟银锭是怎么来到他的院子里他完全不清楚,早起时还未发现,甚至他从堂屋走到厨房兼饭厅时也未出现,用过朝食出来后一颗银锭就闪闪发光地在庭院里晃了他的眼。 那纸上要求让他必须完全按照纸条上写的做,不然今日可以把银锭放在他家来日也可放些别的什么东西,如果他完全做到了,还会再收到一颗银锭作为奖励。 他虽然心中惴惴,却也不算害怕,毕竟不是让他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且做好了还会再得一颗银锭,十两银子可不少,够给哥儿交一年的束脩了。 于是他便把纸上要求他抄下来交给黑旗军兵士的内容抄写在另一张纸上,按照纸条指定的时辰交给胡同口的黑旗军兵士,然后回屋在屋门口烧了那张纸条。 做完了这些,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庭院。 小小的庭院里阳光照耀,空无一物。 他坚持盯着,生怕自己一眨眼便错过了什么。 看着那中年男子做完了这些,张晓珲把无人机收回,从房车车顶下来,进入房车转换回骡车,屏障消失了。 原本空无一物的庭院里出现了一个银光闪闪的银锭。 中年男子大惊失色,双腿一软不由自主跪了下去不住磕头:“神仙大人,神仙大人,草民已是完全按照您的指示去做完了,您一定要保佑草民平安无事。” 他浑身瑟瑟发抖,牙齿咯咯打颤,心中虽想着赶紧去把那银锭撰手里,却怎么也起不来身。 这银锭出现得是那么突兀,之前他猜测是有人在院墙外扔进来,但此刻他敢肯定,绝不是从院墙外扔进来的,就是突然间出现在了庭院。 此刻他万分庆幸,自己完全按照纸条上写的去做了,而且纸上也要求他不得对任何人吐露此事半分。 他决不会说出半句,且这两颗银锭也要藏起来,这可是神仙大人赠予他的,他得留做传家宝镇宅。 . 第二百二十章 鹤唳 这张纸条被火速送到了卫靖的手中。 他凝目看着这张纸条,上面清楚地写着胡同名称和门牌号,住着几人,庭院布局,就差没画一张图纸出来了。 拿出字条那人当然有可能清楚那院子里住着几人,毕竟是一个胡同里的邻居,也完全可以描述出庭院的布局,毕竟那一带的院子都差不多。 但是一个普通平民会想到要提供抓捕人员最需要的庭院布局吗? 卫靖倒不是怀疑这是假情报,毕竟举报者不是匿名的,而是亲手把情报送到了黑旗军兵士的手中。 他隐隐觉得这份情报跟张大郎有些关系,只是又不能确定,如果跟他有关系,他为何不自己拿出这份情报呢?毕竟他和他的响尾蛇突击队如今也领了协防京城的差事。 可是如果说有谁能仅仅在通缉画像贴出来的第二日,便发现了嫌犯的踪迹,且还能把嫌犯的藏身之所摸得一清二楚,这天下除了张大郎只怕也无第二人可做到。 反正卫靖清楚他自己是做不到的。 “速速去请张将军。” 他吩咐站在旁边的卫五一。 张晓珲看着卫靖推到自己面前的纸条,神色半点不变,抬头看向卫靖: “卫将军有何打算?” 这小子太过敏锐,自己的一丝不慎都有可能被他看出破绽,甚至现在他很有可能已经怀疑上自己了。 “抓捕嫌犯这事,再没有比张将军和响尾蛇突击队更合适的人选了。” 卫靖说道,仿佛他对张晓珲完全没有任何怀疑,“此事便交给张将军,这是我拿到的情报,张将军也请带走吧。” 张晓珲把纸张拿起来折好收进衣服的里兜,对卫靖行了一礼:“末将领命!告退。” 卫靖给他还礼,目送他走出了屋子。 张晓珲刚走,卫五六求见。 卫靖有些疑惑,他来干嘛呢?张小娘子这时候在给志愿者上课,能有什么事? 卫五六顶着自家公子的眼神,没等他发问就赶紧说道: “公子,不是小张大夫找您的,是张先生谴属下来跟您说一声,府里最好还是都接种上牛痘,若是需要可让陈大娘子上门去给府里各人接种。” 这些痘牛大部分都是卫靖最初买的那一批痘牛育种出来的,他也算是痘浆的所有者之一,没有自己家里人还接种不上的道理。 加上张德源心里把他当成了女婿看待,爱屋及乌,自然希望他家里人都好好的。 在这种事关生死的大事面前,没必要计较什么上不上赶的问题。 可是张德源不计较,卫国公夫人却是计较的。 “你说什么?靖儿请谁来?”她问站在离着自己院门一丈远的刘管家。 “五公子谴人回府传话,他准备请人到府里给大伙接种牛痘。”刘管家又重复了一遍。 “不必了。”卫国公夫人说道。 他还能请谁来?这城里不管是那什么牛痘还是种痘的人,都多少跟那妖女有关系的。 她真真是半分也不愿意自家跟那妖女牵扯上,再说了,那牛痘究竟能不能预防天花还未可知呢! 然而仅仅过了一晚,京城便炸锅了。 在一家表面上是伎馆实际上却暗中经营博戏的场馆一口气爆出来十三个天花病患。 大乾禁赌,但是仍有许多人乐此不疲,于是博戏馆便以各种名目出现,最常见的便是伎馆了。 各路纨绔们常常一手搂着伎馆里的美娇娘一手下注,赌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 过年期间被长辈们押着祭拜祖宗守完年夜,纨绔们大年初一便像出了笼的兔子似的直奔博戏馆。 赌兴正浓时小厮告知要封城。 啥?你说封城?怎么个意思? 所有人呆家里不能出门? 妙啊! 封城妙啊封城好! 封得越久越好啊! 封了城自己便想玩多久就玩能多久,起码封城期间不用提心吊胆被家里人找到拖回去爆打。 反正伎馆有吃有喝还有美娇娘陪着,简直爽歪歪。 于是伎馆外头风声鹤唳,伎馆内部醉生梦死。 然后就真的不作不死了。 潞县的零号病人王大成生病了难受不吭声,是因为想要领到过年红封,伎馆里的纨绔生病难受不吭声,是因为赌输了没翻本。 第一个不舒服的纨绔初二那晚就有感觉,一开始还以为是守年夜太辛苦,想着在伎馆睡一觉便好了,哪想一睡便睡了一天一夜,赌友看他久久没回寻过去,发现他已经发起了高烧。 接着又有了第二个第三个,伎馆老板吓坏了。 自己又是开赌馆又是违反封城令,爆出来了岂不得数罪并罚啊? 倾家荡产都算是好的,只怕还是砍头的罪名啊! 于是他一边拼命安抚这些纨绔,一边令打手们严加看管不让他们跑出去,又把伎馆之前存的药草煮了给病人吃。 但是病人一下子爆了十三个,打手们也拦不住,他们半夜自己要跑出来找大夫,出不了伎馆的大门,就在里面又是喊又是捶,闹得整条胡同的人都不得安宁,自然也引起了守胡同的黑旗军兵士的注意。 ~~~~~~~~ 张晓瑛在房车里睡得正熟,先是迷迷糊糊听到有人拍大门的声音,赶紧一骨碌爬起来,却发现自己躺着的是骡车,身上盖着房车里的厚蚕丝被,被窝里还塞着一个暖宝宝,棉袍外套都堆在旁边。 她记得哥哥要在房车车顶测试无人机,应该是他发现情形不对便转换回了骡车,但又不舍得把自己喊醒。 正想着就听见哥哥的说话声: “我喊她起床,你们先去准备。” 张晓瑛毕竟是小娘子,一般来说萧十二和卫五六不会靠近她睡觉的屋子太近,反正张小英雄就在隔壁,若是张小英雄在还能有事,他俩离得近也没啥用。 何况他俩牢记小张大夫爱睡骡车的怪癖,猜想她说不定就是睡在骡车里,那就更不好靠近了。 只隔着一块木板,简直就跟站在床前差不多。 当然,如果有紧急情况自然是顾不了那么多的。 唉!小张大夫那么娇气的小娘子,这些日子这么辛劳,如今更是连个安稳觉都睡不成,他俩看在眼里都怪心疼的,更不用说她的亲兄长了。 萧十二跟卫五六分头做出门准备去了,张晓珲轻轻敲着车厢壁: “贝贝,有病例了,太子殿下派人来找你。” 该来的总是会来。 ------题外话------ 今天发早一些哈,感谢大家给七姑投的票票,感谢书友L十柒打赏300起点币;感谢QQ书友2020好孕打赏100书币,感谢尾号58777书友打赏4500起点币,祝大家生活愉快 . 第二百二十一章 预案 然而张晓瑛了解到全部情况以后只想骂娘。 这毒投得也太特么的精准了! 人流聚集地,密闭空间,九流三教人员流动大活动范围广。 十三名病患十三个家庭,还有伎馆里的伙计和他们的家人,几乎遍布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最坏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疫情防控工作组的所有成员被紧急召唤到公房开会,卫靖看到张晓瑛白着一张小脸心里很不是滋味,总觉得她好像又瘦了。 “你顶得住吗?”卫小将军平生第一次向一个小娘子发出了关爱的问话。 张晓瑛差点给他翻了个白眼过去。 这跟邺城打仗的时候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好吗?那时候也不见他来慰问一两句。 “还好,习惯了。” 白眼自然是不能翻的,一堆人都有意无意往这边看呢,特别是,张晓瑛这些天终于发现了—— 最早在皇宫大殿开口挺她的帅大叔人称“卫国公”,当时她只想说一句“我去”。 卫国公自然也是抗疫工作组的成员,虽然没有负责什么具体的工作,但他也得全程了解情况以应对万一。 此时他正偷眼瞄着自家儿子跟小张大夫的互动,话说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俩孩子同时出现的情形。 虽然卫靖压低了声音,但是卫国公跟他儿子一样耳力过人,听到儿子的这句问话简直无语。 问这顶不顶得住干嘛呢?不会问一声“饿吗?冷吗?累吗?” 饿就给吃的,冷就披衣裳,累就赶紧端椅子啊! 问这顶不顶得住,若是说了顶不住你该咋办呢?自己上去让人家靠着吗? 看看,人家说“习惯了”你小子没话接了吧! 简直蠢货! 好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卫国公恼了一下也就丢开了,只是决定等忙过了这一阵要给老五好好补一下这方面的课程。 经过了最开始的慌乱,很快所有的工作有条不紊地开展着,因为已经提前做好了预案。 首先需要集中收治病人,让病患戴好口罩才把他们送到位于城东南的一处脚店,此处位于京城的下风下水,屋子也够多,还可以男女病患分开安置。 伎馆里剩下的人全部都是密切接触者,就地隔离,相互之间严禁接触,好在伎馆本来房间也多。 然后是例行消毒。 在古代只能使用生石灰加水发热生成强碱性的氢氧化钙,天花病毒本身怕热,遇上热水,再加上氢氧化钙的强碱性可以杀灭多种细菌和病毒,还是可以消杀得彻底的。 生石灰也是事先就准备好的,其实古人很早就意识到石灰可以消毒,但他们大多都是以为石灰石有辟邪的作用,并不知晓具体该怎么操作。 张德源在防疫要则中详细说明了使用生石灰消毒的流程,否则别说是古人了,现代一样有许多养殖户在使用生石灰给养殖场消毒时做得不到位。 另外流行病学调查也在加紧进行中,张德源把调查细则写得清楚明白,把需要提问的问题都列了出来,还制作成表格看上去一目了然。 执行流调任务的是黑旗军中识字的将官,之前张晓瑛已经给他们紧急培训过了。 初四一大早,京城许多人家被黑旗军兵士敲开家门,莫不是从忐忑不安变成了大惊失色,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让他死在外面,别回来祸害家里人。”愤怒的赌徒患者家人喊道。 “晚了,”前来的黑旗军将官说道,“你们一起用了年夜饭吧?一起吃饭的全部都是密切接触者,这几日要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有任何不适要及时报告。” 孽子!孽子啊!终于给家里招灾了! “快!快去买药!” 有人反应过来,以往瘟疫一发药材就是救命稻草贵上天了,然而很快被喝止: “密切接触者只能停留在自己家中,不允许出家门一步,直到隔离期结束,尔等相互间也最好分开安置,以免互相感染,此是隔离守则,仔细照办或可保得一命,药材官府会派人送来。” 这些黑旗军兵士离开时竟然把门也封上了! 一时间整座京城人人自危,十三名病患遍布各个阶层,从平民商户到权贵世家都有,毕竟儿孙多了家家都难免不出一个害群之马。 害群之马有可能是迷上博戏的,也有可能是像卫家四郎那般恋上商户女子的,此时方知古人言的“最苦乃是天下父母心”那话诚不我欺! 京城里人心惶惶地过了一天,好在第二日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在权贵世家之中流传开来。 张晓瑛这天早上按这几天的惯例到了公房报到就准备去上课,结果发现众人看着她的眼睛都在熠熠发光,活像是刚刚得知了年终奖可以多发半年的工资。 “怎么啦?” 她莫名其妙,昨天刚刚爆出病例,这些人还一个个都跟中了大奖似的。 萧景煜竟然对她行了一礼:“小张大夫,孤代表大乾民众感谢你。” 张晓瑛吓了一跳,避开已是来不及,她赶紧还了一个大礼:“小女不敢当太子殿下的礼。” 人家都称“孤”了,可见这礼有多郑重,自己当然也要以大礼回应。 萧景煜看着她微笑说道: “你当然当得,今早信报送达,牛痘预防天花证实有效,送到疫区的试验者与天花病患同食同住,无一染疫,且吕木扬吕先生割破手臂取天花病患的痘浆涂于伤处,亦无任何天花症状发生。小张大夫,你是我大乾的大功臣。” 啊!吕大叔竟然做到了如此地步! 对张晓瑛来说,牛痘预防天花有效本来就是认知以内的事情,且她也不算什么功臣,这都是古今中外的医者经过了上千年的艰难摸索得来的,是属于全人类的宝贵财富,让她意外的是吕木扬的举动。 如果不是对自己无条件的信任,那就是做好了以身饲虎的准备,不管是哪一种,都让她实在是太感动了! 从中华民族的始祖炎帝以身试药开始,这块土地上从不缺少为了求知奉献一切的人士。 “吕大叔太了不起了。”她感慨道。 萧景煜:……… 众人:……… 只有卫小将军一脸淡然。 . 第二百二十二章 富贵 虽然小张大夫并不居功,但不妨碍大伙看向她的眼神都不自觉得地带上了些说不出的感觉,那是一种惊叹中带着感激又带着庆幸的眼光。 可不嘛!昨日一大早传出京城有天花病患了,多少人都寝食难安坐卧不宁,谁知道下一个发病的会不会是自己呀! 如今只需接种牛痘,便一生都不必担心了,哪怕跟天花病患坐一块进食也是安全的。 这种感觉简直是太好了! 听说小张大夫是跟着她兄长张小英雄来京城的,来得真是太及时了,简直就像是专门来救大伙的。 若是没有小张大夫带来的牛痘,京城岂不就成了天花疫区,那太可怕了,简直不敢想。 哦,其实如今京城也算疫区了,可因为早早就封城,各处也都秩序井然,也就是街上没人走动,倒也完全不像是出了天花的疫区。 众人心中乱纷纷地,特别是那些商户家中的小娘子志愿者们,看着张晓瑛的眼神简直是感激涕零。 自己接种了牛痘,意味着家里人都能接种上了,不然她们这样的人家,牛痘痘浆那么少那么珍贵,怎么抢得过那些权贵们呢? 只是权贵们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种上牛痘,于是报名参加志愿者的闺秀们一下子多了起来,张晓瑛烦心的人手问题也随之消失了,反而是需要叮嘱负责报名工作的要注意控制人数,做好登记工作,免得有些人接种了牛痘又不愿出工。 万一遇上这种人,一人收二百两银子。 张晓瑛吩咐道。 ~~~~~~~~ “哈哈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天佑我周家!佑我周家啊!” 周尚书周老爷子听闻这个消息比接到了自己孙子考中了京畿头名解元的报贴还高兴。 怎么能不高兴呢?牛痘被证实有效预防天花了啊!怎么证实的?把手臂割破了取天花病患的痘浆涂到伤口上都没发病,你说能不能预防? 这么珍贵的牛痘痘浆,他家接种了足足七个儿孙,且再过得三日,便可从这些儿孙出的痘泡取浆给全府人都接种上! 周家众人此时方知自家老爷子确实当得那句话——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 ~~~~~~~ 但是周老爷子再高兴,也不如皇帝高兴。 萧祈接到加急信报时纵声长笑,笑声直传到了勤政殿外,他身边的贴身大太监刘大伴含笑看着他。 唉!陛下是多久都没有这般放声大笑了啊!好似自从坐上这宝座以后都没这般笑过了。 “天佑我大乾!天佑我大乾!伺候笔墨。” 萧祈只觉得长久没有这般畅快了,竟然在自己的治下出了找到预防天花法子的圣女,哦,是医女,这难道不是上天对自己的认可吗? ~~~~~~~~~ 有高兴的就有那五味杂陈的,卫国公夫人如今悔得牙都酸了。 自己也是着相了,接种牛痘哪里就会跟那妖女牵扯上什么关系了呢? 这两日京城疫情闹得人心惶惶,刘管家来报,府里竟然有一些在外办事的管事因为跟什么密切接触者在哪里接触过也成了需要严格隔离的对象。 幸好是熙儿他爹早早让府里各人都隔离在自己院里,不然你传我我传你这不满府都…… 哎呀!还是想法子赶紧接种上那能保平安的牛痘再说吧!现如今什么也比不上此事急迫。 卫国公夫人谴了丫鬟到院门喊护卫:“快去找五公子,上回他说请人到府里给大伙接种,请他快些。” 那护卫是卫五队的卫五九,他们早在邺城就已经跟着卫靖接种了牛痘,卫靖就让他们在府里给各处传话,卫五九听了丫鬟的话应了一声就出府了。 如今卫五队的护卫也都清楚自家公子对小张大夫的心思了,也知晓小张大夫年纪还小,虽然公子且得等呢,他们也都多少把小张大夫当成未来主母看待了。 毕竟整个大乾还有谁能比自家公子更能抢……不是……更能打……也不对,总之,谁也抢不过他家公子就是了。 如今公子还能请谁到府里呢,还不是只能请小张大夫的表姐陈大娘子。 卫靖听了卫五九的话也是一阵郁闷,前两日张先生主动谴了卫五六来问话,结果母亲一口回绝,如今却又要自己去请回人家,自己难道不要脸皮的么? 不过话虽是这么说,自己的脸皮毕竟不比满府人的安危重要,卫靖正要吩咐卫五九去一趟张府,却看到卫五六又来了,便传了他进来。 “公子,张先生谴属下前来送牛痘痘浆,陈大娘子也来了,若是公子有人可操作种痘,属下就送陈大娘子回去,若是需要陈大娘子到府上帮忙,属下便陪她过府。” 卫五六一边行礼一边说道。 卫靖心中暖洋洋的。 张先生完全料到了今日这般情形,便是为了避免自己尴尬,没等自己相求又主动谴了卫五六过来。 此等胸襟,难怪教出了张大郎和张小娘子这般的孩儿,自己能得他青眼又是何等幸运。 卫靖走出屋门外,对站在廊下的陈灵秀深躬一礼说道: “辛苦陈大娘子到我府中为我家人接种牛痘,还请代我谢过张先生,卫靖心中感念,日后定当登门致谢。” 陈灵秀笑眯眯给他还礼:“卫小将军不必客气。” 这位十有八九便是未来的表妹夫了呢,来家吃饭那日实在是太可乐了。 陈灵秀一看到卫靖还是会先想到他被可乐呛到的样子,看他不免也带了些看准妹夫的眼光。 如今的陈灵秀跟那天刚到张晓瑛外祖父家张晓瑛看见她的样子相比,不光脸色好了很多,原本脸上愁苦的神色也基本没有了,显得年轻又健康,看起来就是二十出头的妇人模样。 只是她也跟张晓瑛一样,习惯了穿灰色袍子。当她跟着卫五六一起到了国公府时,虽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进门之后仍然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此这般的富贵人家,表妹若是真的嫁了进来可能习惯么? . 第二百二十三章 县主 陈灵秀暂时还没学会使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所以才会忧心表妹日后的婚姻生活,然而张晓瑛目前需要适应的却是自己的新身份。 她还在上课呢,就有人急急地赶过来打断她:“小张大夫,宫里有人出来传旨,您快些跟我前去接旨。” 等她走到了疫情防控工作组上班的公房时,太子萧景煜卫国公等人都在,还有从邺城一路跟他们一起南下回京城的罗公公。 张晓瑛跟罗公公是老熟人了,她也挺喜欢这位性格开朗的内侍太监,在她看来,有着身为太监这么悲剧的人生,却依然那么热爱生活,这本身就说明他内心强大的同时也深具人生智慧,比自己这类坐个车颠簸一些就想骂娘的人强太多了。 “罗公公好!”张晓瑛笑眯眯地给罗公公行礼。 “哎呦!咱家可不敢受小张大夫的礼。”罗公公赶紧避开,他如今身上还带着圣旨,是不能给小张大夫还礼的。 这位可不是一般的大夫啊!日后许多人见着她都得行礼了,陛下今日龙颜大悦,大笔一挥拟了圣旨封了小张大夫为县主。 刘大伴还提醒陛下说小张大夫如今还在上课,是不是等她家去了再到她家中传旨,结果陛下说了,“如今封城有几人能瞧见圣旨送她家中,就是要让她在公房接旨,如此才能天下皆知。” 至于为何要使天下皆知,陛下没有明言。 若是张晓瑛听闻这番话,心里自然明镜似的。 这不就是为了把她打造成顶流吸引眼球,好把牛痘接种顺利推广到大乾的每一处角落吗?再顺便表现一下老皇帝的惜才之心。 “咱家是前来传旨的,请小张大夫接旨。”罗公公也笑眯眯说道。 张晓瑛是见过自家哥哥接旨的,于是也就坦然地跪在了罗公公面前,周围看热闹的一群人并没有随着她一起下跪,而是都脸色怡然地等着听罗公公宣旨,好似接旨的是自家闺女似的。 嗨,不是闺女也是有恩之人啊!大伙其实心中都感念小张大夫,如今皇上要替大伙表达出来了呢。 “应天顺时,受之明命,今有张氏女晓瑛,兰心蕙质……清除天花瘟疫,平抚百姓民心……特封清平县主……” 罗公公念着圣旨脸色端然,张晓瑛听着内容满脸懵逼。 老娘一不小心还混成了县主? 县主是啥? 一般来说得是郡王的闺女才是县主,是皇帝的第四代子孙,按照大乾的立朝时间,只怕还没来得及生出县主呢!自己搞不好是大乾第一个县主…… 正胡思乱想着,罗公公的圣旨宣完了,正双手把圣旨递给她,张晓瑛机械地伸手接过圣旨,脑中正回想着是要说“谢陛下隆恩”还是“吾皇万岁万万岁”时,有人一个箭步到了她面前,把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递给了罗公公。 “罗公公辛苦了。”那人喜气洋洋地说道。 罗公公“哈哈”一乐:“国公爷客气。” 他早就发现了,自己宣旨时周围的这些大员们都在准备荷包,可自己也不能都收啊!端看是谁动作快了,果然论打仗是卫国公厉害,这抢着给辛苦费也是他厉害啊! 这下也没人听张晓瑛说谢恩的话了,众人纷纷拥过来向她行礼道喜:“恭喜清平县主,贺喜清平县主!名至实归啊!” 虽然自己的荷包没抢过卫国公一介武夫所以没送出去,但也要让小张大夫明白自己的心意。 按说特封一位皇族以外的县主是需要朝堂审议的,毕竟县主也有封邑俸禄,这都得国库出银子,可看看这些喜气洋洋的大臣们,哪里有谁会有不同意见? 张晓瑛手上拿着圣旨笑眯眯地团团还礼,这圣旨放在一个长形的檀木匣子里,虽然匣子非常精致,但她拿在手里给大伙行礼也不那么方便。 旁边伸来一只刚劲有力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大手,张晓瑛抬头看了一眼就把圣旨交了出去。 卫国公在旁边瞄到,心里暗想,这蠢小子倒也没有蠢到家,还是有些眼力见的,且小张大夫毫不犹豫便把圣旨交了给他,可见对这蠢小子亦是十分信赖。 嗯,形势一片向好。 围观众人也在卫国公父子俩的表现中渐渐回过味来,不禁好气又好笑。 感情这父子俩是瞧上人家小张大夫啦? 难怪这几日卫国公这老匹夫总是抢着说出力挺小张大夫的话,很多时候明显就是无脑符合,不管人家小张大夫说什么,他一个堂堂国公爷必定第一时间接上一句“小张大夫所言甚是”,简直就像那没脸没皮的……咳咳,都忘了人家还有一个身份是国舅了。 得,咱也不用想了,这新出炉的清平县主往后就是卫家的媳妇了,谁家抢得过这父子俩呀? 张晓瑛给大伙还了礼后说道:“太子殿下,众位大人,学员们还在等着,我得先回去上课啦。还请罗公公先替我谢过陛下。” 成了县主又咋啦?人家公主都在上课呢,大概因为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萧元锦的嗓子都有些哑了,张晓瑛劝她歇一天,萧元锦回答: “你不是说疫情期间时间就是生命吗?我歇一天就少培训多少痘娘,她们又能抢回多少人命,一想到这些我就总也呆不住,得干活心里才踏实。” 好吧,张晓瑛表示完全可以理解。 小娘子们这些日子也都认可由周乐萱周大才女给她们大伙起的身份名称——“痘娘”,简洁明了,发音还好听,连大人们都这么称呼她们了。 “去吧。”萧景煜满意道。 果然父皇封这县主没有封错,看小张大夫这宠辱不惊的样子倒真是大气,完全配得上这县主身份,换了旁的小娘子只怕得乐得都无措了吧!她却还在惦记着给学员们上课。 等张晓瑛回到课室,小娘子们齐齐起身行礼:“见过清平县主。” 方才一听说小张大夫要接旨便有机灵的小娘子去打听情况了,回来一说课室里一片惊叹声,小娘子们都真心地替小张大夫高兴。 啥?你说小娘子们最是喜欢眼红嫉妒比她好比她强的人? 可小张大夫不光是比自己好比自己强,还是自己一家的恩人啊! 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自己也没什么能送给小张大夫,便只能一心想着她好了。 张晓瑛给这批准痘娘们还礼,她看出来这些女孩们真心替自己高兴,心里很是感动。 “多谢大家,往后姐妹们还是称呼我为小张大夫就好,咱们生活归生活,工作归工作,继续共同努力对抗天花毒菌。” 张晓瑛微微笑着说完,拿起粉笔继续写着刚才没写完的板书 ~~~~~~~ 南城某条胡同的一户人家里,孩子们好奇地看着不知啥时候进了他们家的两位大哥哥。 . 第二百二十四章 抓捕 小院里的三个孩子挤在堂屋门口,一起看向东厢房。 有一个大哥哥长得好好看呢,人也很和气,不像另一个,看他们的眼神凶得很。 爹娘对他们十分客气,还叮嘱不可去搅扰他们。 而他们的爹娘大概一辈子也忘不了昨晚的一幕。 这两人是昨晚半夜进了自己家中的,夫妻俩在炕上被人制住,发不得半点声音,一开始吓得魂飞魄散,很快听到来人说道: “切勿出声,官府执行公务抓捕要犯,要借你家中屋子一用。” 他俩才知晓住在自家隔壁的男人被官府通缉了。 他家的院子是祖产,一家人住了三代了,自从原来隔壁的邻居几年前搬走后,就一直不清楚隔壁住的都是什么人,出出进进的也都极少能打上照面。 这两人中为首的却是那年轻些的小郎君,那小郎君面目英挺,甚是好看,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身材高瘦,行事却异常沉稳。 自从发现了嫌犯的藏身之所,张晓珲第一时间就让响尾蛇突击队队员把这座院子监控起来,可以进入这院子里的通道全部换成了响尾蛇突击队队员来执勤,又选了十五人出来演练接下来的抓捕。 院子里一共只有三个人,若是只要杀掉他们,张晓珲自己就足够,但是他想要的是活捉,这就不太容易了,这些人显然都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既要活捉,又要尽最大可能保证己方没有伤亡,这就需要设计严密细致的抓捕方案。 张晓珲这两日已摸清楚这三人的作息规律,他们十分警觉,总是轮流睡觉吃饭。 然而再严密的防卫,只要用心总会找到其中的破绽。 响尾蛇突击队队员们经过了上次的行动,彼此间已经很熟悉默契了,经过多次的配合演练,抓捕行动定在今日夜间丑初差一刻。 ~~~~~~~~ 张晓瑛撰着圣旨回了家,这两天她出行没有使用房车,房车留给哥哥用,她自己改用她哥给老妈改造过的那辆车子。 萧十二现在驾车已经十分在行,知晓小张大夫最不乐意坐车,他总是尽力把车驾得稳稳的,张晓瑛坐着倒也觉得稳当,当然也有可能是她适应一些了。 进了府门就看到张芍药和张无忌领着灵秀表姐的两个娃在玩,开府门的是张无忌,不见卫五六人在哪。 “小姨。”妞妞和蛋子都扑过来。 “小姐辛苦啦!”张芍药和张无忌规规矩矩地行礼。 张晓瑛扎马步接住两个孩子问道:“大小姐呢?” “大小姐吩咐奴婢告知小姐,她跟五六护卫到卫国公府上给卫国公府的人接种牛痘去了,让您不用担心,是老爷让她去的。”张芍药答道。 好吧,这是她老爹的风格。 只是这么一来,灵秀表姐跟两个娃都要住在外院了,灵秀表姐出去接触过了那么些人,并不能保证他们不是感染源。 天花病毒在痂皮、尘土和被服上,可存活数月至一年半之久,等到疫情完全被扑灭,整个外院所有的物品需要全部消毒才能让她老妈接触。 直到天完全黑了陈灵秀跟卫五六才回府,听说小表妹封了县主,陈灵秀一拍大腿: “我今日看到卫国公府那般富贵,还怕你日后习惯不了,如今可不必在意这许多了。” “表姐你可拉倒吧,我不是县主也不会在意,姑奶奶我可不一定会嫁人。”张晓瑛说道。 她虽然多少也被卫靖打动了,但心中对恋爱婚姻这件事并不是十分确定,更何况是跟一个古人,只是爹妈显然已经把卫靖当成女婿看待了。 唉!吃一堑也没长一智啊! ~~~~~~~ 夜深了,整座京城陷入了静谧之中,又因为还笼罩着天花的阴影,这静谧又带着几分压抑和不安。 城南胡同小院里三个男人闷声不响地吃完饭,自从封城后他们先后进了小院就没出去了,完全不清楚城中如今是何境况,也曾试过想出去探探虚实,只是每每开门很快便会被执勤的兵士察觉。 这些兵士可不像更夫那样想杀便杀了,杀了他们只会弄巧成拙暴露自己,他们便只能在那些如狼似虎的目光威逼下退回了院子。 但这种等待无疑是焦心的,特别是当得知对方已经清楚了自己的行为,却又迟迟不见对方有任何行动时。 一般来说难道不是应该展开全城搜捕吗?到了那时如果被发现了,他们一死也就是了,如今虽已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却又有着生的希望。 这其实是最熬人的。 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但凡有一丝活着的希望谁愿意去死呢? 不管了,先趁着还活着该吃吃该喝喝吧。 丑时差一刻,中年夫妇躲在屋里屏声息气看着一条条精壮的黑衣人从自家后院悄无声息地翻到隔壁院子里。 但是他们仍然不敢松劲,在他们身后还站着两名黑衣人在静静地看着他们,好似只要他们有任何异动便会立刻出手杀了他们。 三人小院中值班的男人靠在墙上昏昏欲睡,这些日子精神紧张,就算躺床上也睡不好,他已经守了快三个时辰了,虽然很快便该换班,但他实在是太困了。 一条瘦高的黑影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后,一个手刀迅捷地劈在他颈后,同时另一手快速捂住他的嘴,手刀顺势抓住后脖领子防止他软倒在地发出声音。 又有三条黑影出现,把那值夜的男子抬到远处,其中一人换了他的衣裳,回到那男子值夜的地方靠着墙站着。 最早出现的瘦高黑衣人隐蔽在暗影中。 丑时过了一会,一道房门打开,另一名男人走出门来,看到值夜的男人又是懒洋洋地靠在墙上,不由得怒从心头起,快步走过去正想给他一掌把这厮拍醒,值夜的男子却突然转过头来对着他一笑。 刚出门的男子一呆,后颈已经剧烈疼痛,都来不及吭一声,瞬间晕了过去,被他前后两人同时架住。 这一切都是在无声无息地进行着,随着时间流逝,天刚蒙蒙亮,又一道屋门打开,屋里的男子还来不及跨出门口已被一道身影制住,他倒是没被打晕,只是下颌被快速卸下,嘴里的毒牙被取了出来。 完了,这下连好死都不得了。 . 第二百二十五章 玉佩 整个抓捕行动从丑初差一刻,也就是十二点四十五分钟开始到凌晨四点十分结束,差不多用了三个半小时。响尾蛇突击队队员以极大的耐心换取了最大的胜利—— 活捉了三名疑犯,己方无一伤亡。 三名男人中有两人是从三皇子府出来的,其中一人正是那名杂役,剩下那人跟画像上的却也不太相像。 张晓珲拿油灯照向他的左耳后,一道细长的刀疤赫然在目。 这三人被捆绑双脚,双手也被反绑在背后,嘴巴也被一根粗大的布绳勒住无法咬合,像三条咸鱼似的摆在走廊下。 突击队员们在这三人身上搜出了三块玉佩,拿给了张晓珲,张晓珲一眼便认出了这是产自辽东地区的岫玉。 在现代岫玉是辽宁省岫岩县的特产,虽然在距今12000年的辽宁海城小孤山仙人洞旧石器遗址中出土了三件浅绿色玉质岫岩玉,显示出岫玉的悠久历史,但是岫玉多是在新旧石器时代的“神玉”时期才能充当主角。 自从和田玉在商周之际崭露头角,至汉代成了“王玉”时期的宠儿,岫岩玉在皇家用玉中仅是偶有踪影,在民间也少有人佩戴。 直至清代才又到了岫岩玉采掘盛期,毕竟岫岩玉就是产自清朝皇族的老家,清宫遗宝里更有大量精美的岫岩玉艺术品。 张晓珲在现代家中的博物架上也有好几个岫玉摆件,其中有一个摆件是一串葡萄带着叶子,叶子上还趴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蝉,张晓珲小时候一度想把那只蝉抠下来送给菲菲,因此他才可以一眼便把这玉佩的种类认了出来。 再看这三块玉佩的形制,分别是椭圆形、长方形、梯形,周边有花纹,中间都是古文的数字。 这明显是身份标志的饰物,且张晓珲也从未在这个朝代他所接触到的人身上发现过有人佩戴岫玉的玉佩,这一点他可以肯定。 在和任何人见面的第一时间,就把对方身上的所有细节都快速梳理一遍是他的职业习惯,何况是对方佩戴的饰物。 就凭这三个玉佩,太子和六皇子能不能把视线转移到真正的对手身上呢?这对手要做的显然不仅仅只是投毒,必然还会有一系列的后续跟进,会是什么呢? 张晓珲盯着这三块玉佩,眉头微蹙。 被扎实捆绑躺地上的杂役目光怨毒地盯着张晓珲,他的嘴被布条卡住,想骂人也骂不了。 这臭小子如此年纪轻轻却是这些人的头领,他必定就是那砍杀了巴库图的悍徒,主子在北胡苦心经营了近二十年,却一朝毁在此人手中。 此次封城如此快速,未必没有他的手脚,且他又是如何寻到此处,自己从三皇子府出来时一路极其小心,并未发现有人跟踪。 主子的事两次三番坏在这小子手里,此子若是不除,主子的大事难成,但愿三皇子能明白,须尽早动手以除后患。 ~~~~~~~~ 卫靖带着人到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响尾蛇突击队的队员跟他们的头都站在庭院里,三名疑犯咸鱼躺在廊下。 “卫将军,嫌犯已被擒获!”张晓珲向他行礼。 “参见卫将军!”响尾蛇突击队队员们也齐齐对卫靖行礼。 “辛苦张将军!辛苦各位弟兄!”卫靖还礼。 他俩如今的关系实在微妙,不管是年纪还是军阶,张晓珲都比卫靖小,可是自从那日在皇宫里怼了那么一出,卫靖再到张府吃了一顿饭,在卫靖心里似乎张晓珲也成了比自己年纪大的男子,每次张晓珲向他行礼他心中总是会有那么一丝的不自在。 不夸张的说,他卫靖自从自己领兵以来,还从未把谁真正放在眼里,然而越是跟张晓珲接触越是让他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此刻也是这般,当他看到三名嫌犯活着躺廊下,而参与行动的突击队队员竟然连受轻伤的都没有! 卫靖自忖自己是做不到的。 活捉亡命徒有多困难,他最最清楚不过,而且今夜整个行动过程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自己还一度怀疑他们没有动手。 其实卫靖早在突击队还没开始行动时就带着人守在胡同口,但是为了避免干扰到抓捕行动一直保持安静。 而张晓珲在行动一结束就让人去通知了卫靖,如今三名嫌犯全部落网,院子里的房间也保持原样不动。 自己对于太子或者是六皇子来说,终究不算自己人。 他请卫靖走到离众人稍远的地方,把那三块玉佩递给卫靖,留意着他的神色变化说道: “此三块玉佩是从嫌犯身上搜出来的,卫将军可知晓此玉原石产于何处?” 卫靖一眼看到这三块玉佩,心中骤然一紧,这玉佩他也见过一块,如今还放在他父亲书房的密室里! 那便是在台路沟驿擒获的那名暗桩所住的屋子里搜出来的,且那暗桩如今被折磨得半死不活仍然没有吐露半点有用信息。 只是他一个领兵打仗的人上哪知晓什么玉佩原石产于何地此类问题? 日常他本就不耐烦戴这些赘物,再说了,此玉佩说是玉亦是抬举它了,这种质地只怕随手拿块路边的石头也能打磨出来。 但问出这句话的人是张大郎,那必然是有些深意的,且他也可以确定,此三块玉佩与台路沟驿暗桩房间搜出来的那块必然是有联系的。 他老老实实答道:“卫靖不知,张将军若是知晓,还请告知。” “据我所知,此玉佩原石名为岫岩,多产于辽东一带,别处虽亦有零星产出,但条纹颜色都与之差别甚大,卫将军可再去请教精于此道的人士。”张晓珲坦然说道。 反正他们也了解自己知道的东西多,这点小问题也就不必遮遮掩掩的了,当务之急是帮助他们尽快发现幕后黑手。 卫靖向来平板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凝重,他紧紧地盯着张晓珲的眼睛,拿着玉佩的手不由得握紧:“竟是如此?” 张晓珲点点头:“据我所知确是如此,卫将军可尽快找人确认。” 卫靖不需要找人确认,张大郎是什么人,他岂是那信口雌黄之辈? 若不是他自己有十分把握,根本就不会特意向自己点出这玉佩的来历。 原来他们都搞错了! . 第二百二十六章 剑指 卫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张晓珲脸上,张晓珲脸上神色一直保持淡然不变。从别处看过去,就好像这俩人在深情对视。 深情个鬼! 只有卫五一知晓,那日公子在皇宫里之所以窝了一肚子气,回府后就要找府里的护卫对练撒气,就是因为在张小英雄那里吃了瘪。 接着公子又前所未有地被揍成了猪头,还是因为看到卫五六从张府回来心神大乱的缘故。 看着自家公子一步一步地成了如今这般,卫五一有时候也梳理一下这事情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梳理完了他只能叹一口气—— 唉!自从公子几个月前把小张大夫的鹤射了下来,公子就被这张家两兄妹捏得死死的,竟不像是他射了小张大夫的鹤,反倒像是被小张大夫射中了他的心。 以往他担忧小张大夫身份低配不上公子,如今人家摇身一变成了县主,自己这会又担忧起人家能不能看上自家公子了。 倒不是县主的身份公子攀不上,便是公主自家公子也是配得上的,对了,人家小张大夫还真是公主呢!北胡的公主,只是大家好像都把这事给忘了,小张大夫自己也像忘了,可见她也不甚在意自己的公主身份。 想想她一路南下做的事情,谁家公主是这样的呢? 好吧,平阳公主也差不多这样了。 也罢,大概这就是公子待她不同的原因吧? 卫五一一边留意卫靖跟张晓珲那边的动静一边在心中暗想。 ~~~~~~~~ 张晓珲自然清楚这一发现对卫靖来说震动有多大,这就说明他们之前努力的方向都错了。 他理解他们的无奈和愤怒,明明被人满世界追杀,幕后黑手眼看着呼之欲出,偏偏就是拿不到任何实证。 没有证据就不能指控任何人,何况在他们眼中幕后黑手的身份是二皇子和他身后的势力,而诬陷皇子也是重罪,他们能做的确实不多。 如今自己给出的提示大概也不亚于在一座平静的湖里投一枚深水炸弹。 张晓珲决定再多投一枚。 “卫将军可查一下邺城之战的胡首巴库图所在部落范围与安东地区的关系,说不准会有更多发现。” 他平静地看着卫靖的眼睛说道。 这句话果然成功地引得卫靖神色大变,他下意识四下扫了一遍。 他和张晓珲所处的是在庭院中部,四周的人离得都不太近,旁人像他那般有着过人耳力的少之又少,且在场的除了那三名嫌犯,剩下的就是他带来的护卫和响尾蛇突击队队员们。 但此事实在过于重大,不宜在此地深谈。 只是他也不好开口请张晓珲出手帮忙,起码不能在明面上出手。 他卫国公府明明白白就是皇后和太子的势力,他们从来也不遮掩这一点,甚至于是不屑于遮掩。 但是张晓珲不同,他刚刚来到京城,皇帝又对他青眼有加,而皇帝需要的是完全忠于他的人,此时张晓珲最是忌讳选边站队。 从此次发现投毒嫌犯的事情来看,张大郎的本事简直神鬼莫测,若是他肯出手相助…… 没错,经过了两日分析,卫靖完全可以肯定那天送纸条的男子是张大郎指使的,至于他是如何发现嫌犯踪迹,卫靖只能用神鬼莫测来描述。 听他话中提到的是“安东”而不是方才说的玉佩原石产地“辽东”,其实基本上已经是剑指三皇子和他的外祖父安西伯了,那张大郎是一开始就怀疑三皇子还是看到了这三个玉佩才把目光放在三皇子身上的呢? 幕后黑手竟然有很大可能是三皇子,这确实是大大地出乎了卫靖的意料之外。 要说满大乾掌兵的将领里皇帝最信任的是谁,莫过于这位三皇子的外祖父安西伯了。 这安西伯也算是一位传奇人物,短短几年从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百夫长靠着几次救下了当年还是皇子的皇帝一路直升,最后还把唯一的孩子嫁给了皇子萧祈。 没错,李贤妃就是安西伯唯一的孩子,且安西伯今年已经快七十岁了,也没听说过继了哪位子侄来继承爵位,甚至安西伯有没有子侄也没人清楚。 毕竟他第一次靠着救下皇子萧祈进入到世人眼中的时候,仅仅只是一名百夫长,又等到皇子萧祈迎娶李侧妃时,众人才又知晓他有一个爱若珍宝的女儿。 这样的安西伯,他插手夺嫡有何好处呢? 若说是为了女儿李贤妃和外孙三皇子,以他们安西伯府这点势力,这江山三皇子可能坐得稳么? 因此明面上安西伯恪尽职守给大乾守着东北大门,从来也没出什么岔子,那一片的胡人许是慑于他的威名,也没听说有扰境劫掠的事情发生。 而李贤妃在后宫从不争宠,也最得皇后信任,是皇后管理后宫的最大帮手。 三皇子也是安安分分,连上衙都不经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吏部官员告到皇帝处,皇帝笑道: “他一门心思就想吃些好的,尔等亦不必强求他了,让他替朕过过好日子吧,吏部停了他的俸禄便是。” 三皇子一听要停了自己的俸禄,吓得赶紧又认认真真去上了一段日子的衙,结果也还坚持不到一个月便故态复萌了。 这般不上进的三皇子,眼睛盯着的竟然是东宫之位,任谁也不会相信啊! 但卫靖又不能不信。 因为跟他说这话的人是张晓珲。 然而只要有人给他这么一提,他便也可以发现安西伯和三皇子的问题所在了。 只不过之前太子和二皇子之间斗得如火如荼,众人也就顾不上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现在回想,三皇子的表现多少有些刻意。 他郑重地向张晓珲行了一礼:“多谢张将军指点。” 张晓珲给他还礼:“不客气,邺城之战后,我亦已身在其中,卫将军有何需要尽管开口。” 自己显然已经成了三皇子和安西伯的眼中钉肉中刺,置身事外是不明智的,还不如跟太子和卫国公府合作,尽快拔除这个帝国隐患,爹娘妹妹的安全才有保障,自己也才能安心走出下一步。 卫靖听了这话眼睛不由得一亮。 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添翼 安西伯隐藏如此之深,且他的势力亦决不似他表面这般弱小,否则也不能豢养如此之多的杀手,同时扶持巴库图在短短十多年壮大到如此地步。 邺城一战之来势凶猛,且西羌亦蠢蠢欲动,大乾兵力左支右绌,若不是张大郎横空出现,邺城定是守不住的,自己说不定已经殉国。 对付安西伯若是有张大郎加入,自己这一方说是如虎添翼亦不为过。 方才自己不好说出邀请的话,如今得他主动开口真是再好不过。 “卫靖记住了。”他不由又向张晓珲行了一礼。 张晓珲微微一笑给他还礼。 卫五一远远看着心中直叹气。 公子什么时候这般婆婆妈妈行礼行个没完啊?莫说这张小英雄还不是你家大舅子,就算真成了大舅子亦不必这般低声……,好吧,这不叫低声下气,这叫能屈能伸。 卫靖带来的人在翻箱倒柜掘地三尺地搜索院子的各个角落,张晓珲这边把人抓到交给卫靖就算完成任务了。 “公子,此处有三个瓷瓶。”一名护卫出了房门说到。 卫靖跟张晓珲对视一眼,一起走了进去。 这是那个投毒嫌犯住的房子,在床底的一处暗格下摆着三个瓷瓶,在刚刚出来报告的护卫眼中这密封严实的三个瓷瓶就好像是封印着恶魔一般。 瓷瓶不大,一手就能握住,底大口小,瓷质在张晓珲看来也十分粗糙,就是乡下杂货店卖的粗瓷大碗也比这质地要好,瓶口也就一个铜板大小,全部用蜜蜡封住。 屋里的护卫都屏息看着那三个瓷瓶,虽然他们都已经清楚自己接种的牛痘是可以保护自己不得天花的,但内心深处对于天花的恐惧并不会马上消失,所以并没有人敢上前去拿出瓷瓶。 但这三个瓷瓶是证据,甚至于如果能证明瓷瓶里的就是天花,那就更是证据确凿了。 “那人跟这瓷瓶待在一处那么久也没事,可见这瓷瓶里即便带着天花毒菌,也泄露不出来,况且我们都接种牛痘疫苗了。瓷瓶就装在木箱子里,一起带走吧。” 张晓珲说道,走过去小心地把瓷瓶拿了出来放进屋里一个装衣裳的箱笼里,接着他从床上拿下被褥塞在瓷瓶周围,防止搬动时磕碰致使瓷瓶碎裂天花病毒外泄,毕竟京城中还有许多人没有接种牛痘疫苗。 这瓷瓶还剩三个,嫌犯大概是选中了某处投毒,若是那处没有成功便会继续补投,若是成功了就另投他处。 毕竟既要投毒成功,又要保证自己不被感染,还要神不知鬼不觉地不被人发现,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 可见如果没有及时封城,这带着天花毒菌的三个瓷瓶被撒出去,京城又将要多出多少病患。 除了这三个瓷瓶,再没搜出旁的更有价值的东西。 卫靖封了院子,带着三名嫌犯走了,响尾蛇突击队的队员把胡同口的执勤交接给黑旗军兵士,也归队休息。 整条胡同除了被借用屋子的人家,没有人知道离他们近在咫尺的地方今夜发生了什么。 ~~~~~~~~ 这时是大年初六了,张晓珲回到家中,给他开门的是萧十二。 “将军早上好!”他给张晓珲行了一礼。 现在他不再喊“恩公”了,因为小张大夫说:“恩公恩公,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哥六七十岁了呢!赶紧改口。” 如今他不光改了口,还跟着小张大夫一家学会了早起见面时互道“早上好”。 “早上好。小张大夫昨日按时歇下了吗?”张晓珲问他。 妹妹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自己两个晚上不在家,不清楚有没有突发情况又把她喊去。 “这两晚都按时歇的,而且小张大夫昨日被皇上特封了清平县主。”萧十二喜孜孜说道。 “哦?牛痘试验结果出来了?”张晓珲问道,除了这事,也没别的事让老皇帝给出这么重的赏赐了。 “是,听说吕先生拿刀割破了手臂,把天花病患的痘浆涂到伤口上都没发病。”萧十二跟卫五六在南下的路上就开始称呼吕木扬为先生了。 难怪。张晓珲脑中回想了一下那个一路上坐着轮椅的文士。 萧十二看张晓珲没再说什么,想到小张大夫虽然已经贵为县主了,仍然还是只能睡在骡车里,将军这两晚不在家,他们也就留意着小张大夫那边的动静,看到她爬上了骡车没再下来,这会还在骡车里呢! 萧十二不免有些心酸。 “小张大夫还在骡车里,应该没醒呢。”萧十二忍不住提了一句。 张晓珲看了他一眼,这小伙子武艺高强,就是人有些憨憨,对妹妹倒是真心的好。 “没事,她乐意睡哪就睡哪吧!骡车里被子够厚,她冷不着。”张晓珲安慰萧十二道。 大年初六,往年本来还正是年节喜庆气氛浓郁的时日,但是一大早的就传出最早的十三名天花病患死了两个,而且隔离的密切接触者也陆续发病了,安置病人的脚店一下子又收治了二十七名病患。 众人心中仅有的一点侥幸心理终于被打破了。 此前人们多少对潜伏期病人可传染旁人持半信半疑的态度,大伙愿意配合封城也多半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这下子众人才真正的重视起隔离这件事情了。 你想啊,后来发病的人跟最早一批病患都已经分开了最少五天了,且分开时第一批病患都还没发病呢! 这不就证明了潜伏期病人可传染旁人了吗?这就是实锤了啊!然而天花并没有有效的治疗法子,只能是予以支持治疗,病人多是靠着自身免疫力熬过去,熬不过去便没了。 虽说是这样,但是后世的中医大家们还是总结出了更多的针对瘟疫流行期间的防治验方。 特别是明朝末年时在江苏、浙江和山东等地多次发生传染病的流行,最惨烈的时候达到了十室九空,甚至间接导致了明朝的灭亡。 这促使了许许多多的医者投身到了对抗瘟疫的研习之中,其中吴有*在潜心研究前人有关论著的基础上,通过大量的临床观察和临床实践,对传染病的病原病因、途径和方式、流行特点、治疗原则等提出了创新*的见解,撰写成中国最早的传染病学专著《温疫论》。 对比当下的大乾朝,即使同是中医用药,亦是有了更大的进步,张德源在撰写的防疫要则中亦提出了用药建议,在密切接触者中亦提前服药。 由于介入用药得早,后期收治的病人中虽然也有快速转为重症的,但比例就低了很多。 这些日子,京城的防疫工作忙而不乱,古代人经历过的苦难比现代人多很多,他们在面对因为隔离封城造成的各种生活上的困难时有着更大的忍耐力。 ~~~~~~~ 在远离京城一千五百多里外的安东府,一只海东青在一座城堡上空盘旋,阳光照耀在它矫健有力的翅膀上,反射出柔和的光晕。 城堡庭院中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脸上布满风霜,凝视着海东青的眸光中却是桀骜的眼神。 . 第二百二十八章 飘荡 海东青在空中盘旋片刻,向下俯冲停靠在老者抬起的手臂上,老者身披黑色兽皮大氅,伸出手轻抚海东青背上白底黑点的羽毛,嘴里问道:“传信回来了吗?” 他的声音虽然苍老,却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森冷,加上此刻温度极低,单膝跪在他面前的一名黑衣人忍不住微微颤抖。 “回主子,传信回来了。” 近两年主子性子越发暴戾,大约是担忧自己时日无多,大事却又未成,心中焦躁所致罢。 老者转身向屋里走去,海东青从他手臂上腾起,停在廊下的长杆上。 这座城堡便是安东府里的安西伯府,这位老者便是李贤妃的父亲安西伯。 这安西伯府在院墙外面看着也和大乾的勋贵府邸差不多,然而院墙内的屋舍却十分坚固,其中一座院子竟是用石头砌墙,看起来十分厚重硬朗。 安西伯走进这座宅院,庭院内却是设计得十分雅致,亭台楼阁无不精致素雅,虽是冬日不见绿意,却仍可看出院中到了春夏时节花木扶苏的景象。 然而跟这雅致景象十分不搭的是院子里随处可见的禁卫,安西伯走近禁卫森严的书房门口,推开门走了进去。 桌案上有一个小小的竹筒,他拿起那竹筒在手中,过了一会才打开,取出里面的纸条。 纸条被展开铺在桌案上,上面只有两个字:“事成。” 安西伯的身子突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从侧门处快速进来一名六十多岁的妇人,手中端着茶碗放在桌案上,另一手伸过去替他轻拍后背。 安西伯咳了好一阵才停下来,那妇人把桌案上的茶碗递给他,担忧地说道:“姑爷,您不必太过焦心,身子要紧。” “你放心,我省得。”在这妇人面前,安西伯成了一个普通的老年男子,他喝下茶碗里的汤药,拿上那张纸片,转身走向书房的内室。 那妇人暗暗叹气,姑爷的咳疾越发严重,性子却是更为执拗。 书房的内室侧墙上还有一道门,安西伯推开门走了进去,左拐右拐又过了两道门,才来到一个房间里。 这明显是一间女孩儿的闺房,整个房间布置得充满了温柔浪漫的气息,悬垂在房门处的门帘由粉色的贝壳串成,每一个贝壳大小厚度都一致。 屋子里的家具虽然都是贵重的紫檀木制成,但是各处的床幔和坐垫都是淡粉色,与站在屋子里的安西伯格格不入。 安西伯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温柔地看着挂在梳妆台旁边的一副一人高的画像,嘴里说道:“不用多久我就能去陪你啦,你再耐心些,我答应你的总归要做到。” 他的嗓音苍老,语气却十分温柔。 画像上是一位出奇美丽的女子,不过十七八岁左右,穿戴并不十分华丽,她懒洋洋斜靠在一张置于葡萄架下的矮榻上,微微侧转过来的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竟好似就要起身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安西伯耳边仿佛响起了她的声音,“十六,你看到我的角锤了吗?我昨日明明放在此处的。”“不行,我就要粉色,什么都得是粉粉的,你们找不到,让十六去找。”“十六,快走,咱们从角门溜出去,父皇不会知晓的。” 她的父皇不是不知晓,而是已经顾不上管她了,她却仍是天真烂漫得让人心疼。 当年自己作为武艺最高强的护卫被派到她的身边,已经是她的父皇能给他的女儿最后的爱了。 那年自己才十五岁,而她才十岁,第一次见到公主,自己简直惊呆了,世间怎会有如此美丽的生灵呢? 而她看到自己,笑嘻嘻地走过来:“太好了,你是来陪我玩的吧?他们都闷死了,不让我做这样不让我做那样的,你叫什么?” “十六。”自己憋了好半天才说出来两个字。 “十六好啊,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我猜你的武功定然比十五的更厉害。” 他的武功何止比十五的厉害,自从他满了十三岁,宫里的护卫们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可是自己的武功再高强,城门仍是被攻破了,她父皇把一张羊皮卷交给自己:“我把公主交给你,你什么都不必做,护好公主保她一世安稳即可。” 可在这乱世之中,自己却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只能带着她和她身边的侍女逃到外海的一座偏僻荒岛上。 她太美了,到处都是她的画像,无论怎样装扮都像是一颗发着光的珠子,总是会招来审视的眼光,而悬赏她的赏银高达万两。 这座岛是他小时候去过的,他家靠打鱼为生,吃住都在船上,他娘亲生下他时也在船上,对这一片海域他了如指掌。 然而七岁那年,他家的船在一次异常罕见的风暴中被掀翻,他趴在一块船板上在海里飘了三天才被一艘官船发现,被送到了养济院。 皇家卫队来挑人,来人一眼看到自己,大手在自己身上摸捏一遍,表情满意:“这个不错,是好苗子。” 他当然是好苗子,生下来就被大海磨砺,再加上勤学苦练,很快就打遍宫里无敌手,她父皇最终把自己送到了她身边。 荒岛上的日子虽苦,却也快活自在,他们在岛上过了几年,靠自己打鱼跟路过的船只换取食物和日常用品,还在那里成亲了,洞房时她搂着自己泪流满面,嘴里喃喃说道:“十六,我想回宫里。” “我们一定会回到宫里。”虽然他们当时什么也没有,自己仍然这么回答她。 可她终究还是受不了岛上的苦日子,成亲没多久她就怀孕了,生产时倒也顺利,生产后身子却补不回来,血流不止,渐渐地人就不行了。 那时无论海上陆地上,四处都在搜寻前朝余孽,主要就是搜寻她,自己虽是心如刀割,却更加害怕带她回陆地时她熬不住,在海上就去了。 那她的魂魄便会生生世世随着海风四处飘荡,再寻不着回宫的路。 孩子还不到半岁她便走了,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十六,带我回宫。” 此后自己的一生,都在为这个目标努力着。 在岛上安葬了她,自己便带着孩子和她的侍女回到了陆地,把孩子和侍女安顿好,靠着羊皮卷找到了她父皇留下的财富,苦心经营终于做到了如今这般。 改朝换代成王败寇,自己并不是想要替她报仇雪恨,她那么心善的一个人,从来都不会恨任何人,她不恨,自己自然更不恨。 然而如今却出现了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小子,竟好似是老天安排来拦阻自己一般,把自己的全盘计划打得粉碎。 此子不除,他死不瞑目。 . 第二百二十九章 春雷 日子就在忙碌紧张中到了隔离解封的那一日,大半个京城都解封了,人们走出家门,简直恍如隔世,又如劫后余生。 虽说已经过了元宵,大家却比过年时还要兴高采烈,许多人买来炮竹点燃驱赶病魔,一时间京城处处都是炮竹声响,热闹非凡。 皇帝特意把张晓瑛召进宫里,一起进宫的还有萧元锦。 看着两个差不多都一身灰朴朴装扮的女孩儿出现在自己眼前,萧祈一阵气闷。 堂堂大乾的公主和县主竟然打扮得活像是两个道姑。 但是皇帝的心情总体来说还是很好的,因此看着两个女孩的目光很是慈和。 张晓瑛封了县主还没进宫来谢恩,因此她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说道:“小女子晓瑛谢陛下隆恩。” “平身。”萧祈说道,又一摆手,示意刘大伴把一个纸封递给张晓瑛,“朕还另有赏赐给你。” 张晓瑛看着刘大伴手上的纸封却不接,又行了一礼说道:“陛下,清平有一事相求。” 萧祈看着这隐隐熟悉的一幕,提醒着自己可别又一时嘴快答应了什么,仍是温声问道:“你想求朕什么事?” “清平想求陛下把大乾的小娘子们十八岁必须婚配的条令调整到二十二岁,女子在此岁数生的孩儿是最健康的,且难产的几率亦小得多。” 其实张晓瑛的预期是调整到二十岁,毕竟这事过于重大,不可能一步到位完全取消,得一步一步来,但是就好比买卖一样,她先开个高价,老皇帝再还个价,能多给大家争取两年也是好的。 萧祈噎了一下。 这事他一人可决定不了,以往还是定的十六岁呢!后来他的小女儿死活找不着合适的驸马,于是他便往后推了两年,就这还跟内阁那帮老家伙掰扯半天。 “此事朕不能马上答应你,你还有什么要求的,换一样吧。”萧祈说道。 “陛下只是不能马上答应,那还是会有答应的时候的,清平明白朝廷此举是为了增加人口,日后大乾消灭了天花,再把产妇和新生儿的难产死亡率降低,人口很快就会增长了。” 张晓瑛说道,她就不信老皇帝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对老皇帝来说,她这句话差不多就是对普通人说,“看啊,你前面有一个金元宝”。 老皇帝果然来了兴趣:“降低产妇难产率和新生儿死亡率?” 按说他身为皇帝和一个男人,谈论有关产妇难产的话题显得有些怪异,但是这跟增加人口有关啊,人口的消长可是国之大事。 “对,如今的产妇难产死亡率和新生儿死亡率太高了,其实只在一些小环节处理得到位了就能改善很多。”张晓瑛点点头。 萧祈目光闪闪,好不容易怀胎十月,耗了多少粮食,结果生出来却死了,整个大乾死了多少本该活蹦乱跳的娃娃啊! “朕听说你为北胡王妃剖腹取出了她腹中胎儿?”萧祈问道。 清平连这事都能做到,那让大乾留下更多活蹦乱跳的娃娃们应该也是可以的。 张晓瑛还没来得及回答,萧元锦就在旁边答道:“皇祖父,当日孙女也一起做的手术呢。” 萧祈一怔,随即哈哈笑道:“不愧是朕的孙女,说说,你做了什么?” “孙女用手扒开腹部的皮层和肌肉腹膜好几层,好露出子宫让清平划破子宫取出胎儿。” 萧元锦如今学会了一些基础术语,叙述起来便形象很多。 萧祈愣住了,他本来以为孙女就是递个毛巾剪刀什么的,没想到竟是用自己的手扒着割开的肚皮? 他正要说什么,门外传来“扑通”一声,显然是守在门外的小内侍吓得软倒了,他再看向刘大伴,只见刘大伴脸色煞白,拿着纸封的手也瑟瑟发抖,都快要拿不住纸封了。 看看这些人光是听听都吓成这般熊样,更不用说亲手参与去做那什么手术了。 萧祈心中一时膈应又一时为自己孙女骄傲。 “皇祖父,我和清平商量好了,日后我俩要培训出操作规范的稳婆,手中抱着新生儿的感觉特别好。” 萧元锦说道,她一直记得那日抱着北胡王妃的新生儿那种新奇的体验。 “央央你的意思是你日后要当稳婆?”萧祈一阵默然,还是艰难地问出了这句话。 孙女一个娇滴滴未婚小娘子,好吧,既然敢拿手扒开人家的肚皮也不能说是娇滴滴的了,可这是他萧祈的亲孙女啊!堂堂大乾的公主,当稳婆? 萧祈脑中闪过大乾稳婆的形象,眨眨眼,眼前的孙女穿得再像道姑,可跟稳婆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远呢! “皇祖父,您可是说过孙女做什么都行的。”萧元锦赶紧提醒祖父。 可你祖父我没想到你会去当稳婆啊!还不如养上百八十个面首呢。 萧祈心情复杂。 但是自己确实说过这话。 “那,你们这稳婆要怎么当呢?” 萧祈问道。 “光靠我和公主是做不了多少的,最好还是由官府出面组织稳婆们做培训,培训合格的就发給稳婆证书,有了稳婆证书才可以给产妇接生。” 张晓瑛说道,这也是建国初期国家推行新法接生使用的方法。 “这么说你俩不必亲自当稳婆啦?”皇帝又看到了希望。 “皇祖父,师父自己不会的事情怎么教给徒弟呢?我俩自然也要通过实践来获得实操经验。” 萧元锦说道,她如今的语言也带着不少现代用语。 张晓瑛站一旁笑眯眯看这祖孙俩斗法。 方才皇帝都忘了让她起身,她就自己起来了。 话说这皇家祖孙的相处也跟平常人没啥区别,张晓瑛还记得自己现代的外祖父对着自己也是无可奈何的样子。 每每自己跳着脚吵着要吃饼干,外祖父便会把饼干盒高举过头顶不让自己拿到,口中还不忘声明: “不是姥爷不让你吃,是你妈不让你吃。” 如今皇帝对着自己的孙女也是这般无可奈何呢。 “等天花疫情扑灭了,朕会让太医院着手研究此事,若是朕忘了,央央你便提醒我。清平,若是大乾的人口增长确如你所言,你提的事朕答应你也未尝不可,这赏赐你还是领走,总不能让人说朕封的是空头县主。” 萧元锦听到自己祖父说的这话,向张晓瑛眨了一下左眼,笑得像只小狐狸。 “清平谢陛下。”张晓瑛又给皇帝行了一礼。 “清平县主请随老奴到外间签收。”刘大伴伸手示意。 “皇祖父,央央也走了。”萧元锦也想看看皇祖父赏赐了什么给张晓瑛。 “去吧。”萧祈挥挥手。 稳婆就稳婆吧!总比她以往啥都不想做好得多了。 张晓瑛跟刘大伴到外间的一张桌案坐下,像她哥以前那样签收赏赐。 萧元锦站在旁边帮她磨墨,然后看着她写的毛笔字差点笑出了声。 唉!张晓瑛的字比她哥的可是差得远了。 刘大伴也忍俊不禁,这清平县主的字还有得练啊,要不这一个个斗大的字,纸上签名的空白处都快写不下了,中间的“晓”字写得过大,后面的“瑛”字便只能缩小,瞧着倒也甚有趣味。 张晓瑛也没办法,这些日子忙得又顾不上练字了,偏偏她的名字笔画还多,以后她要是有侄儿,就让他们叫“张一一”“张一二”。 好在她也不用签很多份文书,皇帝也赏了她一座宅子和一个庄子,但是没有银子,县主的印章也一起给她了,就是其中有一份文书很是特别。 “刘公公,此文书何意?”她想向刘大伴确认一下。 “此文书的意思便是,日后萧十二便跟着您了,不必回宫里听差了。这可是难得的赏赐。”刘大伴笑眯眯说道。 萧元锦也欣喜地看着张晓瑛笑,显然也是真的替她高兴。 这是给她配一个中*海保镖的意思吗?张晓瑛也想笑,可是…… “刘公公,萧十二每个月月银多少?” 她得先看看自己是不是养得起哇! “萧卫是每月二十五两银子。”刘大伴说道,看到张晓瑛僵在脸上的笑容,意识到了什么,忙解释:“既是皇上赏的,月银自然还是由廷司府发放。” 清平县主倒也直白,若是自己不说月银是由廷司府发放,只怕都要退人了呢。 姑奶奶,这可是萧卫哎!虽说只有一个,可也是天家脸面啊! 因为带了这些赏赐物品的文书,张晓瑛从皇宫出来后就直接回家了,萧十二总觉得小张大夫看他的眼神跟往日有些不同,心中不由得有些忐忑。 莫不是天花试验结束了,自己该回宫里听差啦?真的很不舍得啊! 街上人来人往,烟火气浓浓,萧十二驾着车小心地在人流中慢行。 自己走了后给小张大夫驾车的人能不能像自己这般小心呢?那自然是不会的,自己走了必然是卫五六那毛手毛脚的家伙接替自己驾车,定是会把小张大夫颠得骂娘的。 怎么越来越难受了呢?前面人群都有些看不清了…… 萧十二抬手臂撸了一把脸。 “十二,你今年多大了?”萧十二正胡思乱想,突然听见张晓瑛在身后问道。 他转头,原来小张大夫从车里出来了,坐在他身后,方才自己只顾胡思乱想,竟是没留意。 他心中一凛,这决不可以,身为护卫要时刻警醒才对,若是方才有人偷袭没准就得逞了。 “二十了。”萧十二答道。 才二十啊!张晓瑛默然,之前还以为他有二十二三岁呢!大概是训练辛苦外加精神紧张,所以比实际年龄显得大些。 “你们萧卫会成家吗?”张晓瑛继续问。 还是要尽量让他成个家,古人的观念跟现代人不同,对他们来说成了家才算真正来了这世间一遭。 成家啊!萧十二脑海中闪过一道身影,心中更加难过了。 “有些人会成家,但是不太多。”还没等到有机会成家就死了,自然不太多。 “你想成家吗?”张晓瑛又问。 “我们这样的人,小娘子不太愿意嫁给我们的。”萧十二说道,脸一直红到了耳后根。 连命都不是自己的,说不定哪天就没命了,成家也是害了人家小娘子。 “不会,日后你看上了哪个小娘子跟我说,我帮你问。” 张晓瑛说道,靠这个憨憨自己来,那打一辈子光棍是没跑的了。 “日后属下还能见着小张大夫吗?”萧十二不确定。 “说什么话呢!咋就见不着我啦?皇上把你派给我了,日后你就都在我家了。”张晓瑛嗔道。 短短几句话,却仿佛是长久的阴沉冬日从远处传来了一道春雷,把萧十二震懵了。 . 第二百三十章 隔壁 前方的人群怎么又模糊了。 萧十二又抬手臂撸了一把脸,还是糊,再撸一把。 张晓瑛后知后觉,这孩子这是咋啦?难道竟是哭起鼻子来啦?唉!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萧十二的情形,高高大大的小伙子满身是伤,表情木然,这样的身份,本身他们的训练大概就是会使他们成为没有太多感觉的工具,只是人非草木,又哪里会没有感觉?以往不过是被压抑罢了。 如今跟她家人相处久了,接触多了普通人家的烟火,心底被压抑的渴望被激发,只怕之前一直害怕自己被召回宫吧? 张晓瑛又想到在宫里时自己因为他的月钱那么高就想退人,不禁有些愧疚,若是早知道萧十二那么喜欢呆在她家,那她怎么也要留下他的。 钱没了再挣,人走了就走了。 她没再跟萧十二说话,装作没发现,二十啷当的小伙子自尊心也强。 等过了一会萧十二情绪平静一些了,张晓瑛才又开口:“十二,咱们先去看看宅子吧,认个门。” 这回没人领她去看房,刘大伴就把一串钥匙给了她,只说离她家不远,她刚刚签字时也还没注意看具体的地址。 毕竟这个朝代也没有快递外卖,她也没有需要鸿雁传书的对象,地址记不记的也没什么关系。 这么一想,心里其实还是有些不舒服的,在现代时她可是有各种功能的闺蜜,一起看电影的,一起旅游的,一起探寻美食的,一起追剧的,彼此之间深谙对方的各种习性,相处起来轻松自在,聊起天来都能接住各自抛过来的包袱…… 可是如今,对她们来说自己是失踪了吧?而自己在这大乾,每日就为自己和身边的人能活下去努力。 张晓瑛觉得自己肯定是被萧十二影响,也想哭上一哭了。 她拿出房契找到地址那一栏,只觉得那地址怎么那么熟悉呢? “十二,咱家那条胡同叫啥来着?”她每天出出进进的都是坐在车里,下车时都在家门口了。 “柳泉胡同,张府是柳泉胡同一号。”萧十二答道。 好嘛,皇帝赐给张晓瑛的宅子是柳泉胡同二号。 难怪他们住了那么久也没见到有邻居出入,感情那条胡同就住了他们一家啊! 看来这京城地界圈得太大了,比明清时期的二环大了近三分之一,结果人口跟明清时期差不多甚至还少一些,皇帝手中一堆空宅子,他老人家一高兴就随手甩出去一套。 大土豪名至实归啊! 张晓瑛本来都不太有去看房子的兴趣,她哥的宅子他们都住不完了,再来一座也没啥意思,又不能出租,也租不出去,总不能拆开来租,目前来看暂时没什么用处。 这宅子如果是放在现代的京城她老妈估计做梦都得笑醒,两座宅子加起来的地皮都上百亿人民币不止了。 但是在这里就不值多少钱啦!还得定期去打扫卫生,检查房梁有没有被虫蛀什么的,想起来她头都大。 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这宅子就在现在的家隔壁啊! 她们原来绕了一圈看过了,跟隔壁宅子就隔着一条不到两米宽的过道,把过道封起来两座宅子就成一个整体了,就是不知道大乾有没有违建这一说,如果没有这条过道,路人要穿行也就是多走个几十米。 然而又哪有什么人需要在这两座宅子之间穿行呢?这一片大概都是朝廷留下来备用的,全是住宅区,入住率低的可怜,小商小贩根本都不屑于过来卖货。 而且她们家后园子的湖水还顺着一条不到两尺宽的小河溪流出去,流进宅子后一条两米多宽的小河,隔着这条小河对面才有人家呢。 这条小河也跟京城其他大小河流一样野趣横生,岸边长满了柳树,大概这就是取名柳泉胡同的原因吧。 张晓瑛回到家放了东西,兴致勃勃地拿了钥匙就走去隔壁,出了府门刚好张晓珲也回到了,兄妹俩就一块过去。 萧十二本来要陪张晓瑛过去的,既然张将军也在他就不用陪了,接过叉一的缰绳回了院里。 人家是兄妹,是一家人,总有些话不想被外人听到。 萧十二不清楚别人家兄妹是什么境况,但是将军特别在意小张大夫他是知晓的,每日回到府里将军看到自己问的第一句话必定是有关小张大夫的,问的最多的是:“她今日有没有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情。” 就好像对将军来说,小张大夫高不高兴是他眼中最要紧的事了。 ~~~~~~~ 就在张晓瑛跟她哥看新宅子的时候,皇帝萧祈也在看一样东西。 摆在他面前的是四块玉佩,这四块玉佩玉质普通,形状不一,但全部都在边框雕有纹路,中间刻着数字,明显就是某种身份的标志。 玉佩是站在桌案另一边的卫国公送进宫来的。 虽然他是十天前就拿到了玉佩,但是天大的事情也没有皇帝的健康更重要,所以他一直憋着等到了隔离期结束才进宫呈给皇帝。 当然不能交给旁人,此事重大,且不能泄露出去半分。 “他为何要这么做?”萧祈忍不住问了出来。 安西伯数次奋不顾身救他不是假的,自己也感念他的恩情娶了他唯一的女儿好让他安心,一直以来虽不偏宠李贤妃但也没有冷落于她,如今景琰和他母妃也是母慈子孝儿孙满堂。 且安西伯没有子侄,在萧祈提出要迎娶李贤妃时先皇早就把他查了个透,他最牵挂的唯有李贤妃和她的儿孙,如今李贤妃和她的儿孙可说是荣华富贵都不缺了,他还想要什么? 皇位? 萧祈目光凝聚。 他生的儿子他自己清楚,五位皇子里其实再没谁比老四更适合坐这个位置了,如今的老四越发的像他大哥景熠。 虽然林家闹得凶,但是老二景珩不光长相肖母,性子也肖母,过于清高,坐上这位置只怕没两年就得把自己憋死,他同胞弟弟老五都比他合适,且他还没有子嗣。 老五老六都太毛躁,性子不定,容易被老臣拿捏。 至于老三景琰…… . 第二百三十一章 烂泥 想让景琰坐上这皇位?萧祈想到老三那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安西伯难道心里没有点数吗? 他倒也没有怀疑卫国公是污蔑安西伯,若是卫国公拿着玉佩指控的是林家,那他就得想想是不是污陷了。 而且如今是人赃俱获,张大郎竟然把人都活捉了,一个审不出来,两个审不出来,三个四个总有能审出来的,毕竟不是个个都是硬骨头。 “西羌最近什么情况?”萧祈又问。 北胡如今已不成气候,起码会有十几年的安稳日子,没了天花,这十几年够养大很多娃娃们了。 被封在皇宫里十几天,简直就像与世隔绝,作为一个皇帝,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不行,这牛痘疫苗他也要接种上。 “拿到玉佩后微臣已传令各处做好一级战备。”卫国公答道。 自己这个皇帝姐夫算是厚道皇帝了,但也免不了多疑偏宠,自古帝王多薄情,姐姐在宫里也诸多委屈,只能自己多扛些事。 说是这么说,西羌那边是防住了,别的地方呢? 当年太祖领着大家呼啦啦摧枯拉朽占下了诺大地域,几十年间虽说也休养生息,但毕竟这片土地打了上百年乱战,亏到了内里了。 “让五郎跟黑旗军先不急着走,你暗中部署京城防卫,此事先不声张,朕倒要看看这安西伯想干什么。”萧祈说道。 安西伯这么多年究竟培植了多少势力还不清楚,他要做的便是引蛇出洞,把他暗藏的势力清扫殆尽以除后患。 卫国公走后,萧祈吩咐刘大伴:“元宵节封城没过成,明日在宫里举办家宴,让孩子们都来,过年的红封朕还没给他们呢。” ~~~~~~~~ 萧祈惦记着给儿孙们红封,卫国公夫人提心吊胆地度过了十多天后,等到府里确认安全了,终于想起儿子卫靖的赏赐了。 “去问问五公子回府了吗?如果在府里请他过来”她吩咐丫鬟。 丫鬟急匆匆往卫靖院子走的时候刚好遇上了从皇宫回来的卫国公。 “夫人找五公子为的何事?”卫国公隐隐觉得不妙。 以往老妻因为知晓儿子事忙,且儿子回府若是空闲定会先去看看母亲,因此她向来极少主动找儿子们,最近只要她有事找儿子,都是不太愉快的事情,且如今还有一桩事没说呢,卫国公只觉得这事是颗大炮竹,一点准着,一着定会把老妻炸得七荤八素。 这会老妻应该是想起这事来了,可算是先被自己遇上了。 “夫人没说,奴婢亦不知晓。”丫鬟微微躬着身子答话。 “五公子没回府,京城刚解封,他还在忙着,你先去跟夫人说准备我的饭,我今日不出门了。” 天塌下来也得先把老妻哄好,他这个做爹的得挡在儿子前面。 丫鬟走后他吩咐护卫:“去给五公子传话,这两日先不要回府。” 再生气过得两天也消得差不多了,到时候自己再罚儿子就不必罚得太重。 卫国公打好如意算盘,也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 夫妻俩吃过晚饭坐着喝茶,卫国公夫人冷眼瞧着过分殷勤的夫君,等着看他准备出什么妖蛾子。 定是靖儿又闹出什么事来了,指定是跟那妖女有关,不然这父子俩还能有什么事会让自己生气呢? “来,夫人,这茶凉的刚刚好,喝了好解腻。”卫国公浑然不知自己的行为在老妻眼中破绽百出,端起一杯茶送到卫国公夫人面前。 卫国公夫人接过,抿了一口,也不说话。 卫国公挥挥手,屋里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 “来了。”卫国公夫人心想。 “夫人这些日子受苦了,好端端的竟然被关了十几日,这些日子可还能吃好睡好?”卫国公问道,做出满脸疼惜状。 “满京城人都被关着了,又不是只我一人,听说皇后娘娘在宫里也都是在自己宫里不出宫门,是也不是?”卫国公夫人好奇问道。 “是,此次疫情来得凶险,夫人你道为何?”卫国公转为一脸沉重,这回倒不用装了。 “天花哪回不凶险?此次算是好……。”卫国公夫人说了一半想起这“好”没准跟那妖女有关,便停下了不再说下去。 虽然她及时停下了话头卫国公也听到了,他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是吧,此次天花处理得及时,实是多亏了安平县主,否则真是不堪设想。”卫国公说道,神色透着庆幸。 不是那妖女啊!卫国公夫人松了口气,这安平县主又是何人?此前没听说大乾有县主啊!郡王们还小,还未来得及生闺女呢!她等着卫国公继续说下去。 “此次天花疫情之所以跟以往不同,是因为有人蓄意投毒,且十日前五郎还找到三个装了天花毒菌的瓷瓶,若是没有封城,这三个瓷瓶定会被撒出去,得天花的人更多,连咱们府都难以幸免。”卫国公说道。 原本这些事没必要跟老妻说的,瞧她被吓成这般,都是为了那个蠢儿子!等他回府了自己必定狠狠罚他! 卫国公看着卫国公夫人被吓得煞白的脸色赶紧帮她揉心口,完全忘了方才自己还想法子罚儿子轻一些的念头。 “何人如此歹毒!”卫国公夫人不光吓得脸色煞白,抓着卫国公手臂的手还瑟瑟发抖。 蓄意投毒啊,那往后一有人动了歹念就投毒,无影无踪的谁防的住? “人是抓到了,但是幕后黑手还未查出,夫人安心,接种牛痘疫苗后这天花便奈何不得我等了。” 卫国公尽力安抚。 “哦,对,府里孩儿们都接种牛痘疫苗了。”卫国公夫人也想起来了,安心了些。 这事卫国公倒是刚知晓,连宫里都没接种呢,怎么他家还先接种了? 当然宫里没接种是为了安全起见,不过许多勋贵们也都在排队等痘浆。 这多半是小张大夫主动谴人来帮忙接种的,自家儿子他了解,大概是不会主动开口求人家小娘子的了。 “哦?这为夫倒是不知,宗室都还没接种完呢,几家国公府也都在排队,我也给咱们府里报名了,谁来给大伙接种的?”卫国公还是问道。 得让老妻自己说出来才好接下去的话啊! “是卫五六领着来的,也没说是谁家的,只说是陈大娘子。”卫国公夫人别别扭扭地说道。 其实她心里也明白,来人就是那小妖女的家人,可她就是不想承认。 “那我知晓了,卫五六不是一直在安平县主身边么,来人应该就是安平县主谴来的。”卫国公留意着老妻的神色。 卫国公夫人果然一呆。 “安平县主是谁?” 她的眼中满是愕然。 . 第二百三十二章 打碎 卫国公早就想好了说辞。 “就是张小娘子,她在此次防控疫情中立了大功,特别是发现了牛痘可预防天花这事,陛下十日前特封了她为安平县主。这孩子真是难得,老五只是帮了她一点点小忙,她便想法子救了咱们满府人的命。” 卫国公趁机把话题引开。 卫国公夫人敏锐地抓住了这些话中的重点。 “靖儿帮了她什么忙?”她问道。 这么大的功劳,封县主是当得的,她也不是那不知长短的妇人,只不管是县主还是郡主,蛊惑了她的靖儿就是不行。 “五郎用他此战的军功换了张小娘子不必十八岁婚配的特权。”卫国公觉得自己说得清楚明白了。 然而卫国公夫人完全听不懂。 “你再说一遍。”她满脸迷糊地看着卫国公。 “五郎用他此战的军功换了张小娘子不必十八岁婚配的特权。”卫国公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 这是他斟酌了许久以后总结出来表述最为准确的一句话。 “不是,靖儿不是被她蛊惑得只愿意娶她了吗?为何还给她换什么不必婚嫁的特权?”卫国公夫人完全转不过弯来,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是不是她成了县主看不上靖儿了?”她一把抓住了卫国公的手臂,眉毛眼看就要竖起来了。 卫国公把她的手拉下来握住:“夫人莫急,靖儿是过年前就拿军功换了这特权,那会京城也还没发现天花呢,且张小娘子此前并不知晓靖儿要这么做。” 当然此前儿子也不是要这么做,但那件事更不能跟夫人说了,若是夫人知晓了只怕得气得撅过去。 “那靖儿究竟为何要这么做呢?”卫国公夫人真的糊涂了,脑子使劲转也转不过弯来。 军功赏赐什么的没就没了,反正靖儿不缺这点军功,她卫国公府也不是靠着军功赏赐度日,但靖儿的心得在啊! “莫不是这张小娘子不愿嫁给靖儿?”她终于想到了这个可能,“她竟然看不上靖儿?” 卫国公夫人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也不叫看不上,大概是觉得不合适。” 卫国公想到那张小娘子率性的笑容,连哄带吓威逼满大殿的大臣戴上口罩。 多灵性的孩子啊!看不上他家蠢儿子是真有可能,但怎么能跟老妻说呢? “啥不合适,说得好听,就是看不上咱家靖儿。”卫国公夫人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 按说人家看不上靖儿她该松口气,不用担心这妖女进国公府大门了,可她想到儿子的种种表现又觉得心疼。 “我可怜的靖儿。”她眼眶红了,拿出手绢按住眼睛。 卫国公一脸无语。 他家五郎会是个可怜人?大丈夫何患无妻,天涯何处无芳草…… 好吧,这株草大概是天地间绝无仅有的一株灵草,可这不是男未婚女未嫁么。 “说不定慢慢就看上了,人家小娘子还小呢,这不是谴人来咱府里给接种牛痘疫苗了嘛。”卫国公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实在摸不透这妇人心,看上也不行,看不上也不行。 “是不是这是她要蛊惑靖儿的另个法子?”卫国公夫人又警惕地问。 “她何须蛊惑靖儿,靖儿都请了皇上赐婚……”卫国公一下子住了嘴。 言多必失,古人诚不我欺! 卫国公夫人的眉毛竖了起来。 “靖儿请皇上赐婚啦?”她的眼中怒气凝聚。 卫国公心中叹气,以往他说别的也不见老妻耳朵那么灵光,偏偏一说到五郎的事她就像变成了猫儿。 “靖儿是请了,不过没请成,张小娘子的兄长也在场,听皇上说这两人差点就打起来了。”卫国公说道。 “为何打起来?”卫国公夫人今日遇到的问题总是超出了她的认知以外,在皇上面前打架?不要前程了么? “自然是不愿意让他妹子张小娘子嫁给靖儿。” 卫国公还是觉得要让老妻彻底清醒,别总觉得自家儿子就是那金元宝,人人都想撰在手里。 卫国公夫人终于接受了现实—— 她当真不必忧心那小妖女要进她府门了。 一时间她只觉得意兴阑珊。 “那咱们就趁着靖儿还没走把婚事定下来,他也满十八了。”她又想起该给儿子找媳妇了,却不再像以往那般兴致勃勃。 “如今只是张小娘子不愿嫁给靖儿,并非靖儿不想娶她。”卫国公再次点醒老妻。 这下子卫国公夫人心里的最后一点骄傲也被打碎了。 方才说那小妖女看不上儿子,那倒也罢,刚好她也不想让她进门。 可如今是人家看不上她儿子,她儿子却还对人家痴心不改。 这简直摧毁了她的整个世界观。 她卫国公府是什么人家? 堂堂大乾开国三国公之一,当今皇后的娘家,东宫太子的母舅家,掌大乾近三分之一的兵力,四个儿子个个能征善战且姿容俊美,婚姻嫁娶向来只有她卫国公府挑剔人家的份,就算老四跟那商户女也是两情相悦你情我愿。 结果现在她最爱最出众的小儿子还对一个庄户女,哦,人家现在是县主了,求之不得? 关键是人家还不是县主是庄户女的时候她儿子就已经求之不得。 “那可如何是好?”她有气无力地看着卫国公,彻底没了精气神。 “要不,咱先把老四的婚事给办了?他看上的那小娘子许是愿意嫁给他的。”卫国公斟酌着说道。 不然要是人家也跟张小娘子似的,那他卫国公府岂不是有两个儿子得打光棍? 他爹老卫国公不得领着他的几个哥哥一起从地府爬上来捶他。 “请谁去说媒?”卫国公夫人恹恹地问道。 再不去,万一人家也不理四郎了,那真是没地方哭去啊! 卫国公心中一喜。 “陈家老二的媳妇娘家就在那边,就请她帮忙你看怎么样?今日京城也解封了,就辛苦你带老大老二媳妇准备一下聘礼。”他尽量压抑自己喜不自禁的心情,用平常的语气说道。 “那得先给陈家二奶奶下帖子请她过府一趟,好问清楚她娘家那边的习俗礼数,别犯了人家忌讳。”卫国公夫人又来了精神。 嗯,等老四婚事办完了,得让他夫妇俩给张小娘子封个大红封才行呢。 卫国公在心中乐滋滋想道。 . 第二百三十三章 眼中 京城解封,有人欢喜有人忧。 大乾三皇子萧景琰便是忧的那一位。 他如今简直就是忧心如焚。 从他府里出去的两个人都过了十多天了还一点讯息都没有传回来,本来他以为是因为封城行走不便,现下京城解封都过了一晚也没见人。 这人是外祖父安排下来专门给他传信的,为了让自己隐藏得更好,外祖父并不让他的人在自己周围出现得太多,如今那人不出现,自己都不知晓该怎么找人去。 因为外祖父跟他说:“你什么也不用做,只需做好三皇子就行。” 他其实有些怕外祖父,比怕他父皇更多些,他见到外祖父的次数寥寥无几,从未在他脸上见到过笑容。 可他知晓外祖父是一心为他好,父皇有五个儿子,本来有六个的,但是外祖父只有他一个外孙,自己是外祖父唯一的血脉。 他清楚地记得在他大哥刚出事没多久,外祖父出现在他府里,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琰儿,这世间没有人比你更应该坐上那个位置。” 外祖父说的是“更应该”不是“更合适”,他不明白是为什么,应该坐那个位置的难道不是皇后生的嫡皇子吗? 至于合不合适,端看谁的拳头更大了。 而外祖父的拳头不光大,还很硬。 他在自己面前一掌把一个紫檀茶几击得稀碎:“外祖父定会为你把拦在前面的阻碍像这茶几一般击碎。” 他从小就听母妃说外祖父武艺高强,但那还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心中真是又害怕又兴奋。 大哥,该是被外祖父击碎的第一个茶几罢? 他不敢问,也不想问。 皇后娘娘跟母妃关系好,大哥从小对他也好,不止对他,其实大哥对弟弟妹妹们都好,哪怕是对待林贵妃生的二哥和五弟,也是一般的好。 刚听说大哥摔下悬崖,他也心急如焚要冲下去救人,他的护卫死死拦住了他。 后来大哥被找到抬上来,他们兄弟几个当场痛哭不已,他流的眼泪一点也不比四弟和六弟的少。 然后他知晓了,自己若是要坐上那个位置,皇后生的嫡皇子们便是最先应该被外公击碎的茶几。 此后几年他冷眼看着林家和卫家针锋相对,等待着外祖父击碎下一个茶几,心肠也慢慢变得硬了。 外祖父虽然不要他做什么,做之前也并不会知会于他,但是他们做了事情过后都会让他知晓,为的是让他心中有数。 此次六弟去往北地邺城,自己本以为他会成为第二个被外祖父击碎的茶几,没想到他活着回来了。 接着邺城之战惨败,他们忙于收拾残局,又过了一些日子,战况传回去给外祖父,一个身影才进入了外祖父的眼中,但那时他已经跟着黑旗军一起走在进京城的路上了。 此人竟只是一个不过十五岁的庄户小子。 后来他又知晓,六弟也是被此人救下。 一个不过十五岁的庄户小子,他是怎么做到的? 那日他捧着胡首巴库图的首级上台时,自己心中的郁愤差点就憋不住了。 那是外祖父耗费了十几年花费了大量的财力物力才好不容易扶植起来的势力—— 巴库图英勇善战,在大草原上已经所向披靡,但他曾被外祖父生擒,此后对外祖父言听计从,从不敢有任何违拗,是外祖父手中的一柄利剑。 但这柄利剑却被轻而易举的折断了。 这个姓张的庄户小子不是名贵的紫檀茶几,却是他坐上那个位置更大的阻碍,外祖父定是也会把他击碎的罢。 三皇子萧景琰坐在书房的桌子前兀自沉思,三皇子妃过来寻他:“该走了,孩子们都准备好了。” 他抬头看向他的皇子妃,这位皇子妃也是外祖父帮他选的,父兄都曾经是外祖父军中的普通将领,对他总是恭敬又客气,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甚至他的两位侧妃,也是外祖父作主娶进府的。他的父皇只要他娶的妻妾懂分寸知礼数能生养,旁的并不会太在意。 毕竟谁会在意一个只爱吃吃喝喝的皇子娶的什么人呢?只要不是反贼便可。 萧景琰起身,从三皇子妃身边走了过去。 ~~~~~~~~ 皇宫里,萧元锦正领着她府里的侍女给宫里的内侍和宫女们接种牛痘疫苗。 “刘公公,你千万不要把你的痘泡弄破了,可以取浆了就让人给我传话。”萧元锦叮嘱刘大伴。 刘大伴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身体健康,精神贼好,最重要的是,对皇帝忠心耿耿,是皇帝最信任的人,从他的痘泡里取痘浆给皇帝接种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好咧!”刘大伴笑眯眯答道。 皇上坚持要亲自接种牛痘疫苗,可是这痘浆来源就得慎之又慎,从哪拿来的都不如由他亲自长出痘泡来给皇上接种来得安心。 孙嬷嬷也站一旁等着,她也想由自己来长出痘泡给皇后娘娘接种。 萧元锦正埋头工作,有人拉她的衣襟喊道:“央央姐姐。” 她抬头,原来是三叔的大女儿,她的堂妹,九岁的萧元婕,小名就叫婕儿。 萧元锦看见她,心中却有些不太舒服,当年就是因为自己要把在雨中哭闹不停的她哄回屋,两人都受了风寒,结果自己没有跟着爹爹一起去秋狩。 这么些年,萧元锦总是避免再跟她接触,虽然知道自己这是迁怒,是不对的,但她总还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即使现在已经走出来了也还是一样。 “你也要接种牛痘疫苗吗?三叔三婶同意了吗?需要他们签个文书。” 萧元锦淡淡说道。 萧元婕摇头:“不是,娘亲说等她接种了才从她身上取痘浆给我们接种,我能跟你学这个种痘吗?” 可以拿着小刀在旁人身上划口子,看着就好玩。 “你还小,手不够稳,等过几年再说吧。”萧元锦拒绝道。 萧元婕还想再争取一下,听到了她娘亲的声音:“婕儿,不要扰央央姐姐做事情,咱们先去拜见皇祖母和奶奶。” 萧元锦忙停下手中的活,起身给三皇子妃行了一礼:“三婶。” 三皇子妃笑眯眯说道:“央央不用多礼,如今你是大忙人,我们都是闲人,你不必理会我们,我们还等着你给接种呢。” 萧元锦也笑了。 京城城门处,因为解封终于也能正常出入的人们排起了长队,好些手推车上载满了货物。 . 第三百三十四章 父慈 “何故堆得如此之多?” 守城门的兵士审视的眼神盯着车上堆得满满的木炭,木炭用大竹筐装着,摞了三层之多。 “军爷,实在是封城太久,家家户户的炭都用完了,天又冷,昨日都到店里堵我们东家,缺了谁家的不给都不好,您看……” 那店伙计模样的男子作势要拉那兵士过来检视车上木炭,趁机在他手里放了一个一两的银锭。 “全是木炭吗?还装了何物?”兵士把银锭握在手里,眼睛仍然上下扫视那几车装着木炭的竹筐。 “军爷您请看。”那店伙计抬了一筐木炭下来,又要抬第二筐。 “行了行了,人这么多,都等你们这几车,要看到何时,走吧走吧!” 兵士不耐烦地挥挥手。 “谢军爷,谢军爷。”那店伙计点头哈腰,就差没有下跪磕头了。 五辆载满了木炭的骡车进了城门。 ~~~~~~~~~ 皇宫里的宫宴正热闹地进行着,此刻已经用完了饭,各人面前的桌案上换上茶饮小食,孩子们叽叽喳喳评论着小食的味道,又互相交换自己喜欢或不喜欢的吃食。 此时正是表现父慈子孝的好时机好场合。 “景珩,京城解封了有没有去看你外祖父呢?” 皇帝神色怡然地问年纪最大的二皇子萧景珩。 萧景珩忙放下手中的茶杯答道:“儿臣未曾去看望外祖父,本想今日去的。” 结果宫里内侍到府上通知宫里有家宴。 虽然这话萧景珩没说出来,但是大家都意会到了。 听听,解封了第一时间不是先进宫看他这个老子,倒是要先去看望自己外祖父,这就是老二的做派!看来都怪自己要办家宴妨碍了人家去尽孝心了。 皇帝虽然有些郁闷,不过他也习惯了。 “明日你跟景琪一块带着孩子,代替朕和你们母妃去看他,他年纪大了,告诉他朕很是挂念他,请他好生养好身子,大乾可不能没有他。” 皇帝温声道。 这倔老头一直装病赖在家中不上衙,自己也拿他没办法,只能拿话刺刺他。 萧景珩和萧景琪一块起身应道:“是,儿臣记住了。” 皇帝又转向三皇子萧景琰: “景琰你外祖父远在安东,他早年为了救朕落了一身伤病,如今安东冰天雪地的,也不知晓他如今身子如何了,朕最是记挂于他,你可有写信与他尽尽孝心?” 萧景琰答道:“回父皇,儿臣有写的,每月儿臣都会给外祖父去信,告知他孩子们的事情,信件都交由驿官送去。” 信件交由驿官送去便是不怕看的,说明他光明正大没有阴私。 “嗯,如此甚好,他只有你这一脉,自你母妃嫁给朕后他便是孤苦一人,你是该多多给他去信。他如今身子可好?” 按说守边将领应该尽量避免跟皇子通信,但早前自己怜安西伯孤苦,曾经叮嘱过老三要常给他去信,再说了,就算自己没有叮嘱,他们要通信又岂是能防得住的? “外祖父回信说身子倒是硬朗,请父皇母妃不必挂心于他,还说等天暖了会送些山参回来给父皇进补。” 三皇子三句话不离吃的。 “如此朕就放心了,有好东西让他给自己留着,他比朕更需要进补,你再写信于他记得代替朕问候他。” 萧景琰也站起来行礼:“儿臣记住了。” 皇帝又转向萧景煜:“你媳妇如今有身子,跟你分开了那么许久,你也抽空多陪陪她。” 这个儿子没有外祖父了,他舅父卫廷整日就在自己眼前晃,见着都烦。 萧景煜也起身:“是,儿臣记住了。” 皇帝又看向萧景烨,这个连媳妇都没有:“你有空就多陪陪你母后,马上也要成家了,别再整日毛毛躁躁的。” 萧景烨不干了:“父皇,五哥也毛毛躁躁您就没提。” “你五哥媳妇孩子都在,你媳妇在朕也不提。”皇帝说道。 大伙都笑起来,气氛显得热闹又温馨。 皇后和林贵妃李贤妃也难得的融洽。 ~~~~~~~ 皇宫里气氛轻松融洽,张家的气氛却稍显凝重。 张德源跟李岚是京城解封的第二日才跟大家见面,在这之前张晓瑛领着大伙用石灰粉把外院的地面都消毒了一遍,从房车上拿了八四消毒液兑水,戴上搞卫生的手套把骡车、外院门窗把手上下里外都擦过以后,进入房车开启了之前就带着的医用级别的紫外线臭氧消毒灯给房车内部消毒半个小时。 又偷偷拿一个喷雾瓶子装了酒精给叉一、小棕、萧十二和卫五六的马全身都喷过一遍。 忙乎了大半天,确定万无一失了才敢跟自己老爹老妈碰面。 隔了大半个月才碰面的一家子自然有许多的事要说,对讲机只有两个,因为兄妹俩都在外面跑爹娘不放心,主要是不放心张晓瑛,让她跟张晓珲一人带一个在身上。 吃过晚饭一家四口终于又能坐在一起好好聊聊了。 张晓瑛先把通过流调发现投毒嫌犯的过程说了一遍,张晓珲再说了自己是怎么找到嫌犯的,这时候也不能瞒着他们老妈了,免得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反而吓到她,还不如让她先做好心理准备。 “从三皇子府里出来的人被抓了没有出现,三皇子应该意识到自己可能暴露了,说不定会狗急跳墙,咱们这些日子要小心,小珲贝贝,你俩在外面要随时都穿着防刺服,贝贝你的警棍要放在随手就拿得出来的位置。” “不行贝贝干脆就不出门了,现在接种牛痘疫苗的人员不是已经够了吗?”李岚说道。 “总不能因为这个就不让我出门工作呀!”张晓瑛不同意。 虽然房车里有网,但是网速太慢,而且还是单向的,让她呆家里人身倒是安全了,就是说不定会憋出啥心理问题来。 说句不好听的话,现代人很多心理毛病相当一部分是闲得慌闹的。 “而且皇上刚刚给我封了县主我就撂挑子,好像也说不过去。”张晓瑛说道。 这话一出,她爹娘都一下子看着她不说话了。 . 第二百三十五章 金仙 “前些天就封了,圣旨送到办公室才让我去接旨的。”看爹娘都不说话,张晓瑛解释道。 “贝贝,你得记住一句话,德不配位,必有灾秧。”张德源看着闺女的小脸说道。 “前次你救了北胡王妃母子的性命,她认你当干女儿,你成了北胡的公主,这个倒也罢了,毕竟你不在北胡生活,也就是担个虚名。 但是这次皇上封你成了大乾的县主,据我所知大乾县主是有封邑的,多少户就不太清楚,但咱们都清楚牛痘对天花的预防作用,是占了咱们之前在现代时前人知识的便宜,不是你经过艰难探索发现的,这一点咱们全家都要注意。”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以咱们所掌握的现代科技知识,不夸张地说,别说当大乾首富,当世界首富也没问题,但是同时也会引起猜忌,甚至招来灭顶之灾,历史上类似的事情不少。 目前来看,你跟哥哥的才能都太过突出,肯定有人已经有所察觉了,之所以他们还信任咱们,是因为你们确实没有私心。 贝贝也说过,钱再多对咱们来说意义也不大,反正也买不到私人飞机,坐不了高铁商务舱,贝贝也不让吃鱼翅熊掌,以后弟弟妹妹出生了,大乾最好的教育就在咱们自己家。 我也想过了,咱们莫名其妙穿越一场,最有意义的事情就是达成小珲的目标,这个目标需要大家一起来努力。你俩明白我的意思吗?” 张德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严肃地跟自己的两个孩子说话了。 “明白。”兄妹俩异口同声答道。 “德不配位,必有灾秧”这句话,他们小时候也常听外祖父念叨。 “德不配位”中的“德”,有时候也可看作“福”,“福分”的“福”,老人话常说命里没那么大的福分,却承载了太多的财富,就怕遭不住。 类似的例子在张德源和李岚的朋友圈中并不少见,而张晓珲兄妹俩虽然因为他们自己还年轻,身边人也还都是年轻人的多,并没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但是他们也会从爹妈偶尔的聊天中听到他们一些熟人朋友的事情联想到这句话,甚至他们一家自身的经历,在现代的熟人朋友眼中没准也是这句话的写照。 张德源和李岚之所以知道张晓瑛封了县主后并不高兴,并不是因为他们不稀罕这个县主的封号,而是因为他们担心闺女遭不住。 “明白就好,往后咱们多做善事,尽量给咱家贝贝多攒福分,这县主也就没有白封了。”李岚说道,屋里气氛过于严肃,她都有些不习惯了。 “皇上封县主时还有赏赐,咱们隔壁那座宅子也成咱家的了,还有一个三千亩的庄子我看了,也跟哥哥原来得的那个连在一处。” 张晓瑛跟她哥对地里的活是一窍不通的,他们也就是小学时学校组织去采摘花生时干过农活,这庄子还得交给他俩的爹来处置。 “隔壁的宅子?那倒是不错,往后你成家了也不用去别处,有事喊一声就听见,都能一块开伙了。”她老妈李岚果然还是对房子更感兴趣。 “那卫小将军不就成了上门女婿啦?”张晓珲坏笑着说道。 张晓瑛扑上去掐他脖子:“又拿我来开玩笑!” 张晓珲正想继续逗一逗妹妹,一阵刺耳的报警声传了进来。 大伙一呆,张晓瑛赶紧撒手,一看挂在门框上的时钟,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原来他们一家不知不觉聊了那么久。 “你们就呆在院里里不要出去,我穿着防刺服的。”张晓珲说了这句话就回自己屋里拿武器。 张晓瑛跟爹妈一起出了书房门,看到张晓珲很快就全副武装出来了,他背了一副弓箭,左手一把铲子,右手一把像长刀又像刺的兵器。 他身上平时穿的也是请陈灵秀帮着缝了N多个口袋类似现代战术服的衣裳,里面时时装着强光手电这类物品。 张晓瑛快速从自己脖子上抽了一个围脖下来给他套上:“防刺护脖。” 这灰黑色防刺护脖跟她平常穿的衣袍颜色很接近,保暖效果也好,她便拿来戴着了。 “放心,他们进不来那么快的。”张晓珲微微一笑说道,转身出去了。 他出了主院门口,萧十二跟卫五六也神色惊疑地正守在院门处。 “有人要闯进来,你们守好此处,若是这院子周围有声响就分一人去拦截。”说完他就往后园子的方向去了。 萧十二跟卫五六面面相觑,方才他们听到的声音太奇特了,那是他们从未听见过的声音,此刻听说竟然是有人要闯入,夜半时分不走大门要在后园子摸进来,那是什么人要干什么还用说吗?! 他们不敢大意,打足精神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话说此刻院墙外的五名黑衣人有三名趴在地上,另两人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大罗金仙息怒,我等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心里也想着要马上就走,腿脚却没有力气。 他们本来是要先来探路好做下一步打算的,正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想要偷偷翻进院子里,确认四处无人安全后起步助跑攀墙一气呵成,结果跃起到空中时突然响起女人男人说话声还伴着刺耳的怪叫声。 那声音简直像是从地府里传出来的恶鬼索命的声音,关键是还有人声! 那哪是人,明明没有人啊!说话的究竟是鬼还是神仙? 方才他们已经检视过了,这附近别说人了,连猫儿都没有一只。 负责翻墙的三个人吓得在空中坠落,摔了个结结实实,这会都没爬起来。 那不知是女鬼还是女神仙还在不住地说话,说的也是鬼话,他们全都听不懂。 那鬼神为了让他们知晓自己的存在,还拎着一盏灯,不停闪着怪异的红黄两色的灯光。 快跑!快跑! 五名黑衣人心里拼命告诉自己,爬不起来滚也要滚得离此处远一些。 张晓珲站到院墙上时见到的就是五个黑衣人连滚带爬地要远离他家院墙。 杀,还是不杀呢?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张晓珲顺着溜索下了院墙,几步追了上去。 . 第二百三十六章 公主 这五人本就吓得魂飞魄散,那三个摔下来的因为完全没有防备,一个摔断了腿,一个磕破了头,另一个大概是尾椎骨受伤了,剩下那两个本来就是武功稍弱的。 张晓珲从他们身后追上去,这几人只以为是恶鬼索命来了,跟鬼怎么打架啊!他们是习武又不是修道,手上也没有桃木剑。 按说这几人平日也算视死如归了,只是今晚的事情太过诡异,万一不是死是要把他们练成什么法器呢! 比如活活剥皮制成人皮招魂鼓,把头骨练化成五眼镇魂杯,那他们就连投胎的机会也没有了! 于是几人连头都不敢回只能拼命往前跑,偏偏负伤了还跑不快,没负伤的腿又发软,张晓珲出手快如闪电,没几下就收拾了这五名黑衣人。 活人还是比死人更有价值的。 张晓珲最后还是把人打晕,掏出了他们嘴里的毒丸,用他们自己的腰带把他们绑了个结实。 最后拿出对讲机呼叫妹妹:“让卫五六去找卫靖过来领人。” 这些黑衣人十有八九是安西伯的人,还是交给卫国公府处置来得妥当。 卫靖被人喊醒,看到半夜奔来的卫五六,心跳都快停止了,第一个反应是不是张小娘子一家走了,回了那个魔镜中去。 他听老爹的话这两日没有回府,住在他爹的公房休息间里。 “公子,有歹人要闯进张府,被张小将军生擒了,他让属下通知您去收人。”卫五六行了礼说道。 其实是小张大夫通知他来给公子传话的,他也很疑惑小张大夫怎么就能知晓张小将军生擒了歹人,难道她还能看透院墙吗? 卫靖最佩服张晓珲的一点就是他总是可以生擒歹人,活着的人证都是他逮住的。 “他如何生擒的?”他一边穿衣裳一边问道。 “属下没看到,他自己到怪叫声发出的院墙处拿人的。”卫五六说道。 卫靖穿衣裳的动作停下来。 “什么怪叫声?”他盯着卫五六问道。 “很怪异的声音,听不出来是何物所发,怪瘆人的,小张大夫跟属下和萧十二说过,张将军在他家院墙外装了陷阱,让我俩不必轮值,属下猜想大概是那陷阱发出的声音。”卫五六说道。 什么陷阱能发出瘆人的声音? 反正他卫靖是从未听闻过,他也算博览各种抓捕攻防的书籍了,也从未见过记载有可发出声音的陷阱。 若是有,他卫靖早就用上了。 “此事不可宣扬。”他语声冰冷。 卫五六心中一凛,当即单膝下跪应道:“属下遵命。” 卫靖从他身边经过出了屋门,卫五六赶紧起身跟上。 往后小张大夫家中的事情是不能随意张扬的了,自己也得把嘴闭紧了,除非公子主动问起,不然连公子也不必主动告知。 卫五六在心中暗忖。 皇帝已经授权卫国公府悄悄调查安西伯,再加上这也不是刑事案件,为了不惊动安西伯的人,这五名黑衣人直接押进了卫国公府的地牢。 但是卫靖担心有一就有二,真被大批杀手闯进院子的话,张府只有三个人能打只怕抵挡不住,问张晓珲需不需要他把护卫留下来,甚至他自己也想留下来。 张晓珲谢绝了。 既然发现了有人要杀他,他就不会允许这些人自由行动到明天晚上。 这五个人久久没有归队,他们的头领必定夜不能寐,但是他也不敢再轻易派人前来—— 这不归队的五人要么是死了要么是被活捉了,不管是哪一样都说明对方已有防备,而自己对对方一无所知,再去不是自投罗网吗?应该不会有那么蠢的头领吧! 卫靖带着人走后,张晓珲让爹娘妹妹安心休息,萧十二跟卫五六轮流在后园子值夜,他自己进了房车把无人机升上了京城的上空。 这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没有电力的时代,整个京城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因此悬在空中的无人机轻而易举就发现了零星几处还亮着灯光的所在。 其中一处是皇宫,那地方不必过去,高门府邸也不必去浪费时间,不会有哪个权贵世家傻到直接藏一群杀手在自己家里。 张晓珲关注的是这种时候不该亮着灯光的所在—— 京城西南的南市有一个铺子亮着微弱的灯光。 这种时候铺子里没有客人,而商人向来精打细算,半夜不睡觉点灯浪费灯油,显然这不是一名商人的正常表现。 无人机靠近了亮着灯光的院子,院子里有人值守,屋子门窗紧闭,不过声音还是传了出来。 “不可妄动,咱们的人接二连三失利,着实诡异,此时再去,必是有去无回。”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 “我怀疑这些都跟此人有关,若是不尽快除去此人,只怕公主的心愿难以达成,我等又于心何安?不若此时一股作气杀将进去,即便是死了,亦算提早去护卫公主罢了!” 另一个稍显尖利的声音说道,语声激愤。 公主? 难道竟是跟前朝有关? 只是这片土地上同时期的所谓前朝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这人嘴里的公主是哪个前朝的公主? 在张晓珲对前朝们有限的记忆中,有关公主的前朝倒是也有一个,据说那位公主美若天上星辰,让人见之难忘,因此流传下来许多传说。 流传最广的便是她所在的皇城城破那日,她被天宫的仙子接走了,因她本不是凡人,下界本是为了历劫。 证据便是城破后再也没有人见过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新朝为了找到她几乎掘地三尺,天上地下江河湖海,就是找不见。 那人口中的公主,指的莫非是这位公主? 可这位公主即使在世,年纪也不小了吧,且听刚才那话里的意思她已经去世了,她的心愿会是什么? 安西伯想让三皇子坐上皇位是肯定的了,这跟这位前朝公主的心愿有没有关系呢? “你不要冲动,我父亲说过,公主心地最是良善,必不愿太多人为她而死。”那低沉声音说道,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下了话头不再说话。 “如今事事不顺,只怕要从长计议,尔等暂时住着,等我消息。”那低沉声音重新又响起。 门开了,一个身材魁梧的人走了出来,赫然便是三皇子妃的父亲。 . 第二百三十七章 围歼 张晓珲不打算深究那位前朝公主的心愿是什么,如果为了实现她的心愿便需如此这般生灵涂炭,即便她真的是那天上仙子,张晓珲也要把这心愿砸个粉碎。 无人机跟着三皇子妃的父亲出了院子,大乾的京城也是有宵禁的,只是因为房屋规划不似以前分坊而建,宵禁条令没有那么严格,但是普通人晚上还是不能在街上溜达,被发现了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三皇子妃的父亲魏超任职于御林军,领右统领职,御林军也就是相当于现代的卫戍部队,右统领相当于卫戍部队副手之一,自然不是普通人,但是他此刻也尽量掩人耳目地在街上房檐下疾走。 很快张晓珲发现了房檐上一个黑影悄悄跟随着魏超,一直跟到魏超进了自己府中,那黑影才快速离去,无人机跟着那黑影一路飞行,发现他最后进了卫国公府。 那倒是不用自己再费周折通知卫靖了,就是不清楚卫国公府几时动手,动手太早必然打草惊蛇,不动手自己一家的安全便得不到万全的保障。 张晓珲正想把无人机收回,却发现卫国公府人影攒动,很快一队足有三百余人的护卫悄无声息出了卫国公府,直奔南市而去。 张晓珲一时无语,卫靖显然比自己还要难以忍受这些要闯进自己家里的杀手存在,竟是连等到明日都不愿等了,他调动的既是自己府上的护卫,他爹卫国公应该也是认可的。 卫国公府在皇城的西边不远处,到南市疾步快走也不到半个小时。 张晓珲把无人机收回换了一个电池,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再升空,然后便观摩了一场卫靖指挥的围歼战。 护卫队在靠近目标时分成了几股,分别从不同的路口接近,另有部分护卫上了四周的屋顶把弓箭架好,把对方可以出逃的路径全部堵死。 目标院子里的守卫察觉危险发出警告的时候,屋里的几十人冲出院子,却发现已经无路可逃,只得又退回到了院子里。 卫家大概是精于骑射,又有一部分护卫快速站上高梯,在院子围墙上也架起了弓箭。 院子里响起了张晓珲之前听到的稍尖利的声音:“尔等何人,为何夜半擅闯民宅!” 卫靖没有跟他废话,冷冰冰下令:“全部拿下,一个都不许跑了!” 他自己当先劈开了挡在院门的两人走进了院子,身后护卫跟着一拥而入。 “卫家五郎?”那尖利的声音响起,“卫国公府眼里还有没有王法,皇城脚下便要大开杀戒滥捕滥杀吗?” “尔等若能束手就擒,本公子自然不会滥杀,若是拒捕,便只有死路一条!” 卫靖声音森冷,带着浸透人心的煞气,此刻看来真就像那夺命的阎罗,跟那日在家中被可乐呛得咳嗽不已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张晓珲决定把今晚的录像存下来给妹妹好好看看,要结婚过一辈子的话还是需要全面了解的。 “弟兄们,杀出去!” 那尖利声音的人自知今夜难逃一死,不愿有人被活捉,提气高声喝道,自己飞身直扑卫靖而来。 弓箭手更多的是威慑作用,卫靖还是希望可以生擒一些人的,因此并没有下令发射,而是亲自应战。 张晓珲于是得以目睹了一场古代武学高手之间的对战。 安西伯看来还真是看重自己,派来的这名杀手头领武艺高强,自己若不是占了武器够坚硬的便宜,根本也难以招架。 院子里刀光剑影,中间两人斗得难解难分,手头领的招式刁钻狠辣,卫靖却是大开大合,以攻为守,带着他在战场上的一贯风格,周围的护卫跟院子里的杀手一时竟是无处撕打,分开两旁虎视眈眈。 杀手头领渐渐显出了颓势,卫靖却是越战越勇,两人都是持剑,卫靖的剑每每碰到杀手头领身上便会有血花溅出,但那杀手头领的剑碰到卫靖身上却像碰到麻布。 那杀手头领暗暗心惊,他手中的剑也算神兵了,这卫家五郎也并未着甲,自己的剑划到他身上时亦无硬物阻挡,莫不是他练成了金钟罩铁布衫! 心思一乱,颓势加速,只剩了抵挡之势。 他喝道:“弟兄们,杀出去,被擒住也是死路一条!” 杀手们跟护卫也已缠斗一处,卫靖不欲恋战,加紧攻势,竟是一剑砍下了杀手头领持剑的手臂。 杀手头领惨然一笑,咬毒自尽,身子颓然倒下。 众杀手一看头领都死了,再也无心博杀,纷纷跟着头领咬毒自尽,五十几人竟无一人投降求生。 卫靖站在躺满死人的庭院,心中更加觉得张晓珲生擒那些人手段高明,如果张晓珲同意,他觉得自己也应该去响尾蛇突击队参加训练。 另外他第一次见识到了张父送给他的防刺服的威力,今晚自己与之对战的杀手头领,可说是他目前遇到的最强对手了,若不是穿着这身防刺服,自己受伤是避免不了的,也不能这么快便击败此人。 可是因为穿了这身衣服,被利剑划到时仅是体感疼痛,并没有受伤流血。之前他虽然也自己穿着自己使刀剑割砍,但毕竟不是真正对战,使的力总会保留几分,但今晚的杀手头领必是使上了十分的力气的,仍然无法割破这身防刺服。 这魔镜中的物品真是神乎其神,张大郎那柄铲子应该也是魔镜中拿出来的,对他们来说真的只是一把普通的铲子罢,就像那把处处不凡的菜刀一般。 自己有没有可能也有幸得以一窥那魔镜中的世界呢? “仔细搜查这院子,受伤的赶紧包扎。”卫靖吩咐道。 因护卫们跟杀手对打的时间也不长,且护卫的人数占了绝对优势,受伤的人也就是聊聊几个,也都是轻伤,很快就处置完了。 院子里搜出了不少武器,多是刀剑,这应是一个专门给京城各户配送木炭的铺子。 真是选的好营生,木炭轻便,每每都是堆成小山似的运进京城,又因为黑乎乎的容易弄脏衣裳,守城门的兵士往往也不太愿意仔细搜查,便让这些人钻了空子,往京城中运了如此之多的兵器。 卫靖看着这些兵器,可见杀手不止这院子里的人,他想到若是这些人同时闯进张府,张大郎便是长了三头六臂也抵挡不住,那张小娘子…… 他不敢再想下去,心头只觉一阵寒意掠过。 . 第二百三十八章 未然 张晓珲把无人机收回,整个战斗也不到半个小时,卫靖延续了他“杀神”的一贯风格,院子里的人无一生还。 这京城只怕要有一场大震动了。 第二日,萧祈刚起床洗漱好正要用些早点,便有人来报卫国公求见。 “传他进来。”他说道,起身走到了外间。 “微臣有罪,扰了陛下用早点。”卫国公进屋后把一个布兜放地上行礼说道。 “既知有罪,为何不迟些再来。”皇帝不给这个便宜小舅子好脸色。 “昨夜有突发情况,微臣想让陛下尽快了解。”卫国公恭敬说道。 皇帝姐夫表面上不高兴,但昨夜发生那么大的事情,自己若是没有第一时间知会于他,等他了解情形后心中定然不喜。 “你说。”皇帝简短两个字表明了他此刻的真实想法。 卫国公拿起地上的布兜,把里面的玉佩倒了出来,这些玉佩他都让人放锅里煮过,就怕带有天花毒菌,这是小张大夫特意嘱咐过的。 这些玉佩足有六十来个,都是跟之前拿给皇帝看的差不多类型,其中有一个玉佩是标准的圆形,被单独放着,那玉佩的质地明显要好上许多,接近半透明,上面除了周边的花纹,还刻了一个“叁”字。 “昨夜一共有两件事,先是有人闯进张小将军府上,被他生擒,接着我的人跟踪魏超发现了一处杀手躲藏的窝点,是一处卖木炭的铺子,五郎便领着人去端了,杀手全部服毒自尽,院子里搜出大批刀剑,两波人身上都配有此种玉佩,佩戴此三号玉佩的杀手武艺十分高强,五郎与他缠斗了许久才占了上风,但是此人也自尽了。” 卫国公尽量拿出遗憾的神情。 其实那被张小将军生擒的五人似乎并未闯成功,关进地牢里醒过来时只会喊:“我们走,别过来!”然后又被五郎捶晕了,这会都没醒来。 “安东那边到位了吗?”萧祈问道。 他心中多少是不太舒服的,安西伯一支原是他麾下的部队,这些人,包括魏超也都跟着他出生入死,表现得忠心耿耿,所以他才让他领了御林军右统领这般要紧的职位。 可如今他们做的事情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派来的杀手虽说目标是张大郎,可张大郎为何那么招安西伯的恨?那就想想张大郎做的那件人尽皆知的事情就清楚了。 北边的影卫也传了讯息过来,被张大郎砍了的胡首巴库图所在部落,此前与安东府亦过从甚密。 目前来看,安西伯的两次出手都被张家兄妹化解了,他焉能不恨? “到位了。”卫国公答道。 那日刚怀疑上安西伯他就已经飞鸽传书暗中部署,昨晚收到回信军队已经调集到了安东府府城附近驻扎。 皇帝默然一刻。 卫廷防患于未然的做法是对的,不然战乱一起,要压下去又得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可大乾如今真的什么都缺。 “动手吧!传中书令。”他淡淡说道。 还留着这些人在京城自由活动太危险了,京城尚未完全解封,甚至目前来说也是危险的,来了一个投毒的怎么就不会来两个呢? 好在解封的区域大多数人都接种牛痘疫苗了,但是皇帝自己可没有接种,他的亲孙子孙女们只有萧元锦跟萧元灿接种了,包括东宫的两个孙子在内别的可都没来得及接种呢! ~~~~~~~~ 三皇子妃的爹,御林军右统领魏超昨晚一夜未眠,从卖木炭的铺子回来后简单洗漱躺在床上,心神却难以安定下来。 这种心神不宁的感觉从下令封城的那一天后就开始了,果然第二日就贴出了通缉令,但第四日仍然成功爆出了病例,他便给安东送出了“事成”的讯息,以为只要有了一例,便会像以往那般遍地开花。 他不在疫情防控工作组,有许多事情并不了解,虽然明白封城是为了阻隔天花不互相感染,但他并不认为真正有效,不然别处的人难道不晓得隔开吗? 且这般封城下去,只要各家开始有病患,家中存水存粮耗尽又缺医少药,还怕这京城乱不起来? 只要京城乱上那么三两个月,这天下也就该乱了,那时他们要做什么便容易得多。 没曾想这疫情防控工作组竟然还召集许多什么志愿者给各家各户送粮送水送药,连他的府中都有人过来在门外询问是否需要吃食药品。 这京城竟是比未起疫情前还要秩序井然,一派安然祥和的景象。 他们御林军也被要求驻地隔离,除了正常的防卫,各部彼此之间也不允许相互接触,原本说好的要抽调部分兵士接替黑旗军维持城中秩序,最后也不再有人提起,直到现下那些未解封的区域仍然是黑旗军兵士值守。 安东来人常落脚的地方仍未解除隔离,外区的人不允许接近,他如今也不确定那人究竟有没有被发现。 加上派出到那张姓小子府中探路的五人未能回返,让他愈想愈是心惊,总觉得他们的行动早已被人窥破,就差抓捕这一步了。 不得不说魏超不愧是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老将,直觉还是非常准确的。 今日他的工作安排是到城墙巡视督察,刚刚换好衣裳准备要出门时,在府门前迎面遇上了亲自带着黑旗军兵士来抓捕他的卫靖,随后前来的还有刑部和大理寺负责抄家和查封的官员。 完了。 魏超心中一片寒凉。 他的亲卫们大怒,本来这些日子就对黑旗军插手京城防卫不满,如今竟然还要在城中抓人?抓的还是御林军右统领! 京城向来都是御林军的地盘,什么时候轮到他们黑旗军前来耀武扬威? “卫将军这是何意?” 魏超的亲卫队长喝问。 卫靖没有搭理他,只对魏超说了一声:“魏将军得罪了。” 魏超的亲卫齐齐拦在前面,刑部的一名官员上前,展开手中的缉捕文书:“魏将军请勿做无谓抵抗,否则罪加一等,祸及子孙旁人。” “散开。” 魏超说道,语声带着悲凉,自己从护卫身后走了出来,主动伸出双手: “卫将军请。” ------题外话------ 今晚二更会晚,大家不要等啦,感谢大家给七姑投的票票 . 第二百三十九章 母亲 在看见卫靖带着人来的那一刻,魏超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反抗难道就能逃的出去吗?身后还有一大家子呢! 其实从邺城之战惨败起,他们就已经注定会有今日了罢,只是没想到来得那么快。 他们自以为做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觉,但魏超最近总感觉就好似黑暗中隐藏着一双眼睛,在静静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只等时机成熟便一网打尽,这种感觉在昨晚达到了顶峰,果然今日便出事了。 有没有一网打尽不好说,但是这一日整个御林禁卫军上上下下的各级将官被缉捕了将近三分之一近百人,整座京城笼罩在一股紧张肃杀的气氛之中。 为了避免引起军中哗变,缉捕几乎在同一时间分头进行,等许多人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抓完带走了。 执行抓捕任务的全都是黑旗军兵士,刑部或是大理寺官员带着缉捕文书随行,也有少数拒捕的,但御林军对上黑旗军,在人数相当的情况下还是远远不够看。 安西伯方做的事自然不能让太多人知道真相,因此拒捕的人也没有太多,许多人觉得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抓进去查清楚便能放出来了,类似的事情以往也不是没有。 普通民众看到街上疾驰的黑旗军兵士心中却是忐忑不安,这一年真是多事之秋啊!这会又不知晓是出了什么事了,这黑旗军不会留在京城不走了吧?好不容易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才勉强能填饱肚子,这可别又乱了。 ~~~~~~~~ 此时三皇子萧景琰跪在皇帝面前,看着堆在桌案上的一堆玉佩脸色煞白。 皇帝叹气,自己还什么都没问呢就吓成这般样子,方才自己还指望着他也是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呢! “你何时见过这些玉佩?” 皇帝冷不丁问了一句。 “回父皇,儿臣是在……” 萧景琰下意识答道,又猛然反应过来,抬头看向皇帝,神情惶急:“父皇,儿臣此前什么都不知晓。” “那你如今知晓什么?”皇帝冷冷问道。 萧景琰呆了一下:“儿臣知晓的,都已发生了。” 他脸色灰白,浑身开始不住发抖。 外祖父做的事情如今想来太可怕了,为何此前他没想到呢?此前他眼中只看到只想到坐上东宫之位甚至皇位,为了这个便什么都可以不顾…… “父皇明鉴!”萧景琰磕下了头,一下又一下,直磕得额头上红肿一片。 “行了!”皇帝看他磕得差不多了,开口道,“日后你就带着孩子们在庄子里过日子罢,你不是喜欢种菜吗?往后就自己种出什么吃什么,种不出来就饿着吧!” 万幸这安西伯所做之事都被张家兄妹止住没有造成巨大后果,不然这个儿子和他母妃的命是留不下的了。 “今日你和你母妃能留下一命,你该庆幸你外祖父做的事情被人阻住。”皇帝又提示了萧景琰一句。 总是他的儿孙,既然留了他一命,便也不欲他活在愤恨中,若是这般还不如直接去死呢。 就好比他自己,便总忘不了安西伯几次奋不顾身救下自己的场景,此时明知安西伯犯下了如此这般的谋逆大罪,也并不觉得恨他。 皇位谁不想坐?虽然如今他偶尔也会后悔,但当年他自己也想,安西伯想让老三坐这皇位也算正常,起码他不是想要自己来坐。 “儿臣谢父皇。”萧景琰泪流满面,被人架出去了。 皇帝心情低落地看着这一堆玉佩,想到往后再想见到老三家五个活泼可爱乖巧可人的孙子孙女就难了,心中越发惆怅。 “去静贤宫。”他吩咐道。 静贤宫是李贤妃的宫室,在皇帝下令动手后已被围禁起来了,宫女和太监们都被关押在一处,李贤妃身穿普通衫裙,独自一人坐在前殿里。 她神色平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看到进门的皇帝便起身行礼,口中说道:“臣妾见过陛下。” 一如往常那般礼数周到,不亲不媚。 看着这样的李贤妃,萧祈心中越发郁闷。 如今想来这李贤妃嫁给他好像便是为了生下老三,简直像是在完成什么任务一般,自己本也曾想过让她多生养几个孩儿,反而是她自己意愿不大。 看她如今这般平静又平淡,应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了,也就难怪她不愿再生孩儿。 生下来干嘛,就为了被多杀几个吗? “朕让景琰带着孩子们到庄子去了,往后就让他们自生自灭。你可知你父亲为何要这么做?”皇帝淡声问道。 “谢陛下留景琰一命。臣妾并不知晓臣妾父亲要做何事,更不知晓他为何要这么做,不能为陛下解答,是臣妾的罪过。”李贤妃也是一般平淡地说道。 父亲的一生太苦了,她做女儿的没能替他分担一点,如今事败,她只想陪着父亲一起踏上黄泉路。 她没见过母亲,只见过母亲的画像。 母亲长得真美啊! 嬷嬷说母亲是世间最美最好的小娘子。 可是她恨母亲的美好,因了这样的美好,把父亲的一生都搭进去了,把她的一生也搭进去了,如今还搭上了她的孩子和孙子孙女们的一生,还有许许多多人的一生。 她早就知晓会有这么一日,只是她看着父亲那样深沉的痛苦,亦不忍说出不愿的话来增加他的痛苦。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李贤妃静静地等着皇帝说出赐死她的话。 “你父亲几次救朕的命,你就留在宫里过日子吧,只是此处不能再住了,若是你想去跟景琰一处也可以。”皇帝说道。 李贤妃有些意外:“臣妾谢陛下。臣妾便不去与景琰一处了。” 去了景琰处等自己死的时候吓着孩子们可不好。 “随你。”皇帝说道,吩咐跟来的内侍:“给李贤妃搬家。” 李贤妃如今的宫室是高级别妃子的住所,如今要搬自然是搬到冷宫去,虽然皇帝没有马上捋夺她的贤妃封号,但其实也差不多了。 跟来的内侍太监心中也是诧异,他们虽然是在宫里,但是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皇宫后院的妃子们起起落落也不少见,当今陛下不喜女色,宫里除了皇后只有两位高级别妃嫔,剩下的也就是比宫女高上那么一点的美人,还极少得宠,因而也没有什么小皇子小公主出生。 宫里大伙其实都清楚,林贵妃才是皇上心头的那个人。 . 第二百四十章 兵临 五天前,刚下过一场大雪的安东府大地一片白茫茫,天空仍有厚重的云层低垂,即使没有风,极低的气温也依然会把人们裸露在外的皮肤冻的麻木僵硬。 安东府城楼上,屋子里燃着炭火,一名四十多岁的将官正在门外跺脚抖掉皮靴上的雪粒,嘴里说道:“这贼老天怎的忒冷,眼看着这雪还得下咧。” “再下就成灾了。”屋里另一名将官说道,没有炭火在屋外都呆不到两刻钟,这么冷的天哪里有人会在外头跑呢? 然而此时却有一匹快马疾驰冲向城门,守门兵士看到黑衣骑士手上高举的令牌没有任何拦阻,反而大声呼喝城门下的百姓:“让道!快让道!” 快马像箭一样穿过城门,直奔安西伯府,到了府门前一个急停,马蹄高高扬起,还没等马蹄落地骑士已飞身跃下马背。 骑士奔进了府內,控制了一下脚步,仍是快步走向安西伯的书房。 书房门外的护卫看到骑士,通报道:“禀将军,急报到!” “进来。”门内响起了一道虽然苍老却仿佛带着金属锵锵之音的声音。 黑衣骑士进入书房,黑色斗篷随之带进了室外凛冽的冷空气,他单膝跪地,语音急切: “主子,百里外一支朝廷大军正往我东安府前来,人数有十万之众。” 安西伯眼中射出精光:“领兵的是何人?” “帅旗是陈字,应是驻守益州的威远候陈望洲。” 安西伯沉默不语。 陈望洲跟他一样是大乾的老将了,年岁甚至比他还长,不同的是陈望洲是少年时便跟着自己的结拜大哥老卫国公一起随着太祖打的天下,自己却是壮年后才投身入伍,此时大乾已立朝十多年了。 陈望洲一生征战无数,平生最喜欢的便是打仗,哪里有仗可打,他便像是猫儿闻到腥一般的抢着前去,因此虽然年岁一大把,亦不愿回京颐养天年,誓言此生必将战死在战场上。 益州跟安东府接壤,大军行到此地也需五六天,更何况如今冰天雪地,行军也比平时更为艰难,益州驻军数量有限,这十万大军定是从别处急调过来的。 算算时间,应是五六天前就已行动了,明显便是冲着自己来。 京城那边出事了! “你先退下吧。”安西伯说道,语声平静。 “是。”黑衣人应声,起身退出了书房门。 门刚掩上,安西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赶紧拿出手绢捂住嘴,隔间老妇人急步过来替他拍着后背。 好不容易咳嗽止住,老妇人伸手要替他接过手绢,安西伯却没给她,可是老妇人看着安西伯的嘴角突然脸色煞白。 “姑爷,你,你……” 她说不出话来,眼圈迅速红了。 安西伯苦笑了一下低声说道:“勿声张。” 随即把手绢递给她:“悄悄洗干净,烧了又得做新的。” 老妇人借过手绢,那上面殷红一片,她眼泪掉了下来。 难怪姑爷最近总要新手绢,而自己竟是如此粗心大意。 “姑爷,您顾着些身子,小姐在京城最是记挂您。”老妇人劝道。 安西伯又笑了一下,坐了下来,他看着老妇人温声说道:“凝秀,你有武艺在身,却一直在公主和小姐身边做一个普通侍女的事情,委屈你了。” 老妇人摇头道:“公主和小姐也未把奴婢当侍女看待,公主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此生不能随着她伺候,便该替她照看她的亲人。” 安西伯眼睛往窗外看去,目光悠远悲苍,声音悲凉:“我没用,她只有一个愿望,我却没能替她实现。” “姑爷莫急,来日方长。”凝秀嬷嬷开解道。 唉!公主的这一个愿望又岂是那般容易实现的,以往她还劝姑爷,公主不过是迷糊状态下的呓语,不必当真,姑爷便每每黑脸,几日都不理自己。 “没有来日了,京城出事了。”安西伯说道,整个人终于显出了疲惫之态。 这些日子每隔两三日便会有信奴传信过来,京城并未如他们所想那般陷入混乱,他便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那小姐……” 凝秀嬷嬷此时脸色比刚刚还要煞白,脸上甚至露出了惊恐之色。 “萧祈若是还念着我的几次救命之恩,许是会留她一命。凝秀,你跟我来。” 安西伯起身走向内室,推开墙上的侧门,一直走到那间粉色的闺房隔壁的一间屋子,那是他自己的寝室,凝秀嬷嬷紧跟着他身后。 他进了屋里,打开一个暗柜,拿出一个木匣子,从里面拿出了一踏银票。 “你一直都在内宅,知道有你的人不多,这两日你就收拾一下逃命去吧,这是五万两银票,我不能把公主带回宫里,便只能托你把她带回大陆。” 他顿了一下,又轻声说道:“若是不太为难,我还是想与她葬在一处,总不能让她孤零零地一个人。” 凝秀嬷嬷早已泪流满面,哽咽难言。 “你辛劳了一世,做完了这件事,你便找一处好山好水,安心养老去罢,景琰和他的孩儿们再如何也是萧祈的儿孙,他做老子的总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 安西伯又说道。 “你不必为我难过,我此生能得公主为妻,得她真心相待,已是上天恩赐,自她走后,我活在这世间不过是行尸走肉,心中没有一日不盼着能与她早日相聚。” 他微微一笑,看着凝秀嬷嬷的目光充满温情:“趁着朝廷大军未到,你走吧,就像我们当年一样,逃得远远的。” 安西伯说完这番话,转身出了屋子,待他身影消失,凝秀嬷嬷终于失声痛哭。 安西伯回到书房,里面又有两名黑衣人在等候,看到他进门两人同时下跪:“主子,让我等去京城吧!” “晚了,我穷尽一生亦未达成此事,尔等亦不必再去做无谓牺牲,玉佩给我。”安西伯说道。 那两人从身上解下玉佩,分别是两个圆形的一号和二号,安西伯也从自己身上取下一个玉佩,上面仅在周边雕刻着花纹,中间平滑如镜。 他把三个玉佩撰在手中运气,再张开手,三个玉佩在他掌中已经化成粉末。 两名黑衣人震惊地看着安西伯。 “抉玉令永久解散,在票号里剩下的银两,你们去取了分给余下的弟兄吧,此是天意,公主在天之灵亦会体谅的。” ~~~~~~~~ 五日后,朝廷大军终于兵临城下。 极目所见黑底红字的旌旗飘飘,战争的气息扑面而来,普通的兵士愕然失措,不明白为何朝廷竟派来大军围城,底层将官大声呼喝:“不要慌,定是朝廷收信有误,将军会与他们解释清楚的。” 此刻安西伯府正厅一群将官人人目瞪口呆。 ------题外话------ 同学们,七姑这两日卡文卡的厉害,二更又得晚一些啦,请大家多多担待哈 . 第二百四十一章 城下 刚刚他们听到了什么? 将军让他们把自己绑了送到朝廷大军的营盘里? 他们如何做得出来? 且将军为何要这么做?他可是当今皇上的半个岳父,亲闺女是后宫二妃之一,亲外孙是皇子,听说还生了五名曾外孙甚得皇上欢心。 且将军驻守安东府这么些年,虽说不上爱兵如子,但也从未克扣过军饷,天寒地冻的也会关心兵士们有无吃饱穿暖,对待民众亦亲和仁爱。 如此恪尽职守忠心耿耿的将军,朝廷为何要拿他问罪?且还大张旗鼓拨了大军前来! 正厅里的将官们都不说话,气氛压抑得让人都有些喘不上气,众人心中的寒意只觉得比屋外的北风还冷。 会不会是那威远候自己要反,防着将军回京救驾?将军可是救了皇上足足五次的人。 他们在军中常听说他当年是如何的以一当百奋不顾身骁勇异常,即便将军如今已是将近七十高龄,安东府军中亦无一人是他对手呢!凭什么束手就擒? 来了十万大军又如何,安东府把城门一关,外面天寒地冻补给跟不上,冻也能冻死他们!反正他们只是围着安东府,并没有开始攻打府城。 满屋将官竟是没有一人愿意听从安西伯的话站出来动手捆绑他,当然也担心安西伯是在试探他们。 “我就在此处哪也不去,你们不绑我也行,如果朝廷大军开始攻打便直接亮白旗,开城门让他们进城,别让陈望洲那老儿有机会过打仗的瘾。” 安西伯说道,话中语气好像是他跟威远候打了个什么小赌似的,虽然他自己赌输了,但也不想让对方赢得痛快。 ~~~~~~~~ 威远候陈望洲正摩拳擦掌等着朝廷的圣旨送到便可大开旗鼓开干了,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捡到仗打了,手正痒痒着。 结果朝廷的圣旨还没送到呢,副将就报告安东府守军有人前来了。 说真的,他自己接到军令让他领兵前来围城他还有些莫名其妙呢!此刻更加莫名其妙了。 那安西伯李交总有些让人看不透,但既然人家已经是三皇子的外祖父,跟皇上那就算是一家人了,是实打实的皇亲国戚。 让自己来围他,也没说清楚原因,那自己便先围着吧,若是没有开打,就当是一次拉练好了。 结果等他出来一看,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来人竟然便是那安西伯李交,身后还跟着两位安东府的守将,且安西伯身上还松松地绑着布绳,一看就知晓只是做个样子。 那两名安东府的守将神情复杂,下马向他行军礼:“末将曹平(吴用)参见陈老帅。” “你们玩啥妖蛾子?”威远候皱眉,不高兴地问道。 “罪将自缚前来,陈大帅这便押解罪将进京吧!”安西伯说道。 “李交你这老小儿,不好好当你的皇亲国戚,究竟是犯了何事?害得老头子我天寒地冻的还得跑一趟。” 威远候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无知,仍旧是这般直来直往。 这都自缚上了,定然是事败以后要及时止损,毕竟亲闺女亲外孙还在京城皇宫里呢,如此一来想是可以保住闺女外孙的命罢,如果反抗逃跑皇上一怒之下会怎么处置就不好说了。 看来犯的事情还不小。 “罪将此时的罪过便是阻了陈大帅捡军功的路,至于别的,圣旨送到了自会知晓,陈大帅何必急于一时?” 安西伯平淡地说道。 “本帅还会馋那点军功不成?押起来!”威远候气哼哼说道,吩咐左右亲兵一声,便转身回自己营帐去了。 ~~~~~~~~ 京城里的气氛虽然紧张,张晓瑛却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因为前往疫区做牛痘疫苗试验的吕木扬等人回到京城了,就住在京城外她们原来进京前住的驿馆里。 此时张晓瑛正坐在骡车里要出城去看望他们。 赶车的人还是萧十二,车旁跟随的却不止是卫五六。 出了那晚上的事情后,卫靖实在不放心,征得张晓珲同意以后他把自己的护卫派了一多半过来,加上卫五六共有三十人之多,此刻跟在车旁的就足有十人。 张晓珲最后也觉得只要安西伯还没被擒获,自己一家还真不能说是安全了,单靠自己和另两名护卫确实力量不足,便也同意的卫靖的提议。 毕竟他也没法那么快训练出足够的护卫来,而爹娘妹妹还有表姐等人的人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此时不是矫情的时候。 因此京城的大街上的这一个场面就很是怪异,这辆骡车实在是寒酸得紧,一看就不是大户人家所用的车子,偏偏车旁就跟着十个威势十足的护卫,这架势比一般勋贵世家的公子小姐出行还要大。 用张晓瑛自己的话来说,这种感觉就好似五菱宏光周围跟着摩托警卫队一般。 她不想被路人当成景观观看,提议把跟着自己的护卫减少到四个就行,结果从她爹妈哥哥到萧十二卫五六都不同意,得,她这是已经基本失去行动自由了。 没多久之前自己还嫌弃六皇子萧景烨是人肉活靶子,结果自己也沦落到这种境地了吗?可见报应来的快,但愿这只是暂时的。 严格来说,严明昊和奚三娘目前还是死囚,需要严加看管,但是张晓瑛去到驿馆时却看到押送他们的常校尉也跟他们一块在院子里坐着,大伙正围着不知在说些什么,气氛显得很是愉悦。 严明昊眼尖,最先看到了进院门的张晓瑛,高兴地站了起来正想喊她,又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才行礼说道:“见过安平县主。” 旁边的各人也纷纷对张晓瑛行礼:“恭喜安平县主,见过安平县主。” 他们脸上都挂着喜悦的表情,都笑眯眯地看着张晓瑛。 张晓瑛给他们行礼:“大家辛苦啦!真的太不容易了,我也恭喜大家圆满完成了试验,今晚我请大家吃饭好好庆祝一下,常大哥也一起来,这些日子多亏了你照看大伙。” 从他们相处的状态看起来这位常校尉应该对大家真的是不错的,不然奚三娘的三个孩子不会跟他那么熟稔。 常校尉高兴得脸都红了,只不住点头说道“好,谢县主赏宴。” 跟县主用餐呢,自己此前哪敢想会有这般的体面。 “方才便是常校尉告知我等皇上封了您县主,大伙正说着呢,您就到了。”奚三娘笑道。 原来如此,难怪他们笑得如此开心,张晓瑛心中感动,正想拿出带来的小零嘴分给奚三娘的三个孩子,只听院门处有人悲声喊道: “公子,公子啊!” ------题外话------ 感谢QQ书友勿打赏书币,感谢大家给七姑投的各种票票,七姑会继续努力的 . 第二百四十二章 藏书 院门处进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两人都是同样的脚步急切,直奔吕木扬而去。 两个中年人都是头发花白,面容愁苦,眼中蕴泪,到了吕木扬跟前都跪了下来抱着他的伤腿嚎啕大哭。 “公子,可算是见着你了啊!他们都说你死了,我和麦苗就是不信,呜呜呜呜呜呜,你没死呜呜太好了呜呜呜呜………” “长青,你们先起来,坐下说话。” 吕木扬眼眶也红了,但他毕竟是曾经心如死灰的人,因此也就是心中感动,远不似这两位中年男女这般激动。 众人也被这两人的举动惊呆了,忙让座的让座,搬凳子的搬凳子。 这两人哭了好一会才起身,却不肯坐着,张晓瑛说道:“你二位远途而来,要歇好了才好照顾吕大叔呀,快坐吧。” 这两位一看就是吕木扬的忠仆,属于主人就是他们的天那种,以前也习惯了在主人面前站着不坐的。 “安平县主都赐坐啦,你俩快坐下。”常校尉也说道。 张晓瑛:呃…… 这两人一听说在场的人竟然有县主,吓了一跳,忙想行礼,可方才光顾着哭了,也没留意说话让他们坐的是谁。 这哪位是县主啊?这些人穿的衣裳也都差不多。 只听方才那声音娇嫩悦耳,莫不是这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小娘子发的话罢,瞧她面容倒是好看,可浑身上下可没有哪处像县主啊! 才见到公子,万不能搞错了再给公子惹出什么事来。 这两人越发局促,倒是一下就止住了眼泪。 “这位便是安平县主,今日你二人能见着我,亦是多亏了县主。”吕木扬伸手介绍张晓瑛。 这下子才站起身的两个人齐齐对着张晓瑛跪下磕头:“谢县主大恩大德!” 张晓瑛现在已经比较适应旁人给她行礼,但是跪下磕头还是一时适应不了,怕折寿啊! 她小学时同学们之间还玩过生了谁的气就对着那人磕头,就是为了让那人折寿,虽然九年义务教育告诉她这基本属于无稽之谈,但是有心理阴影啊! 她躲到一边说道:“快起来快起来,坐下好好说会话。” 折腾了一通,这两人终于坐下说话了,胡娘子给他俩倒了茶水。 “长青,你二人是如何得知我在此处的?”吕木扬问道,这也是大伙都很好奇的一个问题。 “是有两位姓卫的郎君找到小的二人,他们说公子您不再回去了,还帮着小的们把您的书都带来了,这两位郎君把小的二人送到此处才走。好人啊!” 那中年男仆叫长青,他感慨地说道。 啊!这…… 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站在旁边的卫五六。 “我家公子想着吕先生从疫区回来后许是需要人照顾日常起居,前些日子便派了两名护卫去了吕先生的户籍地找到的人。” 卫五六淡然说道,仿佛他家公子会做这件事再正常不过。 正常个屁! 他家公子啥时候会这么关心一个毫不相关的旁人日常起居的事情?他连自家爹娘每日吃啥喝啥大概都不清楚呢! 还不是因为知晓小张大夫定是会为吕先生日后的生活费神,这才谴了人去找到他以前的家仆好让小张大夫安心。 唉!公子就是这般不好,为小张大夫做了许多事情都在暗地里做,好比这事吧!不知内情的人只会以为他爱才体恤吕先生,只有他们这些身边人才知晓其实是为了给小张大夫分忧。 可这会他卫五六能这么直说出来吗?不能啊! 在世人眼中,因为爱才体恤吕先生跟为了讨小娘子欢心相比做这件事,自然是前者显得他家公子形象正面啊! 果然众人都纷纷称赞卫小将军古道热肠,吕木扬更是向卫五六行了一礼:“还请五六护卫替吕某人谢过卫小将军。” 卫五六还礼道:“吕先生大才,我家公子亦甚是敬仰。” 说完他看了一眼张晓瑛,发现张晓瑛也一脸赞同地看着他俩,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事其实是跟她自己大大相关,心里不禁一阵郁闷。 “吕某人一生积累都在那些书上,此次能把书都带来了,没有卫小将军的助力是万万做不到的。”吕木扬又说道。 他家从他的祖父开始便爱书如命,为了买书不惜变卖田产,他出事以后家中四处打点,几乎把田产都发卖殆尽,但这些书仍然不舍得放弃转卖。 他被发配到北地后爹娘相继去世,家中亦无别的亲人,没想到这两位忠仆仍然守着这些书。 “是啊!若不是两位郎君,小的二人无论如何也没有法子把这十几车书带出来,当初老爷临走时就嘱咐小的二人定要帮公子护着这些书。” 长青也说道。 十几车书! 张晓瑛不禁咋舌,来了这里那么久,她可是知道了这里的书籍有多昂贵,当然因为书籍很重,一车也拉不了很多,但十几车书数量也极可观了,价值可不低,难怪说要靠卫靖的护卫才能带出来。 在座的众人哪怕是像奚三娘这样在日常生活中基本不碰书的人,也完全清楚书籍的价值,此时听到了“十几车书”都是惊呆了,真是没想到原来吕先生竟然是富家子弟啊! “如今这些书放置何处?”同样也是极其爱书的严明昊关心地问道。 “如今就停在驿馆外头,还未卸车,先进来请公子示下。”长青答。 吕木扬又能有啥示下呀?他自己还是寄住在驿馆,总不能存在驿馆吧!这十几车书要占用的地方可不少呢! 再说了,他如今也是身无分文啊!值钱的也就是这些书了。 吕木扬一时很是为难,脸上显出了犹豫的神色。 “吕大叔要是信得过我,可以暂时把书存在我家空宅子,反正那屋子空着也是空着,这些时日您就跟这两位大叔大婶在那里住着,等您准备好了要去邺城再说,如今天太冷了,还是等开春天暖了出行才方便。” 张晓瑛说道。 “吕某人自然信得过县主,只是这般会不会太叨扰了。”吕木扬说道。 “您要到锦珲学堂上任,就算是锦珲学堂的工作人员了,自然要由锦珲学堂安置食宿,目前能代表锦珲学堂的暂时就是我家啦,再说那宅子一直空着没人住也不好。” 张晓瑛笑眯眯说道。 吕木扬是自由身,一会吃完饭就可以直接跟着自己回城了。 “既如此,吕某人便不客气了。”吕木扬给张晓瑛行礼致谢。 “吕大叔不用客气,我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向您讨教呢。”张晓瑛给他还礼说道。 此时一人急匆匆走过来,看了众人一圈犹豫着道:“下官听闻安平县主驾到,特前来请见,敢问这位便是安平县主么?” . 第二百四十三章 新菜 来人是驿馆的驿丞,听驿卒来报说是似乎有哪个大人物到了,带了十名护卫之多,他赶紧到驿馆门口询问。 他这种小人物在这京师地界一不小心便会遇着贵人,谁都能轻易便捏死他,他须得万分小心,不然谁知晓啥时候不小心得罪了哪路菩萨,便被发配到边远地界去了,他前面几任的驿丞便是这般被换掉的。 护卫告知他来人是安平县主,这位县主他懂啊,皇上刚封的,是因为牛痘疫苗预防天花封的,还把诏书都发到大乾各处了。 听说此次京城这么快便把疫情控制住了,也是这位县主的功劳呢!这附近都有村民在偷偷给她立生祠,供奉的就叫“瑛痘娘娘”。 这位年岁不大相貌不俗的小娘子莫非便是瑛痘娘娘……啊不,安平县主?只这身装扮怎么那么不搭呢?别说县主了,便是一般的官家小娘子都穿得比她要鲜亮啊! 驿丞脸上也像方才长青麦苗那般露出了犹豫不决的神色。 张晓瑛笑眯眯说道:“我便是安平县主,这些日子我的客人便有劳大人照应啦!” 驿丞急忙拜道:“下官见过安平县主,县主拔冗莅临本驿,下官有失远迎,请县主恕罪。” “无妨,只我这几位客人给你添麻烦了。”张晓瑛又说道。 “不敢,不敢,下官定会看顾好几位,县主放心。”那驿丞又说道。 原本知晓这些人不过是囚犯和他们的家眷,本想随意安排些吃喝也就罢了,如今却是要多用些心了—— 屋里炭火要供足,吃食上不光要能吃饱,还得吃好些。 这些人刚到县主便亲自来看望他们了,可见有多重视了,自己也万万不可怠慢才是。 “如此便多谢你了,他们不方便出去,我要在这请几位客人用餐,你这可备有菜单?让驿卒送来我们好点菜。”张晓瑛又说道。 啊!县主竟然还要在这请这几人吃饭! 驿丞暗自庆幸这些人才来县主就到了,不然他把人都开罪了就麻烦了。 “有,有,下官这就去拿来。”驿丞急匆匆走了,没一会又亲自拿着菜单前来请张晓瑛点菜。 众人都笑微微地看着张晓瑛跟驿丞打交道,知晓小张大夫是不愿他们被人怠慢,心中直觉暖洋洋的。 其实怠慢就怠慢了,他们本来就是囚犯,谁都能往他们脸上踩一脚,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但是在小张大夫这里总能让他们感觉到自己是很重要的人。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大伙在驿馆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护卫们跟赶车的十几名车夫也坐了三桌。 驿馆也做不出什么太好的菜式,张晓瑛想着他们这么多天大概也吃不到太好的,就捡着各种肉菜多点一些,果然奚三娘的三个孩子吃得满嘴都是油,眼睛都亮了许多。 因为得趁着城门没关进城,吃完饭张晓瑛便跟严明昊奚三娘告辞了,带着吕木扬和他的仆人长青和麦苗回了京城。 张晓瑛看到这十几车书真是大开眼界,一共有十七车之多,每一辆车都压出了深深的车辙,进城时加上张晓瑛自己的骡车一共十八辆车子引来了无数的目光。 这是谁啊?一辆破骡车跟着十名护卫,那破骡车上赶车的车夫穿着的好似宫里禁卫的服饰,那车旁的护卫衣饰也甚是眼熟。 有人终于想起来了。 这不是卫国公府的护卫嘛!只是以往卫国公府的女眷出行时那马车上有卫国公府的府徽,那马车也豪华得多,谁能想到一辆破骡车竟然也是由卫国公府的护卫护送呢? 破就罢了,还是骡车哎!连马车都不是! 这破骡车后面竟还跟着十几辆骡车,也不知晓拉的是何物,瞧着沉甸甸的呢!定然不是便宜的东西。 因为刚解封,众人都因为被关在家里十多日,连春节都没能好好过,这会便像是得了补偿一般地都出门了,有钱的下馆子,没钱的便瞎逛,一时京城的大街上分外热闹。 陈丹燕也坐在阑珊阁酒楼的靠窗位置,她自从那日在卫国公夫人的寿宴回府以后一直都恹恹的,胃口也不好,自然更加没有报名去做什么志愿者—— 本就不想见到那妖女,还要去听她使唤?她又不是脑子进了水。 但是她母亲威远候府世子夫人实在放心不下她,这两日听说阑珊阁酒楼推出了新菜式甚是美味,其中的小食饮品尤其受小娘子们的喜欢,便也想着带闺女来尝尝鲜。 跟她们一起来的还有陈丹燕的一个 胞妹和两个庶妹。 姨娘是不能出府门的,世子夫人为了表现自己的贤惠出门也会带着两名庶女。 除了陈丹燕无精打采地看着窗外,另外三个小娘子都好奇地看着菜单上的新菜名。 “这姜撞奶和双皮奶跟这奶茶有何区别?” 陈丹燕胞妹陈丹珞问恭恭敬敬候在一边的店小二。 “回陈二小姐,这姜撞奶和双皮奶是凝固状的,奶茶便是可饮用的。”店小二答道。 “那我三种都来一份。”陈丹珞说道,她才刚十三岁,正是开始能吃的时候。 店小二赶紧记下来。 “我来一份双皮奶。”陈丹燕的庶妹十五岁的陈丹霞说道。 她容貌秀美,原本是打算作为媵妾跟着陈丹燕一起嫁到卫国公府去的,自然不能跟嫡女一般三种都要。 “那我就要姜撞奶。”另一位庶妹十岁的陈丹萍说道。 她虽然也很想三种都尝尝,但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嫡母能带自己出来就不错了,不知分寸惹恼了嫡母嫡姐往后都没得出门的机会。 “先把那什么酸菜鱼叫化鸡上了吧。”世子夫人看大女儿不想点吃食,便吩咐店小二。 那叫化鸡都需要提前预订,每日只卖一百只,订晚了还吃不着。 “好嘞。”店小二答应一声出去了。 没一会便端着一个泥团进来了。 三名小娘子好奇地看着这个泥团,连陈丹燕都收回了往外看的目光。 随着店小二的动作,三个小娘子是越来越想快快吃到那叫花子爱吃的鸡肉,陈丹燕却是脸色变得越来越煞白。 . 第二百四十四章 美食 陈丹燕紧紧盯着店小二一步一步地把泥团打碎露出荷叶,再把荷叶打开露出黄澄澄鲜香扑鼻诱人垂涎的一整只鸡。 原来竟是这般美味,难怪那小妖女对着那魔镜吸了一口口水,当时还引起了自己的无比鄙视—— 在茅房中都能想着吃食,可见穷酸到了何等地步。 没错,她见过这种吃法的鸡,在那小妖女的魔镜里。 她才不相信那魔镜是靖哥哥送给她的,那么诡异的物件,靖哥哥既这般看重那小妖女,就不怕那里面的东西跑出来伤了她么? 如今这魔镜中相似的一幕竟在自己眼前出现了,莫不是那魔镜中做这吃食的人出来了? “做这叫化鸡的是何人?”陈丹燕颤声问道。 “是咱们的大师傅,这是他新创的菜品。”店小二喜滋滋答道。 他们店里的叫化鸡连安阳公主吃了都说好,味道正。 陈丹燕虽然心中惊异,但好奇心战胜了恐惧,看着三个妹妹每人都夹了一筷子店小二帮着分好的鸡肉放进嘴里,接着又去夹了第二口,也没见她们有什么不对劲。 她也赶紧去夹一筷子,不然晚了就没有了,这魔镜里的吃食她无论如何也想尝尝看的,三个妹妹吃得都不顾餐桌礼仪了,连母亲也赞不绝口。 果然美味。 陈丹燕还想去夹第二口,结果正经部位的鸡肉已经没了,只剩下鸡头鸡脖子鸡翅尖鸡爪子,鸡屁股店小二早就拿走,谁家夫人小娘子会吃那玩意呢? 陈丹燕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夹鸡脖子,她胞妹已经伸筷子夹走了,她赶紧夹了一个鸡翅尖到自己碗里,剩下的另一个鸡翅尖被陈丹霞夹走了。 威远候世子夫人看到闺女总算愿意拿起筷子,舒了口气,又遗憾自己没有多订一只鸡,好在奶茶送来了。 陈丹珞在三姐妹的灼灼眼光之下实在不好意思独享这一杯奶茶,只得给每人面前的杯子都倒了一点,这下子四个小娘子都一口就闷完了。 威远候世子夫人好气又好笑,对店小二说道:“给她们四人每人再来一杯。” “夫人,您可要一壶,如此更划算一些。”店小二说道。 张晓瑛没把珍珠的做法写给萧元锦,主要是因为红薯还没推广种植,大乾的农作物还没有那么高含量淀粉的种类,因此奶茶也可以一大壶的点。 “那就来一壶,还有那什么双皮奶姜撞奶都给她们每人来一份。”世子夫人说道,她自己就不要了,在孩子们的碗里舀一勺尝个味就好。 “好嘞。”店小二应声出门。 小娘子们果然喜欢这类吃食,自从多了这些新吃食,解封的这几日店里生意比以往好上一半都不止,他们都快忙不过来了,掌柜的都说要再招人,自己得赶紧捎信回村里让族中兄弟前来。 等上吃食的空档里,坐陈丹燕对面的陈丹萍看着街上“咦”了一声,但是看了一眼陈丹燕欲言又止,坐她旁边的陈丹珞好奇地伸头过去,看了一会皱眉道:“好生奇怪,怎的这许多卫国公府的护卫跟着一辆骡车?” 她们正面对着张晓瑛的车队驶来的方向,因为要等后面的车子跟上,张晓瑛的骡车也放慢了速度。 听了这话,陈丹燕也从窗户伸头出去往后看,她没见过张晓瑛的车,却一眼就认出了赶车的萧十二,献馘礼那日这名萧卫紧跟着那小妖女,连上茅房都守在不远处。 “赶车的竟然是萧卫。”陈丹珞又说道。 普通民众认不出护卫们穿的衣裳分别是什么样的,她们这些权贵世家子弟还是需要知晓的,这样方便他们通过护卫的级别大致猜到车里坐的是什么人。 “可那车子真寒酸呢!还是骡车,坐车里的会是何人?”十岁的陈丹萍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这些日子大伙都尽量不在陈丹燕面前提跟卫国公府有关的事情了,可方才又不是她自己先说的。 “听说皇上赏了一名萧卫给新封的安平县主,坐车里的人只怕是她?”陈丹霞也看出去说道。 陈丹霞也参加了痘娘培训,府里因为她许多人也接种上了牛痘疫苗,因此她在府中的地位也有所提升,她心中对安平县主还是信服的。 “若是安平县主为何会有卫国公府的护卫跟着?”陈丹萍又好奇问道。 那安平县主的来历她们都清楚,便是那张小英雄的亲妹子,从一个庄户小娘子摇身一变成了县主,却还是摆脱不了那一身的穷酸味,啧啧啧。 这个她们便不清楚了,清楚的那个人也不会说。 “管别人家的事那么多做甚,好吃的送来了,趁热吃吧。”坐的离窗户最远的威远候世子夫人说道。 店小二来了两个人,端着的两个托盘都装的满满的,那小瓷碗里颤悠悠的奶糕看起来嫩滑可口。 据说双皮奶是清朝末年广东顺德一位养水牛奶的农民无意中发现的,而姜撞奶的发明也是广州沙湾的一位孝顺儿媳妇,为了使给婆婆调理咳嗽喝的姜汤不那么辣加入了水牛奶后形成。 不管传闻是不是真的,对于此时的大乾京城来说,这都是从未见过的新鲜美食,这些权贵世家的小娘子们日常都不喜欢饮用牛奶,但是却非常喜欢这两道用牛奶制成的甜点。 连威远候世子夫人尝了一口闺女碗里的姜撞奶后都让店小二给自己再多来一份,而年纪小的陈丹萍更加喜欢双皮奶。 虽然刚刚因为看到了卫国公府的护卫跟着张晓瑛又经历了一次心灵的暴击,陈丹燕也不想委屈自己的嘴巴了。 她拿过一个小瓷碗,用勺子挖了一大勺放进嘴里,那嫩滑香甜的奶糕在嘴里融化滑进胃里,好似也抚慰了她的心灵一般。 “这奶点果然独特,明日带你们祖母也来尝尝鲜。”威远候世子夫人笑眯眯说道。 婆婆也是她的堂姑姑,几个儿媳妇中待她向来最好,且她今日最满意的便是多日不思饮食的大女儿也吃了不少,平日她最是不耐烦吃鱼,但是今晚连那酸菜鱼都夹了小半碗,又听了店小二的建议配了半碗米饭,吃得干干净净。 听那店小二说过几日还会推出别的新菜,自己可得使人早早前来预订。 结完账下楼的时候,威远候府的几个小娘子发现自己竟然吃撑了。 . 第二百四十五章 张晓瑛没想到她写出来的菜式甜品那么快就在大乾打出名堂,带着吕木扬和长青麦苗回到家,路过自家府门又多走了几十米直接到了隔壁宅子。 这宅子也跟他们住着的差不多,连内院的宅院布局都类似,区别就是这边的后园子没有小湖泊。 但是想要有湖泊也容易,请人开挖一个人工湖,在隔壁引水过来就可以,或者把过道封上以后两边的园子就合成一处,这么一来后园子大了一倍,也不用挖人工湖了,张晓瑛跟她哥都更倾向于后一个方案。 因为提前派了一名护卫回家通知张德源,他们回到的时候这边宅子已经准备好,早前张大有夫妻过来收拾干净了,这时只要准备一下粮食和被褥锅碗瓢盆等日常用品即可。 张德源和张晓珲都站在大门外迎侯。 他们父子俩都感念于吕木扬刀割手臂试天花病毒的壮举和勇气,可以说因为吕木扬的这一个举动,大大增强了大乾上上下下对于牛痘疫苗的信心,为牛痘疫苗在大乾的顺利推广继而早日消灭天花病毒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 看到吕木扬从第二辆车子下来,张德源跟张晓珲迎上去行礼:“吕先生辛苦了!欢迎欢迎!” 吕木扬年纪比现在的张德源足足大了一轮,且人家又是少年举人,那才学是实打实的,完全可以当得张德源称呼一声“先生”的。 吕木扬还礼:“吕某叨扰了。” 十七辆骡车装着的书籍全部用藤条箱子装着,三十名护卫有十名在当值,剩下的二十名护卫一起动手搬运卸车,足足摆了四间屋子。 张晓瑛看着这些护卫在忙碌,想到他们过来她家的时候也是拉了好多车的物品,床,被褥,碗盆,甚至还有一车粮食,活像是大学开学男生宿舍报到入住的场景。 自家老爹跟他们表示不必带粮食了,领着护卫们过来的卫五一只说:“公子吩咐了,尽量少给您添麻烦。” 如果不是老爹坚持,只怕他们还准备自己做饭吃。 嗯,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动的。 ~~~~~~~~ 奚三娘和严明昊回来后,萧景烨第二日便派人来通知张晓瑛拿到奚三娘和严明昊的特赦令了,由一名大理寺的官员送去驿馆。 这真是最大的好消息了! 张晓瑛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之前虽然也觉得应该相信萧景烨能办成这事,但没拿到特赦令之前,谁也不敢百分百保证做得到啊! 张晓瑛让卫五六赶一辆车去把严明昊母子和奚三娘母子一块接进城,如果她不管,严明昊母子还好,多少有些家底,可以找个旅馆先住着,奚三娘母子只怕得流落街头了。 结果等张晓瑛下班回到家,便听卫五六说张德源已经把严明昊母子和奚三娘母子都安置在隔壁宅子里了。 “原本严明昊是想到别处找房子先落脚的,张先生说如今京城还未解封,旅店想是不太好找,那宅子闲着也是闲着,就请严明昊母子俩先住下来,等找着房子了再搬出去。 奚三娘说她自愿卖身给张家为仆,张先生没同意,只说留她在府里帮工,月钱按照大有娘子的发放,三个孩子也一起养在府里,日后都跟着妞妞和蛋子一起读书习字。” 说到读书习字,张晓英想起了她的拼音推广大计。 这些日子她下班回家很是花了不少心思研究了古人的注音方法,发现古人的注音方法有两类,分别是以字注字和双拼制。 以字注字就是用一个稍简单的汉字来注另一个汉字的读音方法。 比如用“雷”注“儡”,“兆”注“肇”。 双拼制则是用一个汉字或注音符号表示“声”,用另一个汉字或注音符号表示“韵”和“调”,把它们拼合成被注字的读音的方法。 其中,反切法是中国古代影响最大、流传最久的一种双拼制注音法,即反切上字取“声”,下字取“韵”和“调”。 比如:缓,胡管切,“缓”字的读音,就是取“胡”字的声(h),取“管”的韵和调(uan),然后拼合成(huan=h+uan)。 这说明中国古代虽然还没有拼音,但是已经有着类似拼音的思路了。 只是不管是以字注字还是反切法,如果连拿来注音和反切的那个字也不认识就没法学下来了,当然拼音也有类似的问题,如果不认识拼音字母的发音或者是发音不标准,也难免会闹出笑话来。 在张晓瑛她爹张德源到南方某处扶贫挂职时,就遇上了类似的事情。 有一天因为工作结束得太晚了,当地领导就请大伙到夜市去吃宵夜,到了一个专门卖炒田螺的摊子,领导介绍这是当地炒田螺的老字号了,也请大伙来尝尝。 鲜香热辣的田螺端上桌后果然大受欢迎,结果吃了没多一会领导皱着眉头对店里的老板说道:“阿丰啊!你今晚的田螺不行啊,很多都是公的啊!” 大伙听了这话不禁一愣,都停下了嗦田螺的动作看向领导,心中油然而生敬意—— 不愧是领导,吃个田螺还能分辨出来公的母的。 店老板听了领导的话忙过来,领导拿起一个个田螺给他看:“你看,这个是公的,这个也是公的,我这碗差不多三分之一都是公的,你这样做生意不行的啊!” 坐领导旁边的一个小伙子好奇地拿起一个领导捡出来的公田螺想研究一下,最后才发现原来所谓的“公田螺”是“空田螺”。 当时她老爹给她们说起这事时张晓瑛又笑得差点抽了过去。 这其实是因为当地人把字母“k”发成“g”造成的误会,类似的还有“蓝瘦香菇”梗。 张晓瑛决定趁着吕木扬还没出发去邺城就跟他一起把拼音教学这一块完善了,等他去了锦珲学堂就可以直接应用到教学上。 时间不等人,吃了晚饭她正准备过隔壁宅子,张无忌来通报严明昊母子和吕木扬一块过来找她来了。 她到了外院的接待室,严明昊一看到她就郑重地走到她面前跪下磕头,胡娘子站在旁边眼泪哗哗的。 能不跪下磕头吗?这是救命之恩啊!救的还是他们母子俩的两条命!还又重获了自由身! 这一幕方才奚三娘也带着她的三个孩子上演过了,张晓瑛明白这张特赦令对他们来说有多大意义,虽然心中不自在,也还是受了他们的礼。 “小张大夫,我严明昊的命是您给的,此生愿追随您左右,做您的左膀右臂,无有不从!” 严明昊终于说出了在心里说过无数遍的话。 . 第二百四十六章 妙极 这…… 张晓瑛一时很是汗颜,她虽然很需要一位助理,但她没有当大姐大带小弟的经验啊! “我明白了,你先起来,我马上就有事需要你做呢!”张晓瑛伸手要拉严明昊起身。 还没等她的手碰到严明昊,旁边一只大手伸了过来,轻轻一提溜严明昊就起来了。 众人一看都赶紧行礼:“卫将军!” 张晓瑛也在行礼的人中,卫靖先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众人:“不必多礼。” 护卫过来三天了,他担心张晓珲因着不是自己的人对他们放松要求,便想过来镇镇场子,结果进了外院便听到什么“左膀右臂”。 你倒是想当左膀右臂了,本公子也想啊!以前都没留意到这个人犯,今日才发现长得竟是这般……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卫将军,您派人找到了吕某的家人,还帮忙把这许多书籍都带来,吕某万分感激,无以为报,请将军受吕某一拜。” 吕木扬行动不便,只能在轮椅上伏下身子下拜。 卫靖快走两步扶起他,嘴里说道:“先生高义,卫靖亦很是敬佩,若不是先生割臂试毒,牛痘疫苗接种会慢上不少。” 有卫靖在,大家都有些局促,好在张德源也出来了。 “卫将军。”张德源看到卫靖也有些惊讶,没有通报就来了,看来这是要突击检查护卫队的工作呀! “卫靖不请自来,打扰了!”卫靖给张德源行礼。 “卫将军客气了,我还没谢过你安排了护卫前来,有了护卫们在,大家都安心多了。”张德源还礼说道。 “我来便是要看看他们有无松懈。”卫靖也不隐瞒。 “我看很好,我领你去后园子看看吧。”张德源发现了客厅众人的局促,便想把卫靖带走。 “好。”卫靖点头。 他虽然也很想知道张晓瑛准备让严明昊做的是什么事,却也清楚自己在这几人中显得格格不入。 张德源对吕木扬和严明昊行礼说道:“吕先生,明昊,你们稍坐,张某失陪了。” 吕木扬跟严明昊忙还礼:“无妨。” 张晓瑛等他们走了后,伸手招了张无忌过来:“无忌,你来读这篇文章给吕先生听一下。” 她要做拼音推广就先拿了张无忌和妞妞来做教学试验,妞妞才刚刚五岁,效果不明显,张无忌就一样了,之前大字不识一个,现在竟然得了读书习字的机会,很是用功,这段时间已经把拼音字母全掌握了。 张晓瑛本来就是想过隔壁宅子跟吕木扬探讨关于拼音教学的事情的,资料都准备好了,出来见他们时也就都带着了。 她准备让张无忌读的是一篇她注好音的论语里的第六章雍也篇,这篇文章张无忌此前并没有接触到。 “好的小姐。”张无忌现在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读小姐注好音的书了,小姐让他学会了就教给爹娘姐姐,如今他们也都快学完拼音了。 吕木扬和严明昊虽然都不明白张晓瑛为什么要让他们听一个小子念书,但是他们也都郑重地等着,小张大夫要做的事情都是有大用的。 等张无忌断断续续读完了这一段文章,吕木扬和严明昊都不解地看着张晓瑛。 这篇文章也没什么出奇的呀!这孩子读得虽说不太流畅,有些发音不太准确,但总算都读对了的,小张大夫让他们听是要听啥呢? “无忌,你以前读过这篇文章吗?”张晓瑛问道。 “回小姐,小的未曾读过。”张无忌答道。 “这篇文章有你没见过的字吗?”张晓瑛又问。 “回小姐,有许多字小的未曾见过,小的认得的字都是小姐您教的。”张无忌也不明白张晓瑛为啥这么问。 “吕先生,严明昊,你们看。”张晓瑛看着吕木扬和严明昊说道。 吕木扬跟严明昊心中震动,特别是吕木扬,他太明白这事情意味着什么了。 “给我看看。”他急切地伸手拿过了张无忌手中的纸张,只见纸张的文字上头都标注了奇怪的符号,这符号他自己从未见过,有圈有竖有点。 “此是何符文,这小童便是依据这些符文读下此《雍也》篇么?”吕木扬问道,眼睛看着张晓瑛。 “此为拼音符号,无忌学会了这些拼音符号,只要拿到的文章上标注了此类符号,那么他便都能读出来,如此识字就容易多了,阅读理解白话文基本无障碍。” 张晓瑛解释道。 “吕大叔您看,此为我初拟的拼音符号,今晚本是想去找您看看该如何完善的,你们就过来了。” “拼音符号只有这么多,可以标注所有的文字吗?”严明昊问道。 “差不多,若是不行,便再多加一些符号。”张晓瑛答道。 但是字母也就是那么多个,只要把字母组成不同音节仍然可以注音,张晓瑛拿出来的是普通话拼音跟现代的粤语拼音相融合的方案,她这段时间下载了粤语拼音教程,自己边学边教会了张无忌。 语言虽然是一脉相承的,但是在距离现代已经上千年的时空里,只使用普通话拼音是不能准确涵盖古汉语的全部发音和声调的,但是过于复杂显然也不利于学习和推广。 “有笔么?”吕木扬问道。 张晓瑛赶紧拿出了鹅毛笔,吕木扬也已经使习惯了这小张大夫制作的怪笔了,他们在疫区条件不好,他跟严明昊记录试验过程时用的都是这种笔。 他在纸上写下来一句话,递给张晓瑛:“小张大夫请注上音。” 张晓瑛接过把拼音标注上,吕木扬又喊张无忌:“你再来认认看。” 他写的也是日常不太能接触到的一些字。 张无忌拿过纸张,也慢慢地读出来了。 “这孩子学会这些拼音符号花了多长时日?”吕木扬问道。 “二十日来日。”张晓瑛答道,但是张无忌这孩子应该算是努力的了,一有空闲便手上拿着树枝在泥地上习写字母,嘴里念念有词。 “竟仅需如此短的时日!妙极,此法妙极!”吕木扬搓着手,“如此我等教学便不需花费极大精力时光仅能教会学子们识得些许文字,学子们亦可大大节省识字所需花费的时间精力。” 吕木扬只觉得庆幸当年自己没有一死了之,如今人到中年了竟还有各种意想不到的奇遇,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有劲头了。 ------题外话------ 亲们,悲催的七姑又得艾灸了,艾灸真的是太好了。不过今天的二更又要晚些啦!这些天的二更应该都会晚些,甚至有可能只有一更,不过七姑会在文后说明的哈!感谢大家支持鼓励,祝大家身体健康快乐! . 第二百四十七章 自读 严明昊也目光灼灼地看着张晓瑛,他当初为了认得书上的字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啊,而眼前这个小男仆轻而易举便可读出了这些他从未见过的文字! 其实推广拼音的意义何止这些,在鸦片战争以后,我国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挽救民族危亡和振兴中华的热情激发着一些爱国知识分子提出了教育救国的主张,梁启超、沈学、卢戆章等几位教育学家都一致指出,汉字的繁难是教育不能普及的原因,因此在清末掀起了一场“切音字运动”。 我国第一个创制了拼音文字的卢戆章更是直接指出,汉字“或者是当今天下之文字之至难者”,而切音新字“字母与切法习完,凡字无师能自读”,这样一来,“省费十余载之光阴,将此光阴专攻于算学、格致、化学,以及种种之实学,何患国不富强也哉!” 而经过了上百年的经验实践证明,卢戆章的预见性是非常准确的,如今在现代的我国已经成为世界上拥有最多工程师和高级技工的国家,国力与清末民初时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此字符可有名称?又是何人创制了此法?”吕木扬问道。 他们也习惯了,小张大夫提出的各种法子都是旁人教给她的,本来嘛,小张大夫年纪小,许多人这岁数字都认不全呢! “有名称,叫拉丁字母,亦是胡商传来的,一位叫卢戆章的先生有感于我华夏文字难于习学,便想出了使用这拉丁字母来给文字注音,只还不太完善,往后可把这些字符称为汉字拼音,吕大叔,严明昊,咱们一起看看还应作何改进。无忌,去多拿几盏灯过来。” 张晓瑛说道。 天色早已到了掌灯十分,张晓瑛担心在光线不足的情况下用眼容易近视,古代读书人近视的可不少,这时空可没法配近视眼镜。 ~~~~~~~~ 张德源带着卫靖直接进了后园,因为有了护卫,张晓珲就把防盗系统都关闭了,月季也还没来得及种,护卫靠近主院时被触发就不好了。 卫靖第一次进张府后园子,没看到有卫五六口中的会发声的陷阱,却发现后园子的土地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碎石子都被捡到一边,牲口棚里还养着两头牛,显然是要在这后园子的地里种庄稼。 张府的庄子那么多地为何还要在府里区区几亩地种庄稼呢?卫靖不懂就问:“张先生,这是要种何种庄稼呢?” 他们刚才一路进来聊的是京城如今疫情防控的情况,其实这些张德源也从张晓珲兄妹俩嘴里知道得差不多了,但总不能啥话不说,他俩目前的状态聊啥都有些不对劲,聊疫情就是最安全的了。 卫靖冷不丁转了话头,张德源还愣了一下,但是他很快说道:“要种的庄稼叫马铃薯和番薯,另外还有一些蔬菜种子,都算难得,种在自家后园子比较安全。” “马铃薯,番薯?我还是第一次听闻此作物名称,可是邺城特产?”卫靖问道。 “不是邺城特产,此两种作物都是胡商带来的,据说产量极高,可惜我拿到的种子数量不多,若是种植成功,倒是可以给大乾的百姓增加填饱肚子的粮食了。” 原来是这样。 卫靖没留意到产量极高和填饱肚子这句话,他的关注点在另一个方向—— 只怕也不是胡商那得来的种子,而是在魔镜拿出来的,不过张先生说数量不多,难道他们不能回魔镜多拿一些吗?还是他们其实也回不了魔镜了呢? 卫靖一想到这个可能,心中不觉安然了下来,他们一家回不了魔镜,他便不必担心张小娘子哪日突然消失了。 到后园子巡视了一圈卫靖就回去了,护卫们看到自家公子突然出现也是有些惊讶,他们本来也没敢懈怠,此后更是多了几分警醒。 ~~~~~~~ 张晓珲这几日比较忙,因为他们的营房用地批下来了,就在京城西北边紧挨着城墙的一块近千亩的场地,那上面已经有几排屋子,本来之前也是留着做军营的。 一千亩地不算小了,完全可以按照要求营建出张晓珲需要的训练场地,之所以选在京城内,应该还是为了方便皇上前来视察工作。 老皇帝要他组建的这个部队暂时先定三百人的定员,他们如今加上张晓珲一共只有31人,还需要再招不少人。 而这人员可不好招,除了要有顽强的毅力,健壮的体力,持久的耐力,还需要高超的智力,特别是张晓珲还希望他们将来可以掌握远航的各项技能。 说白了,在张晓珲的设想中,这是一个海军学院的雏形,等他们一家在大乾安稳了,还是要搬到海边港口去的。 三十名响尾蛇突击队队员因为立了功,已经从十夫长晋升到了百夫长,虽然他们暂时只需要带十名新兵,但是也一样领的百夫长的粮饷,因此人人都干劲十足,对张晓珲布置的学习文化的任务也执行得十分认真。 ~~~~~~~~~~ 日子就在各自的忙碌中又过了十多天,京城终于彻底解封了! 这一轮疫情,因为封城及时,且措施严厉,一共只感染了不到二百名天花病患,又因为用药及时,死亡率也比以往低了不少。 而牛痘疫苗施打的过程中也积累了丰富的数据,比如各个年龄段不同性别的副作用率,当然有效率测算不出来,毕竟很快就封城了,密切接触者也没有及时打上疫苗。 疫情结束,疫情防控工作组也随之解散了,张晓瑛也不再需要每天去上班,她狠狠睡了一个大懒觉,决定好好休息几天。 其实也不能完全休息,这些日子她一直也跟着吕木扬和严明昊一起完善拼音字母,从发音到声调都一再调整。 吕木扬年轻时在太学求学,之前就能说得一口标准官话,这几日他和严明昊还专门到茶馆听了京城本地说书先生的发音,可以说是精益求精。 张晓瑛在房车的床上滚了几滚,拿过手机想看看时间,她爹在外面敲车壁: “贝贝,快起床,又有人找你来了。” ------题外话------ 太晚了,终于写完啦!大家早点休息吧!晚安 . 第二百四十八章 曦林 张晓瑛还是在床上伸了好几个懒腰,她反正也发现了,来到这大乾总有干不完的活,曾经她心里总是有些着急,希望可以尽快在这个时空坐上绿皮火车。 但是现实狠狠教育了她—— 连活着都要努力,又哪来的精力去想别的? 她起床洗漱后先去外院客厅见了来人,不认识,但是来人认识她。 “下官徐良见过安平县主。” 来人给她行礼。 张晓瑛还礼:“徐大人客气了,请坐下说话,不知徐大人找我是有何事?” “下官乃吏部的考功司令史,因各部大人一起防控疫情时见识到了户部的大人那珠算法的过人之处,便想请安平县主您再多开一次培训班。” 徐良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被推出来找安平县主说这个事,心里还是有些怵的,原来户部的大人找安平县主学这珠算法时安平县主还不是县主只是张小英雄的亲妹子,可如今人家身份地位已是大不一样了,自己会不会被视同冒犯赶出府去呢?毕竟上课时要对着的是一群外男。 张晓瑛没马上接这徐大人的话。 珠算法虽有大用,但其实还是很简单的,许多人学会了都可以当老师教授别人,而她的时间非常宝贵,不可能让这珠算法把时间都占用了。 但是整个大乾需要学习珠算法的人还是很多的,需要的师资力量也不少,甚至男人要学,女人也应该学,就比如萧元锦也觉得自己管家记账需要用到珠算法。 她应该做的是培训可以教授珠算法的老师,然后便可以从这事完全脱身出来了。 徐良看张晓瑛不说话以为她是不高兴,心中越发忐忑,也不敢开口再问她。 “徐大人,我有一个要求,也可说是建议。”正当徐良都快失去信心的时候张晓瑛开口了。 “我只能再开两期培训班,但我不再直接培训大人们,我要培训可教授珠算法的老师,最好是培训太学里教算学的先生,再由他们培训各部的大人们,往后珠算法要在大乾推广,亦须有更多老师才行。” 张晓瑛恳切地说道。 徐良听了她的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也不由暗生敬意。 果然不亏是皇上特封的县主,心中装的竟是整个大乾,可笑自己和各部的大人只想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县主高义,下官这便回去协调,县主看何时可开始上课。”徐良赶紧说道。 “我明日便可,要看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你跟我来,我告知你需要准备的物品。”张晓瑛说着示意徐良跟她走,把他带到了之前拿来当教室的屋子。 把她上课时的资料,粉笔,黑板都指给徐良看:“徐大人,这几样物品是须得先备好的,还有算盘,上课的学员需人手一个。” 这资料要拿去印制,算盘黑板都容易做出来,只这粉笔徐良看不懂。 张晓瑛拿着鹅毛笔快速地刷刷刷在一张纸上写下了粉笔的制作方法,交给了徐良:“此是制作粉笔的法子。” 徐良拿着那纸张紧张地给张晓瑛行礼:“安平县主放心,下官定不会把这法子泄露出去。” 张晓瑛一愣,正想问为什么,又反应过来这是在习惯于保守秘方的古代,摇头道:“不必如此,这法子让愈多人知晓愈好,如此我大乾的先生教授学子们便可俭省许多笔墨纸张。” 还可以间接减少因为造纸砍伐的树木,在古代树木砍伐得可不少,建造房屋取暖烧炭烹煮用柴,那一样都少不了木头,新长出来的树总也赶不上砍伐的树,久而久之森林便不断被蚕食,环境渐渐恶化,她以前看到过一些清末民初的老照片,北京附近的山都是光秃秃的。 徐良更加惭愧,忙行礼答道:“下官记住了,多谢县主,如此下官回去后尽快准备好。告辞了!” 徐良走后,张晓瑛回去随便捡了些吃的填肚子,便又进了房车准备珠算法的教案。 既然是要培训老师,自然跟培训一般学员不一样,要准备的各种材料更多,比如起码得把珠算法跟算筹的关系讲透了。 且她将要授课的又是太学里的先生,这些人都是才高八斗,自然自视甚高,想要他们放平心态听自己讲课,那自己也得拿出些真本领出来镇镇场子。 这次讲课,张晓瑛决定把阿拉伯数字也一起推广出去。 ~~~~~~~~ 在京城最大的书坊曦林书斋角落里的一张书桌旁,严明昊正在查看新印出来的汉字拼音正确与否,如果有错漏的就需要及时跟书坊负责印刷刻板的伙计沟通及时改正,不然制好了版批量印刷以后才发现错漏浪费就太大了。 此时书坊二楼靠角落的一间布置清幽的屋子里,一名七十多岁面貌清癯的老者也正在看着手上印有汉字拼音的纸张。 “去把人请上来。”他头也没抬吩咐道,立在门口的两人便有一人下了楼。 严明昊正聚精会神逐一审视,听到有人在身旁说道:“客官,小店东家请客官楼上叙话。” 起先他以为是跟旁人说的,毕竟自己一个刚拿到特赦令的人,有谁会要跟自己交往呢?且自己在京城亦无亲无故,便就没有理会。 没想到那伙计又说道:“客官,小店东家请您到楼上一叙。”同时手还轻轻敲了一下他坐的桌子。 竟是找他的!严明昊惊讶地抬头看向店小二问道:“找我?” 店小二肯定地点点头。 老东家可不轻易见人,朝里多少官员想方设法见老东家一面都不得,这小哥儿真是幸运呢,还得老东家专门谴人来请。 得到了明确的答复,严明昊很是忐忑。 曦林书斋是京城最大最好的书坊,在京城能开这样的书坊的人光是富还不行,必还得贵才可以,不然谁知晓印出来的是啥呢? 小张大夫说的花钱不怕,但是一定不能出差错,毕竟出来的是第一批,就要去最好的书坊,毕竟最好的书坊有最有经验的师傅,他们这些拼音符号刻制起来并不容易,所以他们根本也没考虑去别的书坊,直接就奔曦林书斋来了。 这书坊的东家是真正的东家还是店掌柜呢? 严明昊没再多问,收拾好东西跟着店伙计上了楼,但是那店伙计送他到了楼上便不再往前走,另有人前来接上严明昊。 接严明昊的人虽是普通装扮,严明昊却觉得他给人的感觉却不是普通人,倒有些类似如今在张府出出进进的那些卫国公府的护卫。 “请随我来。”那人见了严明昊也没跟他客套打招呼,仅是淡淡说了四个字,严明昊心中越发局促,只能跟着他前行。 . 第二百四十九章 出版 书坊二楼分成了几块区域,更像是一间间小课室,里面有不少人或是在阅读或是在奋笔疾书,虽然人不少,却很是安静,即使有人说话语声也尽量压低。 严明昊跟着来人穿过了长长的甬道,到了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门口也有一个普通装扮但是也跟接上严明昊的人有类似感觉的人站着。 来人到了屋子门口停下了脚步说道:“禀老太爷,人到了。” “进来。”屋里传出来的声音苍老却清隽,严明昊犹豫了一下,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进了屋子入眼的便是一张宽大的桌案,上面除了摆放着笔墨纸砚之外还有自己拿来印制的初版汉字拼音,严明昊当即就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召见了。 桌子后坐了一位气度不凡的老人,看向严明昊的目光不怒自威。 严明昊深深地向他行了一礼:“小子见过老先生。” “嗯,你过来,跟老夫说说,此为何符文?”桌子后的老先生敲敲桌案上印有初版汉字拼音的纸张。 “回老先生,此为汉字拼音。”严明昊心中猜想这位老先生只怕不是普通人,不敢随意答话。 “汉字拼音?你详尽说与老夫,此汉字拼音如何拼音法?”那老先生显然也有些惊讶。 “开蒙的孩童只要花上一月左右的时日习完这纸上所有的汉字拼音,便可读出标有此汉字拼音的所有文字,阅读白话文基本无碍,且此汉字拼音几乎可拼出所有汉字的读音。” 严明昊把小张大夫当日介绍这拼音时最震撼自己的那部分说了出来。 眼前的老先生想来是贵人,若是得他帮着推广拼音那就比他们自己推广效果好得多了。 老者虽然心中惊异,但他这一辈子见多了大风大浪,因此面上不为所动:“此话当真?” “我等已反复斟酌过了,老先生可随意写些字,小子愿为老先生展示此拼音之法。”严明昊说道。 他长相清俊,自带书卷气,又经历了生死大事,整个人看起来沉静内敛,老者看着他倒也颇合眼缘。 他拿起笔蘸了墨在纸上写了十来个字后示意严明昊:“你来吧。” “是。”严明昊应声,接过老者递来的笔,在那些文字的旁边标注上了拼音,标注好后便解说声母韵母声调,接着拼出了准确的官话读音。 老者心中震动,又写了三个平常少有人认识的文字,这三个字严明昊也不认识,更不知晓发音,老者读出三个字音,让严明昊标注上拼音。 严明昊思考了一瞬,提笔写上了对应的拼音,把拼读过程也展示了出来。 “此法为何人所创?”老者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目光灼灼地看着严明昊问道。 “据安平县主所言,此法乃一位卢姓名戆章的先生所创,卢先生有感于我华夏文字难于习学,便利用这拉丁字母组成汉字拼音,卢先生还言,此拼音之法省费十余载之光阴,将此光阴专攻于算学、格致、化学,以及种种之实学,何患国不富强也哉!” 严明昊把在张晓瑛那里听来的话复叙给了老者。 “此人当真高才。”老者难得地赞了一句,又问道:“安平县主可是那位皇上新封发现牛痘疫苗的县主?” 他老人家虽然疫情期间都窝在家里,但是解封后所有的事情都有人第一时间汇报给他。 此轮疫情之所以这么快便完全压制,那位安平县主可说是居功至伟。 “正是。”严明昊点头。 此法为何人所创?”老者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目光灼灼地看着严明昊问道。 “据安平县主所言,此法乃一位卢姓名戆章的先生有感于我华夏文字难于习学,便利用这拉丁字母组成汉字拼音,那位卢先生还言,此拼音之法省费十余载之光阴,将此光阴专攻于算学、格致、化学,以及种种之实学,何患国不富强也哉!” 严明昊把在张晓瑛那里听来的话复叙给了老者。 “此人当真高才。”老者难得地赞了一句,又问道:“安平县主可是那位皇上新封发现牛痘疫苗的县主?” 他老人家虽然疫情期间都窝在家里,但是解封后所有的事情都有人第一时间汇报给他。 “正是。”严明昊点头。 “这么说你识得安平县主?”老者看着这个年轻人问道。 听说那安平县主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娘子,眼前的小子十八九岁的模样,穿着普通,这两人能有何交集呢? “安平县主是小子的救命恩人,小子与家母如今寄住在安平县主府中。”严明昊答道。 原本京城解封了他们要去找房子,小张大夫却说把时间花在路上太浪费了,即使坐马车也比走路快不了多少,且他一个刚拿了特赦令的人也不好在京城中骑马,即使能骑马也跑不起来,还是跟走路差不多。 “既然是左膀右臂,那就不能离得太远,你们娘俩就安心在我家住下来吧!” 他记得小张大夫这么说道。 “竟是如此,听闻安平县主乃是一名十来的小娘子,如何救了你?”老者难得好奇地问道。 “小子原本被判了死刑,原定今年秋后问斩,安平县主要做牛痘疫苗试验,小子有幸参与,安平县主更想法子求了皇上特赦,小子如今能站在此处与您交谈,都是因了安平县主的善念而得。” 严明昊平静地说道。 一般人若是听闻他竟然曾经是死囚只怕立时便会退避三舍,这老者仅是挑了挑眉头。 这小子原来是那安平县主的门客,只是又多了这一份恩情在,想来安平县主对他应是信任倚重的罢。 “安平县主可能帮老夫引荐卢先生?”老者问道。 “老先生为何要见卢先生?”严明昊问道,小张大夫也没跟他们说过这位卢戆章是何方人士。 “老夫想问他可愿把这拼音之法交由曦林书斋出版,若是他愿意再与他详谈后续的工作事宜。”老者说道。 他心中其实更想见见这般高才又高义的人。 “此事小子须得回府问过县主。”严明昊答道。 而张晓瑛这时正看着一张精美的帖子。 “阑珊阁在哪?”她问卫五六。 . 第二百五十章 恳求 这是张晓瑛来到这个时空收到的第一张私人邀约,邀约她的人是萧元锦。 送帖子来的人说道: “公主说了,自县主到了京城,一直忙于公事,如今好不容易闲了下来,也不知能闲几日,便想约县主出去逛逛,她好略尽地主之谊。” 萧元锦安排半天的闲逛时间,先去听说书的茶馆会面,然后逛逛小娘子们都喜欢逛的布料成衣、珠宝首饰、胭脂水粉,接着在阑珊阁用晚膳。 现在还不到二月,在屋外冷不说,也没什么景致可瞧的。 张晓瑛其实也想好好逛逛这大乾的京城,到了这里一个多月,她真的还没正经逛过一次街呢! 于是换上了前次皇后送来的漂亮衣裳,化了个淡淡的妆,想了一下,也带上了张芙蓉。 张芙蓉的伤早就好了,因为卫靖派了三十名护卫都住在外院,她和张芍药两个女孩再住外院就不合适了,张大有一家就搬进了内院的一座两进院的倒座房里住着,奚三娘母子也住他们隔壁屋子。 张晓瑛家以前也是有阿姨的,只是后来他们都上大学住校了李岚才改用钟点工,因此张大有一家来了倒也没有不习惯,只是刚来没两天就赶上了疫情,解封后就可以安排他们各自的活计了。 毕竟主人家不安排清楚了,下人是不敢自己去做的,因为担心碰到了什么自己不该碰的东西。 如今张大有每日负责把厕所的粪便运到后园子沤肥,外加修整后园里的几亩地,因为土豆跟红薯花生都需要土地的肥力足够大才能高产,现在就该把基肥施放进去了,他之前在平远侯府里就是在庄子里做事的,因此做这些也算得心应手。 张家的厕所张晓瑛很是动了脑子设计过的。 她借鉴了抽水马桶的原理,做了一个木箱子挂在墙上,里面装满了草木灰,用脚一踩踏板草木灰就滑下来覆盖住排泄物,再踩另一个踏板覆盖着草木灰的排泄物就倾倒进了半埋在地下的陶缸里,再踩一脚平板上又覆盖了一层草木灰,清理积粪时替换陶缸就行。 经过这般处理的厕所虽然不能跟张晓瑛小时候在里面偷吃零食的家里卫生间的干净程度比,但也绝不会蛆虫横生蚊蝇乱舞了,那根本就是她的人生噩梦。 如今家里人多了,蹲位明显不足,修建公共卫生间的事情需要马上进行,张德源已经选好了位置,就在整座院子的西南侧,外院的西北墙跟侧,还得把男女厕砌墙分开。 这样一来不管是住在外院的护卫们还是住内院的人如厕都很方便。 另外大有娘子和张芙蓉就负责煮饭洗衣,吃饭的人多了,奚三娘也主要在厨房做事情,张无忌和张芍药负责在各处打扫卫生。 陈灵秀就成了张家的管家娘子,李岚身子重了,她每天就陪在李岚身边,两个孩子就跟奚三娘的三个孩子在院子里玩,奚二丫已经可以看顾这些比她小的弟弟妹妹们了。 收到请帖的一个小时后,张晓瑛来到了献馘礼时她们观礼的茶楼,这里应该是京城最好的茶楼了,饮茶听书点菜吃饭都可以,这时候没到饭点客人也坐了大半的位子。 张晓瑛身后跟着萧十二和张芙蓉外加卫国公府的十个护卫,看起来浩浩荡荡的,颇为引人注目。 店小二把她引到了萧元锦所在的小包间,紧挨着包间两侧的房间都坐满了萧元锦的护卫,门外也站着四个,萧元锦也没想到张晓瑛带了那么多护卫过来,想起她以前取笑自己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安平,你如今也成了活靶子啦?”她对走进包间的张晓瑛说道。 “公主。”张晓瑛给她行礼,无可奈何说道:“别提了,我家里闹了一次贼,我爹娘哥哥就紧张得不行。这位是……” 萧元锦身边坐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正太,正好奇地打量着张晓瑛。 “我弟弟,元灿。”萧元锦介绍,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那小正太开口:“安平姐姐好!” 哎呦,嘴真甜,可这位是皇孙哪。 张晓瑛给他行礼:“安平见过灿王爷。” “安平姐姐喊我元灿就好,我喜欢张家哥哥。”萧元灿直接说道。 张晓瑛呆了一瞬,问道:“我哥吗?” “是啊!我一直希望可以结识他,他太厉害了!”萧元灿向往地说道。 虽然卫靖表叔也厉害,可是卫靖表叔冷飕飕的,他从小就有些怵他,人家张家哥哥看起来就可亲多了。 原来是老哥的小迷弟啊,张晓瑛微微笑着说道:“他这些日子很忙,下次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 “我说你怎么吵着跟我出门呢!原来打的这个主意。”萧元锦对弟弟嗔道。 “我想拜张家哥哥为师,让他教我本领,府里的师傅们教的我都学会了。”萧元灿说道。 张晓瑛在姐弟俩对面坐下,听了这话看着萧元灿严肃地说道:“我哥哥教的东西太累人,元灿王爷你还小,不合适。” 萧元灿正想再说什么,却听到说书的先生敲响了说书板,三人都看过去,只听那说书先生说道:“诸位客官,上回说道那张小英雄临危之际练武场点兵组建突击队,缘何他年纪小小便有此等本事,这便得说一说道一道他年幼时的二三事。” 张晓瑛和萧元锦面面相觑,感情张晓珲已经成了传奇人物啦?连幼时二三事都被翻了出来。 萧元灿听说是要讲张晓珲幼年二三事,兴致勃勃地坐到了最靠近说书先生的一侧,张晓瑛本想扯别的话题引开他们姐弟俩的注意力,现在看来也是徒劳无功的,不如也听听她哥小时候究竟做了啥事,竟然值得说书先生拿来注水用。 三个人听了说书先生眉飞色舞讲了半天,听出来了三件事—— 张晓珲四岁时玩火烧了村里人在晒场上堆的麦秆,五岁时爬到村口的那棵大槐树上往下撒尿淋树下乘凉的村民,七岁把人家晒在地里的泥砖全部踩出半寸深的脚印。 听得张晓瑛手痒痒的只想把这熊孩子狠狠抽上一顿,如果这些都是真的,她也就明白为啥老爹自己到永安城求学也得把她在古代的哥哥带在身边严加管教,她哥这就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典型呀! 相比起来,大概是古代的生活环境发挥的空间比较大,在现代时她哥倒也没有这么出格的举动,她记得最严重的一次是初中时跟同学打架把人家的头打破了,她爹妈连夜赶到医院给人家赔礼道歉,把医药费全部结了还送上了好几万的营养费,然后这个同学成了她哥最铁的死党。 那边萧元灿却听得乐不可支,萧元锦也是忍俊不禁。 “安平姐姐,张家哥哥何时休沐?我要到你府中找他去。”萧元灿一双大眼睛闪着恳求的小眼神。 张晓瑛:…… . 第二百五十一章 仇家 因为萧元灿加入了,小娘子喜欢逛的地方就不去逛了,他们直接从茶楼到了阑珊阁。 阑珊阁掌柜的亲自出来迎接,把他们引到了一个装饰清雅的包间,掌柜出门前萧元锦吩咐了一声:“拿账本过来。” 掌柜的应声出门去了。 听萧元锦说了这话,张晓瑛猜想这里大概是萧元锦的产业,今天是顺便检查工作来了。 她刚刚进门的时候留意了一下,这阑珊阁虽然不太大,一层也就一百平米左右,共两层,但是整个酒楼装修得低调奢华,店小二的服饰是统一的样式,连掌柜的看起来都像是读书人。 “这阑珊阁是我娘的嫁妆,但是如今记在我名下了,我原先懒得管,这几日他们说生意好上了一倍,安平你猜为啥?”萧元锦笑着说道。 看着那张漂亮得似乎发光的脸,张晓瑛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十三岁女孩特有的样子呢!狡黠又单纯。 “换师傅啦?”张晓瑛说道。 她们现代时常去的酒楼就时不时地有新的师傅来推出新菜品,生意又火上一阵。 “也算也不算,是因为你写的那些菜式,特别受小娘子们喜欢,连各府的老太太都要来,叫化鸡每日定量一百只都不够。”萧元锦说道,又招手:“知夏拿来。” 知夏递上一个纸封。 萧元锦接过递给张晓瑛说道:“阑珊阁若是没有你的新菜式也就是不亏,养活店里的伙计和掌柜的也就剩不了多少,如今不一样了,因此我把阑珊阁的股分成十股,你占三股。” “这如何使得!”张晓瑛把纸封推回去。 她只是打开电脑动动手指把菜谱写了下来就要占股份,她爹娘不得忧心死。 “你写了这许多菜式与我,我也不能无端收下,原先想折成银子给你,后来想想还是算成股份合适,往后你再想出什么新菜式,阑珊阁也还能继续用。”萧元锦说道。 那倒是,张晓瑛只是写了十几个菜谱给萧元锦,而我大中华的美食之丰富震惊世界,有外国人扬言要吃遍中国结果吃了三年还没吃出四川。 大乾人民如今的烹饪方式还是简单得多,口味清汤寡水的,因此阑珊阁推出这些新菜后生意爆火也正常。 “那三股也太多了。”张晓瑛说道。 “不多,你一会看看账本就明白了,盈利都靠新菜了。”萧元锦说话间掌柜的进来了,把一本厚厚的本子递给萧元锦。 “公主请阅。”他恭恭敬敬说道。 掌柜的姓李,是大皇子妃娘家的家生子,陪嫁到的大皇子府,做这阑珊阁掌柜三年了,生意一直不好不坏,公主出了门一趟拿了许多新菜式出来后生意好得都快接不住了,如今店里上上下下都卯足了劲,毕竟生意好了他们收入也跟着提高。 “给安平县主,她如今是二东家。”萧元锦说道。 “县主请阅。”李掌柜转递给了张晓瑛。 张晓瑛接过这厚厚的账本,打开一看,傻眼了。 原来这就是流水账啊! 只见上面记着正月十八日入银八十吊钱售叫化鸡一百只 正月十八日入银二十八吊钱售姜撞奶五百六十碗 正月十八日入银三十四吊三百五十文售双皮奶六百八十七碗 正月十八日入银三十六吊八百五十文售奶茶七百三十七杯…… 虽然看着也挺清楚的,就是费纸,明明一页纸都用不完就可以记清楚的愣是用了四页纸。 她家如今开支用度都是表姐陈灵秀管着,她妈李岚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会计,教会了灵秀表姐现代的记账法,使用阿拉伯数字记录在表格上,清楚明了不说,关键是省纸啊! 这个朝代的纸张真的很贵!张晓瑛准备有空了了解一下如今的造纸技术发展到哪一步了,是不是还有改进的空间,能不能提高出纸率什么的。 而且推广阿拉伯数字一定要加快速度。 看了一轮下来,卖出的几乎都是张晓瑛写给萧元锦的新菜式,张晓瑛笑道:“那我有空闲了多写些新菜式,公主,我准备再开两个珠算法培训班,你府里的账房先生要不要参加培训?” 她收了萧元锦他们三个人一个庄子做学费,培训班自然要给他们留名额。 “我已经教会他们了,那个阿拉伯数字也教了,知夏学得不错,我准备让她培训掌柜跟账房们。”萧元锦答道。 张晓瑛对她伸出大拇指:“公主超棒!我表姐如今使的一种记账的法子也不错,等知夏有空闲了让她也去学一学,跟这账本差不多,就是用上了阿拉伯数字,省纸。” “那感情好,如今纸是真贵。”李掌柜在一旁也笑眯眯说道。 原来新菜式是安平县主拿出来的,他之前也是知晓安平县主的,没想到竟然是个年纪那么小的小娘子,如今牛痘疫苗他已经接种上了,据说他们属于什么服务行业,属于优先接种范围。 他们坐在二楼正说着话,一直看着外面街景的萧元灿拉拉萧元锦的袖子:“姐姐你们看。” 阑珊阁坐落在北城门进城那条街道上,周围住户都是权贵世家居多,也就是所谓的高档社区,此时从城门方向进来了一队兵士,足有五六百人,这些人只有少部分骑着马,大部分是步兵,他们显然是押送队伍中的一辆囚车进京的。 张晓瑛之所以认出那是一辆囚车,是因为他们进京时也有一辆类似的车子,车子四面用铁栅栏围着。 动用这么多人马押送的显然不是普通的人犯。 坐她对面的姐弟俩默默看着那辆囚车,张晓瑛不清楚他们知道多少,但是萧元锦眼圈红了,张晓瑛握紧了她放在桌面上的手,转头对李掌柜说道:“我看好了,先上一壶奶茶吧。” 李掌柜应声拿起账本退了出去。 如今三皇子的事情京城早已传开了,御林军又被抓捕了一批将官,这批将官里就有三皇子妃的父亲,虽然朝廷没有公开说明,但大多数嗅觉敏感的人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大家其实都在等着李贤妃的父亲安西伯何时才会出现在京城。 在囚车上的应该就是安西伯了,他即使不是直接害死萧元锦姐弟父亲的凶手也是主谋,甚至有可能是他亲自出手,张晓瑛听她哥说李贤妃的父亲武功高强,很少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强,因为他只在战场上才出手。 这就是皇家,既是亲戚,也是仇家。 . 第二百五十二章 医院 李掌柜出去后屋里就剩下了张晓瑛和萧元锦姐弟俩,三个人默默地看着那队兵马从楼下经过,囚车厚重的木板再加上铁栅栏整个车身看起来沉重无比,粼粼驶过的时候仿佛撵在了三人的心头上。 “那日我记得很清楚,我三婶做了新吃食,请大家到他们府中品尝,我堂妹元婕不知何故哭闹不休,还跑到了屋外,那日下着雨,嬷嬷侍女们去哄都不行,她只说要姐姐,往日她确实也喜欢我。” 萧元锦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脸上凄楚地一笑。 “大人们都在忙着,我也就去了,可我去了她拉着我就跑,她人虽小,力气却不小,我没留神,一下被她拉得跑出了不短的路,打伞遮雨的侍女没追上我们,我从没淋过雨,那时才知晓原来雨水淋到身上是那么冷。 她一直跑,跑到了后园子,我怕她摔跤,一直拉着她的手,侍女追上我俩的时候,我们都被雨水淋得发抖,后来我和元婕都病了,她比我病得还重,听说差点挺不过来,还留下了病根子。 这些年我总是恨自己,为何要去管她,有时也想问她当日究竟为何要跑,可心中更不愿见到她,如今看来,就算我没生病,亦会有旁的事情把我绊住,怪只怪我们生在皇家。”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用气声说的,虽然眼圈一直都红着,但是眼泪终是没有掉下来。 “姐姐,娘亲都说了很多回不怨你。”萧元灿显然也知晓自己姐姐的心病。 “是姐姐不好,让你跟娘亲忧心了这许多年,你如今也长大了,比姐姐还懂事了。”萧元锦摸摸自己弟弟肉肉的脸。 萧元灿脸涨红了:“姐姐我长大啦!别再摸我脸,安平姐姐该笑话了。” “长再大也是我弟弟,你成亲那日我也得摸你的脸。”萧元锦说道。 张晓瑛微微笑着看他们姐弟俩的互动,萧元锦这是彻底走出来了,经过这一遭,她以后的人生遇到再大的风雨也将顺利渡过。 奶茶还没送来,大概是时间还早没准备好,萧元锦想到张晓瑛刚刚说的培训班问道:“安平,你的珠算法培训需要多长时间?咱们的新法接生是不是也该开起来了。” “我这边需要十日,新法接生培训最好是有孕妇配合,对了,我娘快生了,公主若是有空闲,可先在我娘那熟悉孕妇的情况,而且我娘还是双胎,难得遇到。” 张晓瑛建议。 “双胎?”萧元锦惊讶地瞪大眼睛,脸上显出了一丝担忧。 “双胎只要监测好也没事的,平时饮食上注意,避免胎儿过大就行了。”张晓瑛说道。 而且她也想起来,萧元锦要想成为一名妇产医生确实需要接触孕妇,自己老妈又是难得的双胞胎,正应该多多让萧元锦熟悉情况。 可是这样一来萧元锦就得去自己家里,去了自己家中有时就难免会跟哥哥打照面,好在哥哥如今都是早出晚归的。 “我到你府上方便吗?”萧元锦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她不希望自己给张晓珲带来困扰。 “白日时我家里只有爹娘在家,也没什么不方便的,我跟他俩说一下就好了,另外咱们虽然推行新法接生,也需要跟一些有经验的稳婆学习她们好的方法。” 张晓瑛答道,也不直接提哥哥白天不在家,但是聪慧如萧元锦肯定是能听懂的。 她妈李岚只有两个月就到预产期了,加上是双胞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动,现在每天的腹围,胎音,还有入盆时间都应该记录,这些工作让萧元锦来做正好。 萧元锦果然笑了一下:“那我每日都去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段时间孕妇每天都有不同的变化,正是应该每日都去。”张晓瑛说道。 她已经把主院一间屋子改成了产房,为了预防万一还准备了手术台,又有她老爹在,她妈生产时萧元锦如果也能在场就是难得的实习经验了。 双胞胎顺产存在着太多的不确定性,如果胎位不正也不好调整,单胎哪怕临产前都可以靠医生手动转胎位,这转胎位的手法古代也有一些经验丰富的稳婆可以做到。 但是双胞胎是不可能施行这一手法的,因此即使在现代时,医院也是建议剖腹产的多,需要双头位医院才会建议顺产,且顺产也会有第二个胎儿娩出时宫缩无力导致大出血的情况发生。 张晓瑛不会托大到认为自己可以应付所有的状况,她准备马上就在京城寻找最有经验的稳婆虚心求教,把人请在家中住着,古代的稳婆在某些方面做得不好,但也会有许多值得自己学习的宝贵经验。 其实如果可以成立一个妇产医院是最好的,顺便再开一家月子中心,这样新的助产士学员有观摩实习的场所,大夫也可以随时监护产妇和新生儿的健康状况,有问题及时处理。 张晓瑛她妈有一个闺蜜就是开月子中心的,产妇们聚一起互相交流自己的身体恢复状况和哺*经验,比较着自家娃跟别家娃的生长速度,坐月子的一个月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还减少了许多鸡毛蒜皮的婆媳矛盾,只是住在月子中心花费不菲。 之前自己觉得这个事情太不容易,但是有萧元锦参与也许就能做到了呢!且这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 “以后咱们还可以考虑开一家妇产医院,让产妇可以在医院生孩子,这样就不用担心她们生了孩子在家里护理不周了,亦可用这所医院作为培训新法接生的基地。”张晓瑛说道。 “还可这么做?”萧元锦显然很惊讶,但是眼睛闪着亮光,显然也很为张晓瑛这一个设想吸引。 “操作上没问题,就如那日北胡王妃就是在安乐堂生产,主要是大伙的习惯认识问题,总觉得生娃娃就得在自己家里。” 张晓瑛解释。 对啊!北胡王妃就是在安乐堂生的孩子啊,若是产妇在自己家中生产,遇上了北胡王妃那种状况在家中可是做不得手术的! 萧元锦沉吟,过了一会她说道:“这医院必须开,安平,不如你做个方案给我,我马上让人找处所,争取你娘亲可以在这医院生产,你觉得如何?” 好吧!你财大气粗手握大把资源你说了算。 张晓瑛还能说什么? 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奇技 两个姐姐热火朝天说着生娃娃的事情,萧元灿其实不感兴趣,但是也忍耐着听她们说的话,张晓瑛发现了他百无聊赖的样子,笑了一下,去门外喊人送几张厚实一些的纸张进来。 萧元锦姐弟俩都以为她要画图纸,但是纸张送到后张晓瑛对萧元灿说道:“元灿,我给你做个好玩的玩具。” 她这些日子做了不少纸飞机给妞妞蛋子还有奚三娘的三个孩子玩,而且她叠的纸飞机还带着回旋功能,没有风的情况下飞出去还会自动回到放飞的地点,别说小朋友们了,连护卫们都玩的很高兴。 张晓瑛叠好了纸飞机就拿到楼梯口放飞,纸飞机转了一圈回来了,萧元锦和萧元灿目瞪口呆。 “好玩吗?”张晓瑛笑微微问萧元灿,顺便把纸飞机递给他。 萧元灿的眼睛虽然一直看着纸飞机,却摇头不拿。 “不要吗?”张晓瑛不解地问道。 “此乃奇技*巧。”萧元灿的小脸一本正经。 呃……… 张晓瑛一时语噎。 “奇技*巧”这四个字在华夏源远流长,最初是为了批判商纣王置祖宗基业于不顾,沉溺于玩乐取巧,《礼记》也主张限制“奇器”、“奇技”之类对社会生产和生活毫无用处的技术产品。 这是因为在中国古代传统技术的评价体系中,“经世”标准最为主要的是,技术要有利于促进社会的进步与发展,否则就是华而不实的玩物,还会带坏帝王将相走上歪路,从而开始了对技术的偏见和对工巧持警惕和反对的态度,一定程度上阻碍了技术进步。 好在“奇技*巧”的不入流地位在开放包容的唐宋迎来转机,特别是宋朝,政府不光没有像以往的统治者那样视工巧之便为“奇技*巧”加以禁绝,相反还制定了对出色的科技发明的奖励制度,工匠们就有了研制技术与工具的动力,而且在科技领域有突出才能的人通常会被列入“奇才异行”名录,可以直接选拔进政府机构。 而且宋朝政府的理念相当先进,深谙“要从娃娃抓起”之道,有意识培养科技人才,中央设立了专科学校,包括医学院、算学(数学)院、天文历法学校、武学院等,都隶属于国子监。 还开辟了对优秀学生的奖学金制度,如医学院学生根据成绩的上等、中等、下等分别给十五到五贯钱。这让投身于“奇技*巧”行列的人们得到了切实利益,自然鼓动越来越多的人加入科学技术的行列。 宋代的书院设有专门的科学课程,书院教育集大成者朱熹就主张农业技术、医学、百工之类的自然科学知识也都“确有道理在”,并认为自然科学和成圣成贤、经邦治国的知识都是正道,这就洗脱了科学技术“奇技*巧”的罪名。 而我国科技的衰落主要是从清开始的,当时满清统治者对思想的全方面禁锢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科学技术也在其中之列,清廷对科技探索采取了十分严厉的压制态度。 著名的“李约瑟难题”就是对这一时期的提问 ——为何在公元前一世纪到公元十六世纪之间,古代中国人在科学和技术方面的发达程度远远超过同时期的欧洲,但是近代科学却没有产生在中国,而是在十七世纪的西方,特别是文艺复兴之后的欧洲? 同时期西方日新月异的变化大大冲击了愚昧的清王朝,此时的“奇技*巧”更多的指代西方工业文明的产物,而基于清统治者的自高自大,自然瞧不上这种舶来品。 在被西方列强一轮又一轮的爆捶中,签下了一条又一条丧权辱国的条约后,清朝统治者才意识到不能不改变对“奇技*巧”的偏见,从而才有了后面的“师夷长技以制夷”和“洋务运动”。 然而几百年的停滞发展导致了我国与早期的发达国家之间产生了巨大的技术代差,以至于直到张晓瑛一家穿越之前仍在苦苦追赶。 现在的大乾大概处于与宋差不多的时代,按说对所谓的“奇技*巧”有着更为包容的态度,萧元灿有这样的认知应该是他的文化课老师影响他的,对这个朝代的人来说,这飞机可不就完全符合“对社会生产和生活毫无用处”的标准吗? 张晓瑛也没说什么,收好纸飞机说道:“这可不是奇技*巧,元灿,我给你说说这是什么,可用来作什么。” 三人回到包间坐下,张晓瑛把飞机放在桌面上说道:“我年幼时从一本奇书看到,此物叫飞机,若是做得足够大,可在天上载人飞行。” 张晓瑛说的奇书是《DK透视眼丛书》中的《透明飞行物》,那是她哥小时候爱不释手的一套书籍,她自然也看过。 “若是发生战争,这飞机可带着爆炸物飞到城池上空丢下来,会把城市炸成废墟,人们只能躲到地下。” “竟有这等事?”萧元锦惊得脸都白了,萧元灿脸上的表情却是兴奋多于惊讶。 “人竟可在天上飞行?”他的关注点显然不在爆炸物炸毁城池上而是在飞行上。 “据那本奇书所记载,技术发展到那一步是可以的,但是离现今还远的很,若是努力发展科学技术,咱们的子孙后代或可看到那一日。”张晓瑛说道。 “安平姐姐这纸飞机我再出去放一放。”萧元灿拿起桌上的飞机起身走出包间,出了门却愣了一下:“五表叔?” 卫靖站在三间屋子之外,也不知晓他是要找他们去还是恰巧来到了这里。 卫靖是来找张晓瑛告别的,他四哥卫豫要成亲,他要去接替他四哥驻防,明日就要出发了,他先是去了张家跟张德源李岚告别,得知张晓瑛跟萧元锦在阑珊阁,便直接过来了。 他进了阑珊阁的门口刚好看到了纸飞机飞出去又回到了张晓瑛手上,一路上楼梯时全都听到了张晓瑛描述的那本奇书记载的能载人在天上飞行的飞机。 他虽然极为震惊,却知道这是真的,那是魔镜中的世界,那个世界简直像是仙界一般。 他想到父亲那日质问自己:“那张小娘子莫不是天宫的仙子不成?” 不是天宫的仙子,也差不多了罢。 卫靖对着萧元灿笑了一下。 . 第二百五十四章 疟疾 萧元灿一呆,一时间很不习惯。 卫靖表叔竟然对自己笑了,哎呀!怎么那么怪异! “元灿,你手上的飞机借我一试可好?”卫靖一边走近萧元灿一边问道。 “卫靖表叔你也识得此物?”萧元灿惊讶地问道。 “嗯,我也看过那奇书。”卫靖答道,总之,张小娘子有什么奇怪的物事拿出来,他都先兜着就是了。 “那你可知晓飞机为何可在天上飞行?”萧元灿问道。 卫靖表叔据说是大乾朝最会打仗的小郎君了,这个问题他定然知晓。 “应是跟鸟在天上飞一样的道理。”卫靖咋一听到这个问题也想了一瞬才答道。 此物若是能载人飞行,那不就是好似那巨鸟一般。 萧元灿把纸飞机递给卫靖,他拿过仔细看了一会,也没看出什么来,便学着张晓瑛刚才的样子扬手甩出去,因为他力气大,飞机绕了一大圈才回来,几乎是贴着墙飞了一圈。 “元灿,你试试。”他递给萧元灿。 萧元灿飞出去后纸飞机也回到他们站立的地方。 能放飞就很神奇,竟还能自动飞回原处,实在是不知张小娘子的脑袋里还有何妙招。 卫靖不动声色,对萧元灿说道:“你自己玩。” 他走向张晓瑛和萧元锦所在的包间,门口的护卫通报:“公主,卫将军来了。” 张晓瑛跟萧元锦都很惊讶,随着卫靖进门,张晓瑛起身给他行礼,还没等卫靖说什么,萧元锦笑道: “安平,你如今不必给我卫靖表叔行礼了,表叔先坐下,阑珊阁出了许多新菜式你来尝过了吗?” 卫靖不知萧元锦是这阑珊阁的东家,答道:“还未曾,今日凑巧,我请你们两位在这用晚膳吧。” “表叔改日再请,今日我先请安平,你既来了,就连你也一起请了。”萧元锦笑眯眯说道。 “改日说不定要等一年以后了。”卫靖说道。 两个小娘子都看着他,倒也没显得惊讶,他今年本来就是因为疫情才留在京城的,不然过了元宵就得走了。 “还往邺城去吗?”萧元锦问道。 “不必去邺城了,我四哥要成亲,我去接替他驻防。”卫靖答道。 “卫豫表叔要成亲啦?是谁家的小娘子?”萧元锦倒是大大的意外了,显得很高兴。 卫国公府这辈就卫国公一个人没有兄弟,卫靖这一辈虽然有兄弟四个,但是第三代如今才三个男孙,对武将家族来说还是太少了,卫家人丁兴旺武力充沛卫皇后的地位才稳,太子的东宫之位也才跟着稳,所以卫豫成亲可说是跟他们息息相关。 卫靖却先看了一眼张晓瑛,才对萧元锦说道:“还是莫家的那位小娘子。” 但是萧元锦显然也不清楚莫家的小娘子是哪一位,还等着卫靖解释。 “在驻地那位莫家小娘子。”卫靖进一步提示。 “啊?竟然是她?我听闻舅婆不是不……”萧元锦惊讶道,但她很快把话头止住了。 “如今同意了,聘礼都已准备好,我这次过去就一并带去,四哥在那边迎亲后他们就一起回京城拜堂成亲。”卫靖说道。 “那我该给卫豫表叔准备新婚礼物了,不知晓新娘子究竟是何等人样,竟能让卫豫表叔非她不娶。”萧元锦说道,眼中闪着熊熊的八卦之火。 张晓瑛忍不住笑起来,可见古今中外的人们对八卦的热情都是相同的。 卫靖今年都十八岁了,他四哥应该比他大,在古代的武将世家能顶着不成家,那压力也是够受的,何况是他们这样还需要肩负着壮大皇后身后势力重任的家族。 “他们回京城后你就能见着了。”卫靖也微微笑着,这孩子如今真是大不一样。 “卫将军要去哪里驻防呢?”张晓瑛问道。 “黔中。”卫靖答道。 “黔中?以前的夜郎国?”张晓瑛很惊讶。 “对,安平县主也知晓夜郎国?”卫靖问道。 “知晓。”张晓瑛答。 她当然知晓,她去支教的小学就是在贵州一个叫“翁当”的村小学,而卫靖所谓的黔中,也就是贵州一带。 张晓瑛惊讶的是,虽然自秦朝开始中央政府就在贵州一带设置郡县,但贵州一直都是游离于朝廷权力的掌控之外的,特别是自晚唐以来长期都是被杨宋田罗四大土司家族分治,表面上从属中央政权,但实际上朝廷的兵马是进不去的。 这种状况直到明朝万历二十七年贵州势力最大的土司杨应龙举兵反明,之后发生了“平播之役”,在杨应龙的土司城所在地海龙屯发生了一场震惊朝野的血腥大战,海龙屯被攻破,杨应龙兵败自缢。 杨氏历经几百年建造的土司城海龙屯被毁,从此在漫长的岁月中渐渐湮灭在茫茫崇山峻岭之中,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才被人重新发现,最后海龙屯遗址在2015年被收录进《世界遗产名录》中。 张晓瑛当时跟一起支教的同学去参观海龙屯时,很是感慨于在现代看起来是如此荒僻的山野之地,竟然有过这么辉煌的过去。 如今大乾的军队进驻黔中,难道说贵州已经提前被中央“改土分流”了吗? 不过张晓瑛关注的也不是这个,朝廷改不改土的她也左右不了,她关心的是传说贵州一带古代时蛊术盛行,最让她们好奇的是“情蛊”,据说这种蛊术能激发超自然力量会使受术者死心塌地爱上施术者。 “听说那边有一种秘术叫蛊术,卫将军听说过吗?”张晓瑛好奇地问道。 “听说过,无非是些雕虫小技,不足为忌。”卫靖答道。 “那有人中过蛊吗?”张晓瑛又问道。 “有的,中了蛊也就是身上肌肤出疹子,红肿发痒。”卫靖答道。 那看来张晓瑛她们学院的老师说的是对的,所谓的蛊毒不过是一些可致人过敏或者是致幻的动植物粉末。 不过张晓瑛又想起一件事来。 “黔中虐疠仍然肆虐,你们是怎么防范的?”她皱眉问道。 贵州省曾经是中国疟疾流行最严重的地区之一,古来就有“瘴疠之区”之称,新中国成立前每年患疟疾人数在200万到300万之间,占当时总人口的25%到30%,直到2019年才宣布实现了消除疟疾的目标。 而疟疾往往是古代中原军队南下征伐时遇到的最大困阻,往往行军还没到达指定地点就已经由于“障疠”大量减员而不得不止步不前,不管是大秦还是强汉,都倒在了南蛮之地的障疠之下。 卫靖眼睛一亮。 “并无太好的法子防范,安平县主可有法子?”卫靖问道。 既然天花都能预防,疟疾说不定也可以,他们驻黔中的卫家军每年都有不少兵士死于这种恶疾。 “并无。”张晓瑛摇头道,她看着卫靖:“你几时出发,我准备些物品给你带着。” 张晓瑛准备回去翻翻房车里的物品,给卫靖带些防蚊的神器。 卫靖微微笑着,脸上竟显出了一丝温柔的神色,他看着张晓瑛的小脸,只觉得越看越好看。 “明日辰时末出发。”他说道。 萧元锦瞪大眼睛看着这两个人—— 安平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要给卫靖表叔物品的话,这这这……,难道她不知晓这是私相授受吗? ------题外话------ 亲们,今晚只有一更,大家不要等二更啦,七姑得请一下假,谢谢大家 . 第二百五十五章 药物 张晓瑛没注意萧元锦好奇加八卦的眼神,她现在看着卫靖想到疟疾就一阵头疼。 “卫将军以往可曾去过黔中?”她问道。 “未曾。”卫靖答。 好嘛,妥妥的新鲜美食。 在现代疟疾的传播有两种途径,一种是寄生在按蚊里的疟原虫通过按蚊叮咬人类进入人体,另一种则是输入带有疟原虫者的血液。 在这当下没有输血这回事,那就仅有按蚊叮咬这一个传播途径了,而张晓瑛自己是有经验的,蚊子总是喜欢叮咬新来的客人。 而当地人在与引起疟疾症状的疟原虫相处的过程中,体内多多少少产生了一定的抗体,在疟疾的源发地非洲大陆,当地部分黑人甚至进化出了基因突变来对抗疟疾,而欧洲人之所以那么热衷于把非洲的黑人贩卖到美洲大陆,也是因为黑人不容易因为疟疾致死。 而欧洲当年之所以远渡重洋先实现了对美洲大陆的殖民,却一直无法深入就在他们家门口的非洲,就是因为疟疾阻住了他们的脚步。 直到十九世纪中期的欧洲人掌握了从金鸡纳树皮中提炼奎宁的方法,暂时打败了疟疾,才在短时间内实现了对整个非洲大陆的殖民。 之所以说是暂时打败,是因为虐原虫就像那打不死的小强,它极其容易产生抗药性,且虐疾不像天花那样得过一次就会产生抗体终生不得。 二战时期的太平洋战争处于热带疟疾多发地区,据战后统计,美军士兵的疟疾发病率为千分之四千,啥意思呢?就是平均每名士兵至少得过四次疟疾,好在那时已经开发出了奎宁类药物且虐原虫还没产生抗药性。 本来位于热带雨林的南美洲也是疟疾的高发区,但是印第安人发现患上疟疾的动物们通过啃嚼一种名为金鸡纳树的树皮痊愈后,他们学会了利用金鸡纳治疗疟疾。 然后金鸡纳树皮被一名西班牙人带回欧洲制成金鸡纳霜,还在康熙得了疟疾时由一位法国传教士进献从而治好了康熙的疟疾。 但是由于当时航海的风险很大,通过从南美洲收集金鸡纳树皮制成的金鸡纳霜非常昂贵,一直被教会把持,在清朝往往只存有少量在皇室,曹雪芹的祖父曹寅都只能在身患疟疾时向康熙求药,当康熙派人快马加鞭送药时已经来不及,曹寅也就被疟疾夺去了生命,曹家从此家道中落。 时间来到了20世纪60年代,随着奎宁类药物的普及和使用,导致疟疾的罪魁祸首疟原虫也在不断突变进化,对之前的药物产生了抗药性,已有的抗疟药全部失去了效果,全球2亿多疟疾患者面临着无药可治的局面,死亡率急剧上升,疟疾疫情难以控制。 在战火胶着的越南战场,美越双方的士兵在交火的同时,还在面临着肆虐的疟疾,因疟疾造成的减员,甚至超过了战斗的减员。 美国为了解决这一难题,专门成立了疟疾委员会,筛选了21.4万种化合物,但都没找到理想的抗疟药。 而越南则选择了向中国申请援助,面对席卷世界的抗药性疟疾大爆发,我国当即决定,兴举国之力研制抗疟新药,一个代号“523”的秘密科研项目悄然展开。 “523”项目组结合传统中医药的优势,走上了一条西方世界难以企及的捷径。 中国古代医书中,关于治疗疟疾的验方众多,其中有目标地筛选的草药,近5000多种,这就大大缩短了大海捞针式的盲目寻找环节。 在查阅了大量的古籍后,1969年1月,北京中药研究所科研工作者屠呦呦在晋朝的名医葛洪所著医史文献《肘后备急方》里查阅到了一种治疗疟疾的药方:“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很快就在1971年10月研发出了名震世界的青蒿素,有人统计,光2000年到2015年,青蒿素就拯救了全球约620万生命。 然而张晓瑛看过一个屠呦呦奶奶的采访视频,已经谈到了青蒿素的耐药性。 而且丢开耐不耐药的问题不谈,即使她已经清楚青蒿素是虐原虫的克星,在这个时空又哪来的设备可以提取有效成分? 用人工的方法,十斤青蒿叶只能绞出不到二两的汁水,虽然喝了也有一定的效果,但是效率低到令人难以忍受。 金鸡纳树皮制成金鸡纳霜倒是效率高不少,偏偏那种树还在美洲大陆呢!且跟青蒿素比起来,金鸡纳霜的副作用大多了。 那就只能先教会他物理防范蚊虫叮咬了。 “这疟疠是因蚊虫叮咬引起的,日常须得多加防范蚊虫,尽量避免蚊虫叮咬,驻地周围做好清洁卫生,茅厕……” 张晓瑛说到这里,想到他们是准备吃饭来的,就先止住了。 “我再给你把防范疟疠的举措写出来,让卫五六一并送给你,你日常照做会好很多。” 卫靖也没有因为张晓瑛拿不出像预防天花那样的法子失望,这说明张小娘子不是万能的,可见也是凡人,他心里倒踏实一些,不过他也很好奇想知道那魔镜里的世界还有没有疟疾,问道:“那疟疠不能像天花那般最终被完全消灭吗?” “暂时还不能,疟疠可比天花难对付多了。”张晓瑛答道。 虽然现代已经研发出了第一支疟疾疫苗,但是有效率不到百分之四十,且一段时间就失效了。 因此即使在现代,疟疾在全球范围内的流行仍很严重,世界人口仍有40%生活在疟疾流行区域,疟疾仍然是非洲大陆上最严重的疾病,每年全球约有1亿人有疟疾临床症状,其中90%的患者在非洲大陆,每年死于疟疾的人数超过200万。 我国是在二零二一年六月三十日才获得世界卫生组织消除疟疾认证,而得到这一认证需要连续三年没有本地疟疾病例发生,全球获得这一认证的国家仅有四十个。 “那得了疟疠可有药物可治?”卫靖又问道,他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当年我大伯二伯都是在征南诏时染了疟疠不治,将士们亦折损十之有六,伤亡惨重,且近来南诏国越发跋扈,时有扰境,隐有东扩北上之意。” “啊?如今南诏国没成大理国吗?” 张晓瑛脱口而出。 . 第二百五十六章 惨烈 话一出口,张晓瑛忍不住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她实在是受金庸大师的《射雕英雄传》影响太深了,那是她看的第一本武侠小说—— 没有大理国,那上哪找给蓉儿治病的一灯大师啊?找不到一灯大师,蓉儿没了,靖哥哥可怎么办? 她不自在地看了一眼卫靖—— 好吧,坐自己旁边的这位也是靖哥哥。 关键是人家大理国也是曾经真实存在过的,都城就是现代的大理,那也是张晓瑛最喜欢的城市之一,而且大理国的疆域一度包括现代的云南省,贵州省,四川省西南部,缅甸北部地区,以及老挝与越南的少数地区。 卫靖和萧元锦都惊讶地看着她。 “南诏国又叫大理国吗?”萧元锦好奇地问道。 “是吗?”张晓瑛转头去问卫靖。 卫靖已经反应过来了,定是那魔镜中南诏国成了大理国,张小娘子问自己是在掩饰她方才不小心问出来的话。 “许是南诏国边上有旁的国家叫大理国,我可去信问问我三哥。” 卫靖说道。 “如今是你三哥在那边驻防吗?”张晓瑛问。 “正是。”卫靖答道。 那就难怪卫靖关心这个问题了,疟疾曾经在我国的大部分地区都有流行,但是云贵两广台湾海南一带流行的大多数都是致死率极高的恶性虐。 而“障疠”也是特指恶性疟,历史上的云南,更是集中了人们对“障疠”的恐怖想象,在没有有效药物的时代,疟疾对云南的伤害之深,可以从近代两次大的事件中得以管窥。 1904年滇越铁路云南段修筑期间,在红河州南部的南溪河谷,由于疟疾肆虐,第一年便夺走了近5000名劳工的生命,而十几年后普洱茶重镇思茅(现普洱)在民国前期的衰落,更是清晰地展现了恶性疟的恐怖程度。 思茅坝区,就是现代的普洱市思茅区,属于普洱市的城区部分。 历史上,思茅坝区享有“金腾冲、银思茅”的盛誉,因商业发达,这里曾是滇南的贸易中心,普洱道尹府也曾驻节于此,1919年之前的最盛时期,城区拥有22条街道之多。 从雍正七年(1729年)到同治二年(1863年)的100多年间,因为普洱茶贸易,思茅迎来了史上第一次大繁荣时期,当时的思茅坝子常住人口近10万。 城内有茶号20余家、银铺40多家,赶着上百匹马的藏人马队每年都会数次浩浩荡荡出现在城里,前来购买茶叶。 到了光绪年间,持续的繁荣之下,思茅城被辟为商埠,甚至引来了外国人。 这里设有法租界,思茅海关的关长由英国、法国、丹麦、日本、俄国和比利时等国派人轮流担任,当时的思茅海关直属北京的海关总署。 繁盛时期,思茅坝区商贾云集,思茅人以几句简要的描述记录着当时的繁华场面:“街上每天要宰五条牛、五十口猪”、“做生意要在人头上递钱”。 而从1919年开始,思茅遭遇了昏暗的疟疾大流行时期。 疟疾流行初期,“每户可免死,但不免病;继而每户可免死绝,但不免有死亡”,疫情后来越发凶猛,全家、全寨,整条街死绝的惨相都有发生。 据《思茅县志》记载,当时的政府官员赵仁山调查,高家寨、唐家寨共200多户人家,只剩下高小生一个人,民国30年(1941年)夏秋时节,田中稻谷成熟无人收割,只得由驻军代收;军民染疾而死者不在少数,死后无人掩埋,尸体随意丢弃,街坊门联全是白字。 至民国三十六年(1947)年,思茅城区街巷荒芜,郊区80多个村子中,有70多个渺无人烟,成了当时世界闻名的超高度疟疾区。 疫病流行,人口剧减,遍地荒草,虎狼出没。 疟疾高发时期,思茅成了人人恐惧的地方,至1950年该城解放时,思茅全城人口不到千人,且多瘦弱,面带病容。 而当年军队于1950年春入滇,有的部队疟疾发病率高达百分之百,整个班、排全都病倒,官兵中出现了恐疟的情绪,疟疾成为当时完成各项任务的主要阻碍。 云南与疟疾有关的历史记忆,在流传的民谣中便可看出,比如,“谷子黄,病上床,闷头摆子似虎狼”,“要到耿马走,先把棺材买到手;要到思茅坝,先把老婆嫁”,等等。 在卫靖短短的一句话里,张晓瑛也能听出来,在如今的大乾,云贵一带的恶性疟造成的伤亡也极其惨烈。 “这治疟疠的药倒也是有的,就是取用麻烦,拿黄花蒿的叶子绞汁生饮,但疗效也不是很好,须提纯出青蒿素制成的药物才会有好的疗效。” 张晓瑛答道,她回想起她了解到的思茅曾经的惨状,心情也十分沉重。 目前来看,疟疾影响的是卫靖和他三哥所领的大乾军队,但是长远来看,必定会影响到哥哥实现他的目标。 试想一下,哥哥带出去的队伍遇到了入滇部队的惨状,特别是万一哥哥也像卫靖的大伯二伯……不!我绝不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会想法子制出治疗疟疾的药物,但是需要时日。”张晓瑛又说道。 即使千难万难,她也要把青蒿素提取出来,比起屠呦呦奶奶在不停探索,她已经完全清楚整个提取的流程,需要做就是完成各项操作硬件。 她的表情过于郑重,仿佛要破釜沉舟一般,卫靖心中感动,又怕她过于辛劳。 “不急,治疟药能制成自然好,制不成你亦无需忧急,我照你说的做就是。”他柔声安慰张晓瑛。 萧元锦听在耳中,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她赶紧隔着袖子搓了一下双臂,不自觉地咳了一声。 妈呀!卫靖表叔这么说话太吓人了啊! 张晓瑛倒没注意到卫靖的语气如何,她本来跟卫靖的接触也没有多到了解他以往说话的语气究竟啥样,听他这么说也就当成了他的客气话。 “我会制出来的。”她对卫靖笑了一下。 “那个,我去催一下,怎么连奶茶都没上。”萧元锦说道,就想起身往外走。 “我去。”卫靖很快起身,他不能跟张小娘子单独呆在一个屋子里,免得她被人闲话。 萧元锦也反应过来了,她是公主,这么多年又游离于社交之外,一时竟没有想到。 “禀公主,奶茶来了。” 知夏在门口传话道。 ------题外话------ 七姑小时候就生活在疟疾流行区,但是好像也没听说周围有得了疟疾的人,倒是自己曾经得过一次怪病,浑身肌肤溃烂,吊水一个半月还是没有任何好转,家人已经想要放弃治疗了,结果一位中医院的院长告诉七姑外婆到地里采三种草药煮水洗澡,就这么着救了七姑一命,中医药就是非常好的,这次疫情除了武汉之外死亡率全球最低,跟中药介入也有极大关系。感谢大家支持鼓励投票票,比心。 . 第二百五十七章 拜贴 在阑珊阁吃完了一顿饭,张晓瑛回到家就进书房找她爹,老爹张德源一看到她就问道:“卫靖找着你了吗?” “找着了,还跟我们吃了饭。爹,他要去贵州,那地方是不是特凶险?”张晓瑛问她爹。 “是凶险,我把防范疟疾的措施写下来了,就等你回来在房车里拿些东西给他。”张德源站起身走出门。 “您还藏着什么宝贝在房车里啊?”张晓瑛跟在老爹身后好奇问道。 “拿些药给他。”张德源说道。 “啥药?”她爹难道还带着抗疟药吗? “青蒿素片。”张德源答。 我去! “您咋还能带它呢?”张晓瑛实在太佩服她爹了。 “一直放在我的旅行箱子里,本来就是要送到那坡的,边境地区偶尔会有输入病例。”张晓珲答道。 那坡是张德源的扶贫县名称,就在中越边境上。 原来是这样。 结果等张晓瑛跟她爹在房车上打开她爹的行李箱,看到半箱子的各种药物傻眼了,除了青蒿素类的还有许多别的,中药西药都要。 “爹,您带着这么许多药是啥情况呀?”张晓瑛又是惊讶又是高兴。 “我本来买了是要寄到一个边境小村的诊所的,他们那边一个村里有一半是在国境外,很多时候对面国家的边民也会到村诊所看病,结果又有了疫情封起来了,收不了快递,我带着本来是想等着解封后就寄过去的,结果带到这里来了。” “那诊所自己不会买吗?”张晓瑛问道。 “那诊所就一个老医生,方圆十里的村子都到他那看病,每天忙得团团转,哪里还有空闲,有些药也不好买,我买了一种也就多买几种了,唉!来了这里了也寄不成了,也不知道他们解封没有,还缺不缺药。” 张德源说道。 张晓瑛:…… 她爹就是操心的命,这都来了古代还操现代人的心,人家就算没有药不也比他们一家强吗?好歹能用上电…… 张德源捡了一些青蒿素类药物跟别的药物,张晓瑛看他手一直在捡着,提醒他:“爹,您得给我哥留点,他万一去远航需要的。” “等你哥去远航就把车子带着,你们不是说车上的消耗品都吃不完用不完的吗?”张德源说道。 “那您给卫靖这么些东西他会不会起疑心啊?”张晓瑛问道。 “他又不是傻子,上回应该就觉得咱们这些东西很特别了,我猜啊!他早就看出来你不一般了,所以才会这么喜欢你呢!” 张德源的语气好像说的是,咱家这颗白菜又嫩又绿,村头的二虎早就看上啦。 张晓瑛倒是闹了个大红脸:“爹,哪有您这么说话的呀!您闺女我本来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瞎说,怎么不见六皇子看上你啦?”张德源毫不客气打击女儿。 这…… 张晓瑛一时无言以对。 “真那么人见人爱可不是什么好事,又不是金元宝,何必要那么多人喜欢呢?有卫靖喜欢就够了,还有爹妈哥哥,再往后还有两个弟弟妹妹,足够啦!”张德源腾出一只手揪揪闺女的耳朵。 “卫靖不喜欢也没事,爱喜欢不喜欢的。”张晓瑛说道。 “那是,我闺女谁啊?张大姑奶奶啊!”张德源笑着说道。 各种药物捡了一小兜,张德源又问道:“我记得你不是带了好几瓶广西出的灵香草驱蚊水吗?我看这贵州的蚊子只怕就得用灵香草才有效。” 张晓瑛生来就比别人招蚊子,这灵香草驱蚊水还是她大学一个广西的同学介绍给她用的,她每年都要在某宝上一买买十瓶。 自从用了灵香草驱蚊水她再没用过别的,既便宜效果还好,这次出门因为担心大草原上蚊虫多就把新买的十瓶都带来了,灵香草驱蚊水没有大包装的,一瓶只有五十毫升,张晓瑛大手大脚几下就喷没了。 “那可是塑料喷雾瓶,他说不定都不会用,而且我只有十瓶。”张晓瑛说道,重点是后面那句话。 “这东西好做,有灵香草就能做出来了,青蒿素也要想办法做出来。”张德源说道,他了解闺女的心性,护食。 “那要是疟原虫耐药了怎么办?”张晓瑛问,这是她一直担忧的问题。 “先不要追求大范围杀灭,尽量利用物理手段防疫,避免滥用药物。”张德源答。 滥用药物的后果就是最后无药可用,抗生素类药物就是这样,最后细菌都进化成了超级细菌,啥药都不灵。 张晓瑛在自己的床头侧边挂壁拿出四瓶灵香草驱蚊水递给她爹,好在她没买玫瑰味的,不然卫靖那样的一个男人身上一股花香,那画面太美不敢想。 张德源仔细看了看那个小小的瓶子,用他古人的思维去代入一下卫靖的想法,发现闺女的担忧不无道理。 “你画一个使用示意图,让他一看就明白怎么使用。”张德源说道。 他家的茅厕张晓瑛也画了示意图贴在墙上,分解成了好几步,护卫们刚过来时还由卫五六给他们讲解了一番。 不光是驱蚊水喷雾瓶的使用方法,张晓瑛还把各种药物的使用方法都仔细地写清楚,毕竟那说明书上都是简体字,药品也比不得别的,得清清楚楚地不能误判,不然吃错药就麻烦了。 ~~~~~~~ 卫靖收到卫五六给他送去的布兜后,虽然还要准备出发的行囊,但他还是仔细地看完了张晓瑛写的文字,按照说明书按了一下喷雾瓶盖子,一股味道强烈的气雾在屋里弥漫开来。 这小瓶子竟然精巧至此! 他虽然还想多按几下喷雾盖子,但想到这些物品应该都是珍贵无比的,因为张晓瑛写的内容有叮嘱他不要丢弃空瓶子的话,便也不舍得按了。 接着又看到了青蒿素的使用说明,果然是有治疟药物的,但是他们手上应该也不多,不然张小娘子不会说要制药。 他把这些物品都精心收好,才去接着忙别的事。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严明昊求见。 “小张大夫,那曦林书斋的东家看着不似普通人。”跟张晓瑛说明那书坊东家想要跟卢戆章见面的想法后,严明昊说道。 “无妨,他不是说只以书坊东家的身份见面吗?卢先生没法子见他,我倒是可以见一见的,你跟他说清楚看看他想不想见我吧,要见也是今日有空闲,我明日该去给大人们上课了。”张晓瑛说道。 她以后需要印刷的东西不少,这个时代的书坊就是类似一个集出版发行销售于一身的出版社,跟一个出版社搞好关系还是很有必要。 严明昊领命去了,张晓瑛继续准备她的教案。 没过多久,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从曦林书坊驶向张府,出去迎客的护卫看着手上的拜贴呆住了。 . 第二百五十八章 相谈 看着眼前在马车上下来的穿着普通的老者,那护卫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深深躬了一礼:“林先生请稍候。” 几个字说完他汗都快下来了。 拜贴上的虽然是在大乾如雷贯耳的名字,但是身份标注的是曦林书斋东家,自己也只能称呼一声“林先生”了。 护卫急急忙忙进府,把拜贴给了萧十二,萧十二看了一眼,很快就拿进了主院,结果还找不到张晓瑛或者是张德源。 “张先生在后园子整地,你去喊他吧,我帮你去找小张大夫。”正陪着李岚在院子里散步的陈灵秀看到萧十二有些紧张的样子说道。 “多谢陈大娘子,此拜贴也请您帮忙交给小张大夫。”萧十二递了拜贴给陈灵秀,就匆匆转去后园子找张德源。 陈灵秀拿了拜贴站在通向后罩房的耳房喊一嗓子:“瑛姐儿,有一个曦林书斋的东家来找你。” 在房车上奋笔疾书的张晓瑛愣了一下,看了一下手机,原来上午十点多了,这时候正是大乾人民吃过朝食出门办事的时候。 她很快下了房车,走出院子,陈灵秀把拜贴递给她。 “人领进府了吗?”张晓瑛问道。 “应该还未进府。”陈灵秀说道。 这是啥情况啊!一般来家里的人都是会先请进外院到待客厅坐着的呀,咋能把人晾在门外那么久呢? 张晓瑛心中疑惑,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还好,烟紫色麻料外袍,还算平整,能见客。 她快步走出内院,看到好些护卫站在府门处神情怪异,又想到该跟哥哥提一下让他们回卫靖那里去,毕竟昨天看到的囚车里的应该就是安西伯,她家的危险应该解除了。 她从护卫们身边走过时,有护卫欲言又止,但是张晓瑛对他们笑一下就过去。 到了门外看到一名气质特别好的老人家正打量着她家的府门,她赶紧快步迎上去对他行礼: “林老先生久等了,我是张晓瑛,请进屋里稍坐。” 林义伦看着眼前这个笑微微的小娘子,她的笑容很有分寸,看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却又不过分热情,小小年纪拿捏得十分到位。 “你就是安平县主吗?老夫见过县主。”林义伦给张晓瑛行礼,他现在是以书坊东家的身份前来,平民见到县主自然需要行礼。 张晓瑛急急避开:“林老先生您是长辈,我可不能受您的礼。” 虽然她不清楚这位老先生的确切身份,但是气质这么好的老人家她在现代也没见过,明明就是曾经身居高位的人,不然哪个普通书坊的东家还带着四个护卫呢? 不过人家就是用书坊东家的身份来见她的,她便也当他是书坊东家罢,但是礼却是万万不能受的。 林义伦微笑,这小女娃好生机灵,定是猜出自己身份,又似乎并不清楚知晓自己是何人。 张晓瑛引着林义伦往府里走,还没进门张德源匆匆赶出来,对着林义伦深深一礼:“林先生光临寒舍,晚生张德源未能迎候,心中实是有愧。” 林义伦摆摆手:“无妨,老夫亦是兴之所致,临时起意便来了,倒是老夫无礼在先。” 其实他是听严明昊说这安平县主明日还要给大人们上课便不得闲了,于是决定马上过来见人的,反正他老人家如今无官一身轻,比谁都闲。 父女俩陪着林义伦走进待客厅,张无忌已经机灵地把茶饮备好了,分别落座后,张晓瑛亲自给她爹和这位林老先生斟茶。 拜贴要拜的人是张晓瑛,但是张德源肯定是要陪着的,闺女不认识这位是谁,他可是清清楚楚,这位便是大乾如今硕果仅存的助力太祖打下这诺大江山的太子太傅,林宰相林义伦林大人,在大乾的地位跟当年蜀国的诸葛亮也差不多。 只是据说这两年身子不大好,因此基本不上朝,今天看起来老爷子精神还矍铄得很哪! 林义伦说明来意:“老夫是在书坊见识到了那汉字拼音,据那严小哥言说乃是一位卢姓先生所创,不知那卢姓先生如今身在何处?” “我等亦无法与卢先生见面,林先生若是想了解关于拼音之事,可询问小女,她根据卢先生提示的法子与另两人共同拟订了这拼音的细则。” 张德源介绍,闺女付出了许多心血,也得给她跟吕木扬和严明昊好好宣传一下。 “竟是如此,老夫亦听闻县主明日要给大人们上课,上的是何课?” 林义伦来之前也知道大概是见不到卢先生,因此倒也没有太过失望。 “上的是珠算法培训。”张德源答道,又吩咐候在一旁的张无忌:“去课室把算盘拿过来。” 林义伦看张德源一身书生打扮,刚才也自称晚生,应是有了功名,又教出两个名震一时的儿女,只怕他也不简单,终于想起以前曾听到的一个传闻,于是问道: “你可是那邺城的翼州解元?老夫似曾听闻翼州解元乃是张小英雄的父亲。” 张德源已经习惯于被介绍成张小英雄的爹了,过不多久没准也有人介绍他是安平县主的爹,反正就是没有他自己。 “正是晚生。”他谦逊答道。 “你可能把当时的策论答卷给老夫解说一遍?”林义伦不禁来了兴趣,这位可是邺城破天荒的头一位解元,他也想听听究竟是有何过人之处。 张德源忙起身行礼:“晚生谢林先生指教。” 这才又重新坐下把秋闱时的策论五篇一一给这位大乾最德高望重的文官之首详细解说了一遍。 在这位大人物面前展示自己的才学,这样的机会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于是这一聊下来,林义伦问,张德源答,科教兴国,五年计划,兴建基础设施带动经济发展,地方脱贫…… 两个年纪差了足有四十多岁的人聊得兴奋投入,就差没有称兄道弟了。 张德源丰富的学识加上开阔的眼界让林义伦大感惊叹,只觉得自己今日这一趟跑得太值了。 “仲鸣,”在张府门外上马车前他亲切地喊着张德源的字,“你且安心备考,等你高中后我俩再聚,今日有些地方还需再参详。” “谢先生吉言!”张德源保持他一贯的谦逊有礼,行礼送客。 等马车拐过弯不见了,张晓瑛问道:“爹,他是谁呀?” “大乾宰相林义伦大人。”张德源答。 呃…… . 第二百五十九章 迎送 张德源看女儿呆愣的样子,以为她是吓着了,揉揉她的后脑勺说道:“没事,你做得很好。” 又说道:“回去吧!你的课件做好了吗?” 问出这话看着闺女又觉得心疼,再成熟的心灵,闺女如今也只是不到十三周岁,在现代的时候这岁数走路远一些恨不得还要自己背,吃鸡蛋都要剥好皮切成刚好一口一片,苹果桃子梨之类的水果不光要切块还要摆盘,石榴橙子菠萝那就得榨汁喝,还像小松鼠似的在家里各处藏好大家不让她多吃的各种垃圾零食。 可现在天天忙得他们都担心她不长身体了,按说这个岁数正是呼呼长个子的时候,咋好几个月了也就是长了点肉不见长个子呢?倒是她哥都快超过自己了。 “做好了,真没想到大乾的宰相是这样的,难怪我觉得他有些熟悉的感觉呢,爹,您有没有觉得他有点像周爷爷啊?” 张德源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闺女一眼:“周爷爷是上下五千年来绝无仅有的一位,你得记住,像是有些像,但绝不会是一样的。” 张晓瑛赶上去挽着她爹胳膊:“女儿明白,周爷爷还是天上地下古今中外绝无仅有的一位。” 父女俩还没走进府门,又有两辆马车转进了柳泉胡同,不用问,这胡同目前就他们一家跟吕木扬严明昊三家人住着,而坐着马车前来的基本都是找张晓瑛的,骑马来的那基本是找她哥。 父女俩都停下了脚步,转身迎向前来的马车。 两辆马车分别下来了两名穿着官服的官员,先下车的是吏部的徐良,张德源向他行礼:“见过徐大人。” 徐良忙还礼:“张解元客气了,徐某又来叨扰了。” 又向张晓瑛行礼:“下官见过县主,上课的课室安排好了,物品也都备齐,县主看何时可前去授课。” 张晓瑛也给他还礼:“徐大人辛苦,明日我就可前去授课,太学的先生们是何时上课的呢?” 徐良答道:“寅末卯初。” 张晓瑛:…… 寅末卯初那不就是早上五点吗?那得几点起床啊啊啊!起床梳洗就算不吃早饭,她家离太学差不多有五公里,骡车走再快路上也得将近一个小时呢!所以最晚最晚只能睡到四点整!她一直都是最多早上六点起床,现在生生要少睡两个小时! “好,我知晓了,明日我会准时到的。”张晓瑛有气无力地说道。 徐良看张晓瑛的样子一阵心亏,县主不光是县主,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娘子,也得跟上朝的官员一般起早确实是太辛苦了,他自己的闺女也是差不多的岁数,总是要睡到寅末过后才起呢。 他有心想说让她晚点去,又想到太学里那一群难伺候的先生们,还是把话咽下了肚子里,只能给张晓瑛深深施了一礼:“辛苦县主了,如此下官便不多打扰县主,先告辞。” 徐良走了,另一位来的是跟张晓瑛学过珠算法的户部官员,姓谭,他笑眯眯给张晓瑛行礼说道:“下官见过县主,下官是前来核对牛痘疫苗的费用的。” 刚刚张晓瑛跟徐良说话时张德源已经跟这位谭大人打过招呼见过礼了,这时便说道:“谭大人先请进屋。” 最早疫情开始时太乱了,闹哄哄地,也没来得及核算这些痘浆的成本,谭大人也是疫情防控工作组的工作人员,负责记录使用消耗的各类物资,用上算盘以后工作量省了五分之四因此他心中是十分感念张晓瑛的。 这次之所以徐良请张晓瑛培训珠算法,也是因为防疫工作组的两名户部官员使用算盘引起别的部门注意,大伙羡慕嫉妒恨的同时强烈要求吏部出面请安平县主再开一个班。 这个痘浆成本核算之前张德源已经做过了,一头健康的牛买来平均十两银子,因为有很大一部分是小牛犊,但是小牛犊出的痘泡并不比成年牛少,一样可以提供近三百人的接种量,然后这头牛出完牛痘后给药恢复,仍然可以卖出最少八两银子。 加上整个育种期的人工草料算一两银子,这已经是比较富余的了,接种一个人的痘浆成本在十文钱左右,如果要更精确的数字,就得等那些痘牛能卖出去才行,毕竟痘牛恢复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当时那两百头牛的痘浆几乎都拿来接种了,后来虽然也继续育种,但是没有扩大,仍然还是保持两百头左右的痘牛,京城六十多万人中有二十万左右是接种张家育种的痘浆,大部分是从前一批接种人身上取痘浆接种。 京城接种完了,还有大乾别的州县省市,虽然长年战乱下来,整个大乾人口不到四千万,但是要全部完成接种,即使是在现代也是不容易的,在大乾就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只要开始了,总有做完的时候。 谭大人手上有记录,跟张德源预料的基本一致,共有二十万八千四百五十六人接种了育种场的牛痘疫苗。 “太子殿下说了,不能让安平县主出了力还贴钱。”谭大人笑眯眯说道。 为了尽快扑灭疫情,这次京城的接种全部都是由朝廷花钱,那些前面接种的人也必须取痘浆给后一批人接种,这些工作琐碎又繁杂,但是都在太子的主持下有条不紊地完成了。 “此是晚生大致核算出来的成本,谭大人请过目。”张德源递给谭大人一份详细记录了这些痘牛的购买育种所花费的银钱的账本资料,还有每次购买的记录凭证,这是他提前让卫五六到翠湖庄子育种场取回来的。 “那下官便把这份账本先带回公房请上官过目,清好账再通知县主前来收银子,下官便先告辞了。” 谭大人行礼告辞,他很是高兴,本来以为还要自己一条条记录凭证,没想到人家张解元都准备好了,不亏是考了头名的人。 “那便辛苦谭大人了。” 父女俩把人送出府门,谭大人还没爬上马车呢,胡同口又双叒叕进来了一辆马车。 第二百六十章 热爱 来的这辆明显不是普通人坐的马车,谭大人赶紧示意车夫把自家的马车赶离府门不要挡了道,又匆匆跟张德源父女拜别后爬上了马车,让过了那辆跟着十来名护卫的马车后走了。 “是公主的马车,我昨天让她过来给我娘做产前记录,忘了跟你们说了。”张晓瑛跟她爹说道,为自己的迷糊感到抱歉。 张德源看了闺女一眼,猜她是因为要给卫靖写药品说明书太专注才忘了这事的,不过他也没点破,安慰她道:“没事,咱们以礼相待就行。” 说话间萧元锦的马车到了近前停下,知春知夏先下了车,放好了凳子,萧元锦才从车里钻了出来。 张晓瑛忍不住微微笑,她没见过自己是怎么上下骡车的,但是现在看萧元锦也大概能想象得到自己的样子,总归跟优雅是远远不沾边。 想想现代那些明星爱豆们从汽车上下来的时候,光是伸出来一条腿都气势非凡气象万千吸睛无数,各路狗仔们手中相机的镁光灯闪得人眼都睁不开。 父女俩迎上去行礼:“公主。” 萧元锦先给张德源致意:“张先生不必多礼,叨扰了。”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淡粉色的麻料外袍,清新又朴素,但她仍然是公主,是不能给张德源还礼的。 又对着张晓瑛说道:“小张老师,安阳今日又来请教了。” “快进屋,以后我娘的产前记录就有劳公主了。”张晓瑛微笑着说道。 李岚看到萧元锦也很意外,她正想给萧元锦行礼,萧元锦已经快步走过去扶住她:“免礼,您身子重了,我往后每日都要过府给您做产前记录,您就当我是一名普通医士就好。” 李岚忙说道:“那如何使得。” “无妨,我亦给许许多多的人都接种牛痘疫苗,我还应感谢您给我实习的机会呢!”萧元锦真心实意地说道。 她可是记得台路沟驿那些护卫不敢让她帮忙缝合的事,因此她都是带着口罩给最早的那一批人接种。 “如此便有劳公主。”李岚说道。 检查就在西厢房准备做产房的屋子里进行,其实这时代也做不了什么检查,既没有B超做超声检查,也没有仪器可坐血尿常规检查,血压心律倒是可以用电子血压计,但是那玩意也太先进了,只有听诊器勉强可以拿出来用一下。 当萧元锦拿着那三根布条连成的听诊器听到了胎心音的时候,她整张脸都发着熠熠的光。 “这声音太美妙了,太动听了,这就是胎宝宝的心跳声吗?”她瞪着大眼睛看着张晓瑛,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张晓瑛一阵哑然。 她以前听说有些人就是天生喜欢当医生,比如一生接生近五万名婴儿,被称为“万婴之母”的著名的林巧稚奶奶,就是因为极其热爱助产事业,放弃了结婚当母亲的机会。 眼前的萧元锦看来也是类似林巧稚奶奶那样的人。 “没错,你熟悉一下,因为是双胎,另外还有一处心音,你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张晓瑛提示她。 萧元锦小心地在李岚滚圆的肚皮上移动着手中的听筒,大眼睛偶尔扑闪一下,专注的样子让她显得格外美丽,甚至给人一种圣洁的感觉,但这种圣洁又不是由她的容貌所带来的。 张晓瑛忍不住在心里遗憾地叹口气,这么美好的女孩子,明明喜欢自己的哥哥,要是以后成了她的嫂子该有多好,以前菲菲姐虽然也很好,但也没让张晓瑛生出过这样的想法。 如今哥哥早出晚归,自己都碰不上他,公主更加不会有跟他碰面的机会了。 ~~~~~~~ 此时一座戒备森严的院子里的一间屋子里,一名长发披散,手脚都戴着以精铁铸成的镣铐的老者斜靠在炕上的被褥上微眯着眼,不时地剧烈咳嗽让他不得不直起身子,地上堆了一堆染着殷红血迹的手绢。 这老者便是安西伯,只是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在安东府时的精气神,颓然的样子看起来仿佛老了十岁,完全就是一个垂暮老人。 除了那堆染血的手绢,囚室里倒还整洁,还配有一桌一椅,炕上的被褥也是崭新厚实的。 院子周围悄无声息地围了一大队禁军,数以百计的萧卫分散在院中各处戒备,皇帝萧祈在刘大伴影一影二萧一萧二的陪同下走进了这座院子,在他们身周还围着一圈护卫。 “参见陛下。”负责管理这座院子的官员们给萧祈行礼,其中还有一名御医。 “平身,他身子如今是何情形?”萧祈问道。 “人犯不愿给微臣诊治,只微臣观他气色,又加上咳血不止,只怕已是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了。”那御医答道。 萧祈没有再问,只说道:“朕去看看他。” 一名官员拿过钥匙打开一道厚实的大门,门里便是一个用铁栅栏隔着的屋子,炕上的安西伯抬起头看向走进屋里的皇帝,并没有任何表示。 皇帝也不以为意,仍然走到栅栏边上才站定,看着炕上的安西伯,又看看地上那一堆染血的手绢,开口说道: “景琰的外祖母是李朝的璃月公主,你是她身边的护卫李十六,李朝都城被攻破后,都传说璃月公主被天上的仙子接走,其实是你带着她躲起来了。我说的对吗?” 他的语声平静,听不出来任何情绪。 “你都知道了,准备如何处置他们?”安西伯问道。 “这会子你倒是想起他们了,把景熠击落悬崖时你怎么没想起他们?扶持胡部进攻大乾时你也没想起他们,在京城投毒时你更是不管他们生死,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置他们呢?” 萧祈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激动。 安西伯发出了“嗬嗬”的笑声,笑声中带着深沉的悲怆,竟让人分不清是哭还是笑,只觉得心境也随着这声音变得压抑非常,几欲泪下。 “你知道城破后她过的是什么日子么?她只有十三岁,铺天盖地都是她的画像,那么高的赏银,人人都想抓住她好发一笔横财,我带着她在荒野中躲避人群,不能生火,我们只能吃生肉,她那么娇贵的小娘子,开始时勉强吃一口就吐得胆汁都出来了,可后来竟然也能吃下半个生兔子。 我每每看着她吃着这些,心里便像被刀割一般,哪怕是最落魄的乞丐也总能吃口熟食,可她就因为你们发出的悬赏被逼到那种地步。 我没想替她报仇,如果我要报仇你便有十条命也没了,如今更不能站在此处问我想到的是谁!”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世间 囚室里陷进了难以忍受的静默之中。 当年之所以发出那道悬赏令,自然是发现李朝的钱财早就藏匿起来,那批财物最有可能被失踪的璃月公主带走,要找到它们就必得先找到璃月公主,否则那批财物总会变成射向大乾的刀箭。 如今看起来,当时的判断没有错,安西伯确实是利用了那批财物扶持了巴库图,培养了大批杀手,若不是阴差阳错冒出了张家兄妹,有如神助一般接二连三阻了安西伯的路,大乾如今早已兵锋四起哀鸿遍野。 萧祈想到当年才十三岁的璃月公主,从吃第一口生肉把胆汁都吐出来,到后来一顿吃下半个生兔子,这其中经过了多少难以想象的磨难,他不自觉地代入到了同样也是十三岁的孙女央央身上,冷硬的心肠也软了些许下来。 “既不为报仇,你为何这么做。”他问道,语气也不再似方才那般冷漠。 “我们一路逃亡,一直逃到了我年幼时生活的地方,我家世代在海上打鱼为生,那一片海域哪里有鱼哪里有岛我记得清清楚楚,我抢了一艘渔船,带着她漂洋过海到了一座荒岛上,在那过了几年安稳日子,我俩成了亲,可她生下了景琰母亲没过多久便走了,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让我带她回宫。” 安西伯大概觉得以后再也不能把这些话说出来了,如今既然有人听他说,他便像是回忆一般道了出来。 萧祈一时难以接受。 就因为璃月公主一句话,他失去了大儿子,邺城险些失陷,京城差点被天花肆虐,北胡也死了好几……也罢,他们不死死的便是大乾的将士和百姓了。 “你救我五次,若是与我提出,我岂会不应了你?即便不是景琰继位,把她葬回她的祖陵,却又有何不可?”萧祈说道。 “你会如何做呢?你只怕仅是偷偷摸摸地移葬,难道你不怕世人知晓你娶了前朝余孽的后人还生下皇子皇孙?当初若是景琰母亲的身世为人所知,你岂能坐上这皇位。且她躲藏了这么许久,仍要一直躲藏下去么?” 安西伯说道。 “就为了璃月公主一句话,你把所有人都当成棋子,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都用上,你就不怕我杀了她么。”萧祈再问。 “你兄弟四人,可知晓我为何选了你?就因你是最有可能留下他们一命的,若是你杀了他们,这便是他们的命。” 安西伯淡淡说道,话音落下又一阵剧烈咳嗽,嘴里涌出来的血一下子便浸透了手中的绢帕。 萧祈静静地注视着他,脑中想起在自己深陷敌阵身临绝境之时,年轻的安西伯犹如天神一般大力砍杀从外围突破来到自己身边。 “我会安排景琰母亲来见你一面,随后送她与景琰一家团聚,你还有何心愿?”萧祈问道。 “我想要与景琰母亲合葬,你可能做到?”安西伯问。 “若是有海图,我或可一试。”萧祈道。 “海图我会画好给你,还有一事,我要让邺城那张姓小子去替我做成此事。”安西伯说道。 “为何?”萧祈问道。 “若非他出手,我岂会败得这般狼狈,此乃他欠我的。” 安西伯此刻就像一个不讲道理的老头。 萧祈默然,想到张晓珲提到的大洋对岸,也罢,就当是让他去练练手,总归此事得安排人手去做。 “我答应你。”萧祈说道。 ~~~~~~~~ 一个时辰后,一名妇人跪在安西伯的囚室栅栏外泪流满面。 “娇娇。”安西伯喊她小名,苍老的声音难得带上一丝温情。 唉!自己是有多少年没这么喊过她了,她的名字还是她娘亲给起的呢。 李贤妃浑身一震,哭得更厉害了。 “爹爹走后,你莫要想不开,以往是爹爹想岔了,是爹爹对不住你,如今爹爹快要入土,方觉有你,有景琰一家,爹爹便也没白来这世间一遭了。” 安西伯看着女儿,眼睛里满是愧疚和慈爱。 李贤妃心中积压多年的情绪在听到这几句话后排山倒海一般涌出来,终于不管不顾地放声痛哭。 小时候她不明白,为何别人家的爹爹那么喜欢孩子,只有自己的爹爹看都不愿看自己一眼,直到有一次无意中听到凝秀嬷嬷劝慰爹爹说的话:“小姐身子本就虚弱,并非是因为生了娇娇。” 爹爹答道:“我晓得,只每每看到她便痛悔不已,本就不该让她来到这个世间。” 从此她便觉得自己是多余的,甚至是有罪的,若不是自己出生,母亲不会死,而爹爹不会这般悲苦…… 她活着,便只想补偿这一切,爹爹想要什么,她便帮他做什么。 安西伯艰难地从炕上挪下来,走到铁栅栏边上,铁镣铐与地面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他在栅栏内蹲下来,伸出手去给李贤妃擦脸上的眼泪。 “爹爹。”李贤妃双手抓着安西伯的手掌,把脸埋在掌中恸哭不已。 “回去后带着景琰一家好好活着,我与你母亲九泉之下便也安心了。”安西伯温声说道。 “嗯,您放心,我听您的。”李贤妃哽咽着说道。 ~~~~~~~ 萧祈回到宫里,想到惨死的大儿子,吩咐刘大伴道:“今晚到皇后宫中用晚膳,去请安阳进宫,朕有几日未见她了。” 璃月公主逃亡时也跟央央一般大,若是那般的遭遇落到她身上,只怕也是活不下去的,这孩子自从给他接种上牛痘以后就没进过宫了,也不知晓在忙何事。 然而他很快便知道了。 “央央,这么说你要做我大乾的稳婆头子?”吃完了晚膳例行坐着喝茶的皇帝吃惊地看着萧元锦问道。 “皇祖父,这不叫稳婆头子,这叫妇幼保健院院长。”萧元锦强调道。 “名字起得再好听也是稳婆头子,为何是你来做,安平那丫头怎么不做?她不是跟你一块做的吗?” 皇帝皱眉说道,想到孙女要做的事情就一阵头疼,也许他想岔了,这孩子没准吃起生肉来比那璃月公主还容易适应…… “安平说她还有别的事要忙,这妇幼保健院有我做便可。皇祖父,您可得支持我,此事做好了利国利民,孙女也算是给您分忧了。” 萧元锦认真说道。 “安平又有何事?如今牛痘疫苗接种不是按部就班地做了吗?”皇帝问道。 “央央想做这妇幼保健院院长有何不可,稳婆头子也不错,且又是积福报之事,陛下就管朝政大事就好,此类小事由我们娘俩操心就行。” 卫皇后嗔道。 萧元锦看皇祖父有些讪讪,忙忍着笑说道: “她说东晋名士抱朴子所著医书录有一方,以青蒿绞汁治疟疠,她想试试看可否制成药剂,若是能制成,得了疟疠便有药可治了。” ------题外话------ 二更晚些哈,祝大家开心快乐 . 第二百六十二章 编撰 皇帝的神色变得郑重。 “央央你说安平要做何事?”他追问。 “安平想制一种可治疟疠的药剂,只她说困难多多,亦不能保证能制成。”萧元锦也认真答道。 “这孩子倒是主意多,在一本医书看到一个方子便能想到制成药剂,听闻那抱朴子便是善制丹药,安平想是要效仿?”卫皇后笑道。 她的大哥二哥都死于疟疾,卫家军也因疟疾损耗甚多,但是她也不觉得张晓瑛能把治疟疠的药制出来,这跟牛痘又不一样,只要牛或是人身上长出来就行。 想想那些炼丹的道人,把自己毒死了的倒是不少。 “她说的困难多多是何种困难?”皇帝却觉得只怕不是那么简单,一个小娘子练丹?前所未有嘛!说不定跟那些神神叨叨的老道士有所不同呢。 此药若能制成,便可好好教训一把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南诏小儿,甚至还可再往南……想远了,还是看看安平能否制成此药吧! “她未细说,皇祖父可要招她来问话?”萧元锦问道。 “不必了,你转告她,有何困难都可找你六叔,我看你六叔去了一趟邺城倒是跟他们兄妹有缘。” 张大郎救了景烨,安平帮他疗伤,既都这么熟悉了,正好。 第二日早朝,萧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以为自己眼花了,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 不是自己眼花,那倔老头竟然上朝来了! “林爱卿身子可好些了?快给林爱卿看座。”萧祈温声说道。 内侍快速搬了一把圈椅放到林义伦身边,他对皇帝躬了一下手:“谢陛下赐座,老臣今日身子好了些许,想着这天花疫情刚过,忧心陛下,不能亲见一眼,实是难以安心,这便来了。” “林爱卿一心忧国忧民,如今自己身子方好了些便又忧心朕的康健,朕实感动。” 萧祈微笑说道。 真要是忧心我刚刚解封怎么不见你来呀,如今都解封半个多月了竟还能脸不红心不跳说出忧心我的话,连个合理点的借口都懒得找,偏偏自己还得配合着唱戏。 皇帝心中忿忿,脸上神色越发和熙。 “除了看看朕,林爱卿可有别事启奏?” 这位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自己就给他递个梯子罢。 “老臣近日自安平县主处得一拼音字符,习之深感好处极大,便想给陛下呈上,此拼音之法可在我大乾推广至各处,可大大节省学子们用于识字的时日,省下之光阴可专攻于算学、格致、建造,便可快速增强国力,亦可大大增加民众们的识字率。” 林义伦说道,还有一句他没明说,民众识字能看懂文书便不易被不良官吏欺瞒随意增加赋税。 “哦?拿来朕看看。”皇帝吩咐候在旁边的刘大伴。 安平又做了这么件大事,看来那治疟药还真能制成呢,须得交待景烨尽量帮她解决困难才是。 皇帝看着那一边文字一边奇怪字符的纸张,心中想道。 “林爱卿,你可能说说此法好在何处么?”皇帝自己看不懂这汉字拼音,把纸张递给刘大伴让他送回给林义伦。 林义伦接过纸张,站起身把纸张举在身前说道:“普通人花上一月左右的时日习完这些拼音字符,再通过拼音字符拼读标注上拼音的文字,阅读白话文基本无碍,因此仍需做一事,应由礼部抽调人手编制《拼音字典》萧,此事虽繁杂,编成后便是利在千秋。” 他说了这话就把纸张递给周乐萱祖父礼部周尚书。 周尚书刚刚听了林义伦的话心中直打鼓。 一个月就习完拼音字符,此后就能根据拼音阅读白话文,那不就开完蒙啦?那往后许多读书人还怎么招收开蒙学童?那些人手不能挑肩不能抗,这么一来没准得要饭去。 但他也不能明着说反对啊!林大人都说了推广拼音可使国力快速增强,自己反对不就是阻碍大乾国力增强吗? 他为难地说道:“林大人,可礼部并无人可识得这拼音字符,亦无人编撰过拼音字典啊!” 他话音方落,便有一个声音奏道:“父皇,儿臣愿负责编撰此拼音字典。” 众人听闻这声音看过来,脸上神色都有些惊讶,但又赶紧掩饰下来。 说这话的是二皇子萧景珩,他竟然主动揽下这差事,要知道做这编撰《拼音字典》的工作细碎繁杂,也不清楚需要多长时间,做了这项工作必会远离权力中心,这东宫之位他是想都不用想了。 “殿下,杀鸡焉用牛刀,编撰拼音字典的人在各处调些举人也就是了。” 说话的人是林义伦的二儿子礼部侍郎林劭谦。 “编书亦乃大事,再说此亦我兴趣之所在,还请父皇允准。”萧景珩对着宝座上的皇帝一礼。 萧祈没马上回答,看向林义伦,只见他脸上神色淡然,倒像是早就料到老二会主动提出编书一般。 “朕准了,你既要负责编撰这拼音字典,便需做到尽善尽美,要调何人用何物,都由礼部一并统筹。” 皇帝一锤定音,又对着林义伦说道:“林爱卿,你我久未见面,散朝后还请到勤政殿一叙。” ~~~~~~~~ 张晓瑛坐着骡车摇晃了近一个小时终于到了太学,这天都没亮呢,也不明白古人上课那么早是为了什么,点着油灯浪费灯油不说,关键是它也不够亮啊!等太阳升起来阳光亮堂堂的它不香吗? 徐良在太学门口等着她,看到螺车到了赶紧引着前往上课的课室。 太学可不小,没人领着基本不可能找到地方,不过虽然各处的屋舍都点灯了屋外仍然是黑乎乎的张晓瑛啥也看不清楚。 骡车进了太学大门大概还行驶了一百多米的距离才在一间灯火通明的课室停下来,张晓瑛下了骡车后深呼吸了一下缓解自己紧张的情绪,尽量保持平静地跟着徐良身后走进了课室。 “诸位先生,这位便是给各位传授珠算法的安平县主。”徐良介绍道。 在他们进门时屋里的人都已经起身了,这时就一起行礼道:“见过县主。” 张晓瑛看着面前各种年龄段,留着长短不一胡子的先生们,微笑着说道:“大家请坐,现在咱们开始上课。” 第二百六十三章 问答 课室里的胡子先生们都参差不齐坐下了,在最后的角落处却还站着一个人,光线不好离得远,张晓瑛只看出来是个没留胡子的小哥哥。 “小生有一事欲请教安平县主。”那小哥哥抬手揖礼开口说道。 来了来了,就知道会是这样。 “你请说。”张晓瑛看着他微笑着说道。 “小生近日遇一难题,久思不得其解,安平县主既为我等授课,想来必有思路。”那小哥哥说道,声音倒是清朗好听,那话语却带着咄咄逼人之势。 “我给各位教授珠算法仅是因为我有幸比诸位提早学会了珠算,并不是因我比诸位先生学问更高,不过你也可把此难题说出来,大家也可互相探讨。” 张晓瑛说道,她可不敢小看古人的学识,要知道我国古代的数学成就远远高于同时代的世界各国。 “小生遇到的难题如下,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小哥哥朗声问道。 啊这……! 张晓瑛看过《九章算术》,这小哥哥还算善良,没拿《九章算术》中最复杂的题目来为难张晓瑛,只拿了一个鸡兔同笼的问题出来。 张晓瑛默了一下,把35只鸡兔都砍掉两条腿共砍去70条腿,剩下的24条腿就全是兔子的,24除以2等于12,35减去12等于23。 这是小学四年级的内容,但因为这是趣味数学题目,她在更小的时候就接触过了。 当然还有更简单的一元一次方程法,只是张晓瑛尽量先把自己代入古人的思维方式来解题。 “雉23,兔12。”她答道。 台下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胡子大叔们都在互相窃窃私语。 只听那小哥哥又说道:“谢县主赐教,小生此前还遇过一难题仍是未解,今有池方一丈,葭生其中央,出水一尺,引葭赴岸,适与岸齐。问水深、葭长几何。” 张晓瑛暗搓搓翻个白眼,还“谢县主赐教”,真正要请教您该问的不是解题过程吗?这答案您早就知道,这都完全不掩饰考问的意图了。 那小哥哥的话音落下,台下又起了骚动,有一些胡子先生还很不赞同地看向那小哥哥。 这道算题可不简单,这么为难一个小娘子也太不厚道了啊!哪个小娘子没事会学这类算题,平日管理中馈也就是加加减减罢了。 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止,就见台上的张晓瑛转身在黑板上画了一个简易图,三两下标好尺寸,又三两下得出答案,还把运算过程都列出来了。 “水深12尺,葭长13尺。”张晓瑛答道。 这道题只需要应用到初中学的勾股定理来解题,实在算不上太复杂。 台下自她在黑板上画图开始就安静下来了,这时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又开始嗡嗡嗡起来。 “小生还有……”,那小哥哥还想再出题目,徐良赶紧说道:“周四公子,先让县主教授珠算法,日后你再找机会请县主赐教罢。县主,先上课吧。” “好,请坐下,我们先来认识算盘。” 张晓瑛拿起放在讲台上的算盘抖了两抖,珠子撞击声清脆悦耳,后面站着的小哥哥只好坐了下来。 张晓瑛松了口气,那小哥哥看起来很年轻,应该就是才高八斗心高气傲的一类人,这么年轻难道不是在准备即将到来的春闱吗? 那些胡子一大把的往往是中了举人后屡试不中这才到了太学当先生,这小哥哥应该还没机会完整地被科举制度毒打过,肯定还是要参加科举的,这时候竟然还来上珠算法培训课,可见是个学霸,而且对自己非常有信心。 从五点上课,一节课接近两个小时,中间休息一刻钟,再上一节课,到了九点就可以吃饭了,张晓瑛的饭有太学管,有专人送来给她,就在课室旁边的一间小房子进餐,那间房子还有床,大概是先生们的休息间,菜式品类有五个,也不少了,就是味道不算好。 护卫们就是到街上去买了大饼之类的充饥,张晓瑛也没管他们。 光线好了,张晓瑛也看清台下的学生们了,就算离得最远的那个考问她的小哥哥也看得清楚,嗯,真就是校草加学霸的组合呢。 刚下课张晓瑛看他好像还想过来请求赐教,赶紧一溜烟进了旁边的小屋。 开玩笑,她不到四点就起床,饿着肚子讲了半天课,早就头昏眼花,这时候还不赶紧休息补充能量去,还要跟人斗智斗勇? 卫五六和萧十二虎视眈眈地看着走过来的周四公子,特别是卫五六的眼中更是发出了警告的意味。 这周四公子想干嘛?是不是想找借口接近小张大夫?这位可是京城里的夫人们眼中最炙手可热的女婿人选。 他心里一阵紧张,要是公子不在京城自己把小张大夫看丢了可如何是好。 周乐浦心中也很感慨,这安平县主从一个小小的庄户女子摇身一变成了县主,身边护卫竟达十数之众,且这些护卫的穿着服饰显示他们是出自卫国公府,这就很有意思了。 除了这张家一路上是跟着卫五郎那个莽夫进京之外,没听说这安平县主跟卫国公府有何关系啊? 大妹一心想要嫁给卫五郎,如今看来是没戏的喽。 周乐浦顶着萧十二和卫五六冷飕飕的目光走近了张晓瑛休息的屋子,把手中的一张纸递给萧十二。 他既看出来那些护卫是卫国公府的人,也多少猜到些原因,便也不让自己去碰钉子,好在安平县主身边还有一名萧卫。 “烦请把这交给安平县主。”他微笑着对萧十二说道。 萧十二正要伸手去接,卫五六拦住了他。 “周四公子对不住了,安平县主不收外男物品。”卫五六盯着周乐浦说道。 “哦?”周乐浦似笑非笑地看着卫五六,“若我没有记错,你是卫国公府的护卫,为何陪护安平县主呢?” 一句话让萧十二跟卫五六都变了脸色,这话语中的暗示太明显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天文 “此事与你无关。”卫五六更是脸色不善地说道。 “周四公子慎言,安平县主的兄长张将军与卫五公子熟识,临时跟卫五公子借了护卫,与安平县主并无关系。” 萧十二也极不高兴地睨着周乐浦。 这小子居心叵测,竟想坏了小张大夫闺誉,自己日日跟在小张大夫身边看得最是清楚,小张大夫跟卫小将军之间清清白白,若是卫小将军看上了小张大夫,为何不见他谴人来提亲? 萧十二心里笃定得很。 真是个憨憨,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周乐浦差点笑出声来。 “我并无此意,这位护卫大哥请看,这纸上写的就是要请教安平县主的题目,并无其他,实是方才安平县主的学识让我深感钦佩,因此才诚心请教。” 他忍着笑说道,又把纸张递给萧十二。 萧十二看了一下纸上的字,什么“良马日行驽马日行”,弯弯绕绕不知所云,但是又想到小张大夫确实什么都会,这人许是真心求教,小张大夫也应是愿意教的,便淡淡说道:“我会交给县主的,至于她会不会教你就不知晓了。” 周乐浦向他行了一礼:“多谢。” 又对着卫五六笑了一下,走了。 卫五六捏紧了拳头,心中既着急又无奈,决定还是要把这个新发状况尽快报给公子。 张晓瑛吃完饭,萧十二把那纸张送进来。 这还没完没了了呀! 张晓瑛看着那题目,就是一道快慢行程问题,也懒得解答了,直接拿一张纸写下了以下内容: 设有一颗星体沿一椭圆轨道绕地球运行,地球恰好位于椭圆轨道的焦点处,当此星体离地球相距万千米和3\4千米时,经过地球和星体的直线与椭圆的长轴夹角分别为2\π和3\π,π为圆周率。 求该星体与地球的最近距离。 又把示意图画在下面,拿出去交给萧十二:“你送去给那个学生,让他解出这道算题。” 她写的这道题是高中的经典题型,包含了天文知识,如果那人刚好也对天文学感兴趣,说不定可以同时推动两门学科的发展。 不出所料的,周大才子对着萧十二送来的题目陷进了迷思之中。 地球是何种球,为何能让星体围绕着运行,星体又是如何围绕着地球运行的呢…… 下午的课上,周乐浦神思不定,脑中一直萦绕着这些问题。 下课后,他终于真心实意想去请教张晓瑛了,然而那十名卫国公府的护卫却把张晓瑛团团围在中间,他根本没有机会靠近她一丈之内。 张晓瑛一时也很无语,她都说了安西伯押送进京了,她身边也就不需要那么多护卫,可她哥却说这时候反而更加危险,需要防止安西伯的人绑架人质换取囚犯。 她停下了脚步,对跟在外围的那个小哥哥说道:“你有问题要问我吗?” 周乐浦对着张晓瑛深施一礼:“小生周乐浦诚心请县主赐教,地球为何物?县主出的题小生苦思冥想亦无法计算得数,亦盼县主不吝赐教。” 张晓瑛把写了答案跟解题过程的一张纸从她老妈特制的公文包拿出来,递给身边的萧十二:“给他送去吧。” 萧十二穿过护卫,把答案递给周乐浦,周乐浦双手接过,又向张晓瑛深躬一礼:“谢县主赐教。” 张晓瑛微微一笑,点点头,走了。 有些时候呢,谱还是得摆上一摆的。 这周乐浦看起来就是学校里长年霸占前三名的那类学霸,目标大学不是麻省就是斯坦福那种,若是大家都在同样的环境,张晓瑛自认绝不是他的对手,可谁让自己是穿越来的呢? 数学号称是一切学科的基础,要推动这个朝代的数学发展,周乐浦的优势就比张晓瑛大多了,毕竟张晓瑛也只是学会了表皮,更深层次的数学推论绝对是需要拥有超高智商的人才能完成。 不过周乐浦离这样的天才只怕也还差那么些意思。 但是只要有人把目光投向数学就是好的,宋朝时我国数学已经发展到了相当的高度,可惜的是无数的书籍经过战乱后遗失,导致许多数学结论没有推论过程,再加上后世不再像宋朝那般重视发展科技,我国的数学发展缓慢,最终被国外反超,令人痛心。 骡车行驶到太学大门,有人在门口等着张晓瑛。 “见过安平县主,下官是礼部学政司员外郎谭文韬,受命组织编撰拼音字典,还请县主移步礼部一叙。” 谭文韬四十岁左右,温文尔雅。 张晓瑛既意外又高兴,不愧是大乾宰相啊!要做点什么事说一声马上可以动用国家行政力量介入,她跟吕木扬和严明昊三个人吭吭哧哧地推广跟这比起来根本不能同日而语,如果说她们是骡车,那礼部一介入推广那就是高铁了。 “有劳谭大人指路。”张晓瑛在车上说道。 又吩咐卫五六:“你回去请严明昊和吕大叔也一起过来,他俩比我还清楚些。” 等到了礼部公房外,张晓瑛等了一会,卫五六就带着吕木扬和严明昊到了,吕木扬的忠仆推着轮椅,几人一起进了礼部大院。 礼部大院也是一座大型四合院,进数倒不多,只有三进,但每一进都有许多间屋舍。 他们一直走近了最里面的一间屋子,这间屋子外站着几名护卫,明显跟别处不同。 “二皇子殿下也要见你们。”引着他们进来的谭文韬这才说道。 吕木扬和严明昊显然也很意外,张晓瑛却淡定得多,她都跟太子共过事了,二皇子想来也差不多,再说昨天她爹已经跟她普及了大乾的皇室组成了。 他们到了门口站定,要先由护卫进去通报,门口一名护卫进屋了,张晓瑛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声,她记得看献馘礼视频时感觉二皇子萧景珩长得非常好看,整个人气质出尘清冷有如嫡仙,如今听他说话声音也是说不出来的好听。 “二皇子殿下请四位进屋。” 护卫出来传话,做了个请的手势。 第二百六十五章 请帖 谭文韬也伸手请张晓瑛先行,张晓瑛走前面,严明昊跟长青一起把轮椅抬过门槛,跟在张晓瑛身后也进屋了。 屋里陈设简单,跟二皇子萧景珩一样透着清冷,一张深色桌案后坐着身穿灰蓝色衣袍的二皇子,他抬头注视着进门来的四人,脸上的神色依旧清冷。 张晓瑛向他行礼,口中说道:“安平见过二皇子殿下。” 真人还比视频里更好看呢!就是性子太冷了些,要是在自己家里也是这样,他媳妇内心得多强大才能把日子过下去啊! “嗯,安平介绍一下后面这两位。”萧景珩开口说道。 他见过张晓瑛两次了,都是在皇宫里,第一次是在宫宴上盛装领唱,第二次是在大殿里,当时的她急匆匆走进大殿,穿着灰黑衣裳跟宫宴上简直判若两人,但是却比宫宴上的张晓瑛给他的印象更为深刻。 宫宴上的她唱起歌来舒展自在自由奔放,大殿里的她简直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嚣张跋扈的混混进了宫。 此时看到的张晓瑛给他的感觉又完全不同,看起来就是一个知书识礼进退有据的小娘子,跟京城那些闺秀也没大差别,也就是衣裳朴素一些。 “这位是吕木扬吕先生,这位是严明昊,具体制定拼音字符的就是他二位。” 张晓瑛说道。 她几乎就是提出了一个设想,在网上抄下了粤语拼音,后面调整音调发音的大量琐碎工作确实是吕木扬和严明昊完成的,而且张晓瑛也不再准备把自己的时间花在这事情上了,即使是严明昊也有许多别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草民吕木扬(严明昊)见过二皇子殿下。”吕木扬和严明昊同时行礼。 “嗯,都坐下说话。”萧景珩点点头。等大家都坐好后对张晓瑛说道:“安平,若是使用了这拼音,往后有人只识得拼音不识文字,出的书籍也只有拼音没有文字,我华夏之文字岂不失传?” 啊!这位二皇子不光人长得好看,看问题也很敏锐,这个问题在近代中国不就引起过极大争论嘛!确实是有一股声音要求把中文全部拼音化呢!隔壁的越南不就这么干了吗?包括日韩为了显示自己的独立性也施行了去汉字化自己独创一套文字。 但是这么干的损失是巨大的,一种文字就是记录一种文明的根,他们的人民读不懂自己的原文史书,越南的一些稍有年头的庙宇古建上的刻字,去旅游的中国人阅读无障碍,本地人反而看不懂。 而中文汉字的传播和阅读效率,是全球各主要语言中最高的,大量西文名著翻译成中文后篇幅至少缩短三分之一,《联合国宪章》用联合国规定的六种官方语言版本中,中文版是最薄的。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汉字是用形状和结构来表达意思的,“江河湖海”一看就知道都有水,“梅兰竹菊”都是植物,而对应成西文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四个单词了。 毫无疑问,汉字天然在信息密度上就高于拉丁字母,而汉字相对于拉丁字母的劣势书写效率,也随着科技的发展来到信息化的时代被消弭了,特别是九宫格输入法出现以后,更是实现了信息输入的反超。 基于以上种种,绝不可以让中文汉字有失传的危险,必须提前打好预防针。 “您担忧的有道理,因此也需警惕此类倾向,安平曾读过一篇奇文,若是全部使用拼音便完全不知所云。” 张晓瑛说道,从公文包里拿出了鹅毛笔和一张白纸,刷刷刷写了一段文字如下: 施氏时时适市视狮,适时,适十狮适市,是时,适施氏适市,施氏视是十狮,恃矢势,使是十狮逝世。 这是节选了我国著名语言学家赵元任于一九三零年代写的一篇同音文《施氏食狮史》中的一段。 话说赵元任本是汉字拼音化的支持者,写这篇同音文本来是想举例说明这是现实口语中根本不会出现的情况,来反面证明汉字拼音化的可能性,结果却被大家拿来当成反对汉字拼音化的有力例证,让他老人家一时有苦难言。 张晓瑛写好后递给严明昊让他标注上拼音,严明昊接过来一看就笑了,很快标注上拼音后递给张晓瑛,张晓瑛呈上去给萧景珩: “殿下请看,若是华夏文字失传,这般的奇文后人便完全不明其义。” 萧景珩接过来一看,看文字清清楚楚,拼音却是大部分都一致,仅有个别有微小变化,确实是不知所云。 “我明白了,明日编撰拼音字典的人员基本到位,需要先把他们教会这拼音字符的读法,安平你看谁来教好。” 萧景珩知道张晓瑛在给太学的先生做培训抽不出时间,只能从她带来的两位选一位了。 张晓瑛先看向吕木扬问道:“吕大叔您能来吗?” 吕木扬点点头。 “吕先生曾是中州解元,学识深厚,且他语音标准,由他来教最合适不过。” 张晓瑛对萧景珩说道。 萧景珩听了张晓瑛的介绍,也不由得看向吕木扬问道:“吕先生可是那位割臂试毒的义士?” “义士不敢当,草民仅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吕木扬忙说道。 “你不必过谦,拼音就由你来教吧。谭大人,一会给吕先生制一份聘书。”萧景珩交待谭文韬道。 “是,下官记住了,明日就可交给吕先生。”谭文韬应道。 “你们还有何事要提吗?”萧景珩又问。 “没有了。”张晓瑛答道。 她的目的达到了,难道还要要版税不成,就算要也是跟曦林书斋谈,可那天林老爷子跟她爹聊别的事聊得兴起倒把这事给忘了。 这版税她自己可以不要,毕竟也不是她发明的拼音,吕木扬跟严明昊却是付出了相当的劳动量的,虽然一般语言文字类在现代也是没有版权的。 “好,这拼音字符推广后朝廷会有奖励,多少不好说,安心等着就是。”萧景珩说道。 “好,多谢殿下,如此我们就先告辞了。”张晓瑛三人对萧景珩行礼,一起退出了屋子。 回到家里陈灵秀拿了一张精美大气的帖子给她:“瑛姐儿,六皇子府送来的帖子,你跟珲哥儿都有。” 张晓瑛打开一看,呦呵!结婚请帖呀! 第二百六十六章 杯子 难怪最近都不见萧景烨冒头,原来他结婚的日子就在十天后,那时候张晓瑛这边刚好可以结课。 “娘,公主今天来了吗?”张晓瑛走进厅堂,那里面有一个播放机播放着若隐若现的音乐,不仔细听完全听不到,她老妈听她在现代的表姐说过,她的孩子之所以那么好带就是因为24小时家里都播放胎教音乐,而且要非常小声效果才好。 而且她老妈每天都弹古琴画画读唐诗三百首,古琴还是她哥专门去挑选买回来的,用他的话来说跟挑吉他也差不多。 跟刚穿越过来张晓瑛看到的那个庄户女子相比,她老妈虽然因为怀孕到了后期脸上显得有些浮肿,但整个人气质清雅,比张晓瑛还要更有文青的气质。 “来了,比你还细心。”李岚怨念地看着闺女,“这孩子大概真是喜欢这个工作,每次听胎心音都不舍得结束,要不是怕我着凉我看她能听十分钟。” “她要开个妇幼保健院,争取让您当第一名产妇,娘,您愿意去么?”张晓瑛想起还没跟老妈提过这事。 “她一个公主,何苦做这么辛苦的事。不过她要是真开成了我肯定去,怎么也得支持她的工作不是,到底是你的学生呢!”李岚笑眯眯说道。 “娘,您不会喜欢她比喜欢我多吧?”张晓瑛警惕地问道,在现代的时候她老妈就总说菲菲姐比她招人疼,更像她老妈亲闺女。 “你个小心眼的,你妈我啥时候都是最喜欢你,菲菲姐再贴心那也……”李岚的话突然止住,脸上的神色有些紧张,张晓瑛转头看去,她哥站在厅堂门口,显然也是突然停下了脚步。 “哥,”张晓瑛赶紧起身走到她哥身边拉他胳膊,“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六皇子送了结婚请柬过来。” 说完了张晓瑛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又提什么结婚请柬! 张晓珲对妹妹笑笑,走进厅堂问他老妈:“娘,今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而且最近吃了隔水蒸的杂粮米饭更有劲了,散步可以走得更久。”李岚关切地看着儿子的脸色,“今天怎么能回家那么早?” “今天休沐,回来陪你们吃顿饭。贝贝,请柬在哪?”张晓珲知道妈妈跟妹妹都生怕自己难过,便主动问道。 他是做不到在家人面前主动提起菲菲,可也不想让自己的事情成为全家人的负担。 快乐不会因为与旁人分享变得更少,痛苦也不会因为有旁人分担而变得更轻。 “这呢!十天后,你那会不去哪里吧?”张晓瑛打开桌子下的抽屉拿出她刚刚放进去的两份请柬递给哥哥。 “不去,最近准备征兵,不好征。”张晓珲说道。 可不就是不好征吗?张晓珲要挑的人要求那么高,光是识字这一条就得刷下多少人,都识字了谁还来当兵呢? “哥,你选不识字的也可以,新兵来了就先扫盲,吕大叔跟严明昊已经把拼音编好了。”反正这个朝代的人也很少学数理化,识字都是冲着科举去的,实现不了科举才转去研究别的。 “这么快?”张晓珲跟李岚都很惊讶。 “今天我见了二皇子殿下,他说礼部都要编撰拼音字典了,前天有个老先生上咱家,他就是大乾的宰相,地位堪比诸葛亮的那种。” 张晓瑛说道。 “你爹天天的就在我跟前也没跟我说一声。”李岚恼怒道。 “别气别气。”兄妹俩同时伸手一个揉前胸一个轻拍后背,“大概是怕您多想。”张晓瑛说道。 “我能多想啥!我又不指望他当宰相。”李岚仍旧气咻咻。 “贝贝,拼音拿给我看看,跟咱们以前学的汉语拼音不一样吧?” 张晓珲赶紧转移话题。 “有细微差别,学起来会复杂一些,但是也很不错了,吕大叔特别严谨,哥,我可是给你招揽了个顶级人才。”张晓瑛得意地说道,一边从公文包拿出了写着拼音的本子递给哥哥。 “娘,您要不要现在就学起来,我弟妹在肚子里就先学会了。”张晓珲接过妹妹递来的本子说道。 “少贫嘴,还是想想看给六皇子准备什么结婚礼物吧!”李岚嗔道。 还真是,就十天时间,关键他们也没时间去市场上买,就算有那些时间,市场上卖的东西贵了他们买不起,便宜的送给一个皇子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样吧!把房车上的花瓶洗干净了送给他。”张晓瑛一拍桌子。 李岚跟张晓珲无语地看着她。 那花瓶倒也别致,而且是玻璃材质,在这个时代可是稀罕物件,只是用过的东西送给人家当新婚礼物总有些不得劲。 “那花瓶就算了,有一套玻璃茶具还没开封,那个可以送。”李岚说道,她喜欢喝花茶,用玻璃杯子泡着喝赏心悦目,带着那套杯子就是预防路上别的杯子摔坏的。 “送两个就行,娘,剩下的得留给您以后用,一时半会可造不出那么好的玻璃杯子,等六皇子结好婚了就该跟他说做玻璃的事了,教室里太暗了,我记得咱们老家以前没盖楼房时屋顶有一种瓦片是透明的,可亮堂了,而且我要制药什么的也需要用到玻璃。”张晓瑛说道。 她记得那套玻璃杯子,还是她跟老妈一块在某宝上挑的,一套十个,带把手和杯盖,透明杯身上还各有一种不同的素色点彩花鸟鱼虫图案,极其闷骚,耐高温耐摔,价钱也不便宜,一套下来都接近上千人民币了,拿两个当成礼物送给萧景烨绝对是太拿得出手了。 关键是还可以趁机跟他提制造玻璃的事。 “听你的,还得准备个木匣子装杯子。”李岚提醒他们,总不能拿个布兜装着两个杯子拿给人家。 “这事交给卫五六去做,他熟。”张晓瑛说道。 可是等到他们打开封装的杯子的时候,张晓瑛又后悔了。 “这太漂亮了呀!送一个就行了,还得给我哥留两个当聘礼啊!”她说道。 “瞧你这点出息。”李岚捏她鼻子,“哪有送结婚礼物送一个的,人家都是送一双。你就不能想法子制出这么漂亮的杯子来,这又不是什么高科技的东西,再说了,这不还有八个嘛,你跟你哥,弟弟妹妹刚好一人一对,我就不用了,等你制出来我再用。” “我也不用,都给贝贝吧,等弟弟妹妹长大了有别的给他们。” 张晓珲说道。 他看着妹妹眼馋的样子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在现代的时候别说这种杯子了,就算再精致漂亮的东西妹妹也没在意过,最多就是多看两眼。 现在妹妹在意的,只怕也不是这几个杯子罢。 第二百六十七章 炼丹 张晓瑛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玻璃杯子转向她哥,问道:“那咱家咋能有这么好的东西呢?” 张晓珲自然知道妹妹的意思,这样的东西连皇宫里都没有,他们一个庄户人家哪来的呢? “就说我们老师给的,但是不允许我们拿去换钱,要求我们自己制造出来。反正他也知道我们的授业恩师们是域外高人。” 张晓珲说道。 好吧!这也顺便让萧景烨明白这个世界上的制造业究竟是个啥水平,科学技术你不发展别人发展,最终的结果还是逃不过一个落后挨打的局面。 张晓瑛量了杯子尺寸出去找卫五六,家里如今出出进进的人不少,公共卫生间已经动工,两座宅子之间的过道也封起来了,她老爹最近就在忙着这些事。 你问他咋不好好复习备考?她爹就说该背的都背了十几年了,临场发挥的也就那样,他其实也不想考太好,差不多得了。 把木匣子尺寸交给卫五六,交代他要好些的木头,但也不必用檀木,张晓瑛看天色还早,便走去隔壁找严明昊。 萧十二看她出门,也亦步亦趋跟了出去。 看着也不说话就跟在旁边的萧十二,张晓瑛越发感觉老皇帝是把自己当成了可居的奇货,而她越是在大乾呆得越久,也越发感觉自己奇货可居。 哪怕仅仅是高中的课程,也可以为这里带来巨大的发展,她虽然不是超级大脑没记住那么多东西,但是房车上的网络极好的提供了她所需要的一切知识,而且同样是网络,换了她老妈来用肯定不明白该如何查找各种资料,哪怕是她老爹和老哥也不如她。 毕竟现代医学的发展是伴随着人类的科技进展而发展的。 而且她也注意到,房车里的网络如今又更快了,查资料更加方便,甚至以前一些需要付费才可以进入的网页,只要她点开都可以进入。 到了隔壁宅子,吕木扬和严明昊他们都住在外院的屋子里,说什么都不肯进内院去住,张晓瑛也只能由着他们了,因此萧十二一拍大门他们就听见了,长青赶过来开门。 “县主。”长青一见到张晓瑛就躬身行礼,他跟麦苗从第一次见到张晓瑛就被介绍说是“县主”,所以他们一直都称呼张晓瑛“县主”,两座宅子只有他俩这么喊,连后过来的卫靖的护卫都喊张晓瑛“小张大夫”,从称谓就可看出来张晓瑛周围人跟她的认识时间和亲近度了。 “嗯,用过晚膳了吗?”张晓瑛问,古人一日两顿的情况下吃晚饭时间比她家要早。 “用过了。”长青规规矩矩地答,把张晓瑛带到了吕木扬的书房里,严明昊也在里面说着话。 “小张大夫。”两人看到张晓瑛,严明昊起身行礼,吕木扬坐着也行礼,张晓瑛给他们还礼微笑说道:“严明昊坐下吧,你俩聊啥呢?” 古人就是这样,要是张晓瑛不开口让他坐,严明昊就能一直站着,这也是在张晓瑛好几次发现明明有空位置,但是严明昊也像个杆子似的杵着跟她说话以后才发现的。 “吕大叔说他把拼音教会礼部负责编撰拼音字典的大人们后就要启程去邺城了,若是大人们有何问题就让我给他们解答,我俩正说着大概他们会提出何种问题呢!” 严明昊答道。 “吕大叔不等开春天暖了再去吗?邺城那边可比京城冷多了。”张晓瑛惊讶道。 “无妨,我一想到锦珲学堂如今都没主事人就坐不住,以往多艰难都度过来了,如今长青麦苗都在,不怕的。”吕木扬说道,停了一下他又接着说: “就是这十几车的书,我要带到锦珲学堂,日后就是锦珲学堂的用书了,得好生运过去才是。” 张晓瑛一愣,赶紧说道:“这如何使得,这些书籍都是您家中好几代的积累,这太贵重了!” 这十几车的书籍换成银子怕不是得好几万两,里面说不定还有许多孤本。 “我留着这些书籍,它们便就失去了作为书籍的作用,你不是说过,身为一本书,最大的荣幸就是被许多的人翻过吗?”吕木扬微微笑着看张晓瑛说道。 呃……,这倒是。 那是张晓瑛跟他们说起汉语拼音时提到阅读量最大的书籍是“新华字典”时说了一嘴,没想到吕木扬就记住了。 但是这么多的书,而且这可是一件大事,锦珲学堂如今的位置还是有些悬,万一又有战乱,这些书籍可不好保管。 “吕大叔,在永安城南面七八里的地方有一个庄子叫杏园,如今在我名下,我也把它捐出来当成锦珲学堂的教学用地吧,那园子里的产出本来就是拿来支持锦珲学堂办学的,一会我回去了让萧十二把地契送过来给您,您办好了锦珲学堂的户头就直接转进学堂名下,我写好转让文书给您一并带过去。这些书籍也更安全。” 本来就是萧元锦的东西,这也算各得其所了。 “好。”吕木扬点头,不然这些书籍的存放确实也成问题。 “你过来找我们可是有事?”他又问张晓瑛,这女娃娃年纪虽小本事大,一有事找他们便是大事。 “对,我想让严明昊这几日去看看哪里有炼丹的先生。” 炼炼炼……炼丹? 吕木扬跟严明昊实在是万万没想到,小娘子怎么还寻思上炼丹了? 只能是炼丹呀!这古代的最高化学水平都掌握在炼丹的道长们手中,张晓瑛可不就得找他们吗?像东晋的葛洪同时也是有名的炼丹师。 “你找炼丹的先生要做何事?” “要炼丹呀!”张晓瑛答道。 还真是要炼丹。 看着吕木扬和严明昊复杂的表情,张晓瑛反应了过来,古人眼中的炼丹往往跟延年益寿和增强人体某些方面的功能联系在一起,也难怪他们会误会。 “是这样,我要制一种药,那种药制出来主要是医制疟疠的,我一个人做不来那么多事情,就想看看有没有炼丹先生愿意跟我一起做。” 张晓瑛忙说道。 吕木扬跟严明昊都松了口气,就知道会是这样,小张大夫做的事情哪有闲事,听听,制药直接就要制能医治疟疾的药物。 这可又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第二百六十八章 镶金 吕木扬犹豫了一下说道:“早年我游历之时在一处洞府停留了一年之久,与一名小道童结为莫逆之交,只时日过去了二十多年,也不知晓他如今何在,莫若我修书一封,使人送去试试,那小道童其时于炼丹一事颇有天赋,深得其师看重。” 啊? 张晓瑛眼前一亮。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小道童之所以能跟吕木扬成为好友,那自然是因为两人习性相近,都是学霸属性! “太好了吕大叔!您跟他好好说说,若是他不方便过来我……日后去拜访他可不可以,那洞府是在哪?” 张晓瑛咬牙说出了后面的话,毕竟一想到坐车远行就头大。 “离京城倒是不远,但是山路陡峭,连马匹都上不去,你还是不要前去为好。”吕木扬微笑着说,他也听出来张晓瑛最后那句话有多么勉强。 “好,那吕大叔就赶紧写吧,一会萧十二送杏园庄子的地契过来时您给他带回去,我明日就让卫五六想法子送去。”张晓瑛说道,又对严明昊说:“你跟我回去,我给你看样东西。” 既然不需要严明昊找人了,那张晓瑛就想让他试试看做点她一直想做的事情。 在城西的一间清幽院子里,一名仆从引着萧景珩和几名护卫往里走,穿过一道门后几人到了庭院里,林义伦正在院子里散步。 “外祖父。”萧景珩给他行礼。 “你来了,用过晚膳了吗?”林义伦问道。 “未曾。”萧景珩答道。 “那正好,我听说阑珊阁出了一道菜很是特别,名叫叫花鸡,每日只做一百只,我今日订了一只,荣叔去取了,回到咱们就开饭。”林义伦慈爱地看着这个外孙。 他年轻时忍冻挨饿吃尽了苦头,如今年纪大了就想吃点特别的东西,听着这菜名只觉亲切莫名,毕竟他曾经也差点沦为叫花了。 “好,我今日就是专程过来陪外祖父用晚膳的。”萧景珩自在地微笑,跟在别处清冷的样子完全不同。 “你见着那女娃娃啦?”林义伦问道。 “见着了,是个踏实的。”萧景珩答道。 “怎么说?”林义伦问道。 “不居功,我让人去请她,她把另外两人带着一起来了,且还强调这拼音主要是那二人制定的。年纪小小的倒是难得。”萧景珩答道。 林义伦走进书房坐下,萧景珩也坐他对面。 “安西伯进京,你大哥的死因也清楚了,你母妃和舅舅们胡闹,倒是委屈了你,你年纪不小了,该要孩子了。”林义伦对萧景珩温声说道。 “父皇已经有了许多儿孙,我有没有孩子都无妨,总不会少我一份香火的。”萧景珩无所谓地说道。 “不会少你的,但是得有个孩子给二皇子妃傍身,女子不比男人,这么些年也苦了她,她好像就比你小两岁,年岁也不小了,你如今也已抽身出来,往后你想做何事便做何事吧!” 林义伦再劝道。 “我记住了,外祖父,您是要回去上衙了吗?”萧景珩问道。 “我前两日也去了安平县主家中,与她父亲张仲鸣相谈甚欢,张仲鸣此人眼光开阔,目光深远,给了我许多启发,是难得的大才,就是根基浅薄,我想扶他一扶。”林义伦说道。 “这家人也是特别,两个孩子一鸣惊人,做父亲的也不一般,眼下看着倒也还是一心为国。”萧景珩说道。 “眼下是,往后也不必忧心,张仲鸣为人通透,看得清利弊。”林义伦说道。 “禀老太爷,叫花鸡回到喽!” 门外传来荣叔的声音。 “咱们用膳去吧。”林义伦起身,两人一起往平日用餐的起居室走去。 卫国公府里,卫国公和夫人用完了晚膳也在喝茶。 “景烨十日后成亲,咱家送什么好呢?”卫国公夫人问道。 “你定吧,库房那么许多东西,一样不够送两样,也不必多贵重,咱家东西再好也好不过宫里的。”卫国公说道。 “这个我自然明白,咱家也要准备给豫儿的婚礼,你说,要不要请那个……”卫国公夫人实在不想说出那个名字来。 “你说呢?我听卫五六说景烨的请柬今日一早就送到她家府上了,跟送来咱家的是同一批送出,豫儿的婚礼不请她,你这不是明着打景烨的脸嘛!” 卫国公夫人没说话。 “你可知晓她如今在做何事?昨日林大人在朝堂上拿了一种拼音字符出来,据他说也是张小娘子编制的,林大人都对她高看一眼,如今那拼音字符已经由礼部组织编撰拼音字典,有了这拼音字典,往后娃娃们识字只需花上一月左右的时日学会了拼音,便可根据拼音读出之前不认识的字来。”卫国公说道,他开始理解儿子说的觉得自己配不上张小娘子的意思了。 “竟有这好事?”卫国公夫人惊讶道。 要知道他们作为武将世家,在读书一事上是比别家吃亏不少的,别家的子弟可以把时间都花在读书识字上,武将世家的孩子还得匀出大量时间习武练兵,光是识字都比别家慢上不少。 如果这拼音字符真有这等好处,那她家的孩儿们识字即使不如别家子弟快也慢不下多少。 “自然是真的,不然你以为林大人那等人会拿到朝堂上说,他都多久没上朝了,上了朝第一件事情就是这样。”卫国公肯定地点头,接着又说道: “而且张小娘子如今给太学的先生们讲学,对了,卫五六还说,咱们府里有没有人要去学那珠算法的,张小娘子给府里留有名额,她给太学的先生讲完课以后再开一个培训班就不再开课了。” “这珠算法又是何法门?”卫国公夫人问道。 方才那拼音字符的法门已很是不错,这是又来一个吗? “珠算珠算,即是用珠子代替算筹计数,说是筹算速度可快上十倍之多,我听说户部去年的年终决算就用上了,十几二十个负责决算的官员一块找张小娘子学会了珠算法,个个神清气爽地过了个好年。” 卫国公说道。 心里其实在暗暗叹气,不知晓这张小娘子还要使出什么本事来,老五只怕镶金也配不上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修道 “竟能快上这许多?那咱府里可去几人?”卫国公夫人骨子里天生带着的好学劲头起来了,“咱府里两个儿媳妇,铭哥儿钧哥儿,涵姐儿曦姐儿……” 她本来还想把自己也给报上去的,看着卫国公不赞同的神色讪讪住了嘴。 “这会子又不嫌弃人家啦?” 卫国公揶揄道。 “艺多不压身嘛。”卫国公夫人答道,“这不是她说给咱家留名额了嘛。” “两个儿媳妇带涵姐儿曦姐儿去就行了,这一期是给小娘子们培训的,铭哥儿钧哥儿日后到太学跟先生们学即可。”卫国公说道。 “她一个庄户出身的小娘子,如何懂得这许多东西?”卫国公夫人疑惑道。 “这就叫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不可貌相,莫欺少年穷……” “行了行了,又来这一套,知晓你见多识广了,那豫儿的婚宴也像景烨那般请上她们兄妹俩吗?”卫国公夫人问道。 “那是自然。”卫国公应道。 ~~~~~~~ 卫五六刚刚才把记录了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的信件趁着去定制木匣子送回了卫国公府,好跟着卫国公府的信件一起送到黔中卫靖的手上,但是如今他觉得自己又应该再写一封信给自家公子了。 小张大夫要炼丹了。 这就完了! 这是要修道啊! 古往今来女道士可不少,听说还有得道飞升的。 也有夫妻俩一起修道的,难道公子日后也要一起修道去吗? 那黑旗军谁领,他们这些做护卫的是不是也得跟着一起修道去…… 萧十二看着卫五六撰着吕木扬写的信久久没反应,不禁有些奇怪,以往他每每领到小张大夫交给的活都是屁颠屁颠的,时不时的还在自己面前露出得意的神色,今儿这是怎么啦? “小张大夫说这事得要赶紧办,越快越好。”萧十二提醒卫五六。 “你可知晓小张大夫为何要炼丹?”卫五六问道。 “不是说医道一家吗?道士要炼丹,小张大夫自然也要炼丹。”萧十二答道,同时对卫五六的无知表示了鄙视。 听听,医道一家都来了,卫五六愁眉苦脸欲哭无泪。 “你这是怎么啦?这信你若是不想送还给我,可别误了小张大夫的事。”萧十二看出来卫五六的不情愿,伸手要拿回那封信。 “我送我马上安排人送。”卫五六赶紧把信收到身后。 失去了跑腿功能,他在小张大夫身边的优势就减少了一大半。 萧十二尤自不放心,叮嘱道:“小张大夫做的都是大事,你可别糊涂。” “我明白,定误不了事。”卫五六保证道。 ~~~~~~ 周尚书府里,周乐萱走到她四哥院子前,之见她四哥的贴身小斯林义站在院门外,看见她过来,赶紧轻手轻脚走过来悄声问道:“大小姐可是要找公子?” “你这是怎么啦?”周乐萱皱眉问道。 “嘘!”林义赶紧把食指压在唇上示意她小声点。 “公子在做算题。”林义又是悄声说道。 “做算题就做算题,你至于这样嘛?”周乐萱没管他,越过他往院门走去,却又听到她哥不耐烦的声音:“出去出去,我啥时候让你们进来的?” 周乐萱不禁暗自奇怪,她四哥这会子说的话应该是对他的贴身丫鬟说的,那俩丫鬟来了她四哥身边一年了,听说一直都挺懂事识礼知进退,怎么今日惹恼她四哥啦? 不过她一个小娘子自然不会管哥哥房里的事情,于是也只当没听见,仍然保持不紧不慢的步伐走了进去。 果然两个娇滴滴的丫鬟从哥哥的书房里走了出来,脸上都带着委屈的神色,看见周乐萱赶紧给她行礼:“见过大小姐。” “嗯,四公子在做什么?”周乐萱问道。 方才林义说是在做算题,可做算题哪会有这般大的火气呢?她哥向来自诩还没遇上他解不出的算题呢! “公子在做算题。”两名丫鬟中的如烟答道。 这可真是稀奇了,啥算题让她四哥如此气急败坏呢? 周乐萱走到书房门口,只见周乐浦桌上摆着满桌的算筹,地上扔了一地揉成团的纸,他自己眼睛还紧盯着桌面。 “四哥。”周乐萱敲敲门框。 周乐浦看着自己大妹,皱眉问道:“你来做什么。” 他拿到了张晓瑛给他出的那道题,自己算不出来,结果张晓瑛已经把解题步骤写出来了,他竟然还看不懂,又试着用他自己方法推算,总也算得不一样,也不知晓是哪里出了问题。 “四哥是在算题么,这算题哪来的?”周乐萱好奇问道,算题不外乎是那几本算经里的题目,但是算经里的题她四哥基本都算完了。 “安平县主出的。”周乐浦答道。 “安平县主还会出算题?”周乐萱讶然。 会出算题跟会解算题可不一样,这个学问可就深了。 “可不就是呢!”周乐浦往后靠在椅背上,一副被虐惨了的样子。 周乐萱拿过摆在桌面那张写着题目的纸张,每个字都认识,但是看不懂,又看到另一张纸上写的,拿过来问道:“此是答案?四哥你看得懂吗?” 这上面的很多字符她根本都不认识了。 “不完全懂,猜的。” 周乐浦倒也诚实。 “你不是在学珠算法吗?为何不等学会了再计数,我听说那珠算法计数极为简便,你看看你这满桌的算筹。”周乐萱问道。 “我只是想试试看。你来做什么?”周乐浦又想赶人,他还要抓紧时间用自己的法子算出来,明天好跟安平县主探讨一二呢! “礼部学政司送了通知,你们的课上完了安平县主再开一期面对小娘子们的培训课,各府都可派人去学,我想来问你好不好学呀。”周乐萱答道。 “对我来说好学,对你可就未必。”周乐浦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大妹。 这个妹妹最不耐烦学的就是算术,到如今也不知晓百以内加减学会没有。 “我还就不信了,你越看不起我我还就越是要报名去。”周乐萱恼怒道,转身气咻咻出门去了,才走出去几步又回来:“你不也解不出安平县主出的题。” 看到她四哥一下子耷拉下来的脸色,感觉终于出了一口恶气,走了。 而在张家主院的厅堂里,严明昊看着张晓瑛拿出来的东西惊呆了。 ------题外话------ 今天晚了晚了,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二百七十章 电母 张晓瑛拿出来的是一个复古仿铁路手提灯的露营灯,这盏灯的亮度也没多亮,最亮也就是不到二十瓦,是她看着实在喜欢就下单买来装逼的,跟她爹放在书房的那个不能比。 随着张晓瑛旋动开关,那露营灯亮了又灭了。 严明昊目瞪口呆。 “此是何种灯油,为何不需点火便可自燃?”他问道。 外面的灯架他倒是一眼看出是铜制,但那透明的圆球也不知晓是何物品,竟然通透到如此程度。 且那火苗也怪异得紧,竟一动不动,许是罩在圆球里没有风吹的缘故。 “此灯不需灯油,需要的是电,严明昊,你可知晓电为何物?”张晓瑛问道。 “《淮南子·坠训形》中有’阴阳相薄为雷,激扬为电’,可是雷电那种电?”严明昊不确定地问,脸色不由得白了些。 这雷电可是能劈死人的呀! “就是此种电,但也不完全一样,天上的雷电是不受控制的,容易造成灾害,还会劈死人畜,引发火灾,但如果把电控制好了,它就可以给我们带来极大的好处,大到你完全想象不出来。” 张晓瑛看出来严明昊的害怕,也难怪他会有这种反应,即使在现代,雷电也常常造成电器、电路损毁,人员伤亡等破坏性局面,因此,雷电灾害是“联合国国际减灾十年”公布的最严重的十种自然灾害之一,更不用说在减灾手段近乎零的古代了。 严明昊看着那盏在他眼里明亮异常的灯,想摸又不敢摸。 小张大夫的话肯定是真的,这点不用怀疑,他就是疑惑为何那么可怕的雷电怎么就成了眼前这亮光,可控制电?这不就是仙术么,莫非小张大夫竟是那电母下凡…… 跟小张大夫不用藏着掖着,不懂就问,于是张晓瑛就听到了严明昊问出来的问题:“这可是仙术?” 张晓瑛:…… “你看我可像仙人?”张晓瑛忍着笑问道。 严明昊点点头说道:“像。” 张晓瑛这下完全憋不住了,“哈哈哈哈哈”笑起来。 严明昊一下子不知所措涨红了脸。 他就是实话实说啊,小张大夫怎么乐成这样。 在自己房间编写训练章程的张晓珲听见妹妹又要止不住笑了,赶过来救她。 严明昊局促不安地对张晓珲行礼:“见过将军。” 张晓珲示意他:“日后小张大夫笑成这般,你们在她身边的人要及时出手掐她这处位置,不能由着她一直笑,会有生命危险。” 严明昊变了脸色:“竟会如此!” 若是这般便也顾不得什么,万万不能让小张大夫有危险。 有哥哥出手,张晓瑛的笑嘎然而止。 “对,你看,一掐就止住了,如果还止不住是掐的不够重,须得再加重,直到她停下来为止。” 张晓珲说道,觉得需要把这一点让跟在妹妹身边的所有人都清楚才可以。 “我不是仙人,你听说过会把自己笑死的仙人么?” 张晓瑛仍然笑着对严明昊说道。 这倒也是,自己真是吓糊涂了,那仙人都是不食人间烟火清清冷冷的,小张大夫喜怒哀乐吃喝玩乐哪一样都不少。 严明昊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这电如何能收到这灯里面?”严明昊提出自己的问题。 既然小张大夫不是仙人,自然也不是电母,用的也不是仙术,那自然是有别的法门。 “来,你把灯关了。”张晓瑛觉得要让严明昊去除内心深处对雷电的惧怕,首先得让他亲自动手接触这盏露营灯。 而且听他用上了一个“收”字,明显是一个有着丰富想象力的人。 严明昊伸手搭上那个类似钥匙把一样的铜枝,像张晓瑛那样扭了一下,灯灭了。 “你再反方向扭一下。”张晓瑛说道。 严明昊照做,灯又亮了。 他激动得手都微微发抖。 此时已经是是掌灯时分,厅堂里点了三盏油灯,但是这盏灯的亮度比三盏油灯加起来都亮上十倍不止。 他竟然遇上了如此神奇的事情,实在是太奇妙了。 “这盏灯之所以会亮,是因为里面有一块电池,类似于油灯里的灯油,从别处把电倒进电池存着,然后把电池装在这里面,打开开关,灯就亮了。”张晓瑛解释道。 “那别处的电如何取得?”严明昊问道。 张晓瑛一拍手:“问得好!这就是我喊你过来的原因了,咱们要做的,便是想法子把电弄出来,让这电多多的,大伙都能用上,我这有两本书,你拿回去看,看不明白的就来问我。” 张晓瑛把她自己抄下来的蒸汽机原理和发电原理递给严明昊。 既然安排了他们一家穿越过来,还让他们带着网络,那就是让他们来推动社会科技发展的吧?要是自己什么也不做,那网络信号会不会就没了。 要是没有网络,光是靠着自己模糊的记忆,张晓瑛不觉得自己能把蒸汽机造出来,她哥倒是有可能造得出来,但必定也会遇上许多弯路,毕竟谁的脑子也不是超级大脑不是。 “我们要把电做出来?”严明昊激动得声音都有点发抖了。 那自己岂不是也有了仙术……啊不!这不是仙术,这是……先不管是什么了,总之法门就在这两本书里! 严明昊恨不得马上回到自己屋里把这两本书背个滚瓜烂熟。 “对,你需做好保密,此事不能让过多的人知晓。”张晓瑛叮嘱。 严明昊猛点头。 开玩笑,此等法术如此强大,旁人知晓了岂会不想方设法来窃取,他绝对守口如瓶不泄露半分。 “你先回去吧,这两本书也要收好,不能流传出去。”张晓瑛又叮嘱。 历史的教训告诉张晓瑛,技术封锁还是有一定的必要的。 “我一定时时放在身上。”严明昊说道。 “也不必如此紧张。”张晓瑛说道,这些机械很容易复制,只要造出来,看到有利可图,没多久就会有人仿制了。 严明昊行礼告辞,一直在旁边静静看着妹妹跟严明昊说话的张晓珲揉揉妹妹的脑袋:“贝贝,你别急,慢慢来,别太辛苦了。” “我知道,哥哥,你以后要远航咱们咋联系呢?我那天想着,军事博物馆有一个当年红军过草地时使用的无线电台,咱们要不试试看能不能做一个出来,不然你一走走一年两年的……” 张晓珲心里一软,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二百七十一章 几何 原来妹妹是因为担心自己,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她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获取古代记忆,对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网络时代的妹妹来说,失去联系一年两年完全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在现代,自己每出一次任务,不管时间是几天还是几十天,只要条件允许一定会第一时间跟家里人联系,打开手机一定会看到妹妹发来的视频,大部分都是在吃东西,要么是在吃小龙虾,要么是某种新美食,后面总跟着一句话:你休假回来我请你去吃个够。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张晓珲说道,“如果使用机械动力就不需要太久,我们可以造出比郑和的宝船还要先进的船只。” “我知道,哥哥,我就是不习惯,想争取把电报先弄出来。” 张晓瑛把头靠在她哥的胳膊上,以前从没发现哥哥对自己是这么重要,哥哥考上大学去住校以后自己还兴奋地跑到他的房间大肆破坏了一番,把自己爱豆的海报贴了满墙,气得假期回家的哥哥三天没理自己。 这一幕幕好像还就在昨天呢! “公子小姐,可以开饭了。” 张芙蓉过来相请。 她来到张家已经一个多月了,原本以为会跟在小姐身边,但是小姐根本不需要丫鬟,只出门应酬偶尔会带上自己。 小姐让自己学习纺纱织布,说是等她得空了弄个不一样的织布机,让自己学会了再当师傅教给更多的人,到那时自己就不再只是丫鬟了,而是可以带徒弟的师傅。 她其实不敢有这样的奢望,当初从平远侯府里被赶出来,不过是候夫人要杀鸡儆猴,自己家里在平远侯府没有根基,便被拿来当了那被杀的鸡,就算自己答应了去当通房,也仍是逃不过做这鸡的命运。 自己没去,便是指望小姐可以念着多年主仆情护着自己和家人一二,却没想到连小姐自己也是自身难保。 如今只要有一处给全家人落脚就已是极好,却不想小姐还让自己一家读书识字,虽说弟弟不能去考科举,可日后能得重用是显见的了,这般的日子已是再好不过。 公子虽然年纪也不大,行为举止和京城中的那些公子哥们大不相同,自己从不担心会有人提出要自己做他的通房,其实如果有人提,自己也是愿意的,可不知晓为什么,通房侍妾好像在张家根本不可能出现,更不会在公子身边出现。 “今晚有什么菜啊?”张晓瑛问张芙蓉,这女孩大概是被打得狠了差点丢了命,说话做事总有些畏畏缩缩。 “回小姐,有手抓羊肉和鱼头焖豆腐。”张芙蓉答道。 张府的吃食也是普通的菜肴,并没有特别珍贵的食材,但是所有人的饭食都一样,包括那几十名护卫和他们一家,张芙蓉觉得自己都胖了不少。 ~~~~~~~~ 上课第二天张晓瑛面对胡子先生们就淡定多了,很顺利地完成了教学内容,而胡子先生们显然课后也下了不少功夫。 下午最后一节课师生互相行礼道别后,张晓瑛还没来得及走出教室,周乐浦就大声说道:“安平县主,学生有问题求县主赐教。” 教室里的一群胡子先生们听到这话也都停下了脚步,经过了两天的学习,只觉这珠算法果然精妙,他们都获益极大,此时听到周乐浦喊这么一嗓子也多少有些期待,想看看安平县主除了珠算法还有什么可教的。 周乐浦快步走到讲台前,向张晓瑛深躬了一礼,教室里的其余人不禁暗自诧异,这小子眼高于顶,昨日还一副挑刺样,这才过了一日,如何态度就变了这许多? 这珠算法虽说精妙,也不过是筹算的一个法子,深究起来并不算是多么高深的算经学识,这周乐浦应该不是因为这珠算法要求教的罢。 于是便也等着看看他要求教的是什么问题,毕竟他们身为先生也是需要不断提高自己的学识的,要想倒给学生一杯水,自己得先有一桶水方才行。 “学生昨日看县主写的解答过程,仍有诸多要素不明所以,不知县主可否进一步赐教?”周乐浦问道。 这倒也真是个喜欢探究学习的好学生呢! 张晓瑛看着周乐浦,脑中想着的是欧几里得老爷子所著的《几何原本》,这本被公认为历史上最成功的教科书、无处不在推动着人类文明进程、影响巨大的数学巨著如今应该还没出现在大乾呢! 这部书已经基本囊括了几何学从公元前7世纪的古埃及,一直到公元前4世纪——欧几里得生活时期——前后总共400多年的数学发展历史。 它开创了古典数论的研究,在一系列公理、定义、公设的基础上,创立了欧几里得几何学体系,成为用公理化方法建立起来的数学演绎体系的最早典范。 当年明朝数学家徐光启跟传教士利玛窦合作,费老力气才翻译了十五卷本的前六卷,因为徐光启他爹去世他需要回老家丁忧三年,结果等他回来上班利玛窦又去世了,然后又等到了清朝末年时才由数学家李善兰跟英国人伟烈亚力根据英译本前后花了四年时间合力翻译了全十五卷。 而自己只需要打印出来,就可以把这本书带到大乾,启迪这里无数的像周乐浦这样的学子。 当年利玛窦还因为翻译了《几何原本》的前六卷得到了明朝皇帝赐地葬在我国,可见大家都明白此书的重要性。 而且,《几何原本》对于具有一定数学思维的人来说完全可以自学,她连教都省了。 “你想要的答案在一本书中有解,学透了此书,便可解决许多问题。”张晓瑛说道,她还没想好应该怎么把这本书弄出来。 房车带有一个小型彩色打印机,连照片都能打印,还有一整箱2500张的a4打印纸,张晓瑛带在车上是为了打印论文,顺便也打些全家在大草原上的美照挂在房车里当成装饰。 来到大乾她一直也没舍得动用这台机器,最主要的是那些纸用了就没有了,在大乾虽然也有质量非常不错撒金粉描银边的各种闷骚的纸张,但是打印机对纸张的要求还是很高的,稍有不慎便会卡纸。 不过这款打印机支持信封跟相纸打印,说不定也可以支持大乾这里生产出来的纸张。 而且这款打印机还终身不用换墨盒,用完了墨加墨水就行,暂时不清楚消耗墨水后会不会自动充满,毕竟那些墨喷在纸上是一起拿出车外头的。 但是要说有那本书最值得花掉这些纸张和墨水打印出来,无疑就是这部《几何原本》了。 干了! 张晓瑛下定决心。 第二百七十二章 传播 回家后张晓瑛马上进了房车把打印机搬到卡座桌面上,跟笔记本电脑并排放一起,连上打印线,再看了一下她最关心的墨水问题,配套的墨水一份可以打黑白6000页,彩色8000页,《几何原本》白话文不到700页,差不多能打十本出来,文言文本的页数还更少些,但张晓瑛只需要打一本出来就够了。 进入文库找到《几何原本》,张晓瑛有些紧张地看着打印机开始工作。 她原本想选用文言文版,但是文言文版由于当年中西交流的困难,拉丁文与中文有着语法上的巨大差异,有些谬误直到现代仍然没有完全纠正,而且文言文对许多仅仅是认得字的读者来说理解起来也有困难,但是这本书的大部分知识点其实并不算太难。 知识必须要利于传播,那就还是打印现代版本的,张晓瑛选用了陕西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的版本,据说这是业内公认的翻译得最全面准确的一版。 也管不了是横版还是竖版的了,打印出来再说,好在有繁简的选项,虽然繁体版要花的墨水多,但是为了防止出现理解偏差,她还是忍痛选择了繁体版。 打了二十页,张晓瑛暂停了机器,禀着呼吸打开盖子看了一下墨盒里的墨水——满的! 想想也是啊!好比她用的化妆品,涂在她脸上也并不会减少,大概墨水也是这个意思。 纸张就不一样了,用一张少一张,张晓瑛也不太清楚这房车是以什么原则界定的什么东西才可以不减少,但她隐隐感觉到,房车只是提供最基本的安全保障,想利用里面现成的东西发家致富是不可以的。 像他们拿到房车外吃掉喝掉的东西,没了就没了。 打了一百页,张晓瑛就暂停了打印机的工作,这种机器太娇气,万一出了毛病可就抓瞎。 第二天下课后张晓瑛拿出带去太学的《几何原本》最前面的二十页说道:“此为昨日我提到的奇书,大家如果感兴趣可以照抄一份,我只有一套,本书共六百七十六页,大家今日先抄二十页。” 她停了一下说道:“要抄写的留下来,不需要的可以下课了。” 然而没有一位学生要起身离开。 张晓瑛默了一下。 好吧,大家都这么好学,那她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此书的著者乃一位西方的智者,名叫欧几里得,是由一位名叫利玛窦的西方修士游历到中原后带来的。” 她一说一边把手上的书稿发下去,书稿都用阿拉伯数字标有页面,她第一天上课的时候已经先把阿拉伯数字普及了,还给大家分别演示了阿拉伯数字加减乘除的竖式计算,经过了张晓瑛的努力,大家对阿拉伯数字的接受度十分之高。 拿到前面几张纯文字的学生还好,那些字句都是可以看得懂的,虽然不明白为何要有诸如“一线的两端是点”“线只有长度而没有宽度”此类表述,但既然是智者所著,必然有他的道理,大家也就先认认真真地抄写下来。 可拿到后面那些书稿的就不一样了,那些奇怪的字符不认识啊! “安平县主,此为何种字符?”周乐浦问道,他之前在张晓瑛出的题目里看到也标注了这些字符。 “此字符为拉丁字母,亦为西方人的文字,如今礼部正在编撰的拼音字符所用的既为拉丁字母,大家先照着样子抄下来。”张晓瑛说道。 没办法,现代版本的全部使用英文字母标注,看来她还得把发音教会大家才行。 她在黑板上写下了二十六个英文大写字母,转过身来说道:“西方人的文字书籍全部都是使用此二十六个字符组成,每一个字母的发音都不相同,大家只需记得字母的样子即可。” 张晓瑛不可能等着大家抄写完二十页书稿才走,但是这二十页书稿又很珍贵,她把卫五六留下来,叮嘱他等大家抄完后把书稿全部收集好了再带回去,一张都不可遗漏。 课室里众人见她说得郑重,传递书稿时也就更加小心,抄写得也就更加认真,生怕漏抄了哪一页。 其实现在下课回家都只有四点左右,天黑得慢慢迟了,张晓瑛本来想到处溜达溜达,只是看着围在自己车外的一群护卫瞬间就没了兴趣,来到京城那么久,她也都没正经逛过街呢!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她忙。 比如这会又有人等在太学大门口。 是萧元锦身边的知夏。 “见过县主,保健院的地址选好了,若是您有空闲公主让奴婢带您前去看看,提提建议。” 知夏笑眯眯说道。 公主着急把妇幼保健院建起来,等不及县主上完培训课了。 “这么快,”张晓瑛惊讶,“赶紧领路去看看吧!” 跟着知夏一路来到了一处幽静但是又不偏僻的胡同,张晓瑛在一座宅院门前下了骡车,刚刚她们是在御街拐进来的,出去三十米就是御街,所以这里不光不偏僻,还是很中心的了。 宅院门口不大,走进去转过照壁却是庭院幽深回廊曲折。 在倒座房的萧元锦听到声音迎出来,张晓瑛对她行礼笑道:“公主行动真是神速,这宅子位置再好不过了。” “我祖母给我的,我自己找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地方。”萧元锦倒是老实。 “这么说皇后娘娘也支持你开这保健院啦?”张晓瑛问道。 她这几天一直也没跟萧元锦打过照面,她自己凌晨出门,萧元锦上午十点左右才到她家。 “她支持,就是皇祖父说这保健院长其实就是稳婆头子,不好听。”萧元锦笑眯眯说道。 稳婆头子,这名字倒也名副其实,张晓瑛也笑了起来。 “咱们还真得在京城找一些有经验的稳婆,互相学习,把好的经验整合起来编成教材,大家就都可以拿到就能读。”张晓瑛说道。 她希望大乾的稳婆起码都是识字的,但是哪里有那么容易,即使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我国仍有相当部分的接生婆是文盲。 “知夏,记住了吗?明日就去找稳婆。”萧元锦吩咐知夏,自从她开始学医,她身边的侍女们也不仅仅是做丫鬟的事情,都跟着她一起学习,成了她的得力助手。 “是,公主。” 知夏笑答。 第二百七十三章 惊魂 萧元锦跟张晓瑛一起参观这处准备要变成大乾第一所妇幼保健院的宅子,因为本来也就是豪华一些的民宅,因此也基本跟别的京城宅院类同。 张晓瑛之前就跟萧元锦介绍过医院的大概布局,因此两人这次就是依据宅子目前的格局划分区域。 重新翻盖太麻烦了,时间上也来不及。 门诊部就在倒座房,挂号收费在一间,培训用的课室也都设在前院,二进院就当成产房和部分病房,三进院和后罩房就全部都是病房了,就算是要在这里坐月子也没问题,因萧元锦觉得喊成病房不好听,后院除了产房以外的屋子就统一喊成月子房。 看完宅子两人又去了阑珊阁吃晚饭,萧元锦想起皇祖父提到的事情。 “听说你要试制疟疠药,我皇祖父说了有困难尽管找我六叔,只是我六叔如今忙他的婚事,只怕还得一段日子后才得闲了。”萧元锦说道。 “他结婚莫非还得自己安排吗?不是由礼部负责的吗?”张晓瑛好奇问道。 “是礼部负责安排,他也得配合,得熟悉流程,不然哪里出错了也丢人。而且我听说他府里因为疫情的缘故还没收拾好咧。”萧元锦笑着说道,一副没心没肺幸灾乐祸的样子。 啊!那这可真的是麻烦了,试想都快举行婚礼了结果房子还没刷漆是个啥滋味。 张晓瑛也笑道: “不过六皇子殿下大概不会太在意。” “听说新娘子也不在意,本来因为疫情以为要推后的,没想到这么快疫情就结束,跟新娘子说屋子没弄好要不要换个日子,新娘子那边说屋子简陋没关系,最好还是按原来的日子。” 萧元锦想到皇祖母说起这事时那满意的神情,毕竟萧景烨年纪不小了。 “新娘子是谁?”张晓瑛有点好奇。 “她家具体是什么来头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新娘子的母亲是我皇祖母的手帕交,常入宫陪她说话的。”萧元锦说道。 两个小娘子一边享受美食一边聊着八卦,却不知道有一双阴鸷的眼睛盯上了她们。 给胡子学生们培训的最后一天,张晓瑛也像前几天一样早早起床,简单洗漱后把装有前一晚打印出来的几何原本书稿的文件袋拿上下了房车,走到后罩房侧门先敲了一下门问道:“十二在吗?” 这时候萧十二已经牵着骡子小棕等在门外了,他答道:“我在。” 张晓瑛才会打开侧门让他进来把骡车拉出去套上小棕,张晓瑛就直接坐上骡车出门去了,到了宅子的侧门护卫们就在那里等着,一行车马离开张府,府里都还静悄悄的,她爹妈还没醒呢。 几天下来张晓瑛已经可以在骡车上补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呢,什么也做不了,她上了骡车直接就躺下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小棕斯鸣一声,接着是萧十二大吼:“刺客,备战。” 张晓瑛还以为是做梦,结果紧接着就传来了刀剑相击的声音。 妈啊! 她一下子简直魂飞天外,想到哥哥说的有危险就躲进房车里,赶快爬起来到门边想按上按钮,却看到萧十二持剑守在车门一动不动,旁边的十个卫国公府的护卫在奋力拼杀,而且已经有人受伤了。 不能躲!刺客有备而来,人数远比护卫多,他们都会死! 萧十二正要把骡车赶走,张晓瑛阻止了他:“不行!不能丢下他们!” 她吓得牙齿打抖,打开对讲机喊她哥:“哥哥快来,有刺客,哥哥快来!” 对讲机传来她哥的声音:“贝贝别慌,哥哥马上就到,现在进房车!” 卫五六拼杀中想往空中发一枚响哨,刺客却看出他的意图,死死压制着他。 张晓瑛摸出强光手电,往空中打了几下爆闪,接着把光束对着刺客们的脸照射过去。 她想起电警棍也带着强光手电的功能,就一手拿着电警棍往天上照射,另外一手继续逐个照射刺客们的眼睛。 这样的强光混战双方都是前所未见的,一瞬间都以为是神迹,只不过命悬一线,也顾不得去探究了,被照到眼睛的杀手第一反应就是抬手护着眼睛,卫国公府的护卫立即抓住机会一击得手。 张晓瑛看得清清楚楚,一时间只觉得手脚发软,只能咬着牙稳住自己,连光束都在抖动不止,却又能准确地照射到最凶狠的杀手脸上。 一方要杀了自己,一方为保护自己而战,张晓瑛不介意自己也杀上几个杀手。 但是杀手人数毕竟占优势,强光手电又只有一个,而且他们也很快发现了这一点,在一开始的手忙脚乱之后很快调整过来,一人被照射,旁边便有人掩护,只是攻势减弱了些,卫国公府的护卫们仍然渐显不支。 激烈的打斗声也引起了周边住户们的注意,但是他们只会把门关的更严,避免有人逃进自家引来灾祸。 杀手们已经攻到了萧十二身边,三四个人围着他砍杀,还有人要把骡车拉走,却发现骡车纹丝不动。 其中一名杀手扬起手中的鞭子抽向小棕,鞭子碰到小棕身上的一瞬间他自己却惨叫了一声倒了下去。 张晓瑛顾不得小棕,她紧张地关注着现场哪个护卫最危急就赶紧把光束打到他那边,而萧十二就像门神一般守在她身边不让任何人可以靠近她。 终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道灰白的身影有如闪电一般从远处瞬间到了眼前,虽然只有一人一马,形势却陡然扭转。 张晓珲骑在马上在外围掠过时手上的铲子快速击打在杀手们的头上,一打一个准,被他拍到的杀手全部都是第一时间倒下。 杀手们反应过来转身去围攻张晓珲,卫国公府的护卫们一下子减轻了压力,斗志大涨,但此时他们已经人人带伤了,卫五六终于得以往空中打了一个响哨。 又是一阵马蹄声赶到,张府里余下的护卫赶到了,他们的马不如叉一跑得快,落后了一点。 至此形势终于完全扭转过来,张晓瑛早就收回了往空中打的电筒了,这时候也收了强光手电,快速进入房车取下急救箱和止血纱布备用。 众人都在拼杀,并没有人注意到暂时消失了一小会的她。 第二百七十四章 神光 等张晓瑛拿好东西出来,听到卫五六发出响哨后卫国公府的大批护卫已经赶到,连巡逻的官兵都到了。 跟着她的护卫只有萧十二没有受伤,围攻他的人已经都死在他的剑下,还有一个挂在车辕上,死状凄惨。 但是张晓瑛不怕死人,她怕的是活人。 现在已经是一边倒的形势了,剩下的近十多名杀手想要突围出去,已经对张晓瑛这边造不成什么威胁,张晓瑛担心受伤的护卫流血过多,提着急救箱下车来要赶紧给他们包扎。 受伤的护卫们都或坐或躺在地上,张晓瑛心急如焚,她不能接受这里有任何一人因为保护她而死。 萧十二看到她爬下骡车,本想开口阻止,却又想到若是这些护卫没有得到及时救助死了,只怕小张大夫再无欢日,便只由着她下车。 惊变就在这一霎那发生! 张晓瑛下车了还没来得及拿下急救箱,一道黑影从地上弹起扑向她,萧十二发现以后一剑挥去,那黑影硬生生受了这一剑也要抓住张晓瑛。 离得太近了,萧十二怕伤到张晓瑛,刚刚那一剑有所掣肘,这时张晓瑛被那杀手拢在身前,也就更加不敢再随意出手,他惊呆了,浑身血液瞬间冰凉。 张晓瑛自己也惊呆了,只听到那杀手嘶声喊道:“住手!放我们走,不然我就杀了她!” 正在打斗的张晓珲转头看来,几乎目呲欲裂,只见妹妹被一名杀手用左手紧紧压在身前,杀手的右手持剑架在她的脖子上。 在场的众人也都惊呆了! 剧烈的打斗停了下来,但是围着那十几名杀手的护卫们并没有散开,离张晓瑛这边有十多米远。 张晓瑛在惊吓过后反而冷静下来了,身为人质,这时代又没有阻击枪,如果被杀手挟持逃跑定是没有好下场的,她必须冷静冷静再冷静。 那挟持她的杀手此时精神高度紧张,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剑接触到的不是张晓瑛的皮肤而是一个围脖,他身后靠着骡车,身旁不远处是萧十二,他对萧十二厉吼:“退后!退后!不然我马上杀了她!” 萧十二虽然浑身散发着迫人煞气,却也只能慢慢后退。 “过来!让他们过来!”那杀手又嘶喊! 现场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静默,张晓珲咬着牙,挥了一下手。 围拢的护卫正要散开一道口子,张晓瑛快速把悄悄拿在手中的电警棍摁在了杀手的腿上,同时大喊一声:“去死吧!” 众人又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制住张晓瑛的杀手随着张晓瑛喊的这一声“去死吧”后浑身抽搐,手中的剑掉落地上,萧十二飞扑上去一手把张晓瑛拉开一手持剑挥向杀手的脖颈,他下手极狠,杀手头颅竟整个脱离身体滚落地下,鲜血喷溅而出。 “杀!”张晓珲大喝一声向张晓瑛这边奔来,卫国公府的护卫又持剑杀向余下的杀手。 “哥哥!”张晓瑛一边尖叫着一边也扑向哥哥,张晓珲接住她,发现妹妹像筛糠一样浑身发抖,赶紧抱紧了她安慰:“没事了,不怕不怕!” 只是他自己心中也是后怕不已,刚才看到杀手的剑架在妹妹脖子上的那一瞬,是他的人生中最害怕的一刻。 张晓瑛也抱紧她哥嚎啕大哭:“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呜呜呜呜!” 她不管不顾地嗷嗷嗷,此时天边虽已显出鱼肚白,但视线仍是不那么清楚,外围的官兵们只听到一个小娘子在哭嚎,衬着刀剑的撞击声显得说不出来的怪异。 好在张晓瑛嚎了不到一分钟就想起了受伤的护卫,虽然手脚还在发抖,也赶紧松开她哥转身往骡车走去拿急救箱。 萧十二心中愧疚又难过,脸色是从未有过的拉胯,张晓瑛把急救箱递给他安慰道:“你已经很棒了,谁也想不到那个人是假死。” 那杀手就是想要把骡车赶走抽了小棕一鞭子却惨叫了一声栽倒的那个,激战中谁也没顾上看他死活,张晓瑛推测是小棕发出的什么让他突然昏厥,却不会致死,过了一会醒转过来发现形势不对后就假死找机会突围,若不是自己下车他也找不到挟持的机会。 说来说去都是自己大意了。 张晓珲也拍拍萧十二的肩膀,虽然没说什么,但鼓励肯定的意味不言而喻。 没有人可以做到万无一失,即使他自己也不能做到,如果不是有武功高强又忠心耿耿的萧十二在妹妹身边,他也不敢想现在是什么境况。 三人动手给受伤的护卫们包扎,之前张晓瑛在邺城安乐堂培训时卫靖也派了护卫去学,学会了也在护卫中培训普及了,因为张晓瑛说过人人都应该懂得这些急救措施,所以他们自己都懂得简单的包扎止血。 受伤的护卫们看着张晓瑛在微弱的灯笼光亮下忙碌,心情很是复杂。 小张大夫方才若不是急着下来给他们包扎,也不会被那杀手得逞让自己陷入险境之中。 这批杀手身手不弱,单打独斗护卫们也不见得能打赢,而且他们的人数起码在三十人以上,他们本来以为今晚大概率没命了,没想到一道神光护佑了他们。 这道明亮异常的神光来自他们的身后,被照射到的杀手无不惊慌失措闭目遮眼,而他们的眼前有如白昼,神光一次次救他们于危急之中。 他们不敢肯定这道神光来自哪里,怎么发射出来的,但是当时他们的身后只有小张大夫,虽然没有亲眼看到是小张大夫发出的这道光,但他们心中都清楚这道光跟小张大夫有关系。 在他们的认知里,能发出这样比闪电还亮堂刺眼的神光,只有仙人才有如此本事。 加上小张大夫喊了一声“去死吧”那个挟持她的杀手就抽搐起来,他们一度以为小张大夫是仙人,可方才看她吓成那般模样又哭嚎得撕心裂肺,如今给他们包扎的手还在止不住地发抖,他们又推翻了这个认知。 毕竟仙人怎么会怕死呢?小张大夫肯定也是跟他们一样的凡人。 只是为何又有那道神光…… 第二百七十五章 沉默 受伤的护卫们心中很乱,但也不知为何,他们都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仿佛那道神光从来不曾出现。 卫国公府的护卫来了两个三十人的小队,一队跟官兵们清理倒在地上的尸体,一队跟张府后面赶来的护卫还在围攻余下的杀手。 领队的卫九脸色冷峻,走过来对张晓珲抱拳行礼:“卫九见过张将军。” 张晓珲站起来,他不认识卫九,但是看出他的衣饰是卫国公府的护卫装束,且年岁有三十多了,猜他大概是卫国公府的护卫头领。 他郑重回礼:“感谢护卫大哥前来相救!” 卫九赶紧避过他的礼:“张将军无需客气,此为卫九份内之事,府中护卫可有伤重不治者?” 虽然张府里的护卫除了萧十二之外都是五公子派去的卫五队的人,但公子既然派去了,自己自然也得当成是张府的了。 且这批杀手身手不错,人数众多,倒在地上的有将近二十人了,卫五队的护卫有折损也是正常的。 这个张晓珲不太清楚,他看向卫五六。 萧十二正在给卫五六包扎,卫五六答道:“张将军来得及时,弟兄们仅是受了些伤。” 他定然也是不会说出那道神光的,不光那道神光,他疑惑的还有张小将军何以来得这般神速,他心急如焚想要发出响哨但总也找不到机会,但张小将军在开始遇敌后的半刻多钟就赶到了。 自己是在他赶到之后才发出响哨的。 那他此前又是如何得知小张大夫在此地遇袭的呢?是因为另一道打向天空的神光吗? 他如今回想,第一道神光照向敌方杀手之前,先向空中闪了几下,应该是小张大夫在向张小将军示警罢,一开始他们都以为是闪电,但是如今并没到打雷的时节…… 一共有两道神光,其中一道一直往天空照射,张小将军就是循着那道神光找到他们的,可是他难道时时都盯着夜空吗?不然他如何得知小张大夫遇袭…… 卫五六强行制止了自己泛滥的好奇心和胡思乱想,想起了公子听到自己报告那会发声的陷阱时的反应。 卫九暗暗点头,这位还是有真本事的,听到响哨竟能比他们来得还快。 他没看到张晓瑛打出来的光柱,以为张晓珲也是跟他一样听到了响哨才来救人的。 且卫五队的护卫也算了得,即使张小将军来得再快,在来之前能抗住没有折损也很不容易。 这种情况下活捉是不可能的,杀手们在卫国公府的护卫到来之时见势不妙逃了一些,部分护卫跟官兵追去了,留在现场的杀手们全部被诛杀殆尽。 不杀他们也是咬毒自尽,张晓瑛看着满地的尸体,忍不住又浑身发抖。 “下官袁狄见过安平县主,见过张将军。”官兵中领队的将官也走过来。 他们是在巡逻过程中看见闪了几下亮光,然后又看到一根光柱打在天上,便循着那道光柱过来想看看是何境况,只是他们没骑马,靠着双腿走到了附近时也没看到哪里有光柱,却发现卫国公府的护卫跟一群黑衣人杀成一团。 然后又发现有个小娘子在车上,他还疑惑谁家小娘子黑灯瞎火的就出门,却又看到张小将军。 那喊张小将军“哥哥”的人自然就是安平县主了,最近京城中还有谁能不知晓安平县主呢? 他心中暗自庆幸,若是安平县主在他值班的时段被人杀了……简直不敢想,别说朝廷会办他渎职罪,便是自家老娘都会拍他几掌。 听说平民百姓都暗暗给安平县主立祠了,也不知哪来的天杀的竟想伤害县主。 “袁校尉辛苦!”张晓珲给他还礼,看妹妹蹲在地上没有反应,又说道:“县主惊吓过度,袁校尉见谅。” “都怪下官无能,让歹人聚集于此。”袁狄惭愧说道。 张晓瑛这时候真的没有心思去应酬,她给护卫们检查了一遍,有三个伤得比较重,好在没有危及性命,但也要及时手术,其余都是轻伤,今天是不用去上课的了。 “马上回去手术。”她说了一声。 杀手是什么人,为啥要对付自己这么个人畜无害的女孩子的诸如此类的问题她操心不来,自有哥哥跟官府的人交涉。 “把他们抬上车。”张晓瑛对旁边没有受伤的护卫说道,这三名重伤的肯定不能再骑马了,太颠,好不容易止血再颠那么两下又该流血了。 “小张大夫这不妥。”卫五六赶紧说道。 旁人不知晓,他跟萧十二可是清楚的,这骡车别看破旧,说是小张大夫的床铺也不为过,他们只是护卫,怎么能上小张大夫的……啊呸! 总之万万不可以! 卫九一直在默默观察这个让他家五公子倾心不已的小娘子,他是国公府的老人了,虽然国公爷没有开口跟他明说过什么,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还用说吗? 此时看到卫五六这么紧张地阻止,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也开口说道:“国公府的马车很快便到,县主不必忧急。” 国公府每有对敌后续都会有马车赶到,就是为了运送受伤的人。 “他们失血过多,现在气温低,等不得,还是赶紧抬上车吧!”张晓瑛说道。 这三名护卫躺在地上,地面本就冰冷。 萧十二看向张晓珲,张晓珲点点头。 身为带着古代记忆的现代人,他当然明白卫五六为什么阻止,但这种理由对妹妹来说简直可笑,如果她知道卫五六阻止的理由,只怕会气得七窍生烟。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她的床难道竟然比三条人命重要? 张晓珲都能想象得到妹妹气急败坏地说这句话的样子。 好在还没等萧十二动手把三名重伤员抱上车,卫国公府的马车就到了,卫五六大大松了一口气。 “到了到了,国公府的马车到了。”他对萧十二说道。 萧十二其实也不太想让这些护卫进张晓瑛的骡车,只不过小张大夫的兄长都在场,怎么做自然还是应该由人家兄长拿主意。 此时看到卫国公府的马车来了动作都利索许多,很快就把三名重伤护卫送上了马车。 “你们分一人去太学说一声,今日我不能去上课了,明日也不行,我得歇一日。”张晓瑛对后面赶来的卫五队的护卫说道,他们基本没有受伤。 自己吓得魂都快没了,今天还得做一天的手术,张晓瑛不觉得自己是铁人,必须得休息一两天。 天大亮的时候,京城里的头头脑脑们都知道了凌晨时发生的事情。 最先来到张府的是白着一张小脸的萧元锦。 第二百七十六章 颠覆 萧元锦到了张家,知道张晓瑛在做手术,二话不说带着知夏知春洗手消毒也开始给余下受轻伤的护卫们清创缝合。 她来到的时候张晓瑛正在给第一个重伤员做手术,幸亏她事先给她老妈准备了各种预案,手术台消毒床单什么都齐全。 萧元锦听到消息时刚刚起床,知夏急匆匆进来报告,说是守夜的护卫听到卫国公府的响哨,这可是大事,这些年谁能逼得卫国公府要发响哨呢? 且响哨发出之前似乎有些光亮不太寻常,护卫队长派人去卫国公府询问详情,才回来报说是安平县主遇袭。 她问明了情况得知安平平安无事后松了口气,但是跟着她的护卫们全部受了伤,她知晓安平今日受了惊吓又要工作,担心她顶不住,简单洗漱之后就赶过来帮忙了。 护卫们也不是第一次见公主动手给大伙缝合了,虽然心中惴惴,倒也很是配合。 张德源和李岚当然知道闺女遇袭,张晓珲把护卫们都喊上骑马赶去的时候就知道了,但是他们也不是太担心,毕竟再不济闺女也能躲进房车,果然闺女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张晓珲交代了同去的护卫,张晓瑛被挟持的事情不得对家里的人透露半分。 第二个来张府的是小福子。 “见过张将军,我家殿下谴奴婢前来看看县主,县主可是惊吓到了?”小福子给张晓珲行礼问道。 “吓得不轻,不过也无大事,已经在给受伤的护卫做手术了,替我谢过殿下。”张晓珲还礼。 小福子走后,太子也谴人来问,连二皇子也派了人过来表示慰问,但是来人都没有见到张晓瑛本人。 张晓珲看向做手术的屋子,妹妹那么辛苦,他还是很心疼的,又看到萧元锦带着丫鬟在另外一边屋子帮忙,他默默注视了一会,转身回内院去了。 这个女孩倒是颠覆了他对古代公主的认知,甚至也颠覆了他对古代贵族女子的认知,在他的古代记忆中,对于认知里的这类女孩,作为现代人的张晓珲,他肯定是要敬而远之的。 今天如果没有她帮忙,妹妹大概得忙上一整天,虽然可以临时请别的大夫,但是目前京城的大夫没有消毒杀菌的概念,妹妹大概是不会放心让他们动手的。 吕木扬跟严明昊虽然住在隔壁,得到消息却更晚些,两人赶过来看到萧十二,吕木扬抓着他的手问:“究竟是何人要对小张大夫不利?” 严明昊也是脸色发白,原本以为来了京城会比在邺城安全的,结果竟有人想要…… 萧十二哪里知道谁要对小张大夫不利啊?他只是一个护卫,知道的东西没准都没有卫五六多。 “我也不知晓,不像是小毛贼。”他简单说了一句。 当然不会是小毛贼,十个八个小毛贼他一个萧十二碾压他们绰绰有余。 听了萧十二这句话的吕木扬和严明昊更加担忧了。 “无妨,小张大夫是有福之人,些许宵小伤害不了她。”萧十二说道。 他看得清清楚楚的,小张大夫喊了一声后那挟持她的杀手就抽搐起来了,这自然是有神灵护佑,否则那种情况下,小张大夫要想毫发无损是不可能的。 但是身为护卫,是不可以把希望寄托在神灵身上的,他日后绝不再允许此类事情出现。 消息传到了皇宫里,皇帝大怒。 疟疠药还没制出来呢……不是,不光是疟疠药的事情!在京城里就敢这么劫杀一名他亲封的县主,那这些人还有什么不敢干的?京城里还有任何安全可言吗? “安平可受伤了?”他先问道。 “县主福大命大,丝毫无损。”负责京城治安的官员汇报道,停了一下又说道:“就是吓得嗷嗷直哭。” 哭成这般万一是脑子吓得有毛病了也不能说是丝毫无损,还是得照实告知皇上。 “查出来是什么人做的了吗?”皇帝问道。 嗷嗷直哭说明没被吓傻,制疟疠的药还是有可能制得出来的。 “三十五名杀手全部伏诛,身上未见明显标志物。”官员答道。 “彻查,究竟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皇帝下令道。 张府这边,张晓瑛忙着做手术,她爹张德源给伤员们开方派人去抓药,张芙蓉跟张无忌负责熬药,严明昊娘亲胡娘子也过来帮忙,烧水的烧水,洗衣裳的洗衣裳,足足忙了一天才忙完。 萧元锦在张家吃了两顿饭,天快黑了大皇子府的护卫才过来接她回去,忙成这样,也没人把她当公主伺候了,于是她在张家吃的第一顿饭就是跟张家众人吃的普普通通的一顿饭,这待遇倒是比卫靖的第一顿饭差远了。 但她完全不在意,反而很享受这样的体验,还比平时多吃了半碗,当然也可能是干活饿的。 她的缝合水平显然又比以前好了很多,而且她手一直非常稳,应该是身体素质好的缘故,张晓瑛想到她爹大皇子文武双全,这身体素质应该也遗传给了萧元锦。 当医生身体素质好也是必要条件,有时候一台手术七八个小时,曾经国内某医院做一个颅内手术耗时整整三十二个小时,身体不好的人光是站那么久都不行,别说还要做手术了。 因为家里出了事,张晓珲也就没去军营,虽然他在家也没做什么具体的事情,但是有他在,大家心中好像都稳当许多。 吃饭时张晓瑛悄悄观察她哥跟萧元锦的表现,感觉这两人都挺自然的,也就松了口气。 倒是李岚很是过意不去,不停地用公筷给萧元锦夹菜,觉得人家一个公主,来自己家里干活不说,还只能吃些粗茶淡饭,实在是委屈。 “伯母,您就把我当成安平的助手就行。”萧元锦笑眯眯说道。 来了那么多天,她又开始喊上了“伯母。” 天天见面,见了面还要人家给自己检查身体,时时讲究礼节李岚也觉得麻烦,她喜欢喊啥就喊啥吧。 第二百七十七章 危机 出了这样的事,太学那边马上给张晓瑛调整了上课时间,改成上午八点才上第一节课。 周乐浦自告奋勇过来通知张晓瑛,顺便代表太学看望她,还带来了礼物,也就是各种点心零嘴。 张晓瑛歇了一天也觉得歇过来了,给胡子先生们上完了最后一节课,但是《几何原本》还没抄完,于是在张晓瑛利用太学的课室给小娘子们上课时,周乐浦每天都过来把书稿拿走抄写。 给小娘子们上课只上半天,学生们在家吃了上午的饭就来上课,中途用些点心,下午才放学,因为也没想把她们当成老师培训,就只教五个半天的课。 出乎张晓瑛的意料,来学习的学生各个年龄段的都有,多是母女姐妹一起来的,卫国公府来了四人,世子夫人和二少夫人,两位夫人分别带了自己的女儿。 但是没有平民家庭的孩子,毕竟名额有限,课室最多只能坐下五十个人,京城里的勋贵世家的女眷大多数都得管理中馈,大家族小家庭,哪里都用得着计数,先满足这些权贵家族自然是正常操作。 张晓瑛不免有些遗憾,不过也没关系,只要会的人多了,平民阶层很快就会接触到,她听严明昊说已经有人把珠算口诀刻印出来了。 多好,这就是张晓瑛想要看到的。 但是周乐浦连续三天每天过来找张晓瑛还是引起了夫人小娘子们的注意。 特别是他每次来都跟张晓瑛交换什么东西,虽然他表现得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天然对八卦抱有极大热情的夫人小娘子们也不由得浮想联翩。 特别是情窦初开的小娘子们更是好奇得不行,安平县主每日都把一摞厚厚的纸张交给周四公子,下晌时周四公子又还回来一摞厚厚的纸张,这怎么看怎么像诗书传情啊! 周四公子的才情毋庸置疑,所以也能写出这般厚度的诗书,只安平县主竟然也写得出这么多吗?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诗书传情,比如卫国公府的两个女孩就有不一样的认知。 放学回到卫国公府,卫曦和卫涵照例跟着母亲一起去给祖父祖母请安。 “今日可学会了?”卫国公夫人慈爱地看着两个小孙女问道。 “学会了,祖母,安平县主学问真好,曦儿看连那周四公子都每日来向她请教学问,安平县主每日给周四公子布置的课业都厚厚一沓。” 年方十岁的卫曦觉得这就是真相,在她眼里安平县主超级威风,布置那么多的课业还要求周四公子当日就要写完交给她。 “当真?”卫国公夫人问道,询问的目光转向世子夫人。 因为安平县主遇袭,加上上课时看到护卫安平县主的是自己府上的人,世子夫人和二少夫人多少猜到了一些什么,但是婆婆既然没跟她们提起,她们自然只能假作不知。 “周四公子确实每日都找安平县主要走一沓书稿,具体是什么儿媳妇看不真切。”世子夫人忙答道。 卫国公夫人不由得坐直了身子,跟卫国公对视了一眼。 她忽然想起来一事:“周四公子的妹子周大小姐学了珠算法了吗?” 这位可是她最看中的儿媳妇人选,可惜了。 “来了,跟她嫡亲妹子一起来的。”二少夫人答道,这一对姐妹花就坐在她旁边。 “可听说周家有要议亲的?”卫国公夫人又问。她这些日子光忙老四的婚事了,外头什么消息都没留意。 “不曾,许是等着春闱周四公子上榜才议罢。”世子夫人答道。 周四公子上榜,万一得了一甲,自己在婚姻市场的身价上涨不说,必然也会带动他的嫡亲姐妹们的身价水涨船高跟着涨。 对啊!马上就春闱了。 这周四公子眼看着是榜上钉钉了的,人家可是年纪轻轻的解元,长得又俊,若是自己还有闺女也是自己的女婿人选的,莫非他也看上了张小娘子? 不过既然是连自己儿子都看上的小娘子,他凭什么看不上呢? 卫国公夫人心中突如其来一阵危机感。 “周四公子每日都找安平县主拿书稿?”她蹙眉问道。 以往她虽看不上安平这庄户小娘子,可如今儿子认定她了,这要是被人截胡了她儿子岂不是要打光棍了吗? “儿媳妇这三日看着是的。”世子夫人答道,心中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定是五弟看上了安平县主才没有议亲,可为何不去向张家提亲呢? 卫国公夫人看向卫国公,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自家儿子一年才回来一趟,那周四公子如今是日日都可见着张小娘子,来来回回的,说不定就看对眼了,张小娘子此前可是不愿跟靖儿议亲的! “无妨,张小娘子如今还愿意用咱们府里的护卫呢。”卫国公知晓老妻忧心何事,开口安慰她。 张家既然知晓儿子的心意,也仍是接受府里的护卫,说明他们也是把老五放在心上的,且他听说老五离京前卫五六从张家送了东西给老五备用。 虽然他不清楚是送的何物,但专门派了卫五六送来,自然不会是银两这类的物品,张小娘子既然是大夫,最有可能的便是药品。 卫国公夫人却不这么想。 虽说人家用着府里的护卫,可也是老五主动送去的,人家也可以随时退回来。 “你们这两日再留意一下,看看周四公子还会不会去寻安平县主。”卫国公夫人交代两个儿媳妇,现在也不必再瞒着她俩了。 结果等儿媳妇回来告知说周四公子后两日上晌依然按时来取走书稿,下晌按时送回书稿后,卫国公夫人坐不住了,刚好也到了萧景烨大婚的这一日。 前一天京城中已经溢满了喜气洋洋的气氛,六皇子妃的嫁妆提前一天送到六皇子府,张晓瑛下课回家的路上刚好赶上看了一场十里红妆的架势,忍不住微微笑。 所谓的十里红妆肯定也不足十里,她也没去算几抬嫁妆,因为一个花瓶也郑重其事地摆在木箱里两个人抬着走,这就是聪明人的做法,虽然我尽力地显摆出架势以示郑重,但其实也没有多少银两。 毕竟大乾如今国库并不充裕,显得太有钱不是扎皇上的眼吗? 京城百姓们都站在路边兴致勃勃指指点点,嘴里不时发出惊叹的声音,比自己家里办喜事显得还兴奋,张晓瑛想到那大不列颠帝国的皇子们的婚礼全球转播时收视率惊人,可见人们对于一国皇子的婚姻总是抱有极大的好奇心八卦情的。 但是让张晓瑛没想到的是,她和张晓珲送给萧景烨的结婚礼物却把这嫁妆的风头都压了下去。 第二百七十八章 奇珍 普通人结个婚都闹上三两天,更不用说是一国皇子了,又因为京城刚刚经历过一场疫情,天家显然希望利用萧景烨的婚礼去去晦气,因此这场婚礼隆重异常,在符合礼仪规范以内排场也极尽的大。 京城里的百姓几乎是满城出动,迎亲路过的酒楼全部都被预订一空,阑珊阁靠窗的地方也早早被订了出去,张晓瑛留了一个包间给陈灵秀奚三娘带着孩子们去看热闹,吕木扬和严明昊母子也都要一起去,连孙晓芸和奚晓苒也提前一天从翠湖庄子接了她们回来。 说起来,六皇子也算是他们这些人的贵人呢,他的大喜日子他们这些人无论如何也要出来给他添添喜气,虽然没有收到请柬,但他们也凑了钱买了礼物跟着小张大夫和张小将军的礼一起送去了六皇子府,虽然不贵重,但礼轻情意重嘛!重要的是让六皇子能接收到他们的心意。 张德源跟李岚不能去阑珊阁,实在是李岚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行动多少有些吃力,街上人又多,所以多少有些遗憾,毕竟下一次再有皇子大婚大概得很多年以后了。 张晓珲和张晓瑛今天都有任务,张晓珲是伴郎团成员,需要陪着萧景烨前往迎亲行礼的所有流程,前两天他就已经跟着彩排了,张晓瑛的任务就比较简单,一大早就到六皇子府增添人气就行,所以兄妹俩都早早地出发前往六皇子府。 两人都打扮得很庄重,张晓珲按品级着装,穿的是献馘礼上那身衣裳,张晓瑛选了上回皇后送来的几套衣服中颜色鲜亮的一身。 没得法子,她一直也没逛过街,不过就算她逛街买的衣裳也没有皇后送来的衣裳档次更高,今天这样的场合还是能多隆重就多隆重的好。 她没带张芙蓉,因为张芙蓉还是太拘谨了,在这样的场合反而容易坏事,反正萧元锦身边的侍女多,有事就请她们帮忙一下就是了。 兄妹俩到了六皇子府,张晓珲直接去了迎亲队,张晓瑛则是一进门就看到知夏在等她。 “县主,公主吩咐奴婢今日在您身边伺候。”知夏一边给她行礼一边笑眯眯说道。 “辛苦你了。”张晓瑛也笑道,她现在也习惯了别人给她行礼了。 知夏领着张晓瑛进府,张晓瑛在现代也去参观过各个王府,最有名的就是恭王府了,因此也并没觉得六皇子府有多特别,就是一座大门宽阔些、院落大一些多一些的宅邸罢了,来了这里这么久,张晓瑛早就对大乾各种建筑的阔大有了免疫力。 没走多远就看到萧元锦带着几名侍女站在一处回廊下,明显就是在等她,只是因为她的公主身份不好等在大门口。 “安平今日又不一样了。”萧元锦笑道,盛装出现的张晓瑛给人的感觉很是特别,至于特别在哪也说不清楚。 “公主今日也美美哒。”张晓瑛夸赞道,平日的萧元锦穿着越来越朴素,快要赶上自己了,实在是她如今做的事情也只能穿着朴素的衣裳。 “听说昨日收的礼有一样奇珍异宝,咱们去开开眼界。”萧元锦神秘兮兮地说道。 奇珍异宝?什么样的奇珍异宝让这位出身皇室的女孩都这么稀奇? “公主见着了吗?”张晓瑛问道。 “未曾,等你来再一起去瞧瞧。”萧元锦答道,女孩子们就是这样,什么感受都希望可以有人一起分享。 各个府里的礼物随礼都提前一日送到六皇子府,跟嫁妆一起摆在庭院里分开两边供来客观赏,当然并不会标明礼物具体是谁家送的,只是由负责记录的人员登记在册时写明具体是何人所赠,但是旁边会标明礼品的物品名称。 张晓瑛跟着萧元锦来到了摆放嫁妆礼物的庭院,难怪别处人不多,原来大家都到这里看稀奇来了,先到的基本都是宗室和跟天家关系亲近人家的女眷。 大家都分散各处观赏着各类物品,互相交谈品评着,都是夸赞的话语,其中的一处围着的人格外多,不时有人发出惊叹声。 萧元锦跟张晓瑛顺着人流先看了一圈嫁妆,才挪到了摆放着奇珍异宝那边。 “安平快看,那奇珍异宝果然精妙绝伦。”萧元锦本来就大的眼睛发出奇异的光彩,脸上满是惊叹的神色。 “在哪?”张晓瑛扫了一眼,在她看来都是奇珍异宝,各种玉器瓷器珠宝全部都是古董,随便拿一件回到现代拍卖行都是可以引起轰动的拍品,最不值钱的就是她跟她哥送来的那对杯子了。 但是那对杯子被摆放在最正中最显眼的位置上,在心虚的张晓瑛看来是那么的辣眼睛。 这两个杯子加起来不到六百块钱,也就是不到六百文钱…… 虽然知道在大乾没有玻璃,物以稀为贵,但是真正看到它们被摆放在这个位置,张晓瑛还是免不了有些心虚虚。 “那对琉璃杯子,太漂亮了,太美了!”萧元锦兀自感叹。 张晓瑛一阵哑然。 她也凝目看向那对杯子,不清楚是卫五六自做主张还是送到了六皇子府以后他们自己换的包装,只见两个杯子放置在一个贵重的棕黑色檀木盒子里,下面铺着深紫色的绸布,旁边两张鎏金纸签上一张写着“镶银富甲锦鲤琉璃杯”,另一张写着“镶银荷莲有鱼琉璃杯”。 这两个名字原本就是某宝上店家标注的,只不过张德源写礼单的时候把玻璃改成了琉璃。 在大乾人们偶尔还会见着琉璃,玻璃是从未见过的,在这个意义上来讲,玻璃比琉璃更昂贵。 镶银富甲锦鲤琉璃杯的透明玻璃杯身镶嵌着一张硕大的银色荷叶,下方一个精巧的小金属环挂着一只螃蟹,螃蟹的身子由紫色玻璃制成,钳子和腿脚眼睛发着淡金色,旁边一条银色鲤鱼栩栩如生。 而镶银荷莲有鱼琉璃杯的杯身上除了镶嵌有银色荷叶鲤鱼之外还有两朵粉色荷花,一朵完全绽放一朵才露尖尖角,特别的是那朵绽开的荷花粉色花瓣嫩黄花蕊一目了然,确实是美不胜收。 加上阳光照在杯子上还不时反射出亮光,显得既美轮美奂又奇特绚丽。 第二百七十九章 憋屈 “公主特别喜欢这杯子吗?”张晓瑛问道。 “当然喜欢啊!你看大家都喜欢,安平也喜欢吧?”萧元锦眼睛都快粘上那两个杯子了。 “我也喜欢。”张晓瑛老实答道。 不喜欢就不会舍不得送了,只是这样的杯子以前几乎是唾手可得,甚至比这更漂亮精致的也不是没有。 而且这样亮晶晶的精致用品最容易俘获一众老中青的少女心了,看看这围成一堆眼睛发着贼光的各种年龄段的女人们就清楚了。 “咱们想法子制出来。”张晓瑛拉拉萧元锦的衣袖。 “啥?安平你说啥?”萧元锦转头看张晓瑛,不确定自己方才听到的是什么。 “我说,既然大家都这么喜欢,咱们想法子制造这类杯子。”张晓瑛压低声音说道。 “这能造得出来吗?”萧元锦下意识问道,问完自己也笑了,自然是能造出来的,不然这杯子还能是自己长成这样的不成。 她把张晓瑛拉出人堆,走到离人群稍远一些的地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张晓瑛问道:“安平会制这种杯子?” 张晓瑛摇头:“我不会,但是可以摸索一下,而且咱们干不了这种活,得让六皇子找专门烧制瓷器的工坊制作才可以。” 最重要的是要保守配方不能外流,好让大乾可以快速充实国库,也就有钱造别的东西了。 她顿了一下又说道:“这两个杯子是我和我哥哥一起送给六皇子的,它们还有一个名称叫玻璃。” 萧元锦早完会知道是自己送的,要是自己现在不说难免显得不够磊落,反而会让别人多心。 萧元锦的眼睛睁得比刚刚看到那对杯子时还大:“是你俩送的?” 这两个杯子明明价值连城,安平一家也不是太富有,为啥还能随手送出这样珍贵的物品。 “这杯子也就是物以稀为贵罢了,实则也不算什么,掌握了制造技术,要做出多少都成。”张晓瑛知道萧元锦为啥那么惊讶,于是就这么解释道。 想想在现代那些琳琅满目的玻璃制品,便宜得现在的大乾难以想象啊! “安平,你真是像个小仙女似的,怎么什么都懂啊!”萧元锦感叹道。 呃…… 张晓瑛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懂的不过是些皮毛,而且这些东西是一个在现代生活过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的人都具备的常识罢了,真正要深入了解她也得借助房车上的网络啊! “以后咱们大乾的孩童们也会懂得这些的。”张晓瑛说道。 萧元锦忍不住笑了,安平自己也不比孩童大多少呢,就想到大乾的孩童们了,不过她很快就想到了锦珲学堂,她们兄妹俩要办锦珲学堂就是为了大乾的孩童们吧。 “央央,你在这呢?舅婆还说怎么没见着你。”一道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张晓瑛跟萧元锦一起看过去,一位身后簇拥着几名青年美妇少女和大群仆妇的中年贵妇正对着她俩微笑着。 啊!卫靖他老娘! 张晓瑛马上反应过来,那几名美妇少女中还有四名是她的学生。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张晓瑛总觉得那些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倒是卫靖老娘的态度跟第一次见到自己时大不一样了。 是因为自己现在是县主了吧? 张晓瑛阴暗地想道。 “舅婆。”萧元锦应道,看了一下张晓瑛,她如今大概猜到卫靖的心思了,就是不确定张晓瑛怎么想,不过看她身边除了萧十二都是卫国公府的护卫,好像也没啥可想的了罢。 她拉了一下张晓瑛正想走过去,卫国公夫人已经往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这是安平吧?听说你前些天遇袭,我本想过府去看看你,只靖儿他爹说了万幸你无大碍,且你日常又事忙,我也就不去搅扰你了。” 卫国公夫人语声温和地说道。 张晓瑛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还是那个第一次见到自己时恨不得咬上两口的女人吗?如今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差不多可以用上“慈爱”这个词来描述了啊! 她心中暗暗佩服。 不服不行啊!人家就是这么的能曲能伸!不愧是出身于绵延不绝几百年的大世家,总是那么的精于审时度势迅速调整自己的策略。 “多谢夫人挂心。”她不卑不亢地给卫国公夫人行礼,脸上挂着职业的笑容,又跟那几名学生互相见了礼。 卫国公夫人自然感受到她的疏离,心中恼着自己儿子的不争气,京城那么多小娘子喜欢他非要看上这么一个,害的她一个老太婆还得腆着脸来跟一个小娘子套近乎,嘴上却还是说道: “我听说你娘亲快要生产了,可找好稳婆了?虽说你医术高明,可毕竟年轻,还得备着一两个有经验的稳婆才安稳,咱们府里常用的两个稳婆还不错,你若还没找好,也可让她们前去看看。” 她是想着张家刚到京城没多久,肯定是对这些不太了解的。 张晓瑛正想婉拒,可接触到她殷切的眼神想到她四个儿子都不在身边,心中又一软,答道:“还没找好稳婆,多谢夫人,如果方便的话还请她们明日到我家中一趟。” 本来她也是要找稳婆的,不光她娘亲生产时需要,萧元锦的妇幼保健院也需要稳婆,像卫靖老娘这样生了一堆孩子,家里儿媳妇又生了一堆孙子孙女的家族主母自然更清楚哪个稳婆水平高,她们介绍过来的当然比她跟萧元锦自己去找更靠谱。 卫国公夫人松了口气,接受自己送去的稳婆就好,接下来自己就有借口以探望她娘亲的理由时常到张府走走,一来二去的也就熟了,总得帮着儿子看住了他的小媳妇才行啊! 憋屈就憋屈吧!把人娶进府了自己不就成了婆婆了嘛!儿子不打光棍才是最重要的。 “祖母,咱们快去看嫁妆吧,好似有好玩的物件儿呢!”年纪最小的卫涵被不远处的人群传来的赞叹声勾引得心急火燎的,催促道。 “好,央央安平你俩看了嫁妆了吗?”卫国公夫人问道。 “看了一下,还没看完,安平,咱们再去看看吧!”那两个杯子萧元锦还没看够,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事可做,那就再看一遍好了。 于是张晓瑛又听了一耳朵的惊叹声,特别是卫曦和卫涵两个小女孩甚至问道:“祖母,可以摸摸么?” “不可,等祖母问清送礼的是何人,看看是何处购得,再给你们一人买一个。”卫国公夫人说道。 啊这…… 张晓瑛一时很是为难,难怪说全天下就女人跟小孩的钱好挣呢! 第二百八十章 近乎 萧元锦也听到了婆孙俩的对话,对张晓瑛眨了一下眼,像小狐狸一样笑着。 “夫人,这杯子暂时还买不到。”张晓瑛想了想还是对卫国公夫人说道。 “为何?”卫国公夫人奇道。 “这杯子是我送的礼,制作这杯子的技艺暂时失传了,须得花些时日才可恢复,届时便能做出类似的杯子来。”张晓瑛解释道。 “竟是如此。”卫国公夫人呆了一下,失传的技艺哪是那么容易恢复的,不然也就不会失传了,那这对杯子岂不就成了孤品,这可是绝世珍宝,张小娘子说送就送了,真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啊! 张晓瑛看着她震惊的眼神,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说道:“确是如此,那技艺也不难恢复。” “莫非安平懂得如何恢复这技艺?”卫国公夫人更加震惊。 张晓瑛摇头:“不懂,多试试总会找着法子的。” 卫国公夫人又松了口气。 妈呀!太吓人了,现在就已经不愿跟靖儿议亲了,这又来一样本领,啊?你就说吧,这技艺恢复出来,得多值钱呢?那她可不就更看不上靖儿了吗?她的靖儿可只会打仗啊! 卫国公夫人只觉得天上的日头晃眼晃得厉害,她一把抓住张晓瑛的手说道:“你看你年纪轻轻的做这许多事,太过辛劳了,这技艺失传就失传了罢,无非就是个杯子,就别去试了。” “这东西做出来了就不光是做杯子了,用处可多着呢,咱们可以装在窗户上,比拿纸糊窗户好多了,既暖和又亮堂。”张晓瑛说道。 虽然玻璃用途多多,各种钢化玻璃防弹玻璃等等,甚至我国已经研发出来利用玻璃封存核废液的技术,大大减轻了核废液的处理成本,对环境的潜在伤害大幅减低,但是这些自不必多说,说了他们也听不懂,只这一样就够吸引人的。 卫国公夫人终于体会到了她夫君的感觉,她的靖儿真的很有可能会打光棍啊!这小娘子到底有多少本领? 她想到远在黔中的儿子,正觉一阵心酸,又听到张晓瑛说道:“而且做成了对卫小将军也有帮助。” 张晓瑛看到卫国公夫人的神色变了几变,大概猜到卫国公夫人的心事了,哪里会有谁无缘无故地心疼自己做事情太多辛苦呢!虽然不了解这逻辑关系是什么,但是应该跟卫靖有关系。 这短短的一句话在卫国公夫人听来差不多像仙音似的,她顾不得太多,拉着张晓瑛的手离开人群,悄声问道:“你要恢复这技艺是为了靖儿做的?” 反正也都套上近乎了,她也就不去管那么多了,唉!这么些年都是旁人找她套近乎,她都忘了该如何有分寸地跟旁人套近乎了。 呃…… “也不完全是。”张晓瑛答道,主要还是因为自己想做,制药做实验需要用到玻璃杯子,所以她才说对卫靖有帮助。 “那也有一些些是为他做的对不对?”卫国公夫人期盼地看着张晓瑛。 “有一些。”张晓瑛点点头,提取青蒿素主要就是为了哥哥跟卫靖,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安平,往日我对你态度不好,今日我郑重向你道歉,靖儿他……” 卫国公夫人本想说“靖儿他对你一片真心”,却又觉得不妥,好似挟恩求报似的,改口说道:“你对靖儿有这份心意,他知晓了一定很欢喜。” 张晓瑛笑了一下说道:“他知晓的。” 那天在阑珊阁自己就对卫靖说了要给他们制药的,也没见他有多欢喜啊! 卫国公夫人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看安平这样也看不出来她对自家儿子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愁人。 慢慢来吧!自己总算是跟她搭上话了,单靠自家傻儿子,只怕她是不用指望抱靖儿的孩子了。 ~~~~~~~~ 张晓珲兄妹出门不久,陈灵秀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前往阑珊阁,出门晚了封路就过不去了。 大伙都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裳,虽然不是绫罗绸缎,但也都是崭新的细麻料子做成的新袍子,孩子们的头发都扎得整整齐齐,女孩们都戴上了珠花。 伙计在门前迎客,看到这么一伙人来到了自家店门前愣了一下,这明显不是他们这里的客人啊,这就听到领头的娘子说她们是安平县主的家人,赶紧把人领到张晓瑛提前预留的包间里,拿出菜单说道: “安平县主留了话,说难得孩子们出来一趟,让客官们喜欢什么随意点,都记在她的账上。” “使不得使不得。”吕木扬说道,“不能让小张大夫破费,今日我做东,请大伙好好吃一顿。” 他家中还留有薄产,虽然跟以前远远不能比,但他日常生活清苦,又无子女后代要抚养,加上如今又在礼部兼职也有薪酬,手头很是宽裕。 “吕先生不要客气,小张大夫说了,大伙这些日子都辛苦了,就趁着六皇子殿下的喜事犒劳一下大伙,特别是晓芸和晓苒,疫情期间一直都坚持工作,很是不容易。”陈灵秀笑眯眯说道。 “那我们就要些喝的茶水好了,不能让小张大夫破费太多。”奚三娘说道,她领着四个娃都来了,这么高级的所在若不是小张大夫请她们来,她大概是一辈子都没机会来的。 “只怕喝的茶水也不便宜,咱们就坐着看迎亲就好。”胡娘子见识多一些,这样的所在哪怕是一壶热水都不便宜。 众小娘子们齐齐点头。 陈灵秀笑道:“这里的好些菜肴还是小张大夫写的,咱们在家也常吃,不若也尝尝店里面做的跟家里做的有甚区别,看看是奚三娘手艺好还是这店里的大厨手艺好。” 她翻开菜谱,点了酸菜鱼东坡肉等在家常吃的十几个菜,又点了两壶奶茶,让小二下去了。 那小二拿着菜单下去啧啧称奇,安平县主哪有家人啊!他们早就了解得清清楚楚的,安平县主只有一个嫡亲哥哥就是张小将军,再就是她的爹娘了。 这些人衣着打扮普通,偏偏小小的奶娃娃都能认字,那娘子点菜时坐她旁边的女娃娃竟能指着菜谱说出菜名,那最小的男孩还不到三岁吧,竟也认出了不少字来。 安平县主可真是个神人。 第二百八十一章 辟邪 在包间众人眼里张晓瑛当然不是神人,虽然严明昊曾经也有过那么一会的想法,但是随着跟张晓瑛接触日多,他们都无比确定小张大夫就是个不太普通的凡人。 不太普通是因为她时不时的想到什么事且还都做成了,说是凡人自然就是除了那不普通的她其实跟大伙也无甚不同。 店小二先送了奶茶和点心上来,今日客人来得都早,奶茶点心都是提前备好的,正餐就得晚上一些了。 孩子们都开始吃吃喝喝,奶茶平日并不会让他们多喝,毕竟小朋友喝茶容易兴奋不好入眠,今日可以喝一点,因为要看完迎亲时间会长一些怕他们熬不住。 “来了来了,新郎官来了。” 一直在窗边看风景的奚晓苒说道,她算是孩子们的头了,十岁的她经历过了苦难,比一般的女孩更加坚韧,又跟着孙晓芸一起在翠湖庄子做事情,识字珠算育种喂牛清理牛栏样样都抢着做,差不多都能抵上一个成年人了。 孙晓芸也看出去,她毕竟也不到十四岁,连京城都是第一次来。 阑珊阁所在的这条街两边站满了人,一根粗麻绳拦着防止有人往街上冲,隔五步就有一名披甲兵士在戒严,整条街道热闹中又有些紧肃。 先走过来的是开道仪仗,接着是礼宾乐队,再就是一队执戈步兵,接下来才是被几十名骑士围拱着的新郎官六皇子,后面是负责礼仪的礼部官员的车驾,最后还跟着一队执戈步兵,浩浩荡荡的队伍足有半里长。 如果不是前面的礼宾乐队锣鼓喧天,这看起来不像迎亲倒像是要抢亲。 “舅舅,舅舅,我看到舅舅了。”陈灵秀的女儿妞妞惊喜地喊道。 “我看看我看看。”妞妞的弟弟蛋子紧张地说道,他人小够不到窗口。 孙晓芸把他抱起来,从姐姐们的头上看出去。 “舅舅在哪呢?”蛋子着急,那么多的人,他都没看到舅舅,平日里他最喜欢舅舅了。 “看,大公子在那一群骑马的人中间那里。” 孙晓芸提示他,说起来他们这些人其实并没有见过六皇子,南下时虽然一路同行,但是隔得太远,再加上他们也怕唐突贵人,平时也尽量避着他。 但是对张晓珲就很熟悉了,虽然大伙也是第一次看到他一身戎装英武不凡的样子,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孙晓芸跟奚三娘的孩子们对张晓珲的称呼统一喊“大公子”,至于为何要加个“大”字,自然是觉得“二公子三公子”就快要出生了。 张晓珲紧跟在萧景烨的右侧,左侧是萧景烨的武学伴读平国公府的嫡三公子宋子恒,他的姐姐正是卫国公世子夫人宋媛。 因为是皇子娶亲,女方家也不能有拦门的举动,因此伴郎只有他们两人,周围的骑士其实都是萧卫,穿了喜庆的服饰护卫萧景烨,所以有什么突发情况也用不到张晓珲和宋子恒出手,他俩只要安心当好伴郎就行了。 虽是这么说,张晓珲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前几天才发生了妹妹遇袭的事情,在他看来这京城防卫简直就像一个筛子,处处漏洞百出,也就是住在皇宫里安全系数高一些罢了。 只是古代也就只能做到这些。 宋子恒不时转过头看一眼张晓珲,他倒是没有看不起这个少年人,人家立的功是实打实的,他也上过战场,清楚真刀真枪干起来是怎么个境况。 他只是好奇得紧,这小子不过十五六岁,为何自己一个已经成家的人给六殿下当伴郎都紧张心慌,他如何就能淡定如斯呢?且这小子明明是没见过世面的庄户出身。 迎亲队伍很快来到的新娘子家,新娘子原来是平西侯陈展最小的嫡女陈惠歆,平西侯夫人年幼时跟卫皇后一块长大,认识平西侯还是在卫国公府里遇上的。 别人家嫁女儿老丈人坐在客厅等着女婿给自己行礼,皇子亲迎老丈人就得领着府中男丁们在府门前迎接女婿,这还不算,还得给女婿行礼,虽然不用行跪礼,但也是得行大礼。 女方家观礼的人也很多,大家虽然都面带喜色,却并没有人吵闹说话,萧景烨在萧卫的围护下跟着平西侯府一众男丁走进了正厅,终于在新娘子出门前跪别父母时萧景烨也跟着一起给岳父母行了礼。 这是张晓珲第二次出现在人前,平西侯府观礼的女眷们倒有大半人的目光停驻在他身上。 这其中就有平西侯夫人,虽然她最小的女儿刚刚出嫁,可大孙女已经到了可以议亲的年岁,女儿顺利嫁入皇家,今日是她最觉松气的时候,也就有心神给孙女参详了。 既然小女儿嫁进了皇家,孙女可就不要再高嫁了,不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太过于煊赫未免招人嫉恨,这张小将军正是刚刚好的人选。 张晓珲不知道自己成了女方家的孙女婿人选,全神注意着周遭的动静,他越是这样越是得了众女眷的青眼,平西侯夫人离他最近,自是看得清清楚楚。 在别的夫人们看来,六皇子殿下别说正妃了,连侧妃人选都已经定下,这新鲜出炉的张小将军虽然家世单薄,可人家自己争气,嫡亲妹子又是亲封的县主,如今都成了六皇子殿下的两名伴郎之一,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接上新娘子一路回到六皇子府都算顺利,这皇子大婚也就是排场大,其实远不如普通人结婚来得有意思,比如说怕引起混乱,既不撒钱也不发糖,普通百姓就是借着这个机会看看他们从没机会看见过的天家人长成啥样。 拜堂也跟普通人成亲不一样,帝后都没出宫出席自己亲儿子的婚礼,一对新人在礼部官员指引下行礼后新娘子被送进了新房,这时候张晓瑛萧元锦和一众早上就到的女眷中的未婚小娘子们就在新房陪着新娘子。 张晓瑛环顾四周,屋里的小娘子们不是姓萧的就是皇亲国戚,她不明白自己为啥也成了这屋里的一员,大概是她担了个县主的名头,显得有福气。 其实张晓瑛不知道的是,她的作用还有一个,就是辟邪。 第二百八十二章 笑语 没错,如今京城内外,百姓们都暗地里唤她瑛痘娘子,认为她身带灵气,病害邪魔都不敢靠近,特别是如今疫情刚刚过去,把她请来在新房里坐镇,心中都觉得安稳一些。 啥?你说天家有龙气护身自是不惧一切邪魔?可天家人也都接种牛痘了啊! 所以负责婚礼的官员在提到让安平县主也要参加小娘子们的行动时,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觉得很是必要。 新娘子安安稳稳地坐在床上,盖着红盖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屋里十来名小娘子在新娘子进门前就都站在屋里了,好些个都跟张晓瑛学过珠算,卫曦和卫涵姐妹俩都在。 这里头年纪看起来最大的一个小娘子说话了。 “安阳,你前段日子出了一趟门,可有什么新鲜事给大伙说说?” 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女孩,也去上了珠算课,张晓瑛没问学生们的名姓,也就不清楚她叫什么。 但是听她喊萧元锦“安阳”而不是喊“公主”,应该是宗室的女孩。 “嘉平姐姐,我出门一趟遇到的新鲜事就是结识了安平呀。”萧元锦笑道。 屋里的小娘子们都笑了,眼睛亮闪闪地都看着张晓瑛。 张晓瑛明白了,她们在新房站着主要是给新娘子解闷的,而且她很快就发现,只有新娘子是坐在床上,而她们都是站着的。 “还真是,安平不光是安阳遇上的新鲜事,也是咱们遇上的新鲜事呢!安平,你怎么懂的那么多学问呀?这珠算法可真是太好使了。” 嘉平郡主说道。 新娘子安安稳稳地坐在床上,盖着红盖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屋里十来名小娘子在新娘子进门前就都站在屋里了,好些个都跟张晓瑛学过珠算,卫曦和卫涵姐妹俩都在。 这里头年纪看起来最大的一个小娘子说话了。 “安阳,你前段日子出了一趟门,可有什么新鲜事给大伙说说?” 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女孩,也去上了珠算课,张晓瑛没问学生们的名姓,也就不清楚她叫什么。 但是听她喊萧元锦“安阳”而不是喊“公主”,应该是宗室的女孩。 “嘉平姐姐,我出门一趟遇到的新鲜事就是结识了安平呀。”萧元锦笑道。 屋里的小娘子们都笑了,眼睛亮闪闪地都看着张晓瑛。 张晓瑛明白了,她们在新房站着主要是给新娘子解闷的,而且她很快就发现,只有新娘子是坐在床上,而她们都是站着的。 “还真是,安平不光是安阳遇上的新鲜事,也是咱们遇上的新鲜事呢!安平,你怎么懂的那么多学问呀?这珠算法可真是太好使了。” 嘉平郡主说道。 “其实这些学问都不算什么,大伙学了几日也就都学会了不是,我只是比大家先会了而已。”张晓瑛笑眯眯地对这些小姑娘说道。 “那安平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典故给大家说说?”还是嘉平郡主说道。 好玩的典故啊!那是不是笑话之类的,可笑话大多数也得有共同的认知才会get到笑点,而且谁知道说的笑话会不会碰到啥禁忌 还不如来个脑筋急转弯玩玩呢,以前她哥最喜欢跟她和菲菲姐玩这个了。 “咱们玩一个猜谜游戏吧,这猜谜游戏跟以往的猜谜略有不同,比如何路最窄?冤家路窄;蚊虫叮咬何处你不会痒?叮旁人身上;如何最快把冰变成水?去掉两点;有一字,人人见了都会念错,此为何字?” 张晓瑛笑眯眯说道,她说谜题时稍稍停顿才说出答案,小娘子们都一愣之后了然地笑着,最后一道她故意没说答案,结果她话音刚落,萧元锦脱口而出:“是’错’字。” “答对了。”张晓瑛笑,脑筋急转弯可以开拓思维方式,这些女孩子们平日少有遇到事情需要思考的时候,只觉得这样的猜谜游戏有趣极了。 “咱们人人都可出谜面,大伙一起猜。”张晓瑛说道。 “我出一个谜面,何种鱼不可使用?”萧元锦很快get到了这个猜谜游戏的点在哪里,马上活学活用。 “木鱼。”卫曦答道。 “我也出一个。” …… 小娘子们有出谜面的有猜谜的,新房里欢声笑语,热闹非凡,新娘子在床上笑得不住抖动,张晓瑛都担心她的妆会不会笑花了。 她们需要在新房呆着的时间不短,大约要一个小时,时辰到了萧景烨进来行坐床礼,她们就算完成任务了。 这些小娘子们平日大概也需要练习站姿,倒也没有人喊累,也不是需要站定不动,走一走都是可以,甚至可以到院子外面去溜一圈,只要屋里保证有人就行,新房里不能坐,到院子外面还是能坐的。 只是大家都觉得被选进来陪新娘子是莫大的荣幸,谁会那么不知好歹溜达去呢?更何况大伙玩游戏玩得高兴着呢! 但是还是有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很明显的在强颜欢笑,女孩看起来不超过十岁,长得白净秀气,一开始还笑得很欢畅,慢慢地脸色发白,显然是哪里不舒服了。 张晓瑛悄悄走过去牵她的手,低声问她:“你怎么啦?” 这要是在新房晕倒了可是大大不妙,招人嫌晦气不说,这女孩回去以后只怕还会受到严厉的责罚。 女孩强忍着不适,额头上似乎都要渗出汗来,小手却是冰凉的,想说什么,却又摇了摇头。 “我要去更衣,你陪我一起去可好?”张晓瑛问道。 女孩眼睛一亮,急急点头,答道:“好的。” 然而却在迈出一步时“嘶”了一声。 张晓瑛的心沉了下去,但是面上一丝不显,紧紧牵着女孩的手跟萧元锦说一声后走出了新房往茅房走去。 女孩显然是双脚不舒服,走起路来每一步都显得很痛苦。 俩人走出新房到了院子的回廊下,张晓瑛拉那女孩坐下来说道:“我又不用去茅房了,咱们就在这坐一下吧。” 女孩如释重负,赶紧坐了下来,眼睛不自觉地往自己的脚上看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你的脚怎么啦?”张晓瑛问道,“我是大夫,看出来你的脚不适,若是不治,日后只怕再无法行路。” 女孩愕然地抬起头看着张晓瑛,惊恐地说道:“无法行路?” 第二百八十三章 恶习 张晓瑛看着女孩那张秀气的小脸肯定地点头。 她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女孩惊慌失措,抓住张晓瑛的手问道:“那可如何是好?” “你还未告知我你的脚是为何不适。”张晓瑛提醒她,心里暗自叹气。 女孩迅速放了她的手,低下头去不再说话,看样子是不准备跟张晓瑛说什么的。 “我不会说与旁人知晓的,我只问你一句,你母亲给你缠足了对吗?”张晓瑛问道。 那小女孩惊愕地抬头看向张晓瑛:“安平县主如何得知?” 如何得知? 狗日的狗日的狗日的! 张晓瑛深深呼吸了几下才能让自己的愤怒稍微平息不至于破口大骂出来。 原本她刚发现穿越到了古代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偷偷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脚是不是天足,发现是天足后猛松了口气,还庆幸大乾并没有缠足这个祸害了汉人妇女千百年来的恶习,却没注意到不是没有,而是自己穿越早了,这个恶习还没开始普及而已! 中国缠足欧洲束腰非洲割礼,在张晓瑛看来,这些恶习好比吐着蛇信子的毒蛇,时时都在残害着广大女性的身心健康。 非洲割礼在现代非洲的某些地区依然盛行,残忍至极,说是酷刑也不为过。而欧洲束腰的习惯也依然存在,甚至流传到了欧洲以外的地方,在现代时张晓瑛就看到过某明星展示了自己是怎样束腰和束腰前后的X光肋骨照片对比图。 大家虽然难以理解那名女星的行为,但是她束腰的程度相比古代欧洲来说已经轻很多,而且古代欧洲是宫廷出面订立腰围标准,最严苛的时期的标准为令人发指的十三英寸也就是33.03厘米不到十寸。 因而古代的欧洲贵族女人为了拥有达标身材,使用木板条、鲸骨和皮革长期勒在腰上,紧紧箍扎,即使呼吸困难晚上睡觉也不能解开,直到两肋出现长而深的伤口,深入肌肤,甚至有人被肋骨刺穿肝脏而死亡。 而中国的缠足,最开始只是拿布条绑着五六岁女童的足部控制生长,后来为了追求极至的所谓三寸金莲,很快发展成了重新塑形,活生生把脚骨打碎再把脚掌往脚心后扳再拿布条缠紧,为了更快使残足成型,甚至在裹脚布里加上碎瓷片再逼着女孩下地走路踩在碎瓷片上把反复把皮肉弄伤发炎化脓愈合后再弄伤。 凡此种种,现代人光是想象都难以接受,民间也有“小脚一双,眼泪一缸”的说法。 而在古代的医疗条件下,被折腾死的女孩也不在少数,然而让张晓瑛深深感觉到无力可悲的是,对女孩子们实施这三种残忍的手段的人往往都是她们自己的至亲女性长辈,原因无非只有一个,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女儿在婚姻市场上增值。 欧洲非洲的张晓瑛管不了,但是她接受不了在自己生活的地方有这种恶习留存,万一老妈生下来的是妹妹呢?万一哥哥结婚留下后代呢?甚至她也有可能有后代的呀! 如果这样的恶习留传开,个人的力量往往难以跟社会的习俗对抗,需要整个社会的女性觉醒加上国家行政力量的介入,要想知道有多难,想想部分现代非洲地区依然留存的割礼就清楚了,而我国的缠足是辛亥革命后政府明文禁止,再加上各个当时有影响力的人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强烈鞭笞,妇女缠足才逐步消失。 那就只有趁着现在还没开始流传开的时候就把这股苗头给它掐灭,再拿水泼得透透的,最好是使用千年寒冰给它封冻住,让它再无一丝冒头的可能。 张晓瑛不确定能不能刹住这股毒流,但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毕竟现在的大乾缠足并没有流传开,比如萧元锦就是一双天足,跑起来比张晓瑛都快。 我国的女性缠足是何时开始的虽然已不可考,但开始在宫廷贵族中流行几乎可以确定是因为写得一手好词的南唐后主李煜。 当时李后主的一个叫窅娘的妃子用帛将脚缠成新月状,然后在金莲花上跳舞用以取悦李煜,李后主认为这是至美,于是后宫便开始裹脚,此后慢慢扩散到贵族阶层,最后甚至蔓延到了社会各个阶层,这也跟古代的文人骚客对小脚的推崇关系极大,第一个写词咏叹小脚的就是大名鼎鼎的苏东坡。 贵族妇女缠足行动不便有人伺候,而底层妇女即使足部被裹成了残疾状态也需要为生计奔波,艰难程度可想而知,张晓瑛的太奶奶就是小脚,跟年幼时的张晓瑛说起以前的苦日子的样子深深烙印在她的心里。 这些亲手把苦难加在自己孩子身上的女性不就是想要通过裹脚好让孩子嫁个好夫婿吗?那就先从这一点入口好了。 “你回去告诉你母亲,缠足容易难产,生不出娃娃。”张晓瑛对那小女孩说道。 她这也不算瞎扯,缠足的女孩运动量过少,而怀孕期间本来就需要相应的运动量,这也是为啥劳动妇女往往比伏案工作的白领更容易顺产的原因。 而且她也决定了,要把缠足的危害编写成册,老皇帝不是最想要增加人口吗?最好是学大洋对面那个超级大国,把缠足的危害提高到影响大乾的国家安全这样的高度,再由朝廷出面明文禁止。 然后暗搓搓放出风声,指出南唐后主李煜之所以痴迷小脚,根本原因就是他功能不全心里变态。 MD,捧红一个人不容易,而要想黑一个人,她张晓瑛做为混过饭圈的资深追星粉丝,太清楚这其中的路数了,为了广大女性往后千年的脚丫可以自由生长,黑一个李后主她半点心理障碍也没有。 往后再有那吃饱了撑的要写什么“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的作死诗句的人出现,大伙一看到此类诗文第一反应这作者肯定是重度ED患者,也就可以在根子上去除这个恶习了。 “为何会生不出娃娃呢?”小女孩惊异地看着张晓瑛,她虽然不知晓为何母亲要给自己缠足,但想来总是为了自己好,可若是缠足生不出娃娃这可太吓人了,她的表姐就是因为生不出娃娃死掉了的。 “因为气血循环不好,你看你现在足部是不是已经疼得不行了?”张晓瑛问道。 小女孩使劲点头,正要说什么,后面有人喊道:“安平,新郎回来了,快回屋。” 第二百八十四章 难料 出来喊人的是嘉平郡主,张晓瑛应道:“好,这就回。” “你要一起回新房吗?”她问小女孩,她的脚应该是疼得紧了,回去这一路够折磨的。 “回的。”小女孩点头。 张晓瑛牵她的手站起来,看着她强忍着疼痛迈步,心中不觉郁郁。 这些古代人给张晓瑛的感觉是他们对身体上的痛楚忍耐度似乎比现代人强上许多,即使是小女孩也是一样,这个女孩算是养尊处优的了,也仍然表现出了这种特质。 她俩回到新房,屋里的小娘子们个个脸上带笑,衬得新房越发喜庆,没多久萧景烨跟着全福人进了新房,一起进来的还有好些王妃夫人们。 卫国公夫人是京城众人公认的有福之人,她自然也是一起来了,跟她一起来的还有卫国公世子夫人。 萧景烨在全福人的引导下挑了红盖头,张晓瑛终于看到了新娘子的真面目,这一打眼张晓瑛都愣了一下。 这也……,这是化妆呢还是抹墙呢? 她第一反应就是那些日本艺伎的一张假脸出现在了眼前,只不过艺伎的脸惨白惨白的,这张新娘子的脸倒是打上了腮红和花钿,处处透着喜庆,但因为敷的粉的品质不好,有些地方都出现了折痕。 来到大乾这些时光,张晓瑛还没怎么注意过大乾的化妆品是什么样的,一方面她自己有怎么也用不完的护肤品,一方面她周围的人也没谁整天化妆。 如今看到这位新鲜出炉的六皇子妃脸上敷的粉,她才意识到这里的化妆品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这位用的应该已经是这个朝代可以拿到的最优质的化妆品了,这效果还是这般的让张晓瑛不忍直视,看来她老妈的时尚事业还可以增加多一个选项,毕竟护肤品真的很暴利。 但是新房里的人都习以为常,萧景烨也是泰然自若,显然都明白新娘妆就是这么个样子的。 在足有一毫米厚的妆粉敷盖下,张晓瑛也没看出来新娘子长成啥样,等新婚夫妇行完了礼,小娘子们人人都得了一个全福人派发的大红封,众人也就出了新房,只留下新婚夫妇和新娘子的仆妇,张晓瑛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她今天在六皇子府吃了两顿饭,竟然有酸菜鱼和佛跳墙这两道菜,萧元锦告诉她是她府里的厨师过来做的,说是她皇祖父皇祖母也喜欢吃,专门派了御厨到她府中去学。 跟萧元锦告辞出了六皇子府的大门,哥哥在大门口等着张晓瑛,护卫们除了萧十二跟进了六皇子府,别的也都在外面等着。 张晓瑛正要上车,却又听到身后有人喊:“安平等等。” 这声音有些耳熟,张晓瑛转头看去,原来是卫国公世子夫人扶着卫国公夫人一起走过来,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身后也仅带着两名仆妇。 卫国公府的护卫们乍一见到府里的主母,齐刷刷单膝跪地行礼道:“见过夫人。” “起来吧。” 卫国公夫人的语气前所未有地和蔼,护卫们默默地起身,心中不觉惴惴,卫五六之前伤的不重,休养了几天虽然没有完全好,但因为萧景烨结婚是大事,他还是也一起出来了,此时见到卫国公夫人的态度大为惊奇,毕竟他是亲眼目睹了卫国公夫人第一次见到张晓瑛是什么反应的。 卫国公夫人没再管这些护卫们,走过去拉起张晓瑛的手:“安平,我明日送稳婆到你府上,顺便看看受伤的护卫,靖儿不在京中,我需替他去安抚一二。这位是安平的兄长张小将军吧?果真一表人才勇武不凡。” “夫人。”张晓珲给卫国公夫人行礼,儿子不在,卫靖老娘亲自出马了,看来妹妹日后若是真嫁进了卫国公府,婆媳关系问题不会太大。 张晓珲没见过卫国公夫人,这第一面对她的印象还不错。 “张小将军不必多礼,日后咱们两府常来常往,不必见外。”卫国公夫人说道,她拉着张晓瑛的手一直也没有松开。 此时六皇子府门外许多人都是正要回去,基本都看到了这一幕,许多夫人们小娘子们心中不觉惊异。 卫国公夫人向来高傲,哪里见过她这般对待人家一个小娘子的呢?特别是未婚小娘子,总是生怕人家跟她的卫五郎搅和不清。 如今却对安平县主另眼相看,这是个什么境况呢?莫非是看上安平县主啦?可为啥没听说卫国公府要议亲?卫五郎年纪也不小了,本以为这次回京会议亲,结果雷声大雨点小,最后干脆半点动静也无了。 看卫国公夫人这般热络,难道竟然是……是……安平县主没看上卫家五郎? 夫人小娘子们心情复杂地注视着这边,感觉自己接近了真相。 又有人想起了年前庆功宴上卫小将军旁若无人地给合唱团鼓掌,如今看来,其实是给安平县主鼓掌才对! 直至张晓瑛上车离去,而卫国公府的护卫也随着离开,大伙才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果然卫国公府的护卫跟着安平县主呢!卫国公府的心思可以说是昭然若揭了,啧啧啧,真是活久见,以往只有卫国公府挑媳妇的份,老天有眼啊!总算是来了个安平县主给大伙出了口恶气! 卫国公夫人才懒得管旁人怎么看自己,送张晓瑛上车走后跟几位相熟的夫人应酬了几句,又转头看着走远了的张晓瑛一行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老大媳妇,你说他们兄妹俩,张小将军骑了一匹丑得出奇的马也就罢了,怎么安平还坐着一辆骡车呢?且这骡车还那么半新不旧的。”卫国公夫人蹙眉说道。 方才她就觉得怪怪的,一直没看出来哪里怪,等人走远才明白过来。 自家府里威武雄壮的护卫跟着一辆旧骡车,可不就怪嘛! “许是习惯了这辆骡车,不愿换马车?应该不是买不起,要不咱们送一辆过去?”卫国公世子夫人揣测着婆婆的心思答道。 “不妥,如此显得咱们府里看不上她的出身,等靖儿回来再说吧。”卫国公夫人摇头道。 虽则她自己先前确实是看不上的,可如今……唉!谁想世事如此难料呢? 第二百八十五章 熟稔 卫国公夫人没想到她很快就要面对更加难以预料的世事,自家儿子看上的究竟是个啥样的小娘子呢? 第二日卫国公夫人带着两个稳婆拿着礼物到柳泉胡同的时候,有一辆车子在她的车前拐进了胡同。 那辆车子看起来风尘仆仆,显然是从外地进京的,跟在车旁的是卫国公府的两名护卫。 张晓瑛跟她老爹老妈在府门前迎候卫国公夫人,那辆车先到,没在东府门前停下,先去了西府。 嗯,如今张家就是这么称呼两边宅子的,张晓瑛一开始觉得怪怪的,红楼梦里也是东西两府,后来她爹说本来古时大户人家就是这么分,并不是红楼梦里的专利,因为屋子基本都是南北向东西并排,就没听说有南北府之分的。 于是大伙也就这么喊了起来。 卫国公夫人下车时也看到了从那辆车子下车的人和车子旁边的自家护卫,那车里下来的看着三十来岁,奇怪的是那人竟是道士装扮。 她心中甚是疑惑,既是自家护卫跟着,显然也是张府请来的客人,这张府竟然还会请道士前来作客。 但是如今不是细究的时候,安平跟她父母还在等着自己呢! 几人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双方见了礼,卫国公夫人看着李岚的肚子有些惊讶,问道:“可是足月了?” “还差一个月。”李岚答道。 “可是双胎?”卫国公夫人问道。 李岚点头笑:“是双胎。” “如此可要多加小心。”卫国公夫人压下心中的惊异说道。 这还能笑得出来,心真大啊! “每日都会检查,还好。”李岚答道。 一行人进到府里,卫国公夫人就听到了孩童的朗朗读书声,这读书声跟以往的三字经千字文又不相同,是她从未听过的发音。 她愣了一下,想起卫国公跟她提过张晓瑛创了一个拼音法,忙问道:“这些娃娃们可是在学那拼音法?” 李岚答道:“正是拼音法,已经规范好发音的,娃娃们也没什么事,就让他们先学着玩。” “我想去瞧一瞧可方便?”卫国公夫人心里痒痒的,作为出身于靠着读书安身立命的大世家的她来说,心中的遗憾莫过于府里的儿孙于学问这一块有所欠缺了。 “自然是方便的,夫人请。”李岚伸手相请,她当过张晓珲家长,多少也能猜到卫国公夫人的心情。 “你的身子可受得住?”卫国公夫人又问李岚。 “无妨,我每日都要走走的。”李岚答。 说话间众人来到了张晓瑛之前给户部的大人上珠算法培训的课室,现在已经是府里小朋友们识字的所在,甚至护卫们想多认字也可以前来听讲。 教读拼音的人是严明昊,身为地道的大乾人,且学问又好,由他给大家上课是最好不过了。 教室里就陈灵秀的两个孩子再加上奚三娘的四个孩子和孙晓芸,角落里倒是坐了四五名护卫,他们没好意思像孩子们一样大声拼读,看到卫国公夫人愣了一下,赶紧跪下行礼。 “快起来,别扰了先生上课。”卫国公夫人说道。 严明昊看到这架势大概猜出了她的身份,也恭恭敬敬向她行礼。 “先生不必多礼,倒是我扰了先生上课,先生请继续。”卫国公夫人带着歉意说道。 张府竟然能找到这般的年轻学子教府里的孩童,也不像是没有底蕴的啊! 李岚陪着卫国公夫人在课室后面坐下,张晓瑛跟严明昊说了要展示拼音法,严明昊马上就明白了。 卫国公夫人进了这间课室只觉得处处新鲜,又觉得匠心独运,只见那年轻先生拿了一根不知是何物制成的白色短棍,往挂在墙上一块极大的涂了黑漆的木板上书写那弯弯绕绕的拼音字符,又在拼音字符下方写上了文字,课室里的娃娃们已经随着他写的拼音读出了下方的文字了。 大一些的娃娃还在自己的桌面上拿着那白色短棍在一块一尺见方的黑漆木板上临下先生写在墙上木板上的字。 “同学们,你们谁能读出这句话?”严明昊问道,三个小女孩子都高高举起了手,两个小男孩年纪还小,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拿着粉笔在小黑板上瞎画。 严明昊点了陈灵秀的女儿妞妞:“妞妞你来读。” 妞妞结结巴巴地拼着拼音把一句十来个字的句子读完了,很显然这句话里有大部分的字是她此前不认识的。 这这这……! 卫国公夫人简直嫉妒得眼都红了。 这小女娃也就是四五岁左右肯定不到六岁,竟然能靠着这拼音法读完了这些文字,难怪连护卫们都要来跟着学,日后他们成家了教给自己的孩儿可不就开蒙了吗?这得省下多少束脩! 卫国公府当然不缺束脩,但府里的男孙们缺时间啊! 不行!她得让府里的孩子们到张府来学这拼音法,这拼音法既是安平创出来的,自然是她府里教得最好。 从课室出来,她拉着李岚的手恳切地说道:“今日本是来看望你,这话原不该说,只这拼音法太好了,我实在是想让我那些不争气的孙儿孙女们也学会了它,便想让他们到贵府跟这些娃娃们一起进学,不知夫人可同意?束脩该多少也都带来。” “夫人说的客气话了,哪用什么束脩,让孩子们过来上课就行了。”李岚赶忙说道,自家白用着人家府里几十护卫呢!哪里好意思收什么学费,她家又不准备开私塾,儿子在邺城弄了个锦珲学堂也就够了。 “如此我就不客气了,那明日我就让他们过来上课。”卫国公夫人得了准话,心情尤其舒畅。 在课室出来接着去看望那些受伤的护卫,轻伤的基本都没太大问题了,重伤的也都能起身。 众护卫看到卫国公夫人竟然亲自前来探视他们简直是受宠若惊,一时不明白是何种状况。 “安心养伤,受伤的每人多发一个月月钱,重伤的再加二十两银子营养费。”卫国公夫人吩咐跟在她身后的管事。 “谢夫人体恤!”护卫们行礼。 其实在张府他们已经吃得很好了,小张大夫专门给他们设计了伤员营养餐,吃得比张家四口人还好,张先生医术也很高明,小张大夫精心给他们做了手术加上张先生开了药方调理,以往那三名重伤员这种程度的伤起码要十日才能起身的。 他们心中其实很是感念。 卫国公夫人看望了护卫,还没走进内院,萧元锦也来到了。 卫国公夫人看着大门口走进来的萧元锦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别人喊错了人,直到萧元锦主动跟她打招呼:“舅婆,你也来啦?” “央央你经常来?”卫国公夫人眼看着萧元锦自己带着侍女护卫走进了张府,就好像是回自己家一样熟稔,忍不住问出了这句话。 她可是公主啊!怎么张家人也不出去迎一下,方才他们可是郑重其事地在府门外迎了自己的。 “嗯,我每日过来给张夫人检查身体,就昨日没来。”萧元锦答道。 难怪方才安平娘亲说是每日都会检查,原来给她检查的人竟然是安阳公主,这就又大大出乎卫国公夫人的意料之外了。 她看看萧元锦又看看李岚,又看看张晓瑛,她俩都只是微笑着看着她们说话,仿佛大乾的公主给一个平民妇人检查身体是多么理所当然似的。 第二百八十六章 极品 “我能看看是如何检查的吗?”卫国公夫人又好奇了。 “自然可以。”李岚笑答,“夫人想看,那就先辛苦公主检查吧。” 众人边说边进了内院,卫国公夫人和带来的两名稳婆也一起进了平日萧元锦给李岚做检查的屋子。 两名稳婆一个三十多岁,姓花,人称花娘子,另一位五十岁左右,姓鲁,人称鲁嬷嬷,两人是婆媳关系,都是京城中有名的接生圣手,据说她们家祖传了一手徒手顺胎位的手法精妙绝伦。 两名稳婆来到张府心中也是暗自惊奇,她们的接生手法虽好,可稳婆在世人眼中是接触污秽之人,社会地位不高,日常也会遭人嫌弃。 卫国公夫人找上她们说要到安平县主家中,她们自然是知晓安平县主就是瑛痘娘子的,心中自然极为乐意。 到了张府听说孕妇怀的是双胎,心中不免惴惴,她们当然也接生过双胎,只是结果都多少有些不太好,比如两个新生儿往往只活下来一个,要是碰上龙凤胎活下来的是女婴那主人家往往就很不高兴,更别说还有那难产的孩子活下来一个另外一尸两命的。 另外让她们意外的是安平县主和她的家人对她们的态度让她们感觉很不一样,以往主人家需要她们去接生,虽然因为要倚仗她们会待她们和颜悦色,但是那种心底里的排斥总是能体会到的,她们也习惯了。 但是安平县主待她们的方式还是让她们感觉太好了,在卫国公夫人和张府奶奶进课室听课的时候,安平县主请她们进了一间似乎是待客厅的所在,还亲手给她们斟茶,语气谦逊地向她们请教问题。 那种感觉,好似她们是安平县主的师尊一般。 可不就是师尊吗? 在张晓瑛看来,这两位稳婆既然号称接生圣手,地位堪比妇产科主任医师,起码是教授一级,顶级人才啊!只要人家肯教,她当然需要向她们多多学习,而且,萧元锦的妇幼保健院的培训也需要老师,这两位也是需要招揽的对象。 萧元锦的到来让花娘子和鲁嬷嬷的意外到达了顶点。 这如花似玉的小娘子竟然是公主,是公主也就罢了,难道公主也是想要当稳婆吗? 公主成了稳婆,那日后稳婆这个行当还会遭人嫌弃么? 她们脑子都乱糟糟的,只知道跟着安平县主的话做,请她们进哪个屋子就进哪个屋子。 萧元锦按部就班地给李岚做着检查,到了听胎心音的那一步,所有人都对那个听诊器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萧元锦听了就给卫国公夫人,卫国公夫人听着那有力的胎心音,心脏也跟着一起跳得更快了。 她不由得想到了自己那两个夭折的婴儿,心中一阵黯然。 “此物倒是神异,不知可有名称?”卫国公夫人说道,她得赶紧找些话题来冲淡自己心中的难受,不然来别人家中做客还郁着一张脸可不妥。 “有的,叫听诊器,不光可听胎心音,还可听心音,肺音。”张晓瑛答道。 给李岚检查好后,大家终于到了正厅坐下,卫国公夫人终于喝上了到张府的第一口茶水。 为了招待她,李岚让张晓瑛拿出了房车里的茶具和茶叶,之前萧元锦就爱喝奶茶,所以每次都给她准备奶茶,她也就没有尝过张府的新式喝茶。 作为贵族阶层的当家主母,她首先注意到的便是张家那一套茶具,她府中各个主子屋里的用具也算精益求精了,但比起这套茶具来仍是远远不如。 她想到了昨日见到的那对精美无比的琉璃杯子,又加上这一套世间罕见的精美茶具,这张家哪里像是他们表现出来的那般寒酸模样呢? 可他们家中其余的摆设又极为普通,更没有几个仆役,这会煮茶都是安平自己动手,且看她也是甚为熟练,显然是经常在做此类事情。 她心中愈发惊异,细看安平的煮茶过程,又见和平常的煮茶大不相同,那茶叶置于一个陶罐中,亦不碾碎,直接以煮开的热水冲泡,随着热水接触到茶叶,壶中一股茶香已是隐隐溢出。 她喝了一口安平捧给自己的琥珀色的茶汤,果然茶香满颊,茶水顺滑瑞畅,唇齿留香,回味甘甜,必然是茶中极品。 “好茶。”她赞了一声,“以此法饮茶更为清爽,这茶可是制作上有所不同?” 卫国公夫人是出身大世家的当家主母,吃茶论道又是古代最能拿来彰显身份地位的装逼方式,她自然也是精于此道的。 但是茶道是张晓瑛的知识盲点,她以前只是熬夜完成作业时会喝上两杯,这泡茶也是看她老妈泡多了才照葫芦画瓢泡上两泡。 但是她老妈去参加过茶道花艺古琴各种培训班,这种时候便是老妈的主场了,她便看向自家老娘。 “夫人好眼力。”果然她老妈说道,“与平日所用的团茶不同,此散茶乃是整叶经过杀青、揉捻、发酵、干燥等几道工序制成,于时下所用之团茶相比少了研磨和造型,喝起来自是不同。” “散茶更为清爽怡人,且冲泡简便,不知何处可购得?”卫国公夫人一下子就喜欢上这样的饮茶方式,在现代时喝奶茶跟喝功夫茶的不就是两个不同年龄层的群体吗?她这种年纪了不喜欢喝团茶那种糊糊的茶也正常。 “这茶却是南边一些茶农自己制了留着喝的,不曾听说何处有售,夫人若是喜欢,我家中倒是留有一些,瑛姐儿,你去捡些茶叶给夫人一会带回府。” “如此可使不得,既是无处可售,你留着自家喝罢。”卫国公夫人忙推辞。 “无妨,日后有时机,自可照着此法制茶。”李岚笑道,好像那茶树就长在她家后园子一样。 “那我就不客气了。”卫国公夫人也笑了,她想着拿了这散茶回府也让老头子尝尝味道,他定然也是欢喜的。 厅堂里笑语晏晏,外院卫五六在自己的屋子里奋笔疾书。 其实他昨日已经写过一封信了,但是他觉得还不够,公子还应该知晓更多。 ------题外话------ 感谢QQ书友叮叮和毅忻奕奕打赏的书币,感谢大家给七姑投票。今晚发的晚了,是因为发现又有重复的,然后反复检查再检查,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真的是太迷糊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渊博 远在黔中的卫靖觉得卫五一安排了卫五六护卫张小娘子实在是太有眼力劲了,看看,都不需要自己交代,这小子就自动给自己写信告知张小娘子的境况。 虽说不是事无巨细,但也足以让他的心定了不少。 自从离开京城,他常常会梦见张小娘子,有时梦见她在唱歌,有时梦见她在奔跑,但是更多的时候,他梦见张小娘子不见了,每每做了这样的梦,他总会一身冷汗地在梦中惊醒。 这于他是从未有过的经历,自从认识了张小娘子,他离她几乎都未超出十里远,他时常想着有一个这样的小娘子就在附近,心中都会无比的安稳和…… 他无法描述这种感觉,只确定了一件事,若是这世间没有张小娘子,他自己是不是活着也不是那么重要,可有了张小娘子,他便要好好活着陪着她。 虽然她其实也不见得需要自己陪着,她忙着呢!甚至日常都不一定能想起自己来。 她那么好,会注意到这一点的自然不会只有自己一人,比如周四公子…… 卫靖看着卫五六有意无意地过多着墨的这个名字,脑中出现了一个翩翩佳公子的样子。 才华横溢人材出众,这样的人每日都可见到张小娘子,可以以请教学问的理由同她接近,还可以向她借用书稿。 他当然是有些许难过的,因为他希望可以日日见到张小娘子的人是他自己,不过却没有半点担忧。 张小娘子对他是不一样的,这一点他在那晚去张府赴宴时就确定了,再加上离京前的一晚她谴卫五六送来的物品,那里面夹有写着详细的药物使用说明的信件,信件中殷殷嘱咐的语句也让他心中暖暖。 他特意自己缝制了一个布袋,把那封信装在里面挂在身上衣裳里侧,去到何处都不离身。 即便日后张小娘子对自己再没有不同,把卫府的护卫都退了回去,甚至还与旁人定亲,但是那封信,自己也会一直留着的。 卫靖低头看着信上写着张晓瑛要找炼丹的道士时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才是张小娘子呢!炼丹有何可担忧的呢?张小娘子日后说不准还会做出什么比丹药更让人惊异的物品呢! 且卫靖也想到张晓瑛在他离京前一日说到的要制出制疟疠的药品,她之所以要寻道士也是为了制这药罢。 她竟然这么快便开始了,这也是为了他罢。 有人敲门,卫靖抬头看过去。 “想甚呢?这般入神。”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年轻将官,笔挺的身材只比卫靖略矮,看起来倒比他健壮一些,棱角分明的脸上眉目英挺,单看来人,任谁也想不到这样的人会为了一名女子与自己的母亲硬挺着三年不回府。 “四哥。”卫靖站起来喊人。 来人便是卫国公府的卫四公子卫豫,卫靖也是来了黔中才知晓,让他四哥非卿不娶的罗家小娘子家里不光是商户,且她母亲还是独自一人支起了一份诺大的家业。 罗小娘子随母姓,她的生父却是当地最大的世族杨姓豪族的大公子,当年罗母离开杨家时已有身孕,而她离开杨家的原因众说纷纭,有说罗母善妒的,也有说罗母不贞的。 只这黔中民风豪放又与中原有所不同,罗母却一直并未再嫁,那杨家大公子却是连着娶了十几房妻妾,生了十多个孩儿,对罗小娘子事实上的杨家大小姐是不是认祖归宗也就无所谓了。 而罗家也是当地的豪绅,虽不及杨家势大,但也算世家大户,却因为罗母执意离开杨家而拒绝接她回府,罗母不得已靠着嫁妆做起了买卖。 卫靖本不欲探听他未来四嫂家中究竟是何种状况,奈何他四哥的护卫队长卫四一一见到他就倒了个底朝天,大概实在是憋的慌了。 卫靖也见过罗小娘子,他到黔中的第二日,罗母在府中设宴招待他和四哥,那母女俩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既不过分亲近又让人宾至如归。 直至饭菜上桌,他便发现罗府的酒芬芳异常,竟与张府的那飞天茅台酒有几分相似。 据罗母介绍,那是她们自留的精酿,并不外售,而罗母当初靠着制茶和酿酒起家,如今已是当地最大的茶商和酒商。 卫靖当时脱口问道:“此酒可是在茅台附近酿制?” 席上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罗母问道:“五公子何以得知?” 卫靖顿了一下说道:“古籍早有记载,茅台附近的水源可酿成全天下最好的美酒,而茅台便位于黔北,今日尝到如此美酒,我便想到了。” 其实这些话是张父给他介绍那飞天茅台时说的。 罗母答道:“确是如此,五公子博览群书,当真渊博。” 虽然罗母在夸赞他,他却感觉到罗母隐有失望之意。 他四哥卫豫也夸自家弟弟:“不错不错,比我懂得多。” 但是罗小娘子却好奇地问道:“不知五公子是在哪部古籍看到有此记载?” “这却不记得了,当日亦是无意中看到的。”卫靖只好这么答道。 现在听到四哥这么问自己,卫靖答道:“收到府中来信了,四哥也收到父亲的信了吧?” 两兄弟三年未见,但是因为从小便在一块摸爬滚打,卫家的四兄弟感情一直都非常好。 “明日就正式下聘礼了,父亲说我能与罗小娘子成婚还须得感谢安平县主,五弟,这事就托给你了。” 卫豫打趣自己弟弟。 听父亲的言下之意五弟的婚事也让母亲气得七窍生烟,这忤逆之名便不用他一人担着了。 “母亲可还未知晓罗家的境况,四哥你还是多操心自己的事吧。”卫靖提醒他。 本来商户女就让他俩的母亲难以接受的了,如今不光是商户女,亲生母亲还是弃妇,两边不归家,也难怪他四哥宁愿不说出罗小娘子其实是杨大小姐的事实。 “成婚后罗小娘子还是要随我回到黔中的,她母亲独自一人过于孤单,父亲母亲会同意的。” 卫豫没有直接回应卫靖的话。 有这样的母亲,罗小娘子自然不会任人拿捏,他亦不打算留她一人独自在府中面对各种猜忌。 ------题外话------ 发完了又胆战心惊看看是不是把章节数字写错了,这些都改不了,七姑觉得自己现在都成惊弓之鸟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身影 “小姐,货运到了,都是存了十六年的精酿,一共七百二十斤,分三百六十陶罐封装,一罐两斤。” 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精干男子站在罗府书房桌案前,对坐在桌案后的罗母恭敬地说道。 “三日后全部装船,茶叶呢?”罗母问道。 “备了五十斤去年的明前雀舌,您看可够了?”中年男子是罗母的得力副手,名叫容顺,是罗母的奶妈容妈妈的儿子。 “再加一百斤,难得去一趟京城,争取借机往京城推一推。”罗母说道。 罗小娘子坐在另一张桌案后,正在写着什么,不时停下来听她母亲和荣顺说话。 她其实也不能称为罗小娘子了,因为再过两月,她就已经年满十八周岁,在黔中来说,也是实实在在的大姑娘了。 黔中山高皇帝远,大乾军队没有打进来前杨家土司势大,近两百年来都是如此,没想到大乾军队挟着收复幽云十六州之勇,一路摧枯拉朽横扫西南边地,直接改土归流。 而杨家稍加抵抗后见势不妙,胳膊毕竟拧不过大腿,遂乖乖交出治权,换来保住自己家族的机会,因此几十年过去也依然是黔中的第一大豪族。 “是,这是前往京城的人手,您看一下。”容顺递了一份名单给罗母。 “可以了。”罗母快速地扫了一眼名单说道,“我们母女进京后,家里就都靠你了,杨家那边不必在意,他们如今更加不敢翻腾,倒是罗家,你需多留几分心眼。” 对罗母来说,杨家是纯粹的外人,罗家却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因着朝廷的弹压和卫四公子的缘故,杨家虽然也眼馋罗母的家业,却并不敢有什么动作。 罗家却不一样了,在他们眼里,一笔写不出两个罗字,罗母的就是他们的,真闹出了什么事情,罗母也不会对他们下死手。 仗着这一点,这十来年罗家真是没少蹦哒,三年前罗母的父亲在世时还只是暗地里动作,如今却是越发明目张胆了。 “小的明白,运送小姐嫁妆的蓬船订了十艘,到涪州再换成大船,已经谴人先到涪州订船了。”容顺说道。 “很好,虽则这一路是随着卫将军的船队出发,也尽量不要劳烦他们,你抽空去问问卫四一,他们可遇着解决不了的困难不曾。”罗母交代道。 卫四公子毕竟是北方人,不比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有经验。 “四一队长上晌方来问小的,可有何事需他们帮手。”容顺笑道。 罗母也微笑着看了一眼闺女,罗小娘子说道:“知晓了知晓了,卫四公子心细如发虑事周祥。” 罗小娘子的大名叫罗思维,不大像是小娘子的名字,性情也是大大咧咧的,容貌虽说不上十分漂亮,却也是高鼻丰唇俊眉朗目,妩媚中自带一股勃勃的英气,十分吸人眼球。 她和卫豫的结识,还是缘于一次共同的救人行动。 那时罗思维才十四岁,却是上山下河样样都行,尤其精通水性。 黔中遍布高山峻岭,民众往来货物运输多是靠着密布的水运河道,翻船事故时有发生,每每都是人间惨事,因此罗思维还未学会行路罗母就已经让她在水里扑腾。 说来也怪,不满一岁的罗思维在水中如鱼得水,长大后她的水性已是少有人及。 那日卫豫坐船巡视航道,正遇上一起翻船事故,人们大多自己游到岸边,却还有一名六七岁幼儿划了几下水后力竭,眼看就要沉下。 已经上岸的一名少年发现后急忙重新下水往幼儿方向游去,游了一半却不知为何在水中剧烈挣扎,眼看也要不行了。 那时方才十八岁的卫豫刚刚入黔还没多久,年轻气盛,正想下水救人,却见另一艘船上一道身影有若惊鸿,飞快跃入水中向那幼儿游去。 卫豫也毫不犹豫跃入水中向那少年游去,其时他方才学会要凫水,倒也并不吃力,未曾想一触到那少年便被他紧紧缠住,一时间身上犹如压上万钧巨石。 他暗道不好,却又无法向船上发出求救信号,护卫们随着他一道入黔,都未曾习会凫水,自是看不出来他的险境,他拼尽全力划水,却还是被那少年带着往水底下沉去。 正当他以为自己将要命丧水底之时,只觉身上陡然一轻,一股大力在水底下推着他往前游去,那少年仍然缠在他身上,却没有那般沉重了。 护卫们终于发现了他的境况,有会凫水的兵士跳下河接应上他和那少年,随后他身后的大力消失了。 上岸后他顾不得歇气赶紧看向河道,果见一艘船上放下绳梯,一名少年正由水中踩着绳梯往上登船,然而湿透后紧贴着身体的衣裳却遮挡不住她少女的玲珑曲线。 卫豫脑中轰然,忙收回视线,却再也忘不了那道身影。 过了一会,他预计那少女已经进入船舱,再看向那艘船只,发现上头有“罗”字标记。 回城后卫豫找了当地的官吏询问,可知晓城中罗姓的人家会凫水的小娘子,官吏笑道:“黔中会凫水的小娘子不少,罗姓会凫水的小娘子也很多,不知将军要寻的是何人?” 卫豫如实说了河道救人之事,官吏却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说道:“会凫水的罗姓小娘子虽多,有此本事的却仅有一位,便是罗夫人的独女罗大小姐。” 第二日卫豫备了重礼登门致谢,却被告知罗小娘子并不在府中,谢礼收下了,让他不必把昨日之事放在心上。 这其实是暗示他两清了,不必再上门寻人,卫豫本来也想就这么过去了,未曾想随着时光日久,那道跃入水中和踩在绳梯上的身影在他脑海中却愈发清晰。 接着母亲来信提及他的婚事,让他在母亲给出的几位京城的小娘子中选出自己合意的,卫豫不再犹豫,向母亲说明自己已有心悦之人,此生不会再娶他人,然后再次登门向罗府表明心迹。 这其中过程并不顺利,罗母对他极不信任,期间诸多刁难,种种事项不一而足,然而卫豫心志坚定,以致卫四一一度怀疑他是被人下了蛊。 从救人之日起过了将近两年,卫豫终于打动母女两人的心接纳了他。 而三年过去,罗小娘子已经将要年满十八周岁,黔中虽远,官府规定的婚配条令却也必须执行,何况此地的小娘子多是年满十五岁便会出嫁。 卫豫其实已经做好了脱离卫府的准备与罗小娘子成婚,罗夫人也同意了,没想到柳暗花明,他母亲竟然谴人前来提亲。 第二百八十九章 种植 京城张府后园子,张德源在仔细地把切开的土豆种下他精心施过肥的地垄下,这一袋珍贵的土豆只有一百斤,是闺女在小区的便民超市直接抬上车的,一起抬上车的还有一袋红薯,但是现在还没到红薯的种植时间。 播种之前他也精心地把土豆放在屋里催好了芽,大概小区便民超市卖的是品种比较优质的土豆,发出来的豆芽长势十分之喜人。 这土豆他疏疏地栽种,反正后园子的地多的是,一百斤土豆种子只种了半亩多点地。 旁边不远处的一小块地准备种上西红柿,但是说起来,他对这西红柿的重视程度远远及不上土豆,这土豆他当真是一天看三回,媳妇都打趣说他照料小时候的儿子都没有这么精心。 毕竟目前的大乾离完全解决老百姓的温饱问题还差着好大一截距离,而土豆简直就是天赐的食物,尤其是对环境的适应性极强。 比如在位于北极圈的极昼地区什么都种不成的气候条件下,当地人就只能利用三个月的白昼时间种植土豆当主食,更不用说是在咱们老祖宗划拉下来的这块全球最适宜耕种的土地了。 因此土豆在我国的大部分地区都可以做到一年两季,两广和海南云贵等地甚至可以在种植两季水稻以后再种一季冬土豆,实现土地的一年三季收获。 而且土豆极其高产,在现代精心种植施肥足够的情况下亩产甚至达到了惊人的八千斤以上,正常的也在三千斤到五千斤左右。 想想这能解决多少人口的吃饭问题,能让多少人活下去,可不就得跟照料一个小娃娃那样精心吗? 而西红柿跟土豆比起来那完全就是可有可无,对大乾来说有它没它关系不大,但是对闺女来说意义重大,毕竟番茄炒蛋是兄妹俩都喜欢吃的菜肴。 还有糖拌西红柿、番茄炖牛腩、西红柿蛋汤,西红柿疙瘩汤……为了让自己精心种植西红柿,闺女一口气点出了一堆菜品名。 不过当时张德源也不能确定这西红柿究竟能不能发芽,还是闺女坚持要种,说是她自己在家时随手丢了半边西红柿在花盆里,真长出了西红柿株,而且他们穿越前已经结了一个小小的果子。 这西红柿更加少,只有一袋五斤,袋子上标明是有机种植自然成熟,这个张德源倒是可以看得出来,自然成熟的西红柿大部分果皮是鲜红的,但是多少会带些绿色,这袋西红柿也是这样。 自然成熟的西红柿种植成功的概率肯定是比催熟的大上许多,但是张德源还真没种过西红柿,到房车上用电脑查询学习后心里才多少有了底。 还真有人直接把西红柿切片栽在地里出芽成功的,看来闺女没瞎说,但是张德源也没敢全都这么干,还是先把大部分西红柿籽分离出来晾干,按照程序一步步育苗,小部分像闺女那样直接切片育苗。 现在两种方法种植的西红柿也基本出芽了,因为是种在木盆里,全部放在后罩房,为了保证温度还一直烧着炕。 跟西红柿苗一起放在屋里的还有辣椒苗,这些辣椒苗大部分是闺女无意中在冰箱发现的那半斤新鲜辣椒育的苗,少部分是他们在调料包里扒拉一些看起来完整的辣椒籽,居然也都出芽了。 还有南瓜苗也同样长势良好,话说南瓜其实是最好种的,但是因为没有多少种子,便也郑重其事地在屋里育苗。 屋里甚至还有开心果的树苗,这都多亏了他媳妇买的坚果都是没有炒制加工的原生种子,但是开心果起码种植六年后才能挂果,甚至也不一定能挂果,也就是种着玩罢了。 遗憾的是闺女最喜欢吃的腰果就没有育苗成功,原因是刚摘下来的腰果含有毒素,需要经过多道工序才可以上市销售,李岚是不可能买到能育苗的腰果的。 一家四口人只有他在忙活着这些农活,两个孩子都很忙,媳妇倒是也来帮忙,主要就是帮着选种植的地块。 “她爹,我觉得这块地最好拿来种土豆。”她煞有介事地说道。 “为啥?”张德源没看出来那块地有啥特别,都是他和张大有修整过的,标准都一致。 “因为站这里可以看到整座小湖。”媳妇答。 张德源顺着她的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果真是这样,嗯,他家精贵的土豆苗观赏着更好的风景才能茁壮成长,说不定还能亩产万斤。 “成,就种这了。”张德源当即拍板。 离这块土豆苗地更远的地方还种着葵花籽,葵花耐寒耐旱,但是在潮湿的地方长势会更好,因此就选了最靠近湖边的地块种下,反正只有两斤种子,也不多,只种了一亩地左右。 花生和红薯都要四月份以后才能种植,花生种子只有六斤,种半亩地都不够,红薯一百斤也只够种植一亩地。 红薯也是高产粮食,现代我国最高的亩产已经超过了万斤,正常情况下也有七千斤,而且很多地方也可以种植两季,加起来亩产万斤是正常水平。 而且红薯浑身是宝,叶子可以当成绿叶蔬菜炒着吃,张德源去扶贫时村里就有一位百岁老人顿顿都离不开炒红薯叶,连菜汁都加水喝掉,身体比大多数比她年轻的人都好。 而红薯藤茎还可以喂养牲口,全身上下哪里都不会浪费,且红薯还可以加工成粉条,这也是闺女喜欢吃的食物之一。 这后园子把他们带来的种子全部种下去也还绰绰有余,张德源就决定把李岚收集的棉花种子全部种在西府的后园子里,毕竟棉花种子没有那么珍贵,只要用心,在大乾还是能找到的。 西府的后园子也有将近十亩,至少需要25斤棉花种子,他们到了京城后近些日子也让卫五六到处去找,但手上的棉花种子也不到二十斤,大部分还是在邺城带来的那些,可见大乾对棉花的认识还远远不足。 而京城虽然也可以种植棉花,但是最适宜种植棉花的地区还是在光照强度大光照时间长的现代的阿克苏地区,也就是遥远的西域的一个名叫姑墨的邦国所在地。 按照姑墨的历史发展来看,唐高宗时既已置姑墨州,隶属安西都护府,宋时为西辽所辖,按照大乾开国太祖的做派,没准现在也是在大乾版图的范围内。 其实张德源猜的也不算错,姑墨虽然没有完全为大乾辖治,但也是西域的番国之一,且卫皇后唯一的女儿昭阳公主就嫁给了姑墨国王。 第二百九十章 虫子 张大有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张德源,手上还拿着一个本子和一支鹅毛笔,把张德源教给他的种植要点都记在本子上。 他早就学会了拼音,遇上不会写的字,暂时就先标上拼音,回屋后再让儿子把文字写出来,儿子不会还可以问严先生。 他也算在大户人家中见得多了,在张府时日愈久,愈发感觉到张府的底蕴深厚,单看日常来往的都不是一般人物便可知晓。 虽然府里只有他们一家仆役,但府里的主子们对他们从不打骂,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他们也没把自己一家当成仆役看待,但是张大有时常提醒家人,千万不可忘了自家本分。 如今老爷郑重其事亲自教他种植的这些他从未见过的庄稼如此特别,他意识到这是他一家日后在张府拥有一席之地的机会,只要他侍弄好了这些庄稼,不怕老爷不用他。 张大有认真地听写着,生怕漏掉了一个字,听不明白的就问老爷,因为老爷说过不懂一定马上就问,不要积压问题。 张德源看着这么认真好学的张大有也很满意,大多数时候人跟人差的其实很少,许多人不过就是缺一个发挥的平台。 ~~~~~~~~ 卫国公府里卫国公夫人跟卫国公在品尝昨日在张府带回来的散茶,因为李岚提醒她,这茶水不能下晌喝,容易导致入眠困难,这个她倒是知晓的,以往吃茶她也不会下晌吃。 府中的孩儿从卫立铭到最小的只有五岁的卫妍一共六个都去了张府学那拼音法,卫国公夫人想到他们很快便可自行读书就忍不住露出笑意。 “夫人何事这般欢喜?”卫国公问老妻。 他自然知晓老妻昨日去了一趟张府后今日便把孙儿们送了过去,但他自不会主动问她这事。 想什么呢?前不久老妻还怒气冲冲不让张小娘子进门呢!如今她自己巴巴地上赶着去人家府里不说,还把孙儿们送了过去,自己要是一不小心在言语中提示了她岂不是自找不痛快? 还是让她自己说起的好。 只是卫国公夫人又换了一副神色,眼带忧虑说道:“夫君,安平如今竟又开始炼丹了,这可如何是好?” 卫国公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夫人如何得知她要炼丹?”卫国公放下茶杯问道。 “自然是她自己说的。”卫国公夫人答道,不然难道她堂堂一个国公夫人还会去探听旁人闲事不成,虽说如今安平也算不得旁人。 “为何是炼丹呢?”卫国公也很疑惑,若说安平制药倒是正常的,可炼丹也不光是制药,甚至大多数时候是做别的,炼制丹药只是其中一部分。 “我也这么问了她,她说有许多东西需得通过炼丹来提取。”卫国公夫人答。 卫国公的脸色变得凝重,可见安平是真的要炼丹而不是仅仅炼制丹药,这事是不是该跟老五提一下呢?小娘子迷上炼丹可不就是要修道吗?修了道自然就不会成家了,那老五岂不就白等了吗? 不行,还是得先把卫五六召回来问问清楚。 “来人,”卫国公吩咐,“找个人去喊卫五六回府一趟。” ~~~~~~ 此刻在张府,卫五六也在问那两位派去接人的护卫的话。 虽然他们昨日就回到了,但是卫五六忙着给公子写信,要报告的事情太多,有好些字他虽然认得但不会写,还得过西府请教严明昊,差不多写到半夜才写完。 他一个护卫如今都快混成了要考科举的学童了,也不知算好还是不好。 “不是说离京城不远吗?如何还去了这般久?”卫五六问道。 从他俩出发到昨日回府,过了差不多十日。 “是不算远,快马一日的路程,我俩到时马道长出游去了,道童说他不日即可回转,便多等了几日。” 护卫答。 “那洞府可有道姑?”卫五六问道。 “有的,专门修了一处道观供道姑修炼,不过我俩未亲见。”护卫答。 听了这话,卫五六觉得昨晚写的信还得再多写一些。 张晓瑛这时候也在西府的会客厅里跟马道长说话,昨日马道长才到,吕木扬跟他二十多年没见,肯定有许多话要聊,她就不打扰他们叙旧了。 两人分别见过礼后入座,都互相好奇地打量着对方。 吕木扬已经去了礼部继续协助编撰拼音字典了,因此也没有人替他们引见。 马道长是一位将近四十岁的清瘦男子,特别符合张晓瑛印象中的科研人员的形象。 而马道长见到张晓瑛后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因为吕木扬也没说她的年岁,这一看竟然是个女娃娃啊!他甚至以为安平县主另有其人。 “安平县主为国为民做出了此等大事,贫道实是敬仰。”马道长先开口。 “道长所为亦让我深受感动,日后还请道长多多指教。”张晓瑛微笑着说道。 护卫们等了这么多天才等到马道长,就是因为他下山去行医了,且还是去了疟疠多发的地区,而他二话不说就跟着那两名护卫下山,一方面是因为吕木扬的旧情面,但更多的还是因为听说张晓瑛要制治疗疟疠的药。 天花既然都能让安平县主防住了,想来她要制疟疠药也是真的。 这疟疠实在是极为麻烦,从他们祖师初始摸到一点端倪后,几代道长都在致力于此事,然而用药总是忽好忽赖的。 “听闻道长前次出游便是去了治疟,不知效果如何?”张晓瑛问道。 “仍是不得法,贫道此次下山便是想向安平县主请教治疟之道。”马道长答道。 “依道长所见,病人为何会得这疟疾?”张晓瑛问道。 总得先了解这个时代的人对疟疾的认识程度,才好向他们普及有关疟疾的常识。 “此病在岭南并滇黔一地,多由障毒疟邪所致,病患死者众多,在中原一地则由疟邪入体,虽致死不多,可病患反复发作,若要康复亦极为棘手。”马道长说道。 嗯,跟张晓瑛了解到的差不多。 “确是如此,我师门亦认同疟疠是为疟邪所侵,且这疟邪为一种肉眼不可见的疟原虫,由蚊虫所带,康健者被携带着疟原虫的蚊虫叮咬,疟邪便随之入体。” 张晓瑛斟酌着使用古人的概念把疟原虫指出来。 “疟邪竟是虫子?可是像那蛊虫一般?” 马道长震惊得差点站起来。 ------题外话------ 今天中秋佳节,祝大家节日快乐!特别也补祝老师们节日快乐,迷糊的七姑把教师节记成了十一号,导致星答小娘子也没能把自己的花献给老师,于是家里破天荒地有了一束鲜花。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丛书 呃…… 张晓瑛不太确定马道长口中的蛊虫是啥样的,但看到他这么震惊还是觉得意外。 “疟原虫并非蛊虫,是一种极微小到肉眼完全看不到的虫子,且是由蚊虫携带,进入人体内后主要是以血液为食吞噬人体血气后大量繁衍,蚊虫吸食病患带有虫体的血液后叮咬康健者,疟原虫又随之进入康健者血液中繁衍,如此康健者既被感染疟疠,因为防疟第一要点即为灭蚊和防止蚊虫叮咬。” 张晓瑛廖廖几语就把疟疾的治病和传播预防机制描述了出来。 马道长久久说不出话,只愣愣地看着张晓瑛,脑中不断回想着她话语里的“虫、繁衍、虫、繁衍、虫……”。 难怪疟疠如此难治,竟是虫子在血里繁衍后又吸血,难怪病患会排黑血呢!那血里只怕都是虫子…… “那安平县主可是要制毒杀虫?”马道长愣了一会想起了自己是为啥下山坐在这里的,因为张晓瑛发现牛痘防住了天花,他们几乎都不会怀疑张晓瑛的话语真实性。 这…… 好像也说得过去,对疟原虫来说,青蒿素可不就是剧毒物品吗? 而且最早的治疟药物金鸡纳霜的副作用确实很大,所谓的是药三分毒表现得可是淋漓尽致。 “也可这么说,我想要制的疟疠药是从青蒿那一味药材提取,只要纯度足够高,便可在人体内杀灭这疟原虫,对疟原虫来说可谓剧毒,不过对人体基本无碍,毒性微乎其微。” 张晓瑛答道。 “青蒿?本门祖师即善用青蒿治疟,只那法子实是费事,难以应付大量病患同时服用。”马道长有些激动又有些疑惑。 “可是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张晓瑛问道。 不会这么巧吧,她竟然能遇见葛洪老爷子的门徒? “正是,贫道祖师自号抱朴子,此句正是载于他所著《肘后备急方》中,然此书虽已传世,阅者却并不多,仅为门中道童传阅,安平县主如何得知此言?”马道长讶然。 张晓瑛一阵张口结舌。 她倒是忘了,在文盲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当下,一本医学著作的读者必然廖廖无几,也基本不会在普通的书坊中出现,毕竟赔本生意谁会做呢?所以自己是怎么看到的这本书? “自然是在《肘后备急方》中看到的,当日在一处书坊中见着此书,因想着如何治疟,读到此句便记下了。”张晓瑛只能胡诌。 “缘分,可见是缘分啊!”马道长叹道,“县主方才说要足够高的纯度,县主可知晓如何做到足够高的纯度?” 马道长不愧是精通炼丹之人,一下子就问出了精髓所在。 这就开始谈专业了,张晓瑛跟马道长从为什么葛洪老爷子提议是绞汁而不是煎服说起,两人一路谈到当下时空的各种化合物的发现和提纯方法。 萃取青蒿素自然离不开乙醚,且乙醚对人类的贡献其实是作为麻醉剂出现的,乙醚的麻醉作用的发现者甚至被某著名作家列为《影响人类历史进程的100名人排行榜》中的第37位。 在乙醚之前人们已经发现了氧化亚氮也就是俗称的“笑气”的麻醉作用,即使在现代产科也依然使用吸入微量笑气来减轻阵痛给产妇带来的痛苦。 一直以来,麻醉剂的发现都是医生和化学家共同努力的结果,在麻醉剂发现之前,为了减轻外科手术中病人的痛苦,据说甚至有医生让助手用木棍猛击病人头部使他昏迷再做手术的事情。 在大乾把麻醉剂制造成功也是张晓瑛十分想要做成的事情,毕竟她自己十分怕疼,且她的本职工作也非常需要麻醉剂,麻沸散不好量化,且麻醉效果也不算太好,即使在麻醉药剂多种多样的现代,科学家依然在不断地寻找更好更安全的麻醉药品。 既然是跟化学有关,眼下大乾最具有化学学科素养的人群莫过于炼丹的道士群体了,毕竟化学实验具有各种不确定因素,很容易发生危险。 而化学的发展离不开实验过程,即使张晓瑛跟大伙说空气是由N多种气体组成,可除去因为自己发现了牛痘预防天花暂时带来的权威,又能有多少人会相信呢? 只有通过实验过程把化学变化实实在在地展现在眼前,人们才会逐渐对组成这个世界的各种物质有正确的认知。 张晓瑛通过跟马道长的交谈,发现他们对化学物质的应用已经非常熟练,但是对化学的认识依然浅显。 这也难怪,在如今的生产力条件下,他们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的了,且他们的探索欲望也非常强烈,这就够了,只要有人开始做,把化学作为一门学科建立起来是早晚的事。 而马道长通过张晓瑛有意无意地把一些已知的化学现象的提示启发,早就觉得跟她相见恨晚,浑然忘了眼前这位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娘子,就算认识再早也不过早个几年。 两人聊得都忘了时间,吕木扬都回来了发现他们二人还在边写边谈,他忍不住微微笑着,就知晓这两位会有很多共同的话题。 聊了半天的结果是马道长写信让他的三个得力徒儿收拾行囊下山,前来京城跟着安平县主一起学习做那化学实验,他自己这几日便准备把县主拿给自己的奇书读透。 没错,张晓瑛又利用打印机把上海科技出版社出版发行的《数理化自学丛书》中的四册化学书打印下来了,她了解到这一套书还是因为b站一位化学up主推荐的。 大致浏览后张晓瑛发现这一套丛书特别适合自学,象这套化学书的第一册只要有小学毕业水平的人都可以开始学习,内容浅显朴实,拿到大乾来作为化学启蒙用书再适合不过。 余下的数学物理自学丛书她也准备打印出来,找机会把这些书籍推广出去,特别是让吕木扬拿到锦珲学堂当成教科书。 她发现每当自己打印书籍时网络特别顺畅,也许这就是她们一家穿越的意义,把科学的种子撒遍华夏大地。 第二百九十二章 玻璃 要做化学实验离不开玻璃器皿,烧杯三角瓶广口瓶量筒量杯等等多种多样,张晓瑛顾不得萧景烨还在新婚蜜月期,一大早就上门求见。 萧景烨跟六皇子妃在检视他们收到的礼物,这时正把张晓瑛兄妹俩送的玻璃杯拿在手中仔细观看。 “当真精美,母后宫里也摆了一个琉璃瓶子,孙嬷嬷向来都是自己小心擦拭,生怕年轻宫女粗手粗脚碰地上碎了,这杯子瞧着比那琉璃瓶子精美许多,竟是拿来喝茶的么?” 六皇子妃经常跟着她娘亲去皇后宫里,对里面的摆设也很熟。 “拿它们做何事便是何物,放架子上当摆设也无不可。”萧景烨说道。 “只这明明是样用品,你瞧,这小杯还有空隙,却不知是为何,莫非是拿来过滤茶渣,可哪有这般粗大的茶渣呢?”六皇子妃把杯子中间的过滤杯拿在手上疑惑地说道。 这时代吃的茶都是碾碎过筛后才冲泡,这么大的空隙根本挡不到茶渣。 萧景烨正想拿出另一个细看,小福子来报:“禀殿下,安平县主求见。” “来得可巧,让她进来。”萧景烨笑道。 六皇子妃也好奇地想要看看这个如今在京城人人皆知的安平县主究竟啥样,她新婚那日蒙着盖头也没看到,之前京城里的小娘子们纷纷报名当志愿者时她因为婚期太紧没有参加。 张晓瑛进门一眼就看到自家送的两个杯子摆在桌面上,忍不住笑了。 “见过六皇子殿下,六皇子妃。”她给这新婚夫妇二人行礼,现在终于能看清六皇子妃的容貌了。 哟嗬!是个美人啊!难怪萧景烨看起来满面春风春意盎然。 听说六皇子妃今年也才满十六岁,张晓瑛暗搓搓想,萧景烨之所以迟迟不成婚就是在等她长大吧,毕竟在大乾男子二十一岁的年龄也已经算大龄青年了。 在张晓瑛眼中这六皇子妃才上高一呢!但是她当然比现代高一的小女孩看起来沉稳多了,坐在那里就是一副古代仕女图,从五官到身姿处处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张晓瑛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萧景烨见张晓瑛目不转睛看着自己媳妇,看得媳妇都有些微微的不自在了,忍着笑轻咳了一声说道: “安平先坐吧,一大早找我是有何事?我俩正说着你跟大郎送的这两个琉璃杯子,这杯子中间还套着小杯子是作何用处的呢?” 六皇子妃也看向张晓瑛,觉得这安平县主跟自己想象的很是接近,虽然还没完全长开,也能看出来日后定是大美人,眼睛又大又灵动,唇边一笑还有一对小梨涡,显得娇俏又可爱。 “我来找殿下恰好也与这琉璃杯子有关系。”张晓瑛也不客气,在六皇子妃下首坐下,拿起其中一个玻璃杯子说道, “此种质地的琉璃其实叫玻璃更加贴切,琉璃透光性不足,但这玻璃质地透明,用途非常广泛,殿下,我今日便是想来跟您商讨一下怎么把这玻璃制造出来。” 萧景烨敛了脸上的笑意,表情也郑重起来说道:“那安平跟我到书房详谈,辛苦惠儿给我们备些茶点。” 书房才是谈工作的地方,笔墨纸砚齐全,有些东西听了一耳朵就忘了,还是得写下来才行。 安平虽说是要与自己商讨制造这琉璃的法子,只多半她自己已经琢磨出来了。 两人在书房坐定,小福子在一旁伺候笔墨。 萧景烨问道:“安平说说,这琉璃……” “是玻璃。”张晓瑛纠正了他的叫法,拿笔蘸了墨在纸上写下“玻璃”两字。 萧景烨看着她写下来的张牙舞爪毫无笔锋斗大的字体,忍不住微微蹙眉。 都已经是县主了,安平这字也不知晓啥时候才能练出来,她哥大郎的字虽说也不算好,可比起她的来仍是好上许多。 “安平可得多练练字。”他忍不住说道。 “练着呢!”张晓瑛答道,她确实每天都写一张毛笔字,奈何“玻璃”两个字笔画太多,她平常写的多是“禾、木、夫、天”之类的,最多就是加“水火”。 真要让她像这个朝代的人那样写出足以媲美字帖那样的簪花小楷,那可真是比在大乾用上电难得多了。 小福子忍着笑卖力磨着墨,照安平县主这写法墨汁比常人多用上一半都不止,幸好殿下用的也不是好墨,不然得多心疼呢。 “这玻璃制造出来后用途可就多了,因它透光性良好,可安置在窗户上,屋里亮堂又保暖,在里面多加一道布帘就不怕被人偷看了……” 一说起玻璃的好处张晓瑛就来劲了,结果才说到这里就被萧景烨打断:“等等,怎么还能有人偷看呢?偷看啥?” 呃…… “纸糊的窗户不是戳破一个洞就能看到屋里了吗?”张晓瑛答道,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你试过?”萧景烨问道。 “那倒没有。”张晓瑛答道,谁没事去戳窗户纸呢?这不是找打吗? “好,继续说。”萧景烨说道,暗暗松了口气。 若是安平做过戳破窗户纸偷窥这种下三滥的举动,自己必是得好生让她知晓此事万不可为,不然堂堂大乾的县主有一样如此见不得人的嗜好,实在是大大不妥。 “还可制成明瓦,日头可从屋顶照射进屋里,比贝壳制成的明瓦透光度好得多,这样太学的课室白日里便也亮堂多了,为啥不把上课的时辰往后调调等天明了呢?一大早天不亮就进学还得点油灯费油。” 张晓瑛又想到了自己赶早上课的悲催,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自古以来都是如此。”萧景烨答道。 啥事就怕“自古以来”,张晓瑛不纠结这个问题了,继续说到: “这玻璃如此平滑,还可拿来当成镜子使,另外还有一样最妙的用途,磨成不同的厚薄对着物体照可放大物体,便可看到日常肉眼看不到的各种事物。” 有了玻璃,自然就可以制成放大镜望远镜显微镜了,在原来的时空最早的显微镜诞生在1590年,是由一个眼镜制造匠人制作的,她只需要照葫芦画瓢加以改进就行。 “便如你以前说到的细菌吗?”萧景烨停下了做着记录的笔问道。 “正是。”张晓瑛点头,心里想着,六皇子殿下记性这么好好奇心又强,真是做科研的好料子。 她又继续说道: “我最近找人炼丹需得要看到物品的变化过程,就得用到许多玻璃器皿,此为最迫切需要的。” 正重新低下头快速记着又一个玻璃用途的萧景烨手下一紧,纸上划出了一道败笔。 他愕然抬头看向张晓瑛:“安平你要做何事?” 第二百九十三章 缺钱 “炼丹,吕大叔给我引见了一位水平很高的道长,是东晋葛洪大师的门徒,我俩要一起合作炼丹。” 张晓瑛答道。 萧景烨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他看向张晓瑛的眼神不觉严肃了起来。 小小年纪的小娘子要跟着牛鼻子老道学炼丹,张大郎知不知晓自家妹子在做什么?张解元竟然也任由闺女胡来? 最最让他头大的是,自家那倒霉催的表弟卫五郎心心念念的小媳妇眼看就要跑了呀! 张晓瑛有些莫名其妙,莫非是自己用了“炼丹”这个词?可是我国古代的化学发展基本上都由炼丹的道士群体们推动发展,各种实验过程都被称为“炼丹”,而在阿拉伯文明中称为“炼金”,虽然二者之间稍有区别,但做的事情大体一致。 虽说炼丹的初衷是为了炼制得道升仙的丹药,但不可否认这一行为为古代的化学发展作出了很大贡献,比如说我国四大发明之一的火药就是在炼制丹药的过程中得到的。 她就是为了让他们可以最便捷地理解自己的话才用了“炼丹”这个词,不然说“化学实验”谁能听懂是啥意思? “安平为何要炼丹?”萧景烨决定先探清原由。 这安平也不像是可以忍受修道升仙那种清苦日子的人啊!瞧她方才看着送到的茶点眼神发亮就知晓了,那就是跟如今的央央似的完全是个吃货嘛! “炼丹,就是为了找到一些咱们目前还未发现的物质。”张晓瑛说道,可这么一来听着更像是炼制仙丹了。 “炼丹还有一个更科学的说法叫’化学实验’,是推动化学发展必不可少的过程。”张晓瑛心一横,反正细菌他都知道了,再多说些新名词也就那样。 “科学?何谓科学?化学实验又是何种过程?”萧景烨果然问道。 “科学即格物致知之学,为了方便学习便分为各种学科,因此也称科学。”张晓瑛借用了一下明朝徐光启对科学的解释,古人应该更容易理解。 “化学也即变化的科学,是一门以实验为基础的学科,炼丹亦是一种化学实验过程,通过化学实验发现物质由何物组成,再尝试组成新的物质。” 张晓瑛也不清楚自己这么解释是不是足够准确。 萧景烨想了一下炼丹的过程,可不就是这般嘛!得道仙丹不就是那所谓的新的物质嘛! “安平,你的师门中可有得道成仙者?”萧景烨忍不住问道。 这些奇奇怪怪的提法自然是张大郎兄妹俩那神秘飘渺的师门所传的学识,莫非他们的师尊也是致力于得道飞升? 张晓瑛愣了一瞬笑了:“从未有过,且他们并不认为可通过修炼得道飞升,虽然可以通过医学进步相应增加人类寿命,但只要是人终会难逃一死,至于死后会如何谁也不知。” 这些古人脑子里总是带有成仙的概念,上回严明昊也以为自己是仙人,看来科普路上道长且阻啊! “如此说来你的师门做这化学实验并非为了得道飞升?”萧景烨再次确认。 得道飞升是所有道士们的终极追求,不为得道飞升何苦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呢?萧景烨可是听说过不少道士在炼丹过程中被炸死。 “自然不是。”张晓瑛肯定地说道。 “那是为何?”萧景烨刨根究底。 为何啊?为的多了啊! 往大了说是造福人类,往小了说…… “殿下,化学其实存在于我等日常的方方面面,比如给布料染色,造纸,烧瓷等等,最近我想要制造一种药物,就得使用特殊的物质萃取,此物也得经由化学的手段取得。” 张晓瑛又开始给萧景烨做化学的启蒙教学,这位可是日后的大老板,很多东西都要通过他来向全社会推进,张晓瑛选择萧景烨也是经过考量的。 老皇帝跟太子肩负治国重任,就算想做什么也是有心无力,萧元锦虽是公主,年纪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影响力跟萧景烨比起来也是大大不如的。 萧景烨身为皇子,而且是下任皇帝的亲弟弟,只要他不作死想要坐那龙座,那他天然就是大乾皇权最信任的人。 即使皇权对科技的发展有所忌惮,但是自己做什么都是在皇家的眼皮底下,且科学成果也是由皇家共享,只要他们看到科技的发展带来的好处远远大于弊端,自然不会横加干涉而是欣然接受,甚至还会鼓励创新。 而且萧景烨刚好跟他们兄妹俩都熟,同时他还具有相当的探索精神和足够的好奇心,作为张晓瑛的合作对象再合适不过。 “安平要制造的可是治疗疟疾的药物?”萧景烨眼睛一亮。 他最近忙着婚事,差点把这事给忘了,父皇好似跟他提过一下,嗨!幸亏安平自己提起来了,不然又得被父皇指着鼻子臭骂一顿。 “正是。”张晓瑛点头。 “那此事还需尽快做成才好,又快到疟疠流行的季节了,你需要我如何协助于你?”萧景烨问道。 既然都说到这里了那她就不客气了啊! “钱,我没钱。”张晓瑛诚恳地说道。 这些研发需要投入的是巨量的资金,虽然张晓瑛因着网络可以不走弯路,省去了许多的人力物力,但是仅仅马道长他们的食宿也要花钱啊!而且张晓瑛不觉得自己要当那让人白干活的张扒皮,工资是必然要付的,且马道长属于大乾最高级别的科研人员了,那报酬必然是不低的。 那边牛痘的育种场她已经按照计划过渡给太医暑统筹管理了,毕竟育种相对来说科学含量不高,许多人都可以去做,且这类公共卫生方面的资源还是交由国家管理的好,她得腾出时间精力来做更多更重要非她不可的事情。 卖牛的钱加上朝廷付给她的五千两第一批牛痘苗的钱,一共差不多回笼了两万两银子,这里面还有一万两是她哥的赏金。 她哥倒是说了由她处置,那她也得亲兄妹明算账,除去每个月的家用就按照入股给他记着账。 嗯,现在她家基本都是靠着老哥养家,庄子都还没有收成呢。 这两万两银子看着好像不少,但是真的折腾起来没两下就得花完了,科研这事情没钱那是万万做不成的,要不咋说国家越穷越落后越落后越穷恶性循环呢? 曾经国家为了摆脱落后挨打的局面不也是得勒紧裤腰带来进行研发吗? 可是张晓瑛是不行的,她可不能苦哈哈地做实验,如果可以她一定要最好的条件,热了有空调冷了有暖气那种,既然这些都做不到起码不能让她为钱发愁。 萧景烨看着张晓瑛的小脸一阵无语。 钱?他也缺啊! 第二百九十四章 动力 “安平估摸着做这药大约得多少银子呢?”虽然自己兜里也没多少钱,但是萧景烨还是问道。 他虽穷,可毕竟还是比安平的底子厚的,若说父皇的儿孙们谁的钱最多,第一是元灿第二是元锦,他得排到后一两位去了。 “不好估摸啊!”张晓瑛无奈地说道。 实在是她自己也没有研发经验,再一个她也不了解大乾物价啊! 她来了大乾这么久,都没正经逛过一次街呢!再说她自己在现代时也没为钱操过心,过年时亲戚聚会的时候要是哪里有红包落下了,大伙都知晓不是她的就是她哥的,用她老妈的话来说就是兄妹俩都严重缺乏财商。 “殿下是不是也缺钱?”张晓瑛也看出来了萧景烨的无奈。 也是啊!人家刚刚结了婚,府里起码得装修一下,家具也得各处都摆满,还得请那么多人吃席,又不像现代那样有份子钱可收,这时代大家随礼都是送物品,堂堂皇子总不能偷偷卖刚收的结婚礼物吧! “手头是有些紧,这不是前些日子花销大么。”萧景烨也不隐瞒。 “那咱们就先把玻璃烧制出来卖银子,殿下,这玻璃烧制不难,制成镜子可比铜镜好使多了,只一样,若想要这钱能挣得长久,配方须得保密。”张晓瑛说道。 她虽然没有财商,但是在古代玻璃镜子刚出现时有多值钱还是清楚的,说得上是奢侈品了,反正也不是关系到生命安全的物品,就是拿来割一把有钱人的韭菜,这钱再拿来投入科技研发造福人民,她觉得挺心安理得的。 配方保密很重要,关系到这韭菜能割几茬,靠自己家是守不住的,在巨大的金钱诱惑下,谁会鸟他们啊?真让人泄露了配方难道他家真能把人怎么样不成? 但是萧景烨就不同了,古代人骨子里对皇权多少都有些许敬畏,这种心思连动都不会动一下—— 挣再多的钱把小命玩没了有啥意义咧,所以他们也就不必分心去防止配方泄露的问题了。 “安平觉得该怎样做为好?”萧景烨问道。 虽然安平出身庄户,按说见识不如自己,可人家有那般的师门,就比如大郎,眼界见识远在自己之上,自己多问问总不会错。 “殿下,咱们要做科学技术的研发,推动我大乾的科技发展,好使我大乾一直处于不败之地,需要许许多多的钱,有了更好的科学技术,又可更快更容易地生产物品,卖到各国又可挣回更多财物,都说要想富先修路,咱们还可制造出不需马拉的车和没有帆的船……” “等等等等。”萧景烨敲敲桌面打断了张晓瑛。 这安平吧啦吧啦的前几句他没怎么听明白也就罢了,可不用马拉的车和不用帆的船有啥稀奇的?那不就是人拉的独轮车和靠着人手摇撸的小舢板么,如今到处都有,何必还需等到科技发展再制造? 难道是自己从未知晓的车船? “你先说说不用马拉的车和没有帆的船究竟是何种事物。”他提议道。 张晓瑛暗恨自己嘴快,也怪她实在是太希望能提高大乾的交通效率了,她一个那么喜欢出门旅游的姑娘,现在被憋的只能呆在相当于现代的北京三环以内活动。 而目前整个地球还没有经历过工业时代,正是最最原始壮美的时候,光是大乾所在的疆域就有许多她特别想要去一看究竟的地方。 比如位于广西北海东西长度达到24公里,海滩宽度最长达到了3公里,但是平均坡度仅为0.5度的北海银滩,因为是由高品质的石英砂堆积而成,在阳光照射下洁白细腻的沙滩会泛出银光,看起来该是多么的美丽壮观啊! 然而现代社会的银滩因为急功近利的不合理开发,曾经不光是在沙滩上盖了许多酒店,甚至不远处还有一个化工厂,以至于下层的沙子已经发黑,早已不符“银滩”之名。 虽然近些年当地政府环保意识增强大力整改,拆除了沙滩上的所有酒店,甚至关停了化工厂,但是想要恢复银滩曾经的面貌,也许需要经过几百上千年海水的涤荡。 张晓瑛第一次去北海银滩了解到相关情况后真是痛心疾首,如果银滩保护好了,大家何必辛辛苦苦跑到东南亚去体验碧水白滩呢? 既然目前的工业化有可能由她启动,她决定尽一切努力减轻工业化对环境的污染,宁愿发展慢一些也不能再走先污染再治理的老路。 现在萧景烨问到这个问题,张晓瑛也想起了最早的火车和轮船行进时总是喷发着巨大的黑色烟柱。 但是这也是发展必然会经过的阶段,张晓瑛还是拿起笔写下了“蒸汽机”三个字,对萧景烨说道: “殿下,马车和帆船之所以会移动,靠的是马拉动的力量和船帆产生的风阻的作用力,这两种力都可称为动力,可见只要有另外的法子产生动力,便不再需要马和船帆了。” 做完了化学启蒙,张晓瑛又做起了物理启蒙,只要开始就有希望。 但其实她也不能称得上是物理启蒙,毕竟我国古代的人们对于力的认识已经非常完备,在浩如烟海的史料中也留下了诸多记载,甚至他们的物理思想也达到了相当的高度。 最有代表性且具有极大价值的便是成书于东汉时代的《尚书纬?考灵曜》,该书提出了著名的论断:“地恒动而人不知,譬如闭舟而行,不觉舟之运也。” 这种对运动相对性的观点,《考灵曜》比伽利略的《对话》至少提前了1500年。 萧景烨果然一听就明白了,问道:“还有何种法子可产生动力呢?靠这蒸汽机吗?” 他只是在户部任职,还未曾到过工部,实在是想不明白这蒸汽跟动力是如何搭上线的。 “对,殿下请看,此为蒸汽机的工作原理图。”张晓瑛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中拿出了她打印下来的蒸汽机工作原理示意图递给萧景烨。 “利用此种动力驱动的船只,每时辰可行船逆水六十余里,顺水一百余里。” 我国完全自主研制并以手工劳动为主建造成功的第一艘蒸汽轮船“黄鹄号”的时速为逆水40里顺水60里,张晓瑛各减了一点,啥事都得给自己留些余地不是。 萧景烨的目光凝住了。 ------题外话------ 七姑又求票票啦!大家手上有票票都拿来砸七姑哈,感谢大家! 第二百九十五章 独营 大乾地域辽阔,在京城往南大多数都是依靠水路行船,即使是水面宽阔的运河,行驶一天下来最多也超不过一百里,要是遇上逆风大雷雨天气之类还要更慢。 国家管理怕什么?山高皇帝远,鞭长莫及,哪地出现叛乱等朝廷派兵慢吞吞赶到黄花菜都凉透了,要不怎么说兵贵神速呢? 曾经的蒙古为啥可以横扫大半个世界,因为他们几乎都是骑兵奔袭。 行走速度快了,相当于把国土缩小,原本一个月才走完的路程缩短为十天走完,这对大乾来说意义有多重大不言而喻。 没错,萧景烨身为皇子,先想到的总是跟稳固大乾的江山有关的部分。 他接过张晓瑛手中的图纸,低头细看那个所谓的示意图。 这些示意图网络上大把大把的,还有动画展示,稍有学识的人基本一看就懂。 “此工作原理如此简单。”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可不就是简单吗?懂得了原理谁都知道简单,瓦特蒸汽机的制造者瓦特原本就是一名木匠,但是在他之前先发明了第一台蒸汽机的纽卡门却是一名工程师,这个灵机一动也需要无数的积累呢。 “安平,我看不如先把这蒸汽机造出来吧!”萧景烨强忍着内心的不平静,跟张晓瑛说道。 “殿下,此两件事可同时进行,并无冲突。”张晓瑛提醒他。 萧景烨的反应倒是让张晓瑛松了口气,这就说明大乾皇权是不抵触科技发展的,曾经的宋朝也是大力鼓励科技创新,大乾的年代似乎也就是跟宋朝同时期。 “此图我先留下,晚上拿给皇上看看,那玻璃既然是可挣钱的营生,你不如找安阳一起做,她才是财神,你放心,有她在秘方就泄露不了。”萧景烨如今只想拿着图纸马上进宫。 “殿下不是缺钱吗?”张晓瑛问道。 “我只是暂时缺钱,再说了,我要这许多钱做甚?”萧景烨笑笑说道。 好吧!萧景烨作为皇子,确实是不应该有太多欲望,人的贪欲一旦被启发,很容易欲壑难填,最后会做出啥事就说不定了。 而且古代皇室讲究一个不与民争利,萧景烨也就不能参与这玻璃营生,只要萧景煜顺利继位,他作为皇帝的同胞亲弟弟一辈子的荣华富贵都少不了,再多些银子也没有太多意义,反倒容易招来质询。 反而是萧元锦,担着公主的名头,却又远离权力中心,钱再多也不会有谁说什么。 “你若是需要找作坊找可靠师傅我可谴小福子去给你寻来,你如今又拿出了蒸汽机图纸,这玻璃便由你专营,如此日后你做科研就不愁没银子了岂不更好。”萧景烨认真地对张晓瑛说道。 张晓瑛的眼睛可耻地亮了。 这话里的意思是她可以独占这玻璃生产销售啦?哦,还得加上萧元锦,那也很可观啊!这可是皇家特许,独此一家。 “当真?”她忍不住确认。 “我一会就进宫跟皇上提,应是可行的。”萧景烨说道。 反正本来就有某些品类是由皇室指定生产的,比如某种瓷器,某些锦缎。 得了萧景烨的话,张晓瑛告辞回家了,萧景烨也急急进宫求见皇帝。 老皇帝看着这张图纸也是难掩内心激动,不过他还是可以找到把萧景烨骂上几句的点: “安平还没制成治疟疠的药,你把人送得越快不是让他们死得越快吗?都成家了仍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萧景烨:…… 算了,自己确实也是急躁了。 “那您把我调到工部去吧,我赶紧帮安平把玻璃瓶子烧制出来,对了,安平拿出了这图纸,这玻璃营生便让她和央央独营吧,您看行吗?她今日跟我说制药的困难便是钱不够。” “可,你让她安心制药,余事不必多想。”皇帝说道。 这玻璃营生由何人所做原本也并非大事,如今在安平手中,挣的银子做出来的东西又对大乾有大用,那当然最好不过。 张晓瑛回到家萧元锦也还没走,正陪着李岚在院子里散步。 “公主,我刚好有事需得跟您商量一下。”张晓瑛喜滋滋说道。 玻璃这事算是过了明路了,这样的结果比张晓瑛预料的要好太多,毕竟钱还是在自己手上才好随意支用,之前她的设想是跟萧景烨合伙,她技术入股占个20%股份这种。 其实玻璃作坊投入不会太大,她手上的钱也完全足够开支,之所以找萧景烨不过是为了稳妥起见。 如果换了是萧元锦那她就可以多占些股份了。 “安平是钱不够吗?”萧元锦听张晓瑛把事情一说,还邀请自己一起入股,便先问道。 这玻璃能挣钱是肯定的,但她其实也不是那么缺钱。 “那倒不是。”张晓瑛答道。 “既不是缺钱为何还邀我入股呢?”萧元锦又问。 安平家又不是钱多得没处使,昨日还听她说研发制药须得投入很多银子,还嗷嗷喊叫“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浑忘了她自己也并非什么汉子。 “这不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嘛!”张晓瑛实话实说。 萧元锦”噗呲”一笑,差点脱口而出“我卫五表叔这棵树还不够大嘛”,但是又想到张晓瑛的年纪,忙咽下这话。 她方才就是因为想着安平总有卫国公府护着才没猜到她为何邀自己入股,这不舅婆都已经把儿孙送来学拼音法,可见是也已知晓卫五表叔的心意了,元灿听说立铭都来了张府也吵着要来,如今已经乖乖坐在课室里上课了。 “那二十份我便占一份好了。”她说道,脸上的笑意还未敛去。 “这是不是太少了。”张晓瑛不由说道。 “我这棵大树一根枝丫就够你乘凉的了,往后只怕有旁的树主动把枝丫伸过来呢!”萧元锦打趣道,“你核算好需要多少银子,我明日带过来给你。” “那二十份我便占一份好了。”她说道,脸上的笑意还未敛去。 “这是不是太少了。”张晓瑛不由说道。 “我这棵大树一根枝丫就够你乘凉的了,往后只怕有旁的树主动把枝丫伸过来呢!”萧元锦打趣道,“你核算好需要多少银子,我明日带过来给你。” “我已经请人核算好了,就在这。”张晓瑛从包里拿出了玻璃作坊的投资预算,这是她之前就让严明昊找了工匠帮忙核算好,本来是准备给萧景烨的。 萧元锦一看就笑了:“就这么点啊!” 她先看了最后的总数,一共一千六百七十五两银子,她占二十份之一,还不到一百两银子。 呃…… 要不怎么说在古代制作玻璃是暴利行业呢? 第二百九十六章 名号 如今在大乾也只能设计最完善的手工作坊,所以投入自然大不到哪里去,要想制成工业化工厂,一条浮法玻璃生产线都得以亿人民币计数,况且以大乾现在各方面的条件远远达不到最简单的工业化需求,要生产平板大块玻璃只能使用1688年发明的法子。 但是张晓瑛急需的瓶瓶罐罐需要吹制,而吹制玻璃需要熟手,现如今哪里有吹置玻璃的熟手呢? 这几天玻璃作坊紧锣密鼓地张罗起来了,因为有萧元锦的参股,置地选址建造工坊炉具都很顺利,张晓瑛觉得她占百分之五的股份太少了,还是让她加到了百分之十。 玻璃是高能耗的产品,因此她们把作坊地址放在京城外,但也不能离得太远,得保证在一天能走个来回的路程以内,附近还得有码头,便于运输原料和产品,最终选在了京城外西南面一个叫孟家湾的小镇附近。 张晓瑛刚刚已经去看了作坊,基本都成型了,原料也已经进场,找到工人就可以开工,小福子帮忙找过来的师傅原先是在瓷窑做事,都表示并不会吹制器皿。 那看来只能从生手培养了,出货的时间就要晚不少。 张晓瑛走在孟家湾的街道上,不大的街上人流熙熙攘攘十分热闹,这里也算是货物进京出京的一处主要码头,这也是张晓瑛把作坊放在这里的原因之一,加上开春天暖了,小朋友们也都出门玩耍。 一个小门脸边上一群小朋友围着不知道在看什么,张晓瑛也好奇地凑过去,啊!原来是个糖人摊子。 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嘴里叼着一根细细的糖管线,配合着手下的动作,很快就吹出了一只惟妙惟肖的小猪仔。 “我的,我的。”一个胖乎乎的四五岁小男孩喊道,伸手去拿那只小猪仔。 老汉把小猪仔拿一根签子支着递给他,没想到小男孩太过激动,接过小猪仔时不小心掉到了地上,小猪仔碎成了一块块的。 张晓瑛脑中灵光一闪,耳边却传来了小男孩的哭喊声:“你陪我小猪!” “好好好,我这就给你再吹一个。”老汉慌忙说道,手中加快捏着糖泥,很快一只小猪仔又出现了,小男孩却不依不饶:“不是这般的,方才那只更胖乎,你要赔我一百个!” 这小屁孩大概也不清楚一百个是多少,只知道是不少的意思,要是他知道一千一万更多没准喊的就是陪一千一万了。 老汉脸上显出慌张的神色,隔着几步远的一个铺子走来了一个伙计问那小男孩:“少爷,怎么啦?” “他打碎了我的小猪仔,我要他给我陪一百个!”他的手指着老汉,大概是看到伙计出来了,脸上的神色越发嚣张。 “鲁老汉,你听见我家少爷的话了吗?”那伙计不耐烦地问道。 “一百个太多了,老汉吹一日才卖出十来个,大爷你看赔三个好不好?”鲁老汉说道。 “不行,就得一百个!”小男孩斩钉截铁。 张晓瑛听得直皱眉,这小屁孩自是从小横行霸道惯了缺少教训,她把手里的荷包“啪”一下丢在小男孩脚前说道:“你把我的荷包弄地上了,你陪我一千个。” 小男孩一愣,抬头看向张晓瑛,辩解道:“不是我弄掉的,你自己掉的。” 哟,第一反应还知道辩解,也没坏到根子里。 “我说是你弄掉就是你弄掉的,你就得陪我!”张晓瑛凶巴巴地说道。 那伙计在张晓瑛开口时就注意到她了,正想拿话堵她,却发现这个小娘子衣着打扮看着是普通人家,身边却紧跟着一名高大威猛煞气十足的护卫,且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还有不下十个护卫在警戒。 他心头一紧,赶紧想把自家的小东家带走,这位也不知道什么来头,看着可不像是他家主子招惹得起的。 可小男孩哪肯就这么走了,嘴里喊着:“不赔,不是我弄掉的,你赔我!” 最后一句是对着鲁老汉喊的。 “方才我瞧得清清楚楚,是你自己没拿住小猪仔才掉地上了,若是你要他赔,须得先赔我荷包。”张晓瑛恶狠狠说道。 “你不讲理!”小男孩有些吓住了,不再那么嚣张,看看伙计,发现他也没在护着自己了。 “对!我就是不讲理,跟你这样不讲理的人还要讲什么理。”张晓瑛保持住气势,怕自己笑场,又暗暗在腿上掐了一把。 那小男孩接不了这么复杂的话,呆在那里,鲁老汉赶紧把手里的小猪仔递给他:“方才那个掉就掉了,小少爷拿好了这个啊。” 小男孩不甘心地瞪着张晓瑛,发现她比自己大上许多,自己跟旁人打架时伙计又从不帮着打只会把自己拉回去,只好接过小猪仔跟着伙计回去了。 老汉起身对张晓瑛行了一礼:“多谢小娘子替老头子解围。” “老伯不必客气,我有些事想请教老伯一二,不知您何时有空闲?”张晓瑛问道。 “小娘子有何事请教尽管说来,老头子如今就有空闲。”鲁老汉忙说道。 “老伯如今吹这糖人可够养家?”张晓瑛问道。 “自然不能靠它养家,只是贴补家用罢了,老头子如今也不能在码头扛货了,便日日在此守着,好歹是门手艺。”鲁老汉答道。 “你可愿意到我的工坊去试试?也是这般吹制器皿,只不能上手,但有模具。”张晓瑛说道。 “是何工坊?”鲁老汉迟疑。 “玻璃工坊,你可先随我去看看,若是不成再摆糖人摊子不迟,若是成了,定然比你在此处摆摊子挣得更多。”张晓瑛求才心切。 “敢问小娘子是何方人氏?”鲁老汉心下忐忑,原本以为自己遇上好心人了,没想到竟是另有所图,虽说自己这家传手艺也不值几个钱,可毕竟也是一门手艺不是。 “这是安平县主,不会诓你的。”卫五六只觉得这老汉不知好歹,能跟着安平县主混平常人求都求不来,看看吕先生和严明昊两人就知晓了,那严明昊怕是赶都赶不走。 “安平县主?可是……可是瑛痘娘子?”鲁老汉睁大眼睛问道。 这…… 张晓瑛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喊自己,不是,这“瑛痘娘子”是说的自己吗? “我是安平县主,倒不知这瑛痘娘子是何人。”张晓瑛不想认这个名号,那个“瑛痘”的“痘”显然就是“牛痘”的“痘”,这还能是啥好名号不成? 听起来就像长了满脸痘痘,简直让人绝望。 鲁老汉普通一声跪下来:“瑛痘娘子在上,请受老头子一拜。” 张晓瑛:……! 第二百九十七章 燃料 “快起来!”张晓瑛话音落下,鲁老汉就被萧十二提溜起来了,分散在四周的护卫也围拢了些挡住了周围人好奇的目光。 咋能不好奇呢?这小娘子年岁不大,身边不跟着婢女倒是带着护卫,还没大没小跟一个小娃娃吵嘴。 鲁老汉被萧十二提起来马上就收拾糖人摊子:“老头子这就跟着您走,您能用得上老头子是老头子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一行人走回了玻璃工坊,工坊的工头姓方,是小福子带来的,一起来的还有几个伙计,都是从别处的瓷器作坊挖来的人,专业人员不足,现在只能先从小作坊做起了。 工坊是一处民房改建,这房子在村子边上,离着村里别的人家也不近,据说原先是一户外姓的搬来村子建的房,后来又搬到镇上了,周围还有一大片荒地,也不适合种庄稼,以后工坊扩建不愁没地方。 方工头四十岁左右,十二岁就跟着自己父亲下窑做火工,对掌控窑温很有一手,能通过火苗的颜色形状判断出窑炉的大致温度。 只是虽有一身技术却也得等着窑主赏饭吃,那瓷场老东家几个月前没了,三个儿子争产闹得鸡犬不宁,也没人真正管着瓷场,好几月没开工也没发月银,若是小福子没找到他他也就等着新东家开工了,可小福子找到他了他也就来了,不然一大家子眼看着就要坐吃山空,带来的几个伙计倒有两个是他的儿子和侄儿。 “县主。”看到张晓瑛又回来了,方工头赶紧过来迎接,他心里也甚是不安,这玻璃工坊最关键的一道工序自己完全不清楚,也不知道县主会不会留自己。 “方师傅。”张晓瑛跟他打招呼,脸上笑容和熙,“我请了一位吹制师傅过来,你烧一炉试试,不用太多。” “好。”方工头应道,开始点火,又把调好的砂料倒进炉膛。 随着旁边一大堆的柴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张晓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烧什么柴火!得烧媒啊! 也怪自己忙晕了,家里都是烧柴火,就没见有烧媒的时候,亏得自己还满脑子蒸汽机!没有媒做什么蒸汽机! “方师傅,你以往窑里烧过石炭吗?”张晓瑛问方工头。 “此地附近并无石炭。”方工头答道。 没有吗?张晓瑛记得是有的啊!储量还十分丰富,一直开采到2019年,2020年才为了京郊地区生态涵养关闭所有矿场。 当时她看到这条新闻弹出时还很惊讶,原来北京竟然有煤矿啊?点开新闻链接才了解到,京城煤矿开采已有近千年的历史,那条新闻的标题就是“门头沟终结千年采媒史”。 难道是现在还没发现或者说没有大规模开采?所以京城做饭取暖等等都是烧柴火。 但是比起柴火,烧炭显然单位质量得到的热量效能更高,而且随着人口增多,京郊的柴火用量增大后很快就会把附近的山林都砍伐殆尽,大大影响生态系统,京城附近的潺潺溪流都开始干涸,连永定河都只能固定时段生态补水。 但是京西的煤矿储量达到了惊人的二十多亿吨,从辽开始有零星采煤活动,到元朝开始大量开采,到明清两朝各路大军进驻矿场,甚至还有国外资本也来插上一腿,而且还出口到日本韩国,直到2019年关停时也还有可观的储量。 特别是京西的媒还是优质的无烟煤,最适合作为民用燃料和工业锅炉燃料。 这些都是张晓瑛当时浏览那条新闻时获取的信息,现在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没道理上一个时空有媒这个时空就没有啊!京城的地形地貌基本和现代一致,不同的只是环境更好,可见当初形成这样的地形地貌的过程是一致的,既然一致那地质资源就应该一致。 在那一大堆的柴火就剩几根后,砂石终于变成了发着橘红色亮光的液体。 鲁老伯果然是吹了几十年糖人的专业人士,试了几次很快就抓住了吹制玻璃的要领,吹出了几个不同形状的器皿,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欢欣的笑容。 “太好了,鲁伯,往后你就在工坊里带徒弟,带的徒弟做出来的器皿按个数算工钱,他们领到一百文钱你拿十文,往后他们带了徒弟你拿三文。我另外还付工钱给你。你看可好?” 张晓瑛笑眯眯说道。 这个法子也是张晓瑛最近想到的,不然古代手艺人往往害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不愿把自己的技艺完全地传给徒弟,以至于许多手工艺都失传了。 “要得,我儿子也能吹糖人,我可能让他也来上工?”鲁老伯问道。 他两个儿子一个服兵役去了,一个在码头给人扛大包运货,做久了就一身伤。 这可是瑛痘娘子的作坊,瑛痘娘子的善心他们早就知晓,里长通知大伙去接种牛痘苗,说是瑛痘娘子让朝廷不要收取银子,不管穷人富人都能接种上才好。 不然他这一大家子,哪舍得人人都接种啊?最多让孙儿们接种也就是了。 来她这里上工,定然不会亏了自己。 “当然可以,往后咱们还要做很多个炉子,人再多都有活干。”张晓瑛说道。 回到京城里天都黑了,骡车一拐进柳泉胡同就看到老爹扶着老妈在府门外张望。 车一停下张晓瑛赶紧跳下来上去扶她老妈:“娘,这大晚上的您怎么还出来。” “你还说,看看几点……什么时辰啦?前几次都下晌就回到家了,今日怎么这么晚?你哥都回了你都没回。”李岚嗔怪道。 “我哥今天回家啦?”张晓瑛开心说道。 她哥最近都是住在营房,十天才回一次家,这时离她找萧景烨做玻璃的那天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她也才见了哥哥两次而已。 回到正院张晓瑛就找她哥去,却看到哥哥在收拾行囊,不禁愣住了。 “哥你要去哪?” “东南沿海一带。” 张晓珲直起身子看向妹妹:“往后可别这么玩回家,我这趟大概得两个月才能回来,你在家……” 他本来想说别太忙,但是还是止住了话。 忙就忙点吧。 “去那干嘛?”张晓瑛不由问道,去两个月,她一想到要两个月完全没有哥哥音讯都有些慌。 “别担心,也不是什么大事。”张晓珲揉揉妹妹头顶。 但是第二天张家就来了一件大事。 ------题外话------ 感谢大家支持七姑,谢谢大家的票票! 第二百九十八章 瓜熟 其实半夜的时候李岚就有感觉了,她孕后期睡眠尤其不好,装着两个胎儿的巨大子宫压迫到膀胱,日常总是处于尿频状态,一晚上起夜没有十次也有八次,连带着张德源也都休息不好。 因为很快要春闱,李岚怕自己不停起夜吵到张德源休息不好影响学习,让他到对面屋里睡,张德源不同意,说就因为她要起夜自己才更要陪着她,每次李岚起夜张德源都比她起得更快,小心翼翼扶着她尿完,又扶着她躺下自己才睡下,李岚怀疑他其实也没睡好,不过张德源睡眠质量高,据他自己说的二十秒就可以入睡。 好吧,反正平时他也不是一直在学习,因为疫情的原因春闱比原定的日子往后推迟了四十天,这段日子正好是春耕春种时节,他还得赶着时节把作物们按时种下。 用他的话来说,自己这次考不上三年后还有机会,这些作物要是种不成那损失就太大了,而且还无法弥补,对他来说简直就是难以承受之痛。 再加上西府后园子也要拿来种植棉花,张德源设计了一个连接两府的灌溉系统,修了一条水渠把水从东府的湖里引到西府,这段日子请了许多短工热火朝天地干活,他自己每天回屋都带了一腿泥。 李岚说他就是典型的泥腿子上考场,到时候能考成啥样就只能看天意了。 “他爹,见红了。” 李岚跟张德源说道。 “没破水吧?”张德源问道,声音特别平静,就好像李岚跟他说“饭好了”一样。 “没有。”李岚答道。 “那就好,开始疼了吗?”张德源再问。 “还没感觉。”李岚感受了一下说道。 “那就再闭目养神休息,我给你全身揉一揉。”张德源扶着李岚面向里侧躺下,他自己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从媳妇的脖颈开始一直到小腿不轻不重地按揉着。 在张德源极其专业的按揉下,李岚竟然睡了这两三个月以来最长的一觉,最后还是被一阵轻微的阵痛疼醒过来的,醒来时张德源还在给她揉着后腰。 “是不是开始疼啦?”张德源问道。 “是有点了,”李岚答道,“几点了?” “快五点了,小珲起床了,我去跟他说一声让他去喊贝贝起床,你先躺着不要动,我马上回来。”张德源握了一下媳妇的手出去了。 张晓珲刚刚洗漱好,张德源就过来跟他说:“去喊贝贝起床,你妈要生了。” 张晓珲呆了一下,心跳都似乎停顿了,他定定看着自家老爹,好像没听见他说的话。 “发什么呆呢?去喊妹妹。”张德源拍了他一下。 “哎!”张晓珲掉头就往后罩房走。 虽然知道妈妈生孩子是肯定的,但事到临头他也不免有些慌张,老皇帝本来说是让他今天就出发,但他坚持要等妈妈生产后。 皇帝恨铁不成钢睨他:“你娘又不是你媳妇,你也不是稳婆,你娘生产有你什么事?” “我是她儿子,有我在她就会心安许多,她怀的是双胎,请皇上允准。”张晓珲答道。 又不是诸如什么边关失守之类的军国大事,只是出趟海给安西伯的忘妻移灵,早几日晚几日也没什么要紧的。 “竟是双胎?准了。”皇帝说道。 原本他觉得张家有安平坐镇,毕竟北胡王妃那般凶险的境况安平出手后都能让那母子平安,张母生产自然也是十拿九稳,没想到竟是双胎。 那就难怪张大郎要等了。 本来自己让他走这一趟就有些私事公办的意思,好在张大郎也想把人拉到海上试试风浪。 “你放心,上回安平遇袭,我已经让人在查了,你不在京中,我再调三名萧卫给她,自不会让她有事。”皇帝又说道。 “微臣替妹妹谢过皇上,只微臣以为如此一来太过于厚待她了。”张晓珲说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安平不是要制那治疟疠的药品吗?你放心,那药品制好了那三名萧卫我就撤回来。”皇帝倒也坦诚,说得明明白白的,就知晓你们这些人会多想。 “谢皇上,微臣明白了。” 原来不是怕妹妹出事,是怕药品出事。 这样张晓珲倒是安心了。 结果妈妈今天就生产了,仿佛是知道自己的等待一样。 “贝贝,贝贝,咱妈要生了。”张晓珲拍着骡车车厢,妹妹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舍得不睡房车,看来得等嫁人以后了。 张晓瑛迷迷糊糊中听见这句话,一骨碌坐起来,先下床按了转换按钮跟哥哥说道:“我知道了,哥你让护卫赶紧跑一趟公主府让公主过来。” 接着又回到房车洗漱,收拾之前就准备好的手术箱和各种用具。 张晓珲出到外院找到卫五六让他去公主府,卫国公夫人介绍的两名稳婆那个年纪大的一直都在府里住着,就住在另一个院子里孙晓芸的隔壁,张晓珲也让陈灵秀过去喊她了。 萧元锦来得很快,她是骑马过来的,带着知春知夏,这两个是跟着她学习的侍女中技术比较好的,护卫们骑马跟在后面,几乎要追不上她了。 只是等萧元锦来到张府以后发现府里平静得跟以往也没什么不同,孩子们吱吱喳喳聚在一起在外院的一角跳绳,几名护卫也借着晨光在打篮球。因为现在人多,东府外院已经不住人了,全部安排到了西府,东府外院如今简直有些像是学堂一般,一头立着篮球架,另一头还拉着一张网,据说拉网的那叫板球,府里上拼音法的学生不到半个时辰就出来玩上一阵。 如今元灿和立铭把这两样都照搬回了自己府里,那篮球就是大一些的蹴鞠,那板球倒是特别,把牛筋削成一个半圆球体再插上几根鸡的硬羽。 只安平那日看到蛋子打球时跑动时摔了一跤就皱着眉头跟自己说这球场的地面不好,踩着松动的石板容易翘起拌倒摔倒,改日她有空闲了还是想法子铺点别的。 但是显然她最近也没有空闲,萧元锦快步往内院走去,她的护卫们都留在外院,专门有屋子供他们休息,那屋里有书籍、围棋、象棋,他们也可以打打篮球板球。 但他们也不会去做这些,毕竟陪着公主来张府也是执勤时间。 走进正院大门时萧元锦差点和一人撞了个满怀,幸亏那人闪避得快,站在一边躬身行礼:“辛苦公主!” “不客气,”萧元锦微微屈膝还礼,“张将军今日还上衙吗?” “不去了,正要谴人到营房说一声。” 张晓珲答道。 两个人都客客气气,但也没有太过疏远,毕竟也见了很多次面,还一张桌子上用过饭。 萧元锦微微笑了一下,快步走进了院里。 第二百九十九章 蒂落 此时天还未大亮,但是被改成产房的西厢房非常明亮,萧元锦愣了一下,她还从未见过如此明亮的灯光。 张母也还没有进入产房,由张父搀扶 着在回廊上来回踱步,他俩看到萧元锦都行礼说道:“辛苦公主!” 萧元锦还礼说道:“伯父伯母无需客气,伯母生产能让我观摩,收益最大的人是我才对。” 李岚的胎位是上下双头位,已经正常入盆,这是双胞胎最理想的胎位了,张晓瑛和萧元锦最近都跟着鲁嬷嬷学习摸胎位,在没有B超的情况下这是产科医生最基本的技能,所以把有经验的稳婆吸收去当讲师非常必要。 虽然是这样张晓瑛也还是做好了出现最坏情况的准备,她比较遗憾的就是还没把乙醚作为麻醉剂准备好,虽然在马道长和他的徒弟们的帮助下已经得到了乙醚,但是没有玻璃器具测试纯度,她不敢轻易拿来使用。 要用也是先用到小兔兔身上,所以西府那边养了好几窝兔兔,现在连兔兔们都没用上呢。 气温还不算太高,别的屋里虽然已经不烧炕了,但产房里暖融融的,起码在二十五度以上,张晓瑛一一检查着物品。 当初穿越时没有带着的产科器械她已经打制齐全,虽然材质不尽如人意,但有总好过没有。 鲁嬷嬷和花娘子也都在等候,花娘子正指挥着厨房烧开水再舀到一个木桶里晾凉,虽然她们心中忐忑,但张家父女的镇定也给了她们信心。 李岚走了一小会就要停下来坐在回廊的横凳上,张德源就替她揉一揉后腰,萧元锦羡慕地看着他俩,不觉想到自己父亲当年会不会也这样照顾母亲,毕竟他们也算恩爱夫妻了。 应该是没有的,女人生产开始后多半都是进入产房待产,男人都是被赶得远远的,又哪里有机会照顾产妇? 她不觉又想起了张晓珲抱着北胡王妃的身影,心跳不觉加快几分,忙止住思绪问道:“伯母可要用些餐食?” “好。”李岚答道。 “我去厨房看看餐食备好了不曾。”知夏说道,转身去了。 “大家都去吃点,公主一早就赶过来,也都没用早点吧,走吧,咱们也去餐厅。”李岚阵痛停了,又精神抖擞张罗起来。 萧元锦好奇地问:“伯母,您这会不疼了吗?” 她之前就知晓女人生产疼起来多可怕,但是不知道是一阵阵的,还是张晓瑛告诉她阵痛的概念。 “不疼,一点感觉也没有,方才就疼了一阵子,所以才叫阵痛嘛!”李岚说道。 她对萧元锦印象很好,这个女孩虽然贵为公主,但是似乎骨子里没有什么很突出的尊卑概念,也许是因为经历过重大打击,悟出了什么也说不定。 几人到了餐厅,张晓珲也在帮忙摆盘,一家四口中最慌的大概就是他了,他得找点什么事情做才行。 只见他忙忙碌碌,桌子上的碗盘食物被他摆的整整齐齐,简直就像列兵阵一般。 萧元锦忍不住“噗呲”一下笑了出来,知春也捂着嘴笑,李岚嗔道:“你是不是闲的慌,摆这么整齐大家都不好意思拿了。” 张晓珲看到他们进屋,忙走过来接替了老爹扶着李岚问道:“娘,您怎么样?” “好着呢!看把你吓得。”李岚一眼就看穿了儿子的慌张,自己养的傻儿子自己清楚。 “坐下吃饭。”张德源说道,张晓瑛也下来了,鲁嬷嬷跟花娘子坚决不肯跟他们一起同桌吃饭,只说她们不惯于这么早进食。 那就随她们去了,张德源吩咐大有娘子和奚三娘厨房要一直留着热食,谁饿了就自己来吃。 李岚喝了一碗大骨头汤拌的隔水炖的杂粮粥,吃了两个白水蛋,入盆后她的食量大增,为了产后有足够的奶水她还尽量多喝汤,鱼头汤骨头汤鸡汤来者不拒。 今早的大骨汤一如既往熬得白白的,为了避免李岚摄入过多油脂,张德源找了许多细细的竹枝,里里外外刷洗干净又用水煮开消毒,此时李岚跟张晓瑛两人都拿细竹枝当吸管喝汤,萧元锦看得很是惊奇。 原来这些竹枝是这般使用,方才自己看到一个盘子上竟然摆着竹枝还以为是一道新奇的菜肴。 张晓瑛把装着竹枝的盘子递给萧元锦:“公主也试一下,吸管伸到最底下,剩下的两口汤不要喝,那全都是油。” 萧元锦还从未这样喝过汤,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也还是好奇地拿了一根竹枝想张晓瑛娘俩那样试着吸了一口。 嗯,浓郁的骨头汤还参杂着竹子的清香,她也不说话,“吨吨吨”几下,一碗汤就喝得差不多见底了。 “停。”张晓瑛赶紧开口,“公主你看,现在碗里都是油,这是因为油比水轻会浮在上层,咱们用吸管喝汤就是为了可以避开上层的油脂只喝下面的汤水。” “这法子倒是真巧妙,我母妃向来不愿喝汤,嫌油腻,回去我让人也寻些此类竹枝。”萧元锦说道。 “须得里外刷洗干净再煮开消毒。”张晓瑛叮嘱。 一顿饭没吃完李岚又开始痛了,她停下了筷子,大家也都停下来看着她。 “没事,你们吃。”她有气无力说道,张德源赶紧轻轻揉她肚子。 只是一桌子的人哪里有谁吃得下,但是为了安她的心也都继续动着筷子,好在没一会阵痛就过了,李岚呼了一口气说道:“好了,我还要再吃一个白水蛋。” 看到李岚的表现,萧元锦以为生产疼也不过如此,但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李岚的阵痛越来越密,强度也越来越高,也不再散步了,而是换好衣裳躺到了产床上,让萧元锦大为惊讶的是张父竟然也跟她们一样穿着医士袍戴着医士帽进入了产房。 而且那医士袍显然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他身材比较高,医士袍直到膝盖以下,大部分的女人穿着都会过长。 他进入产房后就一直坐在产床边上,张母阵痛一开始他就以一种特别的手法给她按揉,还一边低声抚慰,全然不管鲁嬷嬷和花娘子震惊的眼神,甚至还给她们传授按揉的手法。 大概是张父按揉得当,张母确实不像别的产妇那么大呼小叫,而是在安平的指导下吸气吐气。 张晓瑛是在帮助李岚利用呼吸法减轻痛苦,呼吸对了阵痛也能减轻许多,其实李岚之前也练习过了,但是一疼起来就忘记。 这一次的接生对萧元锦来说是非常新奇的,她其实什么也做不了,只在旁边默默观察着,张晓瑛叫她观察宫口张开的全过程,怎样判断一指二指一直到临产。 产房里的灯光异常明亮的原因萧元锦也发现了,一共有四盏形状不同的灯置于屋里的四个角,检查宫口时安平还拿了一盏最亮的过来照明。 但是萧元锦也顾不得研究这几盏与众不同的灯了,她手上戴着一双材质怪异的手套,那手套薄薄的,简直像是长在手上一般,正扶着躺在张母肚子上刚刚生出来的一个小小的婴孩。 那小婴孩是个男婴,浑身红彤彤皱巴巴,奇丑无比,哇哇哭着,哭声响亮。 张晓瑛正给他剪脐带,嘴里说道:“你知不知道你是全天下第一个由亲姐姐剪脐带的小幸运儿啊?” 她扎好脐带就把孩子交给鲁嬷嬷,鲁嬷嬷欣喜说道:“恭喜恭喜,这娃差不多得有三斤咧!” 古代的一斤相当于现代的十六两,三斤差不多就是现代的四斤八了,体重越大存活率越高,鲁嬷嬷经手过那么多新生儿,一上手娃娃几斤几两心中基本有数。 双胎为啥难养活?可不就是太小嘛!张府的这第一个娃娃长到了这个斤两,起码稳了一个。 过了不到一刻钟第二个婴儿娩出了,也是个男娃,只是这个婴儿浑身发紫,也没哭,张晓瑛快速给他扎好脐带,提起来一拍,仍是没有声音。 鲁嬷嬷心中一凉,正想说“噎着了”,就看到安平县主摘下口罩低下头,嘴巴对着新生儿口鼻吸起来。 花娘子赶紧用手捧着一块布巾在旁边等着,安平县主吐了一口深绿色的粘稠物在布巾上,又赶紧凑上去吸了一口吐出来,新生儿终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鲁嬷嬷赶紧接过新生儿,心中震撼无比,没想到安平县主小小年纪竟然可以做到如此地步,难怪有人给她立生祠。 另一边,张晓瑛冲到一个木桶边上直吐得惊天动地。 第三百章 瓜豆 李岚本来竭尽全力生完了两个孩子已经昏昏睡去,硬是被闺女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呕吐声吵醒了。 “这是咋的啦?”她虚弱地看向张德源问道。 张德源刚刚一直全神关注着媳妇的状态,也没注意到张晓瑛做了什么,正疑惑着,便起身走过来问道:“贝贝你咋啦?” 张晓瑛抬起头,满脸是泪,倒不是哭,吐得太狠憋出来的:“我竟然吃屎了。” 说完又一阵狂吐。 张德源很快反应过来,忍着笑说道:“你咋不让你爹我来吸呢?你爹我不怕吃屎。” 他说着话走出去,在外间的桌面上拿来一大杯水给闺女漱口。 实在是太难为闺女了,这孩子有洁癖,小时候就因为闻了她哥的屁吐得昏天黑地,今天竟然给她弟弟吸胎粪,这真是让身为老父亲的他没想到的。 张晓瑛简直欲哭无泪—— 情势紧急,自己当时哪里想得到那么多,更悲催的是,自己吃屎的过程还被全程录了下来。 为了记录下这对双胞胎的出生过程,她把隐形摄像头安在了床头这边的墙上,绝对能把屋里的一切拍摄得清清楚楚,包括自己说自己“吃屎”这话。 张晓瑛接过茶杯狠狠漱了几口说道:“我这也算突破自己的生命极限了哈。” 站在屋外回廊下的张晓珲刚听到妹妹的呕吐声很是担心,现在又听到她说了这话心知不好—— 完了,一辈子的心理阴影没跑了。 自己曾经还真把吃屎跟妹妹联系在一起过呢!就是参观地道战看到有一位战士吃馒头吃到一嘴屎那会,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但他也不清楚为啥给妈妈接个生妹妹就吃上屎了,嗨!一会得装着没听见才行。 屋里鲁嬷嬷也已经给第二个新生儿擦干净了包好了小袄,小娃娃一直哭着,声音虽然没有第一个大,但也持续不断。 张晓瑛抬手肘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戴好口罩,拿出消毒好的体脂称给两个弟弟称重。 她老妈在现代时的臭美程度不亚于张晓瑛认识的所有人,每天必须早晚两次测量体脂加称重,每次出门都恨不得带着体脂称,这次既然是房车出行,那这体脂称也是必不可少的,张晓瑛有时候猜想,老爹这买房车的念头其实是被老妈每次出门要带的大量行李逼出来的。 新生儿的哥哥二点三公斤,弟弟二点零公斤,加起来就八斤六两了,真不小呢!这是去了包他俩的袄子的,因为张晓瑛之前就称了袄子的重量了。 体脂称的精度没问题,她老妈买的东西肯定都是优选中的精选。 “贝贝,你给弟弟们起名吧。”张德源抱着小儿子,笑眯眯说道。 闺女作出了那么大的牺牲,这个冠名权应该给她。 “我就给他俩取小名吧!大名还是您给起。爹您不是种了南瓜跟土豆吗?哥哥叫南瓜弟弟叫土豆好了,哪哪都能长。”张晓瑛说道,一边又转过来看花娘子给她老妈收拾。 南瓜土豆啊! 张德源松了口气,还好闺女没想把弟弟们喊成“花生红薯”,若是生了一个妹妹看来会叫“葵花”没跑了。 两个胎盘也顺利娩出了,张晓瑛从花娘子手中接过胎盘仔细察看,又请鲁嬷嬷来再三确认,是完整的,子宫里没有胎盘残留。 她松了口气,如果胎盘迟迟不出或者有残留容易引起大出血,这是最可怕的情况,她大乾的外祖母就是因为生完了她老妈和舅舅后大出血去世的。 “公主你看,这就是完整的胎盘,产妇需要把胎盘完全娩出生产过程才算完成了。”她又把胎盘递给萧元锦。 萧元锦接过张晓瑛递给自己的这两块血淋淋的物品,也像张晓瑛那样仔细察看。 刚刚张晓瑛吐的时候吓了她一跳,不过她已经明白这是在给新生儿清理胎粪,之前张晓瑛就教过她们新生儿出生后大概需要做什么事情了,关于清理胎粪的话她是这么说的: “在当前的条件下,给新生儿清理口鼻吸入的胎粪也许需要助产士以嘴吸出,胎粪虽然带了个粪字,但是跟普通意义上的粪便肯定是不同的,而且因为是在子宫内,完全没有任何的细菌,可以说比咱们日常吃到的大多数食物都要洁净。” 就是这般洁净的胎粪让安平吐得一塌糊涂呢! 萧元锦忍不住微微笑。 “产科医生判断胎盘是否有残留也非常重要,因为如果有胎盘残留严重的会引起产后大出血,不严重也会引起产后感染,恶露不止的情况。”张晓瑛进一步解说,这种现场教学可以更好地加深学生的记忆。 “双胞胎的胎盘跟单胎的比会小一些吗?”萧元锦问道。 这真是个好问题,可见萧元锦还真是特别适合当医生。 “这个不一定,也有跟单胎差不多大的,咱们主要是观察是否完整,大小无关紧要。”张晓瑛说道。 因为双胞胎的单体比较小,李岚并不需要侧切,在一切正常的情况下反而生的比较顺利,但是生孩子总是消耗极大的事情,她现在又沉沉地睡了过去,张德源已经把她抱到炕上,两个小婴儿分别在小床上也睡着了,婴儿车也是张德源画好图纸找人打制的,什么漆也没上,就是打磨得更加光滑一些。 屋里收拾干净以后,张晓瑛到门口喊了一声:“哥哥可以进来了,两个弟弟,南瓜土豆。” 张晓珲一直等在屋外,听到两个弟弟时多少有些失望,他本来希望最少能再有一个妹妹的,最好是像贝贝小时候一样,这样她看着另一个自己长大,就知道自己小时候得多暴力刁蛮了。 他走进屋里,先走到炕边看了老妈,觉得脸色比自己预料的要好,松了口气,才走去并排放着的两张婴儿床,弯下腰仔细看着两个新生儿。 “原来这么小。”张晓珲说道。 其实他还想说“好丑”的,这两个小婴儿真的大大出乎他的预料,简直像两只小猴子一般,心里更加觉得失望。 “你不觉得他俩奇丑无比吗?”张晓瑛问她哥。 “是真丑,咱爹娘咋就生出这小猴似的娃娃呢?”张晓珲很忧虑。 张德源不爱听,拍一下张晓珲后脑勺:“怎么就丑啦?还小猴,你俩小时候比他俩还丑。” 鲁嬷嬷跟花娘子震惊地看着张晓珲,张父进产房陪媳妇就少见的了,这当儿子的也不避讳,妇人生产几乎是最大的避忌了,这父子俩完全不在意啊! 萧元锦却是不奇怪,北胡王妃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张晓珲都没避讳呢,更不用说这是他亲娘。 张家没有请奶娘,主要是李岚不同意。 奶娘奶娘,有奶便是娘,倒不是她想独占孩子们的爱,实在是对旁人的思想认识不清楚,孩子们跟奶娘的感情一深,说他们完全不被影响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宁愿自己化身奶牛,不就是多喝汤休息好嘛!简单,万一自己实在没有奶水再找不迟。 当天的晚餐每人都多了两个染的红红的水煮蛋,从早上不到五点有阵痛,到生完两个孩子经历了差不多十个小时,消息传开后东西两府都沉浸在一片喜意之中。 当天出现在东西两府的所有人包括萧元锦都得了一个红封,虽然不大,就是一个好意头,两名稳婆也拿到了比酬金多两倍的红封,喜滋滋回去了,如果产妇一切正常就等三朝再过来主持洗三。 李岚怀双胞胎这件事对东西两府的古人们来说总是让人担着心的,特别是吕木扬严明昊奚三娘几个,他们不知道张晓瑛给北胡王妃接生的境况,生怕出点什么事情。 现在听说母子三人都很好,个个喜笑颜开,吕木扬听到消息忍不住感叹:“幸甚,幸甚。” 然后吩咐长青开箱子给两个孩子准备礼物。 ------题外话------ 七姑最近尝试每天多写一些,所以会有些晚,谢谢大家的投票! 第三百零一章 金贵 虽然张家父子没有避忌产妇,但是生完孩子的风俗习惯也全部按照大乾的来,甚至还分别加上了邺城和京城的不同习俗。 家里多了两个奶娃娃就多了很多事情,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洗三日到了,张家也没准备大办,好在认识的人也还不算多,来的人也不会太多。 严明昊母亲胡娘子早就过来帮忙了,看张家没请奶娘,便毛遂自荐当育儿嫂,晚上也陪着李岚在西厢房住。 她爱干净,做事情仔细,也喜欢孩子,此前她就已经给两个小娃娃做了许多贴身穿的小衫子,用的是不染色的细麻布,反复浆洗后摸起来简直像是细棉布一般,足够俩娃娃穿上一年的。 那这母子俩就都跟张家绑在一起了,严明昊就也在张家开饭,张德源吩咐陈灵秀每月按京城奶妈的标准给胡娘子发月钱,又把张芍药调给她使唤。 张芙蓉慢慢大方一些了,闺女身边还是需要一个婢女跟着,张芙蓉有伺候小姐的经验,年岁大些见识也多些。 张无忌还小,现在就只跟着府里的娃娃们上课识字,他在这些孩子里最大,每天也带着他们玩乐,留意着他们的安全。 府里人人都有固定的事情做,要请客就忙不过来了,又不像在莘庄那样有村里人帮忙,好在还有萧元锦,提前让阑珊阁准备了酒席,又让卫五六去租赁桌椅碗盘。 不知为何,萧元锦就是感觉张家人对这些习俗其实是不太清楚的,比如说吃席,安平就会理所当然的说:“那就直接在阑珊阁请客好了。” 哪是这么回事呀?吃席就是要热热闹闹在府中聚人气,去阑珊阁请客哪里还有效果呢! 她也看出来张家对做这些事情没有经验,这也难怪,他们一家刚刚来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平时又都忙得很,府里也没有得力的管家仆人,那就只能是自己帮忙了。 萧元锦这么想,卫国公夫人也这么想,提前一天就让府里的大管家刘叔过张府问缺什么需要什么,最后了解到酒席是安阳公主负责了,但是还缺招呼客人端茶引路收拾餐碗的下人,第二日也领着卫国公府一群小厮婢女仆妇过来帮忙。 这一来都没张家人什么事了,但是洗三的繁琐还是超乎张晓瑛的认识,而且,来的客人也远远超出张家的估算。 让张家人意外的是新婚的六皇子妃也来了,还带了她大哥的嫡长女一起过来,洗三是不用主家发帖子请的,想来就来,当然前提是互相认识说得上话,张家跟六皇子府的关系自然算是密切的。 张晓瑛跟哥哥站在府门外迎客,都不清楚来的究竟是什么人,幸好知夏又陪着她一块站着,卫五六陪着张晓珲站着,来了客人就快速告诉他们兄妹俩的人脉关系。 卫国公夫人领着两个儿媳妇和闺女带着孩子们浩浩荡荡来了,后面来的基本都是跟卫国公府有这样那样关系的人家。 两个儿媳妇的娘家,女儿的婆家,世交下属的家眷,虽然主要是女客,但也有部分男客,是跟张晓瑛学了珠算法的几个户部的大人,太医院跟张晓瑛共事的几个太医,还有部分太学的先生,周乐浦也在其中。 卫五六看到周乐浦差点脸都绿了,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得知的消息。 好在来的人虽多,但是洗三的吃席很简单,主要是吃面,配着几样小菜,因此倒也能应付过来,等送完最后一个客人走,张晓瑛觉得自己的脸都笑僵了。 她想到了婚礼上的菲菲姐,当时自己总觉得她的笑容也是有些僵,看着有些不自然,还以为她是因为心里还念着自己哥哥才笑成这样,现在才明白自己是自作多情,明明菲菲姐就是笑麻了。 客人来的多最高兴的莫过于鲁嬷嬷和花娘子婆媳,因为来的人越多往盘里添的礼品越多,几乎没有只添清水的,再少也有十个铜板,甚至还有金角子银粿子,还是双份的,最后都由她们一股脑带回家。 张晓瑛很是惊奇,这么说来古代的接生婆收入很是不低啊!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古人这么看重洗三,那她们还愿不愿意到她和萧元锦的妇幼保健院分娩呢? 自己老妈本来就想当妇幼保健院的第一位产妇的,但是因为张晓瑛跟萧元锦忙着玻璃工坊的事情,保健院只能先放一放,所以也就没去成。 算了,先不想这事了,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做呢,哥哥明天出发了,老爹后天进考场,他不在家的日子,自己还得守好了后园子里的宝贝们。 刘管家,张晓瑛喊他刘叔,一直带着小厮仆妇们把桌椅板凳地面都收拾好了才离开,现在他自然清楚夫人之所以这么做的缘由,此前夫人百般阻挠五公子,现如今又这般看重安平县主,实在是张府自有底蕴。 这种底蕴跟旁的勋贵世家又有所不同,但他却说不出此种不同在于何处。 那张解元可以跟户部的大人们谈笑风生,也可以跟太医院的太医说起医理,甚至还跟太学的先生聊起教书,同时巧妙地让与他说话的人觉得他仿佛在请教自己,刘管家活了这么大岁数,也就见过张解元一个这么样的人。 此人日后定然不可限量,又生养了两个这般的儿女,往后这张府整个大乾只怕也没有几户人家攀得上了。 张家几口人也不清楚旁人怎么看他们,都在忙着呢! 张晓瑛把收拾出来的药品拿给哥哥,这一趟哥哥去的东南沿海虽然还没到自古以来的恶性疟流行区,但也得给他准备好药品,本来张晓瑛说让哥哥把骡车带去,但是哥哥说骡车太慢耽误事,而且他们得坐船,带着一辆骡车也说不过去。 “没事的,再恶劣的地方哥哥也去过,你放心。”张晓珲安慰妹妹。 在现代虽然处于原始状态的地区不多,但也不是没有,而张晓珲也进入过不下百次这种地区,几乎地球上所有的恶劣环境他都曾经涉足过,毒虫横行的沼泽,渺无人烟的极地,暗无天日的热带雨林,甚至还跟科莫多龙巨蜥遭遇过,那次可以说是死里逃生。 张晓瑛也不再多说什么,哥哥比她以前了解的能干多了,她完全应该信任他。 送走了张晓珲,就该张德源进考场了,送他的是张大有。 “祝老爷下笔如有神,考的都会蒙的都对。”张大有不自觉说出了小小姐方才在府门前送别老爷时说的那句话,说完了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张德源笑着应道:“托你吉言,我不在府里这几日,后园子的庄稼你一定打起精神管好了,遇到不会的问题赶快问小小姐,我倒是也嘱咐她了,只她事情多怕她忘了。” “老爷放心,小的哪怕不睡觉也看好了园子的庄稼。”张大有说道。 “该睡觉还得睡觉,不然没精神事情也做不好。你回吧。”张德源说完了话就转身往贡院走去,人太多,车子停得离贡院有些远。 张大有看看自家老爷孤零零提着考篮的背影,再看看他旁边的考生,绝大多数都有人帮忙提着考篮,身边都陪着两三个人,心中不由得替老爷一酸。 也许府里的主子们也都觉得老爷这场上榜的希望不大罢,其实他自己也是这般觉得,所以方才才会脱口祝老爷“蒙的都对”。 毕竟老爷这些时日都是全心带着自己种庄稼,今日上晌老爷还跟自己一起下地查看庄稼的长势,在地里回屋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吃了跟平日也没啥不同的一顿饭,就提着考篮让自己驾车送他来贡院了。 谁家的举子这么忙碌呢?都说学子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就这般还不见得能考上呢! 张大有越想越觉得泄气,暗自叹了口气,回府后又赶紧去后园子伺候庄稼去了。 这些庄稼可是老爷的功名换来的呢!别提有多金贵了。 第三百零二章 仙马 张大有心有戚戚,张德源却是无比安心。 之前他最担心的就是媳妇在他赴考的日子生产,就算有闺女在可以最大限度保住母子平安,但是没有自己的陪伴和按揉,媳妇定然是要多吃不少苦头的。 如今虽然儿子也不在京中,家里只剩三个女主人,但好在一切都安排妥了,庄稼们也都如数种下。 心定了,考试时才能专注解答,而且他也不像张大有以为的那般全心投入到庄稼上,晚上黑乎乎的吃过饭只能在书房学习,他一家都没习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晚都要学习起码两个小时才上床歇息。 现代高考可以通过不停刷题提高分数,但科举主要还是得靠着日常积累,那要说积累只怕大乾也没谁比张德源积累得更多了,相当于多积累了上千年。 而且他也不追求一甲,只要不在三甲就行了,不然日后他就得永远是张小将军和安平县主的爹了。 在这样的心态下,张德源悠然走在前往贡院的街道上,跟旁边的考生比起来显得很是淡然自在。 因为天气转暖,又就在自家不远处考试,闺女和媳妇都不像他上次到真定府赴考那次那么紧张重视,媳妇如今心思都在一对小儿子身上,自己去跟她道别时还赶人:“快走吧!别把儿子吵醒了,考得咋样就咋样,别太有压力。” 闺女也一样,送自己出府门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考不好也没事,咱家现在不缺您上班的俸禄了。” 既然家里人对他完全没有任何期待,那他也就轻松上阵了。 ~~~~~~ 目送老爹的车拐出胡同后,张晓瑛转身往西府过去,以前只有萧十二会亦步亦趋跟着她,哥哥走的那天老皇帝又派了三个萧卫过来,虽然萧十二有人轮替,但是只要出了东府他仍然紧跟着张晓瑛。 所以张晓瑛现在出门就有两个萧卫跟着,如果坐车去得远四个萧卫就都跟着,张晓瑛觉得自己简直就像运钞车似的,明晃晃告诉心怀不轨之徒,来啊!这车里的人值大钱。 于是她提议他们换一身普通衣裳别让人家看出来他们的身份,可是萧卫们表示很为难,他们不是暗卫,这身衣裳是不能随意换的,连萧十二的衣裳也都一直是萧卫的制服。 张晓瑛也无可奈何,只能尽量减少出门,哥哥说了,老皇帝心里想的是治疟疾的药,只要成功把青蒿素制成了,这三名萧卫也就回去了。 西府现在又多了马道长和他的三个徒弟住着,张晓瑛把其中一座院子拿来当成实验室,她让玻璃工坊先把大块玻璃制出来,准备第一批就给实验室安装上,不然光线不足观察不清楚容易出现判断误差影响实验过程。 有了马道长他们的帮助,比如烧制氧化锰这类的活,张晓瑛相信自己的玻璃工坊可以烧制出手工业时代最好的玻璃,完全可以达到最初级的光学玻璃的标准,像眼镜这样的物品就可以在大乾出现了,随之出现的还有望远镜放大镜显微镜等等。 马道长跟他的徒儿们对那套化学自学丛书爱不释手,也像太学的先生那样每个人都动手抄书,古人还是很习惯抄书的,毕竟买一本书太贵,抄好后就把原始本还给张晓瑛。 书里的内容有看不懂的就会请教张晓瑛,毕竟里面有拉丁字母化学式之类他们完全没有接触过的东西。 身为一名最好的医科大学的医学生,张晓瑛的化学当然非常好,总是可以把这些知识三言两语就解释得很是透彻。 玻璃工坊已经开工,但因为老妈刚生产,家里老爹也不在,张晓瑛也不放心出门,好在现在严明昊已经从拼音教学中脱身出来了。 学了这么许久,来得最晚的卫国公府的儿孙和萧元灿已经把拼音掌握得滚瓜烂熟,给别人当老师都行了,所以玻璃工坊这摊子事就先交给他,财务交给孙晓芸。 孙晓芸奚晓苒一直跟着陈灵秀学习现代财务制度,虽然是最初级阶段的,但也足够她们使用了。 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张晓瑛让卫五六去多买三匹马,卫五六去卫国公府的马场请马官去帮忙选马,刚好卫国公也在马场,大手一挥:“外面的马哪里有咱们自己家的好。” 卫国公府作为大乾实力最强的豪门,府里的马自然也是力保品质最优,有专门的马官到各地去寻找优质种马送回京城,行程甚至远至大宛。 卫国公亲自看着马官选了三匹上等好马,听卫五六说张晓瑛不爱骑马,又特地多选了一匹刚断奶没多久的小马驹让他一起带去张府,摆明了就是为了引起张晓瑛对骑马的兴趣。 张晓瑛果然中招,卫五六把马带回张府请张晓瑛过去看时,张晓瑛一下子就喜欢得不得了。 实在是那匹小马太漂亮又萌萌的,圆圆的眼睛看着张晓瑛好像会说话,全身毛发是泛着金光的浅棕色,鬃毛和尾巴又是更浅几度接近于白色,四个蹄子和前额则是纯白的,简直像是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小仙马。 张晓瑛小时候穿的最久的一件衣服是一件胸前印着小马宝莉的卫衣,所以她虽然嫌弃骑马颠得慌,但是养一匹小马当宠物还是很喜欢的,那小马显然也跟她投缘,见了她就往她身上脸上蹭。 张晓瑛都快被它萌化了,一边摸着小马的脖子一边问卫五六:“这是小公马还是小母马?” “小母马。”卫五六答。 “长得这般漂亮,多少钱一匹?”张晓瑛又问。 卫五六一下语噎。 这几匹马都是府里最上等的马,特别是这匹小母马,爹娘都是纯种大宛马,这就不是可以拿钱换的。 “属下也不知。”他还是老老实实答道。 “你没付钱?”张晓瑛很惊讶,差点就把“抢的”两个字问出来了。 “这些马匹外头买不到,是国公爷送的,属下到国公府的马场请马官帮忙去相马,刚好遇上了国公爷。”卫五六解释。 这样啊! 张晓瑛沉吟,古代有长者赐不可辞的说法,这些马匹都已经送到了家里,那就不好再退回去。 可自己也不想多欠国公府人情。 自己将来会不会跟卫靖有关系,现在谁也不好说,但是卫国公府明显对自己颇为看重,虽然多半是因为卫靖的原因,但张晓瑛对卫国公本人也挺有好感的。 至于卫国公夫人之前那样现在又这样,其实也能理解,天底下哪个当妈的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别的女人迷走呢? 她哥以前不明白这个道理,拆封他做好的叫花鸡时头一个递给菲菲姐一个鸡腿,她老妈当时没说什么,但往后三天都没理她哥。 她爹当时出差没在家,回家后发觉不对劲,问清楚自己媳妇不开心的缘由后转身就拿起鸡毛掸子抽儿子:“这媳妇还没娶上呢你就敢忘了娘。” 可怜她哥都大二了还被打得在屋里乱窜,嘴里不停喊着:“妈!对不起妈,儿子心中放第一位的永远是亲妈!” 然后又招来更密集的抽打:“不是亲妈难道你还有后妈!” 最后还是老妈心疼儿子拦下了老爹,从此她哥无论做什么都把老妈放在所有人前面,甚至在老妈面前跟菲菲姐也总是保持一定距离,连牵手都避免。 老妈又不高兴了,嗔道:“我又不是那《孔雀东南飞》里的恶婆婆,你至于这么着嘛!” 总之吧,她哥很是摸索了一段时间才掌握了如何正确做好老妈女友之间夹心饼干的窍门。 她老妈身为一个现代人都难免如此,更不用说卫国公夫人一个不折不扣时时讲究孝道礼法的古代人了,事实上她做到如今这般也是让张晓瑛很是意外。 第三百零三章 乌金 张晓瑛看着这些马匹,她其实真不想欠太多人情。 “这些是什么马?”她问卫五六。 因为老哥买的叉一,她曾经在网上查过关于马的知识,知道不同品种的马有各种不同的特点。 这些马匹看着就不凡,应该是有名的马种。 “这三匹属下不清楚,只这小马驹的爹娘都是大宛马。”卫五六答道。 “大宛马?”张晓瑛惊讶地问道,“汗血宝马?” 卫五六没想到张晓瑛连汗血宝马都知道。 “正是。”他答道。 哇塞!张晓瑛眼睛都更亮了几分。 “咱大乾汗血宝马多吗?”她好奇地问道,作为熟读金庸大师作品的一名读者,张晓瑛实在是对汗血宝马十分好奇。 “府里马场就有十多匹,汗血马并不适合当成战马,仅在紧急传递军情时使用。”卫五六答道。 “为何?它不是跑得快吗?据说耐力也好。”张晓瑛问道。 “负重不好。”卫五六答道,看来小张大夫不光知道汗血马的名字,还了解它的特性。 张晓瑛懂了,冷兵器时代打仗要手抡足够长的武器,骑兵本身还得披甲,甚至马匹身上也覆盖着铁甲,需要马匹拥有极强的负重能力。 而汗血宝马的身体是按照得到最快速度的方式长的,体型相对纤细,也就失去了部分的负重能力,难怪现代的赛马手都一个个精瘦精瘦的。 “它们有名字了吗?”张晓瑛又问。 “名字由马主起的,这几匹马还小,都没马主。”卫五六说道。 “好,往后这小马驹叫宝莉,珍宝的宝,茉莉花那个莉,这三匹按照大小顺序就叫叉二叉三叉四,鱼叉那个叉,你记住了吗?”张晓瑛说道。 这还能记不住吗?谁家给马起个名用个“鱼叉”的“叉”字呢?还“叉二叉三叉四”,跟“蛋二蛋三蛋四”有何区别。 看着这三匹神俊不凡的宝马配上了这般的名字,卫五六一阵无语凝噎。 原来张小将军的马叫“叉一”也是这么来的,他们这些护卫此前还对这奇特的叫法展开过讨论,猜测这发出“叉”音的究竟会是哪个字,任谁也想不到会是鱼叉的“叉”字啊。 卫五六不甘中又有些好奇,问道:“小张大夫,这鱼叉的叉字可是有何典故?” 典故啊! “传说在西方有一国度,可造成最好的车子,他们用咱们华夏文字给自己的车子起名宝马,后来造的车越来越多,就用叉一叉二叉三来区分。”张晓瑛答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传说中的国度竟然也懂得华夏文字,可见不俗,造的车自然也不俗。 “原来如此。”卫五六了解了,这般有趣的事情得写在给公子的信里。 “你把马安置好到正院找我,我还有事需要你去做。”张晓瑛又摸摸宝莉的后背,又滑又软和,手感真的超级好。 不管愿意不愿意,自己也承了卫国公府的人情,总要表示一下的。 卫五六到了正院,张芙蓉在院门等他,把他带到了厅堂,张晓瑛正在画着什么。 “芙蓉你去厨房说一声,我今晚想吃红烧豆腐。”张晓瑛把张芙蓉支开。 张芙蓉自然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忙应了一声下去了。 卫五六立时感觉到了几分不同,小张大夫从来没有把他喊进正院交代事情,现在还特意把婢女支走,此事看来不简单。 “你知晓京西玉河县吗?”张晓瑛问卫五六。 门头沟曾经也叫玉河县,张晓瑛不确定现在是不是还叫这个名字。 “知晓。”卫五六答道。 “我听闻此地有一种用黑炭烧制的瓷瓶特别耐火,你替我去寻回一百个,再带些黑炭送给国公爷。”张晓瑛说道。 卫五六惊愕地看向张晓瑛。 “乌金吗?”他听见自己在问道。 呃…… “也算是吧,就是黑炭,应该也称为煤炭。”张晓瑛答道。 “瓷窑大概在这几处方位,你准备一下,明日再出发,应该不太容易找到,何日找着何日再回。” 张晓瑛又把自己按照门头沟五大矿场的位置标注的方位图递给卫五六。 卫五六机械地低头看向面前的图纸。 图上标注清楚,东西南北,京城在何处,几处可能出现瓷窑的处所分别位于何处,离京城大约几里…… 小张大夫这不是让自己去看有没有乌金,而是让自己去找到乌金。 换言之,她是肯定玉河县有乌金的。 让自己去找瓷瓶是假,找到乌金才是此事的重中之重! 卫五六猛地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向张晓瑛,小张大夫让自己把乌金送给卫国公! 张晓瑛看他应该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又说道:“山高路陡的,你自己去太危险,找两人跟你一起去,乌金的事你自己知晓就行了。” 卫五六把图纸小心卷好,后退一步,单膝跪地郑重地给张晓瑛行了一礼:“小张大夫放心!属下必定做好此事!” “去吧!”张晓瑛点点头,目送卫五六走出了正院大门。 这煤矿属于国家资源,即使允许私人开采,但她家既没兴趣更没能力去开采,因此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卫国公府就相当于还他们一个人情了。 至于卫国公府得知了这个消息后要怎么做,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而且京西煤田分布东西最长45公里,南北最宽35公里,面积超出了一千平方公里,这么大的地域,谁也不可能全占了。 卫五六回到自己住的屋里,深深喘了几口气才平静下来。 他跟萧十二没有搬到西府,皇上新派的三名萧卫也一起在东府住着。 他在桌子前面坐下,拿起鹅毛笔给公子写信,如今他使这鹅毛笔倒是顺手多了,字也不那么太大,两张信纸基本就能把最近十日的事情说完了。 卫国公府往各处的信函十日一送,使的是朝廷的驿兵,所以他所写基本就是张夫人生产,母子平安,小张大夫用鱼叉给马匹起名之类的事情。 像小张大夫遇袭有神光护佑他们的事和今日小张大夫让他去寻乌金的事情是万万不会在信里写上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第三百零四章 人情 远在黔中的卫靖此时正看着桌面上的一张请帖。 请帖是杨家的,杨氏族长两日后五十三岁生辰,在黔中城里广发请帖大宴宾客,不仅如此,因杨氏长期都是黔中的土皇帝,每到杨氏族长的寿辰便会在城中鼓楼前摆三日流水宴,见者无论何人都可入席,长型的条桌摆出了半里之外,人们载歌载舞,年轻男女成群结队对歌嬉闹,早已成为黔中民众人人期盼的一件城中盛事。 即便如今黔中治权已不在杨氏手中,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杨氏并没死,而是把尖牙利齿都收拢起来蛰伏,近年慢慢又有杨氏子弟或是与杨氏相关的人员在官府各处任职,杨氏族长的生辰宴办的也就愈发煊赫。 杨氏祖上并非汉人,子孙后代虽已习学汉文典藏,儒学经典,其中甚至不乏科考中举者,但行事做派都与汉人大相径庭。 大乾掌了黔中后,本也想大举迁居汉人入黔,但各地人口都不足,又哪来的人迁入呢?更何况同为边疆,相比邺城等地,障疠横行的黔地对普通民众来说显得更为凶险。 如今黔中的稳定局面,更多是靠着黔地八万卫家军的军威压制着。 “南诏有何动静吗?”卫靖问道。 南诏往往在春夏之交蠢蠢欲动,因夏季为疟疾流行高发时节,南诏犯境后大乾军队往往不能对南诏军队进行深入打击。 原先卫靖不明白疟疾为何在夏秋两季高发,如今知晓了,是因为蚊虫叮咬把引发疟疠的疟原虫注入人体,而春末夏初蚊虫就开始多起来。 他到了黔中就按照安平教他的法子在营区举行了灭蚊卫生运动,这名称也是安平起的,提前给兵士配发蚊帐,清理所有可能积存死水的沟渠,尽量不给蚊子留下任何生存繁衍的空间。 “南诏两千象兵已往东北边集结,应是贼心不死,想要吞下东川盘水一带。” 卫豫留下的副将答道。 南诏战象极为彪悍,全身重甲,象背有三层塔楼,第一层为驭象者,第二层是作战者,有4到6名弓弩手,第三层为观测者,一头象兵周围还有数百步兵辅助,他们手持矛,盾等武器,提供配合和保护。 跟小山一样的战象比起来,再粗壮的战马也显得弱小,大乾军队在南诏的象阵之下也吃过不少大亏。 “密切关注,随时通报。”卫靖吩咐。 虽然可以投掷火炮驱散象阵,但是此地地形皆为山地丘陵,投石机无法使用,若是用火攻又易于引发山林大火,亦会危及自身,因此大乾军队面对南诏象阵亦无有效制敌手段。 卫靖看着墙上的舆图陷入了沉思,不再关注杨氏族长生辰的事。 ~~~~~~~~ “瓜瓜瓜瓜,豆豆豆豆,怎么还在睡,每次我来看他们都在睡,好像没那么丑了。”张晓瑛在婴儿床边伸出右手食指去戳两个弟弟的小脸蛋。 “小崽子刚出生可不就是睡么?而且咱们可不丑,多好看啊!”胡娘子在旁边笑眯眯。 “她哥刚出生就睡得少。”李岚说道。 她恢复得不错,大概是古代的食物营养充足,加上她也能吃,一顿能喝下一海碗的汤水,因此奶水也很足,两个娃娃竟然都吃不完,多出来的奶水挤出来后张晓瑛拿进房车蒸透再晾凉,装好存在冰箱冷冻室里,留着弟弟们食量大了再拿出来给他们喝。 要是可以把他们抱进房车倒是有喝不完的有机认证的盒装奶,但那也得一岁以后才能喝了,相比之下,张晓瑛更愿意给他们喝大乾的本地母牛产的真正纯天然无污染的奶,而且也不清楚他们能不能进入房车。 翠湖庄子就养了十多头奶牛,李庄头的儿子每天都赶着骡车送奶送菜进府,如今府里开饭的人多,每天都要消耗不少食物,好在有翠湖庄子,鸡鸭鱼都解决了,现在还养了猪。 因为牛棚里的牛运走了以后空着,张德源就说拿来养猪,先让他们养个几头,红薯长大后藤茎可以拿来当成猪饲料再多养一些。 小汤山那边两个加起来足有六千亩所谓的庄子张德源也去看过了,还真就是荒地,那今年的春耕之前也来不及开荒了,只能等着种秋土豆。 大乾如今不允许人口随意迁徙,因此张德源并不能把邺城的家里人带上京城,严格来说,张家现在也就是张晓珲和张晓瑛可以在京城落户,但他们又没有分家,所以也不能算是京城人氏。 “醒醒醒醒,姐姐看你们的眼睛大点没有。”张晓瑛继续戳着弟弟们,瓜瓜闭着眼睛咧咧嘴似笑非笑,豆豆似乎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那么讨厌然而没有成功。 张晓瑛只能放弃。 “娘,国公府送了四匹马过来,还有一匹是汗血宝马。”张晓瑛说道。 胡娘子听到娘俩要说正事,悄悄退了出去,把张芍药也一起叫走。 李岚神色一下子凝重起来。 “汗血宝马?那不是无价之宝吗?我记得新闻说过有一个什么斯坦国当成国礼送给咱们国家。” 李岚不看金庸小说,但是喜欢看新闻联播,关注的点就是什么“外蒙送了三万头羊该怎么分”之类。 “土库曼斯坦,就是古代的大宛国。现在的汗血宝马没那么金贵,不过也挺难得的,买不到。”张晓瑛解释。 “那咱们怎么回礼?”李岚发愁。 “娘,您还记得您小时候烧的煤球咩。”张晓瑛问道。 她老妈是老北京,她爷爷那一辈就在京城了。 “记得,咋不记得,哎呀!可麻烦了。”李岚答道。 “比烧柴还麻烦吗?”张晓瑛好奇。 “这俩是不一样的麻烦,不过还是烧柴麻烦一些。”李岚说道。 煤炉燃好了就一直燃着不需添加了,蜂窝煤封炉甚至可以燃烧一整夜,就是特别需要注意通风通气避免一氧化碳中毒。 “您还记得当年的煤球哪来的咩?”张晓瑛问她。 “哪来的?拿煤票到供销社换的。”李岚答道,但 她突然反应过来:“贝贝,门头沟有煤矿!” 她小学时学校为了让学生们了解到一颗煤球是如何制成的,还专门组织去煤矿参观过呢,她当时看到从矿里出来的煤矿工人全身都是黑乎乎的,印象尤其深刻。 “我让卫五六去找了,叫他拿些煤块交给卫国公,娘,您不怪我吧!”张晓瑛说道。 “怪你啥,这样最好不过,多少也算还些人情了。”李岚说道,心里舒坦下来。 她当然明白闺女的心思,她自己也是一样,孩子的未来谁说得定呢?儿子跟菲菲就是前车之鉴啊! 第三百零五章 承情 卫五六第二日带了另外两名护卫一路疾驰往玉河县而去,他们也没找当地官府,只找卖瓷器的铺子,说自己要的货多,想看看瓷窑。 有三四家都爽快地带他去看了,毕竟他们骑着高头大马,定然是个大户,傻子才把生意推出去,但是这几家都是烧的柴窑。 最后一家却是给他们陪尽笑脸,但就是不同意带他们去看瓷窑,说是山路险峻骑行不便,怕摔了他们。 当晚卫五六三人找了个脚店住下,他自己却偷偷去监视那店掌柜。 果然天黑关店以后那店掌柜吩咐伙计:“许是有人察觉山里有黑炭,你赶紧趁夜去通知窑场熄火,别让那伙人发觉才是。” 私下采煤是重罪,他也是无意中发觉那处有黑炭,并不敢挖出来售卖,便偷偷弄了个烧瓷的窑场,没想到这才不到半年便被人发觉。 那伙计连夜举着火把进山,卫五六悄悄跟了上去。 一路跟了好几里地,虽然是往极偏僻的山里去,路却不算难行。 又转过一处山坳,果然便看见一处不大的窑场,窑炉烧得火红,地上堆得满满的乌金。 那伙计过去找到窑工,急急说着什么,卫五六也懒得管他们,趁黑拿了几大块乌金装进包袱里原路返回。 第二日一早卫五六三人拿着买好的一百瓷瓶回城,他让那两名护卫把瓷瓶交给张晓瑛,自己回了卫国公府。 玉河县离京城虽然不算很远,但山路崎岖,很多地方马跑不起来,他们回到城里天色都已经黑了。 卫国公正陪着老妻话家常,年轻时他征战在外,留她一人在家中苦守,直到前几年旧伤发作他姐姐卫皇后才要他回京中休养,因此如今只要有空闲他都是陪着老妻,哪怕她说的多是唠叨的话也都听着。 “禀国公爷,卫五六求见,说有要事禀报。”门外护卫来报。 卫国公蹙眉,这么晚了还求见,难道张府出了什么事了? 如今张府张大郎不在京中,张父在贡院赴考,明日才考完第一场,府里就剩女主子…… “快让他进来。”卫国公沉声道。 卫五六快步走进来跪下行礼:“禀国公爷,属下有要事禀报。” 卫国公看到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心中更觉不好:“快说。” 卫五六却只抬起头看了一下四周没接话。 卫国公看他这样站起身:“起来跟我到书房。” 两人到了书房,卫国公也不坐下,转身看着卫五六说道:“说吧!什么事?” 他目光沉沉,带着摄人威压。 卫五六忙把身上的包袱解下放在书案上,又打开包袱说道:“国公爷请看。” 卫国公看向那黑乎乎的东西,不就是黑炭吗?叫得好听点是叫乌金,但实在不是什么稀罕物件。 “你拿这黑炭给我做甚?”卫国公不解问道。 “安平县主前日吩咐属下,到玉河县帮她寻一些黑炭烧制的瓷瓶,顺便带几块黑炭给您。”卫五六低头说道,又把张晓瑛画给他的图纸放到书案上展平再拿条尺压住:“此为县主标注的可能出现瓷窑之地,属下是在此处寻到的瓷窑。” 卫国公目光凝在那张图纸上,好一会才问道:“离京城只有五十里地?” 卫五六答道:“正是。” 卫国公抑制住心中的激动,拿起包袱里的黑炭仔细察看,竟然是上好的可打制兵器的好炭。 “是你把马带回张府那日她吩咐你做的事?”卫国公问道。 “正是。”卫五六答道。 看那图纸上画出来的距离,这黑炭的分布范围定然不小,这孩子是在还那几匹马的人情呢!也不知晓她是不是清楚这人情可远远超出了那几匹马的价值。 “她可有说过是如何得知此地有黑炭的?”卫国公多问了一句。 “未曾,属下猜想是住在西府帮县主炼丹的道长告知她的。”卫五六帮张晓瑛扯了个慌。 “嗯,应该是。”卫国公点头。 那牛鼻子老道云游四方见多识广,知晓何处有黑炭很正常,他们又向来不把世间俗物看在眼里,看安平需要黑炭就告知她也是有的,可见安平是个有大福份的孩子。 应该是才怪!那道长都来府里住了一个多月了,如果小张大夫是道长跟她说的她应该早就让自己去找了。 而那日自己听得清清楚楚,小张大夫问了玻璃工坊的工长他们是不是拿黑炭烧瓷窑的,那工长答附近无黑炭,小张大夫听闻了很是惊讶,显然此前小张大夫就知晓京城有黑炭,大概她还以为人人也都知晓呢! 且以自己这般周折才查探到烧炭瓷窑来看,就连玉河县本地人知晓的都不多,而那张图纸上标注的几处瓷窑位置却是小张大夫当日在东府临时画的,自己拿到时墨汁还没干呢! 怎么可能是西府的道士们说的? 至于小张大夫是如何知晓玉河县有乌金矿的,这就跟那护体神光一般是不可说之事,自己最多只能告知公子一人。 “你回张府告知安平县主,我卫国公府承了她这个人情,让她此后有何难处都可向我开口。”卫国公说道。 “是!属下告退!”卫五六跪下行礼后起身退出了书房门。 直到卫五六走到书房院门外,卫国公才坐下拿起那几块黑炭,脸上露出了抑制不住的笑容,最后竟“哈哈哈”笑了出来。 黑炭本身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并州地下便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黑炭,可离京城只有五十里就不一样了。 朝廷不放心把打制兵器的工坊放在并州,如今便需耗费巨大人力物力把黑炭于并州运抵京城,当初定都就有人提议把都城定于晋阳,就因为此地黑炭取用方便。 如今离京城仅五十里处便有如此优质的黑炭,实在是天佑大乾。 且京城有了黑炭民众便可减少砍伐林木,这于城池防御亦大有益处。 卫国公想到黑炭的种种好处,笑得越发畅快,又突然想到张晓瑛把这信息透露给卫五六的日子,畅快倒是少了些许。 这孩子可真是灵性,显见是不愿承国公府的人情,只怕对五郎还不是太上心啊! 第三百零六章 一用 第二日散了朝卫国公就到勤政殿求见,萧景烨也在勤政殿等着父皇问话。 “舅舅。”萧景烨喊卫国公。 “景烨你最近在忙何事?为何脸色这般难看?”卫国公皱眉看着满脸拉胯的萧景烨,这一看就是睡眠不足,新婚燕尔的年轻人就是不懂节制。 “都是安平害的。”萧景烨答道。 卫国公头皮一紧—— 怎么还有安平的事呢? “她咋啦?”他赶紧问道。 萧景烨正想答话,门口的小内侍说道:“皇上召见六皇子殿下和卫国公爷,二位请进。” 卫国公和萧景烨对望一眼,一前一后进了屋里给皇帝行礼。 皇帝看了一下两人,一个是自己喊来的,脸色青白跟三天没睡觉一样,一个是不请自来满脸喜色,看起来倒好像他才是新婚那一个。 “你先说,找朕有何事?”皇帝看向卫国公。 卫国公喜滋滋把手里的包袱放到皇帝面前的书案上,嘴里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天佑我大乾,玉河县竟然有乌金矿。” “京城西边的玉河县?”皇帝正低头看着卫国公放下的包袱,听了这话猛然抬头看向卫国公。 “正是,还是上好的炭种,您请看。”卫国公打开包袱。 皇帝拿起一块黑黝黝的煤块,日常没啥表情的脸上也现出了笑容。 “果然是好炭。”他赞道,好像手中拿着的是一块金子。 萧景烨也欣喜地走到案前拿起一块说道:“太好了,如此一来蒸汽机的用料便不需兵器工坊匀给我了。舅舅是如何发现玉河县有黑炭的?” 皇帝也看向卫国公,这老小子除了会打仗难道又多了一项会找矿的本领? “这也不是我发现的,是府里的护卫寻到的,五郎不是把他的卫队留在张府了嘛,安平炼丹要用耐火好的瓷瓶,跟她一块炼丹的道士就告知她玉河县有烧黑炭的瓷窑烧制出来的瓷瓶更耐火,她就打发护卫去寻瓷瓶,一定得看好了是烧黑炭的瓷瓶才要,护卫果然就寻到了,又觉得此事重大,就多拿了几块黑炭送回府里。” 卫国公隐去了张晓瑛刻意让卫五六送黑炭给他的事实,只说是自己府里护卫的主动行为,不然张晓瑛一个皇上亲封的县主,发现了黑炭不是先报告朝廷而是透露给他,对皇帝来说心中总是会有那么些不爽的,可是卫国公府的护卫做这样的事就很自然也说得过去。 “安平倒真是个有福的,那些道士云游四海的,也愿意在她府中跟她一块炼丹。”皇帝果然笑道,“你府里的护卫也是个机灵的,不然只把瓷瓶带回来咱们也不知何时才能发现玉河县有黑炭了。” 那牛鼻子老道讲究天人合一道法自然,对采矿挖矿最是反感,指望他们发现了矿藏主动报告基本不可能,而安平虽说脑中稀奇古怪的念头多,但瞧她不知柴米贵的样子,大概也没想到京城有矿是多么紧要的事情。 “此乃天佑大乾,我大乾定会国运昌隆。”卫国公笑道。 “你要重赏那名护卫,五郎对安平倒是用心,如何不给他俩先定了亲呢?”皇帝想起了自己没赐成的婚。 卫国公脸上显出了尴尬的神色:“许是张府觉得安平还小?” 皇帝毫不留情揭穿他:“人家还有指腹为婚的呢!订婚又不是要马上成婚,我看张家仍是不愿让安平嫁给五郎才是,啧啧啧,你卫国公府也有今日。” 皇帝向来逮着机会就踩几脚卫国公,卫国公也习惯了,可今日他忍不住反驳:“安平还小,性子没定呢,张府也不是完全没看上五郎,不然怎会同意五郎的卫队留在府中?” “你还好意思说,满京城就你们家为了个小娘子做到这份上了,人家还不见得领情呢!我都替你觉得丢人。”皇帝极尽鄙视之能事。 “五郎自己不觉得丢人,我是他爹再丢人也得受着。陛下,您就别替那逆子操心了,还是说说那黑炭如何尽快开采吧,兵器工坊那每日烧的都是银子啊!” 卫国公打岔道,这个皇帝姐夫最是喜欢拿卫国公府儿子们的婚事来幸灾乐祸,不就是两个儿子婚事不顺嘛!到他嘴里就成了“府里半数的儿子都娶不上媳妇。” 不知情的人听了这话还以为自己有二三十个儿子,娶不上媳妇的总有十来个之多,你就说气不气人吧! 皇帝睨他一眼,并州的采矿权多年沿习下来,卫国公府当年忙着打仗就没能参上第一脚,如今他家在并州的矿区出炭量也就不多,如今这玉河县的矿是他府里护卫发现的且由他上报,于情于理都应该给卫国公府第一个开采。 可是皇帝又不想让他拿得太舒坦。 “虽说是你卫国公府的护卫寻到的矿源,可说到底还是安平先听闻了消息,不知张府可有开采黑炭的意愿?不如传安平来问问。” 皇帝沉吟。 虽说安平看来很有可能嫁进卫国公府,可这会不是没嫁嘛!看张大郎那日的反应,若是卫五郎抽个风又看中了别的女子,或者是安平心悦别的男子,更或者安平迷上炼丹终身不嫁,这都是有可能的嘛! 他才不管张府有没有能力开采,只要他想让他们有能力他们就会有能力。 又对卫国公说道:“你也别急,就算张府有心开采,大头还是你家的。” 卫国公才不急,张府想不想开采他最清楚不过,若是他们想开采就不会让卫五六把这黑炭交给他了。 “陛下说的是,自然应该先问问安平。”卫国公微笑说道。 皇帝谴了人去喊张晓瑛进宫,这挖矿越快定下来越好,兵器工坊早一日用上京城的黑炭就能省下不少银子。 “你的蒸汽机做的如何了?”皇帝暂时放下挖矿权的事,问萧景烨道。 卫国公方才好像听了一遍“蒸汽机”这个词,只觉得陌生,如今再听就觉得新鲜了。 “本来快好了,那严明昊又被安平调去管她的玻璃工坊,说是玻璃工坊制的玻璃跟制药有关,更紧急,这蒸汽机慢些无妨。”萧景烨答道。 “她自己为何不管玻璃工坊?”皇帝问道。 “说是她母亲刚生产,她不放心出城。”萧景烨答道。 “蒸汽机是何物?也是安平要制的吗?”卫国公问道。 “就是此物,我这一个来月就忙这个了,若是确实如安平所言,行船可快上两倍不止。”萧景烨把手中由画匠画出来的蒸汽机图像放到书案上,示意卫国公。 “父皇您看,如今做成这般模样了。” 其实萧景烨搞成如今这般倒不是有人催他,只是他自己太喜欢倒腾这玩意了,不做不知晓,做了才发现有趣至极,往往一忙活就忘了时辰,连六皇子妃都开始有意见了。 他那日拿到图纸进宫出来后就把户部的事情全交出去,第二日就到了工部上衙,召集了能工巧匠,日日在兵器工坊的锻造间忙活。 严明昊每日下晌也过来一起捣鼓,前些日子更是一大早就过来,有他在很多疑难之处立时可解,如果不是因为他犯过死罪,自己都想给他申请一个工部的职位了。 他现如今开始明白张大郎口中说的人才才是最大的财富的意思了。 “父皇,若是大乾多些像严明昊那般的人才就好了。”萧景烨忍不住说道。 皇帝头也没抬,眼睛一直在那图像上。 卫国公也凑过去看那图纸,没看懂。 “这蒸汽机如何就能行船呢?”他问道,图纸右侧写着“蒸汽机”三个字,这名字也够怪的,“蒸汽”跟机子还能连到一处。 “你这只会打仗的蛮驴看不懂了吧?朕来教教你,煮水烧开后是不是有蒸汽冒出来,若是密封好那蒸汽越来越多是不是就得压不住,这就是蒸汽产生动力,此动力便可用于行船。”皇帝说道,他其实也想要尽快看到那一幕。 “谢陛下解惑,微臣有些明白了。”卫国公点头,这图像不似张晓瑛画的工作原理图那么清晰明了,主要是给皇帝看样子的,其实卫国公仍是没明白为啥有了动力就能行船。 不过他听明白了一件事,这蒸汽机也是安平弄出来的。 他心中既喜且忧。 喜的是真做成了受益最大的无疑是如今驻守在黔中移动主要靠行船的卫家军,忧的是这般能干的安平越发的把自己家的蠢儿子比得简直是百无一用了。 在卫国公眼里被张晓瑛比得百无一用的卫靖正带着三名护卫一名军中向导行走在黔中的密林里,全身上下装束怪异。 ------题外话------ 今天七姑收到了好多票票,太感谢大家啦!七姑会继续努力了,现在已经每天可以多码一千字啦! 第三百零七章 赴宴 既然已知疟疠乃是因蚊虫叮咬所致,那就先把防蚊做到极致。 卫靖不能等张晓瑛把治疟药做出来才进入丛林,即使有药,得病的兵士多了也会造成战斗力的短期极大损失,如果被敌方趁虚而入仍会造成难以挽回之后果。 更何况,按照安平所说,此地流行的疟疠乃是最为凶险对人体伤害最大的种类,即使治好了身体也需要很长时日恢复正常。 而南诏已经整军备战,他二哥守在最前沿,他已经传信给二哥,把安平写下的防疟须知也抄了一份给他,那日跟安平在阑珊阁道别时,安平还跟他提过,若是迫不得已进入丛林,可考虑制作防蚊服,她见过有人戴着一种特别的帷帽穿行在世间蚊虫最多的区域,还把帷帽的样式画了给他。 卫靖和三名护卫身上如今就穿戴着全套的防蚊套装。 这些防蚊套装乃是用粗麻布所制,紧实异常,包括全身上下的衣裳,手套,头上是按照安平所画制成的防蚊帽,类似前朝贵妇出门所戴的帷帽,一个竹篾圈子被缝在帷帽垂下的纱布肩膀处,纱布一直垂到胸前后背。 所有的这些全部跟捣烂的灵香草泡在一口大缸中一整夜,即使晒干仍然可以闻到浓郁的灵香草的异味。 灵香草也是安平送给自己那几瓶小小的防蚊水瓶身上印着的,安平说黔中一带就长有灵香草,无毒,可放心使用。 卫靖通过查访,发现本地普通百姓也会使用灵香草防蚊,反而是贵族世家并不使用,只因那灵香草气味实在是很不好闻。 他们已经是第五次进入丛林了,这身防护服确实有效,丛林里的各种飞虫无论是蚊子还是毒蜂都只在离他们一拳距离飞舞着,就是不敢靠近他们,也有拼命想叮上来的也是一碰就离开,看得他们好气又好笑。 而且那顶帷帽还可挡住许多从树上掉下来的各类毛虫长虫。 美中不足之处便是那纱布还是不够细,虽然可以防住蚊虫,但也挡了不少视线,看出去不太清楚,他已经让人想法子再纺些更细的纱线。 看不清可会影响射箭的准头。 “公子,回转吧,今日您还要去赴宴。”卫五一提醒道。 他们天没亮就进了山里,如今已快到午时,回到将军府得好好洗个澡才好出去见人,不然这满身异味总是不雅。 不过即使从头到脚都洗三遍这异味也不能完全去掉,总得过得三两日才行,这灵香草的气味就是如此霸道,难怪各种毒虫都退避三舍。 “好。”卫靖心中有了底。 黔中的山林与他们熟悉的北方山地极为不同,此地气候湿润,连树干藤蔓上都布满苔癣,一不留神就会滑倒,他们的鞋子外都套了一双简易的草鞋,即使这般仍需分外小心,因此从山上下来回到府里已是下晌。 卫靖匆匆洗过澡,换上见客的衣裳,带上卫五一等几名护卫拿着寿礼往黔中城最巍峨的宅邸而去。 杨府也在城里最正中的位置,其实就是原本的土司府的一部分,当时杨家把土司府一分为二,砌高墙隔起来,东边成为如今黔中府的府衙,西边仍是杨氏一家子住着。 当时朝廷看他识趣,便也默认了下来。 几人在府门前下马,在门口迎客的三十多岁男子看到卫靖眼睛一亮,面上急色一扫而光,快步迎上来恭敬又不失亲热行礼招呼:“父亲命我前来迎候卫将军,说将军虽是军情繁忙,但绝不会忘了他的生辰,果然将军这便到了。” 卫靖还礼:“杨大公子客气。” 此人便是卫靖四嫂的亲生父亲杨家大公子杨承州,卫靖跟他见过一面,他刚到黔中时杨府也做东请了他跟卫豫。 卫靖以前不喜这些应酬,但也不知为何,自从认识张小娘子以后他倒也不再排斥此类活动。 卫五一把手中礼盒递给杨承州身边的家人,杨承州却亲自接过,口中说道:“将军能赏光前来已是最大的脸面,哪里还需带上礼物。”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卫靖淡然道。 “不敢不敢,卫将军快请进屋上座。”杨承州殷勤地在前引路。 卫靖是第二次到的杨府,此时看到原本宽阔的土司府摆满了酒席,四处都聚着身穿不同服饰的人们围坐一处,有男有女,并不分桌。 看到他们进来,人们纷纷看过来,又都与杨大公子打着招呼,似乎还开着玩笑,但他们说的是本地夷人语,卫靖他们完全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只看那些人热烈的笑,脸上都挂着欢喜的笑容,总归都是善意的玩笑。 杨大公子似乎笑骂了一句,又对着卫靖道歉:“山野村夫,不通礼数,还望将军勿与他们一般见识。” “无妨,我亦听不懂他们说的何事。”卫靖说道。 杨大公子似乎有些尴尬,但很快就笑道:“听不懂也好,只是说些山野里俚语。” 几人很快就到了宴会主场,有人高声禀报:“卫五将军到!” 声音洪亮,倒有些军中做派。 所有人都站起来,中间主座上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快步迎过来,一边行礼一边说道:“老头子我就知将军定不会忘了我的生辰,来,快快入座。” “卫靖祝杨老爷子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卫靖还礼口中祝寿。 此人便是杨承州父亲,这一代的杨氏族长杨秉坤。 “托将军吉言,老头子我有福了。”杨秉坤哈哈大笑,四周人也都符合着笑起来,气氛显得亲近又热烈。 众人重新入座,卫靖就坐在杨秉坤右边下首,杨承州又坐在他的下首,杨秉坤左边下首坐着黔中知州吕守业,吕守业下首是一名四十多岁的夷人男子,应是此地最大的夷人部落荆蒙部的首领。 卫靖不动声色扫视了一眼场内,在主场入座的人中完全着汉人服饰的不足三成,多是半夷半汉打扮,亦有超过三成为夷人打扮。 杨秉坤吩咐开席,酒菜流水似的送到各人桌前,吕守业站起来代表来客向杨秉坤说了祝寿敬酒的话语,杨秉坤也忙站起身听着,两人互相拍马赞颂了一轮,总算可以开吃了。 其实也没能好好吃上几口,各人轮流向杨秉坤敬酒祝寿,卫靖也没有免俗,所有人都向杨秉坤敬过了一轮酒后,芦笙响起来了。 据卫豫所讲,黔中几乎所有夷人男子都会吹奏芦笙,芦笙在所有节庆场合都不可缺席,人们往往边吹边舞,如痴如醉,且芦笙有大有小,小的仅为一掌宽一尺余长,大的却长及半丈余。 卫靖看向那吹奏芦笙的几人,只见是六名精壮夷人青年男子,裸身披着黑布褂子,下身着紧窄长裤,一条短裙不及膝盖,赤着双足边吹边跳。 接着是一阵悠扬歌声响起,卫靖突然听闻先是一怔,后来想起四哥说过夷人男女有对歌传统,也是几人一起合唱,跟安平那动不动就要几十上百人的合唱很是不同,于是微微笑了一下。 却见唱歌的是十来名衣裙鲜亮的少女,她们裸着双臂和膝盖以下的小腿,每人手上都拿着一样物件边唱边跳,卫靖觉得新鲜,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 然而接下来这群少女的举动却让卫靖目瞪口呆。 ------题外话------ 卫小将军到底为啥目瞪口呆呢? 第三百零八章 异俗 杨府第一次宴请卫靖时因为客人只有少数几个,所以也是按照汉人传统宴客,如今杨氏族长的生辰宴,来的大多数都是夷人,且杨氏也是夷人一族,自然按照夷人风俗行事。 十来名少女中两名身材壮硕又玲珑的女子边唱边跳到了最靠近大门的一名青年男子身侧两旁,摆动胯部不住撞击该男子,男子被撞的左右摇晃,余下的少女在那男子一侧站成一列,把手中的大碗一个接一个垒起足有三尺远,最远端的女子手里提着一个酒壶。 撞击男子的两名女子停下动作,一人揪住那青年男子的一边耳朵,其中一名女子竟然端起男子面前的酒碗直接往他嘴里灌酒,那站得最远的少女手中的酒壶里的酒水源源不断地倒进少女们垒起来的酒碗中,又流进了男子喝酒的碗里。 看起来被压制着的男子不停吞咽着碗里的酒水,大厅里热闹异常,少女们歌声不停,而吹奏芦笙的男子也一直在舞动,夷人男子们嘴里统一发出呼喝声,也有汉人男子在哈哈笑着加油,更多的是微笑着观看。 第一次见识到这种风俗的卫靖和他的护卫们简直就是大开眼界,张口结舌,他突然就明白四哥卫豫提到杨氏族长生辰宴时脸上那促狭的表情是怎么个意思了。 他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头,看来大厅里所有客人都得经这么一遭,而所谓的入乡随俗,自己若是推拒不免坏了气氛。 果然不管是汉人男子还是夷人男子都被那两名女子摆胯撞击后灌酒,夷人男子往往得意地大口喝下一整壶酒水后大呼痛快,还用夷语跟那两名女子调笑两句,换来她们多揪几下耳朵,而汉人男子多少都有些拘谨尴尬,却也都配合着喝下酒水。 卫靖虽然心中极为不喜,却也知晓这是夷人表达情谊的习俗,便也做好了被那两名女子摆胯撞击的准备。 卫五一和几名护卫却心知公子习性,决心不让那两名女子靠近自家公子,不动声色地站在了卫靖的两旁,卫靖却挥手让他们退下。 终于黔中知州也喝下一壶酒,下一个就该轮到卫靖了,大厅里的歌声和芦笙的声音虽然依旧,却隐隐流转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 有人收走了那些少女们手中的物件,她们分成两排站在卫靖桌前,有节奏地拍着手,也停下了歌声,只有芦笙还在继续和着拍手声吹奏。 人们的目光往大门口处望过去,一名半夷半汉打扮的盛装少女在门外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排一排六名跟她打扮类似的少女。 然而走在最前面的少女容色殊丽远胜身后跟着她的少女们,只见她十五六岁模样,明眸善睐顾盼生辉,跟卫靖的四嫂罗小娘子倒有几分相似,虽比罗小娘子少了沉稳大气,却多了几分娇媚动人。 坐在荆蛮部首领下首的一名十八九岁的夷人青年看到少女进门一愣,目光不由得沉沉扫过对面的卫靖,却见他的目光也停留在进门的少女身上,脸色不由得沉了下去。 这少女便是罗小娘子同父异母的妹妹杨大小姐杨玲娜,罗小娘子母亲罗母自请离开后,杨承州很快另娶生下了杨玲娜,因罗小娘子已是姓罗,她便成了杨府里的大小姐。 杨玲娜在满厅堂的灼灼目光下落落大方来到杨秉坤的主座面前盈盈下拜,笑吟吟用夷语说了几句话,杨秉坤哈哈大笑,在场的夷人男子除了两三名年纪轻一些的也都跟着笑起来。 “卫将军,我这孙女说我怕你把她们拐跑了,所以把你藏起来不让她们姐妹看到,今晚她们一定要好好看看你,还要给你跳最好看的舞,唱最动听的歌,好把你留在我们黔中,你可要好好欣赏一二。” 卫靖没想到还有这般直白的话语,跟他此前在京城遭遇的完全不同,犹豫了一下,拱手说道:“如此有劳杨小姐。” 杨玲娜对他露齿一笑说道:“玲娜献丑了。”说的竟是十分标准的大乾官话。 芦笙的乐声一改方才欢快激荡的曲调,变成了缠绵悠扬又带些原始意味的曲子,少女们在乐声中翩翩起舞,舞姿亦热烈奔放,煞是动人。 卫靖眼睛看着这些起舞的少女,思绪却已经飞到了千里之外的京城,世间的小娘子虽是各式各样,安平却总是不同于她们,也不知晓她如今在做着何事,想到了自己不曾。 一曲终了,歌声重新唱起,跳舞的少女们在卫靖桌前站成一列,有人送上了方才的酒壶海碗,杨玲娜亲自执了卫靖面前的酒碗送到他嘴边,跟方才的比起来,少了两名对着他摆胯撞击的女子。 少女们还带着方方舞罢的微喘,杨玲娜也一样,她倒也没揪着卫靖的耳朵,只娇声说道:“请将军饮下这壶迎客酒。” 大厅里的夷人男子纷纷起哄,卫靖的脸微微涨红,只学着旁人那般就着杨玲娜的手喝下了那一壶酒,杨秉坤拍手大笑,口中说道:“卫将军少年英雄,好酒量!” 卫靖微微一笑说道:“杨老爷子谬赞。” 此时主场宴罢,杨秉坤请众人移步庭院,只见宽阔的庭院已经撤了酒席,中间燃起了巨大的篝火,照的庭院亮如白昼。 围着篝火摆放了矮桌条凳,众人又按着主场的座次入座,因场地宽大,坐在主场外的客人主人也都围坐一圈,男男女女十分热闹。 此时篝火边上已经有许多人在起舞,主要是青少年男女,也有不少几岁的孩童在爹娘的带领下跳得有模有样。 卫靖从来没有饮过这么多的酒,而且他最后喝的那壶酒显然也和旁人喝的有些不同,更接近那日在罗府所喝的味道,虽远不及在张府喝的飞天茅台浓烈,但喝了这么一大壶下去,也不由得浑身燥热。 他量杨家不敢在酒中做手脚,但却没料到这酒的后劲这般大,这应该就是安平所说的酒精度比较高,以往他喝多少酒也从都不曾醉过。 他暗自庆幸自己带了安平给他准备的解酒丸,刚刚喝完这壶酒发现不对就吃了两丸下肚,此时他也了解了安平说的“你到夷人地区喝酒可得注意些”的话。 夷人青年男子们已纷纷下场起舞,汉人青年男子在旁人的热情邀请下也去绕起了弯。 “卫将军,你们年轻人也去乐一乐吧!不然到了老头子这般的年纪就跳不起来喽。”杨秉坤转头对卫靖笑道。 他心中暗自惊异,方才给卫五将军饮下的可是他们杨家窖藏多年的烈酒,寻常人喝一海碗下去没有不倒的,这位喝了一大壶总得有个五六碗,如今竟然还可端坐如常,可见这卫家实是深不可测。 “娜娜。”他朝起舞的人群里招手。 杨玲娜快步跑过来:“阿公,您喊我?” “对,别只管自己跳得高兴,带带客人。”杨秉坤嗔道。 “卫五将军请。”杨玲娜俏皮地欠身相邀。 卫靖笑笑:“谢杨老爷子美意,只卫靖手足笨拙,怕会唐突了杨小姐,还是就此坐着陪老爷子叙话的好。” 杨玲娜笑道:“阿公您瞧,不是我不陪客人,是人家要陪您。” 话毕转身翩然而去,重新加入了起舞的人群中。 “这孩子,也不怕怠慢了客人。”杨秉坤稍显尴尬,眼神中却不乏慈爱。 按理说这时候卫靖应该说些“无妨,杨小姐性情天真烂漫,卫靖自不会介怀”的话,两人的话题也就顺理成章聊到这位杨府大小姐的种种。 接下来杨老爷子自然会关心地问起卫靖的婚事,知晓男未婚女未嫁简直天赐良缘,于是就趁着兴头把孙女许配给了卫五将军,促成一桩佳话皆大欢喜。 啥?这么设想可是太过于异想天开?若是以往杨家人可能不敢想,可是这卫五将军是因着何事来的黔中?替换他要成亲的四哥啊!他四哥娶的是谁?他杨府流落在外的大小姐啊! 杨府流落在外的大小姐卫国公府一样礼数周全明媒正娶迎往京城,那正儿八经在杨府中出生长大的大小姐怎么就嫁不得卫国公府? 兄弟俩同娶姐妹俩,亲上加亲,千古佳话啊这是。 然而卫靖却只是笑笑不接话。 杨秉坤只好把话题扯到卫豫身上,罗小娘子毕竟也是他亲孙女,这个话题最好切入。 好不容易把话自然而然转到卫靖的婚事上来了,杨秉坤问道:“既然卫四将军此番顺利成婚,接下来可就轮到将军了,不知府中可有给将军定下婚事?” “自然是定了。”卫靖微笑答道。 杨秉坤神情僵住。 什么鬼? 他们打听得清清楚楚,卫五将军根本就没有定过亲! 难道是情报有误?黔中虽离京城千里之外,他杨府的眼线在京城也不是没有,自从那卫四将军不知抽了什么风非要娶他的大孙女以后,他就嘱咐重点留意卫国公府。 当然,本来他的人重点留意的也是卫国公府,只不过此前留意的重点不同。 真是乱套,那帮人到底是怎么干的活! ------题外话------ 放假啦!今天缠人精回得早,二更得晚一些些,祝大家国庆节快乐!昨天七姑收到了146张月票之多,有一位同学豪掷了二十张,七姑简直比卫小将军还要目瞪口呆。还是那句话,不管是月票还是推荐票,一张还是二十张,七姑都深深感谢大家,因为有了大家的投票,平台才会注意到七姑的书,给到七姑更好的推荐位,而有没有推荐位对于一本书的成绩至关重要,这也是七姑码字这么长时间以来最近才发现的事实,以前以为大家的投票仅仅只是大家表示对七姑的文喜欢,再次九十度鞠躬三十秒。 第三百零九章 有矿 夜深人静,喧闹的杨府归于宁静,杨秉坤的书房里,杨秉坤和杨承州相对默然。 “阿父,不如就算了,如今我杨家亦为黔中第一豪族,连卫国公府都得给几分面子,您看那卫五将军还不是一直陪到最后才走。”杨承州小心地对父亲说道。 “闭嘴!”杨秉坤一拍书案,“你还提卫国公府,我黔中有他卫国公府何事?本来他们便不该出现在此地!” 杨承州立时不再多言。 “你还未出生我黔中便已陷落多年,你自是未曾见识过当年究竟是何等煌赫,你曾祖父的生辰宴,便是南诏国也派了使臣送上贺礼,如今一个区区卫国公府来个小子,我等便需待如上宾。我杨秉坤死都咽不下这口气!” 大乾军队打到黔中时杨秉坤已是十二三岁的少年,他永世也忘不了祖父听闻杨家军节节败退后,一口血喷出倒在堂前,死死攥住他阿父的手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结果这几十年来,他阿父交出土司府后郁虑交加郁郁而终,死前说的话跟阿公说的那句一模一样。 此后杨家交到他手上,他听从阿公阿父的话收敛锋芒用心经营,慢慢地杨家开始恢复了些元气,可恨 子孙们却安于现状,若是他哪日闭了气,杨家便再无恢复昔日荣光的可能了。 “你亲自去一趟南诏。”杨秉坤说道。 “阿父,还有思维……”杨承州急道。 “她姓罗!”杨秉坤冷冷打断杨承州的话。 本来他们听闻了卫国公府打算明媒正娶那小妮子后,也去劝她认祖归宗,那小妮子却说她只是她娘的闺女,她娘不回,她自是不回。 她娘会回吗?当年那种境况下都要离府,更不用说如今的她了。 “京城的眼线不中用了,连卫靖的婚事都没打听清楚,本来若是跟卫国公府结成亲家,我也不是不能安于此刻。”杨秉坤道。 只要结成亲家,汉人入黔慢慢就会夷化,最后究竟是杨家的女儿嫁进卫国公府,还是卫国公府的儿子入赘杨家就说不清楚了。 “就算那卫靖定了亲,玲娜也可嫁去做妾,儿子听闻……”杨承州还想再争取一下。 随着一声巨响,伴着杨秉坤的一声怒斥:“糊涂!”黄花梨的台面上显出了一道细纹。 “我杨家的女儿何时须得给人做妾,别说是玲娜一个嫡长女,便是你那些姨娘生的女儿哪个不是多方求娶。” 是多方求娶,只不过都是小部落,在山沟里一个部落也就两千来人那种。 杨承州默默想道。 “你准备一下,带几个人,混在来贺寿的各部落的人里进山,不要走水路,避开卫家军,在盘水入境南诏。你若是不想去,我也可换你三弟去。”杨秉坤盯着杨承州说道。 这个大儿子在几个儿子中最有才干,若是守成,交给他是没错的,可惜就是安于现状,很多事情便只能趁着自己在世时做了。 “阿父我去,南诏我也熟,不用劳烦三弟了。”杨承州忙说道。 若是这般重要的事情由三弟去做,自己日后还怎么当这杨家的族长? “你不用怕,这黔中仍是我等夷人的天下,他卫家军不过区区几万,便想镇得住我几十万夷人大军么?事成之后,我等干脆立国,也不做那劳什子土司了,你便是太子。” 杨秉坤给儿子打气。 “阿父说的是。”杨承州眼中也闪耀出光彩。 一国太子,这便值得一博了。 ~~~~~~~~ 卫靖在黔中山沟里测试防蚊服的同时,张晓瑛也被皇帝叫进了皇宫。 到了勤殿时看到两老一年青三个男人都在等她。 “见过陛下,见过六皇子殿下,见过国公爷。”她一一给他们行礼,这三人一脸求知若渴的神色究竟是什么情况? “安平你也来看看,方才我等在推测此蒸汽机可用于何处,这是景烨记下来的。”皇帝连“朕”都不称了。 张晓瑛伸头过去看那纸上写着什么。 呦呵!写的可真不少,只见纸上记录可用于行船之外还有纺线、碾磨、打铁等等十几样之多,可见古人完全可以很容易接受新鲜事物,而且还特别善于总结发现再进一步发扬。 “哇塞!真厉害!”张晓瑛由衷赞道。 “那日我记得安平你说过还可用于行路,却是如何做法?”萧景烨问道。 行路那就复杂一些了,他们暂时想不到也是正常的。 “我此次跟着殿下进京,实是颠簸得浑身都要散架了,就想着,若是可以把路修成滑杆那般,把这蒸汽机放在前头,后面拉着几个车厢,一个车厢做厨房跟饭厅,一个车厢当卧房,一个车厢当净房……” 张晓瑛说不下去了,因为几个男人都很无语地看着她。 “可以在车厢里装满货物南来北往,如今往北去没有水路,颠得……” “可是屁股成了八瓣,比手撕鸡还骨肉分离得彻底?”萧景烨似笑非笑看着她问道。 “陛下,我可没当着您的面这么说。”张晓瑛赶紧声明。 “朕又没怪罪你,只是你如今已经是县主了,如此的村野俚语可不能再挂在嘴上了,哦,还有你的字也该练练。”皇帝一想到那斗大的两个“玻璃”就觉得头痛,堂堂县主的字写成这般,丢的可是大乾的脸面。 “是,安平如今每日都会写一篇大字。”张晓瑛老老实实说道。 皇帝一噎—— 每日一篇大字,那何年何月才能练得出来! 罢了,这孩子也忙,能坚持着每日写一篇就不错了,若是逼她多练那她可就没空制药了。 皇帝认命地坐下来说道:“如今你父亲赴考,你兄长不在京城,喊你来是想问问你,既然玉河县有乌金矿是你先知晓的,你家要不要开采呢?” 张晓瑛疑惑地看向卫国公,只见他也面带笑意看着自己,看来就是卫国公告诉皇帝的,卫五六回府也跟自己复述了卫国公跟他的详细问答。 “虽是我先知晓的消息,却是卫国公府的护卫寻到的黑炭,自然是卫国公府的事,我家就不开采了。”张晓瑛说道。 采煤实在是没有什么技术含量,谁都能做,而且受限于当下的生产条件,古代的采煤并不像现代那样有着超高收益,还得狠得下心,毕竟煤矿出事是常有的事,她自忖是做不到的。 “你家跟卫家可同时开采,并无冲突。”皇帝说道。 万一安平家找到的矿源又多又好呢! “陛下,我家如今既没银子也没人可用。”张晓瑛坦然说道,她大概猜到皇帝的心思了,就是想要削弱一下卫国公府的利益。 切!那么大一个矿源,再多一万个卫国公府也挖不完,怎么削弱? 不过她可不会说出来。 “不如这样吧安平,咱们两家合作,卫国公府采出来的黑炭你家占五成二如何?”卫国公说道。 反正这黑炭也是安平送来的消息,且皇上不从自己手中扒拉下来点东西是不甘心的。 “这不成,我家可不白占便宜。”张晓瑛拒绝,她敢答应她爹从考场回家就得先抽她一顿。 “先记账,你不是很快就可以有银子了吗?何时银子够了何时再补齐那五分二银子便可。”卫国公说道。 “那我占十分一好了。”张晓瑛说道。自己本来就是想要还个人情给卫国公府,结果这人情还得打个折扣。 “张家占五分一吧!就这么定了,尽快开采才最紧要。”皇帝一锤定音,拿到了他自己最想要的结果。 本来他都做好了自己出钱出人先帮张家拉个架势的,如今都让卫国公府做完了,那他就省事了。 “谢陛下。”卫国公跟张晓瑛同时谢道。 俩人一起拜别皇上出宫,到了宫门外张晓瑛跟卫国公道别时说道:“国公爷,安平心中有愧。” 卫国公知道她的意思,忙说道:“安平别多想,本就该如此,就算陛下不提我也是要分给你的。” 只不过是私底下分给她而已。 张晓瑛笑了一下又说道:“我听闻那矿脉极广,取之不尽。” 卫国公也笑了:“如此甚好。” 这孩子难得的心思通透,若是马上就能给五郎定下来该有多好啊! 而张晓瑛突然成了家里有矿的人,心中非但没有开心雀跃,反而觉得压力山大。 无他,皆因这古代开采煤矿出事率太高了,简直就是拿命来换煤。 ------题外话------ 二更来啦! 第三百一十章 桥梁 张晓瑛回到家,洗手后进房间找老妈,李岚现在就是每天给孩子喂奶,胡娘子照顾她也很仔细,连喂奶也是躺在炕上喂,说是月子里坐得多了以后容易腰疼。 想来这也是有科学道理的,毕竟怀孕生产时产妇的骨盆骨缝多多少少会松开,在没归位之前坐着会增加压力,容易造成各种错位,张晓瑛就见过得了严重趾骨分离的产妇,那疼起来真是特别的折磨人。 “这是南瓜还是土豆呢?”张晓瑛看着那个躺在婴儿床上没轮到他吃奶的小家伙,刚出生还能看出来大小,这会过了几天又包在襁褓里,光是看着小脸蛋她就分不清了。 “这是瓜瓜,睡得好一些,头发也浓一些。”胡娘子说道。 两个娃虽是双胞胎,但是刚出生头发就长了不少。 “你上哪回来啦?”李岚问闺女。 “娘,我刚从宫里出来,有事要跟您说。”张晓瑛答道。 在她口中“宫里”好像就是“城里”似的,但是胡娘子一听这话就赶紧退出去了。 真是稀奇啊!真是没想到啊!自己这辈子竟然跟经常出入皇宫的人家处在了一处。 而张晓瑛看到胡娘子的表现也是很感慨,古人就是比现代人更懂得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之道。 “说吧,啥事。”李岚问道。 闺女这样子就不像是有啥好事。 “咱家有矿了。”张晓瑛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咋就有矿啦?哪来的?”李岚讶然。 “皇上硬给的,非要咱家也去开采门头沟的煤矿,卫国公就提出跟咱家合作,他要给咱家五分之二股份,我就要十分之一,皇上定下来咱家占五分之一。”张晓瑛三言两语交代清楚。 李岚蹙起眉头。 这煤采不采的就在那里,采上上千年也都采不了多少,就算张家要开采,也不必急于一时啊!关键是—— “这不是几分之几的问题,采矿前期投入不少,咱家也没钱投入啊!矿区都在荒郊野岭,挖出来的煤要运出来得先修路吧,光是修路一项工程就耗资巨大,大乾可没有说国家出钱先帮咱们把路修好了。” 李岚发愁。 “这个目前不是问题,卫靖他爹说他们先投入,咱家以后有了钱再补齐……” 张晓瑛瞥见她老妈很不赞同的神色,忙说道:“而且咱们的镜子很快就能卖了,阑珊阁每个月也有几百两银子,好吧,那也是杯水车薪,娘,皇上的意思咱得听从啊!” “那咱家还是欠了卫国公府的人情。”李岚说道。 “欠就欠了,说不定以后他家欠咱家的更多。娘,别管这个了,咱家成了矿主,虽然是小的,可这煤矿容易出事,我一想到这些人都跟咱家有关心里就很不舒服。”张晓瑛说道。 “采煤挖矿架桥修路总是不能保证百分百安全的,在现代都做不到呢!何况在这里,等等,”李岚沉吟, “我记得当年我小时候去煤矿参观时说过,好像是说在明朝时因为改进了采煤方式,大大减少什么,忘了,总之就是矿工进矿安全很多,少了很多伤亡,你去查查资料去,趁着还没开工就先设计好更安全的采矿方式,能做一些是一些。” 是啊! 张晓瑛眼前一亮,自己之前真是钻牛角尖了。 “对啊,我咋没想到,技术改进不光可以少死许多人,应该还能提高开采效率,娘,那我赶紧查去,皇上跟卫国公都很着急把煤采出来,好像兵器工坊的煤是在山西运来的。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张晓瑛脚步轻快出门而去。 李岚看着闺女的背影发愁,这孩子咋就没恢复古代的记忆呢?恢复不了古代记忆,思维方式就难免总是会带着现代的标准,做事情就容易判断不准确啊! 张晓瑛在房车里查找采矿资料时果然很顺利,连知网都可以点开,要知道之前她每年都要给知网交费才可以查阅里面的内容,现在只要她在搜索栏输入需要查询的关键词,下方就会出来各种网页,中文外文,内网外网,点击就能进入,简直不要太爽。 现在出现在电脑屏幕上的就是各种类型的矿井巷道,连工程设计图纸上的倾斜角度都标的清清楚楚,施工作业流程也附在后面。 她在查找资料的过程中还发现有一本书名为《井巷工程》,井巷工程在现代是一门实践性很强的应用型专业课程,是采矿工程师的必修课程,而这本书就是他们最重要的教材。 张晓瑛查阅了一下书里的内容,这是以煤矿井巷工程施工图设计为基础,学习井巷工程的施工方法与施工技术的一本书,囊括了矿山建设的所有内容,甚至还有关于施工人员的劳动组织形式和管理制度,简直就是一书在手,天下我有。 张晓瑛简直如获至宝,二话不说先打印出来,看不看得懂再说,现在看不懂以后总有人能看得懂。 毕竟我国作为地球上拥有煤矿资源储量第三多的国家,长期以来就是以煤炭为主要能源,在能源结构中煤炭占比最高时接近百分之八十之多,近些年以来由于高喊要实现炭中和减排目标,开发了各种核能光能风能后,煤炭占比仍然还在百分之六十以上。 张晓瑛经历过北京雾霾最严重的时候,因此她也关注了这方面的新闻报道,原本她也不理解为什么污染会这么严重,后来看了某主持人对丁仲礼院士的采访,丁院士那句“中国人是不是人”深深震撼了她的心灵,从此她再没抱怨过雾霾的问题。 好在他们有现代的发展经验可以借鉴,总有希望最大限度地避免环境污染,但是想要做到完全没有污染是不可能的,这一点张晓瑛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资料打印出来张晓瑛照例交给严明昊,这小伙子的脑子真是好使,张晓瑛打印出来的书籍他不管是《几何原本》,还是《数理化自学丛书》都是快速入门,而且非常努力,他娘亲胡娘子说当初考科举也没看他学得这么入迷。 学习入迷跟努力还是有区别的,努力是自己虽然不是那么喜欢也得去学,入迷就是旁人拦着不让学自己也要学下去,严明昊当初考科举自然也是努力的,但显然并不入迷。 胡娘子说这话的时候笑眯眯的,看起来完全不为儿子失去了科举的资格有什么遗憾,毕竟小张大夫开给儿子的工资快赶上一个县令的收入了。 对于张晓瑛来说,严明昊就是全能型人才,是把现代科学技术知识从房车转移到大乾最好的桥梁,他可以把这些知识用大乾人能理解的语言来表述,也更清楚大乾当下的生产水平和生产工具。 而且不得不承认的是,他是男子,可以完全无障碍地接触各个阶层的人员。 这样的人才张晓瑛自然很是看重,只要派他出城必定指派两个卫国公府的护卫跟着,还让萧十二教他骑马,卫国公府送的马匹其中一匹就是给了严明昊使用。 这一切卫五六看在眼里,也就不自觉地会写在给公子的信里,周乐浦容易防,这严明昊不好防啊! 虽说严明昊的身份地位跟小张大夫天差地别,可小张大夫难道是看重这些的人麽? 卫五六有时候愁得觉都睡不着。 ------题外话------ 今天国庆节,祝大家国庆节快乐。二更稍晚,因为写岔了,得改过来。 第三百一十一章 米浆 这一章主要是介绍太极米浆粥,做法在前一章的作家的话里,大家也可以不用订阅。 睡不着觉的还有卫国公夫人,她推推身边躺着的卫国公抱怨道:“你怎么能跟安平说要她的银子呢?” 卫国公已经是第三次被老妻推醒,前两次被推醒一次是问:“有了那蒸汽机行船真的可快上两倍,那我回江南岂不是十日就到?” 另一次说的是:“那蒸汽机若是真的可带着厨房跟净房,还是坐车回江南的好。” 卫国公夫人年纪大以后添了晕船的毛病,这也是她多年不回江南的原因之一,可是年纪越大就越是思乡越想回去看看,因此她听说了这蒸汽机的好处便辗转难眠。 卫国公也不恼,答道:“不要她出银子她就不要啦!她说她家不白占便宜。” “这也不叫白占便宜啊!若不是她,咱家又哪能占了这采矿权?”卫国公夫人说道。 关键是,她也发现安平不愿欠她卫国公府人情这事不怎么妙啊! “这事咱们知晓,可皇上不知晓啊!你别想太多,孩子们的事情就看缘分吧!赶紧睡了,不然明日头又疼眼又肿了。”卫国公也清楚老妻担忧的是啥,可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总不能说,安平啊!你省省脑袋瓜子吧!别想一出是一出的。 这一出一出的都是大有用处的事情,能不想吗?连皇上都眼巴巴地等着呢! 卫国公说着话转过身把老妻往自己身边拢了拢,想让她快些入眠,自己又很快响起了鼾声。 卫国公夫人翻了个白眼,明明那么多屋子非要跟自己挤,她其实早就习惯了自己睡一张床,老了老了还得重新习惯两人一起睡,这人年纪越大鼾声还就越响,越发吵得她睡不好。 一个车厢当卧室,一个车厢当厨房,一个车厢当净房,安平可真是敢想啊!这得多大的车厢呢? 卫国公夫人也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梦里果然坐上了有超大车厢的车子,可惜的就是怎么也动不了,反把她累出了一身汗。 ~~~~~~~ 张晓瑛把煤矿建设的事情交出去后,心里舒坦了一些,倒是睡了一个好觉。 因为老爹不在家,她晚上就不再睡房车了,也不敢自己睡在后罩房,直接睡在她老妈房间的隔壁。 洗漱好后到餐厅一看,桌上多了一锅已经很久没见的白色米糊。 “太极米浆粥?”她脱口而出。 “就是粥水,渣都没有,不是粥。”张大有娘子说道。 “熬了几个时辰?”张晓瑛问大有娘子。 “五个时辰,米粒都烂透了,夫人还让滤掉不让吃米粒。”大有娘子说道,心中很是疑惑,夫人不光自己不吃这些滤出来的米渣,也不让人吃,让拌进给牛吃的草料里。 那就是太极米浆粥无疑了,张晓瑛给自己舀了一大碗,就这么干焖着喝完了。 还别说,以前在现代被老妈逼着天天喝也没喝出啥感觉,现在久了没喝了,也不知道因为纯天然无污染的原因还是单纯自己怀念这个味道,觉得嘴里竟然有一丝丝的甜味。 “我娘喝了吗?”张晓瑛关心地问道。 “三娘打了一碗送去了。”大有娘子答。 “我去看看。”张晓瑛走去老妈的卧室,这太极米浆粥喝进胃里最好过得十多分钟再吃别的食物。 “娘,早上好!”张晓瑛进了房间,她老妈果然也像她一样焖着米浆粥,一口气喝完才说道:“比以前的更好喝。” “我也觉得,是水质更好吧!”张晓瑛说道。 “米也好,你爹到药店买的粳米,比一般粮店的品质更高,比以前的也会好一些。”李岚说道。 她老爹就是这样,做什么事情都是以她老妈的需求为优先考虑。 就拿这太极米浆粥来说吧,之前老妈怀孕怕熬煮得不那么到位喝了容易引起妊娠期高血糖,毕竟又没法测,所以她就不喝了,老妈喝不着她老爹也就不张罗熬了。 而他进考场前都惦记着先去药店买粳米给老妈熬上这太极米浆粥,为啥?因为这是好东西啊! 据说菲菲姐的爷爷当年下乡时身体极差,张晓瑛的外祖父就天天熬这个粥给他喝,一份米,二十份水,放在炉子上焖一晚上,第二天过滤掉米渣只喝粥水,这就是所谓的太极米浆粥了。 只不过以前他家没叫这名字,就叫老火米浆,后来她老妈爱看养生书籍,无意中看到一本介绍太极米浆粥的书,里面写的做法跟她家长年累月喝的粥做法基本一致,所以也才喊了这个名字。 据她老妈说,她之所以能保持中年少女的状态,太极米浆粥的功劳大大的,而且,她说道:“你看你跟哥哥是不是比你们的同学都精神,上课不容易犯困?” 这倒是,但是张晓瑛之前也不确定完全是太极米浆粥的功劳,只不过这碗粥从她记事起就天天必喝,一直喝到读大学住校。 住校后确实感觉精神没有在家的时候好,自己还以为是年纪大了的缘故。 “这米浆粥熬着还是麻烦,得做个烧煤球的炉子,不然一整天都惦记着看火。”李岚说道。 她家以前熬米浆粥是用一种熬汤的慢炖锅,调好十个小时的定时,晚上炖早上喝,炖锅也带在房车上了,因为她老妈觉得少喝一天都亏的慌。 但是炖锅毕竟功率不低,她们也不放心没人看着就一直在房车通着电,在这里熬粥就只能烧柴火,提前一天在白天熬,第二天早上再热了喝。 “不麻烦,厨房一整日都有人在,不费事的。”奚三娘说道。 “娘,您说的煤球是不是长得像蜂窝煤蛋糕那样的?”张晓瑛问道。 她没见过真正的蜂窝煤,但是吃过蜂窝煤蛋糕,有一阵子这种蛋糕超级火爆,作为资深吃货她肯定不会错过去品尝,拍视频发朋友圈时还把她老妈吓着了,以为她脑子抽风吃的是真正的蜂窝煤。 “对,正确叫法还是应该叫蜂窝煤,煤球是另一种没有孔实心的。”李岚解释。 “这么说煤挖出来还得做成蜂窝煤啊!”张晓瑛还没来得及了解到这一步。 “做蜂窝煤简单,你娘我小时候没少做,有了这个熬米浆粥就容易多了。”李岚说道,对她来说还是能喝上米浆粥这事最紧要。 得,看来以后天天都离不开这米浆粥了。 “你哥有消息吗?”李岚问道。 虽然也知道不大会有什么消息,她还是忍不住问道。 “没有,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娘,您不用担心我哥,他可比咱知道的厉害多了。”张晓瑛安慰老妈。 “我倒不担心他,就是有些想他了,他出门有五六天了吧?”李岚问道。 “有了。”张晓瑛答道。 而此刻,张晓珲正站在一艘木制帆船甲板上极目远眺,开始了他在这个时空的第一次出海。 ------题外话------ 看到这里的七姑给大家鞠躬致谢,爱你们,衷心感谢! 第三百一十二章 造船 在张晓珲眼前的是一艘搁浅在岸边的海船,还用巨大的木头支撑着防止滑进海里,船体还很新。 “曹大人,此船何故搁浅?”张晓珲问身边的一位三十多岁文士模样的男子。 他昨天就带着二十名突击队员来到了登州,准备就在这里坐船出海,顺便了解当下的造船工艺如何。 我国唐宋时代的造船工艺遥遥领先于同时代的地球上的其它文明,当时唐朝的每艘商船沿着海上丝绸之路到达波斯的港口,每艘船需要缴纳的停靠费用是别的国家的船只的五到五十倍,就是因为唐朝的商船体型巨大。 到了宋朝以后造船的工艺技术又更上一层楼,航海技术也得到了革新,比如一直沿用到现代的罗盘宋朝已经出现。 但是他们来到的这个时空没有宋朝,据他老爹说大概是唐朝后期到五代十国那段时间就不同于原来的时空了。 现在究竟是在什么纪年也不确定,所以张晓珲虽然对古代舰船的发展过程了如指掌,可大乾如今处于哪个阶段却是完全不清楚的,因此接了这个出差的任务后就趁机跟皇帝提出来要去造船厂看看。 皇帝那时正等着萧景烨把蒸汽机打制出来,听张晓珲刚好提到造船厂,当即就同意了,还特意让萧景烨给他准备盖有工部印章的信函,他可以参观大乾各个造船厂的任何工坊。 这位曹大人名叫曹文轩,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但是又从小喜欢造船行舟,因此进了工部就自请到了登州造船工场任监造职,也就是厂长的意思,因为不得不抽时间陪着张晓珲这毛头小子,心中十分不爽。 他不陪不行,因为这小子手上的信函盖有工部尚书的私印,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还想把造船工场扩大一半造更大的船呢! “此船底部右侧不慎触礁,船板破了,须得更换,退潮后便可开工。”曹监造答道,心里吐槽,你一个就知道砍人脑袋的莽夫问这么多有何用,看个新鲜开个眼界就赶紧走人得了。 原来是这样。 这么说大乾也没有出现船坞,船坞是北宋一个类似眼前这位曹监造的官员设想出来的,当时在渭河边上造船,为了避免刚下水但是又没完工的船被水流冲走,就每艘船安排三户人家看着,一个造船厂每年都要征调上千户人家,耽误农时劳民伤财。 那位叫张平的官员也是个爱动脑子的,觉得这么下去不行,就让百姓在岸边挖了一个大坑,在坑里造船,造好后再开个口子引水入坑,船漂起来就可以轻松驶入河中了。 这就是最早的船坞。 现在这位“世界船坞之父”也不知道出生没有,搞不好都在战乱中没了。 但是船坞必须得有,在现代,船坞的建设水准几乎决定了一个船厂的造船水平,起码决定了制造的船只大小,比如某国的航母船坞被淹没后就直接失去了制造航母的能力。 张晓珲也清楚这位曹监造不耐烦应酬自己,不过他完全不介意,只看他黝黑的脸庞崭新的长衫和粗大的手指关节就能看得出来,这位是真正的实干派。 脸被晒得这么黑,这长衫显然是为了应酬自己才翻出来穿上的,粗大的手指关节说明他经常动手干活,以他的职位,本来只需要动口就行了。 “曹大人,这海水潮汐可是会打乱造船标尺?且如今天气仍是寒凉,工匠们趟水也容易受寒生病。”张晓珲微微笑着说道。 曹监造一愣,这还用你说。 “正是如此。”他答道,又一怔—— 这小子竟然懂得潮汐会打乱标尺。 张晓珲顿了一下,特意放慢了语速说道:“若是在此处开挖一个大坑,”他的手随意指了一下,“在坑里造好船后再引水入坑,或是在坑里立横梁,把受损船只引入后……” “再把水抽出!”曹文轩一把抓住张晓珲的手臂,眼睛闪闪发亮。 “妙计!妙计啊!哈哈哈,我这脑子真是糊涂,如何就想不出此计呢?张将军,幸亏你今日来了此地,哈哈哈……” 曹文轩又是兴奋又是鄙视他自己。 张晓珲微笑着没说话,心里想,别说你没想到了,在咱们国家用上船坞差不多五百年之后欧洲人才用上船坞呢,而欧洲人用上船坞后,造船工艺突飞猛进,大大提高了他们进行远距离航行的能力。 “走走走,张将军,咱们回屋斟酌斟酌这大坑该如何挖出来。”曹文轩攥住张晓珲的胳膊,带着他往一排低矮的石头房子走去,好像生怕他跑了,浑然忘记自己刚才还老大不耐烦。 这排石头房子应该就是曹监造的工作室,屋里摆设十分简陋,除了一张桌子几张椅子一个书架几乎就不再有旁的,桌面上摆满了图纸,一个小厮模样的青年男子在擦着灰土。 “老爷。”那小厮看到曹监造和张晓珲一起进屋,很是疑惑,毕竟自家老爷此前最是不喜以各种名义到工场转悠的人的。 “去,煮一壶好茶上来。”曹监造吩咐,自己手下不停地收拾乱糟糟的桌面,把一张空白纸张摆在张晓珲面前。 “张将军,我把那大坑画出来,咱俩一起斟酌斟酌如何做更合适。”曹文轩殷勤说道。 娘哎!真个是叫人不可貌相,随口一句话就拿出这么个点子,自己再跟他多聊聊没准还能多掏出点啥。 曹文轩坐下来拿起笔,很快就画出了一个大坑的轮廓出来。 张晓珲从自己随身带着的包里拿了两根铅笔给他,一根黑色一根蓝色:“曹大人试试这笔,画图更趁手些。” 曹文轩接过,试了一下果然方便,发现是一个木头里面嵌着墨芯,赞道:“此笔果然好使,张将军连一支笔都能做出如此巧思。” “不是我做的。”张晓珲微笑说道,“挖大坑修船我也是听旁人提过,此类大坑名为船坞。” 他拿着铅笔在纸上写下了“船坞”二字。 “此坞字用得甚妙。”曹文轩毕竟是读书人,很快就领会了这个词的含义。 小厮送上了茶点,两人边画边聊,张晓珲不动声色地把 当前生产水平下可以达到的船坞的设计建造思路都传递给了曹文轩。 如果曹文轩可以全部实现,那他手中做出来的船坞比明朝可以造出郑和下西洋所用的宝船船坞还先进得多,增加使用螺旋抽水泵、绞车、吊车、风力锯木机等,张晓珲还建议曹文轩进行标准化生产,这样就可以极大地降低造船成本。 曹文轩兴奋不已,不时由衷赞道:“张将军见多识广,曹某自愧不如,可叹曹某日日在此,竟想不到这些法子。” “我亦是自小喜欢琢磨造船行舟,便有意多读此类书籍罢了。”张晓珲谦虚道。 “张将军既喜欢造船,何不自请到此地,我二人协同,还怕造不出你方才所说的巨舟?”曹文轩目光灼灼。 “时机合适我会来的。”张晓珲微笑说道。 “方才所提的辅助装备,如那螺旋抽水泵,风车等,曹某仍需再多加请教,将军可否多住些日子再走?”曹文轩恳求道。 “自然可以,曹大人亦可试试把轮浆安装在船的水线以下船尾后部,试试把它变成螺旋桨驱动船只。” 张晓珲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大乾的造船带入螺旋桨驱动的时代。 ------题外话------ 亲们,今晚二更得晚些啦!祝大家假期愉快 第三百一十三章 虚惊 把轮浆至于水线下船尾后部?曹文轩一时没那么容易反应过来,这个毕竟还是比船坞建设复杂许多。 他的工场因为是制造兵船,其中就有许多车船,也就是世界上最早的轮船,浆轮数已经达到20轮之多。 “船只后部如何能安装下这许多桨轮?”曹文轩疑惑。 “不需安装过多桨轮,内河船安装两个即可,海船一个也可。”张晓珲说道。 设计制造得当,几十万吨的油轮都只需要一个螺旋桨,全世界最大的螺旋桨就是由我国建造完成的,直径达到了12米,足有四层楼高。 在现代螺旋桨已经被证明是输出驱动力的最优动力机械,无论是航空母舰还是小小橡皮艇都会安装螺旋桨来驱动,在现代造船的各项工序中,螺旋桨的设计制造是整个船舶设计制造极其重要的部分,不但关系到船舶行驶的速度,还会影响到船舶航行寿命。 但是性能优越的螺旋桨的设计制造并不容易,因此张晓珲才希望曹监造从现在开始就接触这方面的知识,当然他也可以给曹监造提供各类资料,从房车上下载就行,张晓珲自己并没有进行过相关研究,而且他自己的兴趣也不在这上面。 “曹大人请看,轮浆进水时是为压水,出水时是为提水,这便浪费许多动力,而螺旋桨在水下,每一次转动都是把船舶向前推进,因此基本不会浪费动力,且若是遇风浪船体倾斜,轮浆便无法工作,且因安装位置在船侧,也十分容易受损。” 张晓珲边说边在纸上画了一个示意图。 经过张晓珲的提示,曹文轩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特别是动力损失这一块,他们千方百计就是要增加船舶的动力利用效率,那轮浆改来改去效果也不明显。 “你说的对,确是如此,我这就让人试制螺旋桨。”曹文轩下了决定。 随后几日,张晓珲就泡在登州造船工场,跟曹文轩一起研究起了古代的战舰。 那二十名跟他一起来的就让他们跟着登州水师一起训练,好适应接下来的远航,毕竟他们全部都没有上过海船,在京城附近的湖里风浪再大,跟大海的风浪还是远远不能比的。 他们只有二十人,手上还带了兵部的信函,上个船跟着训练而已,水师营官也好说话。 几天下来,张晓珲基本摸清了大乾当下的科技水平,在可以克服重力飞向高空以前,造船工艺技术基本可以体现当前时代的最高科技水平。 预料之中的,大乾当下还没有出现火炮,别说火炮了,经过了在邺城的那场战役,张晓珲发现在当下火药都还没有大量使用在战场上呢! 可是火炮怎么能没有呢?鸦片战争时一艘英国炮舰就可以吊打整个中国海军是绝大部分国人心头的痛,而早在1588年,安装了火炮的英国海军就击败了西班牙的“无敌舰队”,打破了西班牙海军不可战胜的神话,成为了新的海上霸主。 如果说把机枪架在飞机上创造了新的空战模式,那么把火炮装在舰船上同样推动了海战的变革。 冷兵器时代的海战酷似陆地作战,交战双方用桨船撞击、油桶投掷、接舷搏击等传统作战方式,但是张晓珲觉得自己既然穿越到了这个时空,还要使用这样的作战方式,那他们一家的穿越还有什么意义呢?总不是让他穿越过来一刀刀砍人的吧? 事实上武器代差越是巨大,打起仗来双方的死伤反而会更少,面对马克沁机枪,哪怕是强悍如卫靖的黑旗军那样的冷兵器骑兵也没有丝毫抵抗之力,因此反而会更快地接受现实躺平拉倒。 虽然妹妹在暗地里推动大乾的工业革命,但是她肯定不会把目光放在发展武器上的,张晓珲决定这一趟回去以后跟老皇帝提一提。 张晓珲不知道的是,张晓瑛这两天没在做跟推动工业革命相关的事情,而是在京城的后园子里焦头烂额地当起了农民。 土豆生病了,虽然只是在最边边上的一垄中的一小角,可那是大乾绝无仅有的一点土豆啊!她老爹明天才回来呢! 昨天她还在西府试用玻璃工坊送回来的实验器皿,张大有脸色苍白地跑过来找她,那惊慌失措的模样让她以为家里失火了。 结果她自己听了张大有的话比张大有还惊慌,撒腿就跑回东府,于是住西府的护卫看到她慌成这样也以为出了什么事,也跟着她跑回东府。 一群人呼啦啦跟着张大有跑到了地头,才发现是这些宝贝庄稼有几棵的叶子蔫巴了,这景象别提有多滑稽了。 来了这么久,护卫们也清楚后园子的庄稼金贵,但没想到金贵成这样。 说实在的,也是张大有仔细,不然真不好发现这几棵土豆有问题,张晓瑛怀疑他把后园子所有庄稼每天都检视了一遍。 她马上就让张大有把那几棵疑似得病的土豆附近周围两平米的都先移走避免传染,管它什么病,先隔离再说。 然后再把土豆的症状上网查了一下,也没查出最后是什么问题,跟什么早疫病晚疫病黑痣病都不接近,所以张晓瑛这两天只好跟张大有一起在地里仔细察看,以期尽早发现病株。 又过了一天张大有去接考完试的张德源,第一句话都不是问他考得咋样,而是说:“老爷,我对不起您,没看好庄稼。” 张德源心里一咯噔问道:“怎么啦?” “土豆蔫了五棵,也不知晓是何缘故,小小姐让移走了,连旁边的一起起了有二十三棵。” 张大有心中拔凉拔凉的,二十三棵啊!小小姐竟然一把火烧掉了,还往土坑里撒了石灰粉。 “后面还有蔫的吗?”张晓珲问道。 “没有了,我跟表小姐小小姐日日都看几趟,别的庄稼也都长得很好。”张大有答道。 张德源松口气,现在大乾可不具备安全到达美洲的条件,这土豆几乎就是定国安邦的宝贝了。 他回到府里放下考篮匆匆看了一眼媳妇跟俩儿子,换上短衫直接下了地。 “爹,您可回来了。”戴着一顶斗笠的张晓瑛看到老爹的那一刻觉得千钧重担一下子卸掉了,只想一屁股坐地里,跟在她旁边的两个萧卫也松了口气。 没想到护卫安平县主还顺便学会了干农活,这究竟是什么庄稼啊?堂堂大乾的县主亲自侍弄! 张德源看着闺女的样子也觉得好笑,他都多少年没见过闺女下地了,在莘庄女娃不下地,他还是在现代时带她去采摘过草莓,那时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今天的样子倒真是个小农女了。 “你回去吧!别又被晒黑了。”张德源说道。 “大有叔跟您说了吧?您咋不问我那土豆究竟咋样咩?”张晓瑛奇怪地问道。 “可能刚好就是那一块地不适合它们生长,要么是肥力不足要么就是肥力太足。”张德源说道。 “我看土豆的病虫害也很可怕,早疫病会减产70%呢。”张晓瑛担忧地说道。 减产这么多的话,亩产也就不算高了。 “别担心,可以防治的,我这几天研究一下。”张德源安慰闺女。 不就是种庄稼嘛! 第三百一十四章 会元 这几日因为土豆的事情,整个张府萦绕着一丝丝紧张的气氛,连护卫们日常没事都到两府的后园子里去转转,看看有没有生长异常的庄稼,顺便拔拔草什么的。 毕竟两边后园子加起来十几亩地,光靠张大有和张德源两个人巡视看不过来,连府里的小朋友们都加进了每天巡视庄稼地顺便除草的行列,当然两个小男孩不敢让他们上手拔草,就怕他们分不清把庄稼给拔了。 每块地的边上都竖着一块木牌子,上面写着地里的是什么庄稼,花生土豆红薯西红柿,这些名字都很特别,护卫们全都没听说过也没见过,但他们知道府里刚出生的俩娃小名就是这后园子的庄稼名。 如果连小张大夫都这么在意这些庄稼,那它们必然是极不寻常的,这是护卫们内心里的一致看法。 这日也是一样,几乎所有的人都去了后园子了,卫五六坐在自己屋里给公子写信,他如今写得越来越流利了,正写到张府的土豆死了几棵,小张大夫吓得惊慌失措跑到地里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锣鼓声。 这锣鼓声怎么离得这么近呢?这胡同里就住着张家两府,也没谁成亲啊! 他起身要出去察看一下,大门已经传来了拍门声,值守的护卫正在开门。 大门打开一看,门口来了闹哄哄一群人,骑着马的有八人,两人举彩旗两人举旌幌,另有两人敲锣打鼓,剩下两人一人手捧着什么,一人还拿着一捆炮竹。 看着架势是中榜报喜的来了啊! 卫五六呆了一下,想起了小张大夫她爹来京城是赴考来的,但是他们身为武将世家,科举跟他们关系向来不大,再加上春闱的时间又改了,跟往年都不同,最近事情也多,当然小张大夫就没有事情不多的时候,大伙也就没注意张先生啥时候去赴考的。 实在是张先生平日跟他们接触得也不多,出入也从不用他们护卫,今日放榜都没派个人去守着,府里谁有空去啊?都下地去了。 来送捷报的人也是傻了,感情这家子都没派个人去看放榜啊?怎么这开门的人看起来一脸懵懂的样子。 那些跟着来看热闹的人也觉得稀奇,他们本来想抢着先来报信拿个大红封,却并不知晓这新出炉的会元家住何处,也不见皇榜下有谁人欣喜若狂大呼小叫什么“我家公子高中头名”之类的,因此也就没有机会追着那人然后超过他去报喜了。 “快请张老爷出来,他高中今科会元!”报捷的官差虽觉稀奇,但还是确定了张府还没人知晓这特大喜讯。 “高中会元?”卫五六以为自己听错了,也顾不得招呼客人,先多问一句。 “正是,今科会元乃是翼州邺城莘庄人氏张德源,可是你家老爷?”那官差也担心自己送错了。 “正是,官爷快请进屋吃茶!”卫五六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科考中榜这类的事情向来离他们远着,更不用说是高中会元了。 “快去,先生在后园子。”卫五六吩咐一旁都呆愣了的一名护卫,又对另一名同样呆愣的护卫说道:“去西府告知小张大夫。” 那几名官差这才下了马,点燃了炮竹,随后才跟着卫五六进了府门。 娘哎!竟然是会元! 卫五六虽然在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整个人却是轻飘飘地,脚下踩着的好像是草垫。 这个捷报虽是在他的意料之外,却也是意料之中。 作为能养出小张大夫和张小将军的人,张先生的学识自然差不了,考中会元有何稀奇? 护卫跑进后园子,在湖边找到了张德源,大声说道:“张先生,官差送捷报来了,您中了会元。” 张德源正在湖边的码头上洗手,这码头是修水渠引水到西府时一起修的,一级一级台阶铺着条石。 听到护卫这话他顿了一下,刚刚听到锣鼓声他就知道是送捷报来了,正要洗手干净出去迎接,倒不是他矫情没派人去看放榜,派谁去?张大有比自己还着紧这些庄稼,张无忌又还小,别被人给挤坏了,而他自己又是不用卫国公府的护卫的。 反正看不看的最后总有人送捷报来,派人去看也早知道不了多少时间。 “你没听错,真的是会元?”张德源跟护卫确认。 “没听错,千真万确。”那护卫说道。 张德源起身往前院走,嘴里问道:“来了几位官差?” “八位。”护卫答道。 张大有从另一边跑过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爷中了会元?”他也不知晓问的是护卫还是自家老爷。 “是,官差都送捷报来了。”报信的护卫高声答道。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张大有也高兴地大声说道,他送老爷去赴考时哪里敢想会是这般境况?还以为老爷被这一园子的庄稼耽误得只怕连同进士都捞不着一个呢! “谢谢你,先洗洗手去前院热闹热闹,今日给大家加菜发红包。”张德源微笑说道。 这下后园子里的人都确认方才没有听错,大伙都兴高采烈地从地里出来跟着到了前院,小朋友们虽然不知晓会元是什么,但是看着大人们那么高兴他们也就跟着高兴。 正院里陈灵秀最先知道的喜讯,她们自然是知道张德源去赴考了的,只是不知道今天放榜,听到锣鼓声才想起来该放榜了。 她赶紧走出前院想去看看,正好碰上卫五六带着官差进府,对她说道:“陈大娘子,张先生高中会元,赶紧去告知夫人。” 陈灵秀差点一屁股坐地上,虽然知道舅舅应该能上榜,可谁能想到是会元啊!会元不就是状元前吗? 虽然她现在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毕竟亲表妹是县主,亲表弟成了将军,可这亲舅舅有可能会是状元,她实在是不敢想啊! 她一言不发呆呆地看着卫五六,卫五六看她的样子,知道是太惊喜反应不过来,又提醒她道:“陈大娘子,别忘了准备红封。” 陈大娘子才是府里管事的人,护卫们都清楚。 “哎!”陈灵秀回过神,赶紧转身回正院去告知舅妈。 李岚正在给孩子喂奶,胡娘子在 收拾着烘在炕上的尿布,陈灵秀快步进门,还记得怕惊到俩娃,压着声音说道:“舅妈,我舅高中会元了。” 明明是想大喊大叫说出来还得憋着,她的脸憋的红红的,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李岚笑道:“恭喜恭喜,看咱们这个会元外甥女乐的,下巴都快掉地上去了。” 胡娘子也喜笑颜开对李岚说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老爷下一步就是状元啦!您就是状元娘子,这俩娃日后就是状元府的公子啦!” 虽然哥哥是将军姐姐是县主,可是出门在外说起“我姐是县主”或者是“我哥是将军”哪里有“我爹是状元”来得神气活现呢?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是哥哥姐姐跟亲爹还是很不一样的。 李岚笑着回应:“托你吉言,灵秀,准备给官差的红封,每人一个 五两银锭,府里的各人也都发红包,按瓜豆出生那日的双倍发。” 又问道:“贝贝在西府,找人通知她。” 其实不用李岚提醒也有人通知张晓瑛了,萧十二听说东府有护卫过来找张晓瑛,走出实验室院门外问清楚了什么事情后,虽然心里也很高兴但也克制住自己的脚步。 这里是实验室重地,普通人不被允许入内,里面许多个房间门上贴着大大的图标显示危险性。 他也带着口罩,走进了一间屋子对张晓瑛说道:“小张大夫,东府来人传讯张先生高中会元,请您回府。” 张晓瑛高兴地转头看他:“太好了,可我现在不能走啊!” ------题外话------ 假期过半啦!七姑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鼓励,感谢大家投的票票。 第三百一十五章 精度 此刻张晓瑛旁边还有马道长和他的三名徒弟,他们听了这话虽然也为张晓瑛高兴,但他们毕竟是修道之人,对这些事情不似普通人那般看重,因此也只是看了一眼萧十二又继续紧盯着眼前的一只兔子。 显然对他们来说,这只兔子比考中会元重要多了。 萧十二想了一下,还是出门去让护卫回东府说一声,小张大夫实验没做完,要晚一点回去。 东西两府的人如今都知晓,小张大夫如果开始做实验,那必定是做完才能走,就没有做到一半就离开的。看看,就算是亲爹考中会元这样的大事也不能影响小张大夫的实验。 护卫回了东府告知了卫五六,卫五六已经请官差们在待客厅入座了,并且亲自给他们倒茶上茶点。 张府的待客厅随时都备有茶点,因为下人不多,门房的护卫也负责招呼客人,他们也都习惯了。 “这位大哥看着有些眼熟。”一位官差说道,其实是卫五六身上的衣裳眼熟。 “我姓卫,排行五六,是卫国公府的护卫。”卫五六自我介绍道。 那几名官差一下子站了起来,忙忙地道:“竟是五六大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五六大爷见谅。” 这会他们也顾不上想一想卫国公府的护卫怎么竟然在张府当门房。 “官爷坐,来者是客,今日辛苦几位送来捷报,我招待几位应该的。”卫五六客客气气说道。 官差们迟疑着坐下,其中一名胆子大点的问道:“不知五六大爷与这位新科会元老爷是何缘分。” 从没听说卫国公府里有什么亲戚走科举的,怎么这张府里的护卫都是卫国公府的呢? “会元张先生是张小将军和安平县主的亲爹。”卫五六答道。 官差们面面相觑。 “竟是张小将军和安平县主的亲爹,这就难怪了啊!方才总觉得会元老爷的籍贯听着耳熟。”一名官差叹道。 可不耳熟嘛!这两位可是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兄妹俩,如今京城茶楼里说书先生压轴的书目可就是张小将军智斩胡王的那一出,智于智斩的过程如何,不同的说书先生各有不同版本,各自都觉得自己编撰的最为合情合理。 而安平县主嘛!就更是,自己家里老娘初一十五又多了一个去处,除了给观音菩萨上香还要去供奉一下瑛痘娘子。 不对,张小将军和安平县主的亲爹跟你卫国公府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啊! 众官差刚想到了这个问题,张德源已经到了。 他是直接从地里出来的,也来不及去换衣服,这古代的衣服穿脱并不方便,穿戴一身总得十来分钟,让人干等着也不好。 “这位就是张会元张老爷。”卫五六介绍道。 官差们刚刚在张会元就是张小将军兄妹俩的亲爹这事里回过神,看着这位出现在眼前的新科会元又愣住了。 这位一身庄户打扮的男子竟然就是新科会元?这是刚从地里出来吗?脚上的鞋子还粘着泥巴呢! “众位官爷久等了,快请坐。”张德源热情地对这些官差们笑着说道。 “恭喜张老爷高中新科会元,此为捷报喜帖,请张老爷收好。”其中一名官差赶紧捧上手中的喜报。 “辛苦几位,这是辛苦费,请官爷收下。”张德源接过喜报,递给了旁边的卫五六,又在张大有捧着的托盘里拿过红封一一递给几位官差。 官差们接过红封,不多也不少。 “如此我等便不耽搁张会元了,就此告辞。”领头的官差看到张德源这身打扮心中纳闷,又看到张大有也是一脚泥,才确认了自己方才的猜测没错。 这位张会元定是极忙,连放榜都没去守着,原来竟真的是下地去了。 都知晓张小将军和安平县主是庄户出身,可如今家业也不小了罢,如何还需他亲自下地去呢? 这张府不光张会元忙,刚刚那个护卫也回报说小张大夫做实验没法回府,这小张大夫便是安平县主,什么事情能比亲爹考中会元还要大呢? 哎!他们还是赶紧走罢! “在家中吃顿便饭再走罢。”张德源挽留道。 “不用了,我等还需回去交差。”那官差坚辞。 这边张德源已经把官差们送走了,张晓瑛跟马道长几位还在盯着那只兔子,同时还看着计时器。 那只兔子一直在昏睡,张晓瑛不时掀开它的眼睛测试瞳孔反应。 终于兔子慢慢睁开眼睛,马道长和三位徒弟王丰、宋琦、张伯贤大喜过望,口中说道:“成了!成了!竟是成了!” 兔子张开眼睛后,又慢慢动了动腿,最后爬了起来,虽然步履蹒跚,但也可以自行走动。 这是一只被拿来做麻醉剂实验的兔子,随着它的昏睡又醒来,标志着促进现代外科发展的三要素(麻醉、无菌术、输血)中的两项已经出现在大乾。 给兔子做麻醉使用的是乙醚,由于乙醚在大自然中不存在,在上一个时空,乙醚是在公元一五四零年被合成的,张晓瑛其实就是复制了那个时期的合成过程。 “一定要把时间用量兔子的体重都记录清楚。”张晓瑛说道,她自己抬腕看了一眼运动手环,上面显示出了时间。 这样的运动手环家里四个人都有,只是她哥向来不戴,所以就丢在了家里,但她跟爹妈都是戴着的,穿越后在房车里也都找着了。 这款智能手环纯黑色,看起来就是一个黑色的装饰物,但是功能相当强大,血压心率血氧都可监测,连实时心电监测功能都有,而且可以拿到房车连上APP打出检测报告。 张晓瑛现在拿它当成钟表来使用,快速看一眼就放下袖子。 做了实验以后她发现古人的计时精度也不算低,就是比较麻烦,携带起来也不方便,但是准确计时又极其重要,好比技术发展以后高铁进站都以秒计时。 现在的时间精度虽然还不需要要求那么高,但是张晓瑛的原则是,只要技术上可行,她就想把各类物品做到精益求精,而且她一直也跟马道长、严明昊等人强调,记录一定要写清楚,绝不可以出现类似“一丈许”这种模糊不清的文字,特别是各种化学实验,更是要求计量精度尽可能的高。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是她经常挂在嘴上的话。 老祖宗们吃过的亏,绝不可以在她身上重犯。 第三百一十六章 来人 张晓瑛回东府的时候,府门前围拢的闲人们也都散了,大伙看到送捷报的官差这么快就出来,很是讶异,这可是会元啊!竟然不整治一桌酒席吃完再走? “官爷官爷,见着新科会元了吗?”闲人们跟在官差的马旁追问道。 “见着了,你们不也见着了吗?”官差答道。 “我等又没进府,哪里能见着呢?”闲人不解。 “方才送我等出府的便是今科张会元,他不是还给大伙道谢了吗?”官差说道。 啊? “方才送出门的不是张府管家吗?”有人问。 “什么管家?我看是张府的圆丁,鞋子上都是泥巴,我离得近,都嗅到地里的粪土味儿了。” “就是,我也嗅到了,张会元府中为何没人去看榜?”闲人们还为没能抢到报信的事耿耿于怀,他们没跟着官差都找不着地。 众人七嘴八舌,官差们听着越来越不像话,忙说道:“那位就是张会元,千真万确,张会元是张小将军和安平县主的爹,没人敢冒充,至于为何没派人看榜,听护卫说,府中后园子地里活多,大伙都下地去了。” 闲人们一下子都不说话了,忍不住回头看看身后快看不见的张府,此处原来竟是张小将军跟安平县主的府邸啊!张会元既是张小将军跟安平县主的爹,那就正常了。 至于为啥就正常,闲人们会说,你看张小将军都斩了胡王,安平县主都灭了天花,张会元不过就是没派人看发榜而已,怎么就不正常啦? 张德源考中了会元,张府一下子热闹起来,认识的不认识的都送了贺礼,卫国公夫人本来还想亲自上门道贺,卫国公阻止了她:“你没听说吗?张府忙得发榜都没人去守着,你就别去给人家添乱了。” “为何没人看榜?靖儿的卫队不是在张府吗?”卫国公夫人疑惑。 “那帮臭小子,说不定连春闱是哪日都不清楚,还能指望他们去看放榜?”卫国公答道。 也是,府里没人考科举,大伙也就不在意这些事情了,免得看到旁人家里骑马游街风风光光的,心里难免有些酸溜溜。 旁人酸不酸不知道,反正卫国公夫人是酸的。 但是今日她觉得自己也能在科举这事上扬眉吐气一把了,会元可是她未来亲家呀!虽然还不算板上钉钉,可如今京城的郎君里安平待五郎最好,有什么好事也是先想到卫国公府。 她都恨不得请个戏班子一路吹打着大张旗鼓地去送贺礼了。 张府里众人也顾不得旁人怎么想,仍是一如既往忙碌着,这两日好几车竹子运进了后园子,张德源准备用竹子架设滴灌带,不然十几亩地靠挑水淋透真的很辛苦,之前有护卫们帮着淋,他们走了以后咋办?总不能为了淋庄稼养一群人。 张晓瑛这边的青蒿素提取也到了关键时刻,每天一起床除了吃饭就泡在西府的实验室里,卫国公府那边还在修路,因此煤矿建设暂时还可以放一放,玻璃工坊萧元锦也派了人过去值守,生产已经走上正轨,严明昊也可以从那边脱身,专心到萧景烨那边去继续蒸汽机的制造。 柳泉胡同一如往日那般安静,一名男子对照着手中的纸条往里走,来到张府门前左右张望,又一再看着手中的地址,终于鼓起勇气上前拍门。 过了一会门开了,男子一愣,不对,不认识,正想道歉,门里的人开口了:“请问你找谁?” 张府的客人连道士都有,更有甚者家中出入的还有曾经的死囚,而且倍受重用,所以上门来的一定都要问上一问,说不定就是吕先生严先生那样的人物呢! “请问此处可是翼州邺城张小英雄府中?”来人问道。 “正是,您要找哪位?”护卫问道。 “我是张小英雄的舅父,姓李,自邺城来的。” 男子答道。 “原来竟是舅老爷,快请进。”护卫热情邀请。 来人正是李峰,他跟着护卫进了院门,心中又是高兴又是紧张。 他们早就收到姐夫的信了,大概了解了他们一家在京中的情形,珲哥儿封了将军瑛姐儿封了县主也都知晓,就是忧心姐姐的生产了。 如今看来姐姐是顺利生产了。 护卫把李峰请进待客厅说道:“您在此处稍候,我去通报张会元。” 张会元? “张会元是……”李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是张将军和小张大夫的爹张先生。”护卫说道。 娘哎!这姐夫是开了天眼么? 李峰呆呆地看着护卫走出屋子,脑中乱糟糟的。 很快又想到姐夫眼看就要飞黄腾达,自己姐姐只是一个小小医官家里的闺女,只怕日后少不得受些委屈。 一时又喜又忧,竟不觉得这会元姐夫有多香了。 正胡思乱想着,听到门口传来惊喜的声音:“舅舅?” 李峰忙看出去,欣喜道:“瑛姐儿,长高点了,如何还是这般瘦?” “舅舅怎么来了?怎么没传个信好去接你。”张晓瑛是真的高兴,舅舅一家是她来到大乾最亲近的亲人了,比祖父那边还亲些。 “跟着军中的车队来的,托你的福,你舅舅我如今也是军医了,此次进京就是兵部发函让我到京中培训你那个战场救护,要在大乾全军推广。” 李峰笑眯眯说道。 “太好了,我姥爷怎么样?舅妈珑珑表哥表弟怎么样?”张晓瑛问道。 “都好,都好,你姥爷如今可威风了,连李将军都要给他几分面子,你舅妈如今也忙,每日都有人排着队等她接种牛痘,连永安城有钱人家的娘子都专门来找她接种,就因为听说她是你亲自教出来的,家里只好另请了佣人,珑珑也想跟我来京城,你舅妈不舍得,你清表哥涛表弟还是每日进学,你娘怎么样?”李峰一一回应,又问道。 “真好,我娘生了两个小弟弟,咱们回正院,舅舅 ,我做出了麻醉剂,比麻沸散好使,容易定量,您住哪,一会让护卫把您行礼搬回来,你一定要看看那麻醉剂的效果。”张晓瑛喜滋滋说道。 只要外科医生才能真正了解麻醉剂的重要意义,试想手术做到一半患者突然醒来乱动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李峰果然大感兴趣:“咱们先看你娘,再去看麻醉剂,我住在官府的驿站,不用花银子,不搬回来也可以。” 两人边说边往正院走,李峰左右看着这大宅子,觉得自己像做梦一样。 “要搬的,我还有许多事情要跟您一起斟酌呢!离得远了不方便,您看这宅子太大了,好多屋子都空着,您自己住一个院子都行,隔壁还有一座这么大的宅子也是咱家的。” 张晓瑛坚持。 竟然还有一座这么大的宅子?李峰呆住。 ------题外话------ 亲们,七姑今天写岔了,已经完成的一章全部作废,所以今晚二更只能晚点发,大家不要等啦!祝假期愉快! 第三百一十七章 滴灌 没想到到了京城,宅子竟然都住不完,那自己真应该搬来住着,屋子久不住人可不好。 李峰把自己在驿馆的房间号写给张晓瑛,让她交给护卫去搬行李,他今天到的,行礼都没打开呢。 李岚看到弟弟来了特别高兴,要不是胡娘子提醒她月子里不能流眼泪都要哭了,李峰洗了手抱小外甥,心中万分庆幸。 他自己是大夫,李岚又是同胞亲姐姐,所以那些什么男子不进月子房他也不在意,他不进来,姐姐就要出去看他了,春寒料峭,月子里还是要当心。 “长得真好。姐,你身子怎么样?”李峰问道,虽然姐姐看起来气色比在邺城时还好,但他还是不太放心。 “好着呢!”李岚笑。 又问了一轮家里各人的境况,知道都很好,李岚就更高兴了,说起来,她也觉得没有电话实在是很不方便,不光没电话,寄个信都极其费劲。 “我姐夫呢?”李峰心中有些纳闷,自己进门那么久,这宅子再大护卫也该传话到了,怎么姐夫还没露面,莫不是这就要给自己来个下马威啦? “他呀!大概是被卡在哪了。贝贝,带你舅舅去后园子找你爹去吧,顺便让舅舅参观一下咱家,让他选个院子住。”李岚说道。 “哎!舅舅走吧,咱家后园子有座小湖。”张晓瑛显摆道。 跟着张晓瑛左转右拐到了后园子,李峰本来已经确认姐姐一家飞黄腾达了的,却在一眼看到自己姐夫时起了怀疑。 不是吧?这位姐夫没考上秀才前都极少下地做活,整日都是长衫布襟,怎么如今成了会元了反而混成这般模样? 竟然是真的被卡住了。 也不算是卡住,但也差不多,张德源站在地垄边上扶着开成一半的竹子,竹子横架在三根木棍搭成的架子上,张大有拿着一根竹篾把两根竹子扎紧。 这竹子得有半掌宽,一根足有两丈长,太重了,是得有人抬着才能捆扎在一起。 “阿弟。”张德源远远看到李峰走过来就先喊道,“我这边马上就架完了,今晚就能用上,你也来看看。” 他身上的衣裳粘满了泥巴,皱得不成样子,脸上早就不是在邺城时白净的样子,晒得又黑又红。 “姐夫?”李峰迟疑着喊了一声,要不是外甥女带他过来,他实在不敢认面前这庄户男子就是自己曾经那个总是讲究读书人体面的姐夫。 这所谓的后园子就是一块庄稼地,虽然自己也看不出是什么庄稼,但是跟他偶尔见过的达官贵人家中假山小径亭台楼阁相去极远,甚至还不时飘出粪土味。 庄稼地上架满了这般的竹架子,顺着架子看过去,一口水缸放在一个土坑里露出半截,一个完整的竹筒插进了水缸里,离水缸一尺处才剖开,另有一个直径一尺左右的长长木质圆筒一头搭在水缸上,一头探进了湖里。 “哎!”张德源应道,又吩咐闺女,“贝贝你先带舅舅去参观一下。” “去看看那水缸。”李峰当即道,自己先走了过去。 “这湖得有几亩啊!”他感叹,一个这么好的后园子生生拿来当成了庄稼地,姐姐家里只怕是面上光而已! “幸亏有座湖,不然咱家种的庄稼浇水就得在外面引水了。”张晓瑛说道。 “这木桶有何用处?莫非是引水用的?”李峰问道,但是他实在看不出这水如何引。 “这叫阿氏螺旋泵,就是拿来抽水的,舅舅试一下,这样。”张晓瑛摇动螺旋泵上的手柄,很快就有水从木桶涌了出来。 这其实就是阿基米德螺旋泵,传说阿基米德发明这个螺旋泵就是看到农民在河里提水太费劲,于是开动脑筋又想出来一个即使在现代也仍然在广泛应用的装置。 李峰顺着桶口处往里看,只看到有轮浆在不停旋转,他大概明白了水是怎么被送上来的。 “果真好用。”他试了一下,并不算费劲,比起一桶桶地把水从湖里提起来那真是轻巧多了,再加上这些架着的竹竿,这诺大的后园子全部浇上水也费不了太多人工。 “还可以有更好的法子。”张晓瑛说道,她以前支教时看到一些小型灌溉系统,当地的农民伯伯都说这叫永动机,仅仅利用水的落差动能驱动就可以把水抽往高处,据说她看到的那套设备已经运行了六十年之久。 但是如果她家要做成这样有落差的水流就需要先有水泥弄个小水坝出来,不然用土堆起来的水坝还不得整天溃堤,那就更加麻烦了。 而且她家的胡同也没有铺石板,一下雨就满地泥水,宅子里前院铺的石板也容易翘起来,蛋子和奚三娘的四娃都摔了好几跤,弟弟们很快也能走路了。 现在看起来,水泥真是越来越有必要赶紧做出来,卫国公府修路也会有需要架桥的地方,那就更加离不开水泥。 严明昊已经忙成了陀螺,张晓瑛都觉得自己简直就成了张扒皮了,人不够用真是要命,随便抓一个人也做不了严明昊能做的事情。 “瑛姐儿,家里还够开销吗?”李峰沉默了一下问道。 京城居不易,只看这么大的园子要请人做工就得花不少,而且还要养护卫,他方才可是看见了,前院里可是好几名护卫呢! “啊?”张晓瑛没反应过来。 “家里缺钱吗?若是缺钱,舅舅有,如今医馆生意好许多,接种牛痘官府还有补贴。”李峰又说道。 “舅舅放心,不缺钱。”张晓瑛赶紧答道。 “那你爹为何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他以前多讲究的人啊!”李峰说道,以为张晓瑛不想让自己花钱。 “活明白了呗。”张晓瑛笑,猜想大概以前大乾的老爹一股子酸腐味。 “贝贝,可以抽水了。”张德源喊道。 张晓瑛旋动手柄,水缸里的水满上来,在竹竿流了出去,又在竹竿底部钻出的小孔漏到了下边的地里。 “流到了流到了。”张大有高兴得哈哈笑,这滴灌带做成了,最省事的就是他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车床 李峰顺着竹桶一路走过去,觉得自己姐夫这个会元真是名副其实,只见水流源源不断顺着竹桶流淌,到了庄稼地的地头就淋到了庄稼上,干活的人只需要检查水流是不是顺畅就行了。 其实把水从低处往高处抽的装置李峰也见过不少,邺城就有龙骨水车,但是看起来姐夫家后园子这个做起来要复杂许多。 “姐夫,为何不做一个龙骨水车?”李峰问道。 “这个呀,瑛姐儿要这么做的,我也不知晓她想做什么。”张德源实话实说,闺女最近玩的事情越来越多,听说还做起了蒸汽机,工业革命哪里是那么容易做起来的呢?这孩子也真是的,幸亏她没钱,不然只怕连火车她都想造出来。 不过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回去的路上张晓瑛就跟她爹说了:“爹,我看得想办法改进一下咱大乾现在的车床。” 张德源无语地看着闺女,改进什么大乾的车床,大乾有车床吗?据他有限的工业知识告诉他,我国第一台车床新中国成立后才诞生,还被印在了两元的人民币上。 闺女现在就想改进车床,那不跟在现代想要登月一样吗? “又浑说,大乾哪来的车床。”张德源提醒闺女。 “有的,只是不叫车床,我了解过了,像木工制作木碗那种脚踩的削刀,还有磨玉石的磨砂机其实都是车床的雏形,咱们得先把切削螺纹的车床弄出来,不然制作螺丝钉太麻烦了。”张晓瑛说道。 她其实是刚刚想到支教时村里水轮泵需要使用到螺丝连接各处零部件,当时她和一起支教的老师发现那个抽水灌溉系统时师傅正在维修,她们好奇之下全程观摩了维修过程,最后欣喜地看到低处的水被源源不断送到高达十五米处的水渠里,印象极其深刻。 她看过关于一颗小小螺丝钉是怎样被制造出来的儿童科普书籍,知道造出标准的螺丝钉需要用到车床。 张德源听了闺女的话也觉得有道理,螺丝钉虽小,可哪里都需要它啊!要不怎么总说“我是祖国的一颗螺丝钉”呢?而且螺丝钉最好是统一标准,手工打制的太难做到了。 “能行吗?”张德源问闺女。 “按理说技术上是可行的,不过还得等严明昊回来问问他。”张晓瑛答道。 “瑛姐儿怎么还知道磨玉石呢?”李峰听着这父女俩的对话半懂不懂的。 “舅舅,我要请磨玉石的工匠师傅帮我磨玻璃镜片,一会我带您去参观我的实验室您就明白了。”张晓瑛答道。 舅舅来到京城让她心中特别有依靠,三十岁左右的外科大夫,正是技术成熟的时候,而且舅舅比现代的医生更早进入临床,只要理论补齐了,手术技术只高不低。 而且舅舅来到京城又是来做培训的,要是可以留下他开设一个外科专业的学科…… 张晓瑛越想越觉得前路光明。 回到正院张晓瑛直接把她舅带去了西府实验室,李峰看着一直跟在外甥女身边的两个护卫心里直嘀咕,这俩其中一个他认识,在邺城时自己还给他换过药,另一个穿的衣裳也一样,只是面孔是陌生的。 外甥女一个小娘子身边没有婢女倒是跟着两个郎君,本来就不好找婆家,这么下去只怕是再难找的了。 他心中叹着气,知道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等他到了实验室看到几个道士心中更是拔凉拔凉的—— 原来外甥女迷上炼丹修道了。 但是很快他就顾不上操心外甥女了,这实验室的窗户竟然没有糊着窗纸,屋里亮堂堂的,屋顶还有好几处也没盖着瓦片,日光直接在空着的地方照进来。 张晓瑛看舅舅满脸疑惑地看着窗户,笑着说道:“舅舅,您去戳戳窗户看看有啥。” 这玻璃日常被王丰三人擦的铮亮,看起来窗户真的跟啥都没有似的,李峰走过去用右手食指轻轻戳了一下,赶紧缩了回来。 “这就是你说的……”他一下想不起那个名词。 “玻璃,这就是玻璃,亮堂吧?现在产量不高,只能先安装在实验室。”张晓瑛说道。 当时平板玻璃烧制出来后自己也跟萧元锦提过,问她要不要先送一批到宫里用着,萧元锦拿了一块玻璃进宫问了她皇祖父,老皇帝说先安装在实验室要紧。 “太好了,如此亮堂做手术就方便许多。”李峰说道。 说到做手术,张晓瑛跟护卫说道:“去逮只兔子过来。” 又给李峰介绍自己这些瓶瓶罐罐,李峰看着这些形状各异的玻璃器皿,听张晓瑛说着它们的用途,真是大开眼界。 兔子拿过来了,大家都带上口罩,张晓瑛还拿了一套外科手术器械过来,张晓瑛用镊子捏起一块泡有乙醚液的麻布敷在兔子的口鼻,兔子很快就昏睡过去,张晓瑛请李峰在它身上做了一个小手术。 李峰在兔子后腿上划了一道口子又缝上,兔子全程没有反应。 过了一会兔子才悠悠醒转,想去舔划伤的伤口,但是那里被包扎上了。 “此麻醉剂倒是好使。”李峰评价道。 “这叫乙醚,易燃,且有一定毒性,仍不算太好的麻醉剂,舅舅,您留在京城吧!把姥爷他们都接上来。”张晓瑛说道。 “以后再说罢。”李峰说道。 他当然也是希望可以留在京城的,姐夫入仕后,只怕姨娘不少,他自己本来就是姨娘生的,姐姐虽然有四个孩子傍身,可珲哥儿跟瑛姐儿都忙,她总免不了憋闷,若是娘家人离得远,心中更是凄凉。 东府来人请李峰和张晓瑛回去吃饭,行礼也拿回来了,李峰拿出两大包裹,一袋是舅妈刘氏备下的,基本上上都是吃的多,大多数是张晓瑛在邺城时吃的零嘴,一袋是莘庄张家备下的,大部分是鞋子和鞋垫,四口人都有。 “我来京城前去了一趟莘庄,张老爷子和老太太姨奶奶都好,家里叔婶和孩子们也都好着,就是娃娃们特别想珲哥儿。”李峰说道。 “不想我吗?”张晓瑛不甘心。 “没听他们提起呢,”李峰笑道,“珑珑想你,特别想,这次都哭着要跟舅舅来你这了。” 好吧!自己穿越过来以后跟莘庄的弟弟妹妹们处的确实是不多,不像哥哥天天带着他们玩。 “锦珲学堂也盖的差不多了,说是五月底就能完工,邺城附近许多人都盯着,想把孩子送去读书,老爷子说了若是二十亩不够再加二十亩,总不能把人拦着不让来。” 那倒是正好,那时候吕木扬这个校长刚好可以到位了。 ------题外话------ 今天可以完成得早一些了,祝大家假期快乐! 第三百一十九章 殿试 李峰在东府住了下来,就住在张晓瑛看中的那个一进的小院里,他自己就一个人,本来想在外院随便选一间屋子住着就行了,张德源坚决不同意,一定要他住进内院。 这个培训是因为邺城守备李暨将军在战后总结里专门提到了战场救护的显著作用,引起了兵部的注意,本来想让张晓瑛直接在京城培训的,上书到皇帝那里后,皇帝说道:“若是有旁人可以替代的就不要让安平去了,她的时间宝贵着。” 就这样,李峰来到了京城,而且他来到第二天就开始投入工作,好在教材什么的他都准备好了,那幅人体血管分布模式图他现在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比起张晓瑛,他也可以更容易地使用大乾土著们容易理解的语言来讲课。 大乾军队那么多,一批培训结束都得来一批,短时间内他肯定是回不了邺城的,甚至留下来也是大有可能的。 日子很快又到了殿试的那一日,张府众人终于重视起来了,连张晓瑛也没有睡懒觉早早就爬起来,盯着她爹焖了一大碗米浆粥。 这殿试从太阳升起开始答题,一直可以写到到太阳下山整整一天,保持足够精神是很有必要的,她看过各种殿试花絮,据说考生们为了避免上厕所解手,进殿后一整天都不吃不喝,换了张晓瑛别说答题了,饿都饿晕了。 其实殿试允许考生自带食物的,清朝就有一个考生带了一兜馒头,边考试边啃馒头,最后竟然还中了状元。 张德源也带了两个馒头,水就没带,只带一个小杯子,考场须知里说是给考生备了水,也有一包点心,就是量很少。 这次李峰跟张晓瑛都一起送张德源去皇城,因为张晓瑛天不亮就要出府,护卫们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出到外院时四名萧卫加上二十名卫国公府的护卫等在门口,李峰完全目瞪口呆。 娘哎!养这么多护卫得费多少银子啊!光是粮食都吃不少呢!难怪日日有人送吃的进府,往日他还觉得疑惑,这么多吃的都上哪去了,平日也不见府里有这么多护卫啊! 还得发月银呢!这些护卫看着就不一般,跟他日常见到的那些有钱人家的家丁完全不一样,这一个月得多少银子咧! 外甥女可真是个金疙瘩呀!不,比金疙瘩还宝贵,哪块金疙瘩得这么些人护卫呢? 还是萧十二赶车,张晓瑛跟她爹和李峰都坐在车里,李峰看着原本是他家的旧骡车旁边跟着大队人马的护卫,实在是说不出的滑稽可笑,可他又想起了这辆车的怪异之处,便也不问姐夫为啥不换车的事了。 殿试的人就少多了,张德源这浩浩荡荡的一队果然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京城的考生们也认出了那些卫国公府的护卫,正疑惑着卫国公府啥时候出了能参加科举而且中榜的人啦?就见了那辆旧骡车。 这旧骡车旁边跟着四名萧卫和大批卫国公府的护卫都成了京城一景了,如今大伙也都知晓那是安平县主的座驾。 据说安平县主之所以一直使用这辆旧骡车不换成新马车,是为了时时提醒自己是庄户出身,不能忘本,戒骄戒躁踏实做人。 而卫国公府的护卫们也不由得抬头挺胸意气风发,没想到他们也有来赶这科举的热闹这一日,往常他们基本上都是当作看不见,爱谁谁。 张德源下车前又确认了身份材料全部带齐,现在没带齐还可以赶回去拿,进了皇城门口就不能出来了。 “好了,我进去了。你们回去吧!”张德源说道。 一大群人乌泱泱地,谁家都没他家来的人多,跟自己春闱时真是鲜明对比。 “好,爹,你放轻松了考,我下午再过来接你。”张晓瑛说道。 “原来会元是安平县主的爹这事是真的啊!。”旁边有人说道。 “这还能有假,京城都传开了。”另一人答。这两人应该是送家里人来赴考的,如果是考生肯定就上来打招呼了。 张德源无语,都考中会元了也还被喊成安平县主的爹,他还有没有出头之日啦? “仲鸣兄,安平县主。”有人过来打招呼。 卫五六眼睛微眯,来人是周乐浦,他满脸笑容,一边打着招呼一边给张德源父女行礼,熟稔中不失恭敬。 “彦之贤弟。”张德源给他还礼,“祝贤弟得愿以偿。” 周乐浦会试排名第五,名次很不错了。 “同祝仲鸣兄如愿以偿。”周乐浦也笑道。 已经上榜了,祝什么金榜题名那叫多此一举,就只能祝如愿以偿,想中啥就中啥。 跟闺女小舅子别过,张德源跟周乐浦一起走向宫城。 今天巍峨的宫城显得特别的庄严肃穆,门口多了许多禁卫,还多了给殿试的考生验明身份察看文书的礼部吏部刑部的官员。 严密繁琐的查验程序完成后,有专人把考生引导到了考殿外等候,考生们都到齐后,按照会试成绩排名站好后列队进入考殿,张德源是会元,自然站在第一位。 进了考殿考生们就直接在自己的座位旁边站着等候,座位也是按照会试成绩摆放,张德源的位置离御座最近,他还是挺紧张的,这可是皇帝啊!虽然自己的两个娃回家都说皇帝看着还不错,可那也是皇帝! 也没等多久,有人大声提示:“皇上驾到,行觐见大礼。” 皇帝就在考官们的陪同下走进了殿前的御座坐下,目光在殿里下拜的人群里扫了一眼,在看到张德源时目光停了一瞬,不自觉地往他的鞋子上看去。 听说这张大郎跟安平的爹连放榜都顾不上去看,出来接捷报时还带着满腿泥,如今看来可真是个泥腿子呢!瞧这脸黑得,满殿的人也没谁黑成他这般。 张德源也能感觉皇帝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对此他当然有心理准备,且不说自己一不小心又考中了会元,自己两个娃早就入了皇帝的眼,他不注意到自己才是怪了。 他行礼时越发恭谨,郑重又肃然。 第三百二十章 论政 众考生行礼后入座,又有专人点名核对座次,确认无误后下发考卷。 张德源拿到考卷先把自己的姓名籍贯和祖上三代都填写完毕,才开始读题。 这考题明显是由皇上自己出的题,大概意思是,诸位今日能坐在这里,显然都是整个大乾最有才学的人,咱们君臣之间难得有这样的交流,我十分想听到你们的肺腑之言,所以大家不要怕,有啥说啥,我会亲自阅读大家的答卷。 咱们大乾这块土地经历了两百多年的战乱,才在我家老爷子的带领下,又在众位开国元勋的不懈努力下,抛头颅洒热血,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终于有了如今的大乾。 大乾立朝以来老百姓得以休养生息,一共开荒了多少田地,修建了多少水利,粮食有了多少增收,各地流民少了许多,老百姓不再总是面有饥色……种种种种,还是取得了不少成就。 可是这天下乱了太久啦!简直成了一块烂地,虽然立朝以来各地得以休养生息,朝廷也尽量的少征赋税,可仍然民生艰难,国库空虚啊! 且大乾立朝以来国际形势纷繁复杂,周边势力虎视眈眈,几十年来虽然也打了不少胜仗,可边疆的兵士们生活条件仍然十分艰苦,老头子我一想到这些简直是吃不下睡不着,大伙给出出主意,看看怎样让我大乾的国力尽快强盛起来,让所有人都能吃饱穿暖,安居乐业,国泰民安。 这题目可真是不小啊!答卷写完了就是一篇治国安邦的文章了。 难怪给了一整天时间,要全面综述可不容易,而且这样的题目,换了以前的张德源来答题大概只有傻眼的份,可是对现在的张德源来说就完全不是问题,自从穿越过来他就已经思考过多次,也形成了自己的想法,要做的就是整理好先后主次顺序。 先打好草稿,这古代的考卷答题得一笔都不能错,所以肯定要在草稿上写成以后再誊抄到答卷上。 张德源整了整心神,开始提笔书写,把自己脑海里原本就有的想法变成文言文,自己才刚踏入官场,这殿试大概就是让自己的想法直接递到皇帝面前的唯一机会了,还是需要慎重再慎重。 他聚精会神地写着,没有注意皇帝什么时候走下来巡视,皇帝也不是先走到他这边,而是先从另一边看起,来到张德源身后时张德源已经写下了一大段。 本来皇帝巡视就是意思一下,体现他亲自前来考核的意思,毕竟总不能真的让他跟考生们呆上一整天,差不多时间下来巡视一遍也就该回去了。 结果他站在张德源身后多看了两眼,毕竟是张大郎和安平的亲爹,又是有史以来翼州考生会试第一名,他对这个人还是挺好奇的。 然后他就不走了,看了一遍张德源的草稿,又再看了一遍,接着就盯着张德源的笔尖等着看他写出来的下一句。 他心中实在讶异,这张大郎的爹书写时行云流水,流畅异常,若不是自己昨晚才拿出来的考题,他都怀疑是不是有人漏题给他,让他先应答过一遍。 且他的论述既精辟入里,又见解独特,让人耳目一新只想一睹为快。 跟着皇帝后面的刘大伴轻轻碰了一下皇帝的后肘,提醒他该走了,身为帝王不能表现出对哪一个臣子的过分看重,特别是对新入仕的官员更是如此。 皇帝在此处停驻得过于久了。 萧祈接到刘大伴的暗示,再看了一眼张德源的卷子,抬步走过去,仿佛他刚才也只是停留了一小会。 且他的论述既精辟入里,又见解独特,让人耳目一新只想一睹为快。 跟着皇帝后面的刘大伴轻轻碰了一下皇帝的后肘,提醒他该走了,身为帝王不能表现出对哪一个臣子的过分看重,特别是对新入仕的官员更是如此。 皇帝在此处停驻得过于久了。 萧祈接到刘大伴的暗示,再看了一眼张德源的卷子,抬步走过去,仿佛他刚才也只是停留了一小会。 巡视结束皇帝悄悄退出了考殿,回了勤政殿让人拿来张德源秋闱春闱时的卷子。 虽然给了考生们一天的时间答题,但很多人也并不需要答上一整天,有些人上晌就答完先交卷出宫去了,隔天后再入宫等待放榜。 张德源大概下午两点多才写完答卷,这时候留在考殿里的考生还有小一半,他又仔细检查了两遍后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主要是也没有错别字什么的,把卷子交了上去。 监考官当着他的面把他的卷子封好放进了箱子里,张德源行礼致谢后就走出考殿,跟着考殿外的小内侍指引出宫去了。 说好了在宫门外等他的闺女不见踪影,张德源当然有心理准备,他本来就说了不需要等他,谁知道啥时候才答完卷子呢? 反正坐车比走路也快不了多久,那还是走走看看吧!他也还没认真逛过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京城呢!现在来到大乾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张德源的心情也轻松许多。 作为曾经的人大代表,他也为国家的建设谏言献策,发出来的声音虽然微小,但是也推动了国家在防疫公共卫生方面的发展。 听闺女说,最近全球疫情反复,即使打了疫苗最多的国家也遭遇变异病毒的再次攻陷,许多原本防疫效果不错的国家也陷入了疫情的深渊,相比之下,咱们国家简直成了一块净土,这其中他当初的谏言也起了一点作用罢! 京城里认识张德源的人几乎没有,因此他走在街上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路人,张德源眼前仿佛出现了他刚刚参加工作的情形,每天一大早手上拿着一块烧饼骑着自行车汇入了自行车大军的车流。 自行车! 张德源眼前一亮,没准琢磨琢磨,也能在大乾生产出自行车来呢! 家中四口人,只有他跟儿子会骑车,媳妇跟闺女都是一直也学不会骑车的人,这就难怪闺女天天琢磨着制造各种东西,甚至连车床也要造出来,可就是没想到制造自行车,因为她自己也不会骑! 可是自行车的好处简直太大了,特别是对路面几乎没有要求,哪怕是山间小道都可以骑行,他自己骑车的技术就非常好,小时候在村里骑车,仅有一尺宽的田埂小径一样也能照常通过,孩子们小的时候回老家,他还骑着一辆老式自行车带着娘仨去镇上赶集,这样的车子可不就是极其适合大乾的路况吗? 当初要是有一辆自行车,闺女肯定宁愿坐自行车后座也不愿坐骡车的,而且自行车的速度也比骡车快多了,儿子中考结束的那个暑假他还专门请了公休假跟儿子骑行了好几个省。 说起来,他都忘了房车上还有一辆折叠电动自行车呢!房车太大进城停车不方便,他就买了那辆电动自行车备用,出行买菜什么的方便很多,但是这辆车显然不方便出现在大乾京城的街头。 既然在现代时媳妇闺女学不会骑车,看来在大乾的她俩也不用想了,但是两个刚出生的儿子还是必须让他们学会的,张德源决定给两个小儿子打造自行车,这是自己可以给他们的最好礼物了。 张德源越想越开心,似乎眼前出现了曾经的自行车车流。 ------题外话------ 今天假期最后一天啦!感谢大家假期也一直主持七姑! 第三百二十一章 遇挫 张晓瑛之所以没接她爹,是因为她被旁的事情绊住了,萧景烨派人来找她,蒸汽机的制造还是遇到了麻烦,让她过去看一看。 打制蒸汽机的地方是兵器工坊,张晓瑛到的时候,工坊里一间巨大工棚里围着许多人,萧景烨跟严明昊也在其中。 严明昊已经很多天没有回府了,兵器工坊虽然在京城里,但是是在京城东南角的位置,离张府不近,每日来回得浪费不少时间。 “县主。”除了萧景烨,在场的人都给张晓瑛行礼,大家目光复杂,这兵器工坊从来没有女子进来过呢! 不过安平县主是例外的,连天花都能灭了的人,各种妖邪自然都不敢靠近她。 工匠们又这么想道。 “大家辛苦了!”张晓瑛微笑道,又给萧景烨行礼:“见过殿下。” “你也辛苦了。”萧景烨笑笑说道,他的脸色跟严明昊一样憔悴,旁边的护卫看起来比他精神多了。 “开机,让县主看一下。”他吩咐道。 说真的,这也是张晓瑛第一次看到真正的蒸汽机呢!而且还是完全手工打制的! 但是!蒸汽机启动以后虽然确实可以做到了往复运动,只不过运行过程卡卡磕磕,漏气严重! 张晓瑛深恨自己糊涂! 虽然严明昊手上拿到的资料,比起清末时曾国藩自己掏钱打制的我国第一艘火轮船需要的蒸汽机资料要齐全的多。 但问题是,蒸汽机出现之前,欧洲当时由于制造钟表和武器的需要,早在十五世纪已经出现了钟表匠需要的螺纹车床和齿轮加工车床,甚至还有造炮筒的镗床,因此可以制造出各种高精度的零部件。 在兵器工坊的手工打造根本达不到这样的精度要求,主要是气缸和活塞漏气严重,不管工匠们怎么用心打造,这个蒸汽机都问题一大堆,很显然不能投入工作。 而我国在清末第一台自己制造的蒸汽机虽然也号称手工打造为主,但是当时极力主张洋务运动的曾国藩已经在国外购置了当时可以买到的各种机床! 所以说没文化真可怕!张晓瑛暗自庆幸自己前些天想到的关于车床的问题,及时查阅了资料,才了解到车床在整个工业生产中是多么多么的重要! 车床作为制造机器的工作母机,所以习惯的叫法是“机床”,可以这么说,机床跟蒸汽机就是工业时代的两条腿,缺了哪一条都走不远,甚至从长远来看,现代机床的重要性要远比发动机重要得多。 在现代,咱们国家也仍然在这两方面衍生出来的发动机和高精密机床这两个领域落后于发达国家,特别是数控高精度机床的差距非常大,因此西方国家甚至通过禁止我国购买高精度机床来卡脖子限制我国的发展。 张晓瑛心情也很沉重。 “哪位师傅可以说说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张晓瑛问道。 “这个显然是封不紧嘛,卡不严。”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说道。 “那卡不严的原因是啥嘛?”张晓瑛又问。 “做不到严丝合缝嘛!”那小伙子又答。 “这么说咱们得想法子做到严丝合缝对吗?”张晓瑛再问。 “对嘛!可做不到嘛!”那小伙子又答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沮丧。 真是个直性子的小伙子。 “想想办法嘛,办法总比困难多。”张晓瑛说道,又跟萧景烨说道:“殿下,您觉得还要继续做下去吗?” 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帆风顺的,张晓瑛暗中下了决定,即使萧景烨放弃了她自己也要想办法做成。 “当然要做。”萧景烨说道。 开玩笑,眼看着这玩意明明是可以干活的还不做,那他第一个不同意。 “好,大家见过削木碗的削床嘛,那些木碗削得大小完全一致,一个套一个严丝合缝,咱们可以先做出类似那样的削床,这样咱们日后做出的零部件就完全一致了。” 张晓瑛说道。 “还得先要造削机吗?”有人问道。 “磨刀不误砍柴工,造!”萧景烨大手一挥。 这个蒸汽机作为一个失败的例子放在那里展示也好,这样大乾的工匠们就可以建立起精益求精精上加精的工匠精神了。 张晓瑛暗暗地自我安慰。 “大家散了,先回各自的工位。”萧景烨说道,“有好点子也可告知严先生,蒸汽机做好后论功行赏。” “安平要不要看看兵器工坊?”萧景烨又问张晓瑛。 “不看了。”张晓瑛拒绝,大乾的兵器总归都是冷兵器,连最早的火炮都没有呢……她心里猛地跳了一下—— 据资料介绍,那可以做出蒸汽机不漏气汽缸的镗床最开始就是为了能够精密加工大炮炮筒的钻孔机! 不能圣母,时代总会走到热兵器的那一步,这是历史的必然发展,任谁也不可能拦得住。 张晓瑛暗自告诫自己。 跟萧景烨告别后,严明昊跟着张晓瑛一起回张府,他们需要加紧各种机床的研究,张晓瑛把资料打印出来,严明昊负责研究在大乾当下的生产条件下能实现到哪一步。 不做永远发现不了问题,当年我国那第一台自行制造的蒸汽机第一次启动时也只运行了十几分钟就熄火了,后来又经过了好几个月的不断摸索才找出原因解决问题,之后才成功安装在了“黄鹄号”轮船上。 比起他们,张晓瑛现在就容易多了,遇到问题就在电脑上输入关键字,各种解决方案直接给出来,张晓瑛都担心这样下去会不会把人的创造力都扼杀掉了。 卫五六看着骑在他们卫国公府送来的骏马上的严明昊,心里的滋味真是复杂难言。 小张大夫对这严明昊越来越倚重,坐在车里有时候都会掀开车帘跟他说话,说的话他们还都听得不那么明白,而且小张大夫对这严明昊都是直呼其名,好像总是跟旁人有那么一点不同似的。 哎!但愿是自己多心了。 车子拐进了柳泉胡同,萧十二提醒张晓瑛:“小张大夫,张先生在前面。” 张晓瑛一拍大腿:“天啊!我忘了去接我爹了!” 幸亏是爹,要是是幼儿园或者小学忘了接娃,那麻烦可不就大了吗! 第三百二十二章 夜校 张德源是一路溜达回来的,也就是大概在现代时前门的位置一路走到了月坛公园附近,足足走了两小时,早上坐车也没快上多少。 他这一路走的时候还想起自己刚到北京读大学时,有一次周末跟同学们来到天安门广场转了一圈后,觉得天还早,可以再多玩一个景点,最后决定去天坛公园,就向一位老大爷问路。 老大爷特别热情,指着南边说道:“天坛公园没多远,就往南一点,街道上都有路牌,顺着方向走就行。” 于是大家谢过老大爷,热情高涨地往那没多远的天坛公园出发,既然是就往南一点,那就走路去吧! 结果他们几个男同学还好,其中有两位女同学穿着高跟鞋,直走得怀疑人生,当时交通也并不发达,面的也不愿拉学生,最后两位女同学实在走不动了,大家只好找到公交车站转了好几趟车回学校。 后来他们才知道,在北京老大爷嘴里没多远的地方,其实相距足有四公里,是他们好几个村子的距离了。 这事过了几十年同学们都还拿来当成笑谈,两位女同学笑骂他们男同学没一个有绅士精神,要是有一个主动提出背着她们走,大家也就不用提前回学校了。 可是他们那一代人本来就很拘谨,初中阶段甚至男孩女孩之间都不说话,就算是有血缘关系的在一个班里时都不来往。 有一次坐张德源身后的女同学拿笔戳了戳他,他回头,那位女同学递了一张纸条给他,张德源当时浑身血液都快僵住—— 那可是他们班里最好看的女孩子! 他紧张又激动地接过纸条打开一看傻眼了—— 原来是大他两个月又在同一个班里的堂姐写给他的,伙食费用完了,让他资助两天。 那种瞬间冰雪两重天的感觉,张德源如今想起来还是那么清晰,社会在进步,他本来很是为孩子们不用再像自己当年那样生活感到欣慰,结果一头带着他们来到了古代,真是世事难料。 心情完全放松下来,张德源想的有些多,总的来说,现代时的京城已经不算小,这大乾的京城比起现代的二环还要大,每天上班通勤花的时间太多了,自行车做出来了也是造福人民,像他今天走的这两个小时的路程,骑自行车都用不了半小时。 “爹!” 张德源听到身后车轱辘的声音,还没转头就听见闺女喊他。 “上哪回来啦?”张德源问闺女。 “张叔。”严明昊也下马跟张德源问好。 “怎么搞成这样。”张德源看到严明昊的样子,忍不住微微蹙眉。 “别太累,身子是根本,回来了就先好好休息两天。” “好。”严明昊微笑回应,看起来真像一个在老丈人面前的乖女婿。 护卫们也都下马给张德源行礼:“先生!” “大家辛苦了。”张德源摆摆手,有这些护卫跟在闺女身边他自是放心许多,上次的事情也没听说查出什么,自己乖乖女儿究竟是招了谁了也不知道。 “回屋我再跟您说,严明昊也一起来吧,吃完晚饭再回去休息。” 张晓瑛说道。 胡娘子也好多天没见儿子了,看到严明昊回家也很开心。 还没到开饭时间,张晓瑛请严明昊到张德源书房,把机床的资料拿给他说道:“蒸汽机的事情责任在我,是我考虑不周,我在兵器工坊提到的削碗机的名称叫机床,意思是生产机器的机器,这是有关的资料,你慢慢看,别着急。” “小张大夫不用自责,您不在现场,主要怪我没想到。”严明昊说道。 “你没想到很正常,这些东西本身就需要积累,你接触这个行业还不到四个月,已经很了不起了。”张晓瑛说道。 “怎么啦?”张德源问道,这俩孩子看来是遇到问题。 “爹,蒸汽机打制好了,但是用不了,我找到问题了,主要是因为没有使用机床。”张晓瑛说道。 “贝贝,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工业化首先需要大量具有一定文化基础的人才,就算你把机床做出来了,却找不到会使用这些机床的人,许多事情也就进行不下去了。” 张德源提醒闺女。 “太不容易了啊!”张晓瑛一下子趴在桌子上。 “万里长征总要迈出第一步,你跟哥哥不是已经开办了锦珲学堂了吗?就在京城办一个锦珲夜校,我给你们做名誉校长。”张德源提议。 他成长的时代年轻人下了班后就到各种夜校补习提升自我,许多人通过这个学习的途径,甚至从仅有初中学历的工人一路考试,取得了高中大专学历后又考取了研究生,最后成了大学教授的也不在少数。 “真的?”张晓瑛眼前一亮。 “当然是真的,不过你这个夜校别想着能挣钱,只怕还得倒贴不少银子。”张德源说道。 “最好可以争取国家补贴。”张晓瑛也不愿贴钱赚吆喝,主要是她的钱也不是那么多啊! “先办起来吧!国家现在也没钱,先解决场地问题,老师我可以先顶上,明昊也可以,边教边学进步才快。”张德源说道。 “我听您的。”严明昊微笑答道。 “我也可以当老师。”张晓瑛说道。 “你事情多,再说吧。”张德源说道。 他心里虽然不在意闺女抛头露面,但是会心疼孩子。 今明两天是难得的休闲时光,后园子的庄稼们也打理清楚了,地里的草都有卫国公府的护卫们没事时就去拔掉,大伙心里都很好奇这些名字奇怪的庄稼长的什么样,每日都去浇水拔草顺便看看开的啥花结的啥果,浇水过程也甚有意思。 张德源打发张大有去小汤山的庄子负责开荒,直接花钱请附近的村民出工,按照后园子的标准来做,开荒一亩地达标后给多少钱。 张大有驾着一辆牛车,带上家伙什,斗志满满地准备到了地方后自力更生,天暖和了,先搭个茅草屋住着,还把张无忌也带上,要让他从小就熟识农事。 隔天后张德源穿上自己最好的衣裳,又一次进宫等待皇帝接见问话,不管名次怎么样,今天他肯定是要跟着新科进士的队伍游街的。 张晓瑛也早早就准备好了隐形摄像头,老爹的高光时刻老妈跟哥哥都没能去看,弟弟们长大也是要看的,录制下来很有必要。 ------题外话------ 感谢QQ书友大丘打赏1666书币,感谢QQ书友天天Happy打赏100书币,感谢书友58777打赏4500起点币,感谢书友12423打赏3000起点币,感谢大家的票票。 第三百二十三章 四为 皇帝端坐书案后,面前摆放着十份卷子,其中一份十分扎眼,因为上面打了八个红圈圈。 试卷一共分为五等,一等打红圈,五等打红叉,一共是八个阅卷官打分,综合最高分的前十名会送给皇帝由他给这十人排名次。 皇帝已经看完了这十份卷子,当然清楚为何八位阅卷官都给那一份卷子打了红圈。 这八位阅卷官出身不同,品性不同,政见不同,但是却不约而同给了这份答卷最上等,日后还有没有哪一位新科进士的答卷能有这样的成绩他不清楚,但是自大乾立朝以来是从未有过的。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形,实在是这份答卷太出色,若是给它打了二等再给别的卷子打上等,任谁也没法子说服自己。 “传新科进士。”皇帝吩咐道。 门口的小内侍传唤:“传新科进士觐见。” 等候在勤政殿外的十人还是依次进了殿,齐齐给皇帝行了礼。 屋里除了皇帝,还有此次的主副考官们都在,太子也在。 皇帝依例一一询问了十名进士的家庭情况,父母身体如何,家乡年景如何,兄弟姊妹几个,子女各如何,只是在问到张德源子女如何时稍顿了一下,改为了:“听闻张爱卿前不久喜得双胞麟儿,如今还未出月罢?” “谢皇上挂念,三日后满月。”张德源答道。 因为春闱推迟,所以会试跟殿试相隔的日子也缩短了,不到一个月就要走完所有程序。 问话的过程也是皇帝观察熟悉这些新科进士的过程,他最后问道:“众位爱卿寒窗苦读,今日一朝得中金榜,不知诸位以何为志?” 这就是在问,各位那么辛苦读书考科举,为的啥呀?都来说说,你们的理想是什么呀? 这个时候,那句“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肯定是不适用的,哪怕“中华”改成“大乾”也不行,放眼四周,目前的大乾就像一个巨无霸一样的存在,暂时还没哪个国家比她高。 前几名进士都答得中规中矩,为君分忧光宗耀祖等等不一而足,皇帝看张德源没有主动应答的意思,就点了他问道:“张爱卿以为如何?” 张德源忙像其它应答进士一样上前一步行礼答道:“回皇上,臣出身庄户,家中世代农耕,家人日日盼着族中能有一人可读书进学考中金榜,臣初进学时,亦以满足家人期盼光宗耀祖为所愿,某日臣得闻一段话。” 张德源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语速放慢:“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臣,深以为然。” 勤学殿一时间安静得似乎大家的呼吸都停顿了,好一会皇帝才开口,声音难得有几分激动:“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好句!好句啊!” 他站起来:“笔墨伺候!” 刘大伴赶紧把纸铺开磨上墨,皇帝提笔挥毫一挥而就,四句话跃然纸上,气势磅礴。 “将此四为句制成牌匾,让我大乾有读书人的处所都可品读。”皇帝说道。 皇帝写完了字,勤政殿各人看向张德源的目光还残留着震撼,这四句话实在是振聋发聩、如雷贯耳。 而张德源听到皇帝马上就给这几句话定义为“四为句”,也感叹文明的印记总有它的脉络可循,他说出来的确实就是出自北宋着名理学家、关学领袖张载的“四为句”。 “四为句”也叫“横渠四句”,自诞生以来传诵不衰,影响我国达千年之久,许多重量级人物都把它当作立身和做事的最高标准,在现代,“四为句”也是许多大学的校训。 但是在这个时空里,有没有张载都很难说,这“四为句”肯定不能失传,而如果要流传出去,在这个场合说出来无疑是效果最好的了。 “张会元,不知此四为句出自何人之口?”这次春闱的主考官吏部尚书刘大人问道。 “回大人,据学生所闻,此四为句乃出自张子厚张载之口,张先生乃是关中人氏,隐居于横渠一地,人称横渠先生。” 现在交通信息流通不便,有没有这个人其实很难搞清楚,就算是专门去到地方查问也有很大可能问不到。 “父皇,时辰要到了。”太子提醒皇帝该排名了,进士们还得游街去呢! “好,今科第一名为翼州邺城张德源;第二名为江南扬州王唯,第三名为幽州京城周乐浦,第四名为……” 接下来的程序也跟张德源了解到的差不了太多,但是他对自己成为状元还是有些意外,以他的理解,哪怕自己答得再好,但是两个孩子现在也太煊赫了些,特别是闺女,皇帝为了平衡应该会稍稍压他一下,给他一个第四名差不多了。 没想到皇帝一点也没犹豫就点了自己状元,直到在皇宫正大门走出去,张德源还是有些不在状态。 到了游街的地点,被周围兴奋不已的人群围观,张德源觉得自己更像珍稀动物而不是像状元,人们肆无忌惮地评论游街的进士们的身材长相高矮胖瘦,总有一两句免不了声音大一些。 “快看,前面那个就是张小将军和安平县主的爹,我都说今科状元定然就是他了!”有人嬉笑着说道。 “可我瞧着不像,这新科状元虽说脸黑了些,看着却也不到三十岁,如何就生了张小将军这般大的儿子?”有人反驳。 “张小将军也不过才十五六岁,怎么就生不得?”那人答。 “我家老爷财大气粗,那状元配我家小姐正正好。”一人说道。 “配你家小姐?你家老爷的脖颈能比那胡王的粗还是比他的硬?也不怕被张小将军一刀斩了,后头不是有一个探花郎么?怎么不抢去?” 各种话语议论纷纷,张晓瑛一阵无语,好像她哥是那一言不合就会大开杀戒砍人脑袋的人似的。 她一身男子装扮,手上握着一根树立的棍子,棍子顶上绑着隐形摄像头,先是站在最好拍摄的前方,后来又一路跟着游街的队伍行进。 她被四个萧卫紧紧围护在中间,前路又有卫国公府的护卫不动声色地给她开道,这一路竟然完全畅通无阻,张德源在马上看到闺女的架势,向她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 当爹的刚考中状元游街,闺女就当街横行霸道,这不是给人留下把柄黑料吗? 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昨日 御街前人声鼎沸,卫国公府就安静许多,卫豫回到府里,门房看到他开心地行礼,嘴上说着:“四公子辛苦了,快回院子歇着。” 卫豫顿了一下:“我先去拜见母亲。” 母亲这么多年终于同意自己与罗小娘子成婚,自己回府第一件事肯定是拜见父母。 那门房犹豫了一下:“夫人不在府中,去看状元游街了。” 卫豫愣了一下:“看状元游街?为何?” 母亲从不爱去凑这种热闹,理由如下:“这两三百人在街上溜达,有何可看的?新科进士不也是两条腿走路么?跟常人溜达有何不同?” 你要是说进士们是骑马游街,她更有话说了:“谁没骑马游过街?他们骑的马还能有黑旗军骑的好看不成?” 那倒也是,这三百进士里总有一些家境不是太好,日常又只会苦读诗书手无缚鸡之力,平日也不曾有过骑马的机会,到了骑马游街时还得官差扶着上马,紧张得只敢紧紧抓住马的缰绳生怕掉下去,跟黑旗军的架势那是完全没法比。 事实上身为亲儿子,卫豫自然是清楚母亲为何不去看状元游街的,可今日母亲竟然破天荒地去看了游街,难道是外祖家有亲戚考中金榜吗? “可是江南王家有人中榜?”卫豫问道。 “不曾听闻,夫人是去看安平县主的爹游街,他是今科状元。”门房答道,如今卫国公府跟张府来往密切,府里的小主子们甚至去了张府进学一个月,他们都是知晓的。 状元竟然是五弟心悦的小娘子的爹。 卫豫微微笑了一下,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卫国公夫人如今就坐在整条街道观看游街最好的位置上,跟萧元锦姐弟俩坐在一处,一起的还有府里的媳妇儿孙们,孩子们如今跟张府都很熟。 “安平姐姐在那。”府里最小的卫立宸惊喜地说道。 卫国公夫人顿了一下:“宸儿乖,记住了,那是安平姑姑,不是安平姐姐。” “可她只比大哥大一岁啊!”卫立宸扑闪着大眼睛,继续往窗外看着:“安平姐姐手上拿一根棍子,谁敢乱跑就打谁。” 卫国公夫人和媳妇们也看到了。 “这孩子,还是收敛些的好啊!不然只怕她爹还没入衙就得记上一笔了。”卫国公夫人嘴上虽是这么说,心里却很满意,这不是个怕事的。 萧元锦倒是挺奇怪的,她早早就去张府告知自己订好了位置,安平却说要跟着她爹走,如今看来,她的架势也不少呢!这跟往日的她可不一样,往日的安平最烦身边跟着一堆护卫了。 张晓瑛对面的人群里,罗小娘子也好奇地看着游街队伍里的状元,一边拉着罗母的手:“娘,您看那状元比旁人都黑。” 罗母笑笑,心情复杂,她们今日早早赶着进城,就是为了赶上观看这难得一见的状元游街。 状元游街啊!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看上这一幕。 在今科进士们脚下的街道上,曾经也行进过另外一群人,而她也在行进队伍中,他们群情激愤,口中高喊“宁肯玉碎,不为瓦全!”“誓死力争,还我青岛!”“收回山东权利,废除二十一条!”。 那年她才十六岁,还没有身边的闺女大,是北京高等师范学校一名入学不到一年的学生。 她家是福建数一数二的茶商,她虽是姨娘所生,但天资聪颖,读书写字比家里的兄弟姐妹们都好上许多,父亲也算开明,她被北京高等师范学校录取后,很顺利地到了京城求学。 然而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世道啊!如果不是到了京城,她也以为世界也像她们家中的茶场一样,到了季节就该采茶,采了茶就该制茶,制好了就拿去出售一般周而复始平静安详。 到了京城她才仿佛第一次睁开眼睛看见这世界,学校的功课对她来说不算难,她有大量的时间去探索,去读书看报,去参加各类讲座,接触各式各样的人,接受不同的思想碰撞。 然而还没等她毕业,家中来人接她回去,说她生母病危,要见她最后一面,她慌忙跟着来接她的二哥回家,到了火车站,趁着她二哥不备,一个小贩模样的人塞了一个小包袱给她就快步离开,眼神紧张。 她认出那小贩是她奶娘的儿子阿荣,赶紧进了茅房打开包袱,里面是她母亲贴身戴着的一块玉佩和二十块大洋。 她意识到不对劲,这块玉佩母亲不可能离身,即使是重病也不会把它交给阿荣,接她的二哥也不是她的同母兄弟,只是平日与她往来还算密切。 她出了茅房,阿荣果然在不远处盯着茅房门口,她走过去问他怎么回事。 “小姐快逃,老爷要把你送给吴三爷当姨太太,那吴三爷已经有了二十八个姨太太,还死了十三个。”阿荣眼神急切。 “我娘呢?她身子怎样?”她问阿荣。 “她身子没不好,就是她让小的来找小姐,让小姐不要回家,小姐快跑!” 二哥的人已经发现了他们,正往这边赶过来,阿荣拉着她就跑,在京城两年多,她还是比二哥的人更熟悉京城,没费多大劲就摆脱了他们。 然而从那以后她就被迫隐姓埋名跟阿荣一起东躲西藏,那吴三爷是当地军阀,听说她在京城读书,觉得有一个知书达礼的新式女性当姨太太面上有光,就直接找她父亲要人。 那是个有枪就有一切的年代,她父亲不敢违抗,只能照办,吴三爷生性残暴,死在他手中的花季少女不知几何,她生母不愿眼睁睁看着女儿被推进火坑,便偷偷让阿荣来找她告知真相。 她不能再继续学业,因为报纸上登了寻人启事,好在有师兄师姐们的帮助,她换了新身份,成了一名坚定的苏维埃战士,先后在各地从事秘密工作。 后来她被叛徒出卖,组织上把她转移到苏区,接着跟随队伍反围剿,经历了各种难以想象的危险和困境。 最后在一次反围剿斗争中,她和战友们在当地人的帮助下,把三名重伤员藏在茅台镇的酒窖中,敌机飞来时,几名当地孩子好奇地看着飞机和投下的炸弹,她扑过去,醒来后就成了黔中豪族杨家的儿媳妇,闺名罗婉君。 牺牲前她已经成了家,丈夫就是阿荣。 那一年阿荣把她安顿好确认她安全后,就偷偷回了家中看了他们两人的母亲,但是他在当地已经成了通缉犯,罪名是诱拐良家妇女。 他又一次逃出来,再也没有回过家乡,此后在江西成了一名游击队战士,他作战勇敢,很快就成长为指战员,她从白区转移到苏区刚好就进到了他的辖区。 她俩再一次碰面已经是分开了八年之后,见面时两人都大惊失色,当时阿荣作为当地的军事首长接见刚刚从白区转移来的同志,让他们安心留下来工作。 命运让他们走到了一起,他们成了家,夫妻感情非常好,他们也有过孩子,然而战火纷飞,在一次次的转移中只能把孩子托付给了当地的老乡,她牺牲的时候,肚子里还怀着他们的第二个孩子。 对她来说,那充满火与血的岁月才过去了不到二十年,一切都还历历在目,有如昨日。 ------题外话------ 因为不知道会不会触礁,这一章提前点发。 第三百二十五章 故人 “娘,您看对面有个小郎君手上举根棍子,怪有意思的。”女儿的话打断了罗婉君的思绪,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她看向对面那个被护卫围护着的男孩。 毕竟受过严密的训练,只一眼她就看出了这是一个女孩子,再往她手中握着的棍子看过去,这棍子平平无奇,那女孩却紧紧护着,并让它一直保持直立。 再看一下女孩的四周,她发现有人在暗中给那女孩开路,这些人中有一两个身穿卫国公府的护卫服饰,跟卫豫认识那么多年,她自然是认得出来的。 难道是卫国公府的孩子?她不由得认真察看,那女孩一路跟着状元行进,关注点一直在状元身上,对后面那些进士似乎兴趣不大,可明明排第三的探花郎才是最招小姑娘们喜欢的啊! 而且也没听卫四公子说过他们府里有谁中榜……不对!那棍子上绑了一个明显不属于这个朝代的黑色小物品! 虽然离得远,她没看得出来这是什么,但那小圆孔不时会反射光线,而且那小姑娘不时抬头看那棍子顶端。 罗婉君心中巨震,她从事过秘密工作,自然知道照相机必要时需要做得很小,虽然没见过这般小的,但她推测那是一个摄像设备,那女孩子正在拍摄! 不然一个古代的女孩没有理由在这种时候举着一根棍子,她曾经有过一个公开身份是报社记者,知道为了拍到照片需要特定角度,特别是人多时为了抢镜头就得把相机举高。 她一阵眩晕,手脚发软,罗思维发现了母亲的异样,忙拉紧她的手问道:“娘,您怎么啦?” 罗婉君深吸了一口气,微笑道:“我没事,问问看状元是谁?” “状元是安平县主的爹,娘子是外地来的吧?连这个都不知晓?他还是张小将军的爹。”旁边有人说道。 这母女俩口音怪异,也不知晓在哪个乡下来的。 “多谢告知,却不知安平县主的爹为何参加科举?他不是郡王吗?”罗婉君换了官话问道,来到这个朝代,特别是女儿要嫁入京城权贵之家,她自然会把这个朝代的社会构成了解清楚。 “娘子连安平县主也不识得吗?你们那边还未开始接种牛痘吗?”那人疑惑地问道。 “你是说接种牛痘?”罗婉君抑制住快速的心跳,尽量平静地问道。 她当然知道牛痘,家里的小孩出生到两三岁后都要到痘馆接种牛痘,她接种的时候已经五岁了,但是到了大乾,她知道天花频发,却没听说有人接种牛痘。 “京城过年时发了天花,大家就都接种上牛痘了,这牛痘就是安平县主养出来的。”那人答道。 “安平县主多大?”罗婉君想到刚刚那个十几岁的小女孩,不由自主地问道。 “十二三岁,她兄长张小将军也才十五六岁。”那人答道。 这个安平县主是从她的来处来的吗?可她手上为何会有一个这样的设备呢? 罗婉君心情激荡,特别想拉着那安平县主好好问上一问,作为知识女性,她当然也明白这里不是有记载的任何一个朝代,但是具体是什么情形她就不太清楚了,黔中毕竟偏僻,她得到的信息非常有限。 她可以确认那位女孩就是安平县主,她在给她爹记录下这状元游街的时刻,显然这件事对她来说非常重要,但是为什么会有卫国公府的护卫在她身边呢? 而且她的摄像设备比她所知的先进许多,她知道科技在进步,而且进步得非常快,而咱们自己的国家已经远远落后于别国,所以日本军队才敢肆无忌惮地在我国国土上横行。 游行队伍远去了,人群开始散去,罗家母女俩也准备回客栈,她们暂时住在京城最好的客栈里,卫豫本来想把她们安置在别院,罗母拒绝了,她已经让人去找房子了。 女儿当然要在自己的家中出嫁,京城的房子她还是买得起的,要把生意做到京城,也需要一座宅子落脚。 离女儿的婚期还有半个月,她们要做的事情不太多,嫁妆都已经准备好了,其实对她们来说到京城也就是走个形式。 “娘,咱们再逛一逛吧。”罗思维意犹未尽,今早进城门她就觉得很震撼了,这般宏伟的城池,虽然母亲曾经跟她描述过京城的样子,但是听说跟亲眼目睹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好。”罗母应道,又对跟在她们身边的两名卫豫的亲卫说道:“京城最好的书坊在哪?” 她以前爱读书,到了这边也一样,但是黔中能买到的书太少了,她收藏的书比黔中一个书坊里的都多。 “就在不远处。”护卫答道。 “小姐,京城的街面好宽啊!”罗思维的贴身丫鬟杏丫惊叹道。 “那你留在京城不回黔中了好不好?”罗思维问她。 “小姐在哪我就在哪。”杏丫说道。 “阿措可不跟着我。”罗思维说道。 杏丫脸红了。 “行啦,阿措在哪杏丫就在哪,咱们进书坊看看。”罗婉君说道,一行人已经走到了曦林书斋前。 一进门罗婉君就定住了,在书斋最显眼的地方挂着一副字和字符,一尺宽两尺长,最上方写着“拼音字符”。 罗婉君虽然没见过汉语拼音,但她认得英文字母,而且她的英文学得还很好,曾经给她的工作带来许多便利。 如果说刚刚她还只是推测,现在她已经肯定有人跟她有着同样的经历,而且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安平县主,只要问一问这拼音字符是谁编的就清楚了。 “这拼音字符是如何拼法?”罗婉君问迎上来的书坊伙计,这家书坊很大,一排排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籍。 “回夫人,小的也不知晓究竟如何拼,下个月会有统一培训,夫人可去参加,人人都可听学,不需花钱。”小二答道。 “此拼音是何人编撰?”罗婉君又问道。 “是安平县主的两位门客吕先生和严先生所编。”小二殷勤答道。 果然还是跟安平县主有关。 罗婉君的心跳又快了一点,虽然早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是她来到这个朝代其实非常孤独,突然间发现竟然有可能会遇见故人,心中激动可想而知。 她现在其实已经不太有心情逛街了,但是为了不扫闺女的兴,还是故作平静地陪着她。 明天,她想到,一定要约见这位安平县主,什么事情都没有这事来得重要。 而一直跟着老爹摄像的张晓瑛,完全想不到自己举着棍子的动作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顺利地完成了拍摄任务。 已经经历过了会元这一出,张德源被点了状元也没在张府掀起更多波澜,但是送礼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孙晓芸都被抽来跟陈灵秀一起记录礼品,其中有一份礼品直接送到了张晓瑛面前,上面写着: 安平县主亲启。 第三百二十六章 前辈 张晓瑛看到这个礼盒不知为啥心里跳了一下。 这是一个四方形木头盒子,长宽高各二十厘米,用料不算贵重,也没刷漆,整个盒子看起来质朴自然,但是盒子上绑了一个蝴蝶结。 绑蝴蝶结的是一根银红色绸带,来了大乾那么久,张晓瑛从来没见过有人在礼盒上绑着蝴蝶结。 她解开蝴蝶结,打开木头盒子,一个纸糊的信封放在最上面,她拿起来,信封没有封口,里面是一张薄薄的纸签,上面只有短短的两句话: 中华锦绣江山谁是主人翁?我们四万万同胞! 强虏入寇逞凶暴,快一致永久抵抗将仇报! 张晓瑛一阵鸡皮疙瘩掠过全身。 这两句话用毛笔写就,笔迹娟秀,却又给人一种铿锵之感。 她对这两句话并不熟悉,但这是一位穿越前辈无疑,因为中华大地上直到清朝总人口才达到四万万也就是四亿,但是这句话又不像清朝的用词,在那个“奴才”满天飞的朝代,“主人翁”这样的提法根本不可能出现。 “强虏入寇”,显然是国家被入侵了,但是是哪个国家入侵的也没有明说,她不能想当然地就把日本套上去,因为这位前辈有可能是在不同的时空穿过来的,在那个时空里,侵略者有可能是完成工业化的任何国家。 她不想猜测更多,因为这位前辈已经发现了自己是穿越者,因此才会写下这两句话来试探自己,但是纸签上没有任何邀请见面的意思,显然是把决定权交给自己了。 至于是怎么发现的,应该就是昨天自己给老爹摄像被看出来的。 木头盒子还放着一个青瓷罐,隐隐透出茶叶清香,张晓瑛打开瓷罐,果然是满满一罐茶叶,而且是极为上等的好茶,因为微微弯曲的茶叶根根完整,细微的银白色绒毛布满全身。 张晓瑛也认得这个种类的茶,她去贵州时还去过茶园体验采茶,这是毛尖,贵州许多地方都产,最有名的是都匀产的毛尖,但这显然不是大乾人民习惯上喝的茶,而是后世的茶,这位前辈先制出来了。 张晓瑛想了一下,决定这事先不告诉爹娘,她进入房车,在电脑上把纸签上的两句话输入搜索栏。 她才打了“中华锦绣谁”五个字,搜索栏下就直接显示了“中华锦绣谁是主人翁”和“中华锦绣谁是主人翁是什么歌”这样的词条。 张晓瑛点开后一个,资料显示这是一首名为《抗敌歌》的歌词,创作者是黄自,创作时间是一九三一年,当时“九一八事变”后日本武装侵略东三省,只有27岁的音乐家黄自义愤填膺,便创作了这首歌曲,很快就传遍全国大江南北。 是同一个时空穿过来的无疑了,这位前辈的出生时间只怕是在民国初年,她所处的时代正是国家最孱弱的时代,那她是怎么穿越过来的呢? 张晓瑛坐不住了,她找到孙晓芸问送她礼盒的人还留有什么没有。 “留有送礼人的名字地址,在这。”孙晓芸把礼品登记簿翻出来给张晓瑛看。 罗婉君,住逸芳庭客栈六号院。 现在是上午十点左右,古人起的早,送礼送的也早,特别是这位罗婉君送来的礼物,差不多是最早送到的。 不知道为什么,张晓瑛觉得自己要是不赶紧去见一见这位穿越前辈,心里就总也踏实不了,她早早地把礼物送到,显然是希望自己今天就可以去见她。 张晓瑛跟萧十二说要出门,萧十二愣了一下,因为小张大夫很少有突然决定出门的时候,都是提前一天规划好行程,好让护卫们有准备的时间。 这是有什么事呢? 他心中纳闷,张先生刚刚中了状元,今日会有许多人上门道贺,小张大夫不用在家待客吗? “不用,人家是给我爹道贺,再说了,我去去就回,不用通知卫国公府的护卫了。”张晓瑛说道。 “小张大夫稍等,那帮臭小子都闲的发馊了,必须把他们拉出去溜溜。”卫五六急忙说道。 “怎么就闲的发馊呢?后园子的草都除完啦?”张晓瑛问道。 护卫们来到她身边个个都开发出了新技能,还能怎么办呢,人家萧卫都到后园子浇地了,他们也不过就是除个草,帮忙搭个架子什么的,那个搭在南瓜地上的架子还得搭得特别结实。 “除完了,您要是在庄稼地里找着一根草我吃掉。”卫五六说道。 “呵呵。”张晓瑛冷哼。 明知道她没那么闲得慌去地里找草就这么说,哪天她真的去找着了得给他绊上芥末吃。 说话间护卫们已经快速集结好了,张晓瑛本来今天要见客,穿的是比较好的衣裳,人家送了茶叶,她就带了两瓶她爹的茅台当成回礼。 跟爹娘说了一声,卫五六就带着他们前往逸芳庭客栈。 张晓瑛还是第一次进到古代的客栈,但是她看过影视剧里的古代客栈,觉得还原度还挺高的,要是也跟现代一样给客栈分等级,这逸芳庭必然是五星级,看来这位穿越前辈过得还不错,而且她住的还是独立的院子,那差不多就是总统套房的级别了。 店小二看到来的这一行人诚惶诚恐跑去通知掌柜的,掌柜的一路小跑迎出来:“安平县主大驾光临弊店,草民实感荣幸,不知县主是要住店还是要访客?” 张晓瑛微笑说道:“要访客,还请掌柜的帮我把拜贴送给六号院的住客。” “是!县主里面请!”掌柜的亲自拿着拜贴,把张晓瑛一行人引向后院,到了六号院门前,又请张晓瑛等人稍候,他先把拜贴递上。 院里有人出来接拜贴,卫五六发现是熟人,心中纳闷,再一想,恍然大悟,觉得自己明白为何小张大夫来拜访这院里的住客了,心里一阵欢喜—— 小张大夫这是想公子了,这院里住的是府里四公子从黔中来的未婚妻子,小张大夫是来向她相问公子的境况的! 至于小张大夫为何不直接问卫四公子,那不是小娘子害羞嘛! 没错!肯定就是如此! ------题外话------ 希望可以顺利发布 第三百二十七章 庄重 院里很快就出来了一群人,几乎都是女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夫人,她身形清瘦,腰背挺直,步履沉稳,面容娟秀,看向张晓瑛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年的岁月,像一泓沉静清澈的湖水,映照一切,却又包容一切。 走在她身边的女孩姿态翩然神采飞扬,容貌出众生气勃勃,一双看向张晓瑛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张晓瑛的眼睛对上罗夫人这样的目光,心中不由得一热,忙快步走向她们。 罗夫人跟罗思维同时向张晓瑛行礼:“见过县主。” 张晓瑛没等她们蹲下身子就一个箭步上前扶着:“罗夫人罗小姐千万不要多礼,今日没有县主。” 她的拜贴上也只是写着自己的名字,没写县主的封号。 罗夫人微微笑看着她,心中感叹,这女孩子满脸灵动,小小年纪却又谦逊低调通透世情,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难怪卫五公子一心衷情于她。 她昨天很容易就问清楚卫国公府的护卫留在安平县主身边的原因,想到卫靖那即使刻意表现出热情也还是能感觉到骨子里透着冷意的样子,看来这女孩身上有一种魔力,可以把最冷硬的心都软化。 “县主请屋里坐。”罗夫人克制住想拉着张晓瑛小手的冲动,伸手做请,众人往厅堂入座。 “我是一名外科大夫,夫人和小姐可唤我小张大夫,也可唤我晓瑛。”张晓瑛微笑说道。 “好。”罗夫人从善如流,又给张晓瑛介绍:“这是我女儿罗思维,比你大几岁,快满十八了。” “思维姐姐。”张晓瑛跟罗思维打招呼。 “晓瑛妹妹。”罗思维微笑回应。 她心里好奇得要命,向来对人不太亲近的母亲不知为何偏偏对这安平县主这般亲切,这安平县主也不知为何对她们母女俩礼遇有加,竟然会主动到访她们客居的客栈。 她可是知道的,连卫国公夫人那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日常都对安平县主上赶着巴结呢! 当然这么说未来婆婆不好,她也只是在心里想罢了。 卫五队的护卫跟卫豫的亲卫大眼瞪小眼,怎么这两边一见如故,他们各自的公子好像反而成了外人?这跟自己原本设想的不太一样啊! 他们原本以为两边见面是因着卫国公府的两位公子呢!可卫豫的亲卫看到罗夫人待安平县主比待他们公子亲近多了。 而卫五队的护卫看得更清楚,小张大夫待这罗夫人比待卫国公夫人更是亲近中又多了一份慎重,自从来到京城,小张大夫可从没主动去探访过卫国公夫人呢! 进入厅堂罗夫人请张晓瑛在她对面坐下,她俩就隔着一张方桌,张晓瑛从卫五六手上拿过礼品放在方桌上:“夫人,这是出自黔中茅台镇的米酒,请夫人品鉴。” 她对这母女俩的身份多少也猜到一些—— 客居在最好的客栈,卫国公府的护卫在身边,除了卫靖那要回京成婚的四哥的未婚妻一家外也不会有旁人了。 再加上她给自己送的是贵州的名茶,基本可以确定无疑。 也不知道茅台镇现在有没有这么高度的茅台酒,她这算不算弄巧成拙了。 罗夫人微微一顿,拿过那个木盒子打开一看,两个白色酒瓶竖着并排放在盒子里,红色的瓶盖,瓶盖上还垂下两条绸布,瓶身上还贴着精美的商标图纸,几乎占了一半瓶身。 开了木盒子之后也没有任何酒香溢出,显然酒瓶的封瓶技艺极其之好。 她赞道:“好精致的瓶子。” 她做了酒以后就明白这酒瓶的封装是一大难题,而这两个瓶子显然也不是这个朝代可以生产的,她为了把酒瓶密封得更紧密早就想尽了各种办法,这孩子拿这两瓶酒过来,也是准备好了跟她坦诚相待的。 “这是玻璃瓶。”张晓瑛介绍道。 她自从开始制造玻璃,对玻璃的知识也了解得更多了,知道茅台酒瓶的材质是乳白色玻璃。 “我在茅台也有烧房。”罗夫人微笑说道,又吩咐女儿:“思维你去找掌柜的订几桌好菜,晓瑛带的人多,不可怠慢了。” 罗思维起身应“是”,转身出去了,母亲这是有事要跟晓瑛妹妹谈,不想让自己在场。 结果人家闺女都出去了萧十二几个还直挺挺立在屋里,张晓瑛对这几个没眼力见的也是没办法,开口说道:“你们也到外面找地方坐着去吧!” 萧十二有些紧张,看看张晓瑛又看看罗夫人,并没有马上行动。 卫国公夫人的前车之鉴还在呢!他可不能大意。 “你放心,罗夫人不是外人,是卫四公子的岳母大人。”张晓瑛再说道。 “是。”萧十二终于应道,挥手示意另外三个萧卫一起退出去。 罗夫人发现这几名护卫的着装又跟卫国公府的护卫不同,昨日也是这几名护卫给张晓瑛做贴身护卫,又看为首的对张晓瑛的紧张程度,猜想是张府自己养的护卫。 屋里只剩她们俩人的时候,俩人同时开口“夫人”“晓瑛”,又同时停下,张晓瑛笑了,说道:“夫人先请,您有什么话想问晓瑛的,晓瑛知道的一定都告诉您。” 人家仅仅通过一个摄像头就猜到了自己的来历,还有什么可瞒着的。 罗夫人也笑了一下,笑容却有些沉重。 “晓瑛是怎么来到此处的,来的时候是哪一年了?”罗夫人终于问出了这两句话。 “我们一家开车撞到土沟里,就莫名其妙到了这里,来的时候是二零二一年八月份。”张晓瑛答道。 “二零二一年?是民国几年?”罗夫人疑惑。 “应该是民国一百一十年,不过民国没了。”张晓瑛答道。 “没了?亡国了吗?”罗夫人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不是,日本人被打跑了,他们无条件投降了,从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变开始,一直打到一九四五年,也就是民国三十四年他们被赶出咱们中国。”张晓瑛小心说道,她的猜测是对的,这位穿越前辈没能看到日本投降的那一天。 “那民国怎么没了?”罗夫人又问道。 张晓瑛虽然通过罗夫人写的两句歌词猜到她曾经是抗战的一员,但不确定她穿越前是什么身份,分属哪个阵营,但历史已经发生,在大乾这里隐瞒也没有什么意义。 她尽量平淡地说道:“日本投降后又打了三年的国共内战,国民党撤退到台湾去了。” 没想到她这句话一说完,罗夫人那张淡然的面孔上瞬间泛起神采,一下子握住张晓瑛的手问道:“你是说,我们赢了?” 她的手太用力,同时还微微发抖,眼神中流露出巨大的不敢置信的惊喜,又再小心地确认:“国共内战是国民党跟共……” “是,新中国一九四九年成立,到今年已经七十二年了。”张晓瑛的手被抓得生痛,但她也松了一口气。 “真的胜利了,我们真的胜利了。”罗夫人眼泪流了下来,脸上却是幸福的微笑。 “夫人。”张晓瑛反握住她的手。 “当年我们被赶得东奔西跑,东躲西藏,多少同志都牺牲了,从江西一路进了贵州,我们奉命留在茅台镇照顾重伤员,敌机飞过来轰炸,几个孩子没见过飞机,不知道厉害,炸弹丢下来还跑过去捡,我想保护他们,醒过来就到了这里。” 张晓瑛浑身血液仿佛凝住。 罗夫人竟然是一位牺牲在长征路上的革命先烈! 她起身走到罗夫人面前,向她行大乾最隆重的礼节,口中说道:“前辈,请受晓瑛一拜。” 这一礼,是张晓瑛来到大乾最为庄重的一礼,连跟皇帝第一次见礼都没这么郑重其事。 ------题外话------ 妈呀!折腾得头晕脑胀的,晚点还有一章,希望可以顺利发布。 第三百二十八章 “你这孩子,快起来。”罗夫人扶起张晓瑛,目光在她脸上仔细打量。 “告诉我,你们过得好吗?还有人挨饿受冻卖儿卖女吗?”罗夫人问道。她生母其实就是被卖进了那个家里,她自己也差一点被卖了。 听到这句问话张晓瑛的眼泪差点就流下来,她笑道:“没有人挨饿受冻,今年咱们国家全部脱贫了,而且咱们的人口超过了十四亿,也没有卖儿卖女的,孩子都可宝贝了。” “超过十四亿,这么多人啊!都能吃饱饭不容易啊!”罗夫人感叹。 “不光能吃饱饭,每个孩子都能免费上学,九年义务教育直到初中毕业,有些地方政府还提供免费午餐。”张晓瑛说道。 “这个也做到了啊!真难以想象。”罗夫人脸上又露出笑容,“当年我们一边行军一边给新兵上文化课,他们总是今天教的明天就忘了。” 但她又想到了什么。 “那列强有没有又想打什么坏主意呢?像日本就时时处心积虑,狼子野心。” 国家富裕了就像一块肥肉,豺狼虎豹都想来咬上几口,还有恨不得一口吞了的。 “它们倒是想,但是不敢了,夫人,咱们国家如今可不一样了,打个喷嚏全世界都得感冒!”张晓瑛看罗夫人的样子,决定向她好好汇报一下。 “为何?”罗夫人问道。 “您稍等。”张晓瑛走过去把厅堂门关上,关门时还让萧十二他们看见是她主动关上的,免得他们多想。 然后走回来在布兜里拿出手机当着罗夫人的面打开,点开其中一个视频。 “夫人,这叫手机,您昨天是不是看到我录像了,录下来的像可以在手机里播放,您看看,这是咱们国家成立七十周年庆典的录像。” 张晓瑛存在手机里的是国庆阅兵视频,她本来想单独调了《钢铁洪流》那一部分出来给罗夫人观看,但是想到带了一块充电池,就还是从头开始看起,没有什么比这个视频更能说明一切的了。 罗夫人是看过电影的,所以对手机里播放的视频虽然很惊讶,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视频一开始,她就不再说一句话, 只是紧紧地盯着屏幕,生怕错过了一个镜头,漏听了解说员的一个词。 从片头似曾相识的旋律,到清澈悠扬的童声,解说员包含深情的解说,高空录下的北京街景,迈出铿锵有力步伐威武雄壮的三军仪仗队,气势磅礴的阅兵分列式,再到气吞山河的钢铁洪流,空中呼啸而过的机群方队…… 罗夫人不知不觉中已是泪流满面,一条手绢早已湿透,特别是到了群众游行的《致敬方阵》和《开天辟地》更是难以自抑,抱着张晓瑛说道:“谢谢你孩子,谢谢你。” 张晓瑛拿出手绢给她擦着泪水说道:“前辈,是我们要谢谢您和跟您一样的先辈,您刚才听到解说员说了吗?咱们国家有今天,是因为有您和千千万万的先辈们奋不顾身的牺牲和战斗,国家会记住,后辈们也会记住。” “我们不需要被记住,我们只希望你们过的好。”罗夫人说道,两个人都忘了现在已经来到了大乾,好不好的跟她们也没啥关系了。 “真好啊!年轻人们多开心啊!”罗夫人满足地感叹道,这些兴高采烈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跟那时候的她们截然相反。 将近三个小时的视频,她全程看了下来,张晓瑛也陪着她又重温了一遍大阅兵,不时给她讲解一些解说员来不及详细解说的内容。 和所有人一样,罗夫人也找自己老家福建的彩车,还找贵州的彩车,张晓瑛听她问起,特意在这两辆彩车经过的时候点了暂停,给她解说贵州彩车上那口大锅是全球最大的天眼,直径足有五百米长,可以接收到极遥远的宇宙信息,她震惊得直惊叹。 只是福建彩车有些乏善可陈,解说员一句“这是高素质,高颜值新福建彩车”就过去了。 “高素质高颜值是何意?”罗夫人问张晓瑛。 “意思就是人民素质高,风景也很美。”张晓瑛答道。 “风景是很美呢!”罗夫人笑道。 “人民也很好,像夫人一样。”张晓瑛说道。 罗夫人顿了一下,问道:“你有听过一个叫方成荣的名字吗?” 她看着张晓瑛的目光有些期待,但是张晓瑛只能摇摇头:“没有听过。” 罗夫人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很快说道:“就算他没有牺牲,到了你出生的时候也都一百岁,应该也不在人世了。” “他是谁?”张晓瑛问道。 “是我丈夫,我们结婚五年了。”罗夫人答道。 张晓瑛默然不语,建国前记载在册的牺牲的烈士就达到了三百七十多万,而建国时罗夫人的同志也只是四百万人,几乎是两个人中就牺牲了一个。 她不忍心说出回去帮她查一查的话,宁可让她怀有一个美好的想象。 “你方才说那个跑得飞快的火车是什么样的?这手机能看吗?”罗夫人又问道。 “能看,还有很多电。”张晓瑛又点开一个高铁的视频。 看完了高铁又点开奥运开幕式的精彩片段视频:“这是咱们国家08年举办全世界体育运动会的开幕式,后来别的国家的开幕式都不如咱们的好。” 接着又点开航天员乘坐火箭前往空间站的视频:“夫人您看,这是咱们国家的航天员去外太空的家。咱们的飞行器还去到月亮了,还带了月亮上的土回来。” 罗夫人简直眼花缭乱,连惊叹都没有了,只是瞪着眼睛看火箭发射时航天员们的录像。 “连月亮都上去了,有看到嫦娥玉兔桂树吗?”罗夫人还是深受我国神话故事影响的,问出了这句话。 “没有,月亮上没发现生物,没有活物。”张晓瑛笑道。 罗夫人也笑了,她突然又想起来:“晓瑛,你在这么好的时代来了这里,是不是很不习惯?” “一开始是特别不习惯,不过还好,我父母跟兄长一起过来的,夫人,我父亲和兄长是您的同志。”张晓瑛说道。 “这么好,”罗夫人的笑容又更深了一些,“我看到你父亲游街了,他考中了状元,很有才华啊!” “我父亲说,咱们比起大乾的人民多见识了一千年的岁月,也不知道是为何来到这里的,如果能为这里的人民做点事,也不算白来一趟。”张晓瑛说道。 “你父亲来到这里还能这么想,可见不失党员本色,我来了将近二十年,每日也只忙着做生意。”罗夫人有些黯然说道。 “夫人千万不要这么想,您一个人孤军奋战多么艰难,能做到这般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张晓瑛忙说道,而且这也是她的真心话,换成了是她一个人来,可能两腿一蹬只想着再死回去。 罗夫人微笑:“再难也没有反围剿的时候难,比起别的同志我多么幸运,竟然认识了你。” “我们全家都会很高兴认识您的,后天我弟弟们满月,我邀请您跟思维姐姐去我家赴宴。”张晓瑛说道。 “弟弟们?双胞胎吗?”罗夫人惊讶道。 “是的,叫南瓜土豆。我们过来的时候带了很多东西,你刚好去我家后园子看看。”张晓瑛说道。 “好,我一定去。”罗夫人说道。 “思维姐姐的婚期是哪天?您在京城不熟悉,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开口。”张晓瑛又说道。 “五月二十六,也没有什么需要做的,卫国公府有人帮忙。”罗夫人说道。 “那好,到思维姐姐出嫁那天我带人来拦门。”张晓瑛说道。 “那倒是很需要的。”罗夫人也笑道。 两人关着门在屋里又哭又笑足有两个时辰,屋外的人都是惊疑不定,罗思维终于坐不住过来敲门: “娘,晓瑛妹妹,可以用膳啦!” ------题外话------ 希望顺利,感谢大家的肯定。 第三百二十九章 礼敬 屋门打开,罗思维看到母亲红红的眼睛吓了一跳,问道:“娘,您怎么啦?出何事啦?” 从她记事起,唯一一次见过母亲流泪是外祖父去世前把她们母女俩召回罗府的那一次,母亲向来是淡然的,少有什么事情能让母亲动容,但今日晓瑛妹妹一来就闹了这般大的动静,她们俩人在屋里关着门密谈了两个时辰之久,这事怎么看都很不一般。 觉得不一般的还有卫五六,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小张大夫跟四公子的岳母之间的关系绝不一般,但他又确定她俩今日是第一次碰面。 太诡异了,这事必须跟公子报告。 而萧十二才不去想那么多,对他来说只要小张大夫人身安全是有保障的,哪怕她跟桃树精呆一晚上也无所谓。 “没事,我这是高兴的,入席吧。”罗夫人笑道。 罗思维又看看张晓瑛,发现她的眼睛也有一点红,就是不像自己娘亲那样都肿了。 她也听到她们在屋里畅快的笑声,她不依了:“娘,您有事瞒着我。” 自己最爱最亲近的人竟然跟别的人有着共同的秘密,而且这秘密看来还不小,这让她心情有些低落。 罗夫人跟张晓瑛对视一眼,张晓瑛笑道:“思维姐姐,过两日到我家里,我带你看好玩的东西。” 相依为命的母女俩,不能因为自己的到来产生疑隙。 罗夫人也说道:“往后娘亲不会再瞒你任何事,晚些娘亲再告知与你。” 既然母亲和张晓瑛都这么说,罗思维很快释然,她本也不是小气的姑娘,只是母亲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好,那就传伙计上菜吧!”罗思维说道。 饭菜直接送到院子,张晓瑛带来的护卫跟卫豫留下的亲卫坐了两桌,罗夫人带来的家仆坐了一桌,张晓瑛跟母女俩就在厅堂里单独坐一桌,标准跟那三桌一样。 “咱们三个人可吃不下这么多,让伙计拿小碟分点出来,把多的送给护卫们吃,他们食量大。”张晓瑛说道。 “对,晓瑛想得周到。”罗夫人说道。 “我们从小就被教育,浪费粮食是可耻的。”张晓瑛笑道。 在旁边候着的伙计赶紧拿来小碟,罗夫人亲自分了几样菜,大多数都送给那两桌护卫了。 罗夫人母女俩其实都不太吃的惯京城的菜式,对她们来说太咸了,但是在客栈里自己开伙也不方便,所以尽快买下房子还是很有必要。 饭后张晓瑛又坐了一会,互相说了一下家里的情况,张晓瑛对罗母直接从杨家出来表示很敬佩,但是她同时也能理解,一个有过如此经历的革命战士自然是不可能留在一个妻妾成群的丈夫身边的,更何况她应该还有深爱的丈夫。 而罗思维对张晓瑛经历过的邺城大战很是好奇,她们离得远,消息并不会传到她们耳中,而卫四公子自然不会拿这些事说给她听,听闻竟然死了几万人脸都白了。 “如果城破了,死的人会更多,城里的人都活不成,你今日也就见不到晓瑛妹妹了。”罗夫人看着女儿说道。 “那怎么想到挖这般大的地道呢?”罗思维问道。 “这是因为啊,咱们国家离京城不太远的一个平原地区,没有山地树林,为了抗击倭寇,大伙就只能挖地道。”张晓瑛说道。 罗夫人一听就懂了,她问道:“是翼中一带吗?” 她坐火车经过那一片的时候,一眼看过去全部是毫无遮挡的平地,跟她的家乡和后来的江西贵州完全不同,因此她印象深刻。 “是。倭寇实行三光政策,杀光、抢光、烧光大扫荡,所过之处奸杀掳掠无恶不作。”张晓瑛说道。 “晓瑛妹妹,你竟然经历过这么可怕的时刻。”罗思维同情地看着张晓瑛。 “我曾祖母她们经历的,我自己倒是没有经历过,邺城那一场战役我在后方救治伤员,我的一个朋友掉下城楼战死了。”张晓瑛黯然说道。 “为何总是打来打去的,黔中也总是一个寨子打一个寨子打得你死我活的。”罗思维说道。 打得你死我活的寨子,抢的无非就是一座山头。 “所以有些仗是为了后代们不需要再打仗而打的。”罗夫人说道。 张晓瑛愣了一下,只觉得这句话十分熟悉,跟她哥常说的“有我在外面你在家就可以想吃吃想喝喝到处溜达无聊的时候还能测试一把高铁硬币倒不倒……” 约好了两天后去张府赴宴,张晓瑛辞别罗夫人母女,带着一众护卫回了家,她爹还在忙着招待同科的进士,她老妈没出月子,虽然已经恢复得看起来比张晓瑛还健壮了,胡娘子还是不让她出房间,平日就在西厢房三间屋子串过来串过去。 按说中了状元这么喜庆的事情该大宴宾客,但是因为跟南瓜土豆的满月相近,就两样一块办了。 张府本来在京城几乎没有亲戚朋友,但是如今办个宴席也得摆上七八十桌,光是张德源的同年就得来上不少人,还有翼州籍在京城各部的官员,虽然不多,但是加上他们的家眷就不少了。 这工作量就太大了,张府本来下人就没几个,平日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要操持这么大的一个场面那是处处缺人,大乾又没有现代类似婚庆一条龙那种专门给人操办红白喜事的策划公司。 护卫虽然不少,但他们在后园子除个草还行,毕竟草被拔掉不哭也不喊的,但是你让他们待人接客端茶倒水?很多人就得被他们的煞气先吓着。 按张晓瑛的想法,那就是在阑珊阁包个场,在门口竖个牌写着“恭贺张德源先生高中状元暨南瓜土豆满月双喜临门”,然后大家一顿好吃好喝就完事了。 不然怎么办?凉拌肯定不行,要是不请客,她爹就得落下一个目中无人的恶名,以后还想不想在官场混啦? 正当张德源也被女儿说服准备在阑珊阁包场的时候,卫国公府的刘大管家又来了,这次是国公爷让他来的,顺便送上状元贺礼。 “国公爷说了,如今两家一起开矿,也算是一条船上的有缘人了,贵府人手不足,国公府人员尽可调用。”刘管家恭恭敬敬,满脸笑容。 人家也是好心,大乾有谁家宴客会跑到酒楼包场呢?所以卫国公眼看着张家定然会是手忙脚乱,于是及时伸出了援手。 “那就多谢国公爷了。”张德源便也接受了国公爷的提议。 在阑珊阁包场宴客虽说比不宴客好一些,但也仍是有目中无人之嫌,而卫国公主动提出帮忙,自己不接受就是矫情了,人家府里几十护卫时时都在自己府中,再多调些人过来帮忙两三天又能改变什么? 第三百三十章 礼敬二 说是在卫国公府调人,其实根本就是由刘管家一手操办的,连买东西的银子都是卫国公府先垫着,办完了刘管家再跟陈灵秀对账。 刘管家办类似的事情也是办老了的,对他来说张府这七八十桌的宴席实在是小意思了,卫国公府每一次宴客那都是三百桌起步的。 到了这天张晓瑛陈灵秀连带孙晓芸的任务就是站在府门前迎女客,张晓珲不在家,不得不说张家在京城确实是人丁单薄,严明昊只能顶上迎男客,张德源的同年进士里熟悉一些的也都自告奋勇站出来迎宾,像周乐浦这样来过两次了的更是不会落下。 卫五六更是挠心挠肺,不过他也不是完全没底,整个宴席都是卫国公府操持的,这么看来还是公子的胜算多。 来的客人里有很多花季少女,有好些个张晓瑛也认得,疫情期间去当了志愿者的,萧元锦自然也来了,都是熟人,小娘子们坐在一处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在阑珊阁五十文一壶的奶茶张府这里管够。 卫国公夫妇到来的时候,罗夫人母女也只是先到了一步,让卫国公夫人意外的是在张府见到了卫豫的未婚妻母女俩,更加让她意外的是张府对罗夫人敬重有加。 她到来时正好看到张晓瑛把罗母介绍给她爹,张状元恭恭敬敬地给罗母行礼,而罗母也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但是她还不知晓这是自己的未来亲家,只是看到这一幕心中好奇,究竟为何一介妇人竟然让一个新科状元这般礼敬。 张晓瑛接到了罗夫人母女,把她爹喊来见面,她爹娘自然都知道了罗夫人的身份,张德源给罗夫人行礼时也是口称前辈,自称晚辈。 罗夫人笑道:“我们是同志,不必多礼。” “是。”张德源也笑了,如果这位活到解放后,他见了多半要喊一声“首长”。 张晓瑛眼尖,看到卫国公一家被周乐浦引进了府门,忙提醒老爹:“卫国公和夫人到了。” 张德源对罗夫人说道:“夫人,失陪了。” 罗夫人说道:“你快忙去吧。” 在大乾向来没有男主人陪女客的事,甚至少有男主人迎女客的,张德源特意出来迎她,就是很特别的看重了。 “夫人,是卫四公子的爹娘。您稍等,我给您引见。”张晓瑛说道。 其实她不说,罗夫人母女也发现了,因为卫豫也跟在父母的身后,夹在一大群卫国公府一家三代老老少少的人群里。 两家人这样碰面,却是事先都没想到的,但是这样反而自然许多,也少了一些尴尬。 前两日卫国公夫人见了刚回京城的儿子以后,才完全地了解了罗思维的身世,她气得差点晕倒。 其实说穿了就是非婚生,差不多就是私生子,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人都已经到了京城,但她却不愿主动去见这母女俩,罗夫人母女作为女方,自然更加不会主动上门。 现在就算想到罗夫人母女俩的事情就让她诸多不爽,但肯定不能在别人府中给人甩脸色,大家仍是客客气气地互相见礼,男客跟着张德源到外院待客厅,女客跟着张晓瑛进入正院。 卫国公夫人敏锐地发现张府对罗氏母女不仅敬重还很亲近,张晓瑛虽然称罗母“夫人”,但是却喊“思维姐姐”,而且也不去迎客了,亲自带着罗小娘子跟一众小娘子们到后园子去看南瓜花。 入席的座次安排也能看得出来,罗小娘子跟公主坐在一处,罗母跟自己是对等的位置,甚至张母布菜时也先给罗母布上。 她倒不是心中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两家人一家在邺城一家在黔中,几辈子都没可能碰过面,张家为何这般对待罗氏母女呢? 因为她家有钱?再有钱也没她卫国公府有钱啊!有势更不用提了,除了天家谁家还有卫国公府有势。 卫国公夫人琢磨不透,心中对罗家母女俩的轻视鄙薄却不知不觉消失了大半。 一场宴席办完后,整个京城都知晓张小将军府中后园子的庄稼珍贵无比,也都见识了浇水的滴灌系统,大家还排队去试摇了那螺旋取水泵,小朋友们玩的别提多开心了。 但是也不是没有遗憾,张小将军不在府中啊!有不少人是冲着张小将军才带着闺女去的,眼看着张府就要起来了,这样的人家还不赶紧攀亲家还等什么呢? 有没有冲着安平县主去的呢?没有!安平县主一个拿刀剖肚子的女罗刹……咳咳女菩萨,把她娶回家是要供着吗? 也不知晓张晓瑛做剖腹产手术的事情是怎么流传出去,不过这事黑旗军那么多人都是知道的,流传出去也不奇怪,后果就是整个京城里不管哪个阶层的婆婆,除了卫国公夫人实在是没办法之外,没有一个考虑要张晓瑛当儿媳妇的。 你想吧,吃饭的时候站在旁边给你布菜的人会拿刀剖活人肚子,就问你能不能咽下那口菜! 因此她们宁愿早晚给瑛痘娘子供奉也不愿意把真人往自己家里娶。 但是张小将军就不一样啦!原来虽然他自己有本事,但是家底毕竟单薄,虽然妹妹是县主,只那是妹妹又不是老娘,跟他关系能有多大? 可如今就不一样了,人家爹考中了状元,他自己又争气,一家人文武都占齐了,所以自己家再不出手,指定就被别人抢先啦! 于是京城各路丈母娘纷纷找路子要给张府递话,还有人直接找上了皇后。 “你说谁?”卫皇后愣了一下,看向自己的亲家兼手帕交六皇子妃的老娘平西侯夫人。 “就是今科状元的儿子张小将军,娘娘,您看那孩子配大姐儿如何?”平西侯夫人满怀期待地问道。 卫皇后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你说的是安平县主的兄长吗?” 她也知道今科状元是张晓珲他爹,但是因为平西侯夫人的话让她太惊讶了,所以必须再确认一下。 “正是,他那日随着六皇子殿下去迎亲,我瞧着年岁也合适。”平西侯夫人说道。 “大姐儿多大了?”卫皇后问道,心里有丝丝不舒服。 “快满十四了,比安阳公主大三个月。”平西侯夫人答道。 “年岁确是相当,大姐儿确实也该议亲了。”卫皇后微笑说道,心里却开始难受起来。 谁不知晓年岁相当?跟她的央央年岁也相当啊!只是央央这孩子也不知怎的,自己稍稍一提就打岔,总不愿说起自己的亲事。 张家那个孩子,谁不喜欢呢? 第三百三十一章 出海 被京城一众丈母娘惦记的张晓珲正在一艘三桅硬帆船上操纵船帆,船帆采用多根横桁支撑,配置复杂的帆索操纵,是我国古代船舶使用最多的翼面型风帆,具有极其优良的空气动力性能,可以利用各个方向的风力产生最高效率的推力。 如果单纯以船只的性能来看,大乾的船只完全可以胜任横渡大洋的重任,唐朝时期的海上丝绸之路已经远航至波斯湾,欧洲直到公元15世纪才出现三桅帆船,而三桅帆船在欧洲的出现使得欧洲的航海技术极大提高,直接促成了航海大发现。 而且我国早在公元三世纪就已经出现采用多根桅杆前后错位配置,主桅杆向船尾方向倾斜等多种先进技术,古代中国的帆船操纵也达到了相应的高度,需要学习的内容也不少。 张晓珲现在就带着他的三十名未来的舰船船长在跟随水师营的老水手学习操纵船帆,“不打无准备的仗”是刻在他脑子里的铁律,特别是还有父母妹妹和刚出生的弟弟们,他都不允许自己抛下他们去冒险。 在现代时他也需要掌握操作帆船的技能,因此现在学习起来相当于复习,老水手程四海纳闷地看着这位年纪小军阶高的小将军,不是在邺城那干旱少水的地方长大的吗?怎么操作起桅帆来比上船一年的水手都熟呢? “头,前方有一艘民船。”练习爬桅的一名突击队员向下方的张晓珲报告。 他们刚刚上船出海时还被颠的吐出黄疸水,但现在已经可以站在最高的横桁上观测海上的动静了。 “几桅?”张晓珲问。 “双桅,船上甲板没人。”桅杆上的队员答道。 甲板没人就有些不对劲了,双桅的民船不是小船,而且民船出现在这附近本身也有些怪异,这一带不是航线,他们进到这处海域是根据皇帝给张晓珲的海图进来的。 这海图是安西伯画的,那小岛也只是标注了大体位置,也许安西伯并不是真心想让张晓珲找到这座小岛,而是想将他耗死在海上。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对一个从未出过海没有任何航海经验的人而言,贸然进入大海,光是找方向都够他头大的了,这个时代虽然已经使用指南针辨别方向,但总体还是比较落后,而对有经验的水手来说,平时航行的地方都是自己经常行驶的航线,不熟悉的海域则是要坚决避免进入的。 可偏偏来的是张晓珲,这片海域他何止熟悉,稍大一些的岛屿他都曾经涉足,对一些小群岛的位置也是了如指掌,而且他还带着高精度罗盘战术指北针,即使大雾天气或者阴雨天看不到天象也不会迷航。 他们驾驶的是一艘普通的大乾战舰,张晓珲凭着兵部的信函调用了这艘舰船,除了五十名熟练水手负责驾船,船上另有五十名水兵和张晓珲带来的队员们,舰船指挥权也在张晓珲手上。 张晓珲攀上桅杆,一手抓住缆绳,一手拿起望远镜观测。 妹妹说她很快可以烧制出光学玻璃,到时候会有最初级的望远镜面世,自己手上的这个望远镜也就不算特别稀罕的物品了,而且张晓珲在望远镜外面套了个轻巧的布兜,远远看去就看到他拿着一个扁扁的布袋子放在眼前。 肉眼仅能看得出轮廓的船只在高倍高清的镜头下连船板上的纹路都看得清清楚楚,甲板上不是没人,而是没有活人,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十具尸体。桅杆上满帆,船只在风帆的作用力驱动下漫无目标地飘动着。 “向那艘民船靠过去,准备接舷。”张晓珲大声下令。 “是!”甲板上船员大声应道。 进入这片海域已经三天了,他们连个鬼影都没见着,老水手们都暗自在心中嘀咕,这北地来的小子究竟懂不懂走海,可别把他们领进水鬼屿去。 现在突然看到一艘船,不管是什么境况,首先说明他们不是唯一的。 舰船很快靠近了这艘民船,这是一艘方艄,方头方尾,也就是我国古代最常见的沙船,因为吃水比较浅,所以通过性能强,不容易搁浅,但是缺点也非常明显,船头为平头,因此受水面积大,破浪能力差,导致航行速度很慢。 舰船靠近沙船后更加可以确定这艘船没有可以自由行动的人,不然早就出来察看了。 两艘船并行后舰船降速,两艘船之间搭上木板,张晓珲点了十名队员跟他一起进入沙船。 这是一艘惨遭劫掠的船只,显然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厮杀。 从尸体上的服饰上能看得出来有大乾人,但是也有明显差异的看不出是哪里人的尸体。 “警戒。”张晓珲下令,随后第一个进入船舱,船舱里也倒了五六具尸体,张晓珲抬手做了一个停止前进的手势,他发现一间舱室有轻微的响声。 他悄无声息靠近那间舱室,正要踢开门,一个黑影从门里扑出来,手上还挥着利刃,嘴上怒骂:“倭贼,老婆子跟你们拼了!” 张晓珲闪身避开,那老婆婆显然也受了重伤,扑出来收势不住,直接趴在了地板上。 “婆婆,我等是大乾水军。”张晓珲说道。 却过了好一会才听见那婆婆说道:“大乾水军?大乾水军为何会到此处?” “执行公务。”张晓珲说道,“婆婆你伤势严重,我先给你疗伤吧。” “死不了,”那婆婆嘶哑着声音说道,“你们不去追击倭贼,却来管我这死老婆子,也配叫大乾水军?” 张晓珲顿了一下说道:“我等暂未发现倭贼船迹,婆婆得罪了。” 他上前卸下老婆婆手上利刃,又快速搜了一下看看有没有其他武器,那老婆子冷冷哼了一声:“我若是没有受伤,岂容你这般无礼?” “等你养好了伤,再打我一顿出气。”张晓珲说道,抱起老婆婆放到舱室的床上察看她的伤势,别的队员继续搜查各个舱室和底舱。 这老婆婆年纪不小了,竟然还出海航行,而且受了这么重的伤也还有一定的行动能力,可见武功确实不低。 她自己简单处理过了伤口,三四处都敷着伤药,好在都没有伤到要害,但是失血过多,加上年纪不小,若是没有遇上张晓珲,也只能在这艘船上等死了。 “头,舱室和底舱都没发现异常,也无更多尸体。”执行搜查任务的队员来报。 “还有三名僧人应该是被倭贼掠走了。”老婆婆说道。 “他们为何掠走僧人?”张晓珲不由问道。 “想是杀人越货多了怕下油锅,让僧人给他们超度升天罢。”老婆婆冷笑说道。 第三百三十二章 冷凝 沙船里的货物早就被劫掠一空,那些海盗大概不会驾驶这艘沙船,奇怪的是也没有一把火给烧了,大概是想留着回去把会驾驶这艘沙船的人带来后再开走,毕竟这么大的一艘船可不便宜。 张晓珲让人把船上的尸体全部投进大海,又检查了船体各处,这艘沙船下水时间不算长,船体还很新,各处都完好无损,行驶完全没有问题,张晓珲决定带着它一路走,顺便让队员们练习驾驶不同的船型。 那老婆婆也不再问他们要去哪里,为了方便照顾,张晓珲把她转移到了舰船上,单独住在一个舱室里,还熬了鱼汤拿给她喝,喝了鱼汤老婆婆就睡了过去。 这片海域已经不再安全,张晓珲隔一段时间就攀上桅杆观测,终于在镜头里出现了一座小岛,然而再靠近一些,就能看到那座小岛周边停着三艘单桅船。 再靠近一点,就能看到岛上的草棚,出入的人们,一块空地上仨名身披袈裟的僧人坐在地上,显然正是岛上的这些人劫掠了这条沙船。 张晓珲让一个眼力最好的队员往小岛的方向看过去,当他肉眼可以看到小岛以后就让舰船停下。 夜幕降临,整片海洋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难得的是天空也是黑沉沉的一片,半点星光也没有,本来航海人最为忌怕的天象,对张晓珲来说却是最好不过。 两艘船悄无声息接近了那座小岛,避开正面海滩,停在另外一侧。 张晓珲带着十名队员整装正要坐小船摸上小岛,一名队员匆匆过来喊住他,说那个老婆婆醒了,要找张晓珲,让他一定先去看她。 张晓珲下到舱室,老婆婆靠在床上,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 “你们究竟到此处做何事?”老婆婆问道。 “我受命前来为一位夫人移灵。”张晓珲答道。 “是大乾皇帝让你来的吗?”老婆婆问道。 张晓珲笑笑,没回答。 “算他还有点良心,若不是我家姑爷,他便有十条命也没了。”老婆婆冷笑说道。 张晓珲其实也猜到了这老婆婆的大致身份,安西伯身边常年有一个老嬷嬷照顾他,如果不是这位老嬷嬷,普通老妇人又怎么会没事雇船带着僧人来到这片海域呢?显然也是要给那位前朝公主移灵来了。 “这岛上在东南侧有一条密道,如果我能动,再没人比我更熟悉这座岛屿了,拿纸笔过来。”老婆婆说道。 “那三名僧人也在岛上,贼寇大概接近二百。”张晓珲说道。 “那些贼寇常年在海上杀人越货,身手比普通兵士好上许多,你带的这点人如何灭得了他们?”老婆婆说道。 “是,所以需要婆婆指点。”张晓珲谦逊说道。 这两百来人在岛上全歼有些困难,在海上就容易多了,但是怎么才能把他们引到海上是个问题。 老婆婆把密道方位标出来,就在他们停靠的不远处,张晓珲拿了纸签,仍旧带着十名队员悄悄摸到岛上。 有了老婆婆指点的密道,确实比他们自己摸过去好上许多,这座岛上只有一处淡水源,这些海盗全部聚集在那一处搭草棚子,有几间屋子用石头砌成,应该就是当年安西伯和璃月公主所住的房子。 他们上岛主要是为了摸清他们究竟有多少人,所用的是什么武器,好做下一步准备。 时间又过去了一夜,天光大亮,岛上的海盗头子因着昨日的战绩不佳,死了好些人却没抢到多少东西,正自气闷不已,却听小喽啰来报:“大哥,又有一艘大船路过。” “当真?”海盗头子一下子起身。 “当真,也跟昨日那艘那般大,船上的人穿的衣裳也好上许多,应该有货。”小喽啰答道。 海盗头子三步两步登上木头搭起的望楼向海上看去,果然,一艘大船悠闲地路过他的地盘,船上还有人靠在船舷上看风景,虽然离得远看不清,但那身衣裳闪着光,可见是绸缎料子。 这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肥羊。 海盗头子心中激动,喊道:“快,抄家伙登船,别让它跑了。” 一群海盗吱哇怪叫着往岸边的三艘船奔去,生怕去的晚了就赶不上登船。 那艘大船好像也发现了他们,船上的船工忙着要拉满帆,海盗头子更是不住催促:“快!快!” 三艘船全部上满了人,排成一排向大船驶去,他们船小轻便船速快,眼看着就要追上大船,海盗们高兴地哈哈大笑,却听得一声巨响,中间那艘船的甲板上落下了一大包石灰草木灰猛然炸开,船上瞬间烟灰弥漫天昏地暗,海盗们只觉有口难张有目难睁,憋呛得喘不过气来只能乱冲乱撞。 另外两艘船也被投掷了石灰包,接着又被投掷黄豆包,海盗们站立不稳,眼睛又无法张开视物,而张晓珲这边两艘船改变航向,靠近海盗船,士兵们居高临下拿着弓箭射杀甲板上惊慌失措的海盗们。 最中间那艘海盗船毕竟有指挥官在,突出乱局就要逃跑,一个火箭炮射出去,一支支燃烧着的火箭点燃了那艘船上的桅帆,船上立刻浓烟滚滚,烈火熊熊,海盗们纷纷跳海逃命。 跳到海里也难逃一死,一支支利箭射向水中的他们,散开的血腥味必定会引来鲨鱼饱餐一顿。 战斗不到一个时辰就结束了,三艘单桅船满载一艘最少六十人,一个活口也没留,岛上基本就剩些老弱病残了。 清理战场,把海盗们的尸体丢进海里喂鱼,三艘船中一艘完全烧毁,一艘稍有破损,一艘完好,这是一场压倒性的胜利,大乾水军只有一些水手站立不稳碰伤,反而是响尾蛇突击队员们克服了晕船后站得稳当,因为在京城时张晓珲每天都给他们做高强度的针对训练。 四艘船一起开回岛上,岸上却有二三十个人在呆呆地看着回来的大船,不跑也不叫,手上也没拿着武器。 离得近了看得更清楚些,这些人简直人不人鬼不鬼的,瘦骨嶙峋眼神呆滞。 张晓珲带着兵士们上岸后这些人也只是木然地看着他们,张晓珲眉头微蹙,说道:“我等是大乾水军,你们得救了。” 人群终于有了一点反应,有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道:“你们真的是大乾水军?” “是,你们自由了。”张晓珲应道。 “军爷,军爷,快!快去救救我姐姐!”一个瘦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却又跑不快,嘴里声音哽咽急切。 这是一个少年的声音,但是因为他实在太瘦弱,身上脸上肮脏无比,完全看不出面貌年岁。 “一分队跟上。”张晓珲下令,对那少年说道:“前面指路。” 那少年仿佛突然有了力气,带着张晓珲他们奔跑起来,到了几间石头房子那里再也跑不动,嘴里说道:“最边上那间。” 张晓珲过去推开门,屋里的情景让他浑身血液瞬间冷凝。 第三百三十三章 凌虐 屋里几名看不出年岁的女人躺在地上,手脚被绑在柱子上,嘴里也都用布条卡上。 她们显然都没有穿着衣裳,身上仅是胡乱搭着被褥,无声无息,不知生死。 张晓珲退了出来,掩上屋门,跟在他身后的突击队员也各个脸色苍白。 这些女子遭遇了难以想象的凌虐,这种时候,任何一个男性的靠近对屋里的女人来说都是巨大的恐惧和痛苦。 “传令下去,这岛上的倭贼一个不留,全岛搜寻。”张晓珲强忍着怒意,冷冷地发出指令。 “是。”传令兵大声应道,转身跑步出去。 “军爷,我姐姐死了吗?”那少年小心翼翼地问道,眼里全是惊惧。 张晓珲没有回答他,问道:“这岛上还有其他妇人吗?” “有。”少年答道。 “在哪?” “在那,岸边。”少年伸手指向岸边那群人。 “刘立伟,找几个妇人过来帮忙。”张晓珲吩咐。 “是。”有人应了一声转身跑过去。 张晓珲站在屋门外,目光看向远处,一分队的队员从没见过他们的头脸色这么难看,那张脸冰冷得快赶上卫将军了。 响尾蛇突击队的军规中最严厉的一条就是严禁欺辱妇人,但凡有人犯戒绝不姑息,他们自己也有姐妹,不敢想象如果屋里的女人有自己的姐妹在里面会是怎样的目眦尽裂。 刘立伟带着几人过来,那些人除了没有喉结,在外表上也看不出是女人,张晓珲说道:“你们先去把自己的手脸洗一洗。” 不然这样进去那些女子仍是会恐惧。 几人很快洗干净了脸面,能看得出来都是女人了。 “进去帮她们把衣裳穿好,就在屋里陪着她们,防止有人寻短见,稍后有人会送吃的给你们,方大柱刘立伟,你们俩在门外守着,有事立即报告。” “是!”方大柱刘立伟大声应道。 舰船上的伙夫上了岛已经开始架起大锅做吃的,张晓珲让他先熬上一锅粥,熬得稠一些,这些人长期饥饿,突然间吃上干粮只怕适应不了。 岛上倭贼们来不及烧掉粮食储备,倒是还留有不少。 三名僧人坐在一处默然不语,他们两天来经历了两场杀戮,觉得自己一刻不停也超度不了那么多亡魂。 张晓珲也没管他们,是那个老婆婆请他们来的,要怎么做由他们自己决定。 这个婆婆就是凝秀嬷嬷,张晓珲安排好了岛上的事情,又回到船上把她转移到岛上,从舱室把她抱到担架上,又在担架上把她抱到石房子里的床上,他刚把凝秀嬷嬷安置好,就听到隔壁屋子里乱成一团,里面有人说道:“姑娘,姑娘,使不得,使不得呀!” 那个最早喊他的少年人在门外瑟瑟发抖,嘴里喊着:“姐姐,不要丢下我,姐姐我会照顾你。” 张晓珲走到屋子外问道:“都穿好衣裳了吗?” 屋里有人回答:“都穿好了。” “你进去看看你姐姐吧。”他对那少年说道。 少年推开门进去,屋里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被两个女人死死抱着,正是那少年的姐姐。 那女孩看到自己弟弟进门,非但没有安静,反而更急着要以头撞墙,少年拉着她哭喊:“不要!姐姐不要死!” “我死了好,让你干干净净活着,你好好活着,姐姐不拖累你……” 女孩虚弱地说道。 那少年只紧紧护着他姐姐的头,女孩的头上已经磕破了一点皮,慢慢渗出了血珠。 张晓珲走进去,在那女孩身边单膝蹲下说道:“如果你这样死了,你弟弟也活不好,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们的错,你活着是干干净净的,你弟弟也一样是干干净净地活着。那伤害你们的恶徒我已经下令把他们全部处死,一个也不让他们留在这世上,我保证,以后再也无人可伤害你们。” 少年人的声音清冽,却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女孩不再挣扎,只静静地闭着眼睛流泪。 “军爷。”有一个妇人小心喊道,张晓珲转头看过去,那妇人说道:“这个小娘子有身孕了。” 张晓珲心中又是一沉,看向躺在那妇人身边的女孩,这个女孩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目光呆滞,不吵不闹,小腹已经微微隆起。 屋里一共有六名女子,最小的看着就十一二岁,最大的也不过十七八岁,那小女孩眼中仍旧满是惊恐。 这个怀孕的女孩其实比那个拼命寻死的女孩问题还严重,她已经完全没有了求生的意志。 张晓珲从来没有遇到过类似的问题,这次出海也没有随队医士。 “岛上有大夫吗?”他问道。 “我夫君会一点医术。”那个喊张晓珲的妇人答道。 “去请他过来吧。”张晓珲说道。 破损了的单桅船修好需要最少三天时间,这岛上的人身体太过虚弱也难以适应海上的颠簸,好在粮食也还足够,修整三天也可以出发回陆地了。 懂医术的来了,给屋里的女孩都把了脉,万幸只有一个女孩怀有身孕,已经有五个月,难怪她不想活了,肚子里有一个这样的孽障,对一个女孩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 张晓珲嘱咐那几名妇人看顾好屋里的女孩就出来了,他也做不了什么,只能让伙夫单独做些好点的饭食送进去。 派出去搜岛的队员和兵士也回来了,拖了十几具尸体回来,四个人还抬了一个沉甸甸的箱子,一个大铁锁牢牢锁住,张晓珲拿出工兵铲,几下那锁就被斩断,不出所料的,是一箱子的金银财宝。 张晓珲让队员清理箱子里的财宝,这些东西都是要上缴国库的,朝廷再对有功者论功行赏,当然也免不了有偷拿的,但是张晓珲经常跟他的队员强调,有的财物拿到了手却也未必有命去花。 凝秀嬷嬷一辈子都是照顾别人,从来也没被人这么细心照顾过,心中五味杂陈。 她就躺在那些女子的屋子隔壁,听到那边那些女子们要寻死的动静,听到张晓珲对那些女子说:“我保证,你们再也不会受到任何侵害。” 她活了几十年,从未见过哪个男子对素不相识的女子这般用心,连对她这个快入土的老太婆也一般看重,她也猜到了隔壁屋子里的女子们都经历了什么,可这个少年人对她们没有半点嫌恶。 她总觉得这少年人透着点古怪,明明他年纪最小,但是那些人对他的号令无敢不从,威势极高。 她又想到安西伯本来是留了人在这座岛上守陵的,只是距离安东实在太远,出事了安西伯也无法及时得知,再加上近些日子事情多,一时间也顾不上这里,就被这群倭贼占了这座岛,岛上的守陵兵士大概也被杀光了。 最后想到了公主惨死荒岛,却还被这些倭贼扰了清静,只觉酸涩难忍。 公主,奴婢很快就带你回去啦! 凝秀嬷嬷在心里说道。 ------题外话------ 谢谢大家的投票,衷心感谢! 第三百三十四章 旧物 在岛上修整了三天,第四天出发回陆地,凝秀嬷嬷不顾身体虚弱,亲自去给璃月公主移灵。 好在他们当年没有把陵墓修的太大,只是小小一个坟包,也许就是这样反而没有被倭贼盗墓。 张晓珲陪着凝秀嬷嬷一起移灵,这是他这一趟出行的主要事项,璃月公主的陵墓离得不远,就在几座石房子后面的半山腰,面对西北方向的大海。 三名僧人在坟墓边吟颂着经文。 坟包被打开,露出半朽的棺木,张晓珲轻轻掀开棺盖,目光却在看到木棺内部时凝住,全身一时动弹不得。 这么多年过去,璃月公主的尸身早就腐烂,就剩下骨架了,然而就在那副骨架的胸口位置,静静地躺着一块张晓珲无比熟悉的物品。 那是一块半月凹型的玉佩,和田籽玉的玉质洁白无瑕莹润无比,尖头上有一个小小的孔眼,坠绳已经腐烂成了几段。 这个玉佩张晓珲自从记事就带在身上,直到上了大学才解下来放在家里的保险柜里。 这是外祖父留给他的,说是这玉佩本来是一对,另一块是凸月型的,合起来是一块满月,只是另一块遗失了。旁边的队员看张晓珲久久没有动作,忙提醒他:“头,先把棺盖打开。” 张晓珲回过神,把棺盖抬起放过旁边,不知何时飞来的一只美丽斑斓的大蝴蝶在木棺内翩翩飞舞,又绕着张晓珲飞了两圈。 众人都惊讶于这个奇景,凝秀嬷嬷流着眼泪喃喃道:“公主,你有何心愿未了?” 蝴蝶停在那块玉佩上,接着又飞到张晓珲肩膀上停驻,凝秀嬷嬷下到墓道,把那块玉佩捡起来递给张晓珲:“你辛苦来了一趟,我家公主没有别的东西可谢你的,这块玉佩你拿着吧。” 张晓珲接过玉佩握在手心里,只觉得手中的玉佩仿佛还散发着温热,拿在手中重若千钧,他抬头注视着那只大彩蝶,心中波涛汹涌。 彩蝶绕着他又飞了一圈,便往远处飞去,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僧人忽高忽低的吟诵声越发空灵飘渺,在场的人都愣愣地看着这一切,随后的动作都更加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亡者魂灵。 张晓珲亲自把璃月公主的遗骨捡起放进一个精美的瓷罐里,又用一块深褐色的绸布包上,在僧人的护持下送上了凝秀嬷嬷雇来的沙船。 也许冥冥中自有缘分,也许那只彩蝶只是无意识的飞舞,但是他在这个时空重新得到了以前的旧物,这让他对穿越这件事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对这个时空更多了一份归属感。 岛上的幸存者也都上了沙船,那六名女孩分别被一位妇人牵着,也默默地跟着众人上船后进了安排给她们的舱室。 来的时候张晓珲只带了一艘船,回去时带了四艘,那艘沙船是凝秀嬷嬷买下来的船,那些船工部分是以前安西伯府的仆人,部分是她雇的人,如今人都没了,他们都有家人,安葬了璃月公主后她还要给他们的家人送信送银子。 回去的航路没再出什么意外,顺风顺水,不到十天就回到登州,张晓珲刚下船就被曹文轩安排等在码头的小厮请走了,幸好他在船上时就安排好了各项事务,虽然他不在,三个小分队的队长们也可以执行得非常到位。 “张贤弟,”曹文轩一见到张晓珲,也不喊张将军了,一把拉着他就往试航河道过去,“你提的这个螺旋桨太好使了,我前两日就装好了船,比车船快上许多!” 河道里有两艘差不多大小的船,曹文轩吆喝道:“准备试航,让张将军好好看看。” 这些工匠这两天也因为螺旋桨的高效动力性能充满成就感,听了曹文轩的话分了两拨人进入了两艘船,但是车船进了二十个人,螺旋桨的进了八个人。 两艘船缓缓到了试航河道并排停着,曹文轩大喝一声:“开走!” 螺旋桨船很快就比车船快出一个船头,又窜出半截船身,整个船身,最后把车船远远抛在后面。 这事自然在张晓珲意料之中,但他也忍不住赞道:“果真快上许多。” “且运桨所用的船工仅为六人,车船需十八人,此事我不敢居功,此新船需前往京城试航,不如你就随船回京城吧!” 曹文轩热情邀请。 “好。”张晓珲也想随船感受一下螺旋桨的差异。 然而等张晓珲回到住处,刘立伟一脸为难地看着他:“头,这事得您做主。” “怎么啦?”张晓珲问道。 “那几位小娘子没有去处,也问不出家人在何处。”刘立伟说道。 别的幸存者送到官府由官府安排他们回自己家乡,这几个女孩连同那个小少年官府的官员问不出情况,只得又把她们送回了张晓珲他们住着的驿馆。 这些女孩之所以不说,一种情况是完全放弃自己了,一种情况是家里亲人也没了,就比如那对姐弟,还有一种就算有家人也害怕自己回家后被家人厌弃。 其实大乾并没有来到对女性的压迫达到登峰造极的时代,那是宋朝“靖康之耻”发生以后的事情了,这个时代也还不太有人提所谓贞洁烈妇之说,妇人和离再蘸也是寻常之事。 但是这几个女孩遭受到的身心伤害非同寻常,确实也不能简单地打发她们回家。 张晓珲还没想清楚该怎么做的时候,凝秀嬷嬷找他来了,她的伤势基本好了,虽然还是有些虚弱,但是行动自如,看着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她见了张晓珲竟然先跪下磕了一个头,张晓珲忙把她扶起问道:“婆婆这又是为何?” “我原先以为公主把玉佩赠予你是因着你去为她移灵,今日我才知不是,公主向来不会为自己思虑太多,她实是在谢你护了她的儿孙们。”凝秀嬷嬷眼睛看着张晓珲说道。 “婆婆因何如此言说?”张晓珲问道。 他三番两次坏了安西伯的事,怎么倒成了护着他的儿孙了。 “我方才才听驿卒说你是邺城的张小英雄,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瞒你,若不是你斩了那胡王的脑袋,邺城破了胡虏一路南下,三皇子和他母妃焉能还有命在,你虽不是为了他们,却无意中护了他们,如今他们虽不再是那天家人,却也母慈子孝过得安乐,公主又怎会不感念你?” 凝秀嬷嬷说道。 原来是这样,张晓珲说道:“嬷嬷不必多想,这只是巧合罢了。” “世上哪有这许多巧合的事,我倒觉得都是缘分,你有何难处尽可跟老婆子我说说,我能帮的定会帮上一二。”凝秀嬷嬷说道。 张晓珲正想说没有难处,却听到有人喊道:“快来人啊!” 又出事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收获 那喊声刚刚落下,又有重物坠地的声音,张晓珲起身说道:“婆婆失陪。” 大步往传出声音的方向跑过去。 发出喊声的是驿馆的茅房,一名妇人坐在茅房外瑟瑟发抖,茅房门洞开,一个女孩挂悬在梁上,地上还有一张翻滚的坐凳。 张晓珲来不及多想,站上马桶把勒住那女孩的绳索解开,他个子高,女孩需要再踩着坐凳才能把脖子伸进去的绳套他伸手就够到了。 女孩刚挂上去就被发现了,解下来后发出一阵急促的咳嗽声,随后既也不说话也没有流泪,张晓珲把她放地上她还自己走回屋里了,好像刚刚从梁上解下来的人不是她似的。 这是那个怀孕的女孩,原先陪护她们的妇人都各自归家了,张晓珲看着她的身影一阵头疼。 “跟上去,安排两人去她们房间门外守着。”张晓珲对跟过来的刘立伟说道。 “是!”刘立伟应道,挥手带上几名队员一起过去了。 凝秀嬷嬷站在不远处看着,张晓珲走到她面前时她说道:“你一个小郎君,如何看顾得了这些女娃,你打算如何安置她们。” 还能如何安置? “先把她们带回京城再说。”张晓珲说道。 “这些苦命的女娃遇上你也算老天爷给她们留了一条生路,进京城这一路就交给老婆子我罢。”凝秀嬷嬷说道。 璃月公主的墓地就在京城附近,离萧景琰母子的庄子不远,就为了方便他们祭拜。 “辛苦婆婆了。”张晓珲给凝秀嬷嬷行了一礼。 这就是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了,凝秀嬷嬷年纪虽然不小,但是有武功在身,看顾这些女孩不成问题。 张晓珲把家中住址写下来给凝秀嬷嬷,又留了二百两银子给这些女孩当路费和食宿舍,第二天就把突击队员分成两组,一组带着他们的马匹先回京城,一组跟着张晓珲坐船回京城。 改装了螺旋桨的船只速度提升了一倍,原本需要二十天的水路缩短了不到十天。 张晓珲回到家里的那天,发现家中好生热闹,给他开门的护卫看到他回来很是惊讶,说出口的话是:“将军回来得正好,今日开始收土豆了。” 他脸上的神色显得很是雀跃,张晓珲问了一句:“收土豆怎么啦?” “小张大夫说看看哪一队管的土豆产量高,就请哪一队吃大餐。”护卫笑道。 原来张晓瑛给他们实行了分地管理,三十名护卫分了五队,把各种庄稼也分成了五份,一队管一份,收获时就看哪一队的产量高。 结果今天收土豆,把他们自己都给惊着了,这是什么神奇的庄稼啊!小小一株地下长了这么多果实! 张晓瑛还邀请了罗思维、萧元锦姐弟、卫国公府的小朋友们都来参观收土豆的过程,结果大家纷纷撸起袖子一起下地刨土豆,对小朋友来说这就是采摘活动,别提多有趣了。 张晓珲先回正院看了老妈,李岚见了儿子就笑:“真是赶巧呢,今儿贝贝说要炸薯片,你爹也就同意她今天炸一次,你晚一天回来都吃不着了。” “娘,您身子怎样?”张晓珲洗手抱了两个弟弟,他们变化太大了,白白胖胖的,四只眼睛滴溜溜盯着他看。 “有你爹跟妹妹在,我身子能不好吗?比牛还壮。”李岚笑道。 “那就好。”张晓珲来了古代,第一次跟家人分开这么久,心里还是很惦记着的。 看过老妈和弟弟,他就到了后园子,庄稼地里大大小小一群人蹲着刨土豆,什么身份地位全看不出来,他爹来回提醒:“大家要小心不要弄伤了土豆。” “看,我这颗土豆好大!”有小朋友的声音喊。 “我这颗圆圆的,像鸡蛋一样。”又有人说道。 这些土豆大小不一形状不同,小朋友们每刨一下都像是寻宝的过程。 张晓珲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最先发现他的是萧元灿小朋友,他高兴地站起来喊:“晓珲哥哥!” 萧元锦的脸一下子涨红,恨不得捂住弟弟的嘴,喊“安平姐姐”也就罢了,这又喊上了“晓珲哥哥”,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呢! “小王爷。”张晓珲笑着给萧元灿行礼。 大伙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张晓瑛惊喜地喊道:“哥哥!” 她本来觉得她哥没赶上收土豆实在是一大撼事,毕竟以前她哥也常常跟她抢薯片吃的,没想到土豆快收完时哥哥回来了,真的是意外之喜。 “爹。”张晓珲对妹妹笑了一下,先跟自家老爹打招呼。 又对萧元锦行礼:“公主。” “将军不必多礼。”萧元锦微微屈膝给他回礼。 “哥,这是思维姐姐。”张晓瑛拉着罗思维到了张晓珲身边,又把张晓珲介绍给罗思维:“思维姐姐,他就是我哥张晓珲。” 张晓珲有些奇怪,妹妹跟这个古代女孩怎么这么熟稔呢?但他也不好多问,礼貌地给人行礼打招呼道:“罗小姐。” 张晓瑛拍他一下:“喊思维姐姐。” 张晓珲愣了一下,不解地看向张晓瑛,这女孩虽然比古代的他大,其实在他眼里就是个小姑娘,让他喊“姐姐”一时真是喊不出口。 罗思维却很大方,给张晓珲回礼道:“晓珲弟弟。” 她已经知道了母亲跟张府一家人的渊源,那天送走了晓瑛妹妹,母亲就跟她说起了自己的经历,她真是太震惊了,完全没想到世间竟然有这般的奇事。 两日后到张府赴宴,晓瑛妹妹又给她看了她从未见过的东西,了解了母亲生活过的那个年代和后来晓瑛妹妹曾经生活的年代,对她来说这些事情简直就是难以想象的,如果不是自己的母亲曾经的经历,她都以为看到的是魔法。 相隔万里的人可以在一个镜子一样的物品里互相看着对方谈天说话,像巨鸟一样的物品可以载着人在天上飞,月亮上原来什么都没有,还有跟她们一样的人住在天上,住的房子就叫天宫……。 她一度以为晓瑛妹妹跟她母亲真的是天宫的仙人下凡,但是晓瑛妹妹告诉她不是,她们都是普通人,这些是科技发展以后就能实现的事情。 如今她完全理解了母亲那日见到晓瑛妹妹的反应,对母亲来说,张府一家就是她的故人,她也为母亲感到庆幸,如今两家人处的就像亲人一般,她家新买的院子就在张府的北面,跟张府就隔着一条小河。 人家都喊了“弟弟”,张晓珲便也称呼“思维姐姐”,卫国公府的孩子们也上来见礼,一时间闹闹哄哄的,好在马铃薯也收得差不多了。 最后收工时,负责给土豆称重量的卫五六把土豆的斤数拿给张晓瑛合计时,她说了一个数字,结果把在场的众人都震懵了。 ------题外话------ 土豆丰收啦!大家的票票投给土豆吧,七姑向大家衷心致谢! 第三百三十六章 高产 “小张大夫,你是不是算重复啦?”卫五六问道,他手上的纸签一共五张,每一张上写了好几个数字,小张大夫算重复了是有可能的。 张晓瑛又多算了一遍,先把每张纸上的斤数加一起,再把五张纸上的数加起来得到总数,跟第一次时是一致的。 “没错,就是四千五百六十二斤。”张晓瑛说道。 这是大乾的度量,她换算过,大乾的一斤大概是六百八十克,相当于现代的一点三六斤,这四千五百六十二斤也就相当于现代的六千二百斤左右。 护卫们面面相觑,难怪张状元把这些庄稼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他们多少都晓些农活,日常一亩地才打两百多斤,这四千五百多斤……这玩意能吃么? “差不多。”张德源说道。 要知道在现代土豆的亩产很多时候已经达到了上万斤一亩,但是来到大乾缺少很多有利条件,能有这个产量就很知足了。 “这是能吃的粮食吗?”还是有耿直的护卫问了出来,这土豆的产量实在太惊人了,他们不得不怀疑。 张德源笑了:“自然是粮食,还是特别好的粮食。贝贝,你不是要炸薯片吗?今日就多炸点,让大伙都尝尝,今晚的菜再加一个醋溜土豆丝。” “好咧!”张晓瑛高兴地应道,又说道:“您放心,我尽量挑不小心碰伤的。” 来帮忙收土豆的都留下吃饭,大家破天荒地都围在厨房看着,张德源亲自操刀切土豆薄片,焯水沥水控干晾凉再放进油锅炸透,起锅后张晓瑛撒入昨晚就调好的调味料。 整个炸土豆的过程香气四溢,小朋友们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大家都坐好在桌边等着,张晓瑛一端上桌就都不客气地伸出筷子。 “这个土豆片味道虽好,但不能多吃,容易上火,每人只能吃十片。”张晓瑛拿着筷子给小朋友们分薯片。 这些古代的公子小姐们基本没有吃过油炸食品,一下子吃太多只怕他们受不住。 “太好吃了!我真想日日都能吃。”卫立宸享受地眯着眼睛。 “不能日日都吃,会胖成猪。”张晓瑛说道。 小朋友们尝过味道后就不能再吃了,张德源还在炸着,东西两府的人都尝到了炸土豆片。 晚饭时又吃上了醋溜土豆丝,大伙这才相信这产量高得吓人的土豆是真的可以吃的,人人都觉得自己两个多月的劳动实在是太值了,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安平姐姐,别的庄稼收获时我还要来。”卫立宸夹着醋溜土豆丝,胖乎乎的小脸上嘴唇油乎乎的。 “行,忘不了你。”张晓瑛又给他夹了一筷子,小朋友们也喜欢吃脆脆的土豆丝。 饭后大皇子府和卫国公府的护卫都来接上小朋友们走了,张晓瑛让萧十二送罗思维回家,她们的新房子已经收拾好住进去了,过不了几天罗思维就该出嫁了。 把客人送走后,一家四口聚在书房,听张晓珲说自己这次出差的经历。 张晓珲大致说了一下,就把璃月公主身上那块玉佩拿出来放在桌面上。 “这玉佩不是放家里了嘛?我都没给你拿出来,你自己开的保险柜?”李岚看到玉佩很是惊讶,家里保险柜一般只有她会开,密码也只有她知道。 “娘,您也确定是我那块玉佩吗?”张晓珲问道。 “这有啥不好确定,哪有长得那么一模一样的两块玉。”李岚说道。 “可这不是我拿到大乾的,是璃月公主身上的。”张晓珲说道。 他把这块玉佩到他手上的过程说了一遍,书房里大家都不说话了,张晓瑛更是惊得瞪着眼睛松弛不下来。 “你还是把这块玉佩戴在身上吧,你外祖父说过这是一块古玉,年头很久了,但是具体久到哪朝哪代也不好说,这都是缘分。”张德源说道。 儿子的工作危险性高,这块古玉在他身上对全家人来说都是一种安慰。 ~~~~~~~ 张晓珲在外公干的日子里,张家也有了很大的变化,张德源授了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但是还不用马上上班,朝廷给新科进士留出三个月的时间好让他们衣锦还乡,顺便激励乡人努力勤学奋进。 但是张府后园子的庄稼离不开张德源,媳妇跟闺女也走不开,他也就不回邺城了,只是托吕木杨给自己老父亲和老岳父分别带了五百两和二百两的银票和书信。 吕木扬带着他的藏书出发前往邺城,走之前留了一箱珍贵的孤本书籍给南瓜土豆当出生礼物,张晓瑛指派了十名卫五队的护卫一路护送。 拼音字符交给朝廷后,朝廷奖励了两千两银子,张晓瑛要分给吕木扬和严明昊一人一千,他俩都没要,只说拼音字符本来就是张晓瑛提出来的,他们只是完善了一下,对他们来说,得遇小张大夫有了现今的日子已经是上天厚待,最后张晓瑛把这笔钱拿来在京城办了锦珲夜校。 就这样,锦珲教育集团虽然还没正式开始招生,却已经有了三处办学场地,分别是莘庄的锦珲希望学堂,杏园改成的锦珲书院,京城的锦珲夜校。 虽然一开始是使用萧元锦和张晓珲名字中的一个字合起来起的名,但是喊得多了也觉得挺顺口的,并没有人去关注这名字是怎么来的。 曦林书坊这边林老先生听说张晓瑛把朝廷奖励的奖金拿来办夜校,也决定把销售所有的拼音字符挂图书籍的利润拿来设立奖学金,资助那些天资聪颖却因为家贫无法进学的孩子。 锦珲夜校的办学场地又一次得到了萧元锦的鼎力支持,她和张晓瑛原本设想的妇幼保健院暂时办不起来,因为大乾人民的固有观念,一直没有产妇愿意到那里生娃,目前只拿来培训京城的稳婆推动新式接生,且这事也不容易,众稳婆都看不懂张晓瑛编的教材。 那就先拿来当成夜校的办学场地,从拼音字符和珠算法开始教学,礼部也指定了一个拼音教学的试点在锦珲夜校,还指派了拼音老师,这样从一开始,锦珲夜校就已经拿到政府补贴了,虽然不多,但意义重大。 夜校还没正式开始上课,说是夜校,其实从下午四点就开始授课,玻璃窗太奢侈没安装,每间教室多装几块玻璃瓦就亮堂许多了,桌椅板凳、黑板粉笔、书本教材都要准备。 这些事情萧元锦已经有经验了,她府里得用的人多,完全不用张晓瑛操心,让张晓瑛意外的是,马道长也主动说要去夜校当化学老师。 “安平县主,贫道虽能做的不多,但若能把这化学一科在大乾普及开,造福桑梓,也可告慰祖师了。”马道长说道。 “如此就辛苦道长了。”张晓瑛给马道长行礼致谢。 古人注重门派,有什么研究所得一般都不外传,以保持独门技艺,马道长能这样做,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触动了他。 夜校还没筹备好,时间转眼就到了卫豫和罗思维大婚的日子。 因为跟罗夫人有了这样的渊源,罗思维大婚也是张家的大事,罗夫人母女俩在京城可以说没有任何亲友,出嫁那日未免有些冷清,但是因为有了张家的加入,卫豫可以说是经历了一场京城有史以来最特别的迎亲。 第三百三十七章 镜子 婚礼当天,张家上上下下都穿戴一新,除了西府的几名道士和留在府里值守的护卫,所有人都到罗府准备送嫁,连严明昊也提前一天从兵器工坊赶回张府。 张晓瑛想起六皇子妃那满脸的粉,实在是不能接受这样的妆容出现在罗思维脸上,她提前一天带着老妈的化妆箱去罗府帮罗思维试妆,又挑了没拆封的两支不同色号的口红,一支BB霜,一根眉笔送给新娘子。 她帮罗思维化了一个偏浓的妆,化好妆后的罗思维看起来光彩夺目明人,母女都决定了第二天的新娘妆让张晓瑛来化,因此张晓瑛又比张府众人更早一些来到罗府。 罗府张灯结彩,却稍嫌冷清,直到张府众人到来,院子里才一下子热闹起来,护卫们来回走动,小朋友们东奔西跑欢声笑语,连南瓜土豆也显得活跃许多。 他俩已经两个多月了,穿着一模一样的小衣裳,戴着一模一样的小帽子,胖乎乎圆溜溜的人见人爱,张晓瑛在帮他俩做婴儿抚触时需要忍着才不在他俩的小脚丫上留下牙印子,因是第一次出府门,俩小只眼睛滴溜四处张望,嘴里不住地发出哼哼声。 卫国公府自然更是热闹非凡,府里老大难的四公子成亲,不管怎么样这也是大喜事,嫁妆提前一天就送到卫四公子的院子里,许多女客都在围观。 这次众人的注意力都被一个披着红绸布的棕黑色檀木架子吸引,那架子底下是两尺见方的一块厚重檀木底板,底板两侧竖着同材质的架子,两个架子中间又有一块材质相同的木板,这块木板三尺高一尺宽,周边雕刻着简单的云纹,整个木架子显得低调又奢华。 只是卫国公府的来客哪个不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再名贵的木料他们也都见过,吸引她们的自然不是那个低调奢华的架子,而是架子中间那块木板上镶嵌的一面镜子。 这面镜子几乎跟木板一样大小,每个人路过无意中往镜子里看一眼时都不禁愣一下,又下意识地往自己的前后左右看一遍,再往镜子里看去,然后又忍不住靠近一些看看,最后又往后站一些。 再富贵的人家也没见过这般大的镜子,不是买不起,实在是没有卖这么大的,她们的镜子只能照出胸口以上的部位。 但是这面镜子不光清晰无比,站远一些还能看到自己的整个身体,高矮胖瘦裙袂翩然。 不得不说,大多数人的心里都不是那么美妙。 天啊!我脸上的粉竟然是如此厚重,这眉毛竟粗细不一,眼尾皱纹简直像是刀刻一般,这身形如此壮硕,这衣裙穿在身上并非相得益彰…… 人人心中五味杂陈,一想到自己在旁人眼中的样子原来是这般模样多少都有些不那么自在,以往自己看旁人只觉得替旁人尴尬,没想到最尴尬的反而是自己,得赶快置办一面这样的镜子在府中,不然以后都得这般尴尬下去。 好在大伙都差不多,众人心中的不适也在想到这一点后稍稍散去,继续保持心情继续参观别的物品。 “此是银镜吗?”也有人疑惑地问站在这架子边防止客人碰倒镜子的仆妇。 这能把人照得纤毫毕现的镜子跟她们惯用的铜镜明显不同,镜面是银白色的。 “回夫人,此为玻璃镜子。”仆妇答道。 这面镜子是张晓瑛送给罗思维的添妆,是玻璃工坊出产的第一批镜子中最大的一面,张晓瑛让工坊的人砌了几个大小形状不一的锡池制作平面玻璃,制作出来的镜子看起来跟现代的镜子也不差什么。 如今玻璃工坊已经加大产量,把实验需要的器皿烧制完成后就全力生产镜子这类最好销售的物品。 虽然大多数人照了这面镜子心中稍有郁郁,但还是有好些人是开心惊喜的,那就是青春年少的小娘子们,她们在镜子前左右顾盼,怎么也看不够自己的倩影,又怕被旁人发现自己的动作,便跟旁人一道嬉笑逗趣,在镜子里互相观赏。 然而卫国公府的迎亲队伍却是在喜庆中又带着几分慎重,卫豫留在罗府的亲卫紧急派人回府通知,张府的张小将军和安平县主负责拦门,甚至他俩的爹张状元也不排除亲自上阵。 那这就是文武一起比试的意思啦!卫豫也大概听说这位张小将军的事情,回府后也看到府里练武场增设的训练设施,但是他倒也不怕跟这个少年人单独练上一练,让他心中没底的是安平县主,这个精灵古怪的小娘子也不知晓会给他出什么难题。 还有他们的爹今科状元……实在不行只有拿红封开路,他让人又多备了两倍的红封。 抬着花轿,擎着青萝伞,捧着镜台的长长的迎亲队一路吹打到了罗府门前,果然大门外一个英气逼人面含微笑的少年人站在最前方,身后两名萧卫一群卫五队的护卫喜笑颜开幸灾乐祸地看着卫豫。 迎亲队的宾相上前高声说道:“良辰美景,钟鼓乐之,瓜瓞延绵,乾坤定奏,卫国公府卫四公子前来迎亲,还请小公子赏光借过。” 卫豫也翻身下马上前行礼说道:“卫豫前来迎亲,敢问公子可是张将军?不知张将军有何见教。” 他身后七八个伴郎也跟着下马,虎视眈眈看着张晓珲。 张晓珲含笑道:“在下张晓珲,见教不敢,听闻卫四公子文韬武略,武艺高强,晓珲有心领教一二。” 他说完一挥手,身后护卫散开,露出一块红毯。 他自己率先以标准姿势做了一个俯卧撑,起身笑道:“大喜之日动手动脚的就不必了,卫四公子若是可与我比试俯卧撑,赢了我自可进这府门。” 卫豫心中暗自庆幸,五郎跟他见面后也教过他这俯卧撑,他练后亦觉不错,因此也日日抽空练习,不然只怕今日就得出糗了。 “好!”他大方说道。 两人束起衣襟前摆,在两边人马的加油鼓劲声中比试起了俯卧撑。 “五百三十六、五百三十七、五百三十八……” 周边众人喊声如雷,热烈非凡,张晓珲顺势趴下,口中笑道:“我服啦!卫四公子赢啦!” 这当然不是他的真正实力,但是毕竟只是迎亲的一个拦门游戏,试的是新郎官的诚意。 能坚持着做到五百多个俯卧撑,已经足够表现出卫四公子的诚意了。 “赢啦赢啦!新郎官赢啦!”四周又是喊又是闹,许多小朋友更是高兴得又蹦又跳,完全忘了自己也是拦门的那一方。 张晓珲站起来,卫豫因为一下子松了劲,身体没调整过来,坐在毯子上缓劲,张晓珲向他伸出手,卫豫搭着他的手借力也站了起来,张晓珲像在现代那样握紧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了一句:“欢迎!” 卫豫一愣,他俩身高差不多,但是张晓珲身材比他单薄上许多,那日他跟着父母到张府赴宴,也已经感觉到张府待罗夫人母女的不同,虽不明白是因为什么缘故,但是母亲却因此改变了对这桩婚事的态度,他心里还是感激的,因此方才也是把张晓珲当成小舅子来对待,跟他比试俯卧撑也是陪他玩的意思。 但是此刻面对这样的一双眼睛,他不知为何觉得面前这个少年人带给他相当的压力,让他不得不慎重以待。 “幸会!”他说道。 张晓珲伸手做请,大门终于打开,但是卫豫也没有马上进门,他一伸手,马上有伴郎把红封放他手上,他亲自给所有守在罗府门前拦门的众人都发了红封,嘴里说道:“辛苦各位”。 小朋友们个个都有,连卫五队的护卫都没落下,众人拿到红封自然是更加欢喜,祝福贺喜的话一时满天飞。 进了大门还有二门,领头拦在二门的人却是卫豫的熟人。 “央央,你怎么在这?”他奇怪地问道。 “我今日是伴娘,四表叔,准备接招。”萧元锦笑道,她今日穿的衣裳隆重但不抢眼,小朋友们纷纷站到她身边,以示他们都是拦门的一员。 “你出招吧!”卫豫笑道。 “比武你赢了,比文你可不一定能赢,我也不会太过于为难你,就给你出两个对子,你能对上来就可以进这道门了。听好了,第一道对子上联是日在东,月在西,天上生成明字。” 伴郎团一阵窃窃低语,幸亏他们之中也不全是只会上马打仗之人,过了一会只听卫豫朗声答道:“子居右,女居左,世间配定好人!” “好!”围观众人鼓掌喝彩。 “不错。”萧元锦笑盈盈说道:“下一对,水有虫则浊,水有鱼则渔,水水水,江河湖淼淼。” 这些对子都是张晓瑛以前跟同学玩的,拿来考这些古人肯定不会难到他们,他们对汉字字词的理解和掌握远比现代人要深。 果然没多久卫豫就答道:“木之下为本,木只上为末,木木木,松柏樟森森。” 众人又是轰然叫好,萧元锦正想让开门道,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急急喊道:“还有还有。” 萧元锦笑道:“妞妞你说。” 小女孩正是陈灵秀的大女儿妞妞,小小的女孩子梳着总角可可爱爱,面对前面一群人一点也不露怯。 “为何一匹马能拉动的车,如今两匹马却拉不动?”妞妞像个小大人一般一本正经地出题。 众人一阵哑然,伴郎团里有人笑道:“因为……” 卫豫抬了一下手制止了那个伴郎的话,也一本正经地对妞妞说道:“你这个问题可难住我啦,还请妞妞小姐赐教。” “因为两匹马拉向不同的方向。”妞妞得意地高声说道。 众人都笑起来,卫豫把一个红封递给妞妞:“多谢妞妞小姐!我可以去接新娘子了吗?” “过了我们这一关,还有我小姨姨那关呢。”妞妞接过红封美滋滋说道。 进这道门就是内院了,只有新郎可以进去,伴郎们就要止步在二门了,卫豫心情忐忑地来到罗思维的闺房前,果然房门紧闭。 他抬手敲了一下门说道:“思维,我接你来了。” 屋门后有一人问道:“我且问你,你是那一日开始心悦我思维姐姐的?” 卫豫愣了一下,意识到问这话的人是安平县主,而且这附近也没有旁的人,显然是特意留给他空间答话。 这些话他和罗思维平日自然是不会说的,但是今日他却觉得说出来是自然而然的。 “第一次见她那日。”卫豫答。 “见她那日是哪日。”屋里又问。 “正元二十五年六月初九午时。”卫豫答。 这连时辰都答出来了,张晓瑛忍着笑,又问道:“我思维姐姐日常最喜吃的是何物?最不喜吃的又是何物?” “最喜吃的是焖石螺,最不喜吃的是面饼。”卫豫答。 张晓瑛听到“石螺”一喜,这也是她最喜欢的小食之一,嘴巴一时犯馋,差点忘了接下来该问什么。 不过问题都写在纸上,她看着纸签问下去就行了。 这些问题都是她跟罗思维一起准备的,也是罗思维平日想问却不好意思问出口的问题,趁着这个机会张晓瑛一股脑地帮她问了出来。 一问一答中,一对新婚夫妻的心靠得更近了,罗思维心中满满地都是幸福感。 卫豫顺利答完了所有问题,门开了,张晓瑛扶着蒙着精美红盖头的新娘子款款起身,卫国公府请来的喜娘也赶紧上前在另一边扶着新娘子。 时辰已到,罗思维和卫豫拜别罗夫人,张晓珲走到罗思维身前蹲下身子说道:“思维姐姐,我背你上轿子。” 随后他背着新娘子稳稳地送上了花轿。 这一幕却是迎亲的众人没想到的,卫豫也没想到,他本来以为张家也就是跟罗夫人母女关系密切一些,但是张晓珲这个举动就表明了他是罗思维的娘家兄弟,张家也是罗思维强有力的娘家依靠。 在大乾新娘子若是没有娘家兄弟背上轿子是被人看不起的,没有亲兄弟哪怕堂兄弟或者是表兄弟也行,偏偏这两类兄弟罗思维虽说不是没有,但这么些年跟没有也差不多了,甚至没有说不定更省心些。 卫豫本来是想自己背媳妇上轿子的,哪怕过后再被老娘罚也认了,但是没想到张晓珲有这个举动,他终于意识到张罗两家关系不寻常。 南北相距几千里的两家人,究竟是何缘由走到一处的呢? 接了新娘拜了堂送进洞房,红盖头揭开那一刻新娘子的妆容着实惊艳了众人,虽然看着也是大乾的新娘妆,但是跟她们以往见的新娘妆大有不同。 夫人们纷纷赞叹,直说化妆的人手巧,新娘脸上的粉一点都没掉,看起来那么清新自然,她们今日照过了那面镜子,清楚自己脸上的粉都是什么样子。 新房里就剩下卫豫和罗思维两人的时候,今日那个疑问还是萦绕在卫豫心中,他好奇地问起自己的新娘子。 罗思维想了一下说道:“我娘跟晓瑛妹妹一家曾经在同一处所在生活过,晓瑛妹妹说我娘是她们那里的英雄。” “竟有这般缘分,那处所在是在何处?”卫豫又问。 “那处所在也是在大乾,不过无论是我娘还是晓瑛妹妹一家都无法再回去了。”罗思维说道。 她不能说得太多,但是完全不说也不行,别说卫豫了,就是她自己之前不也是好奇得不行吗?况且她也没说谎,她娘跟晓瑛妹妹一家生活过的地方确实就是大乾所在,晓瑛妹妹一家甚至就住在京城呢。 “如此说来他们原是故人。”卫豫觉得自己了解了真相,岳母和张家曾经是某个门派的门人,如今下山了便无法再回门中。 “正是。”罗思维答道。 “咱们歇息吧!”卫豫放下帐幔,不再把心思放在白天的疑问上。 但是在皇宫里,皇帝却发出了疑问:“你没听错?真的是亩产四千五百多斤?” ------题外话------ 今天是周末,两章合一章啦!感谢大家的支持!所以七姑今晚写的快一些啦!是不是很没出息,一把年纪还要糖吃。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上门 “没听错,说是四千五百六十二斤。”卫皇后笑道。 她今日打发人送东西回卫国公府,顺便让问问孩子们都玩了什么新鲜有趣的事,孩子们就都说了到张府吃到的美味炸薯片。 “这四千五百六十二斤都能吃么?”皇帝再问道,这么惊人的产量,这就让人不敢相信啊! 会不会能吃的只是一小部分,比如像那胡桃似的,外头一层厚果皮,再就是一层硬壳,最后吃到嘴里的就一点核肉。 “这个倒是忘了问了,陛下何不把安平她爹传进宫里问上一问。”卫皇后说道。 “皇后说的是,卫府老四好不容易成婚,你明日也传新婚夫妻进宫来看看罢。”皇帝说道,皇后这个做姑姑的定然是想看看究竟啥样的小娘子让自己的侄儿不惜忤逆母亲也要迎娶的。 “不急,总得等三日回门后,没得把人家小娘子吓着了。”卫皇后笑道。 第二天张德源正在研究自行车的各个零部件,把这些零部件的尺寸形状都画在图纸上,希望可以在自己上班前把自行车开发出来,这样他每天就可以骑车上班,大大节省路途通勤时间。 据严明昊说,兵器工坊的机床也打制得差不多了,有了这些机床,基本可以制造出张德源搭载娘仨去赶集的那款自行车的所有部件,就差橡胶轮胎了。 大乾对铁的管制仍然非常严格,需要特批才能开设铁铺,一般的铁铺也只是打制一些农具和家用的刀具,一个机床使用的材料不少,更何况好些个机床,因此只能在兵器工坊制造。 而且张家为了不让皇帝起疑心,对这类敏感的物品全是交给六皇子,最后要怎么管理就在于他们自己了。 好在现在六皇子正在组织工匠们研究机床的使用方法,什么样的东西都尝试制造,因此张德源让严明昊带去的零件图纸上的零件也会有机会打制出来。 有护卫进来传讯:“张先生,宫里内侍来传皇上口谕。” 张德源忙起身出到外院听旨。 “皇上说了,想尝尝府里新收的土豆,请张翰林带上几斤到宫里。”来传话的内侍笑容可掬。 张德源忙驾上马车,带上张无忌和十斤土豆往皇宫驶去,这种时候他对自行车的渴盼就更强烈了,出个门得一匹大骡子加一辆车子得有四米多长近两米宽,浪费道路资源不说,还得带个小厮跟着看守骡车防止被人盗窃。 到了宫门原本到家里传话的内侍在等着他,直接把张德源带到了皇帝所在的勤政殿。 “臣参见皇上。”张德源把一袋土豆放在地上给皇帝行礼。 “张爱卿没回乡里,近日在府中忙何事?”皇帝问道,看着眼前这位最不像读书人的新科状元,想来种地也是一把好手啊! “臣近日在家中主要侍弄庄稼,前几日正好收了土豆,臣也带来了,请陛下尝尝。”张德源说道。 “这土豆朕倒是从未听闻,原产何地?呈上来朕看看。”皇帝说道。 “听闻是产于海外,臣也是第一次在我大乾培育,收成还算不错。”张德源答完话就把装着土豆的袋子递给刘大伴,刘大伴接过先看了几眼才放到皇帝的桌面上打开袋子,淡土黄色的土豆个个圆滑溜光,瞧着煞是喜人。 皇帝拿起一个仔细端详,笑道:“这颜色倒是跟土似的,却如何叫豆呢?哪里有如此体量的豆子。” “因它像豆子一般整个果实都可食用,便叫它土豆。”张德源答道,这个是他老家的说法,至于土豆别的名字,他就不打算说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整个果实都可食用?”皇帝听了这句话坐不住了,原本以为这般的产量能食用的也是少部分,竟是全部可以使用。 “只要保存得当,外皮没有变绿发青,没有长芽,是可全部食用的。”张德源答道。 正常的土豆皮虽然口感不好,但其实营养丰富,许多营养师都大力推荐吃土豆不必去皮,以前家里穷的时候,张德源也没少吃带皮土豆。 “去,煮几个过来尝尝。”皇帝兴致勃勃。 “洗干净放水中,水烧沸了再煮一刻钟,使著可轻松穿过便是熟了。”张德源对上前拿土豆下去煮的内侍说道。 “是。”那内侍恭敬应道,拿着几个土豆退出去了,还有好些土豆还在桌上的袋子里。 “陛下,此土豆的保存需得精心,若是外皮发青发芽,那便整颗土豆都不可食用了,有剧毒,可伤性命。”张德源说道。 这也是上次土豆收获时他们没给萧元锦和卫国公府的孩子带土豆回家的原因,在这样的常识没有深入人心时贸然让他们带土豆回家,很容易吃出问题。 刘大伴一听“有剧毒”脸色都变了。 “皇上,您可不能尝。”他急忙说道。 “无妨,张爱卿不是说表皮变绿发青长芽才有剧毒吗?朕看这些土豆都好着。朕听闻爱卿府中收获的土豆亩产竟有四千五百多斤,可是真的?”皇帝问道。 “是真的,且据臣所知土豆可在大乾所有州县栽种,岭南黔中一带可于秋收后再种一季土豆,只产量稍有下降。” 张德源答道。 “爱卿既不回乡,不若便早些上衙罢,大郎也回京了,他此次出门又有斩获,还提出了使用螺旋桨造船的法子,听说船速快了一倍不止,朕想过些日子把他调到登州水师营,你看如何?”皇帝说道。 之前留张大郎在京中,实是因着不清楚这张家底细,如今观察了几个月,虽然仍旧是不完全看得透,但他感觉这家人是信得过的。 张德源心中不舍,却也知道儿子留在京城难有大作为,想要搏击巨浪,便需直面大海,登州水师营目前是大乾最大的水师营,那里才是儿子真正应该去的地方。 他行礼说道:“全凭陛下安排。” 君臣说话间土豆送上来了,张德源说道:“这土豆皮虽也可食用,只口感实不算好,陛下可把皮撕下再尝。” 刘大伴端水过来给皇帝净了手,自己又先拿银针试过土豆,又先吃下一个,才放心让皇帝拿起一个来尝。 “爱卿也吃一个吧。”皇帝邀请张德源。 “谢陛下。”张德源便也上前,拿起一个土豆给皇帝示范撕皮,皇帝看着这所谓的土豆皮比一张纸都薄,笑道:“果真是整个都可食用,这土豆的名字确是名副其实。” 仔细尝完一颗土豆,皇帝点头:“这味道也不错,比单吃面饼强,若是行军打仗带上几颗熟土豆也甚好。” 皇帝打仗时挨过饿,有什么吃的总是不由自主先想到能不能给兵士们配置上。 张德源默然不语,想到当年志愿军入朝时补给跟不上,每位战士每天只能吃一个冻土豆的事情。 下的土豆你带回去罢,这土豆如此珍贵,秋种时记得告知朕。”皇帝说道。 “臣正想找些擅农事又识字的人把这土豆栽种的法子推广出去,只臣对京城不甚熟识,如今家中后园子有几样作物也值得推广,我大乾的粮食栽种若是可改进一二,亩产应可提高不少。” 张德源说道。 大乾的水稻种植仍旧是最初始的直播方式,管理粗放,发芽出苗不稳定,稻田里杂草长得比稻子还丰盛,且容易倒伏不易收割,极大地影响了亩产量。 而水稻移栽技术要在南宋才开始出现,随后一直延续到了现代,说明水稻移栽虽然费工更多,但比起直播仍然具有巨大优势。 张德源就打算在后园子做水稻直播和移栽的对比实验,京城是可以种植水稻的,在现代他家附近的公园里就有一大片稻田,甚至还有梯田。 “爱卿竟然也通农事?”皇帝饶有兴致问道。 “陛下,臣本就一个庄户汉子,闲来无事便琢磨些农事,也稍有所得。”张德源说道。 “如此甚好,朕给你找些人,让他们跟着你学一学。”皇帝说道,这擅农事且识字的人可不好找,张翰林找不着是很正常的,京城里这样的人都是在各权贵世家的农庄做管事,皇帝自己也只能在皇庄派几个给张德源。 “谢陛下。”张德源拜别皇帝出宫回家,拐进柳泉胡同时却看到府门前来了一辆马车,马车上下来了好些人,开门的护卫呆愣着不知所措。 不光是护卫呆愣着,府门里过来找张晓瑛商量夜校开课时间和玻璃铺子装修布置的萧元锦也呆愣着,一起送萧元锦出门的张晓瑛也呆愣着。 因为日常张晓瑛更忙,又知道她不喜坐车,所以有事情萧元锦都是自己过府来就张晓瑛,府门外萧元锦的护卫们也是神色讶异地看着马车上下来的人。 之所以大家都被惊得呆若木鸡,是因为马车上下来了八个人,一名老婆婆领着六名小娘子一个小少年,说是要找张晓珲,还说是张晓珲给她们留下的地址。 更惊人的是,其中一个小娘子明显怀了身孕。 张晓瑛快速地在脑子回想了一下她哥出门的日子,确认了那小娘子肚子里的娃不是她哥的种,但是这么多女孩同时上门还是很吓人。 “怎么回事?”张德源下车问道。 “爹,她们来找我哥的。”张晓瑛脑子也蒙着,她印象中古人是不会随意上别人府中的,一群小娘子要找她哥一个小郎君,这事怎么看怎么诡异。 凝秀嬷嬷看到一位文士模样的人出现,忙说道:“确实是张将军让我等前来的,郎君请看,此为张将军写给老身的地址。” 面对这张府众人的疑虑,她也不便细说,只是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府门里那个美貌小娘子。 那小娘子脸色苍白,却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做出一副淡然的样子,只她那眉眼却有几分熟悉的味道。 张德源接过纸条,确实是儿子的笔迹,他相信儿子不是乱来的人,这事定然是另有隐情。 但是在古代若是把女孩子留在自己的府中,这就说不清道不明了,他沉吟了一下说道:“先请人进院吧,派个人去喊你哥回府。” 一大群人杵在府门外,什么不好听的话都传出去了,如今他家胡同口来往的人也多了起来,现在就有一群闲汉在胡同口东张西望。 “我这就去找将军。”卫五六赶紧牵了马骑上就走。 六名小娘子同时找上府门,这事实在太惊人了,京城里最混不吝的纨绔都不可能闹出来啊!这张小将军真真叫人不可貌相!这事指定比他砍了胡王脑袋还要轰动京城! 张晓瑛看着萧元锦苍白的脸色,心中叹气,握了一下她的手说道:“坐一坐再回去吧,这会日头太猛。” 这事情肯定不是像表面那样,等她哥回来就清楚一切了,不然这小姑娘心中存着疙瘩,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消解。 萧元锦笑笑说道:“这点日头没事,店里事情多,耽误不得。” 想了想她又说道:“你放心,你兄长不是那种人。” 她刚刚也是太震惊了,一下子糊涂了而已,但是她相信张晓珲,也希望他的家人相信他。 虽然知道自己不应多说,说到底这没自己什么事,只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我也相信他不是那种人。”张晓瑛说道。 萧元锦跟父女俩道别后就上车回府,在车里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完全平静下来。 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她一遍遍地在心中告诉自己。 “公主,那几人中的老嬷嬷一直看着您,甚是无礼。”知夏恼怒地说道。 “些许小事无需在意,多看几眼我又不会少根头发。”萧元锦笑笑说道。 张府这边几个小娘子一直都没有说话,张晓瑛请她们进府也只是默默地跟着那老嬷嬷走进来。 “你先陪着她们在外院等你哥回来。”张德源对女儿说道。 “好的。”张晓瑛应道,又对那老婆婆问道:“婆婆贵姓,是何时认得我兄长的?” “我姓李,你就喊我李嬷嬷罢,你兄长在海上救了我,这些小娘子你兄长路上不好照应,就托了我送到你们府里。” 凝秀嬷嬷说道,原本打算人送到了就走的,没想到张晓珲不在,她担心自己一走这些女孩就被赶出府门,所以还是要等到张晓珲回到家接手了再走。 这一路上她吃住都跟这些女孩在一处,好不容易才安抚好她们,若是自己一走她们就被赶出府门,这些女孩也就没有生路了。 张晓瑛看着这些沉默的女孩们,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情况没准远比自己想象的糟糕,但是哥哥一直也没跟家里人提过关于这些女孩的事情,不清楚他是不在意还是忘了。 “这些小娘子是嬷嬷的何人?”张晓瑛试探着问道。 “只是有缘相遇罢了,若是你们不容她们在府里,等老婆子我忙完了手头的事情亦可接走她们。”凝秀嬷嬷说道。 张晓瑛没说话,能不能容得等哥哥回来说清楚什么情况再说。 张晓瑛请她们进待客厅坐下,但是这些女孩子都不坐,那个小少年也没坐。 “坐吧,你们一路坐车够辛苦的,你还怀着孩子呢!”张晓瑛说道。 众小娘子脸色大变,李嬷嬷赶紧上前抱住那个怀孕的女孩,女孩使劲挣扎要捶打自己的腹部,嘴里不住说道:“不是孩子,是恶魔,是恶魔,我要杀了他!” 张晓瑛完全呆住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传言 女孩的眼里全是厌恶愤恨,仿佛肚子里的是一只恶心至极的蠕虫。 张晓瑛大概猜到这些女孩是什么人了,她浑身起了一阵战栗。 难怪哥哥没跟家里人提起,他大概也没准备好应该怎么说。 从倭贼窝里救出来的女孩子,经历过什么可想而知。 她了解过慰安妇的历史,那满篇充斥着的何止是血与泪,更是一个个女人望不到头生不如死充满绝望的黑暗人生。 女孩在凝秀嬷嬷的束缚下终于没有了力气,颓然坐在地上,别的女孩都脸色苍白,那小少年紧紧抓住他姐姐的手臂。 “怎么坐地上,快起来坐凳子上。”一道声音在门外响起,亲切,温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张晓瑛看向门外,她老妈来了,她松了口气,不然这种情况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李岚走进门,想拉起地上那女孩的手,那女孩却赶紧缩过一边,不让她触碰,她只好说道:“孩子,先起来,地上凉。” 原来张晓珲已经跟她说过了这些女孩的事,只是没在妹妹面前说起,也没在他老爹面前说过。 李岚也没想到这些女孩来得这么快,她都没来得及跟张德源提起。 那女孩却没理她,只是一脸戒备地盯着她。 李岚只好转身对凝秀嬷嬷说道:“嬷嬷辛苦了,这些孩子就先留在我家吧。” “我等张将军回府跟他见面再说。”凝秀嬷嬷说道。 刚刚那个女孩的样子,她越发不放心让这些女孩留下来,但是她又有事情要做,也无法时时看着这些女孩。 “嬷嬷,我跟你走,我不住别人家里。”一个女孩怯怯地说道。 这一路上她们已经对凝秀嬷嬷产生了依恋,现在听到是要把她们留在陌生人府中,刚刚生出来的一点对人世间的希望好像又要被掐灭了。 凝秀嬷嬷很是为难,正想说什么,张晓瑛开口了:“不想住我家里也没事,可以暂时住到我的店里面,婆婆忙完她的事情了谁要是想跟婆婆走也可以去找她,这样好不好?” 这些女孩就像惊弓之鸟,寄人篱下定然是会带给她们极大的不安全感的。 “那个店里后院住的都是跟你们一样的小娘子。”张晓瑛又多说了一句。 她口中的店就是萧元锦刚刚跟她商量怎么布置的玻璃铺子,跟阑珊阁斜对面,前店后院,临街两层楼面,楼下是商品展示,楼上是样板间,后院是三面一共十一间屋子围起来的一个方正院子,库房办公室员工宿舍厨房茅厕都齐全,甚至打磨镜片的工作间也直接安排在这里。 如今临街的两层楼正在装修,但是后院住人没有问题,孙晓芸和奚晓苒已经住过去,打磨镜片的工匠白天也在后院工作。 小娘子们都没有表示反对,那个小少年说道:“我能做很多事情,我能跟我姐姐一起住在您的店里吗?” 他看起来仍是瘦骨嶙峋的样子,只是脸色比张晓珲见到他的时候好了一些。 “你能做何事?我店里可不养闲人。”张晓瑛说道。 人只有忙起来才会更容易从创伤中走出来,这些女孩也是一样。 “我会打水,清扫院子,烧水洗衣,劈柴烧火。”少年人一口气说道。 “这些事情我顺便在哪找个人都可做得,我需要你能做不一样的事情,如果你不会有人可以教你,你愿意学么?”张晓瑛问道。 “我愿意!”小少年答道。 “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张晓瑛问道。 “我十一岁,叫苏博文。”小少年答道。 张晓瑛一怔,看向小少年的姐姐,十四五岁的女孩神色木然,眉眼清秀。 能给孩子起这样名字的人家不是普通底层百姓,但现在也不是细问的时候。 “你跟你姐姐都识字吗?”张晓瑛问道。 “识字,我姐姐还作得一手好画。”苏博文语带骄傲,但他很快又黯然了。 姐姐画的一手好画原本是家里的骄傲,上门提亲的人家也多是看中了这一点,可如今姐姐画的画再好还有什么用呢?自己提起来姐姐只怕更难过了。 “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咱们现在就直接到店里吧。”张晓瑛说道。 也别等她哥了,就算她哥回来也不会有更好的法子,就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 “多谢小娘子。”凝秀嬷嬷说道,住店里自然比住人家府里强多了。 众小娘子又默默地跟着凝秀嬷嬷出府门上车等着,张晓瑛通知萧十二自己要出门,这边刚准备好要出发张晓珲也回到了,于是连马都没下,调转马头就跟着一起去了店里。 萧元锦也在店里察看装修进度,正在二楼样板间教布坊的师傅测量尺寸,她如今每日下晌还要到东宫去一趟,太子妃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了。 护卫来报说安平县主带了人过来,她从楼上看下去,却一眼看到张晓珲骑着叉一跟在那辆马车旁边。 “公主,下去看看吧。”知夏说道。 身为萧元锦的贴身大宫女,她自然看出了自家小主子的心事。 “好,不管是何事,都不可外传。”萧元锦叮嘱了一句。 这个店面也是玻璃工坊的产业,股份构成也跟玻璃工坊一样,萧元锦忙前忙后纯粹是因为她比张晓瑛的闲暇时间更多,再加上她的资源也更多,什么事情都比旁人容易完成。 萧元锦下楼的时候,张晓瑛一行人也进了后院,小娘子们都下了车站在院子里,张晓瑛正想跟她哥说什么,但是一转眼看到萧元锦走了过来。 “您也一起听我兄长说一下事情经过吧。”张晓瑛对萧元锦说道,这个店面萧元锦也有股份,让这些女孩住进来自然也要她的同意。 “好,咱们进屋说吧。”萧元锦说道,三人进了其中一间屋子。 “公主。”到了屋里张晓珲才给萧元锦行礼,“这些女孩被掳掠到倭贼窝,我发现她们时她们手脚被绑缚关在一间屋子里,回到陆地她们不愿像旁的幸存者一般由官府送回乡里,我就留了地址请李嬷嬷帮忙送她们前来京城。” 张晓珲言简意赅说清楚经过。 短短几句话说完,萧元锦心中好似烟花炸开一般绚烂。 我果然没有看错他! 她微微一笑说道:“张将军大义,可需我做些什么?” “如今她们暂时没有去处,我们原本想让她们留在家里,但她们比较抵触,倒是对留在店里还能接受,公主看她们留在后院可方便。”张晓瑛说道。 “自然方便,就让她们住在店里吧!后院空屋子不少。”萧元锦说道。 众小娘子安顿下来了,但是隔日京城里的一道传言传得简直像是炸开了锅。 第三百四十章 启航 这道传言像初夏的山风一样传遍了京城的各个角落。 一天之中有六个小娘子找上了张小将军,其中一个已经有了身孕,一个连小舅子都带来了,结果这些小娘子进了府门没多久就被安平县主轰出府,张小将军只好把她们养在了外头。 !!! 我的娘! 不愧是敢砍胡王人头的小郎君,小小年纪就敢在外头留了种,留了还不算,还大张旗鼓带回家,好在有安平县主在,不然张状元就该喜当祖父了。 这是市井小民间的流言,在京城丈母娘们的眼中张晓珲也瞬间不香了,三妻四妾可以理解,这时候就有了孩子算个什么?大伙心中暗自庆幸,幸亏自己还没前去递话,不然真是把孩子往火坑里推啊。 朝堂上也不平静,官员们纷纷上书指责张德源德不配位,连个儿子都教养不好,这张大郎自小就顽劣,说书先生的素材可不少,应该把张德源的修撰撸了,把他发配到儋州去。 皇帝甚是恼火,把张晓珲传去准备臭骂一顿,张状元这个泥腿子不会教孩子朕来替他教! “听说你本事可大了,去了外头一趟回来你爹都要当祖父啦?” 皇帝看着跟前行过礼后站得笔挺的张晓珲,这也不像纨绔啊!怎么就做出了这么浑的事情呢?亏得皇后竟然还跟自己提想要让央央招他做驸马。 “陛下,那不是我的孩子。”张晓珲说道。 “不是你的孩子人家小娘子怎么找上你呢?”皇帝质问,有胆子做没胆子认的人多的是。 “她们是被倭贼掳掠受尽折磨的可怜人,不愿回乡,我就先收留她们一阵子。”张晓珲直接说道,还是不能让皇帝误会自己的。 皇帝一顿。 “既如此为何不说清楚呢?”皇帝问。 “说清楚那些小娘子就得活在旁人异样的眼光下,这无异于又往她们身上多插几刀,如今在京城几乎没人清楚她们的来历,她们也就可以平静地生活。”张晓珲坦然说道。 “可如今那几刀不插她们身上不也插你身上了吗?还插你爹身上了。”皇帝睨他。 “我跟我爹两个大男人,这几刀还是受得住。”张晓珲微微笑着说道。 皇帝心中满意,看张晓珲的目光也不觉带上两分慈爱。 对无亲无故的陌生人都这般思虑周全,若是央央成了他的娘子,定然也会体贴入微的罢。 皇帝正想着该怎么开口,却听到张晓珲说道:“陛下,微臣此次出海,与那倭贼打了一仗,觉得那船上的投石机效率低下,回京后微臣想了一下,若是可在船上配置此种火炮,在海上行船便可所向披靡了。” 张晓珲把画着火炮的图纸放在皇帝的桌面上。 对皇帝来说,所向披靡自然要远比孙女的终身大事来得紧要得多,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桌面上的图纸里。 一番详谈后,皇帝改变了他自己想把张晓珲调到登州水师营的决定,让他先到兵器工坊跟萧景烨一起研制火器。 磨刀不误砍柴工,先让张大郎把刀磨利一些再说。 皇后宫里,工匠正在忙着安装玻璃窗,已经装到最后一步,厚重的绛紫色绸布窗帘也已经套好,就等着挂上去了。 卫皇后正对着一面镜子端详着自己,脸上倒是带着一丝隐约的笑意。 她往常不太喜欢照镜子,日常看旁人是那个样子,只觉得自己定然差上不少,孙女央央送了这面镜子进宫,她今日无意中扫了一眼,觉得镜子里的妇人也还不错,并不比旁人差上多少。 她出身武将之家,虽然不似兄弟们那般武艺高强,但每日也会练上一练好强身健体,不想日长天久下来,镜子里的自己看着却比那曾经是京城第一美人的林贵妃年轻上许多。 明日林贵妃过来请安,自己就把这面镜子送给她罢,让央央再多送一面给自己。 卫皇后忍不住打起了坏主意。 西府实验室里,马道长跟三名徒弟正轮流在一个怪异的架子上看着什么,那是一个木架子,架子上有一个木制的圆筒,圆筒上小下粗,鸡蛋大小。 四个人都同样的面色凝重,沉默不语。 张晓瑛忍着笑。 任谁发现自己的皮肤竟然有看起来像跳蚤一样的东西在不停地动,那心情都好不了,当初她自己已经了解了这个世界充满了微生物,但是当她第一次在科技馆的放大镜里看到自己手上的螨虫后,也还是吓得不轻,再也不肯用手拿食物放进嘴里。 马道长几人凑上去看的是一个显微镜,可放大到五百倍,萧元锦找来的专门给宫里磨制玉器的师傅在张晓瑛的提示下,足足磨制半个月才成功制成凸镜和凹镜,又请了能工巧匠一起才制作出来了这大乾的第一台显微镜。 实验室已经成功萃取了青蒿素,但是京城没有疟疾病人,暂时没法获取疟原虫,做不了有效性试验,但是在现代已经强有力地证明了青蒿素的威力,只要保证它的纯度就可以了,张晓瑛准备提交给皇帝做量化生产。 如果有机会,她当然还是希望可以深入疫区去做试验。 兵器工坊的第五台蒸汽机在萧景烨、张晓珲、严明昊和一众工匠的注视下开始徐徐工作,之前四台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张晓珲来了以后又提出了一些改进方法,这台蒸汽机在众人的目光下一直运行超过了一刻钟仍然在工作,大多数人脸上都显出了兴奋的神色。 “参数都记录清楚了吗?”张晓珲问严明昊。 “记清楚了。”严明昊点头。 “殿下,若是没问题,明日可运到船厂试着安装到螺旋桨船上了。”张晓珲对萧景烨说道。 螺旋桨船到了京城后就在京城运河码头的船厂按照蒸汽机船进行了改造,增加了锅炉和烟囱等各类配套装置,曹文轩也留在京城日以继夜地忙着工作,张晓珲则船厂兵器工坊两头跑。 “甚好。”萧景烨答道,心中充满了成就感,辛苦两个多月,总算大功就要告成。 夏风缓和,花香鸟语阳光灿烂,运河码头附近的河岸上多了好些衣饰光鲜的人们,张晓瑛跟她的爹妈和弟弟们,罗夫人母女,卫豫带着他的侄子侄女们,萧元锦姐弟和六皇子妃,再加上严明昊母亲胡娘子,有内部消息的人都来了。 张晓瑛照例准备了摄像装备,这可是大乾历史性的一刻。 一声长长的汽笛声响起,岸上的人们已经呆住了,这啥玩意叫唤得这般大声,接着看到停靠在岸边的那艘船的船身上,有座高圆筒的顶部冒出滚滚浓烟,那艘船缓缓离开岸边,然后越行驶越快,不停地超过它前面的船只,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远去。 太惊人了! 这是卫豫唯一的想法。 第三百四十一章 飞隼 除了张晓瑛跟她爹娘和罗夫人,人人都惊叹出声。 这艘船既没有竖起风帆也没有轮浆,船身后翻腾着巨大的水流,好似水下有巨龙在推动一般。 萧景烨激动得眼眶都红了,不禁后悔自己方才没有上船,于是等螺旋桨船靠码头的时候,他也要上船去试坐一下。 他要上船不要紧,岸上的人除了张德源夫妻跟罗夫人胡娘子也都跟着上了船,结果这第二次试航大乾的土著们啥事没有,都兴奋地体验着跟随螺旋桨船劈波斩浪的过程,只有张晓瑛吐得一沓糊涂。 “安平啊!你这实在是太娇气啦!”六皇子看着她直摇头。 “你们都没事吗?”张晓瑛欲哭无泪,她以前坐船也没晕过船啊!可今天坐的这艘螺旋桨加蒸汽机船左右摇晃加上速度还不慢,可不就晕了嘛! 知夏拿了一杯水让她漱口,她自己又抹了一些精油在舌底和太阳穴,总算稍好一些了。 张晓珲听说妹妹晕船吐得不行,从底舱上来,给张晓瑛掐着两手合谷穴说道:“是有点晃,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等到连你都觉得坐着舒服了,说明改进得差不多了。” 萧景烨说道:“你就宠着她吧,坐船哪有不晃的,这不是多练练就好了嘛!” “别管我了,看风景,看风景。”张晓瑛赶紧岔开话题,又把她哥推走:“哥你去忙你的,我还指望早点坐上不晕的船呢。” 哥哥从小就喜欢各种船模,现在可是可以大展拳脚造船了,也算得尝心愿了罢。 萧景烨也跟着张晓珲一起下了底舱,亲眼看到船工往锅炉里添加煤块,蒸汽机仿佛不知疲倦地不停运转,曹文轩和严明昊带着人在检查各处零部件。 这第二次试航为了测速,指定了一艘车船扬帆加启动轮浆全力追赶螺旋蒸汽机船,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螺旋蒸汽机的船速是车船的五倍之多。 消息传回宫里,皇帝心情大好,把张晓瑛兄妹和萧景烨传进了宫里,他可没忘了这蒸汽机是张晓瑛跟萧景烨提出来的,图纸也是她提供,但是这船想造得更好,张大郎可少不得。 “陛下,您给这大乾的第一艘蒸汽机船起个名吧!”给皇帝见完礼,张晓瑛就跟皇帝提议道。 “给舰船起名?这个倒新鲜。”皇帝沉吟,这古往今来也没听说给船只起名的,不过既然住人的屋宅都能起名,载人的船只自然亦可起名。 “这第一艘蒸汽机船不用人力不用风力还跑得这般快,就叫飞隼舰。”皇帝说道。 隼是飞行速度极快的飞禽,也可在海上的暴风雨中穿行,皇帝显然对这艘舰船抱了美好的愿望。 “安平,这飞隼舰的出世主要还是靠了你提的蒸汽机,朕赏你什么好呢?”皇帝面色和熙地看着张晓瑛问道。 “陛下,安平不需陛下赏什么,只想要陛下发一道圣旨。”张晓瑛说道。 皇帝一下子就提高了警惕,不用花费财物的才是最昂贵的,他可是清楚这一点的。 “圣旨可不是说发就能发的。”他警告道。 “陛下先听安平想要您发的是何圣旨嘛,最近京城有些人家给家中的小娘子缠足,安平想请您下一道圣旨严禁此类事情发生。”张晓瑛说道。 她也是前些天到卫国公府参加喜宴时又发现了好些个缠足的女孩,甚至上次在六皇子府中看到的那个女孩也仍然缠足,才意识到自己说的缠足有害健康这一说法根本不能让那些人停下来。 想想也是,后来发展到那么变态的三寸金莲时难道那些施行这一行为的人能不清楚这是对健康有害的吗?能不清楚这会影响行动的吗?但她们仍然毫不犹豫地做了。 “朕却如何能管到旁人府中小娘子的脚丫上呢?”皇帝听说是下这样一道圣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很为难。 “陛下,这可不是小事,足部有许多穴位,女子缠足会导致血流不畅,行动不便,容易造成难产,长久以往将会影响大乾的产妇和新生儿存活率。”张晓瑛正色道。 一听这跟人口大事有关,皇帝一下子就不为难了。 “既是如此,朕让人仔细拟好条文再发,不过该赏还是要赏你的,来人。”皇帝说道。 “陛下。”刘大伴赶紧过来。 “去开我的私库拿两串珊瑚珠串来。”皇帝吩咐道。 “哎!”刘大伴赶紧去找管皇帝私库的内侍,那珊瑚珠串才送来不久,通体艳红,每颗珠子都有鸽蛋大小,一共只有六串,这兄妹俩就分走了两串呢! 皇帝又对张晓珲说道:“听景烨说你一到兵器工坊就提了许多改进的法子,你做得很好,此次提出轮浆改螺旋桨亦很了不起,往后我大乾的船只都改为螺旋桨,省下的人力物力不知繁几,只你年纪尚轻,如今的军阶已是不低,再等等罢。” “微臣明白,微臣只盼可为我大乾国力增长献出微薄之力。”张晓珲微笑答道。 他完全理解皇帝的难处,不赏吧又怕他以后不出力,赏吧又怕以后赏无可赏,他干脆这么回答表明心迹。 本来他的目标就是先一步到美洲大陆,至于是以什么身份去的完全无关紧要。 “你能这么想朕就安心了。”皇帝看着这兄妹俩,只觉得怎么看怎么顺眼。 “父皇,您要赏儿臣何物?”萧景烨看皇帝好像都没看到自己,忙提醒了他一句。 “你不是领俸禄了吗?”皇帝说道。 “大郎也领俸禄。”萧景烨不解。 “我这不也没赏他嘛!”皇帝答。 “行,您不赏儿臣也无妨,只安平那个门客严明昊,这几个月比儿臣还要辛劳,你看要不要赏他点什么。”萧景烨说道。 “给他封个官职?”皇帝说道。 “他曾经是死囚,您前不久刚赦免了他。”萧景烨说道。 “是去天花疫区的死囚?”皇帝惊讶道。 “正是,他本是一名童生,参加府试回村撞见母亲被恶徒非礼骚扰,便上前拦阻,推搡之下把恶徒推倒磕到井沿上死了。”张晓瑛说道。 “倒是可惜了。”皇帝沉吟,“先赏他二百两银子。” 说话间刘大伴把珊瑚珠串送上来了,张晓瑛一看这么大颗的红珊瑚珠子真是眼睛都瞪圆了。 这得长多少年才长这么大棵的红珊瑚啊!二十年才长一寸,三百年才长一公斤,这两串红珊瑚得有半斤了。 她去仙本那旅游时为了不损害海里的珊瑚还硬挺着不使用防晒霜,没想到穿越一把还被赏赐了这般珍贵的珊瑚珠宝。 “这两串珊瑚珠串你们兄妹俩一人一串拿着玩吧,这是妇人戴的,大郎你留着给你媳妇!安平喜欢吗?”皇帝被张晓瑛的表情逗乐,以为她是因为没见过这些珠宝才那么惊讶。 “喜欢,谢陛下。”张晓瑛给皇帝行礼,却没有去接那两串珊瑚珠串。 刘大伴只好把放着两个珊瑚珠串盒子的托盘转向张晓珲,张晓珲自然了解妹妹的心思,接过两个盒子后给皇帝行礼:“谢陛下。” 皇帝提到张晓珲的媳妇又想起了孙女央央,便想趁着这个话头提起来: “大郎啊!说起留给你媳妇,你爹娘可想要给你议亲?” ------题外话------ 二更又到打仗啦!这是七姑的短板,大短板,会发的很晚,大家不要等啦,对了,有同学建议把罗前辈添加到角色里,已经添加啦!大家可以去笔芯啦! 第三百四十二章 破敌 张晓珲跟张晓瑛都是一愣,张晓珲答道:“未曾,臣年纪尚轻,且又四处奔波不定,无意早早议亲。” 皇帝正想接着说“男子汉当先成家后立业”云云,屋外有人高声禀报: “陛下,紧急军情!” 屋里几人一愣,张晓珲兄妹正想退出屋子,皇帝说道:“你俩也听听。传!” 刘大伴拿着托盘退下,心中忖道,皇上这是把张家兄妹当成可信任依赖的臣子看待了呢! 进门的是卫国公,他脸色凝重,进了门也顾不得看屋里有什么人,先行礼说道:“陛下,南诏国发五万象兵,在六盘水一地进犯我大乾。”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如今疟疠又起,兵士三分之一染疫,卫琦亦不幸病倒,至今生死未卜,卫靖已紧急驰援。” 皇帝霍然站起,卫家已经有两人死于疟疠 ,如果再死第三个,他萧祈实在是难以再面对九泉之下的老卫国公。 “安平。”他沉声道。 “陛下,青蒿素已提取成功,我手头已有部分成药,可尽快送往疫区。”张晓瑛知道皇帝要问什么,马上答道。 “好,你立即回府收拾一下,大郎带上你的人坐飞隼舰以最快速度赶赴黔中送药。”皇帝说道,之所以安排张大郎,实在是军中只有他熟悉操控飞隼舰。 “是!”张晓珲应道,正要出门,却听到张晓瑛说道: “陛下,我申请随船进入疫区做有效性试验。” “你坐船吐成那样怎么能去?”张晓珲蹙眉说道。 “习惯就好了,哥哥你知道我本来就需要去一趟疫区。”张晓瑛说道。 “大郎放心,我再调十名萧卫随安平入黔,去吧。”皇帝这种时候可不管你坐船吐不吐。 兄妹俩出门后,皇帝看着卫国公说道:“四郎只怕不能留在京城了,让他也随船回黔中罢。”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这样的话卫家四兄弟就三个都将进入疫区了,上一辈的悲剧还历历在目。 “要不我另指派将领前往黔中。”他说道。 “临阵换将是大忌,还是让四郎随船进黔罢。”卫国公说道,心情沉重。 那一片向来是卫家军的防区,不熟悉的人进去了不好协调只怕还会拖后腿,南诏象兵厉害,那上千头巨象凶猛异常,撤退不及被踩踏致死的卫家军不在少数,再加上又到了疟疠四起之时,情况异常严峻。 事实上,每到疟疠流行多发季节南诏都会有所动作,这几年越发得寸进尺肆意妄为。 卫靖接到消息时他二哥卫琦已经病了三天,他安排好黔中府的防卫后亲自带着张晓瑛给他的药赶赴卫琦的大营,他二哥及时吃上了药如今病情已在逐渐好转,但是军中无主帅,敌军步步紧逼,他必须留下来顶上二哥病倒后空出来的位置。 此刻卫靖就带着人埋伏在一道山谷上,他来到盘水后遍察战场,苦思破敌之策,南诏的象兵有备而来,巨象有上千头之多,无论何种阵法都无法抵挡这巨象凶猛的冲击,白白损兵折将。 卫靖到来之前,大乾军中严守主帅染疫的消息,虽然第一次对阵失利,但军营中每日操练杀声震天,南诏军虽然先胜了一场,但是不清楚大乾军中底细,也不敢贸然发出进攻。 卫靖到来以后,军中开始传出主帅染疫且营中疟疠流行的消息,军营里操练的声音一日小过一日,最后竟然不再有操练声传出,过了两日大乾军营干脆后撤到了山谷之后,且在大营门口处扎起了巨大的兽型花灯。 南诏国带兵的是太子莫奇,杨承州也在他的军帐中,莫奇的祖母原是杨承州的姑奶奶,他俩算起来也是表兄弟的关系,只是如今两人身份地位已是天差地别。 “大乾军营门口立那两个纸糊的巨兽,难道是想以此吓退我南诏的巨象?”莫奇简直就是哭笑不得:“这大乾军队怎么看起来就跟纸糊的一般?” “太子殿下,任他再是钢筋铁骨的人,只要得了疟疠,那可不就是跟纸糊一般嘛!”杨承州笑道。 且大乾军营陆续有尸体抬出,可见疫情严重,逼得他们竟使出纸糊怪兽的法子。 “趁他病要他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把这个兵营拔掉,盘水就是我南诏的了,接着就直接到黔中,把你们的土司府抢回来。”莫奇没说黔中的土司府抢回来后是交还给杨家还是他南诏自己留着,杨承州心中隐有不安。 第二日天蒙蒙亮,南诏开始集结大军,大乾军也急急忙忙拉了一个军阵迎敌,只是兵士们都萎靡不振,一开始还能坚持着站在山谷口之外,一看到象阵开始冲击即吓得争先恐后往山谷里溃退,那副兵败如山倒的样子别提有多狼狈了。 莫奇哈哈大笑,骑在头象上指挥象阵追击,他骑的巨象尤其凶猛,嗷嗷叫着驱赶其它大象往前冲。 等到所有的象兵和大部分的步兵跟着进入山谷后,一支闪着寒光的利箭在侧方直扑得意忘形的莫奇,从他的右耳贯穿到左耳,从左耳飞出后又射穿了另一头巨象上的一名驭兵。 莫奇的笑声嘎然而止,整个人往前扑下,在他身后的护卫大惊,伸手拉住了他正想大喊“殿下”,身下的巨象一声惨号,发足狂奔乱跳。 一支箭矢插入巨象的右眼,直没箭尖,箭杆和尾羽随着巨象的跳跃上下抖动。 前方箭矢纷飞,许多射出的箭身上绑着鞭炮,炸开的响声和火花吓得巨象们横冲直撞,被堵在山谷中的南诏步兵无处可逃,死伤惨重。 卫靖面完表情站在山谷上,手中射出的箭矢每一箭都插进一头巨象的眼睛,没了这些象兵,在他眼里南诏国根本就不堪一击。 如果不是营中疟疠确实严重,此时正是灭了南诏的好时机。 此前他虽然写了防疫指南给他二哥,但是他们面对南诏的步步紧逼,有些措施便无法做得完全到位,但也幸好有了这些防疫措施,比起以前的爆发已是好上许多,他才得以组织起来这一次的伏击战。 这道山谷是最好不过的伏击地点,宽不过百米,长三百余米,他布下迷魂阵,让南诏军以为大乾确实完全丧失了战斗力,静等着鱼儿上钩。 他向来不缺少耐心,这次也一样。 杨承州在南诏军大营外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处被巨象踩踏得鬼哭狼嚎的南诏步兵,接着又看到十几个人拼命避开巨象,杀开挡在他们面前的步兵,急匆匆往大营过来,他定睛一看,是太子莫奇的卫队,太子呢? 然后他看到了几乎让他魂飞魄散的一幕,太子被人背着,口鼻流血,人事不知。 完了! 必须立即赶回黔中,不然整个杨府都将灰飞烟灭。 第三百四十三章 巨响 京城这边张晓瑛兄妹匆匆回府,还没进府门就有人追上来拦她。 “安平县主,太子请您去一趟东宫。”来人有些面熟,大概是太子跟她一起上班时见过面。 “什么事?”张晓瑛问道。 “太子妃生产,太子不放心,安阳公主建议他请您过去。”来人说道。 张晓瑛看向她哥。 “去吧,我准备物品也得后天才能出发。”张晓珲说道。 把两百来人的物资给养运到船上,在这个全靠肩挑背扛的时代起码得花上一天时间。 张晓瑛带齐了用具,匆匆赶到了东宫,看到一向泰山压顶也不变色的太子在产房外来回踱步,几名太医站在一旁静默不语。 “安平你来了。”萧景煜看到张晓瑛很高兴,竟然给她行起了礼:“辛苦你了,安阳说她都是跟你学的,你也进去看看吧。” 张晓瑛唬了一跳,赶紧躲开说道:“殿下使不得,我这就去看看太子妃,在哪洗手?” “县主这边请。”一名宫女过来给张晓瑛引路,还想帮张晓瑛拿手术箱,张晓瑛谢绝了。 开玩笑,她好歹也是追过几部宫斗剧的人,这个宫女万一不安好心摔了她的手术箱怎么办? 听说太子到现在都只有一个太子妃,这在大乾的众位未婚女子的眼中绝对是一颗巨大耀眼的七彩钻石! 张晓瑛洗手消毒换上消毒外袍帽子就进了产房,这个产房基本照搬了李岚当初生南瓜土豆的产房,应该是萧元锦的手笔,她如今也神情严肃地穿戴着全套医袍陪在产床边。 产房里另有两位稳婆正是鲁嬷嬷和花娘子,可见她们确实是京城里最好的稳婆了,但是她们看到张晓瑛进了产房似乎都松了口气。 “县主。”她俩给张晓瑛行礼。 紧张是肯定的,这可是太子挚爱的太子妃,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宫口开几指了?”张晓瑛问道。 “三指。”萧元锦答。 宫口开三指正是最疼的时候,但是产床上的太子妃虽然眉头紧皱脸色苍白却一声不吭。 萧元锦在给她做腹部按摩,这还是张德源上次教她们的,她担心那两名稳婆手重,就亲自给太子妃按摩,一边教她通过呼吸缓解疼痛。 “胎位都没问题吧?”张晓瑛又问两位稳婆。 “没有问题。”鲁嬷嬷答道,但是她方才发现胎儿头偏大,要生出来免不了得多吃些苦头。 “太子妃不必这般忍痛,这也会消耗过多体力,只要不大喊大叫,轻轻发出些声音是有好处的。”张晓瑛对太子妃说道。 “太子殿下还在外头罢?”太子妃问道。 张晓瑛明白了,她不想让太子听见她的喊声。 “您不喊上几声,太子如何得知您做母亲的伟大?”张晓瑛笑道。 “他明白的,我不想让他担忧,他日常够辛劳的了。”太子妃说道。 张晓瑛哑然。 这也太贤惠了吧?她想起在产科实习时曾经见过的一位产妇,因为生产时太疼怒骂自己丈夫,还扬言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他变成太监的事情,看来当太子妃真是太不容易了。 “他听不见你的声音更加担忧,会以为你疼晕过去了。”张晓瑛提醒她。 太子妃大概也觉得有道理,疼得不行了也会发出声音了。 一直到了天快黑的时候,太子妃的阵痛越来越密,已经看到胎头了,但就是没法娩出,鲁嬷嬷说道:“只怕要裂了,头太大。” “准备侧切。”张晓瑛说道。 她也没亲手做过侧切手术,她老妈生两个弟弟因为单个宝宝小反而容易娩出,但是她观摩过侧切手术。 术前准备都是坐好了的,但是局部麻醉也没法做,其实张晓瑛听她妈说生她和哥哥的时候侧切缝合时都没麻醉,缝合时比生孩子都疼。 现在如果不切要是撕裂了再缝合更麻烦,张晓瑛动作麻利地在太子妃会处左边剪了一个小口,胎儿顺利娩出。 “恭喜太子妃,是个小妹妹,好漂亮啊!”张晓瑛说道,后一句倒不是她恭维,而是这个小婴儿比起她的两个弟弟好看太多,更加圆润饱满。 小婴儿发出娇嫩的哭声,太子妃已经很虚弱,问道:“是闺女吗?” “四婶婶,是小妹妹,我四叔总算有闺女了。”萧元锦笑着答道。 太子已经有了两个儿子,这一胎生的是女儿,也算儿女双全了。 张晓瑛给新生儿扎好脐带交给花娘子,花娘子也赞这孩子漂亮,一过称,好家伙,七斤八两,难怪不好生。 张晓瑛正在给产妇缝合,刀口整齐平滑,萧元锦在旁边观摩。 “早晚两次用烧开晾凉的带消炎促进伤口的药汤冲洗,再用晾凉的白开水冲洗,保持清洁,不需要额外涂药,七天内观察伤口愈合情况拆线,可以喝点防止发炎的汤药,我不在京城,这些事就由公主您做啦。” “你要去哪?”萧元锦惊讶道。 “黔中,我要去试药,京城的事情就辛苦公主了。”张晓瑛说道。 “那边疟疠又起了吗?”萧元锦想起卫家两兄弟都在那一片,心中忧虑。 “应该是,那一带本来就是疫区,到了季节就会有的。”张晓瑛说道。 “那你可得多加小心。”萧元锦叮嘱。 “没事,我有防蚊露。”张晓瑛笑道。 她老妈生完孩子后开始张罗精油制作了,灵香草也是一味草药,那天她爹把她的灵香草防蚊露分给卫靖时说了可以自己制作防蚊露,她就留心了,购买黄花蒿的同时也买了大量的灵香草,按照防蚊露的配方加上丁香霍香等几种芳香植物,用制作精油的方法制出了大乾版的灵香草防蚊露。 她们两人一边手下不停地做事情,嘴里一边说着话,鲁嬷嬷在旁边看着她俩,心中暗忖: “自己老了,那字是认不全了,媳妇孙女说什么也要让她们把这新式接生法学会了,不然日后哪里还有她们的饭碗端呢?” 收拾清楚后萧元锦把小婴儿抱出去给萧景煜,萧景煜抱过小襁褓,脸上露出微笑。 “你四婶如何?”他问道。 “睡着了,还算顺利,妹妹个头大不好生,安平给婶婶做了侧切。”萧元锦答道。 萧景煜一愣,侧切,这是动刀子了啊! “是剖肚子了吗?”萧景烨故作沉稳地问道,其实心中缩成一团。 安平给人剖肚子他当然是知道的,但是从不敢想这事发生在自己媳妇身上。 “不是,就是在产道口剪了一个小口子,很小的,已经缝合好了。若是需要剖肚子会问过家属签手术知情同意书的。”萧元锦笑道。 “辛苦你们了。”萧景煜心下一松,又低头去看了几眼手中的小婴儿,才忍着心中的不舍还给萧元锦。 替这个大乾最金贵的产妇接生结束后,张晓瑛走到东宫大门时,从兵器工坊方向传来了一声巨响。 第四百四十四章 火炮 这一声巨响真的很熟悉,是炮声。 不管是二踢子冲天炮还是礼炮,炮声都差不太多,别说炮声了,就是枪声跟鞭炮声也差不多。 她知道这事,还是她妈在美国闺蜜的孩子回国,她陪着姐弟俩到乡下镇上玩,赶上有人家办酒席放鞭炮,姐弟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倒在地,弟弟还发扬了英雄主义精神把张晓瑛一块扑倒护在身下。 张晓瑛被摔得七荤八素,差点破相了,被压着动也动不了,直到鞭炮点完了才爬起来,结果旁边站着一群人像看神经病似的看着他们,那真的是张晓瑛有史以来最尴尬的时刻了。 “你啥情况?”张晓瑛质问那个弟弟。 人家还很委屈:“我以为是发生枪击案了呢!” 原来他们从小就被教育如何在枪击发生时保全自己,都成了本能反应了,鞭炮声连着响,这可是机关枪的级别,得死多少人。 来到大乾以后,她鞭炮声听过不少,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巨大的炮声。 “是在城外,小张大夫要去看看么?”萧十二和其它的护卫一样神情凝重,心中惊异不已。 方才那个方向巨响声响起时还伴着一道红光,该不会是天有异象吧?他们可是清楚小张大夫需要紧急入黔的。 “不用,这是火炮声,咱们回府收拾东西。”张晓瑛看出这些古人们的惊异,直接跟他们说道。 他们很快就会面临武器换代的时刻,本来火炮和枪支都是我国最早发明的,却在蒙古大军横扫欧洲时把火药配方和火炮传进了欧洲,欧洲人在频繁的争斗中不停地把火药和枪炮升级换代,最终称霸天下。 这样的事情不会在这个时空发生了,如果她哥哥把枪炮带到大乾,草原上最强悍的骑兵也会在这样的武器之下变得能歌善舞起来,他们不会再有机会组织起那样强大的军队,欧洲人民也就可以幸福地生活在天父的神光笼罩之下。 不管承认不承认,谁掌握了最强大的武器,谁就在这个星球上拥有更多话语权。 此刻在兵器工坊旁边的城楼上,萧景烨卫国公和兵部军中的几个头脑一脸震惊,不敢置信地看着远方。 虽然还没有准确测量,但爆炸应该是在三百丈以外,且那红光如此耀眼,可以想见炸开的瞬间那附近的活物都得肢体横飞四处散落。 这仗还怎么打?军阵还怎么排,骑兵更不用说,光是这炮声就得把战马吓疯,而且那火炮还容易移动,几个人就可以抬着走,比那投石机轻巧不知多少。 没错,张晓珲前段时间在兵器工坊以迫击炮为蓝本设计打制了大乾的第一批热武器,但是后来忙着调试蒸汽机就没试射,他和张晓瑛从宫里出来后,萧景烨听闻象兵厉害就向皇帝和卫国公提起了这一批火炮。 火炮一共打造了六门,因为也不大,用料也不算多,皇帝命他们马上试射,于是张晓珲又被紧急召到兵器工坊安装调试,晚上才射出了第一发炮弹。 城楼上的人们心思各异,远处又传来响声,每一次都落在同一个位置,说明这火炮射程远不说,还极其精准。 这张家兄妹真是太惊人了,哥哥制造杀人的利器,妹妹制造救人的灵药…… 有人在心中不自觉地想着。 “太好了,有了此等神器,南诏象阵何愁不破。”卫国公笑道。 南诏军破不了一方面是因为象阵,一方面也是因为疟疠,如今眼看着这两样都要解决了,他心里自然很是高兴。 卫豫跟张晓珲在城墙下学习使用迫击炮,张晓珲把名字也照搬过来了,迫击炮重量轻射程灵活的优点使得它的实战效果极其好,在现代战场上依然是十分重要的步兵装备武器,在大乾这种大规模人海作战的战场上也十分适用。 但是要熟练操纵炮弹发射当然需要练习,只是时间实在紧急,卫豫也只有抛下新婚妻子过来泡在兵器工坊跟着张晓珲学了一整天。 好在路上也有时间,皇帝批了五架迫击炮随船入黔,留一架在兵器工坊做样板继续打制。 张晓瑛回到家,西府马道长过来见她:“既是到疫区,让他们几个跟县主一道前去罢,我若不是夜校马上开课走不开,也是要一块前往的。” 夜校老师的名单已经排好,像现代培训机构招生一样,上面有每位老师的简介,最大牌的是今科状元张德源教数学和农业种植,最没影响力的是孙晓芸教珠算法。 拼音识字是朝廷指定老师,严明昊教物理马道长教化学,暂时就先这么着。 “好,我本来也是需要助手的,他们愿意一起去再好不过。”张晓瑛很高兴。 “那些实验器皿我今日听闻县主要入黔已经装好在箱子里,垫了许多茅草,行船应该无虞,县主可前去检视一二,那显微镜也让人赶制了专用的箱子,明日即可送到。” 马道长一样样说道。 “辛苦道长了。”张晓瑛心中感动。 马道长和他的三个徒弟自从到了她这里,每天兢兢业业工作,给啥吃啥,从来没提出过什么生活上的要求,连张晓瑛给他们发的月钱也说不用,他们自己家中不缺钱。 完全就是一心扑在化学学科上,每天都忙着验证书里面的实验现象。 张德源和李岚也知道了两个孩子一起出门的消息。 “你要多听你哥的,不要自作主张。”李岚叮嘱闺女。 儿子出门她不太担心,闺女就不一样了,从小那个娇气劲哎!来到大乾更是一点都没改好,还有变本加厉的迹象,这次坐船都吐成那样,到了贵州那个“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的地方,她还能吃得消? “走不动就让你哥背你,你现在比以前瘦,你哥比以前壮。”张德源说道。 “我那会还小,不懂事,睡着了也不是我能控制的,您俩放心,我这次肯定不用人背。” 张晓瑛信誓旦旦。 “话别说得太满,别太累着你自己,该背的时候就得让他背。”张德源只恨不能跟着一起去,他的大宝贝闺女要去这么凶险的地方,他真的是想着心里就发虚。 “骡车可以带上船吧,小棕我看坐船也没事,这牲口灵性。芙蓉要不要带去?”张德源又问。 “芙蓉不能带,水土不服生病了我还得照顾她,带骡车就行,衣服我都用洗衣机洗,晚上也在车里睡,没事的。”张晓瑛安慰爹娘。 “贵州的路肯定走不了骡车,骡车只能在城镇上使用。”李岚说道。 “那我再带一匹马去?叉三跟我挺好的。”张晓瑛说道。 “船上可装不了那么多,卫靖不是也在黔中嘛!他不会看着你受苦的。”张德源说道。 “才怪!古人眼中的苦跟咱们眼中的苦可不一样。”张晓瑛说道。 这倒也是。 “你有事就主动跟他提啊!咱这次也算是给他帮忙的,生活条件总得保障一下吧!”张德源说道。 夫妻俩第一次体会到了古人那种“儿行千里母担忧”的心情。 本来想等张晓珲回家的,但是左等右等不见人,张德源把张晓瑛喊到了书房,指着一个黑色大包对张晓瑛说道:“你打开这个。” “爹,咱的房车咋装了这么多东西啊?”张晓瑛惊讶。 “底下的你睡的那床底都是空的,这些东西都是折叠的,还没装满呢。”张德源答道。 要是知道会穿越他说什么也得把车底箱都塞得满满当当的。 “这是啥?”张晓瑛看着那黑乎乎的一堆。 “钓鱼船,也就是橡皮艇,还可以当救援用的冲锋舟使用,你们这次进贵州去哪都是坐船,带着它安心点,还有配套的救生衣,电动马达你在路上充好电,我试过了,这是带铝合金底板的,稳的很。” 张德源一口气说道。 张晓瑛很是无语,她爹的人生梦想就是退休后带着她老妈坐着小船在一座美丽的小湖上悠然垂钓,没想到他竟然已经把小船买下来了。 “这怎么充气呢?”张晓瑛说道:“充气得花不少时间吧?带救生衣就行了。” “自动充气的,三分钟就可以充满,这款可搭六个人,来,你试一下。”张德源殷切地看着闺女。 张晓瑛知道不拿着爹妈都不安心,便跟她爹一起从大包里把橡皮艇拿出来,这橡皮艇重量可不轻。 看着折叠起来不太大充好气后占据了书房三分之一地板的橡皮艇,张晓瑛想的是—— 这玩意一拿出来,还怎么收得回去? 第三百四十五章 入黔 事实证明张晓瑛的担心是多余的,经过她爹的一番示范操纵,那硕大无朋可搭载六人的充气橡皮艇神奇地缩回了一个中等旅行箱大小,只是电动马达需要另外的小箱子装着。 “这个就不要放在房车了,这袋子外层看着也像粗麻布,马达用不了就用桨,救生衣也要放在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张德源叮嘱女儿。 “我知道了,爹,马上就要到雨季了,咱家门前的路面一下雨下雪就糊烂的,又没有雨鞋,一踩一脚泥,外院铺的石板也不平,还有后园子要建一个小水坝修自动抽水系统,卫国公府为了把煤运出来也在修路, 我想尽快把水泥弄出来,而且质量一定得要有保障,不然容易出豆腐渣工程,咱们就直接上回转炉,资料我都准备好了,就辛苦您跟严明昊照着做,就跟玻璃厂建一处好了。” 张晓瑛惦记着她的水泥,而且有了水泥,大乾盖楼房时二层以上的地面就不需要使用木头支撑了,既稳固隔音效果还好。 “回转炉?那个是不是太复杂了。”张德源说道。 他当然知道回转炉,也叫回转窑,“只要大窑转,就有千千万”说的就是这个大家伙。 “可以先做不那么复杂的,先给大家有个概念,日后用到回转炉的时候还多着呢,建材冶金化工啥行业都得用它,用立窑生产的水泥质量不稳定,国家还出台过法规七层以上的建筑不允许用立窑生产的水泥。” 张晓瑛说道。 水泥一旦生产就会是极大的产量,质检很难覆盖所有产品,但是修桥盖房子这都是人命相关,张晓瑛宁愿前期多投入也不愿将就,更何况回转炉一旦建成经济效益也更加高。 而且回转炉虽然最早是在水泥生产中应用的,但是对工业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作为一个燃料燃烧设备,几乎所有需要煅烧的工业流程都离不开它,甚至发达国家还利用它来处理焚烧垃圾和各种工业废料。 “行,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张德源问。 “暂时没有了,等我回来再说吧,就先着手把水泥做出来,这个没准比玻璃还赚钱呢,毕竟需求量大啊。” 张晓瑛笑道。 水泥也不是象火药枪炮那类的敏感物品,生产再多也不会让朝廷有什么想法。 张晓瑛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她的宝贝都在房车里,因此第二天她就没什么事情了,也就是完善一下留给严明昊和她爹的资料,又干脆把水轮泵的图纸打印出来。 现在各款机床齐备,水轮机的生产完全没问题,有了水泥和水轮泵,大乾许多地区的庄稼灌溉将会大大节省人力畜力。 但是哥哥一整晚都没回家,第二天下午才回来简单收拾一下东西跟爹妈告别后又走了,只说让张晓瑛自己到码头上船。 出发的时候,天都没亮,宫里指派的十名萧卫就到了张晓瑛家门前等着了,加上之前皇帝不知道是忘了召回去还是怎么的还留在张家的三名萧卫,还有卫五队的护卫一起,要是不知道的没准会以为张晓瑛是要去打家劫舍。 张府里的人也都站在府门前送她,张德源还骑着马要送到码头。 队伍里一共三辆车,张晓瑛坐的骡车,马道长的三名徒弟坐的马车,拉着实验器皿和青蒿素生产装备的另一辆马车,护卫们都骑着马,他们在码头上了船后这些马匹将由卫国公府的人带回马场。 到了码头天也终于亮了,飞鹄号静静靠在岸边,卫国公夫人竟然也早早到了码头,她在等张晓瑛。 “安平,谢谢你。”她拉着张晓瑛的手真心实意得说道。 以前她对张晓瑛好,只是出于避免儿子打光棍的原因,但是今天她才是真的认识到张晓瑛的难能可贵,想到在南诏边境生死未卜的儿子,她心急如焚,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张晓瑛身上,希望儿子能坚持挺到张晓瑛到达。 拜大乾极其落后的通讯条件所赐,京城没人知道卫琦的病情已经好转,而南诏象阵被卫靖给破了。 “夫人,卫二公子不会有事的。”张晓瑛安慰她道。 她当然清楚卫国公夫人一大早赶到码头送行不是基于她们之间有什么深情厚谊,完全是为了她的俩儿子,即使这样,张晓瑛也愿意让她安心一些。 四个儿子都在驻守边疆,虽说她们也多少有一些私心,但仍然值得张晓瑛尊重,毕竟他们如果撂挑子不干,大概也没人敢说什么。 现在卫靖已经到了前线,那么卫琦已经吃上了她给卫靖的药,时间上完全来得及,就是恢复的时间需要长一些。 张晓瑛说到了卫国公夫人心中忧虑的点,卫家已经有两人死在了疟疠上,她儿子又不比他的两个伯父多什么,又怎么就能免于一死呢? 她眼圈一红,又不愿在这时候掉眼泪,拿出一个精致瓷瓶塞给张晓瑛:“我听老四媳妇说你坐船晕,吐得紧,此是我往常坐船常吃的清心丸,多少有些用处,你带着路上用。” “好,多谢夫人。”张晓瑛把瓷瓶放进随身背的袋子里。 卫国公夫人顿了一下,又说道:“安平,我先前对你不好,还请你见谅,靖儿……” 她又停了一下,想着应该怎么说。 “靖儿只愿你一生和乐,即便你不愿嫁给他,他也不会怨你,我原先不明白他的心意,如今倒是稍稍明了,我虽也盼着你能做我的儿媳妇,只你自己自在还是最紧要的。” 张晓瑛听了这话还是有些意外,但她又不是真正的大乾少女,一提到跟自己的婚姻大事有关的事情就脸红心跳的,因此纯粹把卫国公夫人的话当成了客气话。 “谢夫人体谅。”她说道。 卫琦的媳妇也来了,她脸色苍白憔悴,虽然这时的表情平静,但眼眶红肿,显然是哭过了。 “辛苦县主。”她给张晓瑛行礼。 “二少夫人不必多礼。”张晓瑛扶住她说道:“别担心,卫二公子有十分九的可能完全痊愈。” 她不能说百分百会痊愈,这个神仙也不能保证。 “多谢县主。”卫二少夫人终于露出了些微笑,此刻在她眼中,张晓瑛又成了灭绝天花的瑛痘娘子,瑛痘娘子亲口跟她说了这样的话,夫君想来定会平安。 码头上就剩张晓瑛没上船了,张晓珲上来等她,护卫们已经把骡车和实验生产设备都运到了船上,按说小棕一头北方的骡子应该会怕水,结果它上船时走得比张晓瑛还稳当。 罗夫人母女和她们的随从也一起随船回黔中,因此船上也不是只有张晓瑛一个小娘子了,罗思维因为可以跟张晓瑛一路走很开心,晓瑛妹妹懂得太多了,跟她在一块还可以看手机里存着的好玩的视频。 像所有年轻人一样,罗思维也对手机这类电子产品兴趣盎然,可惜没办法充电,不然张晓瑛都想送一部手机给她,手机更新换代快,她跟哥哥都是一人两部手机两个号,而且都带出门了,现在来到大乾实在是没有太多用处。 还有她老妈追剧的iPad,没了电也就是砖头一块。 飞鹄号一声长鸣驶离码头往东南开去,直到船开出很远,卫国公夫人和卫二少夫人仍然站在码头上久久不愿离去。 第三百四十六章 骑车 儿子和女儿离家后,张家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卫五队留了十名护卫在府中,又都搬回了东府住着,西府就只住着马道长和严明昊。 张德源两天后上班,他这些天加紧时间调试自行车,其实自行车需要使用的材料不多,他原本设想车架使用坚硬的木材,但是严明昊说兵器工坊现在有许多废料,重新熔炼就可以使用。 而且严明昊也觉得骑自行车比骑马更有意思,他也照着张德源那辆打制了一辆。 现在两辆自行车就静静立在前院,护卫们也在好奇地蹲在地上观察这辆车,有一名护卫试着用手摇动脚踏,悬空的后轮随即飞快地转动起来,链条发出清脆规律的“咔咔咔”的声音。 张德源送了孩子回家,进了府门就看到护卫们好奇的研究着自行车,这些都是十八九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正是探索精神爆棚的时候。 “好玩吗?”张德源问道。 护卫们看到他都站起来行礼:“大人!” 张德源已经授职,护卫们也不算张家的职员,因此称呼上也跟着做了改变。 “要不要试一下?我教你们。”张德源笑道。 他原本是说不用护卫留在府里的,但是闺女觉得很不放心,既然这样就先留着了,免得孩子们外出都不安心。 “辛苦大人。”有护卫答道,他们好奇得要命,这叫自行车的物件就是带着两个大轮子的架子,看着像是可以骑的,可骑起来究竟是个什么境况实在是想不出来。 “看着哈,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不容易。”张德源把自行车往前一拉,后轮离开车撑也下了地,他腿长,就直接跨过车身坐到了车鞍上,车鞍和后座都是木头做成。 “先用右脚把脚踏往上拨,再踩上去,车就动了,最重要的是保持平衡。”张德源边示范边解说,没有橡胶轮胎的骑车体验实在说不上有多好。 但是护卫们眼睛都瞪圆了,张大人骑上大轮子车只轻轻一踩,这大轮子车就出去好大一段路,这可比养一匹马划算多了啊! 张德源骑了一圈下来,看到这些小伙子震惊又兴奋的神色,不禁笑道:“你们都学起来,以后出门就都骑自行车了,车座还可载人载物,去哪都方便。” 严明昊舍得用料,这自行车造得异常结实,就是稍微偏重了些,媳妇闺女骑着就不太合适,但对他们这些大男人来说就完全不成问题。 护卫们跃跃欲试,张大人一介书生都能骑的这么好,他们自小习武梅花桩都练了不少,还怕平衡能力不如张大人好? 结果可想而知,事实狠狠教训了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骑上车后一个两个都险些摔跤,之所以没有摔地上,是因为这些小伙子人高马大腿又长,脚一撑就站住了,加之练武之人反应也比常人快些,不光站住了还能护着自行车不倒到地上。 前院众护卫看着小伙伴出糗都哈哈大笑,轮到自己摔倒也被人毫不留情地取笑,但是他们不愧是苦练过的人,在这笑声中很快就有人掌握了骑车的技巧。 “我会骑了!” 他们惊喜地宣布,不到半天时间,护卫们已经全部可以骑着自行车转圈了,甚至开始在后座带人,习惯骑马的他们完全没有觉得这没有橡胶轮胎的自行车有任何问题。 张德源让他们把自行车带到院子外面骑着玩,护卫们有些不好意思,这车子只怕挺精贵的,满大乾也就这两辆吧! “没事,造出第一辆就能造出第二第三辆,骑去吧!”张德源说道。 这两辆自行车基本上全部是用铁制成,比一辆几乎全部都是使用木头的骡车或者是马车肯定要贵上许多因此护卫们不敢放开玩也是正常的。 大乾对境内的铁矿勘探还不十分成熟,但是即使成熟了,我国甚至整个东亚境内的铁矿石储量都不高,且铁矿石平均品位仅为345,远低于全球铁矿石平均品位的466。 铁矿石品位低意味着含铁量低杂质高,提炼起来成本就高,这也导致铁制品在大乾比较昂贵。 而欧洲的铁矿石储量也不高,但是随着他们进入了澳洲和美洲这两块富含铁矿石的大陆,需要大量钢铁支撑的工业革命也得到了巨大的发展。 因此他是支持儿子的想法的,他看过央视主持人对奔月项目总指挥的采访,老院士痛心疾首的话言尤在耳:“我们现在能去不去,将来后人要怪我们,别人去了,别人占下来了,你再想去都去不了。” 而他的父亲经历过大炼钢铁的年代,那是全体中国人的痛,直到现代,铁矿石资源的匮乏仍然制约着国家的经济发展,我国虽然是最大的铁矿石进口国,却完全没有铁矿石的定价权,还动不动被别国以经济脱钩要挟。 那本名为《枪炮、病菌与钢铁》的史学巨著就认为,人类社会的命运一直以来都被枪炮钢铁和病菌主宰着。 有了张德源这句话,护卫们兴高采烈地推着两辆自行车出到府门外的胡同骑起来,吸引了许多闲人进来围观。 卫国公夫人在码头送走儿子媳妇回到自家府门前,卫皇后宫里的内侍在等着她,原来卫皇后传她和卫府二少夫人进宫安抚慰问,她也很是为侄儿揪心,疟疠可是烈性传染病,卫靖也很危险。 但是让卫皇后意外的是,这婆媳俩看起来并不那么焦虑,甚至进了她宫里的正殿就马上被玻璃窗和窗帘吸引,女人爱美的天性让这两人眼里发着狼光,嘴里赞叹不已。 “娘娘宫里何时改了这般的窗子和布幔,不糊窗户纸到是亮堂许多,挂着布幔倒也可以挡住外人偷窥,只若是风大了这些布幔难免被吹开。” 卫国公夫人老眼昏花,完全看不出来窗子上镶嵌了玻璃。 “母亲。”卫二少夫人看到了一朵细细的贴花,忙开口说道。 “你去试试,我这窗子上的窗户纸如何?”卫皇后忍着笑,这婆媳俩这般表现,大概侄儿们那边问题也不太大。 “这窗户糊了纸?”卫国公夫人惊讶,走过去伸出手指,果然触到了冰凉的硬物,还隐隐照出影子。 她唬了一跳:“此为何物?竟通透至此。” “央央说,这是透明玻璃,镶在窗户上最好不过,既亮堂还暖和,再配上这布幔……这叫窗帘,屋里可是大不一般?”卫皇后问道。 “太不一般了,好看,一眼瞧过去庄重雅致又大气。”卫国公夫人说道,又伸手摸摸窗帘料子。 “这双层帘子一拉,又比窗户纸遮挡得好,是谁这般巧思弄出这般花样来。”卫国公夫人问道。 “听央央说是安平的母亲设计的窗帘,她们的玻璃铺子后日开业,那里面只怕有更多花样。四郎跟他媳妇都走啦?” 卫皇后把话题转过来,不然就该聊着窗帘没完了。 但是她没有成功,卫国公夫人说道:“走了,安平她母亲想见也是个有本事的啊!这窗帘配色如此大胆,挂在您这屋里又这般合衬,我后日定要到她店里看看。” “二郎什么境况?我听说他染了疟疠。”卫皇后问道。 “安平说应该没事,她不是随意瞎说的孩子,您看她说的什么都做出来了,那大船真是跑得飞快,比她原先说的还要快上许多。” 卫国公夫人答道。 她今日看着那船开走还想着在码头多目送一阵,结果没多久就看不清楚了。 “那就好,那就放心了。”卫皇后也彻底放下了心。 “娘娘,安平还说过,有一种车子,可拉好几个车厢,一个车厢起居,一个车厢做厨房,一个车厢做净房,我原先只以为她是孩子话,可今日看了那大船,只怕她也能造出来呢!” 卫国公夫人想起了这茬,觉得她离能坐上这种车子的日子不远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围观 两天后张德源骑车上班时,他实在有些后悔自己的贸然之举。 从他出了柳泉胡同开始,就有人追在他的车后面跑,一路加入的人越来越多,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有,只不过都是男的,以至于巡街的衙役以为出了什么事。 他成功收获了比状元游街那天还要多的注目礼,毕竟那天有探花郎分走了大部分的关注。 他一时不知道该加快速度还是慢下来一些的好。 “站住,不对,停下!”有衙役冲过来拦住他,这怪玩意是站不住的,喊“停下”表述才准确。 “你是何人,为何在街上疾奔?”衙役问道,这都赶上跑马了,他可不就得拦一下,必要时还得拿到衙门打上几板子。 张德源没有穿着官服,因为他也觉得穿着官服骑车多少有些怪异,因此把官服用袋子装着,到翰林院再穿上,所以衙役要拿他也很正常。 “他是安平县主跟张小将军的爹,也是今科状元张大人。”张德源还没来得及回答衙役问话,就有从柳泉胡同一路跟跑的闲人大声说道。 衙役一愣,问道:“何以证明?” 这容易,张德源拿出自己的工作证——一枚铜制鱼符递给衙役。 那衙役一看到鱼符赶紧行礼:“小的不知是张大人,多有得罪,请张大人见谅。” 他没有接过鱼符验明真假,开玩笑,敢在京城冒充六品官员,嫌活得太久了吗? “无妨,京城中不允跑马,请问差爷我这自行车大概可骑行多快呢?”张德源问道。 他倒是没听说过京城有限速多少这一说,不许跑马也是相对的,有急事时也经常看到有人策马疾奔,他儿子就跑过不知多少次了。 “小的也不知。”衙役很是为难,这叫“自行车”的怪玩意也没见京城有人骑过,也没听说京城不让跑多快,张小将军前两日还跑得飞快呢! “那我就上衙去了。”张德源说道。 “张大人慢走。”衙役忙行礼送行,结果又想扇自己一巴掌,骑着这玩意还让慢走,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张德源点点头,继续骑上自行车前行,一路浩浩荡荡到了翰林院。 因为在路上耽误了一会,他虽然没有迟到,但已经有许多人已经到了翰林院的门前,就等着门开就进去了,翰林院的大人于是也围观了一场奇景。 “仲鸣兄,您骑的是何物?”周乐浦因为家在京城,也跟张德源一样提前上班报到,毕竟年轻,远远看到一个人骑着车飞快地驶近,眼睛都大了,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张德源,不由得开口发问。 “此物叫自行车,意思是可自行驱动前行的车子。”张德源介绍。 “果真奇巧,车速最快可达多少?”周乐浦不愧是探花,一下就问出了关键问题。 “一刻钟可行八里,要快一些也可行。”张德源答道。 其实这只是普通人正常骑车的速度,如果要加快速度也是很容易的。 “这可真够快的啊!”周乐浦过来前后左右看着这辆车,眼里满是赞叹欣赏的神色。 聚在大门处的翰林们也都过来,张德源跟这些新同事一一见礼。 “此自行车废不少铁料啊!”有人说道。 “张大人,这车子好是好,可堂堂翰林院官员这般骑车在街上被众人围观,终究是有失体统啊!”还有好心的同事提醒张德源。 “大人提醒的是,所以我没穿着官服,日后大伙见得多了也就不稀奇了。”张德源说道。 虽然今天那么多人围观,但他肯定不会放弃骑车上班的下班后他还得赶到锦珲夜校上课呢! 你没穿着官服人家也都跟到了翰林院,还能不知晓你是那个部门的人嘛? 有人腹诽,忘了自己也是看稀奇的一员而且很快也变成穿着官服试骑的一员。 翰林院大门打开了,众人进了院门,前庭也是一个宽阔的露天庭院,周乐浦殷勤地帮着张德源把自行车抬过了台阶。 “你坐上来我带你骑一圈吧。”张德源邀请道。 “坐后面的板子上吗?”周乐浦问道。 “对,可侧坐也可跨坐。”张德源答道。 周乐浦斟酌了一下,选择了跨坐,跨坐感觉比较安全,侧坐万一往后背倒过去可没法撑住。 张德源等他坐好,说了一声:“走了。”就带着他在庭院转起来,大伙都站在一边看着他们,等到了人们面前就有人喊:“也带我试试。” 这群早到的都是偏年轻的,几乎每人都让张德源带了一圈,也有要试骑的,结果骑上之后发现并不是那么容易,张德源在后面扶着也紧张,这些人跟护卫可不同,一个个的精贵着呢! 直到翰林院掌院大人来了,大家才回到各自公房办公。 张德源跟周乐浦第一天上班,自然要见过掌院大人,掌院大人姓司马,但是不叫司马光而是叫司马昱,这“昱”字也有光的意思,不清楚他们之间有没有联系,不管怎么样,做到翰林院掌院大人的位子那都不是一般的人物。 “下官参见大人。”张德源跟周乐浦一起向司马大人郑重行礼。 “免礼,坐吧,张大人,我方才看到你骑的车子甚为奇巧,于何处可购得?”司马大人开门见山问道。 “此车乃是下官苦思数月,画了图纸请小女的门客帮忙打制而成,暂时还未有多余的。” 张德源忙答道。 “张大人果然才艺过人,我看此车甚为轻巧,比坐马车好上许多,不光速度快,还不占路面,不需占用牲口人力,还可载人,应也可载物,若是推而广之,也算是利民之事,就是此车耗费铁料,若是可用木头替代部分部件,便可尽善尽美。” 司马大人说道。 真是厉害啊!一眼就能看出这自行车的优缺点,还指出了解决办法,最早的自行车本来就是木头打造的,张德源自己最开始为了省铁料也想过用木头打造车架。 瞧瞧,这就是掌院,不像刚刚那群人就知道抢着试骑。 “大人所言甚是。”张德源只能表示拜服。 有了掌院大人这番话他就骑得更加安心了,等条件成熟了就想法子办个自行车厂,就叫“飞鸽自行车厂”,造出来的自行车也叫“飞鸽自行车”。 今天这个日子很特别,不光是张德源上班的第一天,也是夜校开学的第一天。 下午三点半下班后,张德源骑车赶往教学点,翰林院的同事只见他跨上自行车转眼就骑的老远,恨不得自己也能马上拥有一辆这样的车子。 夜校第一天开学也没做什么开学仪式,低调为主,招生简章也只是贴在校门口,一共五个班每班招三十人,由萧元锦安排的人负责招生登记工作。 没想到来的人远比招生登记的人多,大家闹哄哄的,只说他们不用坐凳子上听课,有个缝坐地上就行。 严明昊和马道长在忙着劝说他们等下一期,他俩一块过来的,严明昊骑着他的那辆自行车,马道长坐在后座上,比起张德源更多人追着他们跑。 人群中有人看到张德源进门,又转过来围着他:“大人,我是来上您的课的。” “大人我也是。”“我也是。” 原来这些人都是冲着张德源来的,张德源抬手做了个手势让他们安静下来说道:“大家看了招生简章了吗?我教的不是科举的学识,教的是算学和农学。” 人群彻底安静下来,有人问:“您为何不教科举的学识呢?” 好不容易等到有一位堂堂的状元授课,他们都抢着报名,结果这位状元竟然要教“农学”,“农学”是什么鬼,那不就是种庄稼嘛,要种庄稼还进什么学啊? “因为我教不好科举的学识。”张德源坦然说道。 他这也不是故意敷衍这些人,无数的事实早就说明了,会考的人真的不见得会教。 许多人果然失望离去了,但是也有更多人仍然留下来,既是状元教的,说不定哪日就有用处了呢? ------题外话------ 谢谢大家的票票! 第三百四十八章 开业 又过了一天,在每一块青石板都显示出身份不凡的御街上,一家名为“晶缘阁”的铺子开业了。 在鞭炮声响过之后,蒙在铺子周围的步障被移开,围观的众人都情不自禁赞叹出声。 只见半人高的砖墙上安装了巨大的窗户,但是窗户格子都是一尺见方,通透无比,角落处都贴了雅致的贴花,贴花大不过寸许,完全不会影响到一整块玻璃的通透性。 被邀请前来参加开业典礼的都已经知晓了这叫玻璃,但是亲眼看到这么多玻璃被安装在窗子上,出来的还是这般效果,她们还是惊异不已。 日光透过窗户格子照进屋子,大家满怀兴趣进入了店铺里,摆在最显眼位置的是大大小小的镜子,有卫四少夫人陪嫁的那面大镜子,也有不过两寸大小的小镜子,全部镶嵌着精美的背板,价格从二百多两银子到七八两的都有。 店铺开门不到一刻钟,所有的大块镜子被抢购一空,开玩笑,夫人们每日出门前想到在卫国公府上照镜子的境况,心中总是不那么踏实,生怕自己成了别人眼中的笑料,这大镜子她们是必买无疑的,有人还一口气买了三块。 自己有了想着闺女没有怎么行,大闺女有小闺女没有怎么行,所以谁都没有想到,卖得最好的是最昂贵的全身镜。 第二受欢迎的是七八两银子一块的小镜子,这小镜子精致小巧,日常出门带一块在荷包里,比铜镜照的清楚不说,还轻巧便携。 还有一处柜子里摆放的物件也是大伙从未见过的,一块玻璃套在黄铜做成的圆圈上,带一根手柄,那柜子旁边的小桌案上摆着一部翻开的经文。 “此为何物?”卫国公夫人站在这柜子边问道。 一块玻璃镶在黄铜圈子里,看着像是给小童拿着玩的物件。 “此物叫放大镜,可把字体放大,夫人要不要试试?”干净利落的售货员小娘子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裳,袖口束带,脸上挂着殷勤的笑容。 “拿来我瞧瞧。”卫国公夫人说道。 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读经书远了不行近了也不行,反而容易心烦意燥。 售货员小心地在柜子里拿了放大镜出来双手递给卫国公夫人,卫国公夫人接过后拿着对着小桌案是的书页照过去。 “夫人可移动放大镜来调节最妥的距离。”售货员提示道。 卫国公夫人于是在自己的眼睛和书页之间来回测试,书页上的字体随着她的动作忽大忽小,一会清晰无比一会模糊到完全看不出笔画,这种感觉太有意思了。 “如何?”平远侯夫人站在她旁边,看她面带微笑试来试去,不由也好奇地问道。 “好用,我买一个。”卫国公夫人毫不犹豫说到。 这放大镜虽说要三十六两银子一块,可有它在手自己好似又重新拥有了年轻时的眼神,似乎整个人都变得更年轻了。 “不对,我得买两个。”卫国公夫人补充道。 夫君比她还年长几岁,眼神也不如年轻时好了,自然也该给他备上一个,她方才慢了一步都没给闺女抢上那大块的镜子,老四媳妇孝顺,把自己那面镜子拿给她,说她们回黔中不住京城放着也是放着,俩儿媳妇往她那院子跑的次数都多了。 如今不下手快一些,只怕一会又没了,方才她可听说了,这放大镜可不好磨制。 “我也来两个。”平远侯夫人也说道。 她连试试都省了,开玩笑,试好了货都没了还买啥?卫国公夫人要了一个不够还要两个的物件,那还能不好么? “我要一个。”“我也要。”一时间周围好几个声音响起。 “夫人们,这放大镜一共只有十块,小的先给夫人们记着,也可预订,一个月后取货,夫人们也可看看别的,这眼镜亦有近似功效。”售货员笑容可掬地说道。 众人又被售货员手上拿出来的一个精致的物件吸引住了目光,那是用黄铜制成的两个圆圈,圆圈相连,两头分别往后伸出两根细柄,圆圈内镶着玻璃片,看起来怪模怪样。 “哪位夫人想试试?”笑容可掬的销售员把那怪玩意拿在手中,又说道:“这眼镜不是每个人都合适,有的人戴着看得清楚,有的人戴着反而模糊,因此能不能买还要看它跟谁有缘分。” 这可有意思,卫国公夫人说道:“我戴上试试。” 售货员小心地把眼镜架在她的脸上,卫国公夫人往书页看过去,遗憾地说道:“看来我跟它无缘。” “我试试我试试。”平远侯夫人伸手接过卫国公夫人摘下来的眼镜,戴上后也遗憾道:“我跟它也无缘分。” 好几名夫人试过这副眼镜后终于有人欣喜说道:“我与它有缘,这书页看着好真切!” 这位夫人年纪比前头的都大上一些。 “恭喜夫人,夫人可要买这眼镜?四十八两银一副。”售货员小娘子笑眯眯对她说道。 “要,这缘分可不能让它走了,有了它,我日常又可拿起我那绣针了。”那夫人喜滋滋说道。 她年轻时绣的一手好刺绣,自己也喜欢,奈何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有时候手痒绣上几针,反糟践了上好的丝线。 “夫人们楼上请。”奚晓苒站在楼梯口对走过来的众夫人说道。 她小小年纪被任命为店长,是因为她既识字又懂记账还会算术,算盘打得飞快,且难能可贵的是她十分善于察言观色,这大约是跟她小小年纪经历过太多苦难有关。 但是如今的她完全看不出来曾经有过那样的经历,小小的人儿落落大方行止沉稳,看起来自信又可亲。 夫人小姐们跟着她上楼,楼上是三间南北纵向排着的房间,楼梯在最南面,大伙进了第一间屋子,一进门众人眼前都是一亮,小娘子们甚至忍不住赞叹出声。 “好雅致的屋子啊!”有人说道。 这应是一间小娘子的闺房,屋里摆着整套家具,床铺矮榻梳妆台椅子都齐备,让大家眼前一亮的是床幔跟挂在窗边的布幔是一样的颜色,甚至床上的被褥也是同样的颜色,那窗子的布幔一直垂下到离底板三寸许,因此整间屋子看起来特别整洁雅致且亮堂。 就是亮堂,因为这间闺房的窗子也跟楼下的铺子一般全部镶嵌了一尺见方的玻璃片。 且这闺房还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摆设,那看着也普普通通的瓷瓶上插着三两花枝,花枝下一簇簇的竟然像是日常食用的某种叶菜。 “这熏香味道哪来的?”又有人问道。 “此为熏香炉,香气在此发出。”奚晓苒给大家介绍摆在那花瓶旁边的一个小小的炉子,一簇细细的火苗在炉子里燃着,炉子上的小碟子装了浅浅的一泓清水。 “这烧水如何就能熏香呢?”又有夫人问道。 “夫人请看,此为精油,仅一滴便可熏上一整日。”奚晓苒说道。 随着她手指的方向,大伙才看到在一个精致的木架子上有一排六个小小的深棕色瓶子,瓶子上塞着木塞。 奚晓苒拿下其中一个小瓶子,拔了木塞,递给卫国公夫人,卫国公夫人接过后放在鼻子下闻了一下说到:“像是松树的味道。” “夫人果真敏锐,此精油正是松香精油。”奚晓苒笑道,又拿了另一瓶给她闻:“夫人闻闻这瓶。” “此为茶叶精油。”卫国公夫人说道。 “正是,不过一般称为茶树精油。”奚晓苒说道。 “这熏香法子倒是清雅之极,这气味亦令人心旷神怡,竟似到了山中松林一般。”有人吸了一下鼻子说道。 “这间屋子熏的正是松香精油,旁边的屋子是别的品类,夫人小姐们请移步参观。” 奚晓苒有引着众人一一参观了书房客厅的样板间。 于是晶缘阁开业第一天,营业额竟然高达一千六百七十八两银子,还有一部分是定金,因为玻璃窗需要上门量过尺寸才能决定购买多少块。 不管是夜校开学还是晶缘阁开业,张晓瑛一概不知,因为她此刻趴在一个宽阔的后背上睡得正熟。 ------题外话------ 猜猜背瑛姐儿的是谁? 第三百四十九章 后背 苍天作证,这次真不是张晓瑛故意耍赖睡着的,实在是她太累了,走着走着竟然睡着了,要不是在她旁边的萧十二一直盯着她,在她向前扑倒时一把捞住,她就得摔个狗啃泥。 他们坐着飞鹄舰只花了八天时间就到了黔中府,可是往云南方向就只能步行,走的还是张晓瑛曾经体验过的徒步路线古五尺道,当然在大乾它可说不上是古道,而是实实在在的一条极其重要的交通要道。 最早五尺道是我国的“基建狂魔”鼻祖秦始皇他老人家一统六国后开始着手修筑的,结果由于地形地势地质条件导致的难度系数实在太大,加上秦始皇作为我国最着名的假药诈骗案受害者,还在壮年就凄惨离世,导致秦朝也成了一个短命王朝,于是秦朝时五尺道就只是开了个头。 最终五尺道修筑完成是在遇强则强老子就不信邪还超级长寿的汉武大帝的统治时期,就靠着这条修好的五尺道,汉武帝当年从贵州一带征兵前去攻打南越国,路过古滇国时还顺手把古滇国给灭了。 听闻是这样的行军路线,张晓瑛只想仰天大笑三声,这翻山越岭跋山涉水的,这不是玩她吗? 但是能不去吗?那她在船上吐了六七天吃的苦岂不是白吃了吗? 她确定了,穿越一把就是为了治她的矫情娇气这毛病的,好不容易适应了坐船结果不用坐船,改走山路了。 罗夫人看着张晓瑛吐了几天小脸苍白的样子,劝她留在黔中府算了,张晓瑛拒绝了,病人都在军营里,她身为大夫,又是制药项目业务主管,不去亲眼看到他们用药怎么可以。 “夫人,我们现在的条件还是比您那会好多了,起码没有人追杀,也没有飞机轰炸。”张晓瑛说道。 罗夫人不再说什么,默默给她准备了路上需要的物品。 他们在黔中只停留了一晚就出发了,物品全部是用产自黔贵一带的矮马驼运,这个品种的马虽然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却不适合骑行,萧十二等护卫提议给张晓瑛带一副滑竿抬着她走,但是张晓瑛拒绝了,这小路人家有胆子抬她可没胆子坐。 张晓珲也觉得危险,他做好了实在不行就轮流背着妹妹走的准备。 结果张晓瑛只坚持着走了半天,被萧十二扶着迷迷糊糊看到走在队伍前面的哥哥过来了,眼一闭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做梦回到了到迪士尼乐园游玩的时候,玩得好高兴,可是太累了,只能让老爹和哥哥背着了,但她现在毕竟不是小时候,知道让人背着是不应该的,于是张晓瑛良心不安,可是又醒不过来,迷迷糊糊问了一句:“哥,你累吗?” 她哥顿了一下才答道:“不累,你睡吧。” 咦?哥哥的声音怎么变了?变得低沉很多,好像也不是平常跟她说话的现代语言。 张晓瑛一个激灵,彻底醒过来了。 “哥!”她从趴着的背上抬起头大喊一声。 “我在你后面。”张晓珲无语地看着趴在卫靖背后睡得跟猪一样的妹妹,口水都流到人家背上去了。 卫靖接到信鸽传递的消息知道他们要过去,不放心之下亲自回黔中接上他们,其实就是来接妹妹的,不然他们这些糙汉子有啥可让他不放心的呢? 在卫靖接到他们之前,他已经跟萧十二轮着背了妹妹好几次了,只是妹妹实在太累,睡得人事不知,结果卫靖背上没多久她倒醒了。 张晓瑛这一声喊,走在卫靖前面的萧十二也回过头,张晓瑛迟疑道:“卫将军?” 刚才梦里迷迷糊糊听得不太真切,醒过来发现背着自己的不是哥哥也不是萧十二,护卫里也没谁比萧十二更高大,那看来就是卫靖了。 “是我,你继续睡吧,还有很长的路呢!”前面的人一边答着话,脚下也没停下赶路的步伐。 “我睡好了,还是自己走吧!”张晓瑛赶紧说道。 自己老爹哥哥背着也就罢了,最多能接受萧十二也背一背,但是让卫靖背自己,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医学生当然不是因为所谓男女大防觉得不好意思,就实在是心虚得很啊! 只是她没法自己下来,她被一块背带绑在卫靖的背上,也不知道怎么就绑的这么结实牢固。 “你自己走速度太慢,我们轮流背着你也不累,放心睡吧。”卫靖说道。 他听出来张晓瑛的声音里仍然带着浓重的倦意,心疼极了,但又不知晓该怎么办才好,只要她安安稳稳地在自己背上入睡,卫靖才觉得无比的安心。 张晓瑛默了一下,她自己走确实跟不上整个队伍的速度,他们相当于在五尺道上急行军,一天下来的路程都接近一百公里,这不是张晓瑛可以完成的任务,把她自己化身成一个球滚也滚不了那么快那么远。 但是对这些古代的军中精锐来说,这样的行军根本就是小儿科,哪怕是马道长的三个徒弟走的也不慢,因为人家到她那里工作之前就是住在山上,日常的工作也需要在山下抬物品上山,而现在物品都由马匹负载,他们走得已经算是轻松的了。 另外还有很关键的一点,张晓瑛穿的鞋也是大乾的普通布鞋,走的时间长了她的脚也不适应,房车上虽然也有她的徒步鞋,但不是她现在的尺码。 综合分析以后,张晓瑛不再坚持,觉得说一句“辛苦你了”也显得轻飘飘,再加上也没睡够,干脆又趴在卫靖背上睡着了。 于是五天的行程,张晓瑛几乎都是在哥哥和卫靖的背上度过的,自从有了卫靖,萧十二就再没有了背着张晓瑛的机会,每次他要去跟张晓珲轮换,卫五六这臭小子总是有事情找他。 两天下来,他总算是悟出来点什么,也不再跟卫靖抢着去背张晓瑛了,本来他还觉得背着小张大夫赶路是自己的职责,麻烦卫将军很是不应该。 这五天也会路过小镇子,镇上的人们对张晓瑛一个小娘子被人背着似乎也见惯不怪。 原来那条绑着张晓瑛的背带是当地人常备的,在这样的崎岖山路,小媳妇回个娘家也有可能走不动,必要时也得背着走,卫靖赶来接他们时就带了一条这样的背带,他可不会忘了张晓瑛有多娇气。 这一路疾奔张晓瑛把防蚊工作做到极致,她把剩余的灵香草防蚊露全部带出来,五人一个小队,每个小队发一瓶,隔一段时间就喷一下,瓶子里原本的喷完了就加入后面制成的。 另外再把灵香草捣烂把汁液涂在裸露的皮肤上,晚上露营时在营地各处点燃灵香草,在这个时空云贵一带的灵香草就是一种普通的野草,随处可见。 因此虽然几天下来也没洗澡,但谁也闻不到别人身上的汗臭,因为所有人身上都是一股浓浓的灵香草的臭味,连蚊子都得退避三舍,在防疫面前,臭不臭的已经不重要了。 本来路上最麻烦的就是大小便的问题,但是张晓瑛早早就考虑到了这个,把简易帐篷带上了,轻易就解决了这个大问题。 这个帐篷是用深蓝色的防水牛津布制成,收起来放袋子里就像一个直径一尺的圆盘,从袋子取出来自动打开就是一个松子形状的小型帐篷,因为她老妈不想让大家在房车里大小便,就带了这个帐篷在房车上备用,没想到倒是这会方便了张晓瑛。 每到宿营地,她哥拿着工兵铲清理出一块空地,再挖一个坑,把帐篷打开罩在坑上,就是一个简易卫生间,解决好了个人问题张晓瑛再堆上土,安心又卫生。 一路有惊无险赶到了大乾的军营,张晓瑛来不及休整就投入了工作,实在是这里面的状况太让人揪心了。 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 第三百五十章 严峻 一行人在下午五点左右到了军营,营区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正常的军营,另一部分就是得了疟疾的病患营区,卫靖的二哥卫琦也住在那里面。 张晓瑛先去看望卫琦,她在路上也不是一直睡觉,也会跟卫靖聊聊天,知道他的两位伯父死于疟疾,也就明白皇帝为何一听到卫家老二也染了疟疾后会有那种反应了。 “辛苦县主,多谢县主。”卫琦斜倚在榻上,看到张晓瑛跟着卫靖进门忙起身给她行礼,他的命是眼前这个小娘子给的,随着越来越多的兵士被夺去了性命,他越发肯定了这一点,卫靖给他药时就说了是皇上新封的安平县主给的药,他几天前回黔中也是因为这位县主制了新药亲自送来军营。 虽然他及时吃上了药,但仍然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只是卫家的儿子一概的英俊高大,这位二公子还多了一股文人书卷气,这一病竟然跟电视剧《琅琊榜》里胡歌饰演的梅长苏有几分相似。 《琅琊榜》是张晓瑛跟她老妈共同追了又追的电视剧,最后梅长苏死了的时候她跟老妈用掉了一整包200抽的餐纸,因此这一见之下,张晓瑛骨子里那种追星的习性又冒出来了,只觉得这卫二哥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卫二哥千万不要多礼,安平不敢当。”张晓瑛赶紧上前扶着他,让他回到榻上继续躺着。 在她来说这就是一个大夫对待病人很自然的动作,但是卫琦怔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这个小娘子,只见她脸上带着微笑,眼里是关切的眼神,他也笑了。 “县主长途跋涉,定然吃了许多苦头,怎的不先歇一歇呢?”卫琦也关切地说道。 “卫二哥喊我安平就好,那个,”张晓瑛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我倒是没怎么吃苦头,这一路都是我兄长跟卫五哥轮流背着我走的。” 一路上都是趴在人家背上,还假模假样喊什么“卫将军”“卫公子”未免显得矫情又做作,于是卫靖在张晓瑛口中就成了“卫五哥”,这是因为她喊卫豫“卫四哥”,于是卫靖顺下来就成了“卫五哥”,他二哥也就成了“卫二哥”。 少有小娘子喊卫家几兄弟“卫多少多少哥”的,仅有关系特别好的两三家的才会这么喊,卫琦并不清楚弟弟卫靖的心思,对京城中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太多,仅知道这位安平县主之所以得封县主是因为帮助京城灭了天花。 听说是五弟跟安平县主的兄长轮流背着她走了一路,卫琦很是意外,忍不住多看了张晓瑛两眼,又看向自己自进了门就没开口的弟弟。 却发现弟弟正微微笑着看着安平县主,好像很是喜欢听到她说自己是被人背着走的一般。 难怪这次见面感觉弟弟有了些人味,不再像以往那般冷冰冰的了呢!原来是有心悦的小娘子了! 卫琦心情大好,看着张晓瑛又觉得顺眼了几分。 “你年纪还小,没力气,怎么能跟他们一样赶路,就该让他们背着走。”他笑眯眯说道。 张晓瑛又更多喜欢卫琦几分,看看,连性情都跟梅长苏那么相似,多会体贴人啊! “卫二哥,我给您诊个脉看看,这一带流行的疟疠向来是最为凶险的恶性疟,即使不发热了也要注意休息。”张晓瑛说道,又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卫琦榻前,仔细地给卫琦把起脉来。 出身中医世家,她之前多少也是会一些把脉技巧的,只是没有系统地学习辩证开方,因此也不觉得自己掌握了中医医理,但是来到大乾别说各种高端医疗装备了,连电都没有,这种时候中医的巨大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她也开始学着通过望闻问切来诊断一个人的身体状况,因为本来就有医学基础,所以进步也挺快。 “明日收拾好了,我会取您的一滴血,观察里面还有无疟原虫。您吃了几日的药?”张晓瑛问道。 “你给五郎带来的药一连吃了七日,如今还煎草药调理身体。”卫琦答道。 军营里自然也要军医,而且也不光是外科,内科也有,这里本来就面临疟疾的巨大威胁,所以驻营的大夫比别处更多。 “好,您休息,我明日再来看您。”张晓瑛跟卫琦道别,跟着卫靖走出了他的营帐,转到了旁边的普通病患的营帐。 这边的景象就很凄惨了,营帐里只是地上铺着草席,草席下垫着枯草,三十多个病患躺在草席上,许多人病情危重。 一名医士模样的人看到卫靖带了人进门,赶紧过来行礼,却在看清了张晓瑛的样子时愣了一下。 张晓瑛直接问道:“如今病患是个什么情况?最早是多少日前发现病患有症状的?患病的人一共有多少,治愈的有多少?还未治愈的有多少?病亡率是多少?” 那医士看向卫靖,卫靖说道:“她就是我去接来的安平县主,你如实答县主的问话。” “见过县主。”那名医士赶忙先行礼,又赶紧说道:“第一例病患发病是二十二日前,截止到五日前,发病的有两千四百五十三人,最近五日没有新发病患,目前没有完全治愈的,病亡的有二百三十九人,每日都有几名病患病亡,今日又走了五名。” 医士沉重地说道。 眼睁睁地看着病患死去束手无策,这是最折磨人的,看着跟自己一样的人死去,对病患也是一种心理上的巨大打击。 这个形势不可谓不严峻,而且病亡率还没达到恶性疟百分之三十的死亡率,如果不赶快治疗,还会有更多的人会不停地死去。 幸亏她提前准备了不少青蒿素,按照一个成年人每天八毫克一共七天的量,她带来的这些青蒿素绰绰有余,就是需要观察疗效。 “马上给药,所有病患都吃。你贵姓?”她问那位医士。 “下官免贵姓孙。”医士答道。 “孙大夫,你是军营里的主管医官吗?这里一共几名医士?”张晓瑛又问。 “下官正是主管,营里如今一共有十五名医士,其中有十名是临时调来的。”孙大夫答道。 十五个人照顾两千多病患,难怪这个孙大夫看起来也像疟疠患者,再给他们额外增加工作量简直太不人道了。 既然是用青蒿素治疗,那么用量就需精准到毫克,大乾哪来那么精确的称重仪器?因此张晓瑛把她老妈的电子称带下来了,那款电子秤的精度达到了毫克,以她老妈的购物习惯,那基本都是实验室级别的物品了。 从病患营出来,她哥已经给张晓瑛搭好了一个小巧的营帐,热水也帮她提到了营帐里,张晓瑛简单快速梳洗了一下,马上就开始分药。 她直接把工作地点放在病患营里,分好的药直接让王丰三人拿出去让医士们喂给病患吃下,她之前已经给三位助手培训过怎样做药物的临床试验了,虽然做不到现代那样的精细准确,记录一下服药后的表现也是好的。 夜深了,卫靖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个仍然亮着灯光的营帐,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站他身边的张晓珲拍拍他:“走吧,她就是这样,活干不完是不能安心歇息。” 他们需要尽快休息补充体力,很快就有一场恶仗等着他们。 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相争 时间回到张晓瑛他们出发的那一天,距南诏王城不远处一座山上的岩洞里,南诏王手捧着一个古朴的瓷罐,脸上的神色哀痛中带着绝然。 这瓷罐里装着南诏国太子莫奇的骨灰,莫奇是他的王后阿莫依生的孩子,阿莫依是他的表妹,也是他最爱的女人,可惜生下莫奇没几年就死了,他没有再立王后,并且把阿莫依的孩子取名莫奇,直接立为太子。 虽然南诏国还有另外两名成年王子,但是莫奇的太子之位稳如泰山,他自小英武过人,他母亲死后,南诏王怕他孤单,选了一头小象跟他住在一处,长大后他尤其善于训象,近几年南诏国的象兵也在他的训练下越发强大,往往逼得大乾的军队狼狈不已。 就在前些时候,他们认为象兵军队已经强大到所向披靡,且大乾军队中疟疠又起,莫奇主动请战,要一举灭了驻守在南诏边境的上万大乾军队,顺便攻下黔中,抢回土司府。 “大王,时辰已到,请送亡者入土为安。”南诏的大巫躬身提示。 南诏王默然不语,亲自把瓷罐放置在岩洞中央的凹坑里,又亲手撒了第一把土,四周站着的众人无不神情悲切。 安葬了莫奇回到王城,南诏王仍然难掩心中伤痛。 “阿父,请让儿子集结象兵前去为莫奇阿哥复仇!”南诏国的四王子沙马单膝跪下请命。 阿父如今肯定是恨不能把那大乾军队碾碎踩烂以解丧子之痛,自己只要投其所好,这太子之位便有望落在自己身上。 “你莫奇阿哥已经死在大乾军队手中,你如何就能有取胜之道?”南诏王问道。 “那大乾军队诡计多端,以计诱使,只要多加观察,吸取教训,便不致让他们奸计得成逞。”沙马说道。 南诏王默然不语,根据战后的反馈来看,确实是莫奇轻敌擅入中了伏击,以致象兵只逃回了三百多头,五万步兵死伤两万多人。 不过即使这样,南诏仍有一战之力,且吐蕃使来吊唁莫奇时也说了,如果南诏再攻大乾,他们可出兵五万在西侧助攻。 此前吐蕃王也屡屡谴使要与南诏联合反攻大乾,认为大乾此时立国未稳,最好就是让大乾回到几十年前的混乱中去,他们才可继续壮大自身。 但南诏王也只是听听而已,比起反攻大乾,吐蕃显然对吞并南诏国更感兴趣,只怕是想要借大乾的手削弱南诏国后它再嗣机取而代之。 可如今儿子死于非命,那被紧急送回王城的尸首是眼睛瞪大,大巫想尽法子都无法让他瞑目,若是自己不为他报了此仇,只怕他永世不得超升。 “向民间征象,再战大乾。”他咬牙说道。 此时大乾兵器工坊中间的大坪上摆了五十门火炮和两千发炮弹等着装船运往黔中,皇帝下定决心狠狠痛击南诏,另外一艘蒸汽机螺旋桨船已经被改造好,起名“南蛟”,意思就是要靠它灭了南诏国。 张晓珲他们出发以后,皇帝又授命卫国公从湘洲黔中调兵五万集结,现在兵员已经在源源不断地赶赴前线了。 总之战争一开打,什么时候停下来就由不得哪一方决定了。 杨府杨秉坤的书房里,杨承州在苦苦劝阻父亲:“阿父,大乾实力深不可测,我等万不可轻举妄动,足足一千头象兵五万步兵,竟败于卫五郎手下,那大乾驻军只有一万不到,且还发了疟疠,可调动的只怕仅有区区几千兵士,阿父,这都是儿子亲眼所见啊!” “你胆小如鼠,不在南诏助你表叔,竟就此跑回黔中,把我的老脸都丢尽了,你还敢多说?”杨秉坤又气又怒,又不能大声训斥,只憋得满脸通红。 “您当南诏王是表弟,他可未必当您是表兄,从我到王城之后一直到随莫奇出征,从未听到他们父子说过把土司府交回我杨家的话语,即便我拿话试他们也都是顾左右而言他,阿父,他们只是拿我杨家当成攻城的梯子。” 杨承州急急说道。 “你个逆子,你懂什么,等我们夺回黔中府,他们自然对我等高看一眼,如今大乾南诏相争,正是无暇顾及黔中之时,我已传令四十八寨……” 杨秉坤说到这,有人在书房外禀报:“老爷,卫将军派人过府求见。” 杨秉坤话音嘎然而住,父子俩面面相觑。 “哪个卫将军?是卫四将军还是卫五将军?”杨承州问道。 “是卫四将军,来人是卫四将军的亲卫队长,小的认识。”守卫答道。 怎么不声不响就回到黔中府了,这是听到消息后回来的还是提前回来的?听到消息回来的不可能这么快就到啊!若是提前回来那婚礼办了没办? “我不是让人在码头守着了吗?为何无人禀报?”杨秉坤怒道。 “老爷,自卫五将军离开黔中府后我们的人便无法靠近大码头了,所有货物全部在南门码头装卸。”守卫答道。 杨秉坤一噎,这事他也是知晓的,只是一时急火攻心想不起来而已。 “请来人在厅堂坐着稍等。”杨秉坤说道。 “是。”守卫领命出去。 杨承州满脸惊惶,双手撑着桌案往前欠身急切说道:“阿父,快快让人前去四十八寨取消行动,如此我杨家还有苟存于世的一线生机,如若不然只怕要阖府倾覆!” “你急什么?先摸清他底细,不是还有思维嘛!”杨秉坤恨铁不成钢说道。 “阿父,您说过思维她姓罗。”杨承州提醒他爹。 “姓什么都是我杨家的血脉!”杨秉坤说道,“见客!” 父子俩调整好心情和神态,一起到了厅堂见卫四一。 “我家公子昨日刚回到黔中府,本想尽快来拜见杨老爷子和杨老爷的,只军务实是繁忙,便只能邀杨老爷子到城楼一聚,顺便请杨老爷子和杨老爷观赏从京城运来黔中的新奇物件。” 卫四一微笑着对杨氏父子俩说道。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四郎既是事多,自然是由我这闲人前去见他。”杨秉坤哈哈笑,又吩咐:“备车,跟四一队长去见卫四将军。” 一时间杨府上上下下都动了起来,杨秉坤父子出门前后竟带了三百家丁,那些家丁个个短衫短裤,眼神凶悍。 卫四一全程微笑着看着家丁们集结,也不说什么,等队伍出发时便陪在杨秉坤的车边,一路走一路回答杨秉坤父子俩的问话。 “思维这次可跟着四郎一起回来?”杨承州身为父亲,多少还是关心女儿的亲事,更何况这宗亲事如今还关系着他们杨家的命运。 “少夫人也回来了。”卫四一答道。 杨承州听到“少夫人”三个字心中一喜,既喊了“少夫人”,这么说是顺利成婚了,只是事有蹊跷,既然成婚了如何能回这般快呢?京城距黔中可是要将进两月的路程。 “可成礼了?” 杨承州想了一下还是问道。 也不清楚是不是那边悔婚了半路赶回来了。 “成礼了,皇后娘娘都送来赏赐了,婚礼热闹得很。”卫四一想起婚礼那天的情形,嘴角的笑意不由得加深了几分。 “那就好,可如何能回这般快呢?是哪日启程的呢?”杨承州问道。 他身为卫四公子事实上的岳父大人,多问些是说得过去的,按理这新婚夫妻还应该回门拜见杨家众人呢! 唉!都怪思维她娘死心眼! “十日前启程的。”卫四一答道。 “几几几……几日前?”杨承州惊得都结巴了,杨秉坤也转头过来看着卫四一,显然也是被卫四一的话惊着了。 “十日前,京城接到南诏国进犯的消息,皇上就命我家公子立即启程赶回黔中主持军务。”卫四一说道。 这些都不算机密,南诏国跟大乾打起来的消息整个黔中府都传遍了,城里又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息。 “如何走得这般快?”杨秉坤问道。 这骑马走陆路都不可能啊!难道是插翅飞回来的? “京城如今新造出来一种快船,八日就可从京城到黔中府。”卫四一微笑着说道。 他自然清楚这父子俩为何这么震惊,有了这种船,大乾的军队便可快速驰援黔中进攻南诏,等着他们的便只有绝望了。 杨秉坤父子俩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俩人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震惊。 “竟有这般快速的船。”杨承州勉强笑道,心中再一次坚定了要阻止父亲的念头。 第三百五十二章 知难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城楼下,家丁们被值守的兵士拦了下来,只允许四名贴身护卫跟着杨家父子上城楼。 家丁队伍里有人用夷语吵吵嚷嚷,杨秉坤抬手制止了他们的喧闹,转身跟卫四一上了城楼。 原本黔中府是没有城墙的,大乾军队进驻后就开始依着地势修筑城墙,如今的城墙也算坚固,杨家父子为了避嫌,日常并不到这城楼上来。 卫豫正在调试迫击炮,带上船的迫击炮留了两门在黔中府,运了三门到卫琦的军营。 听到城楼下的吵闹声,他直起身,对边上挑选出来学习操作迫击炮的炮兵说道:“你继续调试。” 接着他走往城楼的楼梯方向,远远看到杨家父子已经上了城楼,便快步迎上去行礼说道:“辛苦杨老爷子和杨老爷跑一趟,只这物件实在新鲜,老爷子看到了定然也欢喜得紧。” “难得你这般忙也还想着我们父子俩,只恨那南诏不安分守己,害你好不容易回京城一趟没待上几日又要赶回黔中。” 杨秉坤给他还礼说道。 “老爷子无需为那些事伤神,您来瞧瞧这个,有了它,南诏国也蹦哒不了几日了。”卫豫笑道,把杨家父子带到离迫击炮十米远的地方站定。 杨家父子二人还未来得及看清那是个什么物件,就听卫豫问道:“调试好了吗?” “禀告将军,调试完毕!”一名兵士答道。 “好,向既定目标发炮。”卫豫下令。 “是!”士兵拿起一个看上去像是纺锤状的物件放入那个斜放地上的黑乎乎的圆筒里,随即捂着耳朵弯下身子蹲在旁边。 圆筒发出一声闷响,接着那个物件飞出圆筒,杨家父子眼看着那玩意一路飞过了河对岸,又飞了好长一段,才坠落在一处拐弯的河滩后炸开。 “禀告将军,炮弹命中目标。”卫兵转身过来向卫豫报告。 不命中也得说命中,这是他们将军之前交待过的,炮弹宝贵,他们只能试射一发,起到震慑作用即可。 杨家父子俩脸色苍白,杨承州问道:“此为何物,怎生如此凶悍。” 那物件炸开时声音巨大,红光映红了半边河面,又是火光又是尘土飞起几丈之高,这要是炸到了人身那是得灰飞烟灭的罢?直接便火葬了。 “此为迫击炮,炮击距离可随意调整,我回京城看到了觉得好使,便拉了几十门到黔中府,有了它,任何来犯之敌都会有来无回,包括那南诏国象兵,我黔中府自此往后固若金汤,老爷子大可安心颐养天年。” 卫豫笑道。 安心颐养天年个鬼!这小子一肚子坏水,故意把我爷俩拉来好吓唬人呢!老头子岂是那么容易被吓倒的? 杨秉坤也笑道:“果然是稀罕物件,老头子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的杀器,此物只怕造价不便宜啊!浑身都是铁,那飞出去的也像是铁旮瘩制成的。” 果然是老狐狸。 卫豫腹诽,嘴里答道:“不光是不便宜,还不好打制,我听兵器工坊的大师傅说了,若是打制得不当,那炮弹飞不出去反而在炮镗炸了,自己人先得被炸死,我这也是因了南诏国使坏,皇上才给配了一批。” 杨秉坤的心里越来越沉重,却听到儿子跟卫豫说道:“既是有了这般的杀器,何不快快运到南诏边境,只怕南诏国不会善罢甘休。” “自然也运过去了,比黔中府的还多,足够南诏国喝一壶的。”卫豫笑道。 “那就好。”杨承州欣慰点头,又关切地看向卫豫:“思维到京城可习惯?我听说你们成亲那日皇后娘娘都送了赏赐,我也给她备了嫁妆,只等你们成亲回了黔中就送到将军府。虽说她不姓杨,但也总是杨家的骨血,杨家女儿有的她也都有。” “杨老爷有心了,她在京城很习惯,还认识好些小娘子,玩的很高兴。杨家给她备了嫁妆的事您亲自告知她她会更欢喜。”卫豫答道。 杨家早年对罗夫人母女不闻不问,倒也没使过什么坏,最近两年看到自己要娶思维,态度上热络了些,但是今日说出给她备了嫁妆的话,更多的还是因为这火炮。 而思维对杨家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感情,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而据她说罗夫人也总是告诉她离开杨家是自己的选择,并非被人逼迫,不希望她对父亲或者杨家产生厌恨之情。 这也是卫豫今日把这父子俩带到城楼来的原因,希望他们看到这火炮以后知难而退,悬崖勒马,以免铸成大错。 杨家的动向自然都在他们的监控之下,他们有这样那样的小动作也在意料之中,杨老爷子的不甘不服他们也都看在眼里,但很多时候讲道理不如摆实力,最好是可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所以他就故意把火炮的数量说多了二十几倍。 杨家父子俩从城楼下来回家,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一进府父子俩又进了书房。 “阿父,需马上使人前去通知四十八寨取消行动,您也看到听到了,那火炮厉害,大乾又有快船,军队很快就会入黔,我等万万不是对手。”杨承州说道。 “闭嘴!应该是趁大乾军队还未到我黔中,先把那些火炮抢下来,有了那批火炮,还怕什么大乾军队,对,就这么干,真是天助我也!” 杨老爷子一拍桌子站起来,却又直直地往后倒去,把椅子也撞翻在地。 “阿父!来人!快来人!” 杨承州在桌案对面拉他不及,大惊失色,急急忙忙绕过来想把杨秉坤抱起来,又怕随意乱动直接让父亲送了命,只颤抖着声音喊着“阿父”。 杨秉坤其实从今日见到杨承州得知南诏国大败开始,心情就处于大起大落之中,只不过事关重大箭在弦上,便一直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又接连听到看到于己极为不利的消息,心境正渐趋绝望,却又突然想到了致胜之道,心情激动之下乐极生悲,中风了。 他迷迷糊糊听到儿子在喊他,心中着急,却无法控制自己,嘴巴说不出话,手脚无法动弹,头痛欲裂,只能勉强睁开眼睛,左右移动眼珠子,以示自己还有意识。 “快去请大巫,快请大巫。”杨承州对着冲进来的守卫喊道,那守卫看到书房里的这一幕也是手脚发软,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出去。 杨秉坤想让儿子把自己中风的事情保密,却无论如何说不出话,一急之下,反而晕了过去。 杨府一下子乱哄哄起来,人人惊惶不已,有人去通知杨秉坤的其余儿子们,他的弟弟们,还有杨秉坤的妻妾们。 偏偏没人去通知那最紧要的四十八寨的头领。 第三百五十三章 乱起 杨府在混乱中过了一夜。 杨承州作为唯一一个在场目睹父亲倒下的人,需要面对各种诘问质疑不停地解释,又要安排请医问药,他本就刚刚从南诏奔波劳累回到杨府,熬到大夫给父亲灌下药汤后终于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日上晌,还是被人摇醒的。 “他阿父,他阿父,快醒醒,快醒醒,老三带着府中家丁集结要出府去,我拦不住,你快醒醒啊!” 摇他的是他的正房婆娘,急得眼泪都下来了。 杨承州一骨碌坐起来,想起父亲一直没有通知四十八寨的头领,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连衣裳也顾不得穿好就冲出院子,向府门方向奔去。 “马上关府门,给我关上府门,谁敢擅出府门一步我必剥皮抽筋!” 杨承州厉声喊道。 他毕竟是杨府的老大,如今杨秉坤病得人事不知,凡事自然要先以他为尊。 府门正在推搡的两方人马停了下来,拦着不让开门的是杨承州的护卫,另一方是他三弟的护卫,而大院前竟集结了两千家丁,他们其实都是陆续从各个寨子里来到黔中府后留在杨家的寨丁。 “大阿兄,时辰已到,你为何要拦着我等前去接应各寨的弟兄们!”杨承州的三弟杨承礼质问道。 “我昨日刚从南诏回到黔中,我告诉你们,南诏完了,他们打不到黔中,大乾援军很快就到,他们如今有一种快船,从京城到黔中只需八日,我昨日跟阿父到了城楼,他们有一种火炮,在城墙上发射能一直打到白蛇滩,你们出了这座府门,除了白白送命,什么也不会得到!” 杨承州顾不得太多,大声地把这些话说了出来。 只要这些人从这府里出去,那就坐实了杨家发起叛乱,即使卫四郎有心庇护也无法再做什么。 其实昨日卫四郎把他们父子俩请去,他就意识到他们的行动都被他看在眼里了,他在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可惜父亲冥顽不化,还偏偏中风了。 人家什么准备都做好了,这种情况下还起兵,除了去送命还能做什么? 杨承礼愣住,随即恼怒道:“你为何不早说,四十八寨的弟兄们都已经来到了!” 家丁队伍也骚动起来,他们许多人的父兄都一起来了。 “你们杨家骗我们。”有人愤怒地喊道。 “快放我们出去,不能让我阿父他们自己去送死!” “跟他们拼了!” “放我们出去!” 家丁们激动地吵吵闹闹。 “大家不要慌,我立刻去跟卫将军解释,他会听我的,他是我杨府女婿,大家一定要冷静,千万不要冲动,不然卫将军也无法保你们。老三,守住府门!” 杨承州又厉声吩咐。 到了城楼下,只见城门紧逼,一队装甲骑兵全副武装静默着待命,然而就是这种情形下,城墙内外安静得落针可闻。 杨承州还心带侥幸,以为四十八寨的寨丁还没来,结果上了城楼一看,整个人几乎昏厥过去。 只见一百步以外,接近两万寨丁静静地站在那里,他们绝大部分手上拿着长长的芦笙,身上只穿着日常的短衫短裤,而城楼上站满了杀气腾腾的弓弩手,手上的弩箭轻易就能穿透这些寨丁的身体。 杨承州被卫四一带到城楼,卫豫站在垛口处,目光注视着城楼下的寨丁,神色严峻,一言不发。 “卫将军!”杨承州也不喊“四郎”了,这时候只能是公事公办,喊“四郎”显得自己想要以私情要挟。 “杨老爷,你看该怎么办?”卫豫淡淡说道。 要杀人容易,但杀了之后的事情才麻烦,这些人不是战场上的兵士,甚至他们拿的也不是武器,虽然那长长的芦笙里面装的也许是长茅和刀剑。 对他们来说,谁在管理这片土地区别不大,他们只是跟杨家达成了某种交易。 但是卫豫这里早有准备,各处城门早就紧闭,严禁任何人出入,这些寨丁们本来打算先分散混进城,没想到直接被拦在了城外,渐渐聚起了将近两万人。 但是只要没有发起攻城,就不能说他们是叛乱。 “我来劝他们回去,他们不懂事,怪我杨家没有说清楚。”杨承州颤声说道。 “然后呢?”卫豫接着问。 “我杨家搬出土司府,往后三代不得进入官府,不参加科举,名下所有码头交给朝廷。”杨承州说道。 这是他来的路上想好的买命钱,如果还不够,那就交出全部矿山,哪怕最后杨家家财散尽,只要能把命保住,才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笔墨伺候。”卫豫说道。 搬出土司府还没什么,三代不能进入官府,杨家基本就翻不起什么浪了,再加上把杨家名下码头全部交出来,官府便掌控了所有交通要道。 卫豫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虽然也可以趁机逼他吐出来更多,但是眼前的毕竟是自己的老丈人,思维偶尔提起的时候也说的是“我爹。” 马上有有搬了桌案和笔墨纸砚过来,显然是提前就准备好了的,连墨都已经磨好。 杨承州提笔把自己方才说的几点刷刷刷写下来,签上自己的名字,又摁了指印,才对卫豫说道:“卫将军请过目。” 卫豫快速读了一遍,很满意,对卫四一说道:“收起来。事完以后再请杨老爷签正式文书。” 又对杨承州说道:“杨老爷请。” 杨承州站到垛口处,让寨丁们都能看到自己,大声喊道:“回家去,散了回家去吧。” 寨丁们起了一阵骚动。 他喊的是夷语,卫豫基本听不懂,但是他身边有人给他翻译。 “我儿子呢!你杨家把我们召来,如今又让我们回去,我儿子是不是被杀死了?”有人大声问道,声音里都是愤怒。 “没有,他好好地在我府上,好吃好喝,什么事也没有。”杨承州答道。 “我不信,我要看到我儿子的人。”那人喊道。 杨承州转头看向卫豫。 “带上来。”卫豫说道。 “你等等,不要急,我这就回府带他过来。”杨承州说道,这个喊话的人他自然认识,他是四十八寨最大的寨子头领石坡。 “还有我儿子。”又有人喊道。 “只能带三个。”卫豫说道。 “我也要看到我儿子。” “我要看到我兄弟。” 寨丁们又骚动起来。 “不要急,我只能带三个人上来,相信我,他们什么事也没有。”杨承州喊道。 寨丁们沉默下来,杨承州转身对卫豫说道:“卫将军,我需亲自回府带他们出来。” 如果不是他亲自回去而是让大乾兵士进府带人,难保不发生流血冲突。 “可!”卫豫说道。 杨承州下了城楼骑上马直奔府里,卫豫也没派人跟着去,免得那些人以为是去拿人的,事到如今杨家也看清形势了,不怕他们再做什么。 杨承礼站在自己府中的院墙是远远看到杨承州骑马奔回,大声问道:“杀起来了吗?” “未曾,快开门,我回府带石坡儿子上城楼,石坡要见他。”杨承州说道。 “为何要见他?”杨承礼问道。 “他们都在城外,我让他们回家去,他们不肯,以为城里打起来了。”杨承州答道。 杨承礼急忙让护卫开了府门,两千寨丁仍然紧张地集合在大坪上。 “石坡儿子,木古儿子,丘莫儿子,跟我上城楼,你们阿父要见你们。”杨承州进了府门就喊道。 这三人是四十八寨最有实力的三个寨子的头领,这三个寨子退了,别的寨子也就退了。 “我阿父被抓上城楼了吗?”石坡十七岁的儿子火龙站出来问道,他个头中等,浑身肌肉紧绷着,一副随时拼命的样子。 “他好好的在城外,见了你他就安心回家去了,快走吧,你们两个也一起。”杨承州说道。 杨承州骑着马,三个小伙子跟在他的马后跑,很快又到了城楼上,火龙几人看到城楼上下全副武装静默肃杀的大乾兵士,饶是他们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头小子,靠近了也不禁心中发寒,同时也明白了杨承州说的出了府门只会白白送命不是吓唬他们。 “卫将军,他们三人是城外三个大寨子首领的儿子。”杨承州介绍道。 “给你们父亲看看吧。”卫豫说道。 这三个小子听不懂大乾官话,只看向杨承州,杨承州又用夷语跟他们说道:“跟你们阿父说你们在我杨府好好的罢。” 石坡先站到垛口,挥着手喊道:“阿父,我无事,在杨府有吃有喝的,你别担心,回家去吧。” 他可看到了,这些大乾兵士身上都披着盔甲,打起来他们的刀不一定能砍到人家身上,但城墙上的这些弓弩只要发出去,说不定能把城外的人串成一串,更何况还有那能打到白蛇滩的火炮。 所以阿父阿兄他们还是快快回寨子的好。 “阿父看到了,你见到杨大小姐了吗?你俩从小就要好,阿父想帮你向杨家提亲,你可愿意?” 火龙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第三百五十四章 探病 杨承州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火龙不知所措地看向杨承州,一时不敢回答父亲的话。 他怎么会不愿意呢?他每晚做梦梦里都是杨家大小姐,只是他怎么敢肖想她呢?在他眼里,杨家大小姐就好似那月中的嫦娥仙子一般。 他十分想说自己愿意,可又怕闹得不好收场,城楼上的弩箭射出后不光自己的命没了,阿父阿兄他们也得没命。 城外他阿父又催问:“你不必想太多,只告诉阿父愿不愿意。” 火龙的汗都要下来了,他实在理解不了阿父为何要在这节骨眼上提他的亲事,他咬咬牙喊道:“阿父,我不愿意!” 说了“愿意”只怕命都没了,还拿什么娶杨大小姐? “这却由不得你,杨老爷,改日我石坡再上门提亲,杨大小姐好人才好相貌,配上我儿正是相宜。”石坡大声喊道。 “好说。”杨承州忍着心中的怒火答道,明知道石坡是借机要挟也只能先应下来。 杨家从他们这一代起往后三代已经退出政界,如果再不能通过联姻来保住些许地位,只怕很快就会沦落到最普通的平民百姓阶层,而容貌出众多才多艺的大女儿显然是他手中最好的筹码。 如果女儿就这么嫁进一个寨子里,真比割他的肉还疼。 “既如此,我磐石寨就回家去了,大家跟我走。”石坡大声说道,带着寨子里的几百寨丁离开,看到磐石寨的人离开了,聚集的寨丁们也渐渐散去。 杨承州看到他们终于散去了,这才觉得腿一软,差点就坐到地上,幸亏旁边一双强有力的手扶住了他。 “辛苦杨老爷了。”卫豫双手托着杨承州手臂,含笑看着他说道。 若果不是杨家老大识时务,一场拼杀在所难免,现下的结果也算有惊无险,黔中府暂且可以安稳了。 “我杨家险些铸下大错,承蒙卫将军不弃,杨某感念在心!”杨承州顺势想给卫豫跪下,卫豫牢牢扶住了他。 “杨老爷不必多礼,你是思维的生父,与其感念我,不如感念我岳母养了好女儿。”卫豫说道。 “杨某明白,等事情了了,我一定登门致谢。”杨承州说道。 “我听闻杨老爷子突发急病,现下如何了?”卫豫关切地问道。 “不大好了,从倒下去后就一直没醒过来,大巫说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了。”杨承州答道,顿了一下又说:“若是思维能回府看他一眼,想是他能去得安心一些。” 老爷子不倒下,他还不见得能拦住他,杨家还在不在也不好说,如今事成定局,他若是还有意识,忧心的该是杨府会不会被抄家了,若是思维能回府跟他说上几句话,他也就该放心了罢。 “既如此,明日我便陪思维前去看望他老人家罢。”卫豫说道。 “多谢卫将军。”杨承州还是向卫豫施了一礼。 第二日卫豫跟罗思维带了补益药品上门,杨家从杨承州的叔叔们到他的儿子一共三代男丁都站在府门外迎接这夫妻俩,男孩们不敢喊卫豫“姐夫”,但给罗思维行礼时都喊她“大姐”,进了府门后杨府的女眷们也恭恭敬敬地给罗思维行礼,只不过罗思维只受跟她同辈人的礼。 这些人早年都是不拿正眼看她们母女的,没想到世事弄人,他们很快就得搬出这土司府,而她倒要住进来了。 其实住在哪里她倒是无所谓,但是夫君说土司府空出来了也不能没人住,就决定把将军府迁进来。 夫妻俩跟着杨承州到了杨秉坤床前,只见杨秉坤躺在床上,身上搭着薄被,一名大夫正准备给他行针,看到有人进屋就先退出去了。 “阿父,四郎和思维回府看您来了,阿父!”杨承州蹲下身子附在杨秉坤耳边说道。 喊了几声,杨秉坤的眼珠子有了反应,先是慢慢左右移动,最后眼睛竟微微睁开了一条缝。 “阿父醒了!我就说他惦着思维。”杨承州惊喜说道。 “阿公。”罗思维也附身下去喊杨秉坤,杨秉坤没有看她,却吃力地移动着眼珠子。 卫豫看他这样,料他是在找自己,就也附身在罗思维身后好让他看到自己说道:“杨老爷子,您放心,我会照顾好思维的。” 杨秉坤看到卫豫,眼睛一下子变得有神起来,听了他的话又暗淡了下去。 杨承州咬咬牙,厚着脸皮说道:“阿父,思维是我杨家人,照顾好思维也就是照顾好我杨家。” 杨秉坤眼神又亮起来,眼睛定在卫豫的脸上没动。 “不需要我杨老爷也已经把杨家照顾得很好。”卫豫微微笑着说道。 他虽有心照应,但若是他们一心作死,他也只能照章行事。 杨秉坤仿佛使完了力气,一下子就闭上了眼睛,杨承州急忙喊大夫,大夫进来摸了一下脉说道:“让他歇着吧。” 从杨秉坤屋里出来,卫豫被带去跟杨府的男丁坐席,罗思维由杨承州的正房婆娘带着杨府一众女眷招待。 杨玲娜作为杨府一直以来的大小姐,加上各方面的条件出色,在府中向来都是众人追捧的对象,如今看着这个原本府里的人提都不提的大姐不光取代了自己的地位,甚至大家对她的奉承更多了几分恭敬,她心里不禁后悔上回卫五将军过府做客时自己没有多用几分心思,只以为像罗思维那样的都能把卫五将军的哥哥卫四将军迷的七荤八素,自己难道还比不过她吗? 可是那卫五将军自从那次过府赴宴后再也没到过杨家,偶尔在街上偶遇他也只是客气地让过,根本没有半点要来府上提亲的意思! 等卫五将军回到黔中,我定然不会再错过时机! 杨大小姐在心中做了决定。 然而还不用她自己想办法,她亲爹已经先有行动了。 卫豫跟着杨家的男人们坐在正厅酒过三巡的时候,杨承州附身过来对他说道:“四郎,我听说卫五将军在京城订了亲,只他在黔中孤身一人,日常未免冷清,玲娜也大了,不若就让他俩作个伴,给玲娜一个妾室的名分也就行了。” 他明白罗氏母女的脾性,自不敢作大死提出让杨玲娜给卫豫作妾,若是那母女俩一怒之下让思维跟卫四将军和离了,那他杨府好不容易攀上的亲也就打了水漂,那是他万万不想看到的,因此卫五将军就是最好的人选。 卫豫愣了一下,五郎也没定亲啊!这思维她爹怎么就说他定亲了呢?再一细想,肯定是之前杨家试探过五郎,五郎拿自己定了亲来推托的。 但自己也不能替他做主,哪怕是纳妾也不行,而且五郎有可能纳妾吗?自从他有了心悦的小娘子,恨不得骑的马都要挑匹公马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照顾 卫豫又想着一路跟船来到黔中的张家兄妹,做哥哥的把妹妹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听思维说连捂脸的热毛巾都是哥哥亲手给拧的,这样的小娘子会受半分委屈吗? 这事想都不用想! 既是这般,还是不要耽误杨大小姐了。 “五郎自从定了亲,连我母亲配给他的丫鬟都不留,想来也是不会纳妾的。”卫豫说道,他自己院里的丫鬟全是思维带去的,他们回京之前母亲只留了一个守院门的老嬷嬷。 “不知卫五将军定了亲的是什么人家?”杨承州问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说不定希望就在这家人身上呢!那贤惠的主动给夫君纳妾的也多的是。 “那家人啊……”卫豫一时不知如何说好,五郎又不是真的定了亲,说出定亲的小娘子是安平县主未免有坏人闺誉之嫌。 “那家人可不好招惹,特别是那小娘子,满天下小娘子说能干的她要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杨老爷还请见谅,我只能说这么些。” 卫豫答道。 “连卫国公府都……” 杨承州惊讶地问道。 卫豫知道他没说出口的词语是什么,卫国公府可不就是也会忌惮吗?那火炮打制出来,他们这些从小苦练的骑射大军眼看也要无用武之地了,听说兵器工坊还要打制一种可拿在手上的火枪,射程远超一个普通箭手能射出的箭,且杀伤力惊人。 他走之前跟父亲也谈到了这个问题,父亲的观点是随着大势走,这些火器打制出来了也得有人用,不管是刀箭还是枪炮,拿在不同的人手中得到的结果也是不同的。 好在安平的兄长张大郎并不藏私,在船上的日子他们一起深入探讨了火器出现以后的打法,卫豫还是有信心的。 “总之,这家人不容小觑。”卫豫说道。 不容小觑的张家兄妹到了卫琦的大营,张晓瑛带着三名助手加上十几名大夫争分夺秒地跟疟疾抢夺人命,忙得连饭都不能好好吃。 “县主,太好了!这位病患的血液涂片疟原虫减少了很多!” 王丰兴奋地对正在制作涂片的张晓瑛说道,他在显微镜上看得清清楚楚,此前曾经在镜头下不停蠕动的虫子现在只有极少数。 这个时代的疟原虫大概因为从未接触过任何的化学药品特别是DDT那类强效杀虫剂,因此似乎更加容易被杀灭,那些危重病人服用了青蒿素后病情没再加重,但毕竟已经伤到了根本,也未能很快好转。 “我等你,我做了叫花鸡。”卫靖在门外说道。 安平本来就瘦,背在身上都觉不出来几两肉,到了这边又忙成这般,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硬是跟着张大郎学会了他的拿手菜叫花鸡,今日第一次烧制,但愿安平能多吃几口饭。 “真的?”张晓瑛惊喜说道,这军营里的饭菜实在是不合她的胃口,那主食简直跟她现代老家给猪吃的猪食一般的糊糊,营养倒也算丰富,就是入口难以下咽。 既然有叫花鸡那就赶紧收工,张晓瑛收拾好物品,走到营帐外,萧十二舀水给她洗手,洗好后又用酒精消毒,张晓瑛才跟着卫靖进了办公的营帐。 大概是背着走了好几天,张晓瑛跟卫靖的相处也随意多了。 “卫五哥,你不用每顿饭都等我一块吃呀!你现在不忙吗?”张晓瑛看着眼前这个正在忙着把叫花鸡拆开的大帅哥,大概是看多了自家哥哥做同样的事情,因此也并不觉得违和。 “再忙也要用膳。”卫靖答道,很快就拆下了一个连着鸡胸肉的鸡翅膀,他知道张晓瑛不爱吃鸡胸肉,因此又把鸡胸肉拆下来才递给张晓瑛:“快吃吧!” “好香!”张晓瑛接过鸡翅膀,一口气啃干净了才又说到:“好美味,赶上我哥做的了。” “来,先喝几口稀粥,不然太咸了。”卫靖又递了一个装了小半碗黄橙橙的小米粥到她嘴边。 张晓瑛接过几口喝完,又说道:“嗯,这小米粥熬得也好。” 又香又稠,火候正好。 “趁热再吃一个翅膀。”卫靖又递了一个翅膀给张晓瑛,张晓瑛接过咬了一口才说道:“你也吃呀。” “我不急,我吃得快。”卫靖答道,又动手把鸡腿肉拆下来,准备包在生紫苏叶里给张晓瑛吃。 这吃法也是张大郎告诉他的,说自家妹妹喜欢这么吃烤肉。 营帐里两个护卫的心情截然相反,萧十二像老父亲看女婿一样,满脸欣慰地看着卫靖细心照顾张晓瑛用餐,卫五一则是心情复杂地看着张晓瑛自在坦然地接受着他家公子的伺候,完全没有半点亏心的样子。 亏心啥?自己真是想多了,都背着走了一路,没准日后看龙舟都得骑他家公子肩膀上。 卫五一正憋屈地想着,又一眼看到卫靖伸手递了一个卷成一卷的菜叶子到张晓瑛嘴边说道:“吃张菜叶解解腻。” 张晓瑛两手在扯着鸡翅膀,没空余的,张嘴就着卫靖的手把菜卷吃进了嘴里。 卫五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双眼,放下手后又看到自家公子端着粥碗送到了张晓瑛嘴边。 他实在是不想看下去,把头转往另一边,却看到萧十二那个憨憨正看得津津有味,脸上的笑容好像那吃食比吃到他自己嘴里还舒心。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护卫! 卫五一暗自叹气。 张晓瑛就着碗喝了一口粥后说道:“我自己吃就行了,你也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卫靖一直都在照顾她吃饭,他自己还一口都没吃。 真不容易啊!总算知晓关心一下他家公子啦! 卫五一的心情也随着这句话转好,没想到又听到他家公子答道:“我吃凉的没事,你身子弱,不能吃凉的,等你吃好了我再吃。” 公子啊!这么一来你吃的不就是小张大夫的剩饭剩菜吗? 卫五一决定不再看不再听,只抬头看营帐顶蓬。 “不行啊!你要是等我吃完了才吃,我会有心理压力的呀!会忍不住快快吃完好让你也吃,这就没法享受美食啦。”张晓瑛说道。 卫靖笑了一下说道:“那好,咱们一起吃。” 桌案上的吃食应该是这座军营里能找到最好的了,但也就是叫花鸡和小米粥让张晓瑛多吃几口,别的比如那面饼她真是碰也不想碰,但是卫靖拿着就吃得很香。 多不容易啊!张晓瑛看着这个京城里的贵公子吃着比猪食好一些的食物,想到他老娘那精致富贵的头饰,也不知道她要是看到儿子吃的饭会怎么想。 “十二,你到我的营帐拿一个小包裹,放在藤箱,灰色布那个,里面有两本书,还有一个黑色匣子。”张晓瑛对萧十二说道。 这是她来之前要带给卫靖的,结果到了以后疫情太严峻,她一忙起来就忘了。 两人吃完饭,萧十二也把张晓瑛要的东西拿来了,两本书一本是《纪效新书》,另一本是《练兵实纪》。 这两本书都入选了我国十大兵书,前八大兵书的其中七本成书很早,卫靖应该都研读过了,剩下一本《虎吟经》是北宋一个名叫许洞的进士写的,也不知道这人会不会横空出世,张晓瑛就没打印这本书出来。 而这两本书是明代抗倭名将戚继光的一生用兵所得,其中《纪效新书》是在东南沿海平倭战争期间练兵和治军经验的总结,《练兵实纪》又写在《纪效新书》之后,里面有关于使用火器的内容,在抗战期间,八路军军政杂志社还将该书的部分内容,辑录成《戚继光治兵语录》一书在延安出版发行,用以指导队伍建设,可见这部兵书的适用性有多强。 两本书都是打印的文言文,也不太厚,张晓瑛先把这两本拿出来递给卫靖:“卫五哥,我打印了这两本兵书,你看看能不能用上。” 卫靖接过这看起来崭新的书册,也不问张晓瑛在哪得来的,不用问,全天下的兵书他卫国公府都已收录,若是他没见过的兵书,自然是在那魔镜里拿出来的。 他打开浏览了一下,看到《火器篇》,抬头看向张晓瑛,张晓瑛点点头说道:“大乾军队应该很快也会用上火器了,你先提前熟悉一下。” 她能体会卫靖的心情,火器一出现,黑旗军的优势荡然无存,他们自小习武苦练将会变得毫无意义,而战争将会更多地依赖武器。 但是卫靖没有什么情绪低落的表现,他点点头说道:“我会好好研习这两本书的。” “还有这个,”张晓瑛把那个黑匣子递给他:“我爹让我给你的,这叫望远镜。” 这其实是她家人手一台的观鸟望远镜,她小时候一家人到湿地旅游,景区里有投币的观鸟望远镜,她哥霸着望远镜不下来,好不容易她把她哥扯下来了,凑到望远镜想要看看丹顶鹤时,丹顶鹤已经飞走了,她气得当场大哭。 从此她家出门必备望远镜,还得是人手一台,不然轮流看鸟鸟都飞走了只能看个寂寞,后来她成了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成员,因为要观测鸟类的飞行高度,又把全家的望远镜升级为带有激光测距功能的。 加上她哥那个军用品,她家这次出门带了五个望远镜,原本还觉得没什么用,但是现在既然已经出了火炮,那望远镜就是极其重要的装备了,特别是带有测距功能的,可以少浪费许多宝贵的炮弹。 卫靖看着张晓瑛递过来的黑色匣子,没有伸手去接。 ------题外话------ 大家想看的甜甜圈来啦!感谢大家投的票票,七姑尽力啦! 第三百五十六章 电流 望远镜,这名字听起来就能知晓黑匣子里的物件绝非凡品,顾名思义那便是可以远望之物。 “安平,此物精贵,你自己留着罢。”卫靖抬头看着张晓瑛说道。 “在我手上不如在你手上能物尽其用,再说了,我的玻璃工坊也快制成望远镜了。”张晓瑛说道。 虽然在大乾制成的望远镜远远不能跟这一款相比,但也非常实用了,可以接近二战时期军用望远镜的水平,但是价格也会非常昂贵,现在还在研制当中。 晶缘阁会先推出单筒望远镜,暂时买的人还不会太多,但总要先引起大家的注意。 “走,我教你使用。”张晓瑛看卫靖还是不接过望远镜,干脆拉起他的手,把他拽到营帐外,四处看了看,指着营帐西边的一座山头说道: “咱们到那座山上。” 卫靖被张晓瑛拉过手的瞬间脑中一阵轰鸣,心脏剧烈地跳动,浑身僵硬地被张晓瑛带到营帐外,他只顾看着被张晓瑛拉着的手,没注意她指的是哪座山。 明明背着她走了好几天,但每次他蹲下身把张晓瑛背到背上时也只是稍有紧张,并没有过这般感受,只因这次是安平主动拉了他的手,还握得这般的紧。 这次轮到卫五一欣慰地看着这两人,心中暗忖,看来公子的饭没有白喂啊! 萧十二心中暗自叫苦,我的姑奶奶哎!小娘子不能这般主动的啊!要考虑闺誉的啊! “安平。”卫靖忍不住喊了一声张晓瑛。 张晓瑛转头看向他,却看到他眼神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强烈的爱的感觉。 她赶紧想松开卫靖的手,却被他反握在掌心里。 “安平。”卫靖又喊了一声。 张晓瑛的脸不争气地红了起来,心跳也跟着加快,被卫靖握着的手也渗出汗来,好像有轻微的电流从卫靖的手上传递过来。 原来这就是触电的感觉啊!娘的,她活了二十多年也没有过这种体验,这跟追星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啊!这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快放手,护卫们都看着呢!”想了半天,张晓瑛才说出了这句话,说完了感觉自己的脸更红了! 这话的意思岂不是只要护卫们没有看着,卫靖就可以一直握着她的手啦? “好。”卫靖松开她的手,只觉得整个人的身子好似被温柔地从心底炸开,一阵阵的柔波由内而外涌动。 安平是心悦自己的,他今日可以确定了,她终于是他的安平了! “你要去哪座山,我带你上去。”卫靖含笑看着张晓瑛说道。 张晓瑛一听这话又显得好像是她要拐走小哥哥似的,指着西边的小山纠正道:“不是我要去哪座山,是咱们一起到那座小山上,我好教你使用这款望远镜。” “好,那咱们走吧!”卫靖说道。 他们站在营帐里,最远也就能看到西边那座凸出的小山,大概这望远镜能看得远上许多。 两人走出营帐,身后呼啦啦跟上好几个张晓瑛的护卫,他们可不是卫国公府的人,而是皇上指派给张晓瑛的萧卫。 卫五一无语地看着这些没有眼力见的家伙,招手示意卫国公府的护卫隔在卫靖张晓瑛跟这些萧卫之间。 西边的小山距离营帐不过五十多米,高也不过二百来米,过去还连着绵延不绝的群峰,军营里使用的柴火也是在这山上往里去收采,因此上山的路也不难行,张晓瑛他们很快来到半山腰处一个稍宽阔的处所。 卫靖挥手让护卫们不要靠近,他主要是不想让太多人注意到张晓瑛手上的望远镜,卫五一却以为他想要有跟张晓瑛一起的私人空间,马上转身拦住了还要往前的萧卫。 萧卫当然不用听卫靖的,但这里是他的地盘,且小张大夫好似也对他有意,他们身为护卫,自然不能跟卫国公府的护卫硬干。 “小张大夫。”萧十二喊道。 张晓瑛转头看过去,才发现两边的护卫隐成对峙之势。 她一阵头大,也想到皇帝派来的萧卫跟萧十二毕竟不一样,望远镜这样的东西还是不能让他们注意到了。 “十二,你让大家离远一些,有卫将军在没事的。”张晓瑛挥挥手说道。 萧十二也以为张晓瑛是要找借口单独跟卫靖呆一处,他叹口气,只能照她的话带着那几个萧卫退的更远一些。 护卫们四散在周围,萧卫们在下方,张晓瑛把望远镜从盒子里拿出来,自己先把目镜旋出来,调了一下焦,递给卫靖说道:“你试一下。” 卫靖接过这个形状怪异浑身漆黑的物件,触手极其光滑,比想象中的坠手,他像张晓瑛一样把望远镜举到眼前,眼睛往那圆筒中看去。 “看到什么?”张晓瑛问他。 “两个圆圈。”卫靖答道。 两个圆圈里的景物看得并不清楚,模糊得甚至什么也看不见。 “好,现在两手轻轻向下按动圆筒,把两个圆圈合成一个。”张晓瑛提示卫靖。 “现下是一个圆筒了。”卫靖答道。 “好,现在看我的手,这么旋转着调这里,一直调到你自己觉得最清晰为止。”张晓瑛把手放在望远镜的调焦旋钮上。 卫靖按照张晓瑛的提示调整焦距,眼前原本模糊的景物清晰地展现了出来。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圆圈里的景象,移开了望远镜看向远处,那肉眼根本就看不到的一草一木清清楚楚就在眼前,他甚至看到了一个鸟巢里的一窝幼鸟! 他手举着望远镜,眼睛盯着那窝幼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怎么啦?”张晓瑛看卫靖像中了魔法一样定在那里,拍了拍他的胳膊问道。 卫靖把望远镜放下来,看着张晓瑛的眼睛问道:“安平,你会走吗?” 这是他发现自己的心意以后一直以来就想问出来的一句话。 张晓瑛看他的表情,意识到他问的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走”。 “走去哪?”她反问。 “走去能打制出这望远镜的……”卫靖一时不知道应该说的是魔界还是仙界,便就止住了口。 安平既把这望远镜拿给了他,想必也不怕自己知晓罢。 张晓瑛跟他对视着,想要看看他究竟猜到了多少,却不知不觉被他的眼神锁住。 那眼神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张晓瑛心中一颤,转开脸看向对面的山脉说道:“你放心,不会走的。” “为何?想必那里定是远远比此地好上许多。”卫靖说道。 “我们以前试过了,回不去,而且我娘生了两个弟弟,更加走不了。”张晓瑛干脆说道。 “安平,对不起,虽然我知晓你想回去,可我听闻你回不去了心中还是很欢喜。”卫靖微微笑着看着张晓瑛说道。 “别高兴得太早,万一我又能回去了呢?”张晓瑛翻个白眼。 “不会,你不会舍得离开你爹娘兄长,”他顿了一下又说道:“我会待你好,让你也不舍得离开我。” 卧槽!竟然会说甜言蜜语啦? 张晓瑛无语地看着卫靖,回想着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当时那狂拽酷炫的样子跟眼下这模样简直像是两个人。 “不说这个了,我再教你这个望远镜最紧要的一步。”张晓瑛从卫靖手上拿过望远镜,准备教他使用激光测距功能,自己按了一下测距按键,镜圈里随即出现了坐标数字。 “咦?那是什么?” ------题外话------ 有同学要看卫五哥跟瑛姐儿的戏,今晚这两章看得开心咩? 第三百五十七章 小象 镜圈里一大块灰色的物体掩在树丛里,这不是山石的颜色,这里的山石颜色都是黑色的,而且那是一处茂密的树林。 张晓瑛把焦点对准了灰色物体,调好对焦,再按了一下测距按键,显示那里距离他们直线距离有一千八百二十三米。 那灰色物体动了起来,好像要站起来移动,却又倒了下去。 “是大象!”张晓瑛惊呼。 “卫五哥,你看看是不是大象。”张晓瑛把望远镜递给卫靖。 卫靖接过望远镜看过去:“是大象,应该是离群了,很大可能是前些时候被派来攻打我们的象兵。” 张晓瑛眼睛瞪得老大,卫国公那天在皇宫跟皇帝汇报军情时她没听清楚,不知道原来南诏国真的有象兵。 话说她对象兵的全部认知都来自于那部迪士尼动画片《小飞象》,还以为那是童话故事,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有象兵,而且还跟自己身边的人干上了。 “那太可怕了。”她一把抓住卫靖的胳膊。 重达好几吨的庞然大物发起狂来横冲直撞,那有多吓人她总是见过报导的,更何况是被训练上战场杀人的象群。 卫靖把望远镜放下来转头看向张晓瑛,见她被吓得小脸苍白,看着自己的大眼睛盛满了担忧,心中不由一软,握住她抓着自己胳膊的小手说道:“没事,被我们赶跑了。” 顿了一下又说道:“咱们如今每日吃的稠粥里就有象肉,都是那日战死的。” 张晓瑛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难怪她觉得那粥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怪味,她真是一口也喝不下去。 但是对于人数上万的驻军来说,这大象肉显然是他们难得的补充蛋白质的途径了。 “为啥跟粥煮一块?”张晓瑛问道。 要是那粥里没有大象肉,那她说不定也能喝上几口。 “大象肉质粗糙,不易克化,需剁成肉糜,再跟粟米一块熬煮,此为最佳食用法子,军中如今补给不易,需物尽其用,不可虚耗。”卫靖解释。 是啊!有肉吃就不错了,还介意怎么把肉煮熟? “那那头象好像也不行了,要不要去弄回营地?”张晓瑛问道。 “要的。”卫靖答道,又把望远镜搭在眼前,继续观察大象周边的环境。 “这大象好像在生产,你看看。”卫靖又把望远镜递给张晓瑛。 他在马场见过母马生产,觉得大象的样子也有些类似。 张晓瑛心里一紧,赶紧接过望远镜看过去。 没办法,她之前浏览新闻看到了西双版纳的象群北迁,在途中还产下了两头小象,萌萌的可爱到爆棚。 这离群又受伤的母象眼看活不了了,生下来的小象也难逃一劫。 “真的,得赶紧过去,不然小象就危险了。”张晓瑛说道。 那头大象侧躺在地上,肚子下往外鼓了一个大包,大包不停地在动。 丛林里肯定还有别的食肉动物在附近,母象生产的血腥味会把他们引过来,一头垂死的母象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好。”卫靖点头,挥挥手。 他知道张晓瑛想要救那头小象,他的安平总是这般心软。 “公子。”时刻关注着这边动静的卫五一跑过来。 “带一个百人队,到前方山梁处找一头正生产的母象,把小象带回来。”卫靖交代道。 “等等。”张晓瑛说道。 “象这个物种最是记仇,你们贸然靠近只怕有危险,最好先在旁边不让别的动物靠近伤害母象,我看那母象好像难产,我也一起去吧!” 这点路程她走下来不成问题,就是比别的人慢些,所以她让卫五一他们先保护好母象。 “我陪你去。”卫靖说道,又对卫五一说:“你带人先出发。” “属下遵命!”卫五一转身跑走,张晓瑛跟卫靖两人也随后下山。 半小时后张晓瑛跟卫靖赶到了母象生产的地方,母象已经奄奄一息,那肚子里的大鼓包却还在,动静也没有刚刚在望远镜里看到的那么大了。 “安平你站着先别靠近。”卫靖看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张晓瑛说道。 他不放心让张晓瑛靠近还活着的母象,干脆一刀让母象咽了气,才让张晓瑛把母象肚子里的小象剖出来。 如果母象还有力气,这小象是可以正常出生的,但母象身上伤痕累累,有新伤有旧伤,鼻子也只剩了一半。 但是大象的皮肉又厚又坚韧,张晓瑛割不动,只好让卫靖来割。 “从这割到这,轻点,别割到小象。”张晓瑛站在旁边看着卫靖下刀叮嘱道。 这些人讲究的是一刀毙命,大概也没练过怎么控制手上的力道。 卫靖也没干过这样的活,以往他动刀是收割性命,今日动刀是为了救命,救的还是一头小兽,这于他真是全新的体验。 小象已经出到产道口了,已经露出了灰白色的胞衣,卫靖按照张晓瑛指点的方向小心地滑了一刀。 “好,站到这来。”张晓瑛示意卫靖站到母象的背后,然后她在母象后背趴在母象身上往外推母象肚子的大包。 卫靖看她推得吃力,说了句:“让我来。” 随着他伸手一推,一个被灰白色胞衣覆盖着身子的肉团滑了出来,接着大量的血水也跟着冲了出来,把那个肉团都冲出了丈许远,卫靖这才明白张晓瑛为啥会让他站到母象背后。 如果他不站过来,一定会被这血水溅一身。 那肉团出来后一动不动,张晓瑛赶紧过去扒开胞衣,拿起小象的小鼻子顺了顺,又在它的肺部压了压,接着就用带来的干布擦拭小象身上残留的羊水。 小象开始张嘴呼吸,一开始有些微弱,慢慢就越来越有力,眼睛也开始眨动,懵懵懂懂地看着张晓瑛。 “卫五哥快来帮忙,要让小象赶紧站起来。”张晓瑛说道。 这小象虽然刚出生,但是亚洲象的新生儿体重基本接近两百斤,站起来都有一米高,这只小象因为母体不够健康,所以稍微偏小一点,那也不是张晓瑛能抬得动的。 “让护卫直接把它抬回营地吧。”卫靖提议。 “不行的,得让它自己走回去。”张晓瑛说道。 独立行走是野生动物最基本的生存技能,哪怕是刚出生的新生儿也一样。 小象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它自己也在吃力地尝试站起来。 “加油,宝贝,使劲!”张晓瑛给小象鼓劲,站在它歪倒的一边帮它搬动着身子。 卫靖也过来帮她,只轻轻一托小象就站直了,却又往另一边倒去。 萧十二见状也想过去帮忙,卫五一一看这憨憨又要犯浑,赶紧拦住他。 “有我家公子帮忙就行了。”卫五一委婉地对萧十二说道。 萧十二看看他,又看看不远处的两个人。 看着小象蹒跚学步的小张大夫脸上温柔的神色动人心魄,大乾威名赫赫的少年将军看着小张大夫的眼中星光灿烂。 第三百五十八章 京京 “走啦,跟姐姐回家啦。” 张晓瑛摸摸小象的额头,肉乎乎毛绒绒的手感真是太好了。 如果不把小象带回营地,小象活不到明天早上,但是带回营地吃什么也是个问题,这小象食量可不少。 卫五一正为这事发愁,就听到他家公子喊了声:“来人。” 他赶紧过去回应:“公子,属下在。” “派两个人去附近的村落换些牛乳蔬果。”卫靖吩咐。 “是!”卫五一答道。 得,这小象吃的都要比他们还要好了。 “不能喝牛乳,小象要喝山羊乳,看看谁家养了山羊,得要三头乳羊才能喂饱它。”张晓瑛很是心虚地说道。 “这倒好办,这周遭人家养了不少山羊。”卫五一说道。 “辛苦五一大哥了。”张晓瑛对卫五一说道。 在这些古人眼中自己定然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好吧,其实张晓瑛自己也觉得是吃饱了撑的。 但是!这可是一头象宝宝啊!它现在已经亦步亦趋地蹭着张晓瑛的身子在走路了,说不定已经把张晓瑛当成了自己亲妈。 她实在做不到对它弃之不顾啊!只能厚着脸皮麻烦护卫们了。 “属下不敢当,小张大夫放心,定不会饿着小象。”卫五一忙行礼说道。 他家公子跟小张大夫的第一次见面他也在场,对那句“别碰我的鸟”印象深刻。 真是,世事难料啊! 当日谁能想到会是这般惊人的兄妹俩? 不过只怕公子那时便已觉出他们的不凡了罢,不然怎会一再地派人去查莘庄张家呢? 这就是为啥他家公子是将军,而他自己只能当护卫。 张晓瑛听了卫五一的话老脸一红,赶紧说道:“我带了银子,买小象吃食的钱我来付。” 卫靖微微一笑说道:“一头小象我还养得起,快去买吧!” 张晓瑛心更虚了,卫国公府留在她家的护卫已经在她老爹的坚持下由她家来发放月钱,而且从他们留下的第一个月就补足。 她爹说了,就算她家出月钱也算占了人家卫国公府的便宜,人家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护卫又不是拿来开保安公司,何必放你家里呢? 她不由看向卫靖,又看到他眼里的脉脉温情。 她脸一热,赶紧低头看着小象,小象靠在她身上借着力支撑自己。 “宝宝听到了吗?以后卫靖哥哥养你哦!”张晓瑛揉着小象的脑袋说道。 卫靖一噎,方才听到张晓瑛对着小象自称“姐姐”只觉得好笑,没想到自己也成了一头小兽的“哥哥”。 “你不想当它的哥哥吗?”张晓瑛看着卫靖愣然的样子,笑眯眯问道。 这些古人要是知道现代人把狗当成儿子来养,还不知道得惊成啥样。 “安平既是它的姐姐,我做哥哥亦无不可。”卫靖答道。 虽然心中多少感觉有些怪异,但只要是安平喜欢的,做哥哥有何不可?做爹爹都行! “我们那边,有专门的人养护野生大象,他们都被喊成’象爸爸’,就是’爹爹’的意思。”张晓瑛促狭地说道。 护卫们都有意站得远一些,也不怕他们会听到。 卫靖只是静静地听着,如果安平不主动说,那他就尽量不问她关于那个世间的事情,虽然他也十分好奇那是一处什么样的世间。 但他不想引得安平想起伤心的过往,如今他基本可以确认,那陆鹏飞应该就是那边的人,她喊这个名字时那伤痛的样子他一直以来都历历在目。 “若是要我当爹爹,安平就得当娘亲。”卫靖面不改色地说道。 张晓瑛张口结舌看着他。 妈耶!谁说古人含蓄的?这不比现代的小哥哥还直接嘛!若是现代的时候也有小哥哥这么跟张晓瑛说话,她何苦要当这么多年的单身狗? 卫靖看到张晓瑛的囧样忍不住一乐,想伸手象张晓珲那样揉一揉她的头发,又想起自己刚刚摸了小象还没洗手,便改为揉揉小象的脑门说道:“走吧,带小象回营地。” 大概是卫靖给小象的感觉更加的强有力好支撑,小象一路都是蹭着他走,他回了京城也经常会到自家的马场跟小马驹玩,因此对小动物的习性多少也了解。 有人站在营地门口等着他们。 “哥!你回来了?”张晓瑛远远看到是她哥,惊喜地跑过去。 “别跑,地不平。”张晓珲提醒妹妹。 他微微蹙着眉看着这远远走过来的两人,总觉得有哪里不那么对劲。 以往萧十二总是走在妹妹的身旁,怎么这会还隔着一层卫靖的亲卫呢? “哪来的小象?”张晓珲问道。 张晓瑛虽然慢了一些,还是比别人快了很多到了张晓珲身边,上下仔细打量着他。 “哥你没受伤吧!”张晓瑛问道。 “没有,别担心。你跟卫靖这是上哪回来了?”张晓珲问道。 妹妹跑到他身边后这种感觉更明显了,小妮子的小脸上带着他从没见过的温柔神色,类似的神色他以往倒是经常在菲菲的脸上看到。 难不成是因为那头小象? 很有可能,妹妹对小动物向来比对他这个做哥哥的好得多。 一定是这样的。 “有一头受伤的母象难产,我们就去把小象剖出来,哥你看它多可爱,就喊它京京怎么样?北京的京。”张晓瑛看着走近的小象和卫靖笑眯眯说道。 “挺好。”张晓珲随口答道。 京京也好北北也罢,这都不是他此刻在意的,他也看着那慢慢走过来的一人一象。 因为小象太虚弱,需要靠着卫靖才不致倒下,卫靖只能一路陪着它慢慢走,頂着张晓珲审视的目光总算回到了营地门口,他不自觉地先给张晓珲行礼:“张将军辛苦!” 这小子绝对有猫腻! 张晓珲破天荒没有马上给卫靖还礼,又看到了他挂在胸前的黑匣子,这么看倒也看不出是什么。 他知道这是老爹让妹妹带给卫靖的,虽然家里爹娘对卫靖已经很是另眼相待,几乎可以说是默认了他是张家女婿了,可妹妹之前跟他还是客客气气的呀! 哪怕卫靖背着妹妹走了几天,这两人也不是今天给他的这种感觉! 张晓珲看向萧十二,萧十二也在看着他,显然也是有事要向他说的样子。 “卫将军辛苦。”张晓珲忍着心中的不适,不咸不淡地给卫靖还礼。 卫靖敏锐地感觉到了张晓珲对自己的冷淡,心里不禁佩服他的观察力。 他理解张晓珲的心情,当初他三姐出嫁时他心中也很难过,想来张大郎也会是同样的感觉。 但是他有信心让他接纳自己成为他的妹夫,安心地把安平交给自己。 众人一起进了营地,张晓瑛没发现哥哥的异常,跟着卫靖去安顿小象京京去了,张晓珲让萧十二跟着自己回了营帐。 “什么情况?”张晓珲直接问道。 其实萧十二看到张晓珲站在营地门口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他只是护卫不是亲人,有些话是不能跟小张大夫说的。 “是这样,小张大夫今日拉了卫将军的手。”萧十二也不知晓是怎么了,明明有很多话想说,比如卫将军顿顿陪着吃饭还细心照顾啊!每天晚上都过来看小张大夫几时歇息啊!其实晚上小张大夫用的热水都是他提过来才由萧十二提进小张大夫的营帐啊等等,可话到嘴边就觉得这一句最能说明所有问题。 张晓珲听了这话果然呆住,刚刚在营地门口做的假设一下子没了,妹妹脸上的温柔神色不是因为那头小象而是因为卫靖那臭小子!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是妹妹主动拉的卫靖的手。 “你看清楚了?”张晓珲还抱着一丝侥幸问道。 “看得清清楚楚的,小张大夫拉着卫将军的手走出营帐外,他俩又一块到了西边的山上。”萧十二说道。 “你们没跟去吗?”张晓珲问道。 “跟去了,小张大夫让我们离远一些。”萧十二老老实实说道。 女大不中留啊! 张晓珲满心凄凉,妹妹虽然只是快满十三岁,但她其实是个二十多岁还没真正谈过恋爱的大姑娘,连陆鹏飞这样的她都粉,卫靖不光长得比陆鹏飞好看得多,还英武过人,又舍得下脸,背着妹妹一路走得比自己还稳,其实连他都觉得妹妹嫁给卫靖也完全没有问题了,妹妹又怎么会没有动心呢? 如果妹妹一直没动心,只怕他又得担心妹妹有别的问题了。 “我明白了,你去吧。”张晓珲点点头,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消化这件他以前从未面对过的事情。 第三百五十九章 谈话 他们穿越过来大半年了,张晓珲毕竟有古代记忆,很多时候觉得自己差不多就是一个纯粹的古人了,但是张晓瑛不一样。 妹妹不光是个二十几岁的大姑娘,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现代女性,她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恢复古代记忆,否则也不会主动拉起卫靖的手。 张晓珲的思绪回到了现代,想起了过往的种种,他一下坐不住了。 不行!必须尽快跟妹妹谈谈。 卫靖带着小象回到营地,就忙他的事去了,张晓瑛领着小象转了一圈,选了营地一处宽敞的一角,让护卫们搭了个棚子,抱了一堆干草给它做了个窝。 “京京,这是你住的屋子,可不能在这乱拉粑粑。”张晓瑛叮嘱小象。 虽然据说大象的粪便不臭,但是量大啊!大象就是个吃货,每天吃得多拉的也多。 好在大象的智商也高,在动物界排在第三位,智商值达到了80,相当于一个五岁小孩了,训练大小便应该没有问题。 护卫们其实也很喜欢小象,大家都围着小象,小象也不怕人,还伸出小鼻子去闻蹲在它面前的护卫的脸,引来大伙的一阵阵欢笑,原本冷硬肃穆的军营因为有了小象多了几分温情。 养小象跟养猫养狗可不一样,每天照顾它吃喝拉撒都要不少活,张晓瑛打算指点两个细心的护卫专门照顾它,毕竟她还有许多工作要做,是不可能亲自喂养的。 “我来我来,小张大夫,我养过牲口。”马上有护卫抢着报名。 “我也养过牲口,什么牲口我都养过,算我一个。”马上有人跟着说。 “我也养过牲口啊!我也报名。”护卫们吵吵闹闹。 “养小象跟养牲口可不一样,除了喂饱它,还得及时清理粪便,给它洗澡,因为要防疟疠还得给它涂草汁。”张晓瑛说道。 “我能干我能干。”护卫们又七嘴八舌说道。 小动物的能量指数很高,这也是为什么许多有心理问题的人需要养宠物的原因,这些护卫们日常心理紧张压力大,所以天然就会被小象吸引。 “既是这样就轮流照顾吧,大家都有机会。”张晓瑛看小象闻闻这个又闻闻那个,说不定把面前的人都当成了自己一个种群的了。 安置好了小象,张晓瑛叮嘱排第一天的护卫暂时不能给小象喂水,小象的食物买回来了就马上去告知自己,就想回到实验营帐继续工作,却发现哥哥在不远处看着她。 “哥,你咋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咧?”张晓瑛走过去,发现哥哥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神色很是沉重。 “有吗?”张晓珲说道。 他也拿不准应该用一种什么态度跟妹妹展开这个本不该由他这个做哥哥的来谈的话题。 “可不就有嘛!你这张脸都快赶上卫靖以前的鬼样子了。”张晓瑛说道。 “我正好也想跟你谈谈卫靖,咱们先回营帐吧。”张晓珲说道。 “他有啥可谈的。”张晓瑛说道,心里一阵心虚。 “瞧瞧,你脸红了,这就可谈了。”张晓珲说道,心里暗自叹气。 以前看着卫靖这小子不管在妹妹面前怎么蹦哒妹妹都是淡然自若,自己还暗自得意加幸灾乐祸,没想到自己出门才三天,妹妹心里的天就变了。 “红了吗?”这下轮到张晓瑛问道。 “红了,连耳朵都红了。”张晓珲不客气地说道,转身往营帐走去,张晓瑛默默跟在他身后。 哥哥简直就跟她的高中班主任一样,一眼就能看出来班里哪个同学谈恋爱了,但他是怎样看出来的呢?太奇怪了,难道是萧十二跟他说的? 张晓瑛转头看向萧十二,却发现萧十二的表情跟她哥的也差不多。 张晓瑛:……! 所以说有护卫就不用想什么隐私权了,约个会都有十好几个超高瓦数的灯泡照着。 兄妹俩在张晓珲营帐里的桌子前面对面坐下。 张晓珲先开口:“贝贝,其实你喜欢卫靖,哥哥还是挺为你高兴的,毕竟你终于开窍了,总比你一辈子也遇不上一个能让你动心的人好。” 这是张晓珲的真心话,不管结局怎么样,爱过的人生总是更加丰富多彩的。 “那你咋还一脸被割肉的表情呢?”张晓瑛问道。 张晓珲顿了一下,还是说道:“你还有两个月才满十三周岁,女孩子一定要懂得保护好自己。” 张晓瑛咋一听没反应过来,再一想脸就红了:“哥哥!你把卫靖想成什么人了!” “我是担心卫靖吗?我担心的是你,卫靖是古人,也足够自律,你们结婚前他不会主动,贝贝,你还小,这个年代也没有物理避孕手段。”张晓珲看着妹妹严肃地说道。 张晓瑛呆怔地看着哥哥,心里清楚哥哥的提醒是十分必要的,她在医院也见多了女孩子打胎,甚至也有未成年的,对身心都是一种巨大的伤害。 可自己现在也不会怀孕啊!连初潮都没有……啊呸!是初潮的问题吗?是自己就不会让这样的事情有机会发生! 但是家里人的担心是很正常的,她们同事说起那些打胎的女孩子就叹气,说是女孩子大了家长最怕的就是这个事情了,也难怪哥哥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哥哥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发生婚前性行为。”张晓瑛想明白了这一点,随即对哥哥说道。 张晓珲一噎,看着妹妹眉头蹙得更紧了。 “这还不行吗?难道要我跟卫靖隔得远远的不接触?”张晓瑛不解地问道。 不应该啊!她哥又不是真正的古人。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就能把’性行为’三个字说得这么随意呢?”张晓珲说道,他印象中这三个字从来没在他的生活中出现过。 张晓瑛翻个白眼:“哥哥,我是女孩子,我也是大夫,’性行为’的表述不是更准确吗?你要觉得不好,那我换一个说法,我保证婚前不跟卫靖滚床单。” 张晓珲脸都黑了:“行了,你记住哥哥今天跟你说的话,等你完全长大了,婚前婚后的哥哥也不管你,身体不受伤害才最重要。” “非婚同居也行?”张晓瑛问道,她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呢? “如果是你的选择当然没问题,只是到时候你也得看看有没有男人有胆子跟你非婚同居。”张晓珲答道。 “为啥没胆子?”张晓瑛问道。 “自然是忌惮你哥我,怕我宰了他呗。”张晓珲答道。 “那你会宰不?”张晓瑛又问道。 “看情况,要是你被渣了干嘛不宰。”张晓珲答道。 “哥,这是违法的。”张晓瑛提醒她哥。 “这些事不会发生的,你会安安稳稳地嫁给卫靖,这些天我一路看下来,他跟你哥我比起来也不差什么了。”张晓珲岔开话题。 违什么法,他弄死个把人会留下什么痕迹?但这话是不能跟妹妹说的。 “一定要嫁给卫靖吗?”张晓瑛问道,其实她还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不嫁难道你要渣了他吗?”张晓珲无语地看着自家妹妹。 “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啊?”张晓瑛说道。 眼前她哥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这是古代,没那么多说不准的事。”张晓珲说道。 ------题外话------ 七姑今天卡文严重,大家不要等啦,早点睡觉,明天早上再看哈。 第三百六十章 战术 “禀报张将军,卫将军请您到校场,第二批火炮到了。” 营帐外传令兵的声音响起,兄妹俩的谈话被打断。 “好的,禀告他我马上到。”张晓珲答道。 “对了,我忘了教卫靖使用望远镜的测距功能了。”张晓瑛想起了这茬。 “我会教他的。”张晓珲说道。 “哥,咱这步子是不是走得太快了。”张晓瑛说道。 “也就比以前快了一个世纪左右,火炮和突火枪都是在北宋出现的,咱们就是升级换代了一下,不用怕。我先过去了,晚饭你得自己吃了。”张晓珲说完起身出门往校场去了。 一场大战要开始了。 张晓珲看着校场里摆着的五十门迫击炮心里想道。 难怪大乾能打下这么大的一块疆域,这工作效率还真是高,从他们出发到现在也不到二十多天,就能送了这么多门炮过来。 但是,要想灭了南诏国,达成张晓珲跟皇帝提及的战略目标,这还远远不够,张晓珲预感自己很快就会被召回京城。 “张将军,皇上口喻,让您训练出火炮营后尽快赶回京城。” 果然,护送火炮过来的将官对张晓珲说道。 “遵旨。”张晓珲答道。 卫靖有些意外,眼看就要开战了,张大郎却要被皇上召回,那还怎么建功立业?但是张晓珲却完全没有任何失落的表现。 然而仅仅过去了十天,还没等张晓珲离开黔滇边境,为儿报仇心切的南诏王又一次派出由四皇子亲率的象兵直扑过境,而大乾由卫国公亲率的两路共十万大军还没集结完毕。 毕竟大部分人靠着两条腿赶路,蒸汽机螺旋桨船也不像火炮那么简单容易打制。 好在卫靖早有防备,挑选出来的炮手在张晓珲的训练下也掌握了迫击炮的操作程序,试射的炮弹炸点误差不超过三十米。 美中不足的是,炮弹仍是太少了。 “卫将军,’穷则战术穿插,达则给老子炸’是我军优良传统。” 接到皇帝口谕的当下,张晓珲就跟卫靖讲了这句话。 前几天张晓珲带着人一直潜入到了南诏国的曲靖才停止,绘制了详尽的军事地图,以卫靖带着的不到一万人,要想攻破曲靖是不现实,但是加上火炮,推进到曲靖的北盘江岸还是没问题。 卫靖听到这所谓的优良传统,“战术穿插”他擅长,还应该加上“迂回”二字,这也是他屡屡以少量兵力击败敌方的致胜之道,这“给老子炸”是什么鬼?若不是他张大郎捣鼓出来这火炮,他大乾军队啥时候炸过? “张将军可否赐教?”卫靖虚心请教。 这话正中张晓珲下怀,于是每天训练之余,张晓珲便拉着卫靖大谈解放军经典战例,穿插迂回战术虽然是由霍去病首创,但是在我军手中得到了发扬光大,使之发展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在各个战场上都取得了辉煌战绩。 特别是在抗美援朝战场上,穿插迂回战术更是被志愿军运用得出神入化,“如果没有阻力,中国人的整个纵队会穿过防御工事,一直深入到联合国军阵地后方”“中国人擅长穿插到我军薄弱部位实施袭击和强攻,把我军阵地分割成若干小目标各个歼灭……” 以上这些文字,来自美国、韩国不同年代的朝鲜战争官方战史,所描述的都是志愿军神出鬼没的穿插战术,许多美国、韩国等参战国的精锐部队都因此大吃苦头。 而我军百战之余,穿插迂回战术早已炉火纯青,在许多战斗指示中都能找到“你部应以迅速勇猛之穿插,插入敌后,分割围歼之”这样的语句。 卫靖听到这样多则几万十几万甚至几十万的大军,少到仅有一个的普通士兵的调动穿插,听到从将军到普通士兵都具有的超高军事素养,都让他意识到张大郎曾经所处的是一支何等强大的军队,这样的谈天,比他自己研读多少本兵书都要有益得多。 俩人常常会聊到深夜,好几次张晓瑛发现哥哥没有回营帐找过去,那两人还在热烈探讨,通过这样的交谈,卫靖了解到火器的发展方向和最适合的打法,而张晓珲则是成功地把卫靖从妹妹的身边赶走。 当然他也有心让卫靖掌握解放军这一战术的精髓,毕竟这一战术即使在现代的信息化战争中仍然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卫靖既然是自己的准妹夫,他不教他还教谁呢? 接到前方斥候的报告,卫靖通过望远镜的镜头看到了南诏国的象兵来势汹汹,他已经得到了朝廷要对南诏国用兵的密诏,但是起码还有五天第一批援军才会赶到,而镜头里的南诏象兵已经不足十里了,兵力不比上次来的少。 他再一次为这个叫望远镜的物件惊叹,有它在手,自己可以从容排兵布阵设伏。 南诏国四王子沙马骑在一头威风凛凛的公象身上,远远看到大乾军队竟然列阵挡在前方,不禁怀疑有诈。 但是他也谨慎小心地派出斥候侦查过了,大乾军队并未大量增兵,仍然是不足一万兵力,虽然没再看到有人被抬出,但是得了疟疠的人即使好了也不可能很快上战场。 这么一点人,踩都踩死他们了,竟然还敢在前面列阵拦他们这足有一千五百头大象的象兵。 “冲过去。”沙马振臂一挥,话音刚落,对面阵中有什么物件飞到了空中,滑出道道弧线落下来,其中一个直接掉在了他的头象旁边。 沙马困惑地看着飞到眼前的物件,正想着大乾竟拿投石机来对付象兵,实在是技穷了,结果一声巨响,接着红光爆起,他被重重甩过一边,几乎晕了过去。 可是他没有晕,他的头象被震翻在地上,嘴里发出凄厉的叫声,挣扎着想站起来。 “快来人!”沙马大声喊道,惊恐地看着四周的一切,满头是血的头象如果站起来了就是一头可怕的凶兽,他需要赶紧远离它。 但是他自己也站不起来跑走,他只能连滚带爬躲开巨象,但是他又听到了方才的呼啸声,接着又是一声声巨响。 这到底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啊?沙马下意识捂着头紧紧趴在地上,但是这么趴着也很危险,被巨响和火光吓得四处乱跑的象兵只要一脚踩到他身上他就完了,偏偏这次象兵数量比他的太子哥哥带的还多了一半。 “王子!沙马王子!”他的几名亲卫终于找到了他,把他拉起来就跑,但是到处都是昏头昏脑四处乱跑的巨象,无论驭手怎么高喝都没用。 五轮炮击下来,炮声不再响起,南诏象兵阵已经乱成一团,卫靖想着就这么几下子炮弹少了五成一,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达则给老子炸。” 这么玩法,多少银子都得炸没了,可不就是只有“达”了才能炸么? 既然还穷着,那就只有他来玩老本行“战术穿插”了。 卫靖一挥手,隐蔽在一侧山谷里的黑旗军冲了出来,他们所骑的战马都是朝廷设在黔西的马场引入北疆良马与本地马种杂交而成,虽不及北马高大,却更能适应此地气候。 黑旗军的将士并不靠近象兵乱成一团的阵地,只远远地使复合弓射杀外逃的巨象和士卒,他们骑着马,轻易就能追上那些散开的象兵和步卒,一点点地把他们歼灭,而南诏兵早已吓得失魂落魄只顾逃命,早就忘了抬手还击。 这一仗几乎全歼了大举来犯的南诏象兵,而大乾军队零伤亡!!! 太惊人了! 卫靖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第一次感受到了热武器的强大威力,他蹲下身子,在地上捡起了一块炮弹的碎片放进了衣兜里。 “干得好!”张晓珲走过来拍了一下卫靖的肩膀夸道。 卫靖转身看向他,郑重地向他行了一礼:“是师父教得好!” 如果是以前的战法,卫靖有自信可以当他师父的人全天下不超三个,但是自此往后,眼前这位年岁比自己还小的人当自己的师祖也没问题。 “你确定要叫我师父?”张晓珲似笑非笑看着他。 卫靖一愣,脸瞬间红了。 是不能喊“师父”,不然安平就成了自己的长辈了。 他一咬牙:“师兄。” 张晓珲一笑:“行了,没什么师兄师弟,大家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十天后,大乾军队的集结地点已经改为曲靖的北盘江北岸,而张晓珲兄妹俩已经回到了黔中府。 ------题外话------ 总算写完啦!希望没人等着看,不然七姑太亏心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相拥 卫靖带着军队先行挺进南诏国,张晓珲兄妹到他的营帐给他送行。 原本以为援军还需五日才到,未曾想第二日就到了一万人,原来是卫豫收到指示,让他派兵先行增援,而黔中杨家一倒,局势彻底稳定,他便只留了守城的兵士,余下的全部南征。 卫靖的营帐里,他已经穿戴好披甲,正想去找张晓瑛告别,门外禀告张家兄妹到了。 快离别了,卫靖才发觉自从张晓珲回来以后,他跟张晓瑛的相处机会少之又少,仅有用膳时能在一处,偏偏张晓珲也总是要陪着妹妹用膳。 卫靖迎出门去说道:“我正想找你们俩去。” 如今他跟这兄妹俩关系更进一步,也不再一见面就行礼个没完。 “也找我吗?”张晓珲调侃道。 “自然。”卫靖微微笑着回答。 “哥哥你烦不烦。”张晓瑛嗔道。 “我知道我招你们烦,行,我就不进了,给你们半刻钟道别。”张晓珲说道。 他这么一说卫靖倒愣在那里,进屋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别理他,走,我看看你收拾得怎么样?东西带齐了没?”张晓瑛拉卫靖进营帐。 卫靖尴尬地侧头看张晓珲,张晓珲说道:“半刻钟。” 两人进了营帐,张晓瑛看着收拾得整整齐齐的物品问道:“我昨日送过来的药品你要随身带着,防刺服也要穿好,别嫌热。” “穿好了,你放心。”卫靖看着张晓瑛说道。 这一别又不知几时才能见面,这次见面安平似乎个子长高了一些,样子也变了一些,只是还是很瘦弱,应是太劳累了。 “我会想法子做出可防火枪的防弹衣……” “不!安平,你不用太操劳,我会没事的。”卫靖打断她的话。 “我知晓,可我做了会更安心。”张晓瑛说道。 自从进门张晓瑛的眼睛就一直看着卫靖营帐里的物品,她其实是对古人的行军装备感兴趣,想看看他们是怎么打包的,说话时也没看着卫靖。 但是卫靖的目光一直粘在她身上,好像是想要把她现在的模样刻在脑海里,听了张晓瑛这随口说出来的话,心中一阵暖流涌过。 “安平,等我们再见面,你又变样了。”他说道。 “怎么,你怕我变丑了吗?”张晓瑛转头看着他问道。 “不是,我只是想把你所有的样子都记住。”卫靖说道。 “这个啊!也不是没有办法。”张晓瑛犹豫了一下。 算了,他都猜出大概来了,拿个手机应该也不会吓着他吧。 为了记录京京的成长,她这些天都随身带着手机,这是她家的传统了,从她哥出生开始就给孩子们录下成长记录,京城里的南瓜土豆也用单反相机隔几天拍几张照片,录一段小视频。 她哥出门都带蓄电池,可以给手机充电,所以这么多天手机电池也没用完,但是她平时也不开机。 卫靖的话也提醒了她,她也想留下卫靖这时候的样子啊!男孩子十八岁也是最帅气的时候。 “来,咱俩合个影。”张晓瑛从兜里拿出手机,在卫靖面前打开,开机声响起,卫靖终于第一次看到了这块让他偶尔想起来就会寝食难安的魔镜。 他呆怔住不知道要说什么,这魔镜会发声,随着安平的手指在上面点了几下,面板上出现了一个个小方块图案,安平点开一个小方块,魔镜竟然就把他跟安平一起收了进去! 张晓瑛靠过去要跟卫靖一起自拍,在镜头里看到他僵硬的表情,想到相机最早出现时许多人还害怕拍照会被相机摄走魂魄,便以为卫靖也是这样,安慰他道:“别怕,这是手机,可以留下咱们如今的模样。” 她说着话快速点了几下拍照键。 “我不怕,只要跟安平一起,去哪都不怕。”卫靖说道。 “别瞎想,哪都去不了!来,卫将军,请问您对这次出征有何感想?”张晓瑛把镜头调成录像模式单独对准卫靖,临时客串记者采访提问。 “不破南诏终不还!”卫靖下意识答道。 “好!预祝卫将军旗开得胜凯旋归来!”张晓瑛说道,又给卫靖拍了几张照片。 她个子跟卫靖落差太大,自拍合影实在困难,把手举得太高照片还变形。 “时辰快到了。”张晓珲在门口提醒。 “哥哥你快进来。”张晓瑛赶紧喊道,她怎么忘了可以让哥哥帮忙呢? 张晓珲一进门,张晓瑛就把手机塞给他:“快帮我俩照几张合影。” 张晓珲一阵无语,女孩子总是那么喜欢拍照,也不看看卫靖都快僵硬成一个木头人了,让一个古人看到自己在一个镜框里出现,这不是想吓人吗? 幸亏这是卫靖,换了别人只怕都要跳起来了,但是看起来卫靖显然吓得也不轻,只不过他远比一般人沉得住气。 张晓瑛把相机交给哥哥就挽着卫靖的胳膊,把头微微靠在他的手臂上,就像她以往跟哥哥合影一样。 卫靖本来呆站着完全不知所措,张晓瑛一挽上他,他不由得微微侧低下头来看她,张晓珲及时按下快门,给他们留下了经典的瞬间。 张晓瑛抬头要提醒卫靖看镜头,两人目光对视,又被拍了下来。 “看镜头。”张晓珲说道。 这两人真当自己是影楼摄影师了呢! “好了!拍的够多的了!”张晓珲把手机拿给张晓瑛跟卫靖让他们看照片。 卫靖心中砰砰直跳,这不是魔镜,不会把人收走,他和安平都还好端端站在营帐里。 而且,看着里面的安平跟自己,他心中越发安稳。 “来,咱们仨拍一张合影。”张晓瑛又提议。 于是手机里又多了几张三人的合影,张晓瑛被两个帅气小哥哥夹在中间,笑魇如花。 “公子,可以出发了。” 卫五一在营帐门外禀道。 “我走了。”卫靖说道。 他走到门边,伸手拿下挂墙上的头盔要戴上,冷面将军的感觉一下子出来了,张晓瑛又赶紧给他录下戴上头盔的过程。 卫靖已经不再紧张,看到张晓瑛忙着给自己照相还主动配合,明白她也象自己一般想留下自己的模样。 戴好头盔卫靖又拿下挂在头盔旁边的一个灰黑色布团在手上走出营帐,他的亲卫队都已经在门外静默着等他。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卫靖回头看看张晓瑛,走到萧十二面前,把手中的布团交给他说道:“十二护卫,这是背带,安平这一路就辛苦你了。” 张大郎是安平亲兄长,自然是会背着安平赶路的,但他自己显然背不完全程,而自己又不能跟他轮换,听五六说自己没接到他们时是萧十二跟张大郎轮换着背的安平。 但是经过了这些日子,如果自己没有表示,萧十二还敢不敢背安平就不好说了,所以他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背带交给萧十二,让大伙都看到是自己要他背的安平。 萧十二忙接过布团郑重给卫靖行礼:“卫将军放心,属下会走得稳稳的,必保县主无虞!” 如果卫将军不把背带交给他,他当然也会背着小张大夫赶路,但是多少会担心卫将军心里有疙瘩,影响到他俩之间的关系。 现在好了,卫将军亲手把背带交给自己,那他也就安心了。 护卫们都惊呆了,他们人人都知晓自家公子对小张大夫有多着紧,恨不得晚上亲自去给她值守,这把布带交给萧十二的意思就是要萧十二背小张大夫赶路啊! 这……这不是…… 连张晓珲都有些动容,要知道卫靖可是一个纯粹的古人,讲究的是男女授受不亲,但是为了不让妹妹吃苦,他连这个都放到一边。 张晓珲转头看向妹妹,看到她的小脸又现出了温柔的神色。 卫靖把布带交给萧十二就向自己的坐骑走去,他不敢再回头,怕自己忍不住要做点什么,正要上马时听到了张晓瑛喊他。 “卫五哥。” 声音柔软,象狗尾巴草轻抚过他的面颊。 张晓瑛想明白了卫靖把布带交给萧十二的意思后,趴在卫靖背上赶路的几天行程里的种种一下子浮现眼前,她心里涨涨的不舒服,忍不住喊了卫靖一声。 卫靖停下来,回头看到张晓瑛突然跑向自己,心中瞬时波涛汹涌。 张晓瑛不管不顾,扑向卫靖紧紧拥抱他,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卫靖只犹豫了一瞬,很快抬手抱紧张晓瑛,低头在她耳边说道:“安平不怕,等我回来。”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人觉得这两人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只觉得他们相拥在一起的画面美得动人心魄。 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别离 张晓瑛久久不愿松手,没人忍心去打破这个画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卫靖轻轻把张晓瑛推开,抬手替她擦了脸上的泪痕,翻身上马当先往校场而去。 这次出征南诏,由卫国公亲自挂帅,卫靖任前锋,左右两路大将军分别是威远候世子陈灏和宣德将军李松然,这两人跟卫国公都是多年来一起打配合的。 卫靖的亲卫也都驱马追随而去,张晓瑛怔怔地看着卫靖远去的身影,只觉得心里仍是很难过,没注意哥哥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身边。 “没事,卫靖不在你旁边,哥哥这里还有个肩膀让你靠靠,也不用担心没人背你走五尺道。”张晓珲揽着妹妹肩膀安慰她。 相爱总是伤别离,他的妹妹总算体会到了。 “哥哥,我竟然爱上一个古人。”张晓瑛喃喃说道。 她很确定,这就是爱的感觉,那么的强烈,自己的心仿佛也跟着卫靖远去。 “这没什么,还有现代人爱上猩猩的。”张晓珲说道,话一出口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哥哥你真是讨厌!”张晓瑛转身凶猛地掐上她哥的脖子。 于是护卫们又看到了让他们震惊的一幕—— 张小将军被小张大夫制住要害动弹不得直喊“姑奶奶饶命”。 最后还是萧十二过来把张晓珲从张晓瑛的魔爪解救出来:“小张大夫,咱们也该准备出发了。” 行囊都收拾好了,他们也需要赶路。 “十二,替我揍我哥一顿。”张晓瑛松开手说道。 “还请小张大夫见谅,此事属下万万不敢听从,张将军乃是属下的救命恩人。”萧十二憨憨说道。 “那要是你的救命恩人伤害我呢?”张晓瑛问道。 “那属下必定拦着。”萧十二正色答道。 “好了,哥哥给你道歉,卫小将军天上地下独一无二文韬武略俊朗无双啥都不能比。”张晓珲诚恳地说道。 “你还比!”张晓瑛恼道。 “没比,哥哥真没比,刚才那句话也没比,就是那么一说。”张晓珲头疼,妹妹这小性子又犯了。 “五尺道我一步都不走!全得你背着我!”张晓瑛说道。 “没问题,哪怕哥哥爬着也把你背回去。”张晓珲答道。 “谁要你爬着背。”张晓瑛悻悻说道,她刚刚脑补了一下哥哥爬在五尺道的样子,自己都先心疼起来了。 “那咱不生气了啊!走吧,还要跟卫二哥道别呢!” 卫琦留守大营,他的身体虽然痊愈了,但仍然不适合征战,甚至跟张晓瑛他们一起回黔中也太过奔波。 送走了卫靖的大军,张晓珲他们也该出发回京城了,兄妹俩一起去向卫琦道别。 前几天的那场战役卫琦就站在张晓珲身边,看他扬着令旗指挥发炮,这个少年人的沉稳淡然给了他深刻印象。 那日南诏步卒被象兵踩踏而亡的惨烈景象,即便是他一个常年征战沙场的人也不免变色,这少年人却始终面不改色,仿佛这于他不过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这种感觉跟他的五弟倒真是相似,难怪这两人总有话聊。 “卫二哥。”兄妹俩一起向卫琦行礼。 “大郎安平不用多礼,你们是来告辞的吗?”卫琦微笑还礼。 他刚刚在校场送走了五郎,回到营帐没坐热板凳这兄妹俩就过来了,他还奇怪怎么不见他们到校场送送五郎,不过看五郎没有什么情绪不好,誓师时反而带着一股少年人的昂扬之气,他倒也放心了。 相处了这么些天,他也挺喜欢安平这孩子的,谁能不喜欢她呢?连那头小象见了她都欢喜得撅蹄子,明明每日忙得用膳都急,却一天都没忘过来给他把脉。 自她一来,军营里就带着一股子生气,兵士们的眼睛都有了神采,好像只要有她在,那疟疠便不敢靠近似的。 “是来道别的,以后就不能给卫二哥检查身体了,不过我昨日看了,您的体内已经完全没有疟原虫了,可以像正常人那般活动了。”张晓瑛说道。 这次三名助手会留下来跟随大军南征,继续收集各地各种有关疟疾的资料,显微镜等等实验器材生产设备也都留下来,京城还另有完整的一套。 而且青蒿素的生产流程她也已经交给皇帝,马道长留在京城的主要作用就是指导太医院进行青蒿素生产,乙醚这种东西是需要严格按照要求存储的,需要有经验的人盯着。 “安平谢谢你!”卫琦真心实意地说道。 “我也谢谢您,若不是您在这驻守边疆,我在京城哪能那么安心做研究呢?”张晓瑛笑眯眯说道。 “若是多些人象你这般做研究就好了。”卫琦说道。 他守了这么多年的边疆,第一次听一个小娘子说谢他。 “会有的。”张晓瑛说道。 “卫二哥,这是我编撰的火器操作说明书和管理条例,以后您应该用得上。”张晓珲递给卫琦一本小册子。 这是他在飞鹄号上那几天用电脑编写的,一共打印了五本,卫家三兄弟一人给了他们一本,里面的内容包括了这次运来的迫击炮和即将出现的枪支的操作流程和注意事项,还包括简单的维修方法。 卫琦一怔,不由得也站起来接过张晓珲递过来的这本小册子,翻了一下,看到里面的内容极其详尽,虽是白话文,但用词准确无疑义,竟是半点都不藏私。 他郑重地向张晓珲行礼:“多谢大郎。” 他也都了解了张晓珲他们之所以送药来得这般快,是因为张家兄妹俩一起改造了车船,难怪皇帝对这兄妹俩如此信任倚重,他们虽有惊人本领,行事确是光明磊落。 “卫二哥不客气,如此我俩便回了。”张晓珲回礼说道。 “我也准备了些须薄礼给你们带回去。二一。”卫琦喊他的护卫队长。 “公子。”卫二一进门。 “把我让你们准备的蜂蜜拿来。”卫琦说道。 “是!”卫二一很快出去。 “这蜂蜜是此地的野蜂蜜,据说蜂巢都筑于悬崖峭壁的高处避雨之地,取之极为不易,我亦是机缘巧合救了一位采蜜人,他儿子便每年都送蜜与我。” 卫琦说道。 “这是岩蜜,这可是大大的好东西。”张晓瑛说道。 “安平竟也知晓此蜜?”卫琦很是惊讶。 张晓瑛有些不好意思,作为一个资深吃货,她当然知道岩蜜,还看过采蜜人惊险的采蜜过程,当然是看的视频。 “见过记载,说是此种蜜只产于黔滇一带,那些蜜蜂采的是各种珍稀药用的野花蜜,数量高达数百种,因此蜂蜜比起一般蜂蜜含有的药性更浓,可增强体质。卫二哥,您如今的身子正是需要的时候,就留着自己喝吧。”张晓瑛说道。 “我就在此地,要喝自可去寻采蜜人买来。”卫琦笑道。 “公子,蜂蜜送来了。”卫二一进门说道。 “直接送到张将军营帐。”卫琦吩咐, 又对张晓珲兄妹俩说道:“走,我送送你们。” 张晓珲兄妹俩跟着卫琦一起出来,就看到两个护卫一人抱了个木框,木框里放着一个陶罐,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那陶罐可不小,一个能装二十斤水的大小。 “这太多了,我们拿一罐就好了,另一罐送回国公府给夫人。”张晓瑛说道。 “我每年都送有回府给她的,这蜂蜜耐放,你家人少,慢慢喝也不怕。”卫琦笑眯眯说道。 那倒也是,品质好的纯蜂蜜能放很长时间都不坏。 护卫们已经把大件物品都收拾好绑在马背上了,张晓瑛的小件她昨晚就都收进了藤箱,更小的都在包里,两罐蜂蜜就是按照方便驮运的方式打包,直接放到马背上就行。 一声象鸣响起,京京也由护卫带过来了,一看张晓瑛就欢快地跑过来蹭她,又在她脚边打滚,拿小鼻子缠她的脚踝。 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回程 才不过十来天,小象京京已经很强壮了,大概因为吃的好,它总是显得很欢快,而且特别亲人,跟照顾它的护卫们都亲近。 只是大概因为刚出生时第一时间接触的是卫靖跟张晓瑛,虽然他俩能跟京京呆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但只要他俩在,京京就不要旁人。 现在也是这样,张晓瑛蹲下身子揉揉它软软的小鼻子说道:“快起来,咱们要回京城啦!你可是得自己走五尺道,谁也背不动你。” 关于京京要不要跟着回京城,大家的意见非常统一,不光是卫靖跟张晓瑛不舍得留下京京,照顾它的护卫们也不舍得,他们甚至还制作了一个抬竿,万一京京赖皮不走路就四个人抬着它走。 跟卫二哥告别后大伙开始踏上回黔中的路,因为皇帝并没有具体要求他们哪天回到京城,因此不需要象来的时候赶得那么急,张晓瑛跟京京一路走着倒也轻松有趣,她坚持着走了一整天! 第二天就开始有些不行了,京京竟然也看出来她体力不支,在她身后用小鼻子顶着她走,爬陡一点的路还用脑袋把她托上去,简直操心得不行。 在京京的鼓励陪伴下,张晓瑛又走完了一天的路程。 张晓珲表扬妹妹:“看来有京京在,贝贝你走完五尺道没问题。” 萧十二很心疼:“小张大夫,还是让属下背着您走吧。” 这句话这两天他说了N多次了。 “我还行,不能给京京做坏榜样。”张晓瑛摇摇头,开始了第三天的路程。 走了大半天后实在是迈不动腿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京京急得“咴咴”叫,用小鼻子卷她的手想拉她起来。 “真不错,哥哥本来已经做好了背着你走完五尺道的,你竟然自己走了三分之一路程。上来吧,哥哥背你。” 张晓珲在萧十二手中拿过背带系在自己腰上,蹲下身子把妹妹背上再把背带系好。 张晓瑛累的不想说话,结果京京一看张晓瑛不自己走路了也往地上一躺耍起赖来,惹得大伙哈哈笑,好在它是个超级吃货,只要拿着点它喜欢吃的食物在前面引着就颠颠地跟着走。 这一路上他们都遇到了不断往南诏国集结的兵士,五尺道顾名思义就是五尺宽,经常需要避在一旁让他们先过去。 后面的路程就是萧十二跟哥哥轮流背着张晓瑛走一段,她自己跟着京京走一段,又花了四天时间才回到了黔中。 到了黔中明显感到城中气氛不一样了,到处都是搬运物资的民夫,坐在路旁休整的兵士,处处都显示出大乾皇帝这一次对南诏国用兵的决心。 他们跟着卫五六到了一座让张晓瑛感觉很熟悉的大府邸门前,有人进去通报,很快罗思维跑了出来:“晓珲晓瑛,你们可算回来!快进来,大伙都进来!天啊!小象,怎么还有小象?” 她高兴的样子好像跟张晓瑛兄妹俩分开了多少年一样。 兄妹俩一起向她行礼:“思维姐姐。” 罗思维一手拉一个:“不用多礼,我们刚搬家,你们的屋子都给你们准备好了。” “难怪,我还说卫五六怎么不带我上你家去了呢,原来是搬这来了,思维姐姐,你新家这宅子好大呀。”张晓瑛说道。 “我家还在里面,这是以前的土司府,如今改作府衙了。”顿了一下她又说道:“原本还住着土司府一半的杨家也搬走了。” “难怪我觉得眼熟,原来竟然是土司府。”张晓瑛一边跟着罗思维往里走一边说道。 少数民族地区土司府的建筑风格都类似,张晓瑛以前参观过好几座土司府。 “杨家搬走了?”张晓珲敏锐地意识到应该是出过什么事情了。 张晓瑛听到哥哥这么问,才想起了罗思维本来的杨家大小姐的身份。 “搬了五天了,杨老爷子去了。”罗思维说道。 “啊?思维姐姐那你……” “我没什么事,他们那么多年也没当我是杨家人,我去灵堂吊唁都哭不出来,把我急坏了。”罗思维悄悄跟张晓瑛说道。 张晓瑛“噗呲”一下笑出来,又觉得不妥,忙忍住了说道:“哭不出来还好,还有忍不住笑场的。” 娱乐圈不时有哪个明星参加葬礼被拍到面带笑意,那就是一场灾难。 “那不麻烦了?”罗思维说道。 “可不就麻烦嘛!我以前喜欢过的一个明星……” 张晓珲看着两个女孩在前面凑在一处聊得眉开眼笑,心里想着要不要让妹妹留在黔中跟罗思维多住些日子,她难得可以跟旁人这么没有顾虑地说起现代的事情。 但他终究还是不放心让妹妹离开家人,还是算了。 罗思维把他们带到一座门前有士兵值守的大院子前说道:“我就住这,你们的屋子也在这里,骡车也在这里面。” 张晓瑛已经跟罗夫人母女说过她们一家是怎么来到的大乾,还试着看看罗夫人能不能进入房车,但是很遗憾,罗夫人进不去,罗思维更不用说了,但是她们都明白了这辆骡车有多重要,母女俩总有一个人时时守着它。 搬家时卫豫看罗思维费老大劲也要把骡车弄进他们住的院子里还劝她:“就一辆骡车,还半新不旧的,国公府随便送安平一辆都比它好得多,哪至于这般宝贝呢?” “那不行,这辆车晓瑛妹妹坐惯了的,换了别的车坐她不习惯。”罗思维答道。 她可不是瞎说,这辆车的样子晓瑛妹妹给她看过了,别看它如今的样子是一辆旧骡车,它原本的样子别提多闪耀了,而且车里冬日冷不着夏日热不着,就算皇宫也没这般舒适。 卫豫却想到在船上吐了五六天的张晓瑛,只觉得她又多了一个娇气的怪癖,不由得担忧她能不能走到卫琦的大营。 张晓瑛抬头看到门楣上挂了“将军府”三个字,这应该是以前土司府的一部分,看来卫豫是把土司府拆分了。 他们跟着罗思维进了院门,果然这个大院子分了前后两部分,中间有一道院墙隔着,靠着一侧开了一道月门,前面部分是办公区,后面是居住区, 居住区也分了好几个院子,卫豫和罗思维夫妻俩就住在其中的一个院子里。 张晓英不由得感叹,难怪说以前的土司就是土皇帝,这土司府里的一部分就已经是这么大的一个院子,那整个土司府得有多大? “你们就住这座院子,一会咱们就把骡车挪过来,小棕在牲口棚里,听挺听话的。”罗思维说道。 她知道张晓瑛得进房车洗澡洗衣服,也就不派侍女服侍她了,而且也不适合让别人发现这辆骡车的秘密,侍女贴身服侍,很容易就能发觉异常之处。 “多谢思维姐姐。”张晓瑛感激地说道。 罗夫人母女这些日子一定没少为了骡车费神。 “晓瑛妹妹不用客气,那日搬家时你卫四哥看到了你帮我拍的照片,直夸你画的好。”罗思维眼睛里都是笑意。 “真有人能画的这么好的。”张晓瑛也笑道。 那是她在罗思维出嫁那天给她化好新娘妆后帮她拍的,又用打印机的照片打印功能打印了出来。 罗思维这一说又提醒了她。 “明日我替你跟夫人拍一些照片出来,不然我回京城了再见面就难了。”张晓瑛说道。 “你不累吗?”罗思维虽然也很想拍照,但是想到张晓瑛走了那么远的路,最好多休息两天。 张晓瑛又不好意思了,但她还是老实说道:“我走不了那么远的路,大部分得让人背着走。” 罗思维看出她难为情,安慰她说道:“我象你这般大时也走不了这般远的路。那我让人去告诉阿娘一声,她知晓你们回来了肯定很欢喜。” 两人坐在罗思维给张晓瑛安排的房间里说话,张晓珲的房间就在隔壁,这样晚上就不必让护卫们离得太近,张晓瑛就可以安心睡在房车里。 ------题外话------ 今天太晚啦!七姑都不好意思求票票了,但是今天是月底了,时间过得实在太快了,大家要是有多的票票还请投给七姑哈,七姑感激涕零! 第三百六十四章 防弹 进了房车张晓瑛先好好洗了个头,在军营里洗头简直费劲得不行,她的头发长到了后腰,她自己又不舍得剪,只能让她哥提着个水壶给她淋着,那么多天她哥也就有空帮她洗了三次。 洗头洗澡后把脏衣服放进洗衣机,又把头发吹干,张晓瑛把手机里的照片和视频转存进电脑,连上打印机,选了几张她跟卫靖的合照打印出来。 有人敲车厢板:“贝贝。” 是她哥,张晓瑛按了转换按键把哥哥接进房车。 “你要把照片寄给卫靖?”张晓珲看到台几上的几张照片问道。 “对,看他对我这么好,我也应该对他好一点。”张晓瑛说道。 “寄几张照片就叫好啦?”张晓珲无语,女孩子的视角就是这样。 “要不咋样?我亲自去陪他?你让不?”张晓瑛说道。 “我要让还能费老劲背你回来。”张晓珲敲敲妹妹脑门,“来,你应该给他带这个。” 张晓珲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大袋子,张晓瑛认出来是装着防护服的两个袋子的其中之一。 张晓珲拉开袋子拉链,拿了一套防弹衣和一个防弹头盔出来。 “这套防弹衣是大全套,前后护颈护裆都齐全,防弹板是特种钢材,对付我造出来的子弹绰绰有余了,你应该把这一套送给他。” 张晓珲又拿起防弹衣使用说明书:“这简体字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得懂,还是得给他另写一份说明书。” 张晓瑛愣愣地看着她哥,她还记得她爹当初给卫靖拿防护服时说的话,“防弹背心就不用了,这时代也没有枪”。 这才过了几个月啊! “哥,咱们真的要把这个时空带入热兵器时代嘛?”张晓瑛问道。 “已经带入了,贝贝,咱们来到大乾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历史总会走到这一步。”张晓珲说道。 “那大乾能造出啥样的枪呢?”张晓瑛回想她那有限的枪械知识。 “怎么也不能比抗日战争时期八路军使用的枪支弹药差吧,大乾兵器工坊的条件比起当年红军八路军躲在大山深处岩洞里的兵工厂的条件好得多,机枪都可以造出来,而且枪炮需要的钢材严明昊已经帮着兵器工坊炼出来了。” 张晓珲答道。 “有了枪炮,按理说大乾军队不需要这么兵员,为啥皇上还是派来了这么多人来呢?这后勤补给得多花多少钱呢?”张晓瑛很疑惑。 “说不定是咱们老爹的手笔,你不觉得这像明朝时期大量汉人入滇的前奏吗?也有可能他还是低估了枪炮的威力。”张晓珲说道。 张晓瑛默然不语。 “武器代差越是大,伤亡反而会更少,你看以前英国人以极少的兵力殖民了大片土地就是这个原因,咱们如今能做出来的可比他们那时候的好的多,明天让卫五六跟着集结的军队把防弹衣送给卫靖,你今天就写一份说明书给他,晚上卫四哥要请我们吃饭,你先睡一下吧。”张晓珲说完下了车。 张晓瑛拿过防弹衣检视,发现穿戴的程序还是有些复杂,还是听她哥的话开始写繁体字版的说明书,但是建议他暂时还是穿着防刺服,毕竟敌方没有枪支,而到了热带地区有一些毒箭还是很可怕。 晚饭虽然没去吃成焖石螺,但是罗思维让店家送了外卖,黔中府说到底不太大,这家石螺店又是老字号,离土司府并不远,送到的时候还是热腾腾的。 两个小娘子拿着牙签挑着石螺闷头吃着也不说话,张晓瑛以前在宿舍吃田螺就是这样的,多说一句话就少嗦一个螺,所以大家就是沉默着吃完了才说话,都习惯成自然了。 张晓珲跟卫豫互相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些微的尴尬,接着互相了然的一笑。 “大郎我先敬你一杯,听说前次大战我军竟无一伤亡大获全胜,这迫击炮果然厉害,我真恨不能在场目睹。”卫豫说道。 “其实还是南诏国失策,若他们全部是步卒不用象兵,这几百发炮弹是炸不死这许多人的,几万人跟咱们几千人说不定赢的是他们。”张晓珲说道。 “确实,从此往后南诏国再不会用象兵了罢,没有象兵,南诏国也就不足为惧了。来,咱们喝了这一杯。”卫豫笑道。 两人喝下杯中的酒,又谈起以后的仗到底该怎么打,反正男人们的梦想总是去征服世界,张晓瑛跟罗思维跟他们也说不到一处。 张晓瑛跟罗思维吃完了一大碗石螺,又把汤分着泡了米饭吃了,觉得也不用再吃别的菜了。 “思维姐姐,这个石螺要是可以加点辣椒就十分完美了。”张晓瑛意犹未尽地说道。 这些石螺个头中等,鲜美异常。 “就是你家后园子种的那种辣椒吗?”罗思维问道,她对张家后园子的庄稼印象深刻。 “对,等多出些种子,我寄一些给你,你就能尝到这种特别的味道了,它不像土豆似的得整个种,辣椒种里面的种子就行,吃的是外壳。”张晓瑛解释。 吃完饭兄妹俩回到住处,张晓瑛美美地在房车上睡了一觉,第二天起床时下车时她哥早就出门了。 罗思维的侍女杏丫送了早点过来给她,笑眯眯说道:“县主,小姐说让您睡够了再找她去。” “我睡够了,我吃完早点就过去。”张晓瑛说道。 杏丫等张晓瑛吃完早点,收拾了餐具就先回去了,张晓瑛去找卫五六。 “小张大夫,您的脚还疼吗?”卫五六问道。 小张大夫这次走路竟然走到脚上起了水泡,这事也不知晓该不该告知公子。 “我又没有仙丹,哪里好得那么快?不过我垫了伤口贴,走路就没那么疼了。”张晓瑛说道。 “那就好,不然属下不知该如何跟公子交代。”卫五六说道。 “长个水泡有啥好交代,往后不许跟你家公子交代什么让他忧心的事,他如今在外头打仗可不能分心。”张晓瑛严肃地跟卫五六说道。 热兵器时代跟冷兵器时代可不一样,需要更多集中注意力。 “是!属下记住了。”卫五六第一次看到小张大夫用这么重的语气跟他说话,但是他心里非但没有不舒服,反而美滋滋的,小张大夫这是在意他家公子呢! “你歇好了吗?”张晓瑛又问他。 “歇好了,小张大夫要给属下派什么事?”卫五六问道。 “此事交给旁人我也不放心,只有再辛苦你一躺了,替我把这个包裹送给你家公子,多带两个人,不要单独赶路,跟着集结的队伍走,等你回到黔中我们应该也回京城了,你得自己想法子回去。”张晓瑛说道。 她把包裹缝的很结实,里面装着照片和防弹装备。 “小张大夫放心,属下保证送到公子手中!”卫五六接过包裹单膝跪下行礼。 “此包裹你务必时刻不能离身,也不要打开,切记!”张晓瑛叮嘱道。 “属下记住了!”卫五六应道。 这包裹里的物件必定不凡,不然小张大夫不会如此郑重其事。 “你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吧!” 张晓瑛交代完了事情就出门要到隔壁院子找罗思维,却看到一个长长的队伍抬着笼箱之类的东西往罗思维住的院子里送。 这些人看着就像在抬嫁妆,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第三百六十五章 撩骚 难道是卫豫纳妾? 张晓瑛皱着眉头看着那些抬着笼箱的人,又觉得以罗夫人母女的行事这样的事情即使会发生也不是这样的情形,卫豫也不会脑子进水做出这事来。 图什么呢?苦熬三年终于成了家,难道就是为了拿来拆散的吗? 张晓瑛三步并做两步到了罗思维住的院子,进了院门就看到罗思维和一个三十多岁士人装扮的男子站在庭院里,那男子手上拿着一本册子,正对罗思维说着什么。 那男子正是罗思维生父杨承州,今日正是他跟卫豫说好送嫁妆过来的日子,交给旁人他不放心,就亲自过来了。 罗思维一眼看到了张晓瑛,忙打断杨承州的话说道:“阿父,安平县主来了。” 杨承州转身看去,就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娘子快步走来,她头上不见簪釵,柔软的黑发挽着简单的发髻,穿着普通的黛色细麻布衣裙,通身上下不见半点绫罗绸缎,衣饰打扮连他府里的一个丫鬟都不如,然而便是如此的衣饰也掩盖不住她小小年纪却容颜秀美,气度不凡,竟是让人不敢直视。 他忙躬身行礼,口中说道:“草民杨承州见过安平县主。” 张晓瑛疑惑看向罗思维,这位男子看着跟罗思维倒有几分相象,身材中等五官周正,若不是身上的衣裳带有鲜明的少数民族特征,一言一行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汉人。 罗思维介绍道:“晓瑛妹妹,这是我阿父。” 张晓瑛忙伸手虚扶杨承州说道:“杨伯父不必多礼。” 杨承州直起身说道:“草民多谢安平县主。” 又把手上的册子递给罗思维说道:“思维,阿父便不扰你会客了,嫁妆里那座煤山就请四郎派人去接手罢,阿父专门选了一处最近路最好的给你。” 本来嫁妆里没有这座煤山,但是杨承州听说了最近一次南诏国又一次败在卫五郎手中,且败得比他上次见到的那场大仗还彻底,明白再无反转可能,遂大笔一挥添上了这座煤山。 罗思维明白这份嫁妆是怎么来的,并不是父亲真的疼爱她要补偿她,完全就是看在她嫁进了卫国公府才有这样的举动。 她心中膈应,没有伸手去接嫁妆册子,嘴里说道:“我已使人去告知阿父不必为我准备嫁妆,我本不姓杨,亦不缺财物,阿父还是让人抬回去罢。” 杨承州头上的汗都出来了,也顾不得张晓瑛就在旁边,拉过罗思维的手把嫁妆册子放在她手上说道: “阿父知你心中怨我,阿父也不敢求你见谅,只你刚出生的那两年,阿父没脸上门去看你,便总在你娘亲带你出门前等在油茶铺偷偷看你几眼,思维,阿父也做不了很多主,只能求你阿公不让族人侵扰你们母女俩,如今轮到阿父做主了,妹妹们有的阿父亦不会少了你的,你就收下罢,啊?” 罗思维眼圈红了,默默地接过嫁妆册子。 杨承州看女儿这样,心中也是一酸,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当年他要是多说几句软话,她母亲也许就不会走了,她也就生在了杨家,不必遭受那些白眼和骂她是野种的难听的话语。 即使他求了阿父,也不可能管的住所有人的嘴,甚至他自己的侍妾也会在他背后议论诋毁她们母女俩,有一次他发了狠,发卖了一个,把另一个吊起来打了一顿,才没人再敢在府中嚼舌头。 在自己府中都是这般情形,可想而知这孩子自小到大见过多少白眼和轻视,自己竟还只想着靠她攀上卫国公府。 前尘往事涌上杨承州心头,他一时只觉心中无限凄凉,如今家族又走到了这般境地,还是不要连累女儿了罢。 “阿父只盼你和四郎和和美美白头到老,不要象阿父跟你阿娘这般……”他话音哽住,顿了一下才又说道:“你忙罢,阿父先回了。” 又向张晓瑛行礼辞别:“县主告辞!” 便转身匆匆离去。 罗思维呆怔着看杨承州的身影说道:“原来他心里也是想着我的吗?” 张晓瑛心里叹气,在现代单亲家庭的孩子虽然已经很普遍,但也依然会引起部分孩子的心理缺失,更何况这是在古代的人文环境之中。 虽然在内心强大的母亲影响之下,罗思维比起很多古代女孩开朗自信,但她心中仍然是渴望得到父亲的爱的,这是人类的本能。 “这是自然,杨伯父是个重情之人。”张晓瑛说道。 等在院门外抬嫁妆的人这才把笼箱抬进来,放好了过来对罗思维行礼口称“大小姐”。 张晓瑛悄悄对罗思维说道:“是不是应该给他们发个红封?” “啊!对,杏丫,搬家那日还余下不少红封,拿来发给大家。”罗思维说道。 又把手中的册子递给她的另一个丫鬟桃丫说道:“你清点后就收进库房,我跟晓瑛妹妹先去阿娘那边,你们不必过去,继续收拾屋子,那面镜子搬运时要仔细着些。” 她们离开京城时张晓瑛给母女俩一人送了一面镜子当礼物,一路小心翼翼带到黔中。 “等你们的晶缘阁分号开起来,就有照不完的镜子了。”张晓瑛笑道。 晶缘阁第一家分号就开在黔中府,罗夫人是代理商,张晓瑛给她的是成本价,跟镜子的售价比起来,低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罗夫人知道张家是要让利给她,便说按照行规加到售价的三成,即便是这样也已经获利丰厚,张家要自己在黔中府开分号也不是什么难事,当下的商业形态也都是这样的。 “夫人,您就签吧,咱们这是几千年才有的缘分呢!而且这是现代的科技带来的便利,您也应该享有。”张晓瑛笑眯眯说道。 罗夫人也笑了,便也就签了。 “阿娘就是在准备拿来开晶缘阁分号的店铺里,咱们这就过去吧!”罗思维也笑道。 黔中府城内只有一条道稍微宽大一些,大部分街道都不适合驾车,人们出行有钱有势的人乘抬竿,小康之家骑驴,大部分人都是靠着两腿出行。 罗思维担心张晓瑛的脚上有泡走不了路,想要给她安排个抬竿,但是张晓瑛想象一下自己被人抬过街道的情景,实在接受不了,于是改成骑驴。 罗思维本来是习惯边走边逛的,但是为了陪着张晓瑛,也骑上了一头驴。 于是黔中府又出现了一道奇景,两个小娘子骑着小毛驴,牵着小毛驴的是身挂佩刀高大威猛满脸煞气的护卫,这两头小毛驴周围还团团围着二十多名佩刀护卫,一路行来街道都塞满了。 众人只能避进街边的铺子里,这些护卫让人心生畏惧,但是看到他们护卫的是两名骑着小毛驴的小娘子又觉得无比滑稽,许多人忍不住露出讶然的笑意。 张晓瑛暗暗后悔,早知道是这样的效果脚再疼她也走着过来了,那些人看着她的眼神活像是在看大熊猫逛街,不!没准比他们看到大熊猫逛街还稀奇,毕竟这年头大熊猫还不是国宝。 “那个阿妹是什么人?”一个店铺的二楼有人问道。 黔中府大多数人都认得罗思维,以前人人都看不上的杨家弃女,如今摇身一变成了这城里最风光的将军夫人,多少小娘子说起来那都是羡慕嫉妒恨,也有用心去模仿她的,许多小娘子因此苦练凫水技术,倒是无形中提高了身体素质。 “前些日子听闻京城来了一位县主,看这架势倒有些像是她。”另一人答道。 “哪个县主穿得这般寒酸还骑小毛驴?不过这张小脸长得可真不俗,本公子见过的美人也不算少了,这般独特的却是平生未见。” 说话的人二十一二岁,长相虽也俊朗,看起来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明明说着一口标准的官话,却穿着一身夷人服饰。 “公子,那位小娘子身周护卫勇武,且将军夫人也在,万万不可唐突!”旁人忙提醒道。 “什么将军夫人,那不是我思维表妹么?再说了,我怎么就非得唐突美人呢?我就不能客客气气地认识人家吗?你听着。” 那年轻人往窗台上一趴,开口唱到:“骑毛驴的小阿妹,你的身姿象凤竹,你的小脸象月牙,让我一见就倾心,我就在这楼上坐,有心邀你来相见,你我二人把心谈。” 街上一时所有人都往这二楼上看,然后又都看向张晓瑛。 张晓瑛一脸懵逼,啥情况,她这是被人当街撩骚了吗? ------题外话------ 今天写完啦,感谢大家的支持,这个月最后一天啦,七姑厚着脸皮提醒大家有月票的话记得投给七姑哈!给大家鞠躬致谢! 第三百六十六章 守护 还别说,这歌声旋律充满了浓郁的少数民族特色风情,带着原生态的高亢响亮同时又婉转细腻,而且这位歌者音质也属上乘,应该是经常开口唱歌的人。 如果现在是在现代她一定跟人家好好探讨一二,毕竟她跟同学还专门花钱去体验类似的少数民族对歌活动。 但是现在可不行,看看周围的护卫们一下子沉下来的脸就知道,他们肯定是觉得自己被冒犯了,萧十二的脚步都慢了下来。 “继续走,不用管他,嘴长人家身上,爱怎么唱是人家的事,黔中的习俗就是这般,咱们得入乡随俗。”张晓瑛说道。 萧十二听了张晓瑛的话猜她不想多事,便又恢复了原本的步速。 罗思维满脸尴尬,那唱歌的人是她不成器的表哥罗怀璋,但是这个表哥从小对她倒是真心好,小时候因为她被人欺负跟旁人打了不少架,人家登府告状后被他父亲抽鞭子也屡教不改,总是跟她说“谁再欺负你告诉表哥去揍死他”。 本来黔中府的夷人少年男女常会这般对歌,歌词也都是差不多,甚至比这直白热烈的还多的是,但他们对歌时唱的都是夷语,大多数汉人都听不懂唱的是什么,但是听得懂的汉人多数认为伤风败俗,常常严禁自家儿女参与对歌活动。 罗家就是汉人,但她这位表哥显然不在严禁之列,听他张口就来的架势,看来没少参加歌圩对唱。 罗思维抬头瞪了一眼罗怀璋,罗怀璋对她一乐说道:“思维,你这是上哪去啊?这个小妹妹是谁啊?我一见就很是喜欢。” 他身后的小厮拼命想捂住他的嘴,奈何那个窗子只够一个人趴着,他的手伸不过去,拉又拉不动罗怀璋。 “表哥你再胡闹,我就告诉舅父罚你。”罗思维说道。 “切!他才管不着我。”罗怀璋不屑应道。 这倒也是,这表哥从小天资聪颖,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偏偏就是不愿进学去考科举,反而到处游山玩水,一年之中在黔中府也不过一两个月。 张晓瑛听说这是罗思维的表哥,好奇地回头看去,见是一个从头发到服饰都是夷人打扮的小伙子,英俊的面孔上满是桀骜不驯,若不是他开口,半点看不出他是汉人。 罗怀璋看张晓瑛回头看他,也对她一乐:“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我是思维的表哥罗怀璋。” 张晓瑛看罗思维尴尬不已的样子,猜想他们的关系应该比较好,不然她就不是尴尬而是恼怒了,再说她也没有感觉被冒犯到,这本来就是少数民族地区的民风。 她微笑着答了一句:“罗表哥好。” 但是没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她老妈叮嘱过她在大乾不能随意跟别人说自己的名字,什么女孩子的闺名吧啦吧啦,还是少数民族地区好,大家都喊罗思维的名字也没啥事。 哟呵!这小娘子不光样子长得独特,行事也独特,往常被他这么搭讪的汉人小妞不是俏脸通红就是杏脸含怒,这小娘子倒是不羞不恼落落大方,方才制止了她的护卫要找他麻烦不说,这会竟然还跟他打了招呼。 有意思。 “去,看看我表妹她们上哪,我一会好过去。”罗怀璋看张晓瑛一行人走远,吩咐小厮道。 “公子,万万不能去啊!您虽然也能打,可架不住他们人多啊!”罗怀璋的小厮松林苦着脸说道。 “谁说我能打的,咱们又不是去打架,我回黔中还没去看过我姑姑,正好今日看看她去。”罗怀璋说道。 “公子,您回黔中第二日就去看了大姑奶奶了,还送了她一匹蜀锦。”松林无语地说道。 “我今日出城了回城还未看过她。”罗怀璋坚持。 松林无可奈何地转身下楼,他应该早日认命,他从来也没成功地拦下过公子作死的脚步。 松林下楼后,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上来见罗怀璋,躬身行礼道:“少主。” 罗怀璋转身看向他,仿佛一下子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不管是吊儿啷当还是桀骜不驯在他身上完全消失不见。 他的脸上满是凝重之色,问道:“如何?” “属下打听清楚了,这突然出现的火炮,喷着烟气的船只,都与这兄妹俩有关。”小二答道。 “可知晓他们因何到了此地?”罗怀璋问道。 “军营里起了疟疠,妹妹制了新药,送药来的。”小二答道。 “那药品效果如何?”罗怀璋问道。 “好得出奇,服用五日后便即好转。”小二答道。 罗怀璋沉吟不语。 “少主,可否确认他们便是……” “不!”罗怀璋打断他的话,“继续观察。” “是。”店小二躬身应道,转身下了楼梯。 罗怀璋目送店小二下楼,脸上的神色没有放松,眉头反而皱得更紧。 他所在的是一个神秘的门派,存在的意义便是守护后世来的人,至于谁是后世来的人,师父说他的师父告诉他,后世来的人来了你自然就知晓是谁了,师父的师父的师父就是这么交代的。 一代一代下来都没发现有所谓后世来的人,他的师父无意中路过黔中喝了他姑姑酿的酒,觉得此酒与别处的都不相同,于是暗暗观察他的姑姑,怀疑他的姑姑就是那后世来的人,便把他收为徒弟,然而多年过去,他姑姑应该不是那需要他门中保护之人。 因为他们可能需要与朝廷对抗,为了避免牵连到家人,因此他们必须严格保密身份,甚至被保护的对象也不能觉察他们的存在。 为了发现那后世来的人,他们在各处的眼线众多,专门收集奇闻异事,但是真正知晓秘密的不超过十人,这些人都是师父严格考核过后才能得知秘密。 张家兄妹进入他们的视线,是因为牛痘疫苗,但牛痘疫苗亦可能是凑巧,后来又出现了那烟气船和火炮,罗怀璋觉得他几乎可以确认了,因此便把门中核心成员调往张家兄妹身边。 但是哥哥过于警觉,他们难以靠近,妹妹身边护卫重重,基本也无接近的可能,他便在这楼上守株待兔。 总算是让他等到了。 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作用 张晓瑛跟罗思维到了罗夫人所在的店铺,店铺的位置就是在黔中府这条她们一路走来的最热闹的街上。 罗夫人正在看工匠打制柜台,这个铺面不大,是把原本的铺子隔出三分之一来使用,毕竟黔中府的消费能力远远不能跟京城来比。 “你看看又瘦了。”罗夫人心疼地握着张晓瑛的手说道。 “军营里的饭食实在难吃,倒不是有多辛苦。”张晓瑛答道。 虽然卫靖给她开了小灶,但那些焖惯了大锅菜的伙夫们又哪里能做出什么好菜来呢? “还是辛苦啊!要不怎么会脚都起泡了呢?咱们这地方行路太难了,若是可以通火车就好了。”罗夫人说道。 “通高铁更好,我走的那么多天的路不到两刻钟就走完了。”张晓瑛笑道。 “真是难为你了。”罗夫人说道。 “我习惯了,竟然习惯了。”张晓瑛说道,自己也觉得神奇,不知道为啥就不觉得苦了。 “习惯了就好。”罗夫人说道。 “真难以想象,不到两刻钟走完这么远的路,咱们从府里走到店铺都不止两刻钟呢!”罗思维说道。 “所以还是你好,就当成天书奇谭一样听了。”张晓瑛打趣她。 “可不就是,若我是你哭也得哭死了。”罗思维说道。 “瞎说,跟着爹娘哥哥一起哪用哭。”罗夫人说道。 “也是哭过的,后来太忙就没空哭了。”张晓瑛老实说道。 看过了店铺三人一起回了罗夫人的住所,这里比较安静,护卫们也不用跟着那么紧,给罗夫人母女俩拍了各种独照合照后就到了午饭时间,罗夫人又带着张晓瑛到了黔中府最具特色的饭馆子吃真正的酸汤鱼。 贵州本来就是酸汤鱼的发源地,这时候也已经做得很美味了,甚至不同的少数民族的酸菜鱼都各有不同。 “原来这才是酸汤鱼真正的味道啊!”张晓瑛感慨,她家做的酸汤鱼多少还是差了点。 “咱这有句话叫’做不来酸汤嫁不了人’,你家里做的也很好了。”罗思维安慰她道。 护卫们在这吃到张府的特色菜肴也很意外,觉得小张大夫真是见多识广,连这边疆之地的菜肴都晓得怎么做。 吃完饭罗夫人继续忙去了,罗思维陪着张晓瑛逛黔中府,晚上罗夫人在家宴请张晓珲兄妹俩,他们明天就回京城了。 张晓瑛就当成来旅游一趟,不出意外她这辈子应该都不会来黔中府了,所以现在能逛就好好逛个遍。 她看到了真正古代的鼓楼,圆锥状的六角楼古香古色,一共十一层高,不用一钉一卯,所用的柱子她俩合抱也抱不过,张晓瑛绕着走了好几圈。 “怎么盖的,太厉害了。”她嘴里感叹。 “听说是我祖上请人来盖的,把能找到的能工巧匠都请来了,可惜你回京城太快了,不然多过几日就是歌圩,热闹得很。”罗思维说道。 “是哦,要不我就不走了。”张晓瑛斟酌着。 “晓珲不会同意你自己留下来的,我听说汉地的习俗未婚女子也不能单独在外留宿。”罗思维说道。 “我哪里是独自?不是有那么多护卫。”张晓瑛说道。 “你没带嬷嬷,也没带侍女,没有亲人一起,就算单独了。”罗思维说道。 “麻烦。”张晓瑛抱怨。 两人边走边逛,张晓瑛在脚上长泡磨破的地方贴了两层创可贴,基本感觉不到疼,也就不骑小毛驴了。 她一直也看不出来黔中府究竟是不是现代的贵阳市,罗夫人也看不出来,现代的贵阳城建极其优秀,以至于油管上关于贵阳的街拍小视频点击量超高,留言的外国人评论有不少说是假的,连街上的行人公园的广场舞大妈和滑滑板的小朋友也说是政府找人演的。 当下的黔中府就跟张晓瑛以前游览的少数民族地区的古城类似,但最大的不同当然是现代的古城街道上的地面平平整整,哪怕是铺着石板也是平整的石板,但黔中府绝大部分街道是土路。 以前张晓瑛看到这样的比对心中不免凄凉,但这些日子她已经可以泰然处之,甚至回程走五尺道也不再感到苦不堪言。 偶尔张晓瑛也会想,莫非这就是爱情的作用?她以前看到闺蜜为了跟男朋友一块假期去旅行省吃俭用还觉得难以理解,现在轮到自己别说省吃俭用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吃苦耐劳的能力值翻了好几倍。 两个小娘子回到罗府的时候,罗怀璋站在大门外等着他们。 他换成了汉人衣饰,但是一开口还是那个味道:“思维,小妹妹,我给你们带了好吃的糍粑。” 他手上提着一个编成小船样式的民族风竹编提篮,里面放着用翠绿的叶子包着的糍粑,让人一看就很有食欲。 护卫们虽然已经知道他是罗思维的表哥,不好对他无礼,但是都沉下了脸,特别是卫国公府的护卫,那眼神要是能割肉罗怀璋身上都没一块好肉了。 “表哥你既来了怎么不进屋?是不是有事要忙?”罗思维接过提篮问道,“咱们今日要宴客,你既没空就回去吧!” “我有空,有空,刚好我多日也未陪姑姑用膳了,择日不如撞日。”罗怀璋嬉皮笑脸地说道。 罗思维只好请他一同进府,罗夫人跟张晓珲卫豫正坐在厅堂说着话,张晓珲今天一整天都是跟卫豫去巡察黔中府周边的地势,讨论在枪炮的射程之下攻防战具体要怎么展开。 卫豫见过一两次罗怀璋,也听到罗思维提过不少他的事情,因此也算熟悉,但是看到他走进来还是有些意外。 这位年岁比他还要长一些,却一直也未成家,只处处留情,曾经订下来的婚事也因了他的荒唐无诞让女方忍无可忍主动退了婚,但是思维母女跟他的关系倒是也还好,他也就爱屋及乌了。 罗怀璋进屋以后先对罗夫人行礼说道:“姑姑,我又看您来了。” 又看着卫豫笑道:“表妹夫,表哥给你见礼了。” 卫豫忙避开他的礼回礼:“不敢,见过表哥。” 罗夫人嗔道:“没大没小,还不见过客人,这位是张将军张公子,这位是安平县主,晓珲晓瑛,这是我侄子罗怀璋。”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张公子年纪轻轻竟已然是将军之衔,让人敬仰。”罗怀璋略显夸张地对张晓珲行礼说道。 张晓珲看到罗夫人待罗怀璋很是亲热,便给他还礼说道:“罗表哥不必客气,喊我晓珲便好。” “哈哈,那我可就不客气了。”罗怀璋笑道,又对张晓瑛行礼说道:“草民不知是安平县主驾到,唐突了县主芳驾,还请县主见谅。” 张晓瑛说道:“罗表哥也喊我名字就好。” 罗怀璋这时倒正经起来:“不敢,我一介草民,哪能直呼县主芳名。” “你方才还喊晓瑛小妹妹呢!”罗思维不客气揭他底细。 “方才我还不识得县主是县主。”罗怀璋辩解道。 “罗表哥性情中人,不知者不罪。”张晓瑛微笑着说道。 “多谢县主!”罗怀璋又给她行礼,看起来像个礼数周全的士人。 萧十二等人心中才多少舒服了些,不然他们都打算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把罗怀璋逮起来教训一顿了。 “好了,开饭吧,就等你俩回来了。”罗夫人说道。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虽然有美酒,但是卫豫张晓珲和罗怀璋都不是贪杯之人,每人都是浅酌了两杯,张晓瑛倒了喝了不少甜米酒。 饭毕张晓珲兄妹俩辞别罗夫人,跟着罗思维夫妇一起回了将军府,回到住处就进了房车,张晓瑛忙着把罗夫人母女的照片挑选打印,又从罗思维的结婚视频里截了几张卫豫的图片跟罗思维的照片P到一起给她俩打印了几张合影。 当时她把隐形摄像头安装在罗府大门口,把张晓珲拦门的过程全部录了下来,播放给罗夫人母女看的时候把她俩乐得不行,同时也很感动,罗思维还试着做了一下俯卧撑,发现自己拼尽全力都做不到五个。 张晓珲看着妹妹忙忙碌碌,敲了一下台面问她:“今天那个罗表哥啥时候见的你?” 张晓瑛抬头看她哥:“问这干啥?咱们明天都回京城了,大概率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 “此人不简单,我如果没有料错,咱俩见到他的时候会比你见到卫靖的时候还要多,你得留心。” 张晓珲说道。 啊? 张晓瑛想到白天被当街撩骚的过程,也觉得有哪里不那么对劲。 “哥哥你哪看出来他不简单的?”张晓瑛问道。 “同类啊!他的身份类似特工,善于隐藏,所以罗夫人母女俩甚至卫豫都看不出来,可在我这里就不够看了。”张晓珲说道。 “他今天在街上对我唱歌来着,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是汉人。”张晓瑛说道。 “对你唱歌?”张晓珲蹙眉,“护卫们不在吗?” “在啊!也真是够胆大包天的,要是我不拦着,萧十二大概就要上去揍他一顿了。”张晓瑛说道。 “萧十二不见得是他的对手。”张晓珲说道,“如果他有歹心,会是我们的大麻烦。” “那怎么办?这么说他明显是在刻意接近咱们,而且他还是罗夫人的侄子,我看他们关系很好的样子。”张晓瑛说道。 “静观其变,我现在担心他也是穿越过来的,如果只是一个古人,能对我们造成的威胁有限得多。”张晓珲说道。 既然罗夫人是穿越的,那就也有可能还有别的穿越者,这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也不用担心太多,原本咱们在明他在暗,现在他不知道咱们已经发现了他,倒是对咱们有利,现在就查一查他。” 张晓珲把无人机带到房车车顶启动,无人机轻易就在这座小城上绕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黔中府的第二大家族罗府的宅邸,飞进宅邸后又很快找到罗怀璋的院子,因为他正坐在打开的窗子前写字。 这时已经是六月底,天气有些闷热,罗怀璋的窗子开的很大,张晓珲遥控着无人机在窗前把他写下来的东西看得清清楚楚。 张晓瑛在车里等着她哥,看到他下来后问道:“查到了吗?” “查到了,不是现代人,就是一个纯古人,这个时空似乎有人料到我们会出现,称我们是后世来的人,目前来看没有恶意,不用管他。” 张晓珲说道。 罗怀璋还不知道人家已经把他查了个底朝天,把他了解到的张家兄妹俩的情况写了密信寄给他师父后,就决定亲自跟随在张家兄妹身边。 第二天张晓珲兄妹告别了卫豫夫妻俩,登上一直留在黔中府等着他们的飞鹄号,踏上了返回京城的路途。 京京第一次坐船也不害怕,但是大伙也不敢让它乱跑,用一个大木头箱子把它圈住,好在行程不太久,如果象以前要花上五六十天的路程,大家也不敢想把它弄回京城,为了它一路上都有奶喝,连三头母山羊都跟着上船了。 罗怀璋也一早带着人到了码头,小厮松林问他道:“公子,这次咱们出去多久啊?您还没跟老爷辞别呢!” “他不是说当我死了吗?别啰嗦,赶紧的,不然赶不上了。”罗怀璋说道。 然而他再急也没用,看着自己找到的号称大乾最快的舟艇被飞鹄号远远甩在后面,罗怀璋心中出现了一个疑问: 他们需要自己来守护吗? ------题外话------ 这是一个大章,一会还有一章,糊涂的七姑以为昨天是十月份的最后一天,结果今天才是最后一天,感谢大家给七姑投了这么多票票,祝大家吉祥如意! 第三百六十八章 照片 张晓珲兄妹在黔中府出发四天后,卫五六终于赶上了卫靖的大军。 “公子,卫五六来了。”卫五一看到卫五六赶紧禀告。 正在看着张晓珲绘制的军事地图的卫靖抬头看向门外说道:“进来。” 他听到“卫五六”三个字时心中不由一紧,但很快想到张晓珲也在,安平自然不会有事。 果然卫五六虽是显得风尘仆仆,但看起来好像还有些喜滋滋的样子。 “属下见过公子。”卫五六单膝跪下行礼说道,把背上的一个包裹解下来递给卫靖:“小张大夫要属下把包裹送过来给您,还叮嘱属下包裹须臾不可离身。” 卫靖接过包裹说道:“起来吧!她一路回黔中府可顺利?” 卫五六微微犹豫一下说道:“顺利。” “说。”卫靖冷冷道。 这小子一看就心里有鬼。 “公子,小张大夫说您在外头打仗不容分心,不让属下给您禀告会让您忧心之事。” 毕竟在卫靖长久积威之下,比起张晓瑛的嗔怒,卫五六更顶不住卫靖的目光。 卫靖心中一暖,看向卫五六的目光却越发冰冷。 “小张大夫为了给京京做好榜样,坚持自己走了三日,后来就没再坚持,张将军跟萧十二轮流背着她,她自己也会走一段陪陪京京,回到黔中府时脚上长泡磨破皮了。”卫五六硬着头皮说道。 卫靖想着她原本是坐车颠簸一些都会小脸惨白的娇气小娘子,竟然走路走到脚都起泡,心中一阵心疼气闷,看着卫五六不说话。 卫五六心中一慌,脱口而出道:“公子,往后再要走这老远的路,属下一定背着小张大夫,绝不让她的脚再磨破皮。” “好,起来吧,下去找地方洗洗歇歇脚。”卫靖说道。 卫五六退出去后,卫靖打开包裹,发现包裹被缝得紧紧的,又找来剪刀小心剪开缝线,出现在他眼前的是黑色的一大堆物件,他一件件拿开,又有四块形状不同的黑灰色铁片叠在一起,他一块块拿开,目光凝住。 在他眼前的是一副五寸大小的图片,图片上的安平靠在他的胳膊上巧笑嫣然,原本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小鼻子皱在一起,唇边的两个小梨涡清晰可见。 这是他的安平。 卫靖的心砰砰直跳,没想到那块魔镜把人像收进去后还能放出来,他拿开上一张,这一张安平微笑着仰起头来看他,而他也在低下头看着安平,他现下还能回忆起自己当时的心情。 卫靖一张张慢慢地看完,又从头再看一遍,再看一遍,也不知道究竟看了多少遍,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他的目光都是停驻在照片里的张晓瑛身上,对自己的图像只是扫一眼,终于看够了,又在想着该怎么放好这些照片。 终日行军打仗,虽说护卫们收拾行装也算细心,从未出过纰漏,但他仍是不放心。 最后决定自己缝一个布兜,一直贴身挂着,这样一来仿佛安平便时刻在他身边一般。 接着他才看这包裹里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跟照片放一起的还有一本册子,上面写着“防弹衣使用说明书”,是安平的字迹,里面仔细详尽地把怎么穿戴这防弹衣的每一步都写的清清楚楚,这每一笔每一画中都能让他感受到安平对他的心意。 卫靖心中荡漾,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冒着气,他微微低下头,把说明书按在额头上,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 一路坐船也没有更多的事,张晓瑛晕船的毛病也好多了,她来的时候晕的难受,才想起她老妈把精油拿给她时,提到让她晕船的时候涂到鼻中膈和舌底,她照做以后果然好了许多,起码不会吐得那么严重了,现在回程她继续这么做,居然一路都没吐,只是还有些反胃。 精油的好处果然多多,而且,清凉油这样的小东西也非常实用,她跟哥哥小时候偶尔着凉感冒流鼻涕,她老爹都是直接把清凉油放在用热水杯捂的发烫的手心,给他们从大椎穴一路推到尾椎,推得后背发烫了,再擦双脚的脚底擦到发烫,基本睡一晚上就好了。 现在大乾没有清凉油,南瓜土豆着凉感冒可就麻烦了,不行!清凉油必须得赶紧做出来。 卫国公府最近几天每日都派了人在码头等候,国公府的马场就在码头附近,只要看到飞鹄号出现就赶往马场把马带到码头,护卫们就可以直接骑上马回京城。 张晓瑛从船上下来,双脚踩到岸上的一刻,心中觉得无比踏实。 “属下卫五见过县主,此为我家五公子写给县主的信件。”一名卫国公府的护卫在她面前单膝跪下,双手托着一个信封。 什么信寄得这么快?张晓瑛疑惑地接过信封问道:“起来吧,怎么寄回来的?” “谢县主,此信为飞奴所寄,五公子嘱咐县主回到京城便即刻交予县主。”卫五答道。 “辛苦你了。”张晓瑛说道。 飞鸽穿书这么宝贵的通信方式也拿来给自己写信,究竟是要说什么呢? 张晓瑛一直忍到坐上了骡车才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小小的空白纸条。 这…… 费这么老大劲不能啥字不写啊!莫非是有什么窍门? 张晓瑛问前方驾车的萧十二:“十二,你知晓如何看没有字的信吗?” 她哥一上岸就被皇帝快马召进宫去了,她只能问萧十二。 “知晓,靠近火烛就能看到了。”萧十二答道。 这么简单,那不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手段咩,那就只能回家再看了。 但是张晓瑛一行人进京时竟然招来了无数围观,无它,因为有小象京京啊!京城里的大乾普通老百姓几乎没人见过活生生的大象。 活生生的耶,还是一头小象!京京站在一辆马车上,虽然被木笼围着,但是也能看得很清楚。 而且它完全不怕人,看到有人手上有它喜欢吃的食物还“咴咴”叫唤示意人家给它吃,引得一群小朋友跟着它跑,抢着把手里的食物递给它,谁的食物成功被京京的小鼻子卷走都引起一阵惊喜的笑声。 护卫们也不赶小朋友,只留意着不让他们靠得太近被车轮碰到,欢声笑语撒了一路,就算是成年人看到小象也忍不住微微笑。 没过多久,安平县主带了一头小象回家就传遍了京城里外。 ------题外话------ 感谢尾号5542188同学的再次打赏,又让您久等啦,祝晚安,感谢大家对七姑的支持鼓励,七姑的月票排名又上升啦!深深感谢大家,鞠躬致谢! 第三百六十九章 大荒 皇宫里,皇帝看着在他面前单膝跪下行礼的张晓珲心情复杂。 他早已收到战报,卫靖连打了两场极为出色的大战,第二战更以无一人伤亡几乎全歼南诏国五万象兵的惊人战绩震惊朝堂,而皇帝心里清楚,这样的战绩只怕更多的是因为有了张大郎捣鼓出来的这迫击炮。 这火器如此厉害,这张家若有反心,大乾好不容易立的国只怕又要四分五裂,如今好在这张家倒真是坦坦荡荡,全无半点异心,莫非真是那老天派来助我大乾? “马上就打南诏国了,朕把你召回京城,你心中可有不满?”皇帝问道。 “微臣没有不满,微臣本就不想打仗。”张晓珲说道。 “你一个当兵的,不打仗怎么建功立业?”皇帝说道。 “陛下,微臣只想找到那大荒之地。”张晓珲说道。 “起来吧!”皇帝说道,他差点忘了,张大郎心心念念的都是那无边大洋外的大片陆地。 只是不把近前的先降伏了,它们有事没事咬你两口,踹你两脚,让你左跳一下右挪一把,那也做不好别的事情。 “谢陛下!”张晓珲起身。 “安平这一路可吃苦了?”皇帝问道。 “吃了不少苦,脚磨破皮了,也瘦了不少,抱怨军营里吃的是猪食。”张晓珲说道。 “卫五郎没给她开小灶吗?她一个女娃,哪能跟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吃的一样?”皇帝问道。 “开了,在安平眼里小灶煮出来的也是猪食。”张晓珲答道。 皇帝一噎,回想一下自己以前在军营时的生活,那小灶只怕也是从大灶挖几勺过来分开煮而已。 “难为她了,朕便是怕她太累,便没让她跟你一起进宫,如今她又制出这新药立了大功,加上那蒸汽机,朕要封她为郡主,你觉得如何?”皇帝说道。 觉得如何? 以张晓珲对妹妹的了解,这郡主只是一个虚衔,既不能承袭领的钱也不多,除了多一些人要向她行礼,大概就是出嫁时的排场大一些。 这些东西在她眼里根本没有什么意义,远远不如铺一条铁轨让她可以坐在火车上游山玩水来得实在。 “微臣替妹妹谢过陛下,只她年纪尚小,如此重赏怕她受不起。”张晓珲说道。 “她制成的药品救人无数,那蒸汽机用处极大,如何受不起?朕明日即传她进宫领赏,你呢?说说看你想要什么?”皇帝问道。 他以前踩了卫五郎的坑,但是也不能不问问受赏的人就赏,要是赏的东西不合意倒不如不赏了。 “微臣想要组一个配备火炮的舰队出一趟海。”张晓珲说道。 他心中多少有些紧迫感,想要尽快把去往现代的澳洲如今的大块荒芜之地的航线确定下来。 皇帝瞪他一眼:“先把枪炮造出来,会有你的舰队的,你要出海去往何处?” 皇帝还是先问一声,好让自己有个心理准备。 “陛下,在我大乾一路往南,有一块极大荒地,地域比之大乾还要广大,因气候诡异无常,有些年份极旱有些年份极涝,几乎无人在此地活动,可说是无主之地,然此处地下有大量品质上佳铁石矿藏,亦有土地适宜耕种放牧,若是我大乾不去,只怕被旁人捷足先登。”张晓珲说道。 在欧洲人到达澳洲之前,整个澳洲大陆上生活着不到三十万还处于石器时代的原始土著人,到现代时减少到了不足六万人,在现在这个时空,也许那些原始土著人连十万都不到。 “朕记住了,如今要打南诏国,国库的钱先得用在此处,你那个舰队也要花不少银子。”皇帝说道。 “微臣明白,微臣也是怕陛下您忘了。”张晓珲微笑说道。 皇帝日理万机,并不能记得那么多的事,一路打下去,就不一定记得更远一些的地方了。 张晓珲辞别皇帝,回到自己家的胡同,只见一群小朋友还聚在大门外眼巴巴地看着。 “快回家去,小象不出来啦!”张晓珲赶人。 小朋友们一下子作鸟兽散。 他们日夜赶路,回到家里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但不像现代那样有电话可以提前通知家里提前准备,因此张德源还在上课,李岚在晶缘阁上班,只有陈灵秀在家中坐镇。 张晓瑛这时候也是才刚刚进门没多久,正要跟陈灵秀商量怎么安置京京,结果陈灵秀完全没有心思跟她说话,跟孩子们一起围着京京满脸惊叹。 府里的孩子们看到京京简直兴奋到飞起,妞妞一再跟张晓瑛确认:“小姨,它真不走吗?真的要留在咱家吗?” “对,就留在咱家,可如今还没地方给它住呢!”张晓瑛说道。 “小姨,让它跟我住,我的炕宽。”蛋子马上声明,他虽然还是跟着娘亲姐姐住一个屋里,但因为是男孩子,在炕上用帘子单独给他意思意思隔开了。 “真的?它可是会尿炕的,而且它的尿可多了。”张晓瑛说道,她的话刚说完,京京果然开始拉起来,先是拉粑粑,接着哗啦啦拉尿,小朋友们都呆住了。 说起来也是难为京京了,张晓瑛一直试着训练它大小便,也不知道是真的训练成功了还是时间掐的准,基本都是有人带它去拉才拉,这次下了船一路回到张家一次都没拉,它已经憋的比以往时间长了。 “蛋子还要跟京京睡吗?”张晓瑛逗小脸憋得通红的蛋子。 张晓珲看妹妹捉弄孩子无下限,把蛋子抱起来说道:“京京太大了,会压到蛋子的,还是让它自己睡的好。” 蛋子发现抱自己的是张晓珲,惊喜地叫起来:“舅舅!” 又侧身紧紧搂着张晓珲脖子咯咯笑。 他爹去世的时候他还小,天然地把张晓珲当成了自己心中的父亲来看待。 有经常照顾京京的护卫拿了簸箕提了水过来给京京清理排泄物,还好京京的粑粑不臭,大象的消化能力不强,粪便其实都是被软化的植物纤维,非洲人甚至还收集大象粪便拿来造纸,比起没有消化过的植物纤维更容易加工,还减少了森林砍伐。 甚至还有比猫屎咖啡更珍贵的象屎咖啡大受有钱人追捧,这些知识都是张晓瑛曾经粉过的一位明星做公益活动时,为了证实大象粪便不臭,他不戴手套直接拿起地上的大象粪便放在鼻子下闻,张晓瑛好奇之下才去查阅的。 虽然大象粪便不臭,尿液还是臭的,因此护卫们提了水过来把地上的尿冲到土里,又给京京淋了一下身子。 “瑛姐儿,这小象可不能放在后园子啊,那里面一地的庄稼可都是宝贝啊!” 陈灵秀提醒张晓瑛道。 ------题外话------ 感谢山竹老师的打赏,感谢大家投的票票,七姑的月票排名比七姑一直暗搓搓跟她比的一位作者大大多了好些,这都是有赖大伙的支持鼓励,让七姑有信心一直写下去,七姑会继续努力的!祝大家十一月份吉祥如意! 第三百七十章 过去 可不是,大象简直就是破坏小能手,京城地区的红薯得到白露时节才能收,西红柿辣椒南瓜向日葵们都没到收获时节,京京进去一天就能给造没了。 “没事,在湖边靠院墙的地方拦一处给它呆着,在后面开个门,咱们院墙外面就是小河溪,没什么人,平时就让它在河边溜达,够它跑的。”张晓珲说道。 妹妹要把小象带回京城他就想到这个问题了,如果实在不行,听说这头小象是卫靖出钱养的,那就只能送到卫国公府的马场去了。 “我等现下就去搭围栏。”护卫们也不想京京被送走,马上行动起来。 人多力量大,到了张德源下衙再去夜校上课回到家,京京的围栏已经搭了将近一半,大小有一百平米,护卫们把木头一根根插到将近一米深的地下,别说小象京京,就是大象也撞不开了。 李岚带着南瓜土豆比张德源先到家,两小只又大了不少,白白胖胖粉粉嫩嫩,眼睛滴溜溜转来转去,看到京京也手舞足蹈嘴里啊啊哇哇不停,京京对这么小的人类幼崽也很好奇,小鼻子伸过来这里闻闻那里嗅嗅。 “贝贝啊!咱家可不是那阿拉伯王室,养猛兽当宠物可还行啊?”李岚看到这小象就头大,这小象现在看着就是一头猪大小,成年了可是一个庞然大物。 “娘,京京不是猛兽,大象是可以被驯化的动物,再说了,这是卫靖养的,他出银子。”张晓瑛说道。 她正拿着两小只的小胳膊啃了一口又啃一口,小胳膊一节一节小莲藕似的,她以前看到亲戚家里长这样的小婴儿就想上嘴啃,只不过人家亲妈在旁边虎视眈眈,现在这两小只是自己亲弟弟,可以随意啃个够。 两小只被张晓珲一手一个托着,看看哥哥看看姐姐又看看小象,欢喜得不行,他们快三个月了,互相之间也啊啊哇哇地说着婴语。 李岚听到女儿提到卫靖时跟以前明显不同,带着一股熟稔的感觉,还隐隐约约有些亲昵的意味,不由得看向张晓珲。 张晓珲对老妈笑了一下,知道老妈的意思,想起老妈以前跟自己抱怨妹妹怎么一直也不谈恋爱,担心她是少数人群,现在爹娘总算是可以安心了。 李岚接收到儿子的肯定回应,看着女儿眼睛也亮了,这一趟可是没白去啊!最大的收获就是女儿开窍了啊!不然真是愁死她了,愁还不敢让闺女知道,怕她有压力随便找一个交差。 “叮铃铃叮铃铃”,有清脆的车铃声响起,大伙转头看去,护卫们齐齐施礼:“大人!” 张晓瑛惊喜喊道:“爹!您骑上自行车啦?” 张德源说道:“免礼,你们辛苦了!小珲贝贝,你们也辛苦了。” 张晓珲抱着两个弟弟一起给张德源躬身行礼喊道:“爹。” “好了,你还抱着弟弟呢。”张德源说道,“咱家成员越来越多了,连大象都有了,下次会不会来个大熊猫啊?小灰也有了个伴,在芦苇里做了个窝,搞不好都有娃了。” “真的?”张晓瑛很是惊讶,“它没跟着往北飞吗?” “咱家有吃有喝,它又不傻。”张德源说道。 “这跟傻不傻的没关系,这是生物本能呀!”张晓瑛说道。 “不管它,小灰生再多咱家也养得起,这大象可就难养啦!它吃一顿够咱们吃十天了。”张德源说道。 “他爹,这是卫靖给贝贝养的。”李岚说道。 “嗯?”张德源没反应过来。 “回屋,回屋再说。”李岚说道。 儿子闺女回到家光顾着小象都还没进屋,李岚把南瓜土豆交给胡娘子和张芙蓉,一家四口一起进了书房。 “小珲好像又长高了,你现在正是长得快的时候,长得跟以前一样高看来是没问题,你现在的运动量可比以前大多了,贝贝倒是瘦了,怎么样,自己走完全程五尺道啦?”张德源问道。 大乾现在的交通状况他自然是清楚的,前段时间皇帝要求翰林院出一个治理南诏国的调研报告,他就写了一个折子交给了翰林院掌院大人。 说实话,他对闺女能走下来那么远的路程是不太有信心的。 “去的时候哥哥跟卫靖轮流背的我,回来时哥哥跟萧十二背的我。”张晓瑛老实说道。 “卫靖走之前把背带交给萧十二,说是辛苦他背贝贝。”张晓珲补充道。 毕竟是古代,得跟爹娘说清楚了,不然他们肯定会担心卫靖心里有想法。 张德源跟李岚听了互相对视一眼。 “这孩子……”李岚只说了三个字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孩子果真是难得,贝贝,你怎么想?”张德源问道。 还能怎么想? “给他生娃?”张晓瑛说道。 张德源跟张晓珲父子俩的脸一下子黑了。 “你这孩子,被人听到了可怎么办?”李岚掐闺女的小脸。 “不是你们说他难得的嘛!那我嫁给他肯定是要给他生娃的啊!”张晓瑛说道。 “你还说!这么说你决定嫁给他啦?”李岚问道。 “要是我嫁人肯定就是嫁给他,”张晓瑛说道,“目前他是我这么多年唯一愿意嫁的人。” 现在轮到张德源跟李岚担心了。 “你还小,可不能乱来。”张德源说道。 “你们不相信我也该相信卫靖好嘛!再说了,我跟他离那么老远的,见个面都跟徒步进藏似的,我想乱来也没这条件呀!”张晓瑛说道。 “哎!这异地恋也麻烦啊!”李岚也替闺女心疼。 “这不挺好的,等你长大了你们也就能经常见面了。”张德源说道。 “好啥,两个人久不在一处就生分了。”李岚说道。 “生分了也无所谓,能嫁就嫁不能嫁就不嫁,管它呢!”张晓瑛说道。 只是话虽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黯然的。 “不会生分的,这个哥哥有经验。”张晓珲看出来妹妹难受,揉揉她的头发安慰道。 张晓瑛抬头看向她哥,张德源和李岚也都看向他。 这是张晓珲在跟女朋友分手后第一次主动提起这件事,看到家里人关切的眼神,他笑笑:“我没事,都过去了,我能看出来,卫靖会比我做得更好,贝贝,”他顿了一下说道:“跟菲菲情况也不一样。” 他本来是想说“贝贝跟菲菲也不一样的”,但他还是不愿让父母对前女友有任何误解和看法。 “过去就好,日子总是要过下去,再说咱们都来到大乾了,你跟菲菲分了也是好事,本来就命中注定不能在一起。” 李岚也揉揉儿子肩膀安慰他。 “对了,卫靖给我的信还没看呢!” 张晓瑛一拍脑门。 ------题外话------ 哥哥的事情彻底翻篇啦! 第三百七十一章 “啥时候给你的信?”李岚问道。 “我一上岸卫国公府一个护卫拿给我,说是用信鸽寄回来的。”张晓瑛说道,一边在包里拿出了那个信封,拿出了那张无字信。 “咋没内容呢?”李岚问道。 张晓珲点然一盏油灯。 “靠近火苗,看看能不能显示出来,小心别烧了。”他提醒妹妹。 张晓瑛把信靠近火苗,信纸上果然出现了字迹。 安平: 见字如面。 画像与防弹衣均已送至,勿念。 念卿,甚念,深念。 拥卿入怀一瞬,便如拥住世间。 祝安 五哥 纸条也不大,就寥寥几个字,张德源跟李岚看到后一句,都抬头看向张晓瑛。 “不是,你们咋都看我的信呢?”张晓瑛这才反应过来,把信纸叠起来。 “想看看古人怎么写情书。” 张晓珲笑道。 张德源跟李岚没说话,只是看着闺女。 闺女年纪还小,这怎么还抱上了? “那个……哥哥也在,就是看他对我这么好,想着往后不知道啥时候再见面,他上马之前我跑过去抱一抱他。”张晓瑛说道。 “你就没拦着?”李岚问儿子。 “我当时也很感动,没想拦。”张晓珲微笑着道。 张德源跟李岚都松了口气。 既然儿子在场,可见两个孩子的拥抱是发乎情止乎礼的。 “那行了,说说你们出门一趟的感想吧,我听说卫靖打了两场胜仗,第二仗大乾军队还无一伤亡,小珲你在场吗?。”张德源问道。 “在,我指挥发炮。”张晓珲说道。 “我听明昊说,兵器工坊现在主要就是生产火炮炮弹蒸汽机跟螺旋桨,还召集了许多能工巧匠,这些人都签了严苛的保密文书。”张德源说道。 “主要就是火炮跟炮弹和炸药配方要签吧!迫击炮跟炮弹也不是那么容易生产,对材料有要求的。”张晓珲说道。 “火药配方最好也保密。”张晓瑛说道。 “火药配方民间应该已经流传开了,不然哪来那么多鞭炮,我现在用的是黄火药,稳定性更好威力更大,等棉花大量种植,就可以生产无烟火药了,现在使用的黄火药对枪炮的性能还是有一定的限制。”张晓珲说道。 “不能找别的材料替代吗?咱家种在西院的棉花也没多少,整个大乾大概也不到十吨。”张晓瑛说道。 “不行,不然战争年代就不会把棉花列为战备物资了。”张晓珲答道。 “这就不错了,咱们没必要急进,安全第一,贝贝你的药效果怎么样?”张德源问道。 “比想象中的好。”张晓瑛说道。 “那就先这么着吧,把最紧急的解决了,你好好歇歇,别忙了。”张德源说道。 “好,我有空要好好逛逛京城,回来那么久还没逛过呢!”张晓瑛说道。 “差点忘了,皇上传你明天进宫,要封你当郡主。”张晓珲说道。 “啊?”张晓瑛惊讶道。 张德源夫妻俩也很意外。 “我帮你辞了,说封赏太重,但是皇上不同意。”张晓珲说道。 “算了,县主郡主也差不多,他总不能封你当公主,你明天进宫就好好谢恩。”张德源说道。 第二天张晓瑛刚吃完早饭,宫里宣旨的公公就到了,但是这个时辰她爹跟她哥都上班去了,只有李岚跟陈灵秀跟护卫们陪着张晓瑛接旨,跟封县主时热闹的景象天差地别。 下午的时候她踩着点进宫谢恩,特意穿上了皇后赏她的宫装以示隆重。 “安平谢陛下。”她对着皇帝行礼说道。 “嗯,你辛苦了,这些日子好好歇歇罢,皇后娘娘也想见见你,谴了人传你过去。”皇帝说道。 “好的,安平告辞。”就这样张晓瑛成了郡主,低调得没几个人知道。 但是皇帝又喊住了她。 “你歇好了,进宫来跟朕说说那修成滑杆的路是何种样式,真的可拉着好几个车厢?” 啊? 张晓瑛眼前一亮。 “陛下,安平现在便可跟您说说,若是技术成熟,别说是几个车厢了,便是几十个车厢也是拉得的。”张晓瑛说道,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皇帝。 其实最长的火车是六百八十二个车厢长达七千多米,但是肯定不能跟皇帝这么说的。 “几十个车厢,都装的何物?”皇帝问道。 “这般长的一般装的都是矿石,煤块铁矿石此类货物。”张晓瑛说道。 “既如此,卫国公府跟你家不是在修路采煤嘛!不若你们先修一条出来朕看看。”皇帝说道。 啊? 张晓瑛原本想的是先修一条到运河码头,毕竟路基平坦,不用开山搭桥,这一下子就接到了这么艰巨的任务,到门头沟全是山,还是石山,那一片可不好弄呢! “如何?”皇帝问道。 “好!”张晓瑛一发狠应下,修了铁路运煤本来就可以大大降低成本,反正早晚都要修,还不如现在一步到位。 “安平回去即寻国公爷商量一下。”张晓瑛说道。 “国公爷如今不在京城,你得找国公夫人。”皇帝说道。 “明白,多谢陛下,安平告辞了。”张晓瑛行礼辞别。 “去吧。”皇帝说道。 果然是老天派来助我大乾的,竟有能拉几十个车厢的滑杆路,别说几十了,便是十几个也很好。 皇帝看着张晓瑛的背影,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张晓瑛跟着皇后宫里的人到了她的宫里,一进前厅眼前不由一亮,窗明几净垂帘半遮,屋里显得通透又大气。 “安平拜见皇后娘娘。”张晓瑛给皇后行礼,这才看到皇后身边坐了好些人,卫国公夫人也在,另有两位夫人她并不认识。 “安平快起,恭喜安平今日荣升郡主。”皇后微笑道。 “谢娘娘。”张晓瑛说道,又转身对卫国公夫人行礼:“夫人。” 不知道为啥,她现在面对卫国公夫人心里竟然有些微的不自在。 “安平快别多礼,你看又瘦了好些了,吃了不少苦罢!我听闻那黔滇一带除了舟船只能靠双脚行路,在黔中府到大营更是翻山越岭的,我一想到你小小年纪身子又瘦弱如何走得这般远路,忧心得都入睡不得。”卫国公夫人说道。 她倒也没有瞎说,虽然也有心疼张晓瑛的意思在,但更多的是担心张晓瑛走不到营地救不了她儿子。 张晓瑛想到那些天都是趴在人家儿子背上呼呼大睡,不由小脸一热,红了。 “路上倒没吃很多苦,只是吃食不大习惯。”她说道。 无论如何都不能跟卫国公夫人说是卫靖背的自己赶路!她老妈当年是怎么生她哥的气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卫国公夫人不可能比她老妈还大度。 “靖儿没给你开小灶吗?等他回来看我怎么罚他!”卫国公夫人问道。 呃……这…… 难道是她判断有误? ------题外话------ 感谢书友5542188同学打赏起点币,哥哥的媳妇儿就是她啦!感谢大家给七姑的支持鼓励,你们的票票就是最好的鸡血。 第三百七十二章 混进 “营地里条件有限,他已经尽力照顾我了,夫人不必罚他。”张晓瑛微笑说道。 另两位夫人中有一位神情有些不自在,皇后说道:“安平先坐下。” 张晓瑛在皇后下手的一个空位置坐下了。 “这位是威远候世子夫人。”皇后介绍道。 “郡主。”威远候世子夫人给张晓瑛行礼,张晓瑛赶忙给她还礼:“夫人不必多礼。” 有了头衔也挺麻烦,因为张晓瑛搞不清楚两个人见面时究竟谁应该先行礼或者该不该行礼,如果没有头衔她反正见人就行礼总没错。 “这位是李将军夫人,她们的夫君都去了南诏国。”皇后接着介绍。 “郡主。”李夫人也给张晓瑛行礼。 啊!原来是皇后娘娘在慰问前线指战员家属。 张晓瑛也微笑着给李夫人还礼。 “她们都未曾去过黔滇一带,刚好你来了宫里,便想听你说说,男人们嘴里没一句实话。”皇后娘娘说道。 “夫人们想知晓什么?”张晓瑛问道。 这个时空的云贵她了解得虽然不多,现代时了解的还是不少的。 两位夫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李夫人性情爽快,直接问道:“我听闻夷人女子性情奔放,看中了哪位男子便会对着男子唱曲子邀请相会,可是真的?” 这……确实是真的,可张晓瑛不确定能不能跟她们实话实说。 这两位的夫君年纪也不轻了,按说最应该忧心这事的难道不是自己吗? “确是如此,这些夷人女子多为年少未婚女子,她们看中的也多是年少未婚男子。”张晓瑛说道。 “这么说五郎可是有得忙了。”威远侯世子夫人笑道。 张晓瑛微笑着没搭腔。 “忙不了,那些女子靠不进他百米之内。”卫国公夫人说道。 知子莫若母,以前还没安平时儿子就已是一副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现在有了安平更不用说,她都把原先要配给他做通房的丫鬟们配人了。 但是这次卫国公夫人料错了,还真有女子靠近了卫靖百米以内,只不过不是夷人女子,而是威远侯世子嫡女陈丹燕。 陈丹燕跟在她父亲的亲兵营里,一路跟到了曲靖,出现在了卫靖面前。 大乾并没有禁止女子从军,毕竟立国未久,有些武将家中的女孩照样领兵打仗,但近些年已经很少了。 “卫将军!”陈丹燕在卫靖面前单膝跪下行军中礼节。 卫靖没有认出一身戎装的陈丹燕,但是听得出来是女子声音,他转头看向卫五一。 “威远侯府陈家大小姐。”卫五一提醒自家公子。 要他说,这陈家大小姐可比小张大夫好多了,瞧瞧,人家可是自己从黔中府走到了曲靖,可比走到大营多走了远得多的路,换了小张大夫那是万万不敢想的。 卫五一每每想到自家公子把背带交给萧十二那一刻就觉得窝心。 “你擅入营中,可知犯了何罪?看在你祖父份上,我不罚你,你走吧。”卫靖冷冷说道。 “我有军籍,领着一支百人队,并非擅入营中,我会用军功让你对我刮目相看。”陈丹燕说道。 卫靖一顿,没再说话,从陈丹燕身旁绕了过去,回到自己的营帐中。 人家要来挣军功,他当然没有理由阻止,只是他也不想无事生非。 “来人。”卫靖说道。 “公子。”卫五一进门。 “没有我的允准,陈家大小姐不可进入我的营地。”卫靖说道。 “是。”卫五一出门而去。 没一会又回来了。 “禀告公子,陈大小姐领的百人队编在了您的帐下。”卫五一说道。 卫靖没有说话,他的帐下一共有三万人,都是从各处调来的,区区一个百人队根本不见水花,混进来轻而易举,这陈家大小姐显然是有备而来,只是不清楚她父亲是否知晓此事。 “去见陈将军。”卫靖说道。 两家毕竟是世交,不必为此类小事撕破脸。 此刻在左路军大营里,威远候世子陈灏脸色铁青地听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亲兵营队长的话。 “属下拗不过小姐,只能随她跟着来到此地,她此前便有军籍,自己找到书记官编在卫将军帐下。” 丢人丢到前线来了! 这是在打仗!如何由得她玩这些儿女情长的把戏! “去,把她给我绑过来。”陈灏怒道。 “将军,大小姐如今是卫将军手下将官,属下无权到卫将军营中拿人。”亲兵队长说道。 陈灏一噎,他这个做老子的竟是拿自己的亲生女儿没法子了。 “走,去见卫将军。”他气冲冲要出营帐门,门外护卫已经禀报:“将军,卫将军求见。” 陈灏一愣,赶紧快步走出营帐迎上卫靖:“五郎,叔叔正想过去找你。” “陈灏叔叔。”卫靖向他行礼,面色平静。 陈灏到了曲靖以后他们已经见过面了,陈灏猜想卫靖亲自过来找他定是因为女儿的事情,不禁老脸一红。 “去,把她给我绑过来。”陈灏怒道。 “将军,大小姐如今是卫将军手下将官,属下无权到卫将军营中拿人。”亲兵队长说道。 陈灏一噎,他这个做老子的竟是拿自己的亲生女儿没法子了。 “走,去见卫将军。”他气冲冲要出营帐门,门外护卫已经禀报:“世子爷,卫将军求见。” 陈灏一愣,赶紧快步走出营帐迎上卫靖:“五郎,陈灏叔叔正想过去找你。” “陈灏叔叔。”卫靖向他行礼,面色平静。 陈灏到了曲靖以后他们已经见过面了,陈灏猜想卫靖亲自过来找他定是因为女儿的事情,不禁老脸一红。 “五郎不必多礼,快进去。”陈灏手搭着卫靖后背,两人一起进了营帐。 “我刚刚方才知晓大姐儿到了你的帐下,这孩子太不懂事了,若果你没意见,我便让人把她押回京城。”陈灏直接说道。 “我自然没意见,但她已正式入编,如此一来便是无故离营,论军法是斩头的罪。”卫靖提醒陈灏。 陈灏恨恨地捶了一下桌案。 “陈灏叔叔不必气恼,您写个调令把她从我帐中调到您帐下,我签字后到书记官处备录即可。” 卫靖说道。 “五郎提醒的是,我即刻便写。”陈灏自己动手铺开笔墨,刷刷刷写下调令,盖上印章,卫靖签上字。 就这样,陈丹燕千辛万苦来到曲靖卫靖的驻地,还没捂热乎就被提溜回了自己老爹的营帐中。 她老娘威远侯世子夫人此刻还以为闺女已经在卫靖身边站住了脚,任你再情比金坚,这离得天远地远的哪拼得过日日厮守? 她一开始知晓女儿有这般打算时也是反对的,无奈拗不过她,便默许了她的行动,其实她自己也是希望女儿能嫁给卫靖的,放眼天下,哪里还有这般的男子呢? 而那张小娘子不是有本事吗?女儿此去就是要让卫五郎看到她的本事不比那张小娘子差。 武将家本来就是要靠着军功出人头地,谁说女儿家就不行? 她眼见到卫国公夫人对张晓瑛那般亲切,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张晓瑛正好要找卫国公夫人商量修铁路的事,在皇后那里稍坐就跟着卫国公夫人告辞了,皇后赏了她一套南珠首饰以示嘉奖,那珍珠颗颗圆润,发着淡淡的粉光,张晓瑛倒是很喜欢。 两人出了皇后宫门,卫国公夫人说道:“安平,我今日不知你进宫,没带着什么好东西,如今天色还早,咱们到珍宝阁看看你喜欢什么,我买来贺你荣升郡主。” “夫人不必破费,安平另有要事要与夫人商议,若是夫人不忙回府,我俩不如到茶楼坐一坐。”张晓瑛说道。 “是跟靖儿有关的要事吗?”卫国公夫人问道。 “不是,是跟修煤山的路有关的事,那种路修好了,可拉许多车厢……”张晓瑛还没说完,卫国公夫人眼睛一亮问道: “是可拉着厨房净房那种车厢走的路么?” 第三百七十三章 铁路 张晓瑛没想到卫国公夫人竟然也知道自己提到这车厢的事,猜想是卫国公告诉她的,看来这夫妻俩关系还不错。 “正是。”张晓瑛微笑答道。 如果卫国公夫人也有兴趣,那修路就有戏了! “咱们直接回府里问问刘叔。”卫国公夫人兴致勃勃说道。 张晓瑛也不是第一次到卫国公府,上回罗思维出嫁她就作为送嫁方去过了,卫国公府离皇宫很近,两人没多久就到了卫国公府。 刘叔现在亲自主管煤山修路的事情,来见张晓瑛跟卫国公夫人时满脸疲惫。 “见过夫人,见过县主。”他行礼说道。 “如今路修的如何了?”卫国公夫人问道。 “玉河县一带山石颇多,进展不快,如今京城用煤量一日多过一日,各处都催得紧。”刘叔说道。 “先别管他们,慢就慢点,如今皇上让咱们修一个滑杆……”卫国公夫人还没说完,张晓瑛赶紧纠正:“夫人,是铁路。” “哦,对,铁路,那滑杆是用铁轨铺设,你让修路的工长明日回来一趟,咱们仔细商议商议,该如何把这铁路修好。”卫国公夫人说道。 “让管帐的也一起,咱们核算一下修铁路得花多少银子。”张晓瑛补充道。 “如今打仗,国公爷的意思还是尽量省一些。”刘叔说道。 用铁轨铺设的路,那得花多少铁啊!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修路一开始投入大,修好后就会省下许多人力畜力,且载运量多得多。”张晓瑛说道。 既然是安平县主说的,想来是没错的,刘叔还不知道张晓瑛已经升了一级,点头说道:“老奴这就去使人唤工长回来见县主。” “安平如今是郡主,皇上给她加封了。”卫国公夫人说道。 “恭喜郡主!”刘叔赶紧给张晓瑛行礼。 真是了不得,了不得啊!才进京不到一年,这就从庄户小娘子成了郡主,难怪五公子一见倾心,就说嘛!五公子做什么事都是做得最好的,连选媳妇都选得最好。 “刘叔不必多礼,你辛苦了,你看工长何时能回到,我按那个点来府里。”张晓瑛说道。 “他们骑马,明日午时便可回到。”刘叔应道。 “好,我明日午时过府,夫人,告辞了。”张晓瑛说道。 她得赶紧回去查一查关于修铁路的资料,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她一点准备也没有。 “好,我明日哪都不去,就在府里等你。”卫国公夫人说道。 从国公府回到家,张晓瑛一头钻进房车里,原本她还想先去看看晶缘阁的,毕竟晶缘阁开业时她已经离开京城前往黔中府了。 这一查真是大开眼界,原来世界上第一条轨道线路竟然也是秦始皇他老人家在河南安阳的某处修筑的,用防腐处理过的木头做轨道和轨枕,每根轨枕的间隔刚好是马匹跨一步的距离。 后来之所以没推广使用下来,大概还是因为秦朝的短命,再加上马匹也逐渐减少,维护成本过高种种原因就湮灭在历史长河中了。 张晓瑛在房车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岚敲车厢喊她下来:“贝贝开饭了。” 原来天都快黑了,她爹妈都回府了,就剩哥哥没回来,不用说,这些日子哥哥是回不来的了,严明昊也一直呆在兵器工坊,夜校的课都暂时停了,连张晓瑛回京城都没能回来见她。 “修铁路?”听到闺女的话张德源和李岚都停下筷子。他们当然知道闺女心心念念就是修铁路,但是猛然听到了也很意外。 张晓瑛已经吃完了,看着自己的爹妈说出了今天皇帝要她做的事。 “爹,娘,你俩没想到吧?其实秦始皇也修了类似铁路的轨道,我也没想到大乾的古人挺容易接受新观念的,我当初就是无意中提了一嘴,皇上就记住了。”张晓瑛说道。 “应该是看到蒸汽机船的效率了,不过这修铁路投入很大呀,准备在哪修呢?”张德源问道。 “就在门头沟修,修好了运煤,我查了资料,最好先修窄轨的,窄轨铁路转弯半径小,适合爬坡,而且造价仅是标准轨铁路的二十份之一,大部分矿区使用的都是窄轨铁路,当年英国在印度修的窄轨铁路现在还在运行呢!” 张晓瑛说道。 “我记得窄轨的铁路安全性会低一些吧?走得也不快。”李岚说道。 “货运的安全性可以满足了,运煤也不需要太快,解放后河南省还修了许多宽度仅有762毫米的窄轨铁路做省内客运线路呢,以后有钱了再修标准轨的。”张晓瑛说道。 “二十份之一也要花不少钱,主要是铁贵,应该先把炼铁的成本降下来。”张德源说道。 “爹您还不晓得吧,这事严明昊在兵器工坊已经在做了,现代钢铁工业的基础就是高炉、平炉、转炉,高炉直接是中国古代发明的,平炉、转炉也脱胎于我国的炒钢法,至于早期作为优质炮钢的克虏伯坩埚钢直接就是照搬炒钢法。 我看到网上一个说法,没有这三样东西,就没有工业革命,也没有现代工业文明,所以说句不算过分的话,工业革命的大门是咱中国人打开了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才是欧洲人的功劳。” 张晓瑛一口气说道,因为她哥要制造枪炮,她在船上的时候跟她哥一起学习了这些资料。 “甭管谁的功劳,人家比咱们发展快是事实,别纠结这些啦,咱们的优势在于善于学习融会贯通再发展创新,只要思想不被束缚,咱们中国人是很厉害的。 不然你以为冷战时期中美关系那么好的时候,人家苏联宇航员都能进美国人主导的国际空间站,偏偏就是不让咱中国的宇航员进,他们心里忌惮着呢。” 张德源说道。 “这不挺好的嘛?他们要是让咱中国人进去了说不定就没有天宫了。”李岚说道。 “别天宫啦!咱在大乾连铁路都得省着钱修呢!”张晓瑛看爹妈都扯到天上去了,赶紧制止道。 “银子现在咱家也有一些,晶缘阁生意不错,我觉得可以把咱家的百分之二十投资款拿去了,我一想到卫靖在前方打仗就觉得心疼。”李岚说道。 “他本来就是干这一行的,你瞎心疼啥呢?小珲不也是干这个的嘛!”张德源无语地看着媳妇。 “是哦,大概因为小珲年纪比他大?”李岚说道。 “娘,您就是追剧追多了,我跟您说,卫靖的二哥长得跟梅长苏还挺像的,没准您见了更心疼,别说这个了,晶缘阁生意咋个好法?”张晓瑛说道。 “不是,卫靖的二哥长得像梅长苏?那我必须见一见。”李岚说道,眼睛亮晶晶的。 “见,都见,等他回京城请他们一家上咱家做客就见着了,闺女问晶缘阁的生意咋样呢!”张德源说道。 闺女这追星的嗜好其实是跟她老妈一脉相承,当年他俩谈恋爱时自己可没少陪媳妇去排队买港台巨星演唱会的门票。 “我昨天刚好核了一下帐,开业到今天一共四十二天,第一天营业额比较高,有一万多一点,后面的都是三千左右,主要是买镜子的多,但是要玻璃窗的也不少,现在是供不应求,我已经安排扩产了,帐面上一共有十五万两千多点银子。” 李岚说完,对面的父女俩眼睛都瞪大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稳婆 “不是,这大概是多少钱呢?”张晓瑛问道,她对古代钱币什么的没太大概念,对一两银子的购买力也不清楚,谁让她都没怎么逛街买过东西呢? “你爹我的俸禄合每月六十五两银子。”张德源说道。 “爹,那您得干一百九十五年才能挣到这些银子了。”张晓瑛说道。 “既然有银子了那就修路吧!贝贝,我记得你不是说过咱们明朝还是元朝时也有一个织布机不比那个珍妮织布机差吗?大乾应该还没出现这样的机子,现在蒸汽机可以用上了,可以展开纺织工业,你一直想提高大乾女性的地位,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她们能挣到钱地位自然就提高了。”张德源说道。 “这事我来吧,贝贝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已经有想法了,棉花暂时不多,改进纺织技术后,麻料也能做得非常舒服,羊毛也是很好的原料,大乾的羊毛料子基本没有。”李岚说道。 “娘,您组织生产就行,技术改进的活还得我来干,您看得懂那些机械图纸嘛?”张晓瑛说道。 张德源瞪一眼闺女,转头对媳妇说道:“你还得带南瓜土豆,不能太累了,还管着晶缘阁和玻璃工坊,不急,一步一步来。” “南瓜土豆胡娘子带的比我还用心,有芍药帮着她,我基本不用管,就是一个产奶的,晶缘阁也有晓苒管的好好的,财务晓芸管,我就是总揽大局。”李岚笑道。 “我就说老妈哪里会是操劳的命,爹,您就放心吧!累不着我娘,对了,我哥领回来的那些小娘子们咋样了呢?”张晓瑛想起住在晶缘阁院子里的那些女孩。 “还是晓苒有法子,我听晓芸说,原本她们都没什么精气神,连做好饭喊了都不去吃,晓苒就到了她们屋子,把自己身上的伤痕给她们看,说自己也有过像她们那样的经历,但是现在也过得好好的,只要自己不放弃自己,谁都没资格放弃你。贝贝,这话我咋听着耳熟呢!” 李岚说道。 “我以前跟晓苒说的,娘,那些小娘子们咋样了嘛?”张晓瑛说道。 “她们现在好多了,好几个还跟晓苒借钱买针线做刺绣拿去卖,那个带着弟弟的绣的尤其好,那蝴蝶活灵活现好像要飞出来似的,她弟弟也聪明又懂事,天天抢着做事情。” “我记得那个男孩叫苏博文,起这样名字的人家不是普通人家,知道他们原本是啥家庭么?他们不想回乡吗?”张晓瑛问道。 “目前看来不想,怎么也得走出心理阴影才行,比较麻烦的是那个怀孕的女孩,每天就是机械地吃饭睡觉上厕所,还得安排人轮流看着她。” 李岚叹气。 “给她们检查身体了吗?”张晓瑛问道,她走的时候那些女孩都非常敏感,不愿让陌生人靠近她们。 “检查了,是公主请来的医女检查的,她们身体除了虚弱一些别的都没问题。”李岚说道。 “是哦,今天也没见公主过来哦,上午她弟弟元灿都来看京京了也没见她来,以往知道我回来了肯定就跑来了。”张晓瑛说道。 萧元灿跟卫国公府的孩子们一来就直奔后园子看京京,陪着京京在张家后面的小河溪玩得不亦乐乎,衣服都湿了,好在那条小河溪也不是太深,这些权贵子弟们也步步都有护卫跟着。 护卫们连夜搭好了京京的棚子,今天也在围墙开了一道口子方便京京出入,还是原来的护卫们轮流照顾,京京就算在京城安下家了。 “她现在可忙了,你想啊!谁家孩子出生要是由大乾公主亲手接生的,这就是不得了的荣耀,一开始人家不敢请,现在都排着队请她呢! 她的妇幼保健院也起来了,开始给孕妇们建卡,开讲座给她们普及孕期知识,她手下的宫女都成了护士,我看很快就有人到她那里生孩子了。” 李岚笑道,她有古代记忆,也觉得实在想不到堂堂一个公主竟然成了稳婆。 “还是能干,她可是不到十四岁,我舅呢?”张晓瑛又想起来没见到李峰。 “你舅啊,上次他用乙醚做麻醉剂给一个什么人动了个手术,连皇帝都惊动了,让他进宫里给皇帝展示乙醚的麻醉效果。 最后皇帝说要赏他他没要,说其实是你弄出来的麻醉剂。皇帝就让他带医疗队随军去了,也算是给他升了官。这些都是公主跟我说的,因为做展示时公主也在场。” 李岚答道。 “我发现皇帝一家好奇心都很强,眼界也很开放,也挺有人情味的。”张晓瑛评价道。 “又来了,别忘了大乾可是封建皇权社会。”张德源说道。 “可我看皇上也不能乱花钱,爹,您啥时候推出五年计划治国方略啊?”张晓瑛问道。 “已经在做了,也不是我一个人提出来的,是翰林院集体智慧的结晶,还有啊,翰林院人人都想要一辆自行车,你俩干脆也开一个自行车厂,照葫芦画瓢就行,零件数据图纸我这里都有了,就我现在骑的这种样式最实用。” 张德源说道。 得,她老爹最擅长的就是润物细无声地把自己的想法变成大家的想法。 “爹,没有轮胎颠的慌啊!”张晓瑛说道。 “古人谁会觉得颠,这里除了坐船不颠,坐啥都颠,不然你就想法子看看怎么做合成橡胶出来,我看你也快把电捣鼓出来了,没有绝缘材料那玩意可危险。” 张德源说道。 “我知道,所以一直没让严明昊做这一块,合成橡胶可不容易啊爹。” 张晓瑛说道。 “但是好处也很多,有了合成橡胶,人类就不必毁坏那么多天然热带雨林种植橡胶林了,而且合成橡胶性能可以覆盖天然橡胶具有的大部分性能,不是说钢铁煤炭石油橡胶是工业生产的四大支柱原料吗,以后总是得用到橡胶的。” 张德源说道。 “爹,要不咱先研究一下杜仲胶,我在医院见过有用杜仲胶制成的矫形固定背心,听同事们说咱们国家对杜仲胶的研究已经有了很大发展,成品性能跟橡胶类似,做轮胎做绝缘材料都没问题,有好些介入材料都用的杜仲胶,而且杜仲树适应性强,亚热带到温带哪都能种。”张晓瑛说道。 “这我还是第一次了解呢,这就太好了!就是杜仲比较贵啊。”张德源说道。 “好像还有蒲公英胶和银菊胶,但是蒲公英胶研究时间比较晚,银菊原产地也不在咱们这,还是先看看杜仲胶吧,这自行车造出来暂时也是有钱人才能买得起的了。”张晓瑛说道。 “别说这时候了,你爹我小时候十里八乡谁家要有一辆自行车,那绝对是大户人家。”张德源说道。 “可不,我二十岁你外祖父才给我买了第一辆自行车,可我那会大了,死活学不会了,贝贝,你原来没学会骑车,到了大乾还是学起来,比骑马还是好些吧!” 李岚终于有机会插进父女俩的对话。 “也不一定啊!骑车我得自己蹬,骑马就是马儿跑啊!”张晓瑛说道。 “你个矫情姑娘。”李岚捏闺女鼻子。 “妈!把我捏成鼻炎了!”张晓瑛抗议。 她这鼻子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招人捏,老妈老哥都喜欢捏她鼻子,她爹偶尔也会捏一下,连闺蜜也说她的鼻子长得就是为了方便别人上手捏的。 张家三口在开心聊天的时候,萧元锦正在给她亲手接生的又一个新生儿扎好脐带,递给花娘子,随后给产妇做切口缝合。 她头戴医士帽,身穿医士袍,脸上蒙着口罩,目光沉静专注,动作麻利干脆,缝合结束后花娘子过来给产妇清理,小婴儿已经被清洁包好放在产妇身边。 萧元锦走出产房,产妇家属们忙忙地给她行礼:“辛苦公主了。” 家属手上拿着一个红封,实在不知晓该不该递给公主。 “拿盆水过来给我洗手。”萧元锦说道。 “是,快,给公主端水来。”一家之主的男人喊道。 今日他儿媳妇生产,他做公公的本来是不会近前的,谁能想到家里的婆娘胆大包天,竟然请了安阳公主来接生! 天老爷哎! 也不知晓自己会不会被言官弹劾藐视皇权,他一下衙回府听说公主在自家府里还挺高兴,接着听说是来给儿媳妇接生的他汗都下来了,赶紧过来候在屋外。 婢女端了水过来放在架子上,知夏把水舀起来淋在萧元锦手上,淋下来的水用另一个盆接着,萧元锦仔细地洗干净了手,知春又给她递上擦手布,在这样的细节上又让人觉得她就是不折不扣的公主。 男人拿着红封的手不由得往身后收了收,给公主赏银?他想什么呢? 洗干净手后的萧元锦在桌案前坐下,知冬已经摆好了笔墨,萧元锦拿起笔刷刷刷写下产后注意事项,包括每天清洗几次切口,使用什么清洗,写好了就留在桌上。 “按照我写的来做,我出诊接生一次收费六两九钱银子,明日让人到妇幼保健院收费处缴费就可。” 萧元锦说道。 “是,是。”男人频频点头。 “母子平安,有事可找人通知我,告辞了。”萧元锦又说道。 “公主慢走,下官送公主出府。”男人说道,陪着萧元锦一直送到萧元锦上了马车离开,这才发现自己的里衣都湿透了。 “糊涂!竟敢让公主前来接生!”男人气冲冲怒斥身边的老妻。 “夫君莫恼,咱们府里不是第一家请公主接生的。”女人解释。 男人一愣,这么说,大乾的公主干起稳婆的活来啦! 第三百七十五章 内定 “姐姐,安平姐姐家那只小象太有趣了,咱家也养一只吧。”萧元灿坐在萧元锦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看着自家姐姐慢悠悠摇着扇子赶蚊子。 “你今日去看过啦?”萧元锦问道。 “看过了,我明日还要去,我要带吃食给它,护卫说它可能吃了,会吃穷五表叔的。”萧元灿说道。 “为何会吃穷五表叔呢?不是安平姐姐的象吗?”萧元锦讶然问道。 “不清楚,护卫就是这么说的。”萧元灿答道。 萧元锦呆了一会,脸上露出微微笑意。 以安平的性子接受五表叔给自己养一头大象,说明他俩关系定是不一般了。 “小象能吃什么,明日我也喂它去。”萧元锦说道,她也没见过大象这种动物呢!只是在书上见过画像而已。 “吃很多东西,树叶子也吃,嫩草也吃,白崧也吃,每日还喝奶,护卫说它出生还不到两个月,是安平姐姐跟五表叔一起给它接生的,刚出生它娘亲就没了。”萧元灿把自己问到的一股脑跟姐姐都说了。 “你看,这小象不是想养就能养的,这得机缘巧合,若不是小象的娘亲没了,安平姐姐也不会收养它,你既喜欢,闲暇时便去看它好了,你不是说它每日都会到小河溪游玩吗?”萧元锦说道。 “对,它喜欢玩水,还会把水喷我们身上,太有趣了。”萧元灿回想着小象的可爱模样,只恨不得天天跟它玩到一处。 “你只想着跟小象玩,功课可做完了?”萧元锦问道。 “当然做完了,张家哥哥说了,学要学得尽力,玩也要玩得开心,会玩才会学。”萧元灿说道。 萧元锦顿了一下。 “他何时与你说的?” 她想了想还是问道。 张家兄长那么忙,弟弟见到他的次数很有限。 “就是飞鹄号试航那日,他领我们到底舱看蒸汽机怎么……工作。”萧元灿说道,对“工作”这个词还有些拗口。 萧元锦回想那日一群半大孩子围着张家兄长七口八舌地问问题,他一直都不厌其烦地耐心给他们作答。 “他说了要学什么吗?”萧元锦问道。 “说了,什么都可学,最好就是自己喜欢什么就学什么。”萧元灿说道。 萧元锦默然不语,他们这样的人家自然不需为了一日三餐奔波,更不需要建功立业,可不就是喜欢什么学什么就好了么? 好比她自己,就喜欢当稳婆……不对,是产科大夫,日子过得有意思多了,那些小婴孩个个都不相同,出生时有的睁眼有的闭眼,有的有头发有的没头发,没生出来前你都猜不到他们会是什么样的! “你喜欢学什么?你日后想做何事?”萧元锦问弟弟。 “我想学造船,造巨型大船,不惧风浪可在大洋上航行的大船,姐姐,造好这般的大船我想带你和母妃一起去出海。”萧元灿说道。 “出海有甚好玩?”萧元锦问道。 “我也不知晓,只我看张家哥哥说他最想做的事情便是出海,那出海便应是有意思的罢。”萧元灿说道。 原来他最想做的事情是出海啊! 萧元锦回想自己见到张家兄长有限的次数,他只要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像大山一般的安心的感觉。 有他做兄长,安平真是幸运呢! “走吧,去给母妃请安,她快要安寝了罢,你也该早些入睡,我听安平姐姐说了,要早些入睡才能长个子。” 萧元锦抛开脑子里张晓珲的样子,对萧元灿说道。 姐弟俩一起到了大皇子妃的院子,大皇子妃正往精油炉倒进一滴精油,屋子里飘荡着一股淡雅怡人的清香。 “母妃也开始用这精油炉了吗?”萧元锦惊讶问道。 这精油炉和精油是她在邺城送回给母妃的,当时安平给了她六瓶,她给了皇祖母两瓶,给了母妃四瓶,但是母妃一直也没用,而是仍旧用着以往的熏香。 她猜想,母妃一直不愿换熏香,是因为那是她的爹爹喜欢的味道。 “嗯,今日第一次用,央央,这精油跟晶缘阁的可是一样的?”大皇子妃问道。 “不一样,做精油的植物不同,母妃,您去了晶缘阁了吗?”萧元锦问道。 母妃自从爹爹走了后,向来极少出门,连宫里的宴会也不参加,皇祖父皇祖母也由着她,从不多说什么。 “去了,还见到了安平的娘亲。”大皇子妃说道。 也说不清为何,她跟安平的娘亲在一处觉得很是舒服,不像与旁人在一处时的那般,那些人不是小心翼翼地跟她说话就是满目怜悯地看着她。 而安平的娘亲知晓了她的身份后大大地夸赞了她的两个孩子,又亲自陪着她逛晶缘阁,给她讲解那些奇异的镜子,又跟她介绍了那些精油的来历,看到她喜欢那些精油的味道,甚至把精油是如何制作的大概过程都说与她,邀请她去她们府上参观她的精油工作间,鼓励她尝试自己制作精油。 “每一种植物都有自己独特的味道,您可以通过制作精油去接近它们最本真的气味。”安平娘亲说道。 仿佛在安平娘亲的眼里,自己不是一个孀居的皇子妃,而是一个有两个孩子的普通妇人。 因此她回来几日后常常会想起安平娘亲的话,今日便试着用一下精油香薰。 “她与您说什么了?”萧元锦很好奇,母妃会不会是去了一趟晶缘阁回来便想要换香薰呢? “她夸你跟弟弟来着,直夸的母妃以为自己生的是仙女仙童了,还邀母妃到她府中看精油作坊。”大皇子妃说道。 “她把制作精油的法子教会了思维姐姐的母亲,大概也想教给您罢。”萧元锦说道。 “教会了我,若是我也制作精油出来买卖,她的生意不就被抢了吗?”大皇子妃说道。 “母妃,您觉得她家在意这精油生意吗?安平制出了那治疗疟疠的新药,二话不说直接把制作法子交给皇祖父了,还派人去指导太医院生产,皇祖父还问我该赏什么给安平才好,可安平自己倒是全不在意。” 萧元锦说道。 “安平可真是能干,你今日又去出诊了吗?”大皇子妃问道。 “对,接生了一个男孩,六斤七两重。”萧元锦答道。 “五日后便是你的生辰,皇祖母谴了人来说要好好办一场,你可记住那日不要接诊。”大皇子妃说道。 “好。”萧元锦应道。 她的生辰年年都办,可她向来也不太有兴致,那热闹仿佛跟她没有关系,只她身为公主,不办是不可能的,人人都要借着那一日向她表示关爱。 大皇子妃又顿了一下说道:“央央,你过了生辰便已满十四周岁,你可有心仪的郎君?” 她自己跟夫君是自小便要好,及笄后便定了亲,十六岁即嫁入皇家,可女儿没有这般的玩伴,若是不及早留意,只怕要像她小姑姑那般远嫁。 萧元灿在门外等候母亲通传,屋里只有母女两人,萧元锦的脸还是红了起来。 “没有。” 虽然心里想起来便闷闷的不舒服,但她仍是摇头说道。 大皇子妃看女儿的脸红成这般,只以为她是因为女儿家脸皮薄,便也就没有多想,只说道: “你如今可留意一二,若是觉着谁家的小郎君还能入心入眼,便告知母妃,母妃自会说与你皇祖母,婚嫁一世,总还是要你自己合心意才好。” 萧元锦心中越发难受,又想到弟弟说到张家兄长最想做的事情是出海,这大海水天一色,出去一趟再回来便不知何年何月,他自是不愿身后有更多羁绊的罢,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做法,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含糊应道:“我知晓的。” 皇宫里,卫皇后看着按例到她宫里留宿的皇帝问道:“上回你说南诏有战事,没来得及试探安平兄长,如今他回来了,你可问过他了?过几日便是央央生辰,她这便要满十四周岁,转眼便要及笄了。” 皇帝也是理亏,这么多次要问那张大郎却总被旁的事情打断,莫非这俩孩子没有缘分? “上回他说了无意早早成婚,他年岁也不大,没满十六呢,央央自己有没有看上他?别咱们这边问好了央央倒不愿意了,这岂不尴尬?我记得上回问她可有合意的小郎君她说没有来着。” 皇帝说道。 “此事倒是蹊跷,按冯嬷嬷说的央央应是心悦安平兄长的,可每每问她她都说是并无心仪的小郎君,莫非是她害躁?” 卫皇后也说道。 “冯嬷嬷说的何事?”皇帝倒是第一次听皇后提及这个。 “别的倒看不出来,只是央央主动要接种安平兄长身上出来的痘浆,可见她心中是有张大郎的。”卫皇后说道。 “竟有此事?不愧是我孙女,可她为何不欲咱们知晓呢?”皇帝也疑惑道。 “这孩子心思重,也不知晓她想什么,不过如今她忙,想必也没空闲想这些罢。”卫皇后说道。 “她忙何事了?”皇帝问道。 “她去接生啊,许多人抢着请她呢,我都好些日子没见着她了。”卫皇后答道。 “你是说,咱家央央当上了真正的稳婆?”皇帝吃惊地看着卫皇后。 “瞧你说的,央央不是真正的稳婆还是假的不成?谁家生孩子不是真的生孩子?不对,央央那是产科大夫,不叫稳婆!” “她一个未婚小娘子,真的给人接生去了?不是就去给人家量量肚……” 皇帝一时想不起来那个名称,那还是上回他见到孙女时,问她这产科大夫究竟做的何事时孙女跟他说的。 “量肚围,这叫孕检,也是产科大夫要做的事,安平年岁比她还小,不也给人接生了嘛!老四媳妇生产时安平也来了,我听花娘子说孩子头大,若不是安平在,生产可不会这般顺利。”卫皇后说道。 “安平那是有师承的,那就不是……唉!”皇帝本来想说“不是一般人”,可是自己金口玉言,这话一出就不知晓会被传成啥样了。 “央央也有师承了呀!她拜安平为师可不就入了师门了嘛!”卫皇后说道。 “那她接生究竟做的何事?”皇帝无力地问道。 “看情况,生产顺利就把孩子接出来剪脐带处理胎盘,若是不顺利就得在产道口剪一刀,把孩子接出来后再缝线,她还未碰到需要剖腹产的情况,为了预防万一她如今也用那叫乙醚的给兔子做试验,前些日子一直都泡在太医院呢!” 皇后说道。 皇帝自己有了那么多个孩子,自然知晓那产道口是什么位置,一时只觉得难以接受,那还不如给人家剖肚子呢! “你就没拦着点吗?她年纪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他说道。 “拦她做甚?莫非你愿意让她像以往那般吗?再说了,做这产科大夫有何不好,那稳婆家中俱是多子多福长寿之人。”卫皇后说道。 她们虽是天下至尊的皇家,可也怕孩子福分不足易折损,想起来都是血泪。 “既如此,满大乾咱们看得上眼的,只怕也就是张大郎不会嫌弃自己媳妇当稳婆这个行当了。”皇帝悻悻然说道。 张大郎自己妹妹干的也是这事,总不能他妹妹干得旁人干不得,为了孙女,他要赶紧把张大郎先定下来。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内定的张晓珲,正趴在地上测试一挺轻机枪,跟他一起趴着的是六皇子萧景烨。 ------题外话------ 先发一大章哈,后面有一小章。 第三百七十六章 枪械 这挺机枪是仿制二战时期各国使用最多、在同时期的几种轻机枪中综合性能相对出色的一款轻机枪,这款机枪的枪管不需要工具就可以更换,转移阵地只需拎着提把即可,可以选择单、连发发射方式,对不同战场的环境适用性更好,有利于提高射击精度和节约弹药。 而且这款轻机枪还有一个最为明显的优点,那就是扛造,故障率低。 张晓珲去黔中府之前已经把图纸交给了萧景烨,而且也把原理跟严明昊讲解清楚,要理解这样超前的机械装置,还真得需要严明昊这样学一样通一样的专业人才。 虽然严明昊没有任何官职在身,但他如今已经是兵器工坊最不可或缺的人了,甚至萧景烨怕兵器工坊有人嫉恨他对他不利,直接给他配了两名护卫。 因此张晓珲从黔中府回到京城,兵器工坊已经试造出了这款机枪和弹药,但是还没人第一个使用,因为张晓珲也没法告诉他们怎么用。 而且他们还制成了无烟炸药,原来萧景烨拿到张晓珲给他的无烟炸药配方后,在各处大量收集棉花,虽然此时棉花没有广泛种植用于织布,但总有一些人家种了收集当成棉絮,萧景烨为了制成无烟炸药,几乎把大乾的棉絮都收集个透,而且还发函请他远嫁到姑墨的姐姐帮忙收购棉花运回大乾。 但是棉花毕竟量少,所以弹药很是宝贵,因此张晓珲选择了点射。 这款轻机枪的有效射程为七百米,亮着火把的靶心树在六百五十米处,张晓珲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子弹发射出去,过了一会,火把那边有人出现把靶子从地上拔出来往这边跑。 “禀告殿下,直中靶心。”扛着靶子的护卫答道。 不得不说,古代的匠人精雕细琢做出来的东西确实很精良,张晓珲本来还以为需要不断调整才能最终得到一挺合格的轻机枪,没想到第一把成品就已经这么完美。 萧景烨面露笑容,大力拍了一下张晓珲肩膀:“大郎,这机枪太好了!” 使弓弩能射中这般距离的人大乾也有,比如他表弟卫五郎,但这般的人才是极为少见绝无仅有的,且要射中这般距离需要拉开极重的弓弦,而张大郎方才仅是扣动扳机,这事他萧景烨连着做上千八百回都没问题,有了这挺机枪,他的战力跟卫五郎也就不相上下了! 张晓珲微笑着说道:“还是殿下指挥生产得力,这第一把成品便做得如此精良。” “此事要归功与明昊,若不是他,咱们得多废不少料子。”萧景烨说道。 严明昊站在旁边也微笑说道:“工坊的师傅们都有功劳,大伙都精益求精力争每个部件都符合标准。将军再试试这款步枪吧!” 他手上抱着一款崭新的AK47步枪,这款步枪性能可靠,故障率低,无论温度条件如何,射击性能都很好,即使在风沙泥水中使用,性能仍然非常稳定,号称“步枪之王”,甚至许多国家的国旗上都画上了AK47步枪作为标志。 而且这款步枪制造简单,造价低廉,躲在大山深处,或者是原始森林中,也可以制造出这款枪支,而且新兵只需要训练一天就可以上手使用这款步枪,因此它的仿造品数量排名世界第一,是许多国家反政府武装的首选。 它的有效射程为四百米,只要达到一定数量,碾压这个时空的任何武装力量没有问题。 张晓珲接过步枪,感受着手中熟悉的重量,微微一笑,装上弹匣,对准三百多米处的一根竖靶抬手就是一枪,快到几乎看不出他有瞄准的动作。 萧景烨看着张晓珲的动作,第一个反应便是—— 这把枪简直是长在了张大郎身上一般。 ------题外话------ 这一章短一些,大家早点睡觉,晚安。感谢QQ书友天天Happy打赏书币,感谢大家给七姑投的票票。 第三百七十七章 军校 皇帝心里想着尽快把张晓珲定下来给孙女,第二日让人到兵器工坊把他传进宫,结果进宫来的还有萧景烨。 皇帝见到二人还没来得及开口,萧景烨给他父皇行礼的时候就说道: “父皇,两款枪械都已经制造出来了,大郎昨晚试射,两款枪械性能都极为出色,机枪可有效射中二百三十丈以内,散射可达三百丈以外,步枪可射中一百三十丈以内,散射可达二百丈以外,且可连发,几息之内便可连发上百弹。” 皇帝一下子站起来,又把孙女的事丢到脑后去了,脸上难得露出激动的神色。 “有此利器,何愁四海不平!大郎,便由你领了这火器军,替朕练出两万精兵!”皇帝看着张晓珲说道。 “陛下,这火器军在精不在多,即便兵员不缺,弹药跟不上也不行,第一批训练出五千人是比较合适的。”张晓珲说道。 皇帝心中满意,瞧瞧,旁人都是抓得越多越好,张大郎倒好,自己给自己砍了大几成。 其实也不是张晓珲有多无私,实在是弹药跟不上还得养那么多人不划算,以后调整好了别说两万,二十万给他也拿得住。 而且他也只是负责训练,最终这些人还是要分编到各前方军队去的,不可能让他领着一支火器军整个大乾边境四处跑。 “好!此事由你全权负责,有事直接禀报给朕。”皇帝说道。 “陛下,既然大乾军队开始配备火器,火器与冷兵器战法差距巨大,微臣以为须得训练一批将官掌握火器的攻防战法,以免白白浪费弹药。” 张晓珲提议道。 上一个时空的火器慢慢发展,各国军队是一步步摸索着积累经验,但是大乾军队是突然之间拿到枪炮的,完全没有任何经验,甚至如何管理枪支弹药的知识也是一片空白,因此培训也是迫在眉睫的。 “依你看如何做合适?”皇帝问道。 这火器是张大郎捣鼓出来的,他自然最清楚该怎么办。 “微臣以为最好在京城开办一所武备学院,在各军中抽调将官前来学习培训,陛下可亲任掌院。” 张晓珲说道。 古代几乎没有正式的军事院校,曾经宋朝是有武备学堂的,但学习的内容跟现代的军事院校还是不能比,而鬼谷子老先生在云梦山水帘洞隐居讲学的地方,也被誉为“中华第一古军校”,但那所军校出来的牛人太多,像孙膑,庞涓,苏秦,张仪,毛遂等,都是战国时期的军事家纵横家,所以那里不能称为军校而是争霸圣地。 皇帝沉吟,由他亲自出任掌院,他还是有些心动的,毕竟他久不掌兵,而军中很多时候讲究的是情分,这个是客观现实,不是多喊几句忠君口号就能改变的。 “朕即便出任掌院也没有空闲啊!”皇帝提出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陛下不必亲自管理,只新生入学开学典礼和毕业典礼您出席即可。”张晓珲说道。 “好,你拟一个折子呈上来,这武备学堂究竟应该如何办,你列清楚呈给朕,朕再交由兵部审议,你先大概给朕说说,这武备学堂都教些什么。”皇帝说道。 “武备学堂可开设各兵种科目,比如步兵科,骑兵科,炮兵科,枪械科,工兵科和辎重科,咱大乾日后要出海,还需设有水兵科。” 张晓珲说道。 这是把大乾军队现代化的第一步,曾经的北洋水师即便拥有着亚洲最强舰艇,但因为军队管理还是老一套,结果仍然在甲午海战中败得一塌涂地。 “你尽快把折子呈上来。”皇帝说道。 “是。”张晓珲应道。 兵器工坊将会在严明昊的主导下实现流水线生产,枪械的各个零部件由不同的模型和机器生产,工人们只需要学会其中一个枪械部件的生产和操作,而后再由工匠组装。 但是要批量造出这两款枪械最少需要两个月时间,这段时间足够张晓珲准备好武备学堂的各项资料了,而且训练新兵其实不需要他亲自参与,此前他就按照现代军事训练的方法训练跟着他上山下海的三十名突击队员,枪械出来以后他只需要给他们补上战术训练里的持枪卧倒、端枪卧倒两项,另外就是射击训练里枪支的分解结合、瞄准练习和实弹打靶,这三十人就是实打实的教官,每个人都可以带一个新兵连。 根据兵器工坊的产能五千支步枪也得分两批制造,刚好就分成两批训练。 皇帝跟张晓珲交代完了新兵训练的事情,又有大臣求见,也就没有时间提萧元锦的事了。 这边张晓瑛按照跟刘叔约好的午时去了卫国公府,修路的工长已经在府里等着她了。 工长姓李,三四十岁的样子,带着二十二三岁的儿子李路远一起来了。 “见过郡主。”父子俩一起给张晓瑛行礼。 他们突然被快马召到国公府很是摸不着头脑,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了,到府里才听说是安平县主要跟他们商议修一条铁路。 安平县主大名鼎鼎,他们自然是知晓的,胳膊上那个圆圆的疤痕就是安平县主让大家接种痘苗长出来的,因此虽然听到“铁路”这么惊人的词,也还是沉着气等着安平县主前来。 “辛苦两位,请坐,我想修的是此种带轨道的路,这两边的双轨是以铁筑成,此为在铁路上运行的车厢,前方可用马拉,但是我正在想法子做出蒸汽机车头,就不必用马来拉了。” 张晓瑛把一张荒无人烟的铁路照片和一节运煤车厢照片放在桌案上。 卫国公夫人也过来看,忍不住说道:“此图像竟画的如此逼真,连那路上的碎石块都清晰可辨,稍远一些树木又隐在浓雾中,意境甚好。” 可见卫国公夫人是个中年女文青,这也不奇怪,出身世家大族的女性少有不是文青的,最起码都是伪文青。 其实这话李氏父子俩也想说,而且他们看得更加仔细,那图片上连日光都画出来了,那轨道上一半被日光照着一半阴着。 “此类轨道路我家祖上曾经修过,只路轨使的是硬木,且为凹槽,未曾想今日竟见到此类路轨。” 李工长说道。 不是吧?给大秦修路的人家竟然让自己遇到了? “你家祖上是何时修的轨道路?”张晓瑛问道。 “这草民倒不知晓,只家中留有书册记着路轨的样式,我家世代以筑桥修路为生,已传了几十代了。” 李工长说道。 呃,这可真是祖传手艺了啊! 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修路 看来这父子俩可是路桥专业人才,张晓瑛嘴巴一秃噜问道:“你家祖上可是修筑了赵州桥?” 李工长摇头:“草民未曾看到有记载过赵州桥。” “郡主说的可是赵郡河石桥?我家祖上曾修筑了此桥。”李路远说道。 张晓瑛一时不知道赵州桥还有没有别名,但她记得主持修桥的总设计师名叫李春,于是问道:“你家祖上可有一位名叫李春的匠师?” “有的,正是他修筑了赵郡河石桥。”李路远说道。 张晓瑛看着这父子俩眼前一亮,这还是她穿越到了大乾后遇到跟上一个时空有重叠关系的人物。 “你家这位祖上修桥技艺极好啊!那座桥修得可了不得!几百年了还是那么坚固。”张晓瑛笑眯眯说道。 还将继续伫立在那里长达一千年。 李氏父子有些莫名其妙,他们修筑的桥许多都是用上几百年的,只是赵郡河石桥比较长一些罢了,但是既然郡主夸奖,这可是大大的鼓励。 “谢郡主夸奖。”父子俩齐齐给张晓瑛行礼。 张晓瑛可不是夸奖,她只是实话实说,这座桥千年后被国家当成重点文物保护起来,就因为它是世界上现存年代最久远、跨度最大、保存最完整的单孔坦弧敞肩石拱桥。 最关键的是,赵州桥的设计施工符合力学原理,结构合理,选址科学,对全世界后代桥梁建筑有着深远的影响。 这两位李春的后人如果可以把祖上筑桥修路的技艺传承下来,那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张晓瑛对自己要进行的铁路修筑信心大增。 “如今修路进展如何?”张晓瑛问道。 “玉河县山石颇多,虽已尽量避开,仍免不了需要开山石。”李工长答道。 “如今是怎样开山石?”张晓瑛想到汉武帝修五尺道开山石的方式,不知道大乾会不会稍有进步。 “用火烧水激法开凿,先堆柴火烧热,再以冷水泼淋,山石酥裂便可开凿。”李路远说道。 安平郡主既知晓祖上修筑的石桥,想必对修路过程也想知晓的罢,自己便需答得详尽些。 啊!这…… “没有别的法子吗?”张晓瑛问道。 其实她也了解,这“火烧水激法”是我国古代人民征服岩石—矿石的一种创造性劳动,在火药还未应用于爆破前,矿工运用“火烧水激”的原始采矿方法来获得矿石的历史长达两千多年,甚至一直沿用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一些小矿区。 “此法乃是目前最容易的法子了。”李路远答道。 张晓瑛沉吟,黑火药虽然已经发明,但是爆炸威力不够大,对付超高硬度的山石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是哥哥已经把爆炸威力更大而且使用更安全的黄火药制造出来了,如果皇帝急着看到铁路,申请一部分黄火药来使用应该不成问题,制成雷管炸开山石,效率应该能高出不少。 “若是可用上雷管,应该会快上许多。”张晓瑛说道。 “雷管为何物?”李路远问道。 “即为一种可炸开山石的火药。”张晓瑛说道。 “可是做炮竹的火药?”李路远问道。 “有区别,此种火药更安全且威力强大,但是也须得由专人操作,拿到亦须几日后了。”张晓瑛说道,又从包里拿出一些材料递给李工长: “二位请看,此为修筑铁路的一些文书资料,应该可以用得上,铁路一定要修,还辛苦两位多花些心思。” 她给李氏父子的是最原始的762毫米铁轨的修筑资料,包括铁路安全运行需要的各种参数,怎样计算转弯半径等等,把阿拉伯数字也标注好对应的繁体字。 李氏父子对视一眼,接过了张晓瑛给他们的纸张,筑桥修路的真正技艺在他们家族中都是不外传的,也不知晓安平郡主给他们的是什么。 “如今有一种新的粘合材料,修筑铁路时亦须用到,二位请随我来。”张晓瑛先走到庭院里,萧十二扛了半包水泥过来。 水泥的性能当然应该第一时间让这两位有可能是大乾最专业的路桥设计师心里有数,同为建筑粘合材料,比起糯米灰浆,水泥性价比高得不是一点半点,曾经一座古城修复老城墙,不到一公里的古城用掉了五十吨糯米,而且还要四个人两班倒十口大锅不停熬煮,两个月都没完工。 而且如今自己家就生产水泥,那么枕轨肯定也是使用水泥枕轨而不是枕木枕轨,两者比起来水泥枕轨不怕水、不怕晒、不怕腐蚀使用寿命长、养护费用低、不需要大量砍伐森林,价格也比枕木枕轨低得多,优势大到张晓瑛根本不会考虑枕木枕轨。 庭院里俩块石头之间搭着一块长一米宽半米厚五厘米的水泥板,这块水泥板因为还没干透,因此还没去除模板,是她昨天在她老爹的指导下亲自动手做的,现在她要当着李氏父子和刘管家的面再重复一下昨晚的过程。 严明昊在兵器工坊忙成狗,因此这水泥是她老爹用土法先做出来一部分,以她老爹做事情的严谨态度,这水泥肯定也是合格的。 “小张大夫,您看着就行,让我来。”萧十二昨晚也参与了张晓瑛做这块水泥板的全过程,然后又多习得了一个泥水匠的技能。 做这水泥板又是水又是泥的,小张大夫堂堂一个大乾郡主,实在不该弄得如此狼狈。 李氏父子跟刘管家都站在旁边看着,卫国公夫人也很好奇,但是制作水泥板毕竟有些乌烟瘴气,她看了一下就进屋了。 萧十二在一个长一米宽半米的木头框里放了三根铁条,接着把水泥跟沙石水搅拌均匀倒进木框抹平。 “李工长,李大哥,你们看,这叫水泥板,一个时辰开始凝固,十二个时辰可站人,但是完全干透须得四到五日,具体要求我已标注在给二位的资料里,此是我昨晚制成的,干透后可把这模板拿开。”张晓瑛说道。 李氏父子俩齐齐伸手去按压这块水泥板,当然按不进去。 “敢问郡主,这水泥里都是何物?”李远路问道。 他实在是太好奇了,虽然知晓不好问这水泥配方也忍不住问出了口。 “没有,就是石灰矿渣砂岩一类,价格要比糯米灰浆少上许多。”张晓瑛说道。 父子俩都马上意识到了这水泥的价值所在,糯米灰浆须得十多日才可变硬,这水泥不到一日就已硬成这般,且用料如此简单,日后必将大有用处。 “这水泥极好,若是如此便可硬结亦可用于架桥以及制作楼板。”李远路说道。 果然是专业人士,一眼就看到了水泥的使用前景,看来大乾的铁路修筑就靠这小伙子了! 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代理 修土路跟修铁路比起来倒不是修不了的问题,而是花费太大了,李氏父子也没有修过铁路,具体要花多少钱心中也是没底,好比做一条水泥枕轨需要的水泥究竟得多少银子他俩是不清楚的,毕竟也没在市场上售卖过。 张晓瑛也没底,卫国公夫人更没底,但是她听说张晓瑛可以把张家所占的百分之二十的出资拿出来,还是很惊讶,这才过去多少天啊!张家就有这么多银子了? 她猜想大概就是晶缘阁挣到的银子。 “安平,你娘亲考虑到江南一带开晶缘阁分号吗?”卫国公夫人问道。 “要的,这镜子毕竟不是消耗品,京城的市场很快饱和,就是我家目前还没物色到合适的人负责江南那块。”张晓瑛答道。 江南向来是华夏大地最富庶的地方,在这个时空也不例外,所以这个市场也是要拿下的。 “你若信得过我,我手上倒是有人可做此事。”卫国公夫人说道。 “自然信得过,夫人,不如咱们合作,江南那一带的晶缘阁就由您售卖,我这边按照一定的价格给您,您在那边卖多少银子由您的人定,江南那一带我只给您一人供货。”张晓瑛说道。 钱是挣不完的,懂得让利才有长久的生意可做,张晓瑛提出来的是代理商模式,终端价格卖高卖低她当然管不了,在现代交通通信这么发达的情况下都没法管呢!何况是在古代。 而且代理商模式既然在互联网出现前的现代商业形态中占据了极大的比例,肯定是有它的优势在的,况且他们在大乾确实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根基,哪怕把邺城老家的亲人全部拉来他们也不会做生意只会种地,只有通过代理商拓宽销售渠道,才不会占据过多的精力,毕竟以后她家要做出来的东西还有好多呢! 且代理商模式既然在互联网出现前的现代商业形态中占据了极大的比例,肯定是有它的优势在的。 而且他们在大乾确实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根基,哪怕把邺城老家的亲人全部拉来他们也不会做生意只会种地 卫国公夫人以为张晓瑛还是不相信自己才这么说,毕竟哪有人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捡喊别人去捡的,心中有些不舒服,便说道:“这就不必了,等你娘亲自己寻到合适的人再去罢。” “我娘亲也是这个意思,夫人,您若是不做我家也得到江南找人合作,这叫代理商模式,您拿下晶缘阁的江南总代理,若是您在别处比如说辽东也有人在便也可拿下辽东总代理,您也可给别的商号批发晶缘阁的商品。” 张晓瑛对商业也不是太了解,只是大概知道这么个意思,具体要怎么做,双方要怎么签约规范各自风险,那还得是她老妈来。 卫国公夫人才知道张晓瑛是真的想要跟自己合作,眼睛不由得亮了,谁会嫌钱多啊!更何况她家大业大,有时候父子几人在外头打仗还得预防粮饷不能及时到位自家还得先垫上,家中存银不到一定程度她心里都慌的紧。 “那我明日便去晶缘阁与你娘亲商议。”卫国公夫人笑道。 从国公府回到家,张晓瑛意外看到自家老哥也回来了。 “哥哥,你怎么回来这么快啊?”张晓瑛问道。 “严明昊做事情很认真,一丝不苟,造出来的两款枪一次成型,我就不用在兵器工坊了,你上哪回来了?” 张晓珲问道。 “我上国公府跟卫靖老娘商量修铁路的事情去了,哥我正想找你,咱们要开山需要雷管,可以让兵器工坊做一些出来给我们用么?” 黄色炸药这样的东西朝廷肯定是要管制的,即使他们自己能做但是也别冒这种风险,容易招来猜忌,宁愿麻烦一些按程序申请。 “可以的,之前我就跟皇上提过炸药的民用用途,他已经要工部组织专门管理炸药民用用途的部门了,这事六皇子清楚,问他就行。” 张晓珲答道,又问妹妹:“你真的要修铁路啦?那可是要花很多钱的。” “不是我要修,是皇上要修,咱家现在有钱,玻璃工坊产量上来了就更多钱了。”张晓瑛说道。 “做的人多了就没那么挣钱了吧?”张晓珲说道。 “暂时不会那么快就有人会做,我听老妈说为了不泄密,公主把所有工匠的老婆孩子都接到工坊园区,盖了围墙,出入都有人看守,那园区现在可大了,水泥厂也在里面,跟以前那些保密工厂似的。” 张晓瑛说道。 张晓珲一时无语,这也就是封建皇权可以做得出来的事情了,换了他家谁都不会这么干。 现在的当务之急其实是要最快速度地把京城的煤炭先大量开采运送出来,这样可以大大降低各种商品的制造成本,所以铁路项目部很快申请到了雷管,是由工部找人组成一个负责爆破的专业队伍,毕竟雷管再安全也是危险制品,这样也避免雷管流入民间。 路开好了这边铁轨水泥也得跟上,铁轨也好办,因为有了严明昊改进的方法,大乾的钢铁产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高,铁轨也不是多么复杂的零件,甚至蒸汽机机车头在有了蒸汽机船的经验以后要造出来也不是那么困难了,这些都由严明昊在兵器工坊来实现,可以说,大乾目前最先进的生产技术都集中在兵器工坊了。 反而是水泥还没开始投产,而且其实卫国公府已经开始采煤了,毕竟京城附近再难运出来的煤也比远在山西运来的煤成本低的多,上次张晓瑛给到严明昊的煤矿开采资料,他也已经整理好交给卫国公府负责煤矿开采的工长,至于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就看缘分吧,反正张晓瑛已经尽力了。 水泥之所以还没投产,还是因为张晓瑛坚持要用回转窑,但是没人有时间做这事,张晓瑛发现什么事情都得等兵器工坊也不现实,还是得自己有生产设备才行。 站在她老妈口中的工业园区看着堆成小山的水泥原料,张晓瑛只能感叹萧元锦做事情的魄力了得。 从玻璃工坊原本的十来亩的地方,后面的荒地全部围拢起来,张晓瑛觉得怎么也得有几千亩地。 好几个地方都在大兴土木,玻璃工坊在扩建,员工住宅也在建设,据她老妈说还是她爹亲自规划的,把生产工作区跟生活区分开来建,力争建成花园厂区。 一群孩子嬉笑着从她身边跑过,又好奇地回头看她,稍远一些的地方还有几个妇女整理菜地,她们互相聊着天,不时往张晓瑛这边看过来。 第三百八十章 争夫 没办法,回转窑的一些关键的零部件还是得在兵器工坊做出来,张晓瑛急也没用。 从工业园区回到家,爹妈都已经下班了,正在逗着南瓜土豆玩。 “我哥又没回家吗?”张晓瑛问道。 “没有,公主明天生日,请了咱们娘俩,你没忘了这事吧?”李岚问闺女。 “没忘,怎么可能忘呢?那天她来看京京的时候才觉得她也是孩子心性,不然看她做的事情都不敢想是个刚刚要满十四岁的女孩子做的。”张晓瑛说道。 萧元锦看到京京也是喜欢得不行,跟京京玩熟了以后整个人都趴在京京身上,比她弟弟还过分,最后一身衣裳全都脏完,只能换了张晓瑛的衣裳穿了回家,好在她只是比张晓瑛高一些,古代的衣裳反正也是宽松版的。 “锦珲夜校的课程礼部有人找我谈了,要引进太学,你打出来的那套自学丛书好多学生主动抄写,曦林书斋也无偿刻印,《几何原本》研读的人也不少,就是明昊最近没时间上物理课,学生都找我问问题,我都有些招架不过来了。”张德源说道。 “要不我先顶上?”张晓瑛说道。 愿学是好事,就怕没有想学的,咱们国家就是基础科学研究太薄弱,技术发展到了一定的瓶颈突破不了,现在加强基础教育,培养科学思维,这事她张晓瑛愿意干,而且也必须干。 “这样你太累了吧?”李岚不赞同。 “一天就两节课,也还好啦。”张晓瑛说道。 “你这样,尽量让学生自学,然后把他们的问题收集起来,再在课堂上把问题拿出来,看看哪位同学可以解答,实在没人会的你再讲解。”张德源说道。 这是张德源曾经的高中数学老师的教学方法,看起来他最轻松,可他带的学生成绩总是最好。 “我试试。”张晓瑛说道。 她的物理学的不算好,但是解答目前大乾学生的问题应该还行,实在不懂就回房车查资料。 第二天张晓瑛跟她妈按着点去赴萧元锦的生辰宴,因为南瓜土豆还在喝母乳,自然是要带着一起去的,她们还带上了婴儿推车,这样胡娘子跟芙蓉芍药就不用一直抱着两个孩子了。 到了萧元锦家中张晓瑛才发现,她的生辰宴规格还真是高,太子夫妻俩带着三个孩子都来了,萧景烨夫妻俩更不必说,甚至二皇子和五皇子也举家出动。 也是到了这天,张晓瑛才知道二皇子一直都还没有孩子,因为二皇子妃看着南瓜土豆口水都要留下来了,而且别的皇子妃身边都带了孩子,只有她是孤身一人,看起来说不出来的落寞。 生辰宴请的基本都是女客,男客只有跟萧元锦有亲缘关系的才来,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娘子们基本都到了,人数可真不少。 张晓瑛娘俩虽然是第一次来萧元锦府上,但因为跟她已经很熟,也不觉得拘束,只跟着引她们进府的知夏走。 但是这次张晓瑛发现许多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都有些不对,特别是小娘子们的眼神,说不出的怪异。 啥情况?她也参加过两三次宴会了,向来与人为善,跟这些小娘子们说不上熟悉但也都混了个脸熟,前面两次大家都是其乐融融的呀! “县主。”有小娘子还不知道她被皇上加封了,仍然这么喊她,张晓瑛也微笑应答,可那小娘子似乎有话想跟她说,最后又欲言又止。 靠!张晓瑛觉得她的样子活像是自己被抢了五个亿的彩票似的,特别想抓着她问问:“你到底想跟我说啥?” 好在没用多久,张晓瑛就知道为啥人家这么看着她了。 厅堂里,该来的夫人小娘子们基本都到齐了,有人问到:“世子夫人,怎么不见陈大小姐?” 对啊!陈大小姐可是京城数得上号的贵女,这样的场合怎么少得了她呢? 张晓瑛不认得陈大小姐,本来并不关注的,可屋里坐着的一大半的人都暗搓搓地向她看过来。 不得不说,安装了玻璃窗后房子里光线太好也有问题,张晓瑛想装作没发现都装不了,只得微笑着回应那些注目礼。 “这孩子淘气,跟着她爹去南诏国打仗去了。” 威远候世子夫人状似无奈地答道。 “她可真能干,听闻打南诏卫五公子任前锋,陈大小姐会不会编到了他的帐下?”那个夫人好奇问道。 “嗯,承卫五公子不弃,她确实是编在五郎帐下。”威远候世子夫人微笑答道。 我勒个去! 张晓瑛总算知道为啥这些夫人小娘子们这么看自己了,在她们眼里,自己可不就是被抢了五个亿吗? 总之,在卫靖的亲卫成了张晓瑛的亲卫以后,京城里的众人都恍然大悟—— 原来卫小将军回京城不议亲是因为安平县主,夫人小娘子们也算心服口服,安平县主虽是庄户出身小门小户,可那本事确实没得说,也就是卫小将军能娶她了。 虽然这两人没定亲,但基本上大伙都把他俩看作了一对,如今陈大小姐千里追……不能说是追夫,难保卫小将军不会动心啊! 张晓瑛超级无语,这是要上演二女争夫的狗血剧么? 要说她听到了这个消息啥感觉?没感觉,一方面她对卫靖有信心,另一方面是,万一真有啥事老娘又不是非嫁不可。 他对她足够好才值得她付出真心,如果他是渣男,那就是自己看走眼了呗,分开就是了,难受一阵子好过难受一辈子。 但是张晓瑛没感觉不代表别人没感觉,卫国公夫人就坐在张晓瑛左手边,一把握住了张晓瑛的手说道:“安平,我听闻你家中那只小象是靖儿给你养的是吗?” 卫国公夫人不知道张晓瑛跟卫靖的关系已经进了一步,担心张晓瑛听了这些话对卫靖有看法,那天听孙儿们说起卫靖给张晓瑛养了一头大象也没觉得有什么,养大象算什么?此前給她养护卫也不见安平动心呢! 她说出这话也是情急之下,不然怎么办呢?她也不能否认人家去了前线打仗,更不能说儿子帐下不收女将官,如果儿子真的收了不是打自己脸了吗? 以她对儿子的了解,就算陈家大姐儿真的是在他的帐下,那也改变不了什么。 张晓瑛转头看向卫国公夫人,看到她又是忧又是急的眼神,心里一软,于是故作娇羞地低头一笑说道:“也不算是给我养的,小象跟卫五哥也很亲。” 如果要参加演技评奖,张晓瑛确信自己即使不拿奥斯卡奖也拿金球奖。 李岚在旁边看到女儿这娇羞的鬼样子差点笑出声,这还是她那个前几天说什么“给他生娃”的闺女吗? 第三百八十一章 世代 卫五哥! 众人听得清清楚楚,还小象不算给她养的,跟卫五哥也很亲,这是俩人一起养的意思吗? 大伙一阵肉酸,安平县主家的小象如今已经是京城团宠,她们府中的孩子几乎每日都要带吃食去喂它,听说还得排队论个先来后到,到得晚了小象吃饱了还喂不上了。 如果这是卫五公子给安平县主养的宠物,那这算不算满城的小朋友都帮着卫五公子给安平县主养宠物,间接的,她们也在帮着卫五公子给安平县主养宠物…… 哦,现在是郡主了…… 大伙一时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但是卫国公夫人听到张晓瑛说出“卫五哥”时不禁心中一喜,以往张晓瑛跟她提到卫靖时说的都是“卫五公子”或者是“卫五将军”,何曾有过这般亲近的称呼? 她拉着张晓瑛的手说道:“既是你俩一起养的,你卫五哥想必也念它得紧,他以往在外头寄信回府就常问起他的小马驹,你若是有闲暇,也给他去信说说小象的事,让护卫送到府中一起寄给他。” 这是婆婆盖章认证的意思了吗?有了长辈的允准,写信寄物品自然不再算是私相授受。 众人想起以前卫国公夫人眼高于顶的样子,再看她如今恨不得帮着卫小将军把安平郡主拢住的言行,只能感叹还是安平郡主厉害啊! 话说,安平县主成了安平郡主,她们都还是今日才知晓,究竟是又立了什么大功也不清楚,只听闻说是去了一趟黔中。 得,别想了,陈大小姐千里追随卫五公子又如何,只凭卫小将军那张冷脸,只怕都能把人逼出百丈之外。 卫靖不关心自己能不能把陈大小姐逼出百丈之外,他现在想的是要把南诏国的兵士逼出百里之外。 南诏国败了两场大战,退到此地布防,要凭着此处的天险把大乾军队挡在南盘江东岸。 其实此地本不叫曲靖,在大乾舆图上乃是相邻的两个州,一为曲州一为靖州,但安平和张大郎提起此地时总是称为“曲靖”,他们便也跟着称为曲靖了。 滇黔交接一带水流湍急,山高涧深,唯有此地可通往西南,素有“滇黔锁阴”之称,而五尺道亦尽于此处。 卫靖站在一处山头,手举着望远镜看着对岸,镜头里南诏国兵士的五官都看得一清二楚,甚至领兵将领的长相卫靖都认得了,见面的时候肯定不会错认,更不用说他们的布防情况。 面前的南盘江表面水流平缓,水面宽阔,然而卫靖下河试探过了,平缓的水面之下暗流涌动,稍有不慎即被卷入漩涡,而大乾兵士不识水性者居多,因此他们集结以后,要一股作气渡江便须得有足够渡江舟具。 而为了阻止大乾军队渡江,南诏国已把附近所有的州船都沉入江底,然此地多产竹林,卫国公便让兵士们制作竹筏以备渡江。 即使已经有了迫击炮,朝廷也送来了更多的炮弹,但为了以最少的战损取得最大战果,大乾的将帅们仍然精心准备着渡江战役。 南诏国的沙马王子战败后逃得一命回到王城,吓得魂飞魄散,只一个劲地跟南诏王说大乾有可怖杀器,劝南诏王不如准备降书,归顺大乾,气得南诏王怒斥他为了给自己的战败开脱不惜动摇军心,把他关进大牢。 但他亦料到大乾必会大举进攻,虽连败两仗伤了元气,也仍然举南诏之力集结十万兵马在南盘江西岸,且亲自领兵,誓要把大乾军击杀于南盘江面,重现祖上重创大唐的军威。 “大乾军中今日有何动向?”这日一大早,南诏王正坐在营帐中一边察看舆图,一边问他的主路将领哈莫。 “禀王上,大乾军队仍与往日一般制作竹筏。”哈莫答道。 “投石机可都备好了?”南诏王问道。 “备好了,石头灰粉也都备齐了,定能把大乾军队击沉在江面之上,只要他们的竹筏一翻,这些北蛮旱鸭子定然逃不掉河中暗流。”哈莫说道。 “好!下令各处……”南诏王正说到这里,却听得传来一声巨响。 “是何声响!”南诏王赫然转身看向帐外,但是还没等他再问出下一句,接二连三的巨响声不停响起。 “是在河岸那边,大乾军队要渡江了,快,快去拦下。”南诏王大吼,哈莫飞奔出去大声下令:“投石机,把他们击沉在江面!” 有将官奔来报告:“将军,投石机已全部毁坏,大乾军现已强行渡江。” “弓弩手上,拿我的箭来!”哈莫吼道。 他可是南诏国最出色的大力箭手,可射中二百步之外的任何物体。 南盘江水面约有四百步宽,等哈莫拿了自己的箭赶到河岸,却见渡江的竹筏已经逼近了江心,已经快到弓弩射程以内。 “弓弩手上!”哈莫吼道。 话音未落,只见河对岸呼啸着飞过来一排橄榄状的物体,与第一批坠落到投石机阵的不同,此次这些怪叫着的物体直接落在勉强维持阵型的弓弩手之中,瞬间巨响伴随着火光,南诏兵顿时四散逃开,溃不成阵。 “站住!不许跑!维持阵型放箭,放箭!”哈莫吼道。 他看出来了,这能炸开的怪物大乾也没多少,因此一直集中坠落在一处,好掩护这个方向的大乾军队登岸。 惊慌失措的南诏兵士在哈莫的组织下又重新集结起来,然而还没等他们发出第一支箭的时候又一轮炮击打响了。 站在炮兵阵地亲自指挥发炮的是卫国公,他手上拿着一个单筒望远镜,可以看到河对岸守军的下一步动作,然后按照儿子给的距离数据让炮兵调整炮击距离。 这个单筒望远镜是他出发前一日安平父亲专程送到他府中的,说是晶缘阁刚刚做好的成品,希望可助他一臂之力。 原本他还看不出这个既不是兵刃又并非强弓,长得象一根竹筒的物品如何就可助自己一臂之力,后来了解到是可远观之物后倒也是有大用处,比如可看到对方布防如何。 但是经过了今日这一仗,他便明白在类似迫击炮这般的火器问世之下,此望远镜绝对是指挥作战时不可或缺之物! 今日这望远镜何止是助他一臂之力,如今他可以这般笃定地掐着点指挥发炮而不浪费这宝贵的炮弹,全部有赖于这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单筒望远镜。 他知晓晶缘阁有各种镜子,老妻还给他买了一个看书使的放大镜,却不曾想过还可制成这般把几百步外看得如此清楚的物件。 看着对岸的南诏兵士在炮火中血肉横飞,卫国公心中巨震,预感到了一个新的世代即将展开。 ------题外话------ 来啦来啦! 第三百八十二章 渡江 站在第一个竹筏上的卫靖冷眼看着岸上一名南诏将官在奔跑着拦下溃逃的兵士,抬手就是一箭,箭矢破开江面的雾气,挟着雷霆之势直扑那名将官前胸。 哈莫看着穿过自己胸口只剩在身体外面的箭羽,不敢置信地往江面上看去。 周围只有他一人中箭,可见是专门射杀他,可这是使弓弩才能射到的距离,且他一直在跑动,而此人站在摇晃不已的竹筏上…… 还没等他继续想得更清楚些,又一箭直射过来,这次直直插进了他的眉心。 “将军!将军!”哈莫的副将扶住倒下的哈莫,江面又一箭射来,哈莫的副将也随即倒下。 主将勋命,南诏兵士彻底乱作一团,将官们有心辖制,但江面上接二连三飞至的利箭每一箭都直指一名将官,他们也只能先顾着逃命隐蔽自己。 很快战鼓声响起,江面上喊声震天,数不清的竹筏上射出的箭矢密密麻麻地飞向岸上的南诏国兵士,此时的南诏国兵士只顾着四散逃命,再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拦截战斗。 “王上!快撤!大乾火器凶猛,我军死伤巨大,我等抵挡不住,他们已经渡江成功了!” 一名将官奔跑过来,全身满是血污,看不出是他的还是旁人的。 他们哪里是抵挡不住,完全就是没有抵挡,箭都射不出一支。 “哈莫呢?”南诏王问道。 “他被大乾的神箭手射杀,已经阵亡,那神箭手在三百步外便开始放箭,每一箭都不落空,专射将官。”那名将官答道。 南诏王看着江岸边不停往西涌过来的兵士,虽然没有亲见江边的战况,但也听闻了那“轰轰”的巨响,也看到了火光映现,知道大势已去,明白儿子沙马不是贪生怕死,而是大乾确有杀器。 只是乱局之下,要准备降书已是来不及,而他也不愿在这般狼狈的状况下归降。 就在此时,一匹快马越过溃逃的兵士飞奔而至,信兵飞身下马递上一封信签: “禀报王上,吐蕃出兵十万,要助我南诏抵挡大乾,如今大军已至我南诏西都”。 南诏王脸色铁青,口中说道: “此可谓是前有虎豹后有财狼!” 他转头看向周围,如此兵败之势,即便他再勇武带着人杀将出去也只是白白送命而已。 “退往东都。”他吩咐道,自己骑上战马,在护卫簇拥之下越过西逃的兵士疾驰而去。 卫靖站到岸上,看着远处丢盔弃甲仓皇逃串的南诏国兵士,制止了要追上去的兵士。 没有必要再多杀一些人了,在这样强大的火器攻势之下,兵员的多少已经无关紧要。 他们定会一直逃串,直到完全见不到大乾军队为止,因为滇黔一带城镇向来都不设城墙,仅是把土司府建的坚固无比,周围民房便依附着土司府而建。 “将军,为何不追杀他们?”孙鹤问道。 这场仗打得太没意思,还没怎么着呢,人都跑得没影了,搞得他们都不好意思请功,虽然占了城也算开疆拓土了,但毕竟以前请功大多数还是看割下来的耳朵。 “穷寇莫追。”卫靖答道。 他们追上去虽然可以多杀一些人,但也难免会造成己方的损伤,毕竟占的地盘越大,大乾的每一个人就越加宝贵了。 “打扫战场,到城镇附近扎营,不得扰民,违者军法处置!”卫靖下令。 卫五一牵来马匹,渡江时这些战马跟在竹筏后面渡河,此时身上的水已经被卫五一擦干。 “禀告将军,前方留有营帐,应是南诏兵士溃逃时不及带走的。”有兵士前来禀报。 这事卫靖当然知晓,而且根据那营帐的样式他还判断出来应是南诏王亲自领兵。 “过去看看。”卫靖说道,翻身上马而去。 还在南盘江东岸观战的威远侯世子和李如松眼看着卫靖的前锋轻而易举渡江上岸,心里并没有欢喜雀跃打赢胜仗的喜悦,反而有一种无力之感。 如果没有料错的话,除非是大乾兵士不小心坠江被水流冲走,否则这又是一次零伤亡的渡江之战。 渡江之战零战损,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谁敢相信呢?可眼下就实实在在地发生了,完全由不得他们不信。 此前他们也曾提出在此处正面佯攻吸引南诏主力的注意,再派一队大军在下游找地方渡江绕道从后方突袭南诏主力,把南诏主力引开后大乾主力再伺机渡江。 但是卫五郎说不需要,拿出了他的作战计划,既然他是前锋,那就照他说的做吧。 然后,就出现了方才这一幕。 而且,整个渡江之战耗时就是竹筏在东岸划到西岸的路程所用时间,完全可以用上“神速”一词。 威远侯世子和李如松对看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互相感受到了各自的心情。 如果有朝一日他们成了对岸的南诏兵士,面对如此的火器照样兵败如山倒,只怕是韩信再世也无济于事,他们此前带兵苦练都已毫无意义。 但是皇上有可能会放弃不用这般的火器么,显然是不可能的,多么高的性价比啊!其实有了这般的火器,根本不需要这么多人前来,两万足够了,那么军需后勤就能省下一大截。 卫国公心里想的更多些,他知晓兵器工坊仍在试制更加厉害的火器,但是他比陈灏和李如松心中稍为安稳的就是,这些火器是安平哥哥捣鼓出来的,且安平哥哥给了五郎一本训练册子,那本册子他也看了,不复杂,比他卫国公府训练出一个合格的弓箭手简单多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自己那个没事就喜欢踩自己两脚的皇帝姐夫会不会配发火器给卫家军。 “报告大帅,炮筒拆卸完毕!” 炮兵营将官来到卫国公面前单膝下跪禀道。 这位炮兵营将官是安平哥哥亲自挑选出来的,说他头脑灵活,眼神好,计数快,好学肯干。 此前这般的品质在卫家军是不大用得到的,特别是那计数快有何用处?算自己手上的箭要飞多久插到敌军身上还是算敌方的箭能不能插自己身上? 可如今就因为这一点,这位炮兵营将官就被安平兄长挑出来担此重任,今日炮兵营的战绩也证明了安平兄长的眼光精准。 “今日你干的不错!装箱渡江,注意保护好炮弹,切勿湿水。” “是!”炮兵营将官大声应道。 他本来只是一个十夫长,那日张将军在营中挑选炮兵,自己被选上已经足够幸运了,没想到因为计算快还被委任成为总领炮兵营的将官,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了张将军的知遇之恩,等打完了仗,他定要去信给家中弟妹让他们无论如何都要读书识数。 此刻远在邺城莘庄的锦珲希望学堂里,稚嫩的朗朗书声响起,与旁的开蒙学童读的三字经不同的是,他们发出的是在课室外的大人们都没听过的发音: 啊,喔,额,依,唔,依…… 第三百八十三章 开学 今日是锦珲希望学堂开学第一课,莘庄的村民们都来了,他们满怀喜悦地站在宽阔的操场上,听着自己家的孩子在课室里跟着先生读书的声音,似乎都能在这和声里分辨出来自家孩子独特的音质。 除了莘庄的村民,站在操场上的还有邺城和永安城的部分学生家长,说起来,他们真是挤破头才能把孩子送到这锦珲希望学堂呢! 开玩笑,这可是邺城有史以来的第一位状元家里开办的学堂,这个家里不光出了一个状元,还出了一个少年将军,还出了一个大乾皇帝特封的县主,谁不想跟这样的人家沾沾福气啊? 别说进到希望学堂读书了,如今莘庄简直成了一个旅游景点,每日都有好些人前来探寻究竟,村里好些人就靠着给他们引路讲解都有不少的收入,其实并不是大伙要收费,而是来人听得高兴满意了便随手打赏。 这些人来到莘庄就兴致勃勃地观察张宅的大门,研究这宅子的风水布局,乃至整个莘庄的风水布局,又请村民带去看安平县主五岁那年摔下的田埂,村后张小将军凫水的那条河,转了一圈肚子饿了村里还有特色饭馆,可以吃到张家的特色菜,吃好了还能带一个将军泥包鸡打包回家。 村口那两棵大槐树上还有人挂上了红布条,就是因为其中一棵树是张小将军爬上去往下淋尿的。 就因为这样,锦珲希望学堂原本是要做成希望小学的,但是就有许多人要送孩子来进学,他们为了能让孩子进到希望学堂读书,纷纷慷慨解囊捐款捐物,如今在希望学堂大门外还竖了一个碑,上头刻着出钱出物的人员名单。 虽说锦珲希望学堂的有些规定比较特殊,好比再有钱的人家孩子入学都不能带小厮婢女,所有学生的衣裳都是统一料子统一样式,只要是在学校用餐,学生们的吃食都一样,寄宿的孩子都是四人一间屋子,捐再多钱也不会给你家孩子单独安排一间。 但是家长们仍然觉得值,瞧瞧,早上孩子们有人领着在操场上跑步,跑完步了还可练习打拳,下课后还有各种各样的游戏可做,看起来别提多开心了,跟以往去书院开蒙蔫了吧唧的样子截然不同。 又因为锦珲希望学堂开学,莘庄许多人都有了工作,食堂做饭的,校园保卫的,学生宿舍管理的,这些人都是吕木扬专门挑选出来经过了严格培训才能上岗,甚至体育老师也是从莘庄护村队选了一个性格开朗有耐心的小伙子,早上领着孩子们跑完步就教他们练军体拳。 而原本觉得最难解决的师资问题,也意想不到的解决了,因为不缺钱,锦珲学堂开出了优厚的薪资,前来应聘的人中不乏有秀才功名在身的读书人,但即使他们有了功名在身,上课之前也得经过了吕木扬的培训,毕竟拼音字符是新鲜事物。 因为先生们还带着家眷,张老爷子又大手一挥把旁边的二十亩地盖了教师宿舍,很快就可以入住了。 “爹,我哥信上说让您跟母亲和姨娘都一起到京城,若是您三位都不去,儿子不好交代啊!” 张德进还在做进一步的努力。 兄长来信说让三个老人一起到京城跟着他养老,老人年纪大了,他跟瑛姐儿都懂医术,万一身体有什么不适可以就近看护。 “我去那做甚,谁都不认得,那京城官话也不会说,你哥你嫂珲哥儿瑛姐儿每日都忙着,就咱们三个老家伙窝在屋里等着发霉吗?” 张老爷子一口拒绝。 别说京城了,珲哥儿给买的永安城那座宅子他都没去住,在莘庄出门就是乡里乡亲,从村头走到村尾不管谁家他都能进屋上桌吃饭,虽说也都是粗茶淡饭,可主要是那份情意在啊! 而且他坚决不去京城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要留在莘庄盯着张家众人,防止有人借着儿子孙子孙女的势欺压乡邻,实在是家中起势太快了,连知府大人见了自己都毕恭毕敬地喊“张老太爷”,难保族中没有人会飘飘然得意忘形。 儿子写回来的信还附上了他编的张家家规,劝导族人依则行事,如此家族才能长久兴旺。 张德进无可奈何。 “你行装都收拾好了不曾?你是长辈,在路上要顾着侄儿们一些,骑着马可别跑太快。”张老爷子又嘱咐道。 “收好了。”张德进说道。 明日他就要带着妻儿到京城投奔兄长,之后就留在京城打理珲哥儿和瑛姐儿的庄子,虽说老人在不分家,但这些产业都是皇帝御赐的,因此只能是记在他们自己的名下。 一起跟他到京城的还有几个侄儿,其中俩个是要跟着兄长学种什么土豆和红薯,学会了就回家教给大伙,剩下的就是满了十五岁要跟着珲哥儿从军的。 以往他们都要交了银子 免兵役,但是现如今看到珲哥儿那么有出息,老人们也改变了想法。 而且张老爷子也是有私心的,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珲哥儿年纪小小就坐上了那个位置,身边却没有一个亲人帮衬,他想起来就觉着心中不踏实。 第二日张德进出发的时候,几乎全村的人都来送行了,三妞虽然也想去看大妞姐姐,可她也想留下来象二妞姐一样到锦珲学堂上学,马车经过锦珲学堂的时候,她看着操场上欢笑嬉闹的哥哥姐姐们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三妞乖,咱们村里都有学堂,京城自然也是有的,到了京城爹爹就送你去。”张德进媳妇叶氏搂着女儿说道。 京城有没有这样的学堂呢?没有啊! 张晓瑛看着围在京京身边从三岁到八九岁的二三十个小朋友,想到妞妞和奚三娘的二丫三丫小宝也该入学了,可他们自从学完了拼音也没再正儿八经地上过课了,每天就是在宅子前后里外疯玩,二丫大些都跟在奚三娘身边做事情了。 “娘,您的纺织厂建起来后工人上班孩子没人看着也不行吧?”张晓瑛说道。 “古代都是一大家子住一起,不存在孩子没人看着的问题。你今天上课顺利吗?”李岚说道。 “顺利,没有比这更顺利的了。”张晓瑛说道。 “怎么说?”李岚好奇。 “我爹有个同事也来旁听我的课,爹,就是那个跟您一科的探花郎周乐浦,然后学生们的问题都由他来解答了。”张晓瑛笑眯眯说道。 “这小伙子脑瓜子确实好使,人也好学。”张德源说道。 “再这么下去,要不您问问他, 干脆请他来当物理老师得了。”张晓瑛说道。 从今天开始她正式到了锦珲夜校上课,学生们每一个的年纪都比她大,但因为她的身份,对她倒也不敢轻视,就是课堂气氛比较沉闷,提问的人也不太多,并没有出现她爹口中招架不过来的情况。 “再说吧!今天二皇子请我去说话,好像他跟吕先生有联系,他问起锦珲学堂的事情,我跟他说这事你比我更清楚,这两天他大概会找你。”张德源说道。 “难道大乾要普及九年义务教育?”张晓瑛眼睛一亮说道。 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愈远 “没那么快,但是朝廷应该是想要普及教育了的。”张德源说道。 “我今天看到一群娃娃围着京京玩还想着呢,要不咱家在京城也开一家锦珲学堂,也就不用占着公主的保健院上课了,我看她那里也不少孕妇,都从另一边门进。”张晓瑛说道。 “是不方便,尽快找地方搬吧,你要办一个锦珲学堂的想法也很好,不过这学堂还是你哥的名字,还有一个字是跟公主有关?你还是跟他俩商量一下吧!”张德源说道。 这是她家每天晚饭后的例行小会,但是这个会她哥总是缺席,他太忙了,已经好多天没回家,现在正在兵器工坊跟兵部的李侍郎李宵一起察看枪械弹药生产流程。 李宵是萧元锦的外祖父,一直都关心着早早守寡的闺女一家子过得怎么样,知晓自己的外孙女如今跟这张小将军一家人来往密切。 他人老成精,总觉得在外孙女主管的妇幼保健院里的什么锦珲夜校的“锦珲”二字有点蹊跷。 这世间哪有这般巧的事情?这名字里刚好就有一个他外孙女的“锦”和眼前这个少年人的“珲”字,要说跟他俩完全没有关系,他老头子是半点不信。 这少年人如今深得皇上信重,但仍然不骄不躁,答话谦逊有礼,不卑不亢,如此年纪实属难得,在他的私心里是乐见外孙女能与他结成连理的。 “这枪械多久可制成一支?”李宵问道。 “从下料到成品需得五日。”张晓珲答道。 “竟是这般快速。”李宵不由说道。 要知道打造一张弓从选料到打制完成需要把用料晾晒和烤制成型,再贴上各种动物的角片,全部工序得好几个月的时间,成本极高。 “流水线生产,日后条件成熟了制成时间还可更快。”张晓珲答道。 “那弹药呢?”李宵又问道。 “一颗子弹半刻钟就可制成。”张晓珲答道。 其实熟练工都不需要半刻钟。 李宵心中巨震,打制一支箭不仅仅需要箭头、木材和羽毛,还需要专人制作,木材需要削制成型,晾干烤直,箭头也需要专门的铁匠锻打,跟弹药比起来生产效率极低,且制造成本极高。 而且这子弹占地小,重量比一支穿甲箭轻得多,一名士兵轻轻松松可带二百枚,而一个满满当当的箭壶,大概只能携带25到30支箭,一名弓箭手身上背一个箭壶,马背上再挂一个箭壶,最多只能带六十支箭。 李宵明白皇上为何会如此信重这少年人了,同样打一场仗,使这枪械能省下巨大的人力物力,而大乾如今就是缺人缺物。 李宵看着如今的兵器工坊一角,那些大块头的机床此前他从未见过。 “我看了你交上来的武备学堂筹办文书,很是不错,兵部通过没有问题。”李宵说道。 “谢大人!”张晓珲忙向李宵行礼。 他一路陪着这位兵部重臣巡视兵器工坊,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他当然清楚他是萧元锦的外祖父,京城里的各种人物关系他来京城不到十天都弄得清清楚楚的了。 这眼神带着隐约的审视,他是熟悉这种眼神的,基于以往的经验,他猜想是跟萧元锦有关,这小姑娘似乎喜欢自己,但是古代的小姑娘应该不会让自己的心思被旁人发现。 果然。 “前几日公主生辰,我听闻令堂与安平郡主都去了,张将军可有一起赴宴?”李宵问道。 他是男性亲缘长辈,自然不会出席小辈生辰。 “公主生辰只请了我母亲与妹妹,并未请我。”张晓珲微笑答道。 李宵心中微微失望,如果这俩个孩子是真的要好,他自会提醒女儿及早请旨赐婚,可如果不是,那自然不能多事。 如果外孙女生辰没请他,看来他俩之间确实什么也没有,只是自己多想了。 萧元锦不知道自己外祖父多想了,她在回想着今日皇祖母跟她说的话。 “你可是心悦安平兄长?不用害躁,告诉皇祖母,你皇祖父自会给你俩赐婚,你已经满十四岁了,可不能象你小姑姑那般挑花了眼,最后只能嫁到姑墨去,那地方天远地远,见上一面难上加难。” 皇祖母拉着自己的手殷切低语。 她虽然不想骗皇祖母,但是她绝不愿意让皇祖父赐婚逼着安平兄长娶自己,那真的比让她去当姑子还让她难受。 “孙女没有心悦他,皇祖母是不是以为孙女要接种他身上的痘浆便是心悦他?其实孙女也跟那几个男孩一般,以为他那般强壮,身上的痘浆定是比旁人的好上一些,便也想要接种。” 萧元锦答道。 “那你心中可有心仪的小郎君?”皇祖母又问了跟娘亲一般的问话,唉!一过十四岁,她们便开始急了。 “并无,孙女如今忙着保健院的事情,也不曾认识哪位小郎君,且新式接生培训班已经准备开办了。”萧元锦答道。 在她的不懈努力下,太医院终于发函,要求京城的稳婆们都要去妇幼保健院参加培训,取得太医院发的合格助产士证书的才能去给产妇接生,不认得字也可以,只要把过程重复清楚没有错漏也算培训合格。 她正准备明天去跟安平说一说这事。 “千万不能让皇祖父赐婚,否则孙女宁愿去当姑子。” 她又对皇祖母强调。 “若是安平兄长心悦你呢?”皇祖母问道。 她记得自己的脸一下子就热了,赶紧摇头说道:“不会,他不会心悦我的。” 他见到自己总是持重有礼,稳重端方,从不多看自己一眼。 她知道自己长得很美,小郎君们看着她的眼神总是带着惊艳和欣喜,可她从未在安平兄长的眼中发现过这般的眼神。 皇祖母叹了口气,搂过她说道:“你放心,你皇祖父自不会逼迫安平兄长尚你的。” 她松了口气。 如此便好,她还可以自自然然地跟安平往来,若是皇祖父真的做出了逼婚的事情,那她只怕一辈子也无法面对这兄妹俩了。 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却梦见安平兄长站在一艘大船上,大船愈行愈远,她心如刀割,醒来后早已泪流满面。 第三百八十五章 工作 虽然前一晚睡得不是太好,但是起床洗漱吃过早点到了妇幼保健院,萧元锦便很快投入工作。 她如今也习惯一早起来先吃一顿营业丰富的餐食,不然饿起来就做不了太多事情。 保健院门口站着两个小娘子,其中一个能看出来有五个月左右的身孕了,她们迟迟艾艾,就是不敢走进这座院门。 这是两个平民家庭的小娘子,她们在年初的疫情期间是接种痘苗的志愿者,还是公主给她们上的培训课,昨日有人到她们住的胡同口贴了一张画的极好的图画,画上的是一位怀孕的妇人,妇人手牵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童,最上边还写上“新式接生法,母子有保障”两排字。 她们问了贴图画的人,那人告知她们这新式接生法是公主主持推广,而且公主开了一家保健院,地址就在图画上写着。 “你是说,公主如今成了稳婆?”她们疑惑地问贴图画的人,那人显然是一名公主府中的护卫,她们以前也见过身穿这般服饰的人护卫在公主身边。 那护卫正色说道:“公主如今的身份是产科大夫,并非稳婆。” “那这产科大夫与稳婆有何区别?”她们又问。 护卫答不上来,只说到:“二位小娘子不若到保健院看看就是了,如今保健院刚开业不久,全部都是义诊,不收门诊费。” 她们便就过来了。 院门里走出来一位身穿浅妃色束身外袍的小娘子,脸上带着可亲的笑意问道:“两位可是要来看诊的?如今保健院所有大夫都是义诊,不收挂号费。” “是,敢问小娘子,此处可是公主开的保健院?”怀孕的小娘子问道。 那小娘子微微一笑说道:“是公主开的,但在保健院她是萧大夫,今日张大夫也来坐诊了。” “谢谢,请问小娘子怎么称呼。”另外一位小娘子问道。 “我叫知夏,您可唤我知夏护士,您看我们的外袍上都绣了自己的名字。”知夏手指着自己的左胸,上面果然用绿色丝线绣着“知夏”二字。 在这两位小娘子先一步进入这院门的是京城第一才女周乐萱和她的死党曹娟。 那日公主府的生辰宴她也去参加了,听说公主如今竟然干起了稳婆的营生,她一开始是不敢相信,以为是有人嫉妒公主传出来的谣言。 直到昨日曹娟跑到她家找她。 “萱姐姐,我表嫂生娃竟然是安阳公主接生的。”曹娟脸上震惊的神色还没完全消失。 “你亲眼所见吗?”周乐萱还是不为所动。 “未曾,可今日洗三我外祖家人人都是这么说的,若不是真的,谁敢造公主的谣啊?”曹娟说道。 “洗三公主去了吗?”周乐萱问道。 “倒是没去,可我还听说公主在御街附近开了一家保健院,还要办培训班。”曹娟说道。 办培训班吗?莫非跟痘娘培训班类似?那倒是有些意思。 于是今日她们两人便过来一探究竟。 她们进了院门转过回廊,处处可见浅妃色,也就是粉色,迎上来接待她们的小娘子头上戴着粉色麻布折成的帽子,身上束着粉色外袍,连脚上穿的鞋子也是粉色的,屋里的桌案椅子都蒙上了粉色麻布。 一面墙上用木板刻着今日坐诊大夫名姓,还附带几句简单介绍,周乐萱认得其中有两人的名字是太医院里的御医,擅长看妇人病,府里也常请他们到府中给祖母母亲诊病。 另有一块木板刻着“萧元锦”三字,周乐萱知晓这是安阳公主的闺名, 还有一块木板刻着“张晓瑛”三字,这是安平县主,哦,如今是安平郡主了,介绍写的是“外科大夫”。 每一块刻着大夫名姓的木板都是独立的,可随时挂上取下。 一间屋子写着“挂号处”,周乐萱和曹娟走过去,屋里粉粉的小娘子微笑着问道:“两位是要挂哪位大夫的号?” 周乐萱说道:“挂公主的号。” 那小娘子笑道:“萧大夫是产科大夫,小娘子确定要挂她的号吗?” 周乐萱不由得脸红了,她还是未婚小娘子,衣饰装扮都是未婚小娘子的打扮,而且京城虽大,可常来常往的人大多都认得,这小娘子显然知晓她的身份。 要看产科大夫显然是有身孕的妇人才会看,她一个未婚小娘子哪来的身孕? 那小娘子显然看出了她的窘迫,微笑建议到:“小娘子亦可挂张大夫的号,她是外科大夫,也会诊脉开方子。” 周乐萱摇摇头说道:“我不是要看诊,是听闻公主要开新法接生培训班,想来问问什么人可参加培训班?” 那叫“知冬”的小娘子显然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敛住神色说道:“培训班原本是针对京城的稳婆,您能不能参加须得问过萧院长。” “萧院长是谁?”曹娟问道。 “萧院长就是萧大夫。”知冬答道。 她们被要求在医院尽量不提“公主”二字,要么说“萧大夫”要么说“萧院长”。 “那我们何时可找萧院长问问?”周乐萱问道。 “她如今还有一名孕妇等着做孕检,二位可到候诊室稍坐,等萧大夫给那名孕妇看好了便可找她问殉了。”知冬答道。 周乐萱转头看向旁边一间屋子,门口挂着候诊室的牌子,便跟曹娟走了进去。 屋里挨着墙放了一圈椅子,中间是一排矮几,上头铺着粉色粗麻布,还摆着好些书册,有《新法接生简介》,有《女性卫生保健常识》,《缠足的危害》,还有一本书名叫《美丽的烦恼》,周乐萱随意拿起一本翻开,顿时面红耳赤。 她赶紧合上书,看了一下屋里先到的其它人,屋里人不多,只有六七个坐着的,显然都是京城里的少奶奶们,她们每人都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她定了定神,看一眼身旁的曹娟,只见她也是满脸涨红盯着自己手上的那本《美丽的烦恼》,接着又抬头茫然地看向自己。 周乐萱拿起矮几上的另一本书塞给她说道:“你也看看吧。” 别的小娘子听到她们说话看过来,只是对她微笑致意,并没有刻意看她手上的是什么书,周乐萱松了口气,故作镇定再次翻开这本书。 这是一本介绍母*喂养的书,里面介绍了母*喂养的好处,还画了*房构造的插图,给孕妇们介绍整个孕期的*房变化过程,孕妈们该怎么做才能最大限度顺利实现母*喂养,母*喂养的过程中出现了问题该如何解决等等等等,虽然只是薄薄的一册,但这些内容都是周乐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难怪公主要当稳婆,这些学问可不就是很有意思吗? 周乐萱暗自想道。 ------题外话------ 感谢尾号5542188同学的打赏,今天七姑落枕竟然还提早写完了,简直神奇,这都有赖大伙的鼎力支持鼓励,有一位新来的同学就这两天从见习一路留言成了弟子,七姑太感动了,越发不敢懈怠,以后会更加努力的! 第三百八十六章 抢占 屋里坐着的小娘子们基本都是有身孕的,她们有些都来了保健院许多次了,甚至有一个住的不太远的每日都来,也不是为了看诊,就是喜欢保健院里的氛围。 跟一群怀孕的小娘子们在一处,互相问着“你几个月啦?”“开始有孕吐了吗”“喜欢吃酸的还是辣的”“有胎动了吗?一日动几回?”,还可以看这许多书籍,比自己一人呆在院里日子容易过得多了。 而且保健院的护士们又和气又亲切,跟她们说话脸上总是带着笑意,安阳公主也平易近人得都不像是真正的公主……咳,人家本来就是真正的公主,真正的公主就是像她这般的罢。 周乐萱还没看完一本书,知冬就走到她身边说道:“周小姐,萧院长请您二位到诊室。” 周乐萱和曹娟跟着知冬出了屋子,路过两间诊室后来到萧元锦的诊室,只见屋里有三个人,两人坐着一人站着,坐着的两人分别是安阳公主和安平郡主。 看到她俩进门,她们都微笑着看她俩,周乐萱跟曹娟忙行礼:“见过……” “周姐姐不必多礼,在此处我只是萧大夫,她也只是张大夫,若是人人都只顾着行礼,多耽误不少时光呢!” 萧元锦起身拦住了她们说道。 她身上穿的倒不是粉色外袍了,而是浅灰色外袍,脖子上挂着一个怪异的布条,布条下垂着一个圆形的物件,也看不出来是何物。 “谢公主。”周乐萱还是说道,从小就严格教养出来的习惯一时也改不了。 “周姐姐请坐,不知这位姐姐怎么称呼?”萧元锦笑着问曹娟。 “我姓曹,我爹是……”曹娟正说到这,萧元锦笑道:“咱们这不必介绍家人,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自己。” 张晓瑛听了萧元锦这话微微笑着,往后保健院的员工一多起来,确实是什么背景身份的都有,但是在保健院要坐到什么位置,自然只能看她们自己的能力,萧元锦一开始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最大限度地杜绝了拼爹的可能。 曹娟脸一红,同时也松了口气,毕竟自家亲爹也不是多么拿得出手的身份,本来她就担心说了以后被这两位身份显赫的小娘子看不起。 “我叫曹娟。”曹娟便就说了四个字。 “曹姐姐也请坐,我听闻二位是要了解新法接生培训班的事宜对吗?”萧元锦问道。 “正是,不知要参加这新法接生需要什么条件?”周乐萱说道。 “需要勇气。”萧元锦答道,“还需要得到家人的支持,周姐姐和曹姐姐若是真的想要参加培训班,最好是先回府问过家人是否同意。” “这新法接生做的是跟稳婆一样的事情吗?”曹娟问道,她一直最好奇的就是这个了。 “是的,都是帮助产妇生产,处理产妇生产过程中出现的问题,给新生儿扎脐带等等。”萧元锦答道。 周乐萱和曹娟面面相觑。 “公主如今做的便是这些吗?”周乐萱问道。 “没错,主要就是这些。”萧元锦点点头。 “不知哪日开班?”周乐萱问道。 “后日开班,两位姐姐若是决定要来最晚明日报名。”萧元锦说道。 “好,如此我们便先告辞了。”周乐萱站起来说道。 曹娟也站了起来。 “两位姐姐慢走。”萧元锦跟张晓瑛都站起来送客。 周乐萱曹娟两人出了保健院的大门,不约而同脱口而出:“安阳公主真的当了稳婆!” 两人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方才强行压制住的震惊的神色。 “萱姐姐,你会来报名吗?”曹娟问道。 “你呢?”周乐萱不答反问。 “我爹要是知晓我要当稳婆,只怕要打断我的腿不让我出门。”曹娟说道。 “至于打断腿吗?”周乐萱问道。 “如何不至于?这般腌臜……”她刚说到这里就被周乐萱捂住了嘴。 “你不要命啦?敢说公主腌臜。”周乐萱压低声音说道。 她们还没走出保健院的路口,曹娟吓得脸色煞白,赶紧回头往保健院的门口看去,好在并没有人注意到她们,跟在身边的就是她们两人的贴身侍女。 周乐萱拉着曹娟快步走到了御街上,看着人来人往的御街尽头巍峨耸立的皇宫,她说道:“公主能做的事,我等自然也能做。” 身为一名话本子写手,她总觉得自从那对庄户兄妹出现以后,这京城便有些不一般了,那跑得飞快的船只,城外隐约传来的巨响,这些应该都跟这兄妹俩有关系,因此她大约能明白卫小将军对安平郡主的迷恋。 就说那珠算法,每到月末母亲合账时便感叹这珠算法解救了她,如今府里的孩子开始认字便开始背珠算口诀,且认字也和往常不一样,要先学会拼音字符才开始认字,她祖父虽然对这拼音字符有诸多不满,却在曦林书斋印出第一批拼音字典后一口气买了十册,还请了一位先生到府里教授拼音字符。 而她自己那个自诩才高八斗的兄长,每日下衙后也不回府,也到这锦珲夜校去听安平郡主讲的课。 此前她还有不甘,如今早已想的明白,更何况她和卫小将军之间说到底并无交集,甚至正经话都没说过一句,仅是碰面时在旁人介绍下互相行礼时称一声“卫五公子”,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说不定他都不认得自己,只是他母亲对自己高看一眼而已。 这么说来,跟追卫小将军到南诏国的陈大小姐比起来,自己显然还算幸运的,他们两家是世交,陈大小姐跟卫小将军的交集更多,她显然已是情根深种,已经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实在是可怜又可叹。 可怜又可叹的陈大小姐陈丹燕看着眼前的比猪食好不了多少的饭食,终于开始后悔自己的这一次冲动之举。 自从被自家亲爹从卫靖的前锋营提溜回到她爹的左路军后,她爹直接撸了她的军阶,把她放在自己身边当个勤务兵,别说跟卫靖日日相守了,便是连卫靖的影子都见不着。 这也不说了,这鬼地方又湿又热,好几回她都差点中暑,而且军营里的饭食简直难以下咽,此前还没开始打南诏时,跟着她爹还能吃上两顿合胃口的,如今开始急行军,有口热的吃就不错了,哪里还能讲究味道? 陈灏的亲兵队长伍骁看着陈大小姐面前没动两口的饭食,心中暗自后悔,当初要是自己及时禀报将军,陈大小姐是不是便就不必吃这般的苦头了。 陈灏吃好了饭离开,只剩下陈丹燕一人呆坐着看着面前的吃食不做声,伍骁把几个拇指大小的鸟蛋放在陈丹燕面前说道: “小姐,吃吧。” 陈丹燕惊讶地抬头看向伍骁问道:“哪来的?” 伍骁有些不好意思:“在草丛里捡到的。” 其实是他一路走着时一直留意着,他在乡下长大,小时候没少去掏鸟窝。 “会不会已经变成鸟崽了?”陈丹燕看着这几个小小的鸟蛋说道。 如果这几个小蛋里面是几只鸟崽,那就太恶心了。 “我看过了,不是鸟崽。”伍骁说道。 但是陈丹燕也没有胃口吃下这几个鸟蛋,她胃口不佳一方面是因为吃食不好,另一方面其实还是因为卫靖。 “吃不下就别吃,饿几日就好了。”她爹看她不吃东西冷冷地说道。 “多谢你。”想到亲爹方才对自己说的话,陈丹燕对伍骁说道。 比起自己亲爹,这个伍骁对她还要更好些。 “小姐不必客气,我本不该带你来到此处。”伍骁说道。 陈丹燕一怔,想到自己为了跟着前来对伍骁各种威逼利诱,最后把剑架在自己脖项上以死相逼他才同意自己跟来,心中不禁更加凄然。 “不怪你,是我自己要来。”陈丹燕说道。 此刻的滇西苍山洱海一带,吐蕃的大军已经增至十五万,此为几百年来难得的吞并南诏国的良机,他们必须要比大乾军队快上几步,以抢占更多地盘站稳脚跟。 第三百八十七章 急报 不仅如此,南面的蒲甘亦发兵八万北上,要与吐蕃南北呼应夹击大乾军队。 京城收到急报,紧急召开军事会议,张晓珲虽然是第一次列席,但那些头头脑脑们都在等着他发言,毕竟他才是最了解这些火器的打法的人。 “只要有足够的炮火,吐蕃和甘浦这些兵力不足为惧,微臣以为,我等最需做的便是保障辎重,以最快速度把京城产出的枪炮送到前线。” 张晓珲说道。 兵器工坊的产能惊人,毕竟此前几乎供应了整个大乾的兵器,现在生产出来的迫击炮已经到了两千架,炮弹超过三万发,陆续送到前线的已经有迫击炮五百架,炮弹一万发,但是问题竟然是找不到足够会操作发炮的兵士。 因为把炮发出去虽然简单,但是要算出距离精准打击就不太容易了。 但是枪械就没有这样的问题存在,只是枪械刚刚出厂,还没来得及训练新兵,但是军情紧急,张晓珲又被皇帝派往南诏前线,随队出发的还有第一批一千挺轻机枪和二千支加了三棱军刺的步枪,另外还带了十万发子弹。 这样的弹药量都够装备八路军一个师了,再加上之前就送到的迫击炮和炮弹,大乾军队比李云龙土豪太多了。 但是如果没有这些火器,大乾军队仅以十万兵力深入南诏国可以说得上是孤军冒进,当年大唐先后在南诏战死的兵士将近二十万,而明朝打盘踞在云南的元梁王也发兵足有三十万之众。 张晓瑛跟萧元锦都还不清楚这些事情,她们在商量着把锦珲夜校暂时搬到张家西府外院,已经有孕妇表示要到保健院生孩子甚至坐月子,那就不适合再有过多闲杂人等出入了,护卫们就先搬回东府住着。 毕竟锦珲夜校的名声已经打出来了,学生们也不会嫌多走这么些路,当然如果有自行车就更好了,没有自行车有公交车也行。 “爹,我记得宋朝好像就有公交车了,咱大乾京城不能想法子弄个公交系统吗?”张晓瑛问道。 她在保健院下班就直接在夜校上课,现在夜校的课结束了正坐在她老爹的自行车后座往家里回去。 自行车颠是颠一些,可是速度真是快多了,护卫们骑着马需要加快速度才追得上,张晓瑛无语地看着围在自己周围的护卫,想着怎么才能不让这么些人总是跟着自己。 萧十二赶着骡车跟在后面,隐隐地,他也发现这辆骡车似乎有些不一般了,只是他也说不出哪里不一般,但他就是不让骡车离张晓瑛太远。 皇帝已经把其余的十三名萧卫召回去了,现在张晓瑛身边主要就是卫靖的亲卫,而且自从去了一趟卫靖的营地回来,这些护卫们对张晓瑛的态度明显不同,更多了几分敬重。 “南宋时的临安城就有观光用的油壁车,供游客观光用的。”张德源答道。 他每天骑自行车上班,翰林院连掌院大人都已经学会了骑车,但是大乾还没生产出第三辆自行车来,因为许多零件是需要车床才能车出来的。 看吧,这就是虽然开发了产品,但是产业链跟不上也是白搭。 本来兵器工坊可以做出更多车床的,但是现在所有产能都拿来制造枪炮,别的一律靠边站,他们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 让张晓瑛肉疼的其实还有严明昊,现在真的找不到一个可以替代他的人出来,可见大乾的工业人才储备远远不足,大概这也是朝廷想要普及教育的原因。 但是回到家竟然意外看到了严明昊,她哥也回家了。 “小张大夫。”严明昊给张晓瑛行礼。 “严明昊啊!你现在看起来跟……”张晓瑛本来想说“跟刚从牢里出来的时候差不多”,但还是及时把这话咽了回去。 “跟刚从牢里出来那会差不多。”严明昊笑道,方才奚三娘就这么说过了,还说今日炖了鸡汤,要他多喝两碗。 “搞这么辛苦干嘛呢?”张晓瑛说道。 “习惯了,朝廷也急,我又想做到最好,您不是说一定要做到最精准吗?”严明昊说道。 “辛苦了辛苦了,可以歇几天了吧?”张晓瑛问道。 “可以,如果将军不再拿出新的枪械,也不需要我待在兵器工坊了。”严明昊答道,顿了一下又说道,“就算拿出了新的火器,兵器工坊应该也有工匠会造了。” “那你能回来了?”张晓瑛惊喜问道。 看到张晓瑛这么高兴,严明昊也笑了。 “可以回来了,往后没有特别的事就不需要我去兵器工坊了。”他答道。 “太好了!”张晓瑛笑道。 “还有更好的。”张晓珲从自己屋里走到厅堂,把一个信封递给张晓瑛。 “你不是想自己练钢吗?这是工部的批文,皇上今天把这批文给我,是不是你以前跟他提过呀?” 张晓珲问道。 皇帝把这批文给他的时候说:“安平这孩子脑瓜子活,看看她想做何事就随她做去,不必拘着她。” “大概提过?我能自己炼钢岂不是无敌了?”张晓瑛欣喜雀跃。 “别得意忘形,这只是第一步,你还得有熟练工人,起码得认得字。”张德源提醒闺女。 “办学校,办学校,工业园区的子弟学校得马上办起来,我看园区里的小朋友一大群象野马一样疯跑。” 张晓瑛说道。 “办学校也要有校舍,最好把水泥先生产出来,有了水泥就可以盖三层以上的楼房,员工宿舍也改成楼房,这样就不需要占用太多土地了。” 张德源说道。 “那还是先得请兵器工坊把回转窑的转轮造出来。”张晓瑛说道。 “已经造出来了,六皇子说是您要用的就先给打造出来,也没占用造枪炮的流水线。”严明昊说道。 其实是六皇子也很好奇想看看小张大夫要做什么新鲜物事出来。 “太好了!爹,那咱就可以放开手脚干啦?”张晓瑛笑道。 “你又想干嘛?”张德源问闺女。 不会是想造飞机吧? “有了钢我就可以建设大乾的工业体系啦!”张晓瑛说道。 张德源松口气:“慢慢来,先吃饭,明昊瘦了这么多,以后在家好好补回来。” 晚饭时,胡娘子看到久不回家的儿子坐在张晓珲旁边香甜地吃着饭,心中百感交集。 张家人对他们娘俩那可真是没得说,虽然儿子忙得都瘦了,可是精神头多好啊!她从未见过儿子笑得这般开心的时候。 张家吃饭是一张长桌,习惯上大人坐一头,孩子们坐在另一头,中间隔着陈灵秀奚三娘和胡娘子,基本都是分餐,饭菜摆在中间,谁要吃多少就自己舀。 严明昊已经喝了三碗炖的浓浓的鸡汤,李岚还想再给他多喝一碗,严明昊赶紧说道:“谢谢夫人,我真的不用再喝了。” 张晓瑛也说道:“娘,一口喂不出一个胖子,别严明昊喝汤都喝饱了,还有那么多好吃的呢!” 今晚的菜有韭菜爆炒小河虾,味道极其鲜美,小河虾是护卫们带着小朋友在后面的小河溪里捞的,这实在太让人惊喜了,以前张晓瑛一家要吃到新鲜小河虾都要去到郊县才行,现在在自己屋后就能捞到小河虾,这可以说是她们穿越后的补偿福利了,大家都吃得心满意足。 晚饭后例行家庭小会,张晓珲一句话家里其余三人就愣住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观测 “哥哥你又要去云南?”张晓瑛问哥哥。 在她的认知里,现在的南诏国一带就是云南。 “对,这一次去也不一定啥时候回来,如果没有别的类似我们这样的穿越人士,目前大乾生产的枪炮应该是可以横扫全球了,暂时没必要升级换代,而且我今天开会的时候才了解到,缅甸还不是一个统一的国家,目前实力最大的是蒲甘,但也被滇西的一个部落控制着,皎漂港那一带说不定都还没有人类活动。” 张晓珲说道。 “我咋听着这皎漂港这么耳熟呢?”张晓瑛说道。 “缅甸南端靠近印度的一个港口,是缅甸第二大港,国家在那里投入巨额资金,租借了99年,建成后将会成为缅甸最大的远洋深港,修建了中缅油气管道。”张德源说道。 呃…… 张晓瑛平时不关注油啊气啊的,对她来说油就是在加油站加气就是拧一下开关,但是听了老爹这么一说就明白了,平时她还是了解一些时事新闻的,知道缅甸又乱了,那国家在缅甸的投资项目有没有保障就不好说了。 “之前国家修建中缅油气管道是为了避开马六甲海峡,现在虽然还没用上油气,但这是大乾跟印度地区的传统联通商路,以后云贵一带的茶叶,四川的蜀锦等等要销往印度都是走的这里。”张晓珲说道。 那这就是非常重要的一条交通线路了,重要意义也不比历史上的河西走廊差多少。 “那现在有没有吴哥王朝呢?”张晓瑛问道。 她去过吴哥窟,对那些精美的建筑惊叹不已。 “不好说,历史上中南半岛也是征战不休,不是你灭了我就是我灭了你。”张德源说道。 “那边没有派使臣到大乾吗?”张晓瑛问道。 张晓瑛去旅游时听导游介绍,吴哥王朝在十二世纪到十三世纪时极其强大,有二十万头战象之多,她之前以为导游瞎说,大象还能拿来打仗?动画片的神话故事吧? 但是通过卫靖打了这两场仗,她自己又领养了京京,知道象兵是真的存在,但是二十万头象兵应该还是有夸张的成分在的吧?别说大象了,就养二十万匹战马都不容易。 不过吴哥窟作为世界第七大奇迹,如果没有出现还是很遗憾的。 “那边离京城太远了,而且交通不便,大乾又刚立国不算久,说是百废待兴也不为过,在京城有使臣的基本都是西域的小番国,南边的国家跟大乾的地方政府大概会有往来。” 张德源说道。 他也是才上班没多久,了解到的情况也不多,再加上对外交往是礼部负责,他目前接触不到这一块。 “那小珲你怎么又得去一趟呢?”李岚问道,她才不关心什么皎漂港吴哥窟,她就关心儿子是不是又去打仗。 “送枪支弹药过去,来不及在京城训练新兵了,要到前线训练。”张晓珲说道。 听到“前线”两个字爹娘妹妹都关切地看向他。 “不用担心,卫靖的前锋部队在曲靖渡江,零伤亡。南诏国十万兵力被炸死了两三千,呼啦啦都跑了,说不定现在都递了降书,但是吐蕃跟蒲甘南北合兵二十万要跟大乾在云南打一仗,只要弹药足够,打它们也很轻松,说的上是不讲武德了。” 张晓珲说道。 讲什么武德,战场上拼的就是科技,现代各大国今天演习一下,明天试射一把,就是告诉对方“别惹老子,老子手上可有杀手锏”,互相之间通过这样的方式震慑对手,好让对手知道他自己的实力地位也不咋的…… “吐蕃还是跟文成公主相关的那个王朝吗?”张晓瑛问道。 “应该不是了。”张德源答道。 因为《阿姐鼓》这首歌,张晓瑛天然地不喜欢某些教派,作为一名医学生,她难以想象那些人皮唐卡的制作过程中一个人被活活剥皮的过程是怎样的痛苦不堪,如果可以,她希望这样的教派永远也没有机会出现在这个星球上。 但是她对这个教派是怎样形成的没有研究,之前也从来没有想过会穿越到千年之前,让她可以通过微薄之力稍稍重塑这个世界,比如朝廷已经发布禁止缠足诏书,措辞严厉,还附带了处罚条例,这次萧元锦的生辰宴会上,原本缠足的女孩基本都不再缠足了,这让她多少有些欣慰。 而且工业化开始后,许多工作女性也可以参与,有了收入,家庭地位也会相应得到提高,不需要只通过婚姻来左右自己的一生,也就不会总想着“女为悦己者容”那一套,脚大脚小也就无所谓了。 “小珲你哪天走?”李岚问道。 “后天,东西装船就走了。”张晓珲答道。 张晓瑛心中一阵不舍,他们家也没养信鸽,手机虽然是有可是用不了,哥哥更不可能带着骡车,带了也没用,屏障隔着他们也无法接触,可是她时间长了得不到哥哥的信息心里就是不舒服,别说哥哥了,如今她得不到卫靖的信息心里都不舒服了。 要是她在房车里可以通过卫星地图观测到…… “哥哥,说不定我们可以利用卫星地图看到你呢!”张晓瑛说道。 “我试过了,只能拍下现在的地形地貌,制作军事地图简便很多,但是离实时监控还远着。”张晓珲答道,“而且看到我也没什么意义,我肯定好好的。” “那你要穿着防弹衣,防止流弹。”张晓瑛说道。 “我会穿着的,你们不用担心,而且南亚一带我也熟,大乾军队在那边最难忍受的应该还是气候,潮湿闷热,容易中暑。” 张晓珲说道。 “那就是藿香正气水了,我们军训天太热都喝。”张晓瑛说道。 “水剂不好带,做成散剂,这个藿香正气散的成方是宋朝确定的,我在药铺问过了,大乾目前没有做成成药的。”张德源说道。 他之前看到大乾要打南诏就留意上这事了。 “哥哥你把房车里的藿香正气丸都带上,这些东西容易制作,不用留着,我跟公主说说,看看能不能赶紧制出来。”张晓瑛说道。 “为啥要跟公主说?”李岚问道。 “她现在跟太医院熟,了解程序。”张晓瑛说道。 开完小会,一家人各自洗漱睡觉,张晓瑛进了房车,忍不住打开地图APP,发现上面有更新提示信息,以前张晓瑛直接无视,但今晚她点了“是”,APP很快更新完毕。 她打开地图,选了云南省打开,进入卫星地图模式,屏幕上山川河流村庄城镇清晰可见,但这显然是现代的云南。 她叹口气,正想关掉地图,却看到一个隐隐约约的类似镜头一样的按键在屏幕上微微闪烁。 她定睛仔细看了一下,确认不是之前出现过的任何按键,而且如果不仔细看这个按键根本就看不出来。 她试着点了一下,屏幕上出现的四个字让她忍不住想跳起来。 第三百八十九章 玛雅 “实时影像” 这四个字好像发着银光,若隐若现在屏幕右上角显示,屏幕上黑乎乎一片,张晓瑛用手指前后左右移动屏幕,看不到一丁点亮光。 真的是一点都没有。 张晓瑛的小心脏砰砰直跳,看来这所谓的“实时影像”就是如今大乾的实时影像了,毕竟如果是在现代的影像,这片土地上很容易就可以看到璀璨灯光万家灯火。 张晓瑛深深喘了一口气,大乾这边是晚上,那地球另一边是白天,试试看能不能看到点什么。 她一直往左边拨动屏幕,果然看到渐渐有亮光的地区,是一片蓝色的海洋,上面有零星绿色小岛,再继续拨动,屏幕上出现了大片绿色的陆地。 耶! 张晓瑛实在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站起来蹦了一下,马上下车去找她哥。 张晓珲还在收拾要带去南诏的物品,房车上的太阳能板跟蓄电池可以配合使用,他出门这两样物品都会带着。 “哥哥,先上车,看看这究竟是啥?”张晓瑛给她哥看了一下截屏图片。 “美洲?”张晓珲看着那块陆地的形状问道。 “应该是,但是我不确定是不是现在的时空,哥,咱俩一起看吧!我怕我自己太激动了。”张晓瑛说道。 万一在房车里笑死了就完了。 兄妹俩一起进了房车,张晓瑛打开地图APP,紧张地盯着屏幕等着那个摄像头按键出现。 “这里。”张晓珲点了一下屏幕。 “咦?哥哥,刚刚不是在这里啊!而且我也没看到呢。”张晓瑛看着切换过来的屏幕惊讶道。 “看多了就知道了。”张晓珲说道。 张晓瑛瞪着她哥:“你知道地图有这个功能?” 然后一直也没跟自己说!实在是太过分了! “按理说有这个功能也不是咱们能用的,不过目前真没多大用处。” 张晓珲说道。 他其实早就发现这个功能了。 “怎么没用处?哥哥你看,我现在就可以看看美洲现在啥样的,对了,看看玛雅人现在在哪生活。” 张晓瑛一边把屏幕图像放大一边说道。 屏幕上果然出现了大片的建筑,只是这些建筑物明显不是现代的建筑物,而是张晓瑛熟悉又不熟悉的玛雅建筑物的式样,甚至能看到高耸的紫红色金字塔。 “天啊!哥哥你看!玛雅人的城池!玛雅人耶!”张晓瑛激动地点着屏幕上的建筑物。 她对这个奇特的文明一直怀着强烈的好奇心,明明还处于新石器时期,却不光有独特的文字,还有着超高的天文学和数学的成就,观测出一年的时间与现代天文观测的仅差18秒,还运算出著名的金星公式,掌握了日食周期和日月金星的运动规律等等。 张晓瑛原本打算假期去一趟中美洲探访一次玛雅文明遗址的,跟闺蜜都报好团交了定金,结果碰上疫情,国外也就去不了了。 为了这趟旅行她提前做了不少准备,甚至还学会了几句玛雅语言和一些玛雅文字,有人认为玛雅人是我国古代的殷商人东渡,因为两个文明高度相似,也有人认为玛雅文明是外星人传授,还有各种各样的传说预言流传于世,总之玛雅人的一切一直以来都深深吸引着张晓瑛。 但是因为十六世纪登录美洲的西班牙人把这种古文明视为异教徒,把他们的书籍焚毁,并且把掌握文字和历史的祭司阶层统统赶尽杀绝,玛雅文明彻底淹没毁灭于茫茫的丛林之中。 如果有可能,张晓瑛希望可以把玛雅文明完整地保存下来。 她两眼放光地看着屏幕上的建筑物,一手移动屏幕一手摇着她哥:“哥你看,这里,还有这里,哇!真的真的,这一大片都是!他们真的把金字塔涂成紫红色!” 张晓瑛激动得手都要抖了。 张晓珲无语地看着妹妹,想起她曾经缠着自己非说要找玛雅人的水晶头骨,现在已经找到十二个,集齐了十三个就会有神奇的事情发生,知道妹妹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贝贝,咱们现在也去不了,你高兴早了。”张晓珲敲敲妹妹脑壳。 “哥,我要跟着你一起去美洲。”张晓瑛眼睛亮晶晶看着她哥。 “爹妈不会同意的。”张晓珲说道,“而且谁知道那边究竟怎么样?你这副身子骨还没以前结实,那里跟贵州可不一样。” “我锻炼,一定不用你们背!”张晓瑛握拳保证。 “你是不用我们背,就是坐地上不动弹。”张晓珲说道。 “玛雅城有路,可以赶车。”张晓瑛说道。 “玛雅人自己都没发明车轮,你确定他们修的路可以赶车?”张晓珲说道。 “哥哥,我一定要去!我必须去!我就是要去!如果我可以亲眼看见活生生的玛雅城池我就不白穿越一趟了,哥哥!” 张晓瑛一边说一边使劲摇她哥的胳膊使出她的耍赖绝招。 “这个我不能答应你,爹妈同意才行,而且还早着呢!到时候说不定你自己都不想去了。” 张晓珲想把妹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扒下来,如果不能及时摆脱妹妹说不定自己就答应她了。 “我不可能不想去,哥哥,你要帮我说服爹娘,我会准备足够的药品,做好充分的准备。我从现在起就每天跑步五公里,对了,还要学习玛雅文,据说现代时不同地区生活的玛雅人说的语言基本一致,说明玛雅语言上千年也没有太多变化,到时候我还可以给你们当翻译。” 张晓瑛越想越兴奋,玛雅语言在B站就有人在教,虽然八百个玛雅文字只破译了四分之一,但是把语言学会简单沟通应该没问题。 “爹妈同意我就带你去。”张晓珲在妹妹期盼的眼神注视下脱口而出这句话,说完想收回去也来不及了。 “哥哥你太好了!”张晓瑛高兴得使劲抱了一下她哥。 她这耍赖绝招就没有失效的,如果有,那就继续赖下去。 “别高兴得太早,爹妈那一关可不好过,而且咱们得一步步来,如果你也要去,那需要做的准备就要更多一些。”张晓珲说道。 “这些物资准备我来做,哥哥,你安心忙你的。”张晓瑛喜滋滋说道,好像下个月就能去玛雅城似的。 第三百九十章 防暑 “我要去见卫靖了,你不带点什么给他吗?”张晓珲提醒妹妹。 是哦,本来是想看看能不能实时看到卫靖的,结果一看到玛雅城就忘了。 “也没啥可带的呀!”张晓瑛说道,“该给他的都给了,又不能做点好吃的带给他,天气那么热,到他手上的时候早就坏了。” “你就不会写几句话?”张晓珲无语地看着自己这个完全没有恋爱经验的妹妹。 当然这也不能怪她,现代的年轻人谁还写信呢?通信技术那么发达,有任何事情任何话语一秒就能传到,邮局里的信件邮寄大概都没了。 “写信说啥呀?”张晓瑛说道。 她原来给卫靖写的都是说明书,她这辈子还没正经写过一封信呢! 张晓珲简直要被气笑了,难道自己做哥哥的还得教妹妹谈恋爱了? “你就表示一下关心嘛!你以前不是总给我微信留言这里有好吃的那里有好喝的要带我去吃吃喝喝吗?你这么给卫靖写就行了。”张晓珲认命地说道。 “我要是也跟他这么说他不就知道我嘴馋了吗?”张晓瑛觉得不妥,她本来觉得自己嘴馋天经地义,但就是不想让卫靖知道。 “你觉得他不知道你嘴馋吗?你身边都是他的亲卫,我看他对你的了解不会比我少多少。”张晓珲说道。 日常出入甚至比他了解的还要多,毕竟他并不会经常跟妹妹在一起,而卫靖的亲卫几乎二十四小时都护卫在妹妹身边,卫靖想知道点什么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照这么说,那我有啥事他都知道,更没啥可写的。”张晓瑛说道。 “你不想他吗?不担心他中暑吗?不担心他受伤吗?” 张晓珲问道。 “不想啊!一直都是这样啊!中暑药我给他了呀!又是防刺又是防弹的他也不会受伤啊!” 张晓瑛说道。 得,难怪妹妹二十好几没谈上恋爱。 “行吧,你愿写就写,但他如果收到你的信会更安心。” 张晓珲说道。 这样啊!那就写吧,上回在公主生辰宴上卫靖老娘也说让自己写信给卫靖说说京京的事。 “好吧,那我明天给你。”张晓瑛点点头。 这人生的第一封信,张晓瑛很是花了些脑筋,甚至还上网搜一下李清照是怎么给她的丈夫写信的,毕竟古人跟现代人还是不一样,这重视的程度快赶上她写毕业论文了,结果搜了半天,还是觉得自己要是那么显得牵强附会。 而且,她也不会文邹邹地写文言文,只能写些大白话,让她写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啥的又觉得既夸张又肉麻,最后就捡了几件小事写上去。 送走了哥哥,张晓瑛到了妇幼保健院,把前一天整理的霍香正气丸和藿香正气水的成方、制作方法和适应症的资料交给萧元锦,而且同样的一份资料也给她哥带了一份到前线, 锦珲夜校昨天就搬到张家西府外院了,对萧元锦来说,搬个学校简单得很,把护卫们都调动起来搬桌椅黑板,雇五辆车运两趟,半天时间就搬好了,学生们虽然觉得远了一些,但是也还是愿意跑,就是向张德源问起自行车的人更多了。 “这是什么?”萧元锦问道。 “这是一个特别好的方子,腹泻呕吐发热恶寒头疼胸闷肚子疼,也就是外感风寒内伤湿滞都可以用,大乾军队去到南诏国南边就用得着了,那边又湿又热,容易中暑,这就是最好的防暑良药。” 张晓瑛说道。 “另外,预防中暑还是水剂更好,这个藿香正气水据传是某朝军队进到滇南地区时,因为气候原因导致大量兵士身体严重不适,但是药师配出来的药实在难以下咽,领兵的将军顺手抄过旁边的一碗酒把药冲进肚子,酒精加速了药性在体内的循环,第二日一早将军第一个好了起来,就让士兵们把药混着酒喝下去,很快病愈的将士们顺利打败了当地的叛乱土司。” 张晓瑛笑眯眯说道。 她口中的“某朝”其实是“明朝”,藿香正气水据说就是在那一场云南腾冲的平乱战争中诞生的。 萧元锦拿出来看了一下,两份文书把一个丸剂一个水剂的制作过程写得清清楚楚,配伍药理就不用说了,每一样药材从选料开始到到粉碎、浸泡、煎煮、过滤,连所需时间都标注清楚。 “安平,这个不难做,你亦可自己做了卖给朝廷。”萧元锦说道。 这个药剂既然这么好,做起来也不复杂,留着自己赚钱多好。 “麻烦,我没这么多空闲。”张晓瑛摇头说道。 而且做药容易被人钻空子产生纠纷,她家没那么多精力去扯皮。 “那咱们这就送去太医院吧。”萧元锦说道,快到三伏天了,这药做得越早越好。 “我就不去了吧?”张晓瑛说道。 “还是得去,他们有问题你可以直接解答。”萧元锦说道。 而且太医院会有献方登记,谁献的方子效果如何都会一一记录在册,方子好的药师爷生辰那日会有嘉奖,安平虽然不在意这些,但是萧元锦觉得这个意义重大。 太医院院正正在皇帝跟前向皇帝讲解应该如何解决暑热的事宜,这些太医院是有经验的。 “皇上,安阳公主和安平郡主求见。”门外的小黄门禀道。 皇帝一怔,想起张大郎今日出发去了南诏国,而自己又忘了跟他提孙女的终身大事,如今这俩一起来求见也不知晓有什么事。 他看一眼胡院正,胡院正忙说道:“老臣的话说完了,就此告退。” “好。”皇帝答道。 胡院正说的还是老一套,但是皇帝清楚这一套是怎么个境况的,只能保住命不丢,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萧元锦跟张晓瑛看到胡院正从勤政殿出来,赶紧迎上来跟他打招呼。 “你们快去吧,皇上在等着呢!”胡院正说道。 安平郡主虽说年纪小,但他是千服万服的,灭了天花降伏了疟疠,这是多大的能耐啊!他老头子可能再活十辈子也拿不出这青蒿素来,光是那个乙醚他就不知晓该如何造出来。 “我们就是找您来的。”张晓瑛笑眯眯说道。 她很喜欢这个老大夫,疫情期间一有空就跟他请教医术,老人家不厌其烦耐心解答。 太医院院正啊!这可是大乾的医学泰斗呢!她们以前为了考她们导师的博士生那可是挤破了头,现在她当然要抓住机会多多请教。“找我?不知公主郡主有何要事?”胡院正问道。 “传安阳公主安平郡主觐见。”小黄门喊道。 “您稍等,我俩先见过皇上。”萧元锦说道,跟张晓瑛一起进了勤政殿。 皇帝看着一个公主一个郡主身上的衣裳都是灰朴朴的,显然是直接从那什么保健院过来的,想到孙女稳婆行当做得那是稳稳当当的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爽。 “你们的稳婆班不是开始上课了吗?” 皇帝没好气问道。 第三百九十一章 盘问 稳婆班…… 张晓瑛跟萧元锦对视一眼,萧元锦笑道:“皇祖父,咱们这叫助产士培训班,下晌正式开课,孙女和安平本来是要找孙院正的,听说您找他就顺便过来了。” “找他何事?”皇帝问道。 张晓瑛上前把制药资料放到御案上说道:“陛下,此为防暑的药方,可让胡院正审一下医理,提前把药制好,暑热天气让兵士们提前服用便可避免中暑。” “传胡太医。”皇帝说道。 胡太医进屋后,皇帝说道:“此为安平郡主献上的方子,你瞧瞧如何?” 胡院正接过皇帝递过来的纸页低头看去,很快说道:“陛下,依老臣所判,此方中以藿香芳香化湿,理气和中,兼表解为主药;以紫苏叶、白芷发表解汗……各药配合,使风寒得解,湿滞得消,气机通畅,胃肠调和,共奏解表化湿,理气和中之效,实乃不可多得之良方。” 啧啧啧,啥叫医学泰斗,这就是,人家看一眼就能说出这么多道道。 “此方可能用于南诏国的暑湿症候?”皇帝问道。 “仅是预防当有一定效用,若是已有症候仍需辩证施治,此方对阴暑乃是良方,若是阳暑还需另行处置。” 胡院正答道。 “既可预防,便安排制药工坊加紧生产罢,此方为安平郡主所献,与那青蒿素一起记在她名下。”皇帝说道。 呃…… 还有记名一说? 张晓瑛脸一红,忙说道:“陛下,此方与那青蒿素都不应记在安平名下,安平只是……” 张晓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是什么?”皇帝问道。 “安平只是把师门的药方拿出来而已,并非安平自创。”张晓瑛说道。 他们一直以来都说自己有师承,皇帝应该也是知道的。 “安平留下,你们先出去,胡太医你可回去安排制药了。”皇帝说道。 “老臣遵命。”胡院正答道,行礼后拿着那些资料出了屋子。 “我在外面等你。”萧元锦给皇帝行过礼后跟张晓瑛说道,跟在胡院正后面也出了屋子。 屋里只剩下皇帝跟张晓瑛两人,连刘大伴都退出去了。 张晓瑛不禁心中忐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皇帝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 “安平,你能不能跟朕说说,你的师门究竟是如何的一个门派?”皇帝问道。 这个问题自从张大郎捣鼓出来那火炮以后他就想问了,这家人有这般的本事,若是他们有反心,缩在哪处渺无人烟之地造出这般的火器,大乾岂有反击之力?甚至有可能造出更厉害的。 这个问题可真不好回答呢! “陛下,我的师门就是一个让人类不停取得进步的门派。”张晓瑛想了一下,这么答道。 “何为进步?”皇帝问道。 “进步便是,好比用蒸汽机替代人力畜力,便可大大提高生产力,一人可干十几人几十人的活。”张晓瑛举了个皇帝看得到的例子。 大乾就是地广人稀,这一人能顶十几几十人,这确实是大大的好事。 “大郎造出来的火器也是你们的师门所授吗?”皇帝问道。 “是。”张晓瑛答道。 “那你父亲的学识呢?”皇帝再问。 “我父亲的学识多半还是他自己悟的。”张晓瑛答道。 玩政治跟她和哥哥搞技术还是很不一样的,虽然可以借鉴历史,但跟她们完全照搬区别大的多,也更有难度。 “那你的师门如今进步到何等地步了呢?”皇帝问道。 身为大乾最高领导人,要对这全天下负责,他总得心里有个数。 啊? 张晓瑛看着皇帝。 进步到何等地步? 真说出来不得以为自己欺君罔上? “不可欺君。”皇帝好像看出了张晓瑛想的是什么,加了一些威压说道。 皇帝年轻时也是在战场上杀出来的,张晓瑛一激灵,脱口而出道:“把一辆车子送到火星上去了。” 这是她所了解到最前沿的现代科技的体现了。 “火星是何处?”皇帝问道,潜意识中就没觉得这叫“火星”的跟天上的星星有任何关系,以为只是某处地名。 张晓瑛暗恨自己心理承受力不足,看来皇帝也是瞅准了这一点,既不问自己老爹也不问老哥,只逮着自己来盘问。 “就是荧惑。”张晓瑛硬着头皮说道。 古人更习惯把火星称为“荧惑”。 “荧惑?”皇帝站起来,因为过于震惊目光变得极为锐利,紧紧地盯着张晓瑛:“天上的荧惑?” 这如何可能!那可是遥远到了不可估量的距离! “正是。”张晓瑛答道。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皇帝问道,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威压。 “陛下,安平本不想跟您说的,是您吓得安平说出来的。”张晓瑛说道。 皇帝收回威压,慢慢地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张晓瑛,他需要时间来消化心中的震撼。 安平显然没有必要扯这个慌,方才他也看出来了,她确实是被自己吓唬了一下后脱口说出来的。 屋子里一时静默无声,过了好一会皇帝才问道:“这般遥远,如何送去的?” “具体做这些事的都是师门中最优秀的人,安平也不知晓如何送去,只看到是用巨大的箭筒把载着车子的飞船送到天上,飞船便按照一定的路线往荧惑飞去。” 张晓瑛说道。 皇帝仍然觉得极为震惊,忍不住问道:“可是用的神力?” 只有神通之力才可达成此事罢? “自然不是神力,箭筒下会喷火,科学技术发展到一定程度以后才可做成此事,几千年以来仅做成了两次。” 张晓瑛说道。 “你确认做到此事的都是与你一般的人,完全没有任何神通?”皇帝问道。 安平跟张大郎是没有任何神通的,这一点他早就摸得清清楚楚,此次去黔中安平在船上呕吐,路上走不动要她兄长跟卫五郎轮流背着走,他都早已知晓,若是有神通何必如此辛苦? “确认,我师长的儿子就在做此事。”张晓瑛说道。 “安平,你们的师门在何处?可否请你的师长来与朕见上一面?”皇帝问道,这般的大才实是让他心生向往。 “陛下,我的师门其实就在此处,只连我都见不到师长们,亦无法回去,更没法把师长请来。”张晓瑛说道。 “此话怎讲?”皇帝问道。 “此事安平也不知晓是为何,总之我家从师门出来后便回不去了。”张晓瑛说道。 “你们是被逐出师门的?”皇帝问道。 “那倒不是,更像是师门把我家送到大乾来的。”张晓瑛说道。 “如何送法?”皇帝问道。 “我们一家昏睡过去醒过来就在大乾了,具体如何送的谁也不清楚。”张晓瑛答道。 “那你们是莘庄张家人吗?”皇帝问道。 第三百九十二章 天下 既然问了,他今日就得问个一清二楚。 “自然是的,以前在师门的生活更像是全家人一起做了一场梦,如今梦醒了,梦里的事情倒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张晓瑛说道。 皇帝虽然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那师门既然都能把物品送到荧惑了,还有何事是他们做不到的?更不必说是让一家人一起做个梦了,只是为何做这般好梦的是这家人呢? “为何会送你们来呢?”皇帝问道。 “这个安平也不清楚,大概因为您是明君?”张晓瑛说道。 皇帝不语,他自己也很多次想过这个问题,张家兄妹凭空出现一次两次力挽狂澜,张父虽然为人低调凡事并不出头,但拿出来的奏章无一不是言之有物,特别是那每五年制订一个小目标的治国方略甚是实用。 把张家人送来,真的是为了帮助自己治理这天下吗? “安平,你的师门这般厉害,何不自己立个朝呢?”皇帝问道。 啊? 这是试探吗?怕我家造反吗? 张晓瑛恳切地看着皇帝说道:“陛下,您当了皇上以后出过几回京城?” 出过几回?一回也没出过! 好几次他想要御驾亲征,那帮老臣一顿哭天抢地地拦着,别说京城了,连宫门一年都出不了几回。 想他年轻时也爱游山玩水,常常趁着打仗间隙去附近赏景,本以为当了皇帝也可来去随心,谁曾想,批不完的奏章就不必提了,连出个宫门都得提前做上许多准备事项。 “二十七年了,朕还真是一回也未出过京城。”皇帝也是一阵感慨,突然觉得做这皇帝也是无趣得很。 “可这世间多好玩啊!若是咱大乾铺上了铁路,去哪都四通八达,尝尽天下美食看遍天下美景……”张晓瑛把“也就没有白活一世”咽了回去。 “人生在世岂能只想着吃喝玩乐?”皇帝正色道。 其实他可以确定张家父子是不欲自己立朝的,若是想,他们何必找上自己? 此刻听张晓瑛一说,他更加明白了这当皇帝在他们眼中实不是什么好差使,而若真是他们的师门把他们送到此处,万一他们出了事人没了,他们的师门又再送了别的人过来,那些人心思不纯想要自己立朝,岂不糟糕? 甚至于,万一也已经有了旁的人过来,偷偷躲在一处积蓄力量,拿出来的火器比大郎的更厉害…… “你方才说的科学技术发展到一定程度便可把物品送到荧惑,那这科学技术是何意?”皇帝问道。 看来这些东西都与这科学技术有关,这词语他亦是第一次听闻,且他这些时日亦感受到了这科学技术的威力。 “科学便是反映各种事物的客观规律的学识,技术是解决问题的方法,通过对科学知识的了解可极大促进技术的进步,科学技术也被称为第一生产力,哪个国家族群掌握了最先进的科学技术,哪个国家便可掌握话语权,但发展科学技术不可一蹴而就,需循序渐进发展。”张晓瑛说道。 她其实了解得也不算透彻,但皇帝应该也能理解了。 “此话怎讲?”皇帝问道。 “比如我兄长造出来的火炮,若是那炮筒的钢材质量不好,每发出一炮都有炸膛的风险,如此便得先造出不会炸膛的钢材,要造出不会炸膛的钢材便得了解组成钢材的各种物质分别占多少,特性如何,了解它为何如此,以便日后再造更好的钢,这个过程需要不停做实验积累数据。” 张晓瑛说道。 “你们不是在师门习得了许多学识吗?”皇帝说道。 “我们习得的也有限,与最先进的科学技术差了十万八千里都不止,而且我们又不是长生不老,大乾如果不能尽快培养出更多科学人才,只靠着我,陛下,我家也就是我对这科学技术了解的比较多,那是很被动的。” 张晓瑛说道。 “安平,你们办这锦珲夜校可是想在大乾培养科学人才?”皇帝问道。 “是。”张晓瑛答道。 皇帝沉吟了一下,问道:“为何?这科学技术只留在你们自己手中,只传给自己族中后代不好吗?你张家族人已经不少了。” “陛下,留下来的只能是技术,不可能是科学,科学研究发现需要头脑聪明的人,而头脑聪明的人数量不会很多,需得在全大乾寻找,即便只是技术留在张家亦毫无意义,技术只有服务于社会才有它存在的价值,若是只想把技术留在自己族中,再好的技术也有失传的时候,久而久之整个国家社会的科技便退步了,陛下,咱们华夏诸族便尝到了科技退步被超越的惨痛教训。” 张晓瑛说道。 皇帝看着小脸微微涨红的张晓瑛,知道她说的梦境其实是真的,不然那些火炮哪来的呢?还有这生产过程如此奇特的青蒿素,而且,看来这张家是真的想要让大乾国力更强大。 “如何惨痛?”皇帝问道。 “最典型的便是,做鞭炮的火药是大唐就发明的,可一直都没有提高,而西方人习得后,便不停试验,造出各种威力强大的火器枪炮,又靠着咱们发明的司南,去到了遥远的大洋另一边占有了极大的土地,他们鼓励科学研究,发展出极高的科技水平,最后只靠着一艘炮舰便把咱们的国门攻下来了,虽然后来咱们拼命追赶,奈何差了几百年,差距巨大,直到我家被送到大乾时还未赶上呢!”张晓瑛说道。 “你们可是被从后世送来的?”皇帝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问道。 若是如此,张家岂不是拥有未仆先知的能力? “也是也不是,陛下,我们来的地方没有大乾。”张晓瑛说道。 看来皇帝今天不问个清楚是不罢休的,反正他都知道这么多了,也难怪他会问,其实他到了今天才问已经算是沉得住气了。 “怎会没有大乾?” 皇帝心中一沉,但是面上神色不变,语气也与方才一般问道。 “我们也不清楚,大唐以后就不同了,我们生活的时代是唐以后的一千一百年后,因此唐后的朝代都是知晓的,但是历史上并无大乾,因此说既是后世又不是后世。” 张晓瑛说道。 “哦,那唐以后都是什么朝代?”皇帝问道,心中反而微微松了些许。 “先是五代十国,有许多小国,具体是啥国我记不清了,然后到宋朝号称华夏正统定都开封,同时宋北边有契丹辽朝,辽朝被女真金国灭,又把宋朝赶到长江南边,此时金国号称华夏正统,没多久草原上出了一个极其强大的民族叫蒙古族,他们的大王叫成吉思汗,这位大汗那可真是了不得,骑着快马把几乎能到的所有国家都灭了,金国宋朝都被蒙古灭了,同时还往西灭了九个国家,蒙古帝国统治的疆域足有四个大乾这么大,成吉思汗的子孙在别处都统治了几百年之久,但在咱们华夏这一片呆了九十年便被汉人赶跑了,汉人建立了明朝,过了不到三百年草原上的女真人又入关打败了明朝建立了清朝,从清朝后一百来年便被西方人按着打。” 张晓瑛说到这里就停下来了。 “这么说你们来之前是女真人政权吗?”皇帝刨根问底。 “那倒不是,清朝最后一位皇帝登基时不足三岁,被倭国人带到辽东一带做了倭国人的傀儡,关内军阀林立,接着倭国人开始侵略我国,军阀们又统一起来对抗倭国人,此时整个世界都在打仗,史称第二次世界大战,我国和倭国人分属不同阵营,最后我方阵营打败了倭国人的阵营。” 张晓瑛说道。 “那清帝呢?”皇帝问道。 “清帝被俘,他一生没有儿女,出狱后自己选择到政府办的园林里工作,跟媳妇每日怡花弄草,活了六十多岁。” 张晓瑛小心地说道。 这些当皇帝的总是对皇室的下场特别关心。 皇帝默了一下,接着问道:“那清朝后是何人坐天下?” 来了来了,张晓瑛就怕皇帝问到这个问题。 第三百九十三章 国家 皇帝自然是清楚皇朝终会覆亡的,此前强盛如汉唐亦逃不过不足三百年便覆灭的结果,再听了张晓瑛提到后面的朝代,无一不是短短二百多年便覆亡,大乾又岂会例外? 比起旁人,他自然是有着更为清醒的认知。 皇朝覆亡时,末代皇帝可以像这清帝这般怡花弄草,安然活到六十多岁可说是幸运之极了,不然哪个新朝不是对前朝余孽赶尽杀绝?即便那假惺惺三番两次你推我让禅位的,也过不了几年不是被毒死便是被病死。 因此他特别想了解,究竟是何人坐的天下有如此胸怀善待前朝皇帝。 他平静地看着张晓瑛,张晓瑛也在看他,一老一少都没有说话。 “怎么,清朝后天下又分裂了吗?”皇帝问道。 “陛下,是这样,我家来大乾之前,咱们国家的疆域经过了千年融合,比如今的大乾大上许多,包括阴山以北大漠以南的大片草原,如今的吐蕃,南诏,西羌,西域诸国都在我国的疆域之内,由一个政党统一管理,但国家确实处于分裂之中。” 张晓瑛说道。 “政党管理?何为政党?”皇帝问道。 “七八百年以后,世界各国纷纷成立各种政党,他们有各种主张和纲领,咱们国家也不例外,先后出现了两个非常重要的政党,他们分别都有自己的武装力量。 倭国投降以后,这两个政党打了三年内战,其中一个政党被赶到福建外海的一座岛上去了,得胜的政党带着民众短短几十年把国家从原本落后挨打国力衰弱的局面建设成了综合实力排第二位的大国。” 张晓瑛说道。 “既是实力排第二,如何还是分裂之中呢?”皇帝问道。 “此前那个逃到小岛上的政党盘踞岛上挟洋自重,实力排第一且远超我国的西方国家拦着统一不了。” 张晓瑛说道。 此类套路皇帝自然是熟悉的,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今大乾不也还有许多地方没有一统吗?如今正在打的南诏国,便是时不常的蹬鼻子上脸。 “如此可是分成了两个国家?”皇帝问道。 “那是万万不能的,如今虽是分裂之中,但绝大部分国家也承认此岛是我国领土,不敢派驻军队进入,那岛上的政党亦没有宣布独立,若是由它独立出去,那排名第一的西方国家必定会在岛上设立军事基地,咱们国家就很麻烦了。” 张晓瑛说道。 我国历代帝王的海权意识都不强,大乾皇帝也不例外,而且目前大乾对台湾似乎也还没有实际管理。 “如何麻烦?”皇帝问道。 “他们的炮弹在那岛上发射轻而易举便可击中咱们所处的京城。”张晓瑛说道。 皇帝凝目看向张晓瑛,确认她说的都是真的,问道:“他们如何能打中京城,在那岛上有千里眼吗?” “在天空中有卫星,可向地面发射定位信号,这些安平也不太了解,我兄长懂的更多些。” 张晓瑛说道。 “卫星是天上的星星吗”皇帝问道。 “哦,现代天文学上的卫星是天上的星星,不过这种可发射信号的是人类送到天上的人造卫星,它们按照一定的路线绕着地球转。”张晓瑛说道。 “这人造卫星到了天上不坠落吗?如何还能绕着……地球转?”皇帝越问越觉得需要了解的东西越多。 “只要上去的高度足够高,脱离了地球引力,卫星就不会坠落,别说卫星了,还有可让人在里面生活的空间站,长四十丈宽三十丈,超过八十万斤,一直都在天上飞呢!”张晓瑛说道。 张晓瑛看着皇帝已经平静的表情,感叹皇帝的心理素质就是强大,这些对古人来说简直就跟魔幻世界一样的事情听在他耳中,即使他内心再震惊面上也看不太出来了。 确实只是看不出来,皇帝的内心其实是混乱的,且不说这般巨大的物件是如何送到天上的,听安平的意思还有人在天上过活? “也有人被送到了天上?”皇帝还是觉得自己需要确认一下。 “有,很多呢!他们有一个名称叫航天员,原本那个实力排第一的国家不许咱们国家的航天员到他们的空间站,咱们国家就自己建了一个空间站,取名’天宫’,我们来之前就有航天员在里面工作了。” 张晓瑛说道。 天宫,这不是天上的神仙住的宫殿吗?凡人也住进天宫了? “航天员去了天宫还会回返吗?”皇帝问道。 其实他想问的是航天员到了天宫还是不是凡人。 “回返的,空间站不适宜在里面呆得过久,一般是半年轮换一次。”张晓瑛答道。 统治阶级了解到科学技术有两种反应,一种是扼杀一种是利用,眼下看起来大乾皇帝更加倾向于后一种,毕竟眼下科技带来的利益太大了,大到他难以拒绝。 “你方才说那实力第一的国家不允我国航天员进入他们的空间站,便自己造了一个,那天上一共有几个空间站呢?”皇帝问道。 若是这在天上的空间站可住人,说明他们可做的事情变多了,谁能站在高处,谁便掌握了主动,这是他打了那么多仗得到的经验。 “只有两个空间站,一个是咱们国家自己建造的,另一个是实力第一的大国领着十几个国家一起建的。” 张晓瑛说道。 “那把车子送到荧惑有几个国家做到了?”皇帝问道。 “有三个国家做到了,但是送到荧惑的车子还在工作的只有两个国家,我国和第一强国。” 张晓瑛答道。 皇帝沉默了一下问道:“你方才也说了,咱们国家落后几百年,可朕听着也很强啊!” “因为咱们国家拼命追赶,许多科研人员呕心沥血,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就是为了国家不再落后挨打,这也仅是在部分领域追赶上了,还有许多方面是落后的。”张晓瑛说道。 究竟是什么缘由可以让民众如此为了国家付出呢?皇帝不由得心生羡慕之情,他倒是在张家人的身上看到了这般的精神,但要说他们是为了萧家的天下? 他又不傻,他确信张晓瑛口中的“咱们国家”指的不是谁家天下。 第三百九十四章 学会 “如此说来清朝以后便不再有皇帝了?”皇帝问道。 “咱们国家没有了,别的国家还有,倭国如今的皇室就一直存续到千年以后。”张晓瑛说道。 “哦?”皇帝很是惊讶。 倭国如今不少人往来于大乾,他对倭国多少还是了解的。 “倭国是极厉害的,它们原先处处学习咱们,后来发现西方国家厉害便转身去向西方国家学习,很快超越清朝,清朝末年时倭国在海上把清朝海军打得惨败,后来又侵略了大半个我国,即便最后它投降了,倭国的科技水平仍然极高。” 张晓瑛说道。 “倭国学哪个国家?”皇帝问道。 “大不列颠帝国,这个国家曾经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强盛时期统治的疆域比成吉思汗的子孙统治的还要大的多,就是它用一艘炮舰轰开清朝国门,为了把毒品卖到清朝跟清朝打了两次鸦片战争,据说它的皇室也是传了千年之久。” 张晓瑛说道。 大概当皇帝的想的都是尽量让自家的江山永固,不然怎么会喊什么“万岁万岁万万岁”呢?张晓瑛不介意让皇帝了解这些,大不列颠帝国虽然一直保留了皇室,但是它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岛国成为引领了两次工业革命的国家称霸全球,必然有它的过人之处,值得大乾深入学习。 大乾如今正处于封建社会的顶峰时期,皇权是必然存在的,如果可以进行适当改良,这应该是一件好事。 皇帝对这个大不列颠帝国更感兴趣,毕竟他了解的倭国如今还是一个国力孱弱的小国,战乱不休,听说他们的皇帝都被逼得躲到寺院出家去了,显然并不值得他去了解学习。 “你跟朕说说这不列颠帝国是怎样的一个国家。”皇帝说道。 “这个其实我也不了解,我爹比较清楚,我只知晓我们来大乾之前大不列颠的女王九十五岁了,仍是十六个联邦国家的元首。” 张晓瑛说道。 竟然是女王。 皇帝默然不语。 华夏大地上也出过一位女皇帝,后世因此严禁后宫参政,而这大不列颠帝国的女王竟然是十六个国家的君主,那他还是要向安平父亲详细了解一番才行。 “你一家人的来历,越少人知晓越好,你可明白?”皇帝说道。 上一次安平被劫杀,看来不见得是要杀她,只怕是想劫持她的可能性更大,放一个萧卫在她身边只怕还不够。 “明白的。”张晓瑛答道。 皇帝看着张晓瑛沉吟了一下又问道:“卫五郎可知晓你的来历?” 都背着走了一路了,这俩人日后结成夫妻基本是没跑的了,卫五郎莫非是知晓了安平的来历才这般着紧她的吗? “他不知晓,我不曾跟他提过,他也不曾问过我,他心中有无疑虑我也不清楚。”张晓瑛答道。 “你……可是心悦卫五郎?”皇帝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他本来不关心这些小儿女的情情爱爱,但是张家人的本事实在是让人忌惮,他既要用,也得防,张家不喜欢当皇帝,不代表旁人也不喜欢当皇帝。 “是。”张晓瑛答道。 皇帝看着脸上没有半点红晕面不改色答得痛快的张晓瑛,想到皇后跟自己提到孙女宁愿当姑子也不愿张大郎被逼婚的事情,心中一阵憋闷。 自己孙女明明长得比安平好看,那张大郎是瞎了不成! “你日后可是要与他成亲?”皇帝问道。 张晓瑛脑中快速思量着,以她所了解到的历史知识,皇帝不可能完全信任卫家,自己如今在皇帝眼中奇货可居,如果答得不好,自己不会怎么样,卫靖只怕会有危险。 她微微低下头说道:“自然是,卫五哥少年英豪,且待安平一心一意,此去与他相处日久,安平……若是此生不能与他相守,这世间安平也无甚留恋的。” 她一开始只想演一演,结果一想到卫靖若是出了事,心中便似刀割一般难受,说出来的话也带了十分真情,脸上还泛起了红晕。 皇帝无语地看着张晓瑛,这千年后的小娘子真的是不一般,这是告知自己不能嫁给卫五郎便不活了?还是担心自己要杀卫五郎便以死要挟? “不如朕这便给你俩赐婚?”皇帝似笑非笑看着张晓瑛。 张晓瑛愕然抬头看向皇帝,看见他脸上戏谑的神色,忙说道:“陛下,还是等卫五哥得胜回朝时您再当着他的面赐婚罢,他定然欢喜得紧。” 皇帝彻底服气了,谁家小娘子会那般笃定一个小郎君能娶到她自己便会欢喜得紧呢?瞧瞧她那满脸认真的神色,且还脸不红心不跳的,得了,这卫五郎大概还未知晓他捡到了珍宝罢! “那便等他回朝。你说你家中只你对这科学技术比较了解,那朕便只问你,如何让这科学技术进步更快一些呢?”皇帝问道。 “首先是普及教育,陛下,那头脑极聪明的人二百人中仅得一人,若是他们一生都无法得到教育机会,这人才便白白埋没了,而这般的人极有可能降生于乡野农舍之中,若是国家暂时做不到义务教育,亦应为此类人员提供奖学金。 另外鼓励全民发明创造,据我所知那大不列颠帝国有一部法律叫专利法,谁人有好的发明创造申报后会得到保护,称为专利权,除非得到专利权人的允许,否则不允他人仿制。 另外大不列颠帝国还设立了皇家学会,也就是国家科学院,该学会的宗旨是认可、促进和支持科学的发展,并鼓励科学的发展和使用,造福人类。” 张晓瑛一口气说道。 既然皇帝对英国感兴趣,那张晓瑛就多多地拿英国举例子,中华文明的伟大之处就在于可以吸收消化各种文明以为我用。 皇帝听她说完,对设立那个“皇家学会”甚感兴趣,专利法和普及教育一时半会做不到,但设立皇家学会就简单多了。 “安平,我大乾的皇家学会便由你来组建吧!你如今也有了郡主的封号,朕也寻不出还有谁比你更了解这科学技术的人了。” 皇帝说道。 啊? 张晓瑛直接愣住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 人选 这不是让她担任大乾皇家学会会长的意思吧?英国皇家学会历任会长可是像牛顿、霍金这样震古烁今的人物。 “陛下,安平年纪小,声望不足,只怕担不起如此重任。”张晓瑛说道。 开玩笑,张晓瑛一想到那些德高望重的科学泰斗们,心里就打抖,她一个黄毛丫头怎么跟那样的老先生们相处?别以为如今的大乾就没有科学泰斗,按照英国皇家学会会员的评选标准,大乾说不定也能扒拉出十来个。 “你年纪虽小,声望却是足够的,我把景烨派给你当助手,需要什么人力物力都由他帮你解决。” 皇帝说道。 只要安平成了大乾皇家学会的人,管她嫁给谁,那科学技术发展的成果都是大乾的。 “还是安平给六皇子殿下当助手吧!”张晓瑛说道。 “哪有先生给学生当助手的,你不必有顾虑,此事朕意已决。你准备一下,把需要的物品人事列出来。” 皇帝说道。 张晓瑛一下子压力山大,只能行礼辞别皇帝出了屋子。 萧元锦在另一间屋子等她,没想到等了这么久,看到她出来赶紧迎上来仔细看她脸色:“没事吧?” 她拉过张晓瑛的手问道。 “没事,皇上让我组建大乾皇家学会。”张晓瑛说道。 “难度大吗?”萧元锦问道。 “主要是我没有经验,一头雾水。”张晓瑛说道。 “不急,咱们出来了半日,不如去吃了午膳再回去。” 萧元锦说道。 她俩都是有了压力就要吃点什么好吃的,而且也不知晓是上班辛苦还是别的什么缘由,经常容易觉得饿。 张晓瑛也饿了,而且她为了去探访玛雅城时不用哥哥背,昨天开始了五公里长跑,跑步线路就绕着自己家的两座院子顺着河溪跑。 于是她家附近又多了一景,一群护卫跟着一个小娘子跑着步,张晓瑛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护卫们气定神闲在旁边跟着,不知情的看到了只怕会想—— 造孽啊!这是哪个伎馆逃出来的小伎子罢,这小身板如何逃的脱这些如狼似虎的打手呢? 因为加大运动量的缘故,她这两天饭量大增,听了萧元锦的话也说道:“对,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好些日子没去阑珊阁了,上回你生日他们做的蛋糕还不错,看看在店里做的如何。” 对于现代的各种美食张晓瑛向来是把做法写出来送到阑珊阁,再由阑珊阁的师傅们按照自己的理解做出来,蛋糕也是这样。 本来手工时代奶油打发比较麻烦,但是因为张晓瑛喜欢吃奶油,她妈出门的时候就带了一个手动奶油搅拌器,构造简单方便实用,用料虽然是特种塑料,但下部的容器可以用瓷盆替代,上部的齿轮盖子搅拌棒都可以用金属替代。 严明昊当初在兵器工坊试用各种机床时,张晓瑛就让他把这零件的放大版造了出来,如今在阑珊阁有三个放大版的手动搅拌器。 萧元锦生辰那日张晓瑛在阑珊阁订了一个大蛋糕送过去,成功赢得了小朋友们的极大欢迎,特别是香滑甜腻的奶油更是让他们完全没有抵抗力,每个人都把小勺子上的奶油舔的干干净净。 两个小娘子到了阑珊阁,掌柜的忙迎上来:“小的见过公主,见过郡主。” “免礼,今日做了蛋糕吗?”萧元锦问道。 这时候是午膳时间,一楼大厅里坐了不少人。 “做倒是做了,只这些蛋糕都是客官预订的,如今还做不了更多。”掌柜的答道。 “这么说蛋糕卖的还不错?”张晓瑛问道。 “正是,如今有十二人专门制作,蛋挞、肉松包、面包、饼干这些都在专门的烤房烤制,做这类吃食利润比卖饭菜高的多,且如今生意不错,小的的正想跟公主提议单独开一个门店。” 掌柜的说道。 萧元锦看向张晓瑛,张晓瑛说道:“是可以的,门店不需太大,在各街区都可开分店。” 在现代蛋糕店遍布各条街道,她家附近的某著名蛋糕企业门店几乎从早上开门收银台就一直排着队,特别是店里做出来的那些惟妙惟肖的各种动物形象蛋糕更是让小朋友们根本就挪不动脚步。 既能赚钱又可以丰富大乾人民的饮食文化,此等好事何乐而不为? “好,那小的就开始选门店了,公主郡主楼上请。”掌柜的喜滋滋说道,店里赚得多他领的月钱也多,如今再开上这蛋糕店,那他可以给老娘和媳妇多买两个丫鬟伺候了。 “你忙去罢,让小二来就行。”萧元锦说道。 这顿饭俩人吃光了四菜一汤,还每人吃了两个蛋挞,看着空荡荡的碟子,萧元锦问道:“我是不是胖了?” 张晓瑛哈哈哈笑出来,这简直跟她以前太像了。 “并没有,公主您现在正长个子,正是能吃的时候,我如今每日跑步锻炼身体,吃的比您还多。”张晓瑛说道。 “跑步锻炼身体?这是为何?我记得你日常不是练一套防狼术吗?”萧元锦问道。 “过几年我要跟我兄长去徒步远行,从现今起就得准备了。”张晓瑛说道。 “需要提早这么多准备,去很远吗?”萧元锦问道。 “是很远,得到大洋对岸。”张晓瑛答道。 “出海吗?”萧元锦问道。 “是,我兄长一心想要出海,他答应带我去了。”张晓瑛说道。 果然是出海。 萧元锦笑笑,不再问了。 毕竟是小姑娘,张晓瑛看着萧元锦难掩落寞的笑脸,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虽然知道她喜欢自家老哥,也觉得她做自己嫂嫂很不错,但感情是两个人的事。 哥哥怎么想的她虽然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她可以确认,哥哥无意开始一段新恋情,甚至张晓瑛都怀疑她老哥打定主意单身一辈子。 最近萧元锦到家里的次数少了,哥哥回家的次数也相应多了一些,可见他以前是特意避开萧元锦的,毕竟老哥的真实年龄其实快满二十九了,在他眼里,萧元锦大概只是一个小姑娘罢。 大乾的女孩满了十四周岁,家中就会开始给她们物色夫婿,有些人家甚至更早,萧元锦的家人应该也不例外,张晓瑛记得皇帝向自己老哥提过一次他的亲事,后来被卫国公打断了,也不知道跟萧元锦有没有关系。 鬼使神差的,张晓瑛脱口说道:“公主也可以现今就锻炼起来,到时跟我们一同前往。” 她内心深处也是希望哥哥在大乾能有一个家的,而颜值顶尖能力出众体贴善良的公主无疑是她心目中最好的嫂子人选。 “我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萧元锦想都没想直接拒绝道。 她跟着去只会让张家兄长为难,她自己亦不知晓如何面对他,徒增烦恼罢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开班 俩人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吩咐小二记账后就回了保健院,因为今天是新法接生培训班第一天开班,而第一天的课程由张晓瑛主讲。 保健院有她们俩人的休息间,两个房间布置基本一致,张晓瑛跟萧元锦分开就去了休息间小睡一会,她早上跑了五公里,还是觉得有点累。 睡醒后萧十二提热水进来给她洗漱,看她比起往日显得疲累的小脸,不禁心疼起来。 “小张大夫,您不必早起跑步了,属下背着您走多久都无妨。”萧十二说道。 他猜想张晓瑛就是因为去黔中走不动所以下决心锻炼,可一个小娘子再锻炼又能走多久?别先把身子练坏了。 “我如今不到七十斤你背得动我,若是我长到一百三十斤你就背不动我了,就算背的动也坚持不了多久。” 张晓瑛说道。 “可以多几个人轮换。”萧十二说道。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我尽量不给你们增添负担,而且你也不用担心,我现今刚开始跑累一些,慢慢就好了。”张晓瑛说道。 萧十二没再说话,把毛巾从桶里捞起来拧干给张晓瑛捂脸,张晓珲不在,这活就由他来干了,他总是尽量把毛巾拧的干干的,打开一抖就趁热递给张晓瑛。 小张大夫不爱用婢女,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做,唯有从热水里捞毛巾这事自己做不了,若是她自己做那热水也基本凉了,起不到好的效果。 张晓瑛接过毛巾在脸上捂了一会,觉得神清气爽,感觉萧十二就像自己哥哥似的,不由得又想到了他的亲事,在古代来说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自己喜欢的人。 “十二,你是不是快满二十一岁了?” 张晓瑛问道。 “是。”萧十二答道。 “生辰是哪日呢?”张晓瑛又问。 “这月的十九。”萧十二答道。 “啊?那没几天了呀!咱们得赶紧跟阑珊阁订个蛋糕。”张晓瑛说道。 “不用麻烦了,我们向来不过生辰的。”萧十二说道。 “这怎么叫麻烦呢?趁着你生辰大伙就有机会吃蛋糕了,咱们人多,要订一个超大的才行。”张晓瑛说道。 萧十二微微笑着不再说话。 小张大夫嘴馋,想借着自己生辰吃蛋糕也是有可能的。 看到萧十二这憨样,张晓瑛问道:“你年岁不小了,可有……” 话刚说到这里,知夏过来提醒张晓瑛:“郡主,上课时辰快到了。” 张晓瑛只能住了口,拿起教材袋子应道:“好,我这就过去。” 上课的地方在原来锦珲夜校的一间教室里,里面的教学设施专门留了下来,张晓瑛到的时候,萧元锦已经先到了,站在教室门口等着张晓瑛,跟她站在一起的还有一排八个护士,远远看去粉粉的甚是赏心悦目。 “学员都到齐了。”萧元锦跟张晓瑛说道。 “好。”张晓瑛点头,她们还要举行一个开班典礼。 八名护士先走进了教室,在讲台两侧站定,脸上带着自信又亲切的微笑。 萧元锦随后走上讲台,护士们鼓掌表示欢迎。 学员一共有二十六个,年纪最大就是鲁嬷嬷,最小的是花娘子十三岁的闺女,她们一家祖孙三代都来了。 “诸位同学,欢迎来到安和妇幼保健院新法接生培训班学习,我姓萧,叫萧元锦,是安和妇幼保健院的院长,诸位可以称我萧大夫,因为往后几日主要是由我给大家授课,大家也可称我为萧老师。” 萧元锦面带微笑说道,她没有带口罩,虽然只是穿着医士袍,但那张脸美得发光,张晓瑛坐在下方看着,只觉得她比起自己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又好看了几分。 而在座的京城稳婆们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娘子,哪怕都是女人也看呆了,好些人根本没听清萧元锦说的是什么。 她们之所以来到此处上课,是因为太医院的人找到她们,告知要参加培训拿到什么证书才能继续从事稳婆行当,互相之间一打听,说是鲁嬷嬷祖孙三代都参加,她们便也按照地址过来了,一到保健院就有人领着她们填表,大多都是旁人帮着填,毕竟她们很多都不认得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当然了,她们也没有正经名字,年轻点的就某娘子,年纪大点就某嬷嬷。 “为了表示对大家的欢迎,先由保健院的护士们给大家唱一首曲子,这首曲子的名称是《护士之歌》。” 萧元锦说道,走下讲台面对护士们抬起双手,舒缓的歌声随之响起: 温柔的双手迎接生命的希望, 温馨的话语呼唤健康在启航, 轻盈的脚步 驱散病痛的阴霾…… 柔弱的肩膀 擎起生命的坚强…… 竟然有人专门为了她们唱曲子,稳婆们从未得到过这般的待遇,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分外重要,不再是以往人人低看一眼的稳婆,听着那些歌词,有人甚至眼眶红了。 而坐在稳婆们之间的周乐萱原本只是怀着好奇前来参加培训班,反正培训完了自己不去接生谁也不能说什么,但是听完了这首歌,她心中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这曲子里唱的,才是安阳公主要当稳婆的原因罢,可以守护他人的生命,这种感觉定然是极好的。 歌曲唱完,张晓瑛带头鼓起掌来,教室里的稳婆们也都一起热烈地鼓掌。 萧元锦重新走上讲台,微笑着示意大家停下来说道:“好,接下来我们请鲁嬷嬷作为学员代表发言。” 众稳婆都看向鲁嬷嬷,鲁嬷嬷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讲台旁边,先给萧元锦行了一礼:“老婆子谢过公主。” 公主?!! 稳婆们大惊失色,急忙站起来给萧元锦行礼,教室里一阵乱哄哄,凳子翻了,小黑板掉了的,“砰砰”的声响跟稳婆们给萧元锦见礼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娘哎!她们见了公主竟然大拉拉坐着而公主站着,还让公主给她们表演唱曲子,这可怎么得了! 稳婆们脸色仓惶,都紧张地看着萧元锦—— 难怪长得跟仙人似的,原来竟是公主。 第三百九十七章 意义 因为教室里突然发出了嘈杂的声音,屋子外面的护卫们一下子涌进了教室,稳婆们更加吓得魂都要飞了,有好几个竟然“噗通”一下跪了下来。 张晓瑛无语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萧十二,一屋子的女人还能有什么危险,而且她猜测这些学员都已经被公主的女护卫搜过身了,时间长了她就发现知夏知春四个都是有武功在身的,说不定连公主都是有一定功底的,最弱鸡的大概就是自己了。 可是她穿了防刺衣啊!她老妈每天都盯着她穿上才安心,幸亏这当下没有现代时的京城那么热,不然大热天没有空调她这么穿不得闷中暑了。 “没事,大家免礼,都起来坐好!进了保健院我的身份就是萧大夫,萧院长和萧老师,大家忘了我的公主身份。”萧元锦说道。 按照大乾的礼仪,若果她要端着公主的身份,那什么也不用做了,连喝口水都有人端到嘴边。 可那般的生活她过着无趣得紧,心中总是憋着一股闷气,要她如今放弃不当产科大夫,那她是万万不肯的。 稳婆们惊疑不定地起身,但是还是不敢做到凳子上。 “大家坐好,都站着可不好上课,你们谁见过书院的学子们是站着听先生讲课的?”萧元锦又说道。 稳婆们迟迟艾艾坐下后又看看教室里浑身煞气的护卫们,生怕他们身上的配剑往自己这边招呼过来。 “你们出去吧,没事的。”萧元锦对护卫们说道。 护卫们有自己的职责,她当然也不能过于干扰他们的工作,不然自己真的有事受罚的是护卫。 以前做牛痘接种培训时护卫们站在课室里,但这次做的是新法接生培训,会有许多孕妇胎儿图片,在大乾目前的社会形态下护卫们显然不适合观看。 护卫们慢慢退了出去,鲁嬷嬷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公主一再提醒她不要喊自己公主,但自己这老糊涂还是忘了。 “萧院长,都怪老婆子嘴秃噜。”鲁嬷嬷对萧元锦说道。 “无妨,你上台来讲话吧!”萧元锦微笑着对鲁嬷嬷说道。 鲁嬷嬷走上讲台站定了,一抬头发现下头一群人眼瞪瞪看着自己,心里一缩,她可从未有过这般的经历,只是公主说她也是老师之一,让她先提前适应一下在台上讲话。 “咱们做稳婆的谁都盼着接生下来的母子平安,可总有这般那般的不如意,老婆子的这一身接生技艺是我婆婆传授,如今有人要给咱传授技艺,好让咱接生的产妇们更妥当地迈过那鬼门关,自然是要来好好学的,我说完了。” 鲁嬷嬷说完就四下行礼走回自己的座位,萧元锦带头鼓起掌,课室里的稳婆们看着跟自己也差不太多的鲁嬷嬷都站到台上讲话了,心情也多少放松下来。 “ 张晓瑛微笑着上台,先对着萧元锦行了一礼说道:“感谢萧院长给我这个机会。” 又对台下的稳婆们行了一礼说道:“感谢同学们给我这个机会,大家今日能坐到此处上课,首先要感谢你们自己,是你们自己让自己走到这里的,其次是要感谢萧院长,是她的不懈努力,才让我大乾从今日开始进入了一个妇产科的新时代。 从今往后,稳婆这个行当,不再是被人瞧不起的行当,相反,作为助产士,我们用双手托举起生命,为新生命顺利地来到这个世间保驾护航,使得我大乾更加的人丁兴旺,给国家的繁荣昌盛做出了应有的贡献,这份工作意义非凡,让我们为自己鼓掌!” 听到这样的一番话,稳婆们再也没有了忐忑不安,她们的眼睛发亮,跟着张晓瑛一起使劲鼓掌,甚至前所未有地扬眉吐气。 虽然有好些词语听不明白,但“大乾人丁兴旺”总是懂的,这自然都是夸奖的话语,而且还能跟大乾搭上,听着就十分的提气。 周乐萱自然是每一个字都听明白了,她不禁也思考起自己的人生意义,自己来到这个世间究竟是为何呢?为了嫁人生娃吗?可嫁人生娃是个妇人都能做的啊! 而安阳公主和安平郡主,她们的人生显然除了嫁人生娃之外,还有更多更重大的意义,这便是她们的底气所在吗? 想想她自己,家族中对她的教养无一不是为了让她可以嫁到更好的人家,养到一定的年纪便由府里的长辈带着各处去见人,好展示她有多么…… 周乐萱思考不下去了,此前她从来没有过任何一次的自惭形秽,哪怕是面对公主,虽然在身份上有所不同,但那只是因着投胎造成的不同,身为公认的京城第一才女,她从不认为自己比旁人差上什么。 但此次听了张晓瑛一番话,她觉得自己的人生意义甚至比不上身旁这些此前她瞧不上的稳婆们。 在张晓瑛说这些话的时候,护士们在黑板旁边摆了好几副挂图,那上面是母体在怀孕时的剖面图,可以看到小胎儿发育的过程。 这是张晓瑛打印出小图后,由萧元锦临摹出来的,张晓瑛也是才知道,原来萧元锦还画得一手好画,她前些年不爱出门,在家的日子就大多数都是靠画画消磨时光。 萧元锦的新法接生培训班顺利开班,第一天的课结束后,两人分开回家时,萧元锦跟张晓瑛说道: “日后你就不必到保健院了,皇祖父既让你组建皇家学会,此事定然更为重要,我这边若是没有大的事情就不扰你了,你安心做好这皇家学会的事情罢。” 这皇家学会听起来就特别不一般的样子,要做的事情肯定不少,妇幼保健院的工作她完全可以安排妥当,安平的时间自然要留给更重要的事情。 “好的,有事情就谴人寻我,日后我上班的所在应也不会太远。” 张晓瑛说道。 这样的交通条件,离得远一些路上的通勤时间就不少。 两人各自回家,张晓瑛没想到的是,她前脚从勤政殿出来,皇帝后脚就把她爹传了去。 ------题外话------ 今天完成得还算早哈,七姑家附近有病例,买了好多大白菜囤着,万一封小区尽量不麻烦志愿者,大家有在家隔离完全不出门的经验吗?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不见 吃晚饭的时候张晓瑛一点也没看出来她爹有啥不对的,还照旧利用吃饭时间轮流抱着南瓜土豆,这是他一天中难得的跟南瓜土豆在一块的亲子时光。 吃完饭回书房开小会时就不一样了。 “贝贝,你仔细回想一下,今天你跟皇上都谈了什么?最好每一句话都别漏。”张德源看着女儿问道。 他的目光郑重中也依然平静,但张晓瑛知道她爹这种时候往往事情就不算小了。 她记性好,就把当时她跟皇帝之间的对话一句不漏地给她爹复述一遍,甚至在说哪句话时皇帝什么表情都描述出来了。 张德源听完以后沉吟不语,李岚惊讶地问道:“这么说咱们在皇上面前掉马甲了?” 张晓瑛无语地看着她老妈,她老妈自从看过了那个著名的小品后就喜欢用“马甲”这个梗,可她跟老爹今天跟皇帝的谈话岂是掉马甲那么简单? “这马甲早晚得掉,现在看来反而是好事,大家把事情都摊开来谈,总比皇上心里有疑虑戒心的好。你说皇上要你组建大乾皇家学会,你自己心里有章程没有?”张德源说道。 “没有,不知道该怎么做。”张晓瑛老老实实答道。 她这辈子最大的官就当了个英语课代表,工作就是收发作业,让她做点什么组织工作,还真有点难为她了。 “你就记住一点,你的工作就是搭建一个平台,这个平台一定要有利于整个社会的科学技术的发展,能保证这一点,你就算是做好了。” 张德源说道。 “我就是不知道怎样才能有利于社会的科学技术发展嘛!”张晓瑛苦恼地挠头。 “咱不是有房车吗?上房车去查查资料,对比一下各国的国家科学院的制度,取长补短,你又不笨,用心研究以后你肯定能得出自己的答案的,这件事情意义重大,我也跟你一起斟酌。”张德源说道。 “但是这会长我可不能当,人家英国皇家学会的会长是牛顿这样的人物。”张晓瑛说道。 “那你就当个秘书长,或者干脆就来个总干事,要做成事,手上得有相应的权力。”张德源说道。 “爹,皇上找您说什么了?”张晓瑛问道。 “问了我许多问题,贝贝,你以前还说希望我到西北工作,不用想了,我应该是一辈子都只能留在京城的。”张德源说道。 “为啥?”张晓瑛问道。 她一直对风光壮阔的三江源保护区心生向往,希望她老爹可以到那边任职,那她就可以就近探索那片区域了。 “你哥搞这枪炮出来,皇上心再大也不可能放心咱家不在他眼皮子底下,能把你哥放出去就不错了。” 张德源说道。 “在京城一辈子就一辈子吧!这交通条件出去一趟也麻烦。”李岚说道。 “娘,原来您也觉得麻烦啊?”张晓瑛说道。 “当然啊!都说由奢入简难,咱这已经不叫由奢入简了,咱这得叫从有到无!”李岚答道。 张晓瑛想起她老妈刚来时进不了房车,就说道:“娘,您一会试试能不能回房车里,把弟弟们也带上,看看他俩能不能进去。” “哎呀!我能不能进去房车有啥关系,反正也回不去。”李岚拒绝。 她其实是害怕她自己能进房车但是两个小宝进不了。 张德源了解媳妇的心思,揽过她肩膀说道:“试试吧!咱们不会丢下南瓜土豆的。” 万一有事,房车就是一家人的庇护所,如果媳妇儿子不能进去,那他自然也不会进去。 “爹您去抱南瓜土豆过来,我先带我娘去试一下。”张晓瑛拉着她老妈就往停在后罩房的房车走去。 母女俩爬上骡车,张晓瑛按了一下转换键,两人都同时出现在房车里。 虽然张晓瑛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看到她老妈在房车里出现,还是忍不住扑过去抱紧她妈笑道:“妈,欢迎回到现代。” 李岚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心中一阵百感交集,虽然最后已经证实,即使他们回到房车,依然也回不了现代,但她仍记得最初一家人都不愿抛下她独自留在古代的情形。 “真舒坦啊!”她说道,“难怪你天天晚上赖在房车里。” 她这里摸摸那里摸摸,对每一样东西都爱不释手。 “妈,您今晚跟我一起住在房车里吧。”张晓瑛笑道。 他们穿越过来已经快一年了,她老妈也那么长时间没有进过房车里,这车子主要还是她老爹为了她老妈买的呢,里面几乎所有的物品都是她老妈挑选的。 “那不行,你两个弟弟晚上得吃奶。”李岚想也不想拒绝道。 “说不定弟弟们也能进来。”张晓瑛话刚说完,就听见她爹在外面喊:“贝贝。” 她赶紧按了转换键出去,张德源看着出现在骡车里的母女俩问道:“进去啦?” 张晓瑛喜滋滋答道:“进了,爹,快把弟弟给我们,试试看他们能不能进去。” 张德源把两小只递给张晓瑛和李岚,自己留在骡车外,如果儿子们进不去房车他可以一直看护。 张晓瑛抱着一个弟弟先在他腮帮子上狠狠嘬了一口,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动作了,就伸手想去按转换键。 李岚赶紧拦住她:“贝贝等会,先把弟弟放地板上。” “哦哦,差点忘了。”张晓瑛赶紧放下弟弟,不然按了转换键他们进不去掉下来麻烦了。 把弟弟们稳稳妥妥的放在地上后,张晓瑛静心凝神,郑重地按了转换键,这应该是她除了最开始两次按转换键之外,最紧张的一次按键了。 她家现在已经不是一家四口而是一家六口,两个弟弟已经成了家里不可分割的一份子,因此他们能不能进房车,对张晓瑛一家来说至关重要。 房车转换好的那一刻,张晓瑛跟李岚都同时往地板上看去,没看到两小只。 “进去了。”偏偏这时候张德源在外面提醒道。 张晓瑛心里一阵紧张,进来了怎么人不见了? ------题外话------ 大伙别嫌少哈,七姑又接到任务了,感谢大家对七姑的支持鼓励,感谢大家给七姑投的每一张票票,明天晚上就看哥哥跟卫五哥打仗啦。 第三百九十九章 发簪 李岚也有点着急,这房车可不小,储物的空间也很多,会不会塞进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快找找。”她说道。 “娘,您别急,刚刚弟弟们是在睡觉,可能他们醒过来就会发出声音了。”张晓瑛说道,一边打开手机放了一首舒缓的音乐。 李岚已经弯下腰往台几底下查看,没有,又到驾驶座座椅边上的地板上查看,还是没有,张晓瑛平时睡的床上也没有,她去打开了卫生间的门口查看,仍然没有。 就在母女俩心里越来越凉的时候,“啊咕啊咕”的声音在头顶上方传来,还间夹着一两声小婴儿的笑声。 张晓瑛赶紧踩在座椅上往房车额头床上看,卧槽!这两小只待遇可真高,直接就被送到房车额头床上,因为现在天热穿的衣裳少,两小只正手舞足蹈的仰面躺着。 房车的额头床尺寸是两米二乘一米五,高七十厘米,成年人坐着是直不起腰的,但对两小只来说反而是很适合的尺寸,张晓瑛爬上额头床,看到他俩眼睛滴溜溜滴溜溜的四处打量,兴奋得不行。 张晓瑛干脆把他俩翻过来趴着,两小只嘴里嗯嗯啊啊的,努力的尝试抬头,大概因为他俩是双胞胎,这个月份抬头显得吃力一些。 “快快把他们抱下来。”李岚看闺女又要折腾两个弟弟赶紧说道。 “吓了我好大一跳,等我咬够了再说。”张晓瑛磨着牙说道,准备在四瓣屁墩上都留下牙印。 “小心他们尿在上面。”李岚提醒闺女。 哎呦,那可不得了,他们可没穿着纸尿裤,尿一泡在这额头床,又是床垫又是床单,够洗的。 张晓瑛忙不迭的把两小只递给她老妈。 “出去吧,以后没事也别把弟弟们带进来,他们年纪小口无遮拦,别把房车说出去了。”李岚说道。 母女俩出了房车,想到刚才没见到两个小宝还一阵后怕,不过又想到他俩也可以进入房车,还是觉得很高兴。 “爹,弟弟们可以进房车。”张晓瑛喜滋滋的跟她爹报告。 “我看到了。”张德源微微笑着答道。 “你看到啥?刚才我们在车里都找不到南瓜土豆了。”李岚说道。 “这不是找到了嘛?来,还是爹爹抱着。”张德源一手接过一个儿子。 孩子平时都是跟他们娘亲和胡娘子,还有芙蓉芍药姐妹俩在一起,因此他有时间总是尽量把他俩带在自己身边。 当年张晓珲小的时候,因为精力过于充沛在学校经常捣蛋,他做老子的为了消耗儿子多余的精力,把所有的空余时间都拿来用在陪儿子踢球上了,以至于球技大涨,还荣任了单位业余足球队的队长。 这两个小的他也决定这样教养,男孩的成长过程父亲的参与尤为重要,他之前养了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对儿子他就树立好榜样,对女儿他就让她时时都能体会得到爸爸永远都是她的靠山。 在现代时两个孩子都算得上有出息的,他也成了同事朋友亲戚眼中的成功父亲,经常有人向他请教育儿之道,其实他哪有什么育儿之道,就是在别人打麻将时自己去陪着孩子罢了。 也有亲戚喊冤:“我不也一样陪孩子吗?怎么我儿子一点都不像我还是这么混球整天打游戏!那个谁谁谁天天打麻将他儿子也上了清华!” 可见养孩子也是要看缘分,因此对这两个小的他也不会报太高的期望,在这古代只要他们一生平安就好了。 接下来的日子张晓瑛早上溜京京跑步,为了去玛雅城还开始学骑马,毕竟美洲大陆可以骑马的地方不少,卫国公送来的几匹马里叉三性子比较好,萧十二就选了它来当张晓瑛的坐骑,宝莉还小不能骑,但是每天都跟着出门溜圈。 得益于她家后面是一条溪流,对面的人家离得远,即使她们跑马也不会扰民。 张家的马匹加上护卫们的用马也不少了,卫国公府早在卫靖的亲卫过来时就从自家马场送了一名马倌过来专门照顾这些马匹,月钱也由张家发放。 对于卫国公府这样的豪族来说,马倌的人选也非常的重要,需要自己完全信任的人充任,否则紧急情况发生时马匹出了问题就会导致难以接受的后果。 张晓瑛现在也会直接骑行到工业园区,骑马还是比她坐着骡车要快一些,萧十二很是紧张,恨不得把所有的护卫都带上。 严明昊已经住到工业园区去了,工业园区现在已经扩建了玻璃厂,水泥厂也很快要投产,接下来要建钢铁厂、蒸汽机厂、机床厂、自行车厂,这么多个厂区要建起来,几千亩地也不算得大了。 张晓瑛不禁佩服萧元锦的先见之明,这就是世家大族所拥有的眼界,而且她们当初选址在京城的西南边,京城向来更多刮的是西北风,也就尽量避免了污染颗粒漂浮在京城的上空。 但即便如此,张晓瑛也不想把京城的工业规模做得太大,毕竟只要工业化一开始,各种污染就是必不可少,往后还是要把这些工业园区搬到更加适宜的地区去。 “小张大夫。”严明昊骑着他的自行车来见张晓瑛,工业园区太大了,如果没有自行车确实非常的不方便。 “怎么样?你现在住哪里,习惯吗?”张晓瑛问道。 “暂时还住在玻璃工坊,员工宿舍地基挖好了,红砖也烧制出来了,您要不要去砖厂看看。”严明昊说道。 是哦,张晓瑛还忘了,工业园区还在边角处办了个红砖厂,如今大乾的砖坊生产的全部都是青砖,价格极其昂贵,因此只是极有钱的人家才可以用上这样的建筑材料,广大底层人民盖的房全是泥坯,稍富裕一些的用的便是半砖半泥坯,但这样的墙体肯定是不足以承受水泥预制板楼顶的,工业园区的办公楼跟宿舍楼全部都要盖三层小楼。 于是工业园区只好自己再建一个红砖厂,起码得满足自己的建设需要,这个红砖厂是张晓瑛她老爹主持建造的,因为在现代时张晓瑛有一个堂叔是开砖厂发家的,那个砖厂张晓瑛家还占了四分之一的股份。 “去看看。”张晓瑛说道。 红砖如果仍然是手工业生产,性价比也不会比青砖高出太多。 到了砖厂一看,果然是半机械化,一个蒸汽机头带动着搅拌头在一个大池子里搅拌泥浆,剩下的工序就只能是手工了,不过这也已经比纯手工快了很多,而且这台蒸汽机也许是大乾第一台用在工业生产上的蒸汽机了,别的蒸汽机生产出来都是直接被装在船上,先满足大乾伐南诏的后勤保障。 “哪来的蒸汽机?”张晓瑛问严明昊。 “刚拉回来没多久的,六皇子特批的。”严明昊答道。 “真不错,不过这个机械化程度还可以更高一些,从进料开始正确配比后经过搅拌池出来直接就是长方条,按尺寸切割就是砖坯,我让人把图纸送给你。” 张晓瑛说道。 这是非洲地区人民生产砖头的方式,那种搅拌头类似于面条机,只不过面条机出来的是很多根,而制砖机出来的是一根,这种生产工艺在现代社会当然是极其落后的,可拿到大乾就已经是非常先进的了。 “那搅拌头应该是类似螺旋泵的款式吧?”严明昊问道。 “对,严明昊,你好厉害。”张晓瑛夸赞道。 严明昊现在的水平应该已经相当于一个高级机械工程师了,许多图纸到了他手里一眼就能看出关键点在哪里。 在工业园区转了一圈,张晓瑛又往南多跑了一些,这才发现原来京城的南面往东去是大片的湖泊湿地,水草丰美景色壮阔,一眼望不到头。 “原来真的是这样。”张晓瑛心中极其震撼。 史书记载,这一片区域由于拥有广阔的湿地,曾经是辽金元三朝的帝王狩猎场,又是明清两朝的皇家苑囿,明朝永乐皇帝下令在四周筑起了一百二十里土墙,命名为“南海子”,这个名称一直沿用到现代,只是现代的南海子公园跟张晓瑛眼前的湖泊湿地比起来已经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了。 现代的南海子公园因为有一个麋鹿苑,有一些地方还开放给游客露营,是童年时期的张晓瑛最喜欢去的公园之一。 “十二,这一带有没有皇家宫苑?”张晓瑛看着这一片湖泊湿地问萧十二。 “并无,此地任何人不得侵占建房开垦。”萧十二答道。 “为何?”张晓瑛好奇问道。 “太祖谕令。”萧十二答道。 “有何缘故吗?”张晓瑛再问。 她心里不由得对这位大乾的开国皇帝多了几分好感,同时更坚定了往后要把工业园区搬离的决心。 “据说太祖幼年时曾在此地生活过三年。”萧十二说道。 哦,那看来就是皇家秘闻了,萧氏皇族起兵前也并非普通平民,而是手握一定权柄的门阀世家,太祖幼年时竟然有在这里生活的经历,这应该是属于宅斗范畴了。 张晓瑛依依不舍地离开这片区域,回到家的时候正好是上课时间,但是现在她已经不再担任物理学的老师了,改由周乐浦担任。 而跟他们分开了差不多一个月的卫五六正等在门厅,一见到张晓瑛即单膝下跪,双手递上一个木匣子说道:“小张大夫,这是公子要属下带给您的。” “辛苦了,起来吧!怎么这么快就回到了?”张晓瑛接过木匣子问道。 “坐蒸汽船回来的。”卫五六答道。 “如今蒸汽船有很多艘了吗?”张晓瑛问道。 “有三十五艘了,属下听说,朝廷把辎重送到黔中后,再满载黔中的煤炭回来,比从并州运来的煤炭要便宜上许多。”卫五六站起来说道。 “那是自然,水路运输比陆路运输成本低得多。你好好歇两日吧!先吃晚饭去。”张晓瑛说道。 她拿着木匣子走回自己后罩房的房间,虽然平时张晓瑛不在这里睡觉,但屋子也收拾得清清爽爽,衣柜书架书桌一应俱全,而且因为她喜欢香樟木的味道,他爹给她买家具时就全部选了香樟木料制成的家具。 打开木匣子,里面放着一封信,张晓瑛把信拿开,一根黑檀木簪子静静的躺在木匣子上,簪子长二十厘米左右,整体微微弯曲呈流线型,簪头柔和圆润,簪尾雕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花的形状。 张晓瑛把簪子拿起来握在手里,簪子触手光滑,显然是经过了精心打磨。 她打开信封拿出信纸。 安平: 见字如面。 因当日在娄上庄惊牛过后,你的发髻散乱,我便开始想要为你打制一枚发簪。 当日我以为这发簪定然可交到你手中,回了京城后虽不敢如此确定,只我心中却不愿就此放弃。 直至今日,我方才将发簪打制完好,却等不及当面交于你,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便让它替代我陪着你罢。 甚念,祝安 五哥 张晓瑛以前也没有收到过别人给她写的情书,卫靖这是在绕着弯子告诉她,他在娄上庄救她的时候就已经爱上自己了吗? 张晓瑛感觉自己的脸微微发热,心跳似乎也有些加快,那天牛蹄脱险的事还历历在目呢,那时候的自己还觉得卫靖是个别扭的中二少年,可现在喊他“卫五哥”也并不觉得别扭。 把信收好,张晓瑛拿着发簪找到她老妈。 “娘,您教教我怎么用发簪盘发髻。”张晓瑛站在正在洗手的李岚身边说道。 李岚擦干手,接过张晓瑛递过来的发簪仔细看着。 “我听说卫五六回来了,这簪子是卫靖给你的吧?” 闺女从来不耐烦往头上插东西,这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黑檀木簪子,如果不是有特别的原因,她怎么会突然间让自己教她盘发髻。 “对,他自己雕的。”张晓瑛答道。 “哟,他手艺挺好的。”李岚夸奖道,她刚才还以为是买的呢。 手艺挺好的卫靖此刻站在一座山头上,举着望远镜往远处看去。 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 第四百章 杀器 在曲靖渡江的第三日大乾军队就逼近了南诏国的拓东城(也就是昆明市编者按),南诏王本不甘心束手就擒,且布防在曲靖的十万兵力并未折损多少,听闻蒲甘集结了八万兵力由麓川进入,因蒲甘向来臣属于南诏,心中不由升腾起了希望。 自己仍领着近十万兵力,再加上蒲甘一共十八万了,且己方又占着天时地利人和,再让渡些利益给吐蕃,三方联合足有三十三万兵力,大乾仅有区区十万人,那火器再厉害又如何,几十万人扑将过去,他都能炸了不成。 因此那日兵败后南诏王并未留在拓东城而是一路往西南退去欲与蒲甘合兵。 他们退,大乾的大军就进,一路上也并不追击他们,南诏的近十万兵马成功在建宁一带与蒲甘兵马会师,两军合拢足有将近二十万兵力,于是准备反攻大乾军队夺回拓东城。 此时正是伏天,大乾军队虽然通过严格防疫避免了疟疠在军中再度蔓延,却因为水土不服带来的不适导致兵士们的战斗力严重下滑,即使是强悍如黑旗军也倒下了三分之一,且南诏地形多为高山密林,许多地区可顺利通行的往往只有一条小道,这便决定了大乾军队暂时只能处于守势。 卫靖镜头里的南诏蒲甘合兵距离他们的驻地不足五里,接近二十万大军来势汹汹,卫靖奉命带领五万前锋把他们阻挡在这道隘口以西。 这道隘口虽说也算隘口,但四周的山地并非悬崖峭壁,即使有迫击炮,要把这将近二十万兵马拦住绝非易事。 但是如今大乾也只能派出五万兵马,那些水土不服失去战力的兵士接近三万,虽然不像疟疠那般致命,但此种状态下让他们上战场,无异于白白让他们去送命,即便是没有生病的兵士亦不似以往那般勇武。 卫靖在隘口两侧分别布下一百门迫击炮,五万兵力分中路三万左右两翼为一万人列下兵阵准备迎敌。 南诏王知晓大乾火器厉害,因此并不让兵士们结阵,以免火炮一炸整个军阵就溃散了,只让兵士们四散着往大乾军阵冲过来,而他自己跟蒲甘领兵的大将远远地跟在后面督战。 南诏王果然厉害,这一招对付大乾的炮火确实有效,毕竟炮火不能做到全覆盖,总有人可以冲过来,何况炮弹也有用完的时候。 “准备应战。”卫靖淡淡地吩咐了站在旁边的炮兵营将官,自己回到中军阵前督战。 看着密密麻麻像蚂蚁一样冲过来的敌军,大乾兵士严阵以待,最前排的兵士握紧了手中的盾牌和长枪,后排的弓箭手静静矗立等待号令。 敌军越来越近,已经听见他们的喊杀声,但是离得越远敌人越分散,不能集中消灭敌人,因此直到敌军进入百丈左右,炮兵营将官才下令发出第一轮炮击命令。 密集的炮火瞬时炸开,南诏蒲甘兵士一时惊慌失措四散奔逃,但是后方有将官大吼:“跑过去,后退者格杀勿论!” 他们才又清醒过来,跟在后方的可有一队是专杀逃兵的,往后肯定是死路一条,往前还有一线生机,那还有什么可想的,往前冲啊! 前赴后继的南诏兵士果然有不少突破了炮火防线直扑大乾军阵,军阵中令旗一挥,无数箭矢从军阵中发射出来,不少南诏蒲甘兵士又倒在阵前。 “大王,大乾火器竟是如此凶悍。”蒲甘大将对南诏王说道。 方才第一轮炮弹炸响时他就已经懵了,难怪南诏王远远的站在后面,不像以往那般往前督战。 “再凶悍他也有放完的时候,我的信兵摸清楚了,他们只有五万人,且许多人都有水土不服之症,没了这火炮,他们只能任我宰割。” 南诏王冷笑说道。 蒲甘大将默然不语。 这般打法,万一大乾的火炮怎么也打不完呢?他蒲甘只是一个小城邦,这八万兵力已经是蒲甘的大半兵力了,南诏不打了会灭国,他蒲甘反正也没国,臣属南诏还是臣属大乾也无太大差别罢。 如今后悔也晚了,只能硬着头皮陪南诏打下去,此前他蒲甘进入南诏是吐蕃派了密使与蒲甘王密谋瓜分南诏国,滇池以南都划归蒲甘且承认蒲甘的对等国地位,他们才以帮助南诏对抗大乾的名义出兵。 不远处炮声绵延不绝,蒲甘大将心中忐忑,却又不能鸣金收兵,不知不觉他身边已经围满了南诏国的武士,正当蒲甘大将心中越来越凉的时候,天空飘来一片黑云,没多久一阵急雨撒下,大乾的火炮声稀疏了下来。 迫击炮由于炮筒向上,大雨时炮身容易进水,因此下雨时避免炮身炮弹淋湿就成了第一要务,但是大乾此时并没有太好的防水材料,仅能使用多层桐油布遮挡。 这么一来炮火便没那么密集了,大乾军阵面前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南诏蒲甘士兵,维持阵型越来越吃力,不少大乾兵士已经倒在阵前,然而敌军还源源不断地扑来。 卫靖是主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离开主阵的,孙鹤单膝下跪请战:“将军,请让末将带领黑旗军众兄弟杀将出去!” “将军!请让我等杀将出去!”黑旗军众将官齐齐下跪请战。 卫靖本来就是想要消耗掉对方更多的兵力后再从侧翼去冲杀,但是一场急雨打破了他的计划,让这一步骤提前进行。 他正想下令,却听到密集的“哒哒哒哒”声音在两侧响起,接着原本炮火覆盖区的南诏蒲甘士兵成片倒下,竟是比火炮轰炸的杀伤力更大,再无一人可越过那片区域。 众将官愕然地往两侧斜坡看去,却只看到密集的树林和草丛,甚至看不到有东西从两侧射出,只能通过对方兵士的倒下明白那两侧的“哒哒”声的威力。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再快的箭发射时他们也能看到箭矢飞过的一瞬,总有躲避的机会,可这杀器发出的什么完全看不见,如何躲? 卫靖微微一笑说道:“援兵到了。”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没咱们啥事了。” 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 第四百零一章 国亡 原来这就是枪声啊!也不比鞭炮声响太多嘛! 但是这密集的声音,肉眼看不到的射击轨迹,据安平兄长所说这枪械一刻钟可发射七千枚子弹,射速快到肉眼不可见,当时自己还将信将疑,此时亲眼所见之下,只怕安平兄长当日所言仍有所保留。 卫靖默默地看着前方的封锁线,“封锁线”这个词也是安平兄长口中的战争术语,类似的还有“集中火力”“炮火覆盖”“火力压制”等等。 对方兵士无法突破封锁线,大乾军阵压力骤减士气大增,士兵们大声呼喝“束手就擒!大乾不杀降兵”,南诏蒲甘士兵也被这声音惊呆了,回头一看,自己身后空荡荡的,当即把刀一扔把手举起来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原本就吓破了胆被逼着冲过来的,现在身后没人了,不如就降了吧!万一这些大乾兵士说的是真的呢?那自己没准还能留下一命呢! 南诏王跟蒲甘大将也呆住了,这是什么情况啊?怎么人就一排排倒下了?他们离得远,虽然听见有特别的声音,但声音也不大,又看不见什么,所以也就没把那声音跟战场上的人员伤亡联系起来。 “大王,莫非大乾的火炮不光会炸开,还带了法力,我方兵士为何就是过不了那一片区域呢?”蒲甘大将惊问。 只见他们自己的兵士不停地往前冲就不停倒下,南诏王也觉得不妙,当即下令鸣金收兵。 太诡异了,他看得清清楚楚,既没有箭矢飞来也不见任何杀器,人就倒下了,一个个简直像是中了魔咒一般。 他们是凡人,是无法跟神魔的力量对抗的。 有这般想法的不止南诏王一人,战场上的南诏蒲甘将官兵士没被击中的都是这么想的,被击中的也来不及想了,因此退兵的牛角声一响,兵士们瞬间如潮水一般后退。 然而他们身后响起了另一种刺耳的声音,这声音急促激越,像是要勾人魂魄,还有许多人用南诏语大喊:“缴械投降,两手抱头,趴下不杀!”,那“哒哒哒哒”的声音也越发清楚。 南诏王回头看去,只见在山坡上冲下来上千名手上拿着既不是长刀也并非长枪的怪异物件的大乾兵士,那物件前头一根黑乎乎的杆子对着他们,原来那“哒哒哒”声音是这物件发出来的,且随着这声音,许多兵士倒下,更多的是丢了手上的武器趴在地上。 南诏王急忙拍马想要逃离,胯下的马匹却嘶鸣一声倒了下来,他也随之摔到地上。 “大王!”他身边的护卫大惊,想要去拉他起来,然而又一梭子弹打过来,那护卫手臂中弹,顿时鲜血直流。 又一名护卫想要拉他,又一梭子弹扫过,那护卫也是手臂中弹。 “不要过来,不要拉我。”南诏王赶紧喊道,知晓那人是有意要活捉自己,心中一片冰凉。 蒲甘大将眼看这一切心中震撼,那两名护卫都是手臂受伤,说明那人想要取他们性命轻而易举,若是自己此刻也驱马而逃,定然难以逃脱性命。 他默默地拿出一块白色布片,递给身边的亲卫让他双手拉开高高举起。 在这般的神魔杀器面前,他们的任何对抗都没有意义。 看到白旗,张晓珲吩咐身边的号兵:“停止进攻。” 小号兵当即举起军号吹出了与方才完全不同的另一种号声,场上的“哒哒”声也随即停了下来。 热武器时代,枪炮声轻易就会掩盖掉军中传统的牛角号声,导致号令不清,因此张晓珲早早就请制作唢呐的师傅制作了十个军号。 唢呐公元三世纪就传进了我国,戚继光曾经也使用唢呐作为军号,但是张晓珲自然使用他自己最为熟悉的军号,而且所有号谱完全复制了他所熟悉的旋律,原本他还以为需要自己临时充当司号员,没想到在京城随着他过来的一千兵士里有家中是祖传吹唢呐的,听他吹了两三遍各种号声就完全无误的复吹出来。 时间紧迫,他在船上时就给这一千兵士培训了AK47的使用方法,机枪复杂一些,但也有不少人学会了,然后还让他们熟悉各种军号声,特别是冲锋号的号声,战场上,军号就是命令,容不得有任何偏差。 战场上的南诏蒲甘兵士们也都看到了自己主帅所在的方向亮出的白旗,纷纷停止了奔跑,又听到大乾兵士呼喝“武器放过右边,举起双手往左边走,大乾不杀降兵”,便也就默默照着做了。 张晓珲走到南诏王倒地之处,他和蒲甘大将身边已经围着十几名荷枪实弹的响尾蛇突击队员,为了防止他自杀,武器早就被解除,但他仍然保持着当初摔下马的姿势。 张晓珲向他伸出手说道:“大王受惊了,请起。” 他说的是大乾官话,且不用翻译,似乎笃定了南诏王一定能听懂他的意思。 南诏王盯着他看了一会,哼了一声说道:“我是你手下败将,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他说的果然是纯正大乾官话,没办法,长期以来华夏周边小国就没有不受中华文明影响的,它们的精英阶层事实上都会学习华夏语言和文字。 “大王何须介意,您不是败给我,是败给了它。”张晓珲拍拍挂在胸前的步枪。 人跟人斗往往不会很快服气,但人跟物斗却能快速认清事实,好比你不会因为一把刀把你砍伤而跟那把刀置气。 南诏王的目光不由得从那把枪转向张晓珲脸上。 难怪这少年看着年岁虽小却已领了大乾精锐,原来竟有如此胸襟,若不是他出现,自己军队定然可以攻破大乾防线,只是攻破了又能如何,他今日不出现早晚也会出现,届时南诏军仍然是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罢了罢了,天意如此。 他抓住张晓珲的手,借着力站了起来,看着尸横遍野的战场,还有堆成小山似的武器,黑压压蹲在地上一大片的投降兵士,一口血喷了出来。 传国近三百年的南诏,在他手里,亡了。 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 第四百零二章 降维 偌大的战场上诡异的安静,仿佛此处并没有超过二十万的活人。 十多万的俘虏蹲在那里鸦雀无声,持枪的大乾兵士默然肃立,连卫靖领着的接近五万大乾兵士也静默不语。 大乾兵士们实在是过于震撼,以至于他们都没想着去打扫战场,因为他们目睹了一场跨时代的战役—— 区区一千人俘虏了十几万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不!他们何其有幸,亲眼目睹了这场战役的全过程。 什么叫实力碾压,这才是真正的实力碾压,那一千兵士挎在胸前的,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杀器,可杀人于无形之中,且效率极高,那一排排倒下的兵士,也许至死也不明白是何物取了自己性命,因为只有声音,别的什么也看不见。 其实就连那一千名持枪兵士们也处于懵逼之中,感觉就像做梦一样,不明白他们只是按照张将军的号令所做所喊,竟然就俘虏了十几万人。 那枪械他们也是第一次真正用在战场上,打的时候只顾着全神贯注扫射,此时停下来了,才意识到死在自己手中的枪下有多少人,若不是有了这把枪,他们大概一辈子也消灭不了那么多敌军。 卫靖心中也同样震撼。 降维打击,原来如此便是降维打击。 他现下可是能清清楚楚记起安平兄长跟他说过的话了。 “枪炮这般的热兵器出现以后,对所有的冷兵器都是一种降维打击,再厉害的阵法,再勇猛的骑兵,在枪炮面前都不堪一击。” 果然是不堪一击,即便是他自己引以为傲冠绝大乾的箭术,在枪械如此的威力之下都显得可笑至极。 卫靖突然之间觉得意兴阑珊,但他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清扫战场,救治伤员。”他下令道。 “主将有令!清扫战场!救治伤员!”传令兵高声呼喝。 整个大乾军阵随着这声命令仿佛回过神来,所有人都开始有条不紊地把武器放到一处,开始各自的工作。 这滇地的雨下得急也停的快,日头又出来了,卫靖骑上马来到张晓珲跟南诏王所在的位置,没等他从马上下来,张晓珲就迎上去在他马前单膝跪下行军礼:“卫将军,末将奉命前来支援,幸不辱命!” 卫靖一噎。 你打成这般还叫“幸不辱命”,那以往旁人的支援取得的战果根本就不值一提了。 他翻身下马,走过来虚扶张晓珲:“张将军请起,此战大胜,尔等居功至伟,必居首功。” 如果不是他们及时赶至,此战的赢面不足三成,毕竟大乾兵士的状态不佳,且双方兵力悬殊巨大。 “将军过誉,末将等万万不敢当此首功。”张晓珲没有起身,而是抬头看着卫靖恳切的说道。 “尔等解了我大军之危,生擒敌首,俘虏十几万之众,如何当不得首功?”卫靖说道。 “将军,末将等打下如此战果,并非末将等的能力所致,而是末将等手中所持枪械威力巨大所致,此等武器无论是拿在何人手中,都可发挥出如此威力打下如此战果,故末将以为,末将等不应因此居功。” 张晓珲说道。 他必须立个先例,枪炮在手,在这个时空太容易达到古代建功立业的标准了,而功高盖主,在哪里都是深受忌惮。 而卫国公府是大乾掌兵最多的豪族,也是最容易招致皇帝疑忌的一家子,如果是以前他倒无所谓,但现在不一样了,眼前这位是他妹妹深爱的人,他有必要提醒他们。 其实他们自己也未必不知,只是权力握在手中是会上瘾的,要放下往往会经历一个痛苦的过程。 但如果武器现代化了,治军就必然需要跟着现代化,不然招致的反噬将是极为可怕的后果,好不容易统一的国家有可能面临军阀林立四分五裂的局面。 卫靖深深的看着张晓珲,他当然听明白了张晓珲的言下之意。 也是,拿着这般的武器,个人的作用会降到最低,打仗更多的是依赖武器的性能,嗯,“性能”这个词也是安平兄长跟他说的,不知不觉,自己都学会了那么多他们兄妹俩的词语。 “此事回营再议,你先请起。”卫靖说道。 “末将谢过将军!”张晓珲利落起身,跟在卫靖侧后方,下属姿态摆的十分到位。 他这样的态度,反而让卫靖心中多少有些不自在,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卫靖心中已经把张晓珲当成了兄长一般看待,他年纪虽然比自己小,可不管从见识还是意识都远超自己,更何况他还是安平的嫡亲兄长。 南诏王正坐在地上的一个马鞍上闭目养神,他刚刚吐了血,地上湿,张晓珲就把一匹马上的马鞍卸下来放地上让他坐着休息。 卫靖过来了他也没有任何反应,但是这两个人的对话他都听在了耳朵里,心中暗自叹息:大乾有这般的年轻将官,又有如此可怕的杀器,别说是他这小小南诏国了,只怕这周边都要入它囊中。 卫靖也不在意南诏王的态度,开口问道:“可有受伤?” 这位虽然三番两次挑衅,但毕竟南诏传国日久,如果他能配合,大乾治理此地将事半功倍。 “并无,只是方才吐了血,须得让医官好生诊治。”张晓珲答道。 卫靖把目光转向旁边一位三十多岁面目敦实的男子问道:“你可是蒲甘领兵主将?” 蒲甘大将忙躬身行礼说道:“正是,败将阿和陀参见将军。” “免礼。你的兵士收缴武器,百夫以上留下,其余发放粮饷自行遣散回乡,不得在南诏停留,沿途严禁扰民,若有扰民事件发生,即便追到海边,本将军也定会剿灭恶徒。” 卫靖冷冷说道。 这些俘虏数量巨大,留下既得派人看管,还浪费粮食,不如学孔明先生放他们回乡,若果他们还参加反抗大乾的军队,也不过是多花些弹药的事情。 而且也不必降伏他们共同对付吐蕃,有了枪械哪里还需要这么多兵士?连大乾兵士都不需要那么多了。 “是,阿和陀替他们谢过将军不杀之恩,败将定然让人对他们严厉管束。”阿和陀说道。 第四百零三章 失落 卫靖看着这名蒲甘主将问道:“你与蒲甘王是何关系?” 蒲甘并不大,可以带着八万大军出征的必然是主政者极为信任之人。 阿和陀说道:“大王乃是败将姐姐的夫婿。” 原来是蒲甘王的小舅子。 “你可修书一封送与你姐夫,亦使他心中有数,我大乾兵锋所至,必不容有任何王族存在。” 卫靖说道。 把话说明白,这些人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是自降身份留在当地,要么是携家带口席卷财物逃亡海外,无论是哪一种,如今的大乾都无须在意,当然也有第三条路,那便是顽抗到底,但这显然是死路一条,大乾更加不会在意了。 阿和陀冷汗汵汵,不由得单膝跪下说道:“是,败将即刻修书与我……姐夫。” 他把那个“王”字吞下肚,及时改成了“姐夫”。 大乾果然是不会止步于南诏,而是要西进南下,这也再正常不过,连他们小小蒲甘都想要瓜分南诏开疆拓土,强悍如大乾又岂会不想? 以大乾今日展示出来的实力,他蒲甘能抵挡得了吗?除非是做梦,不,做梦也只能是噩梦! “就地扎营,带他们下去,传医官过来。”卫靖没有再跟这两人多说什么,而是转身对张晓珲说道:“此地交予他们,你与我一同去见过主帅。” “是!”张晓珲应道。 卫五一给张晓珲牵过一匹马,这位跟他妹子安平县主一般也不爱用小厮亲卫,他们有时候便代劳了,别看如今他对公子毕恭毕敬的,私底下时两人如何相处,他卫五一可是一清二楚,公子都差点要拜师了。 两人路过战场时,有一个人引起了张晓珲的注意。 那是一名医官,只见他不停地在尸体堆里扒拉,此时嘴里大喊:“此处有一个,还有呼吸,快来包扎,担架,快!” 于是便有手臂上戴着涂了红十字的白色袖套的卫生员赶过来给躺在地上的人包扎,又有抬着担架的医务兵赶过来,那些伤员显然不是大乾伤员,因为大乾伤员都倒在阵前,而这里是封锁线所在。 “将军稍候,我打个招呼。”张晓珲下马,卫靖也跟着下了马。 “舅舅!”张晓珲走过去喊道。 李峰抬头,惊喜喊道:“珲哥儿,果然是你,我就说拿这怪玩意的人也不会有谁了!” 他一直领着军医们跟着卫靖的前锋挺进,但是一直也不太有适合做手术的外伤患者,导致他测试不了几次那乙醚的麻醉效果,不能按照张晓瑛给他列出来的标准做临床报告,今日一下子来了那么多标本……不是,伤患,可把他给忙坏了。 外科大夫嘛!就是通过多做手术提高技能,虽说有些不地道,但他今日确实干劲十足,敌方的伤员也是伤员,一样可以成为试验数据,何况还能救人性命积德行善,且卫小将军亦十分支持他的工作。 当然,他现今也明白卫小将军是为何对他另眼相待的,话说他还记得当初瑛姐儿要跟父亲学医时,自己还提醒她小娘子做这行不好找婆家呢! 谁能想到卫小将军竟然一心一意要娶她为妻,多好的小郎君啊!他这些日子跟在卫小将军身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将军洁身自好治军严明,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人不服他敬他的。 “舅舅你习惯吗?”张晓珲问道。 李峰可是在大乾的北端直接来到了南端,从温带跨越了两个气候带来到了接近热带地区,不出意外的话很快还会直接进入热带地区。 而跨越气候带生活会引起身体的各种不适,这也是大乾军队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 “有一阵子不太适应,后来朝廷送来了药方,这几日军中都在按着方子熬药汤给将士们服用,我也跟着喝,好多了。”李峰笑眯眯说道。 跟在后面的卫靖说道:“飞奴传送过来的方子,没有这个方子今日这仗说不定守不到你们赶来支援。” “那就好!舅舅,那您还是注意一下身子,别太劳累,我先跟将军去见主帅。”张晓珲说道。 “你忙你的去,我自己省得,不必担忧我。”李峰说道,也不叮嘱外甥“小心别受伤”的话了,伤得了自家外甥的当今天下也没几个罢。 张晓珲辞别李峰,跟着卫靖快马加鞭回到了主营地,早已有人先回来报告了战况,此时卫国公正在翻看那留在主营地的一千支步枪和八百挺轻机枪。 他虽然没有亲见方才刚刚结束的那一场战役,但也从信兵的口中了解得差不离十了,心中对这枪械的威力亦是震撼无比,此时看着这些造型奇特的物件,忍不住拿起来仔细探究。 “禀报大帅,卫将军与张将军求见。”门口处亲兵禀报。 “快请进。”卫国公说道,放下手中的 Ak47步枪。 张晓珲进了营帐趋前几步,在卫国公面前膝下跪郑重行礼,口中说道:“末将张晓珲参见大帅。” 这里是临时搭建的枪械库,其实就是一座营帐,就在中军大帐的旁边,枪支弹药的管理细则张晓珲已经给过他们一份了,弹药库与枪支分开放置在稍偏远的地方,都由卫国公身边的精锐看守。 营帐里就只有他们三人,卫国公上前一步抓着张晓珲的胳膊把他拉起来说道:“大郎快快请起,此处并无外人,我等之间无需行此大礼。” 到今日为止,他可算是彻底明白了张家当初为何看不上他家儿子。 他儿子武艺再高强,骑射本领再厉害,打遍天下无敌手又如何,在如此一把小小的枪械面前便什么也不是。 幸好张家仍是被儿子打动,一双小儿女的关系也已确定,卫国公的心便也跟着稳了。 张晓珲顺势站起来,仍是对着卫国公揖了一礼微微笑着说道:“晓珲谢过国公爷。” 他大概能猜到这父子俩此时此刻的心情,自然是说不上有多欢欣鼓舞的,应该多少还带着些失落和焦虑。 卫家最擅长的便是训练骑射,大乾的骑兵精锐全部掌在卫家手中,这也是皇帝倚重卫家的原因之一,但是枪械的出现,使得卫家的重要性陡然下降,毕竟再厉害的骑射手也敌不过一梭子弹。 第四百零四章 变革 卫家最擅长的便是训练骑射,大乾的骑兵精锐几乎全部掌在卫家手中,这也是皇帝倚重卫家的原因之一,但是枪械的出现,使得卫家的重要性陡然下降,毕竟再厉害的骑射手也敌不过一梭子弹。 所有的科技进步引起的社会变革,都会带来类似的震荡过程,但是他已经给卫家父子提前做过沟通,他们应该多多少少都有了些心理准备。 “了不起!大郎!实在了不起!”卫国公拍着张晓珲的肩膀说道,“来,教教我们父子如何使用这枪械。” 几乎没有男人对这些武器枪炮不感兴趣,更何况是身为职业军人戎马半生的卫国公父子,现下也无别的大事,他们迫不及待想要了解这些枪械的使用方法。 “小子荣幸至极。”张晓珲也笑道, “我先给国公爷和卫将军展示枪支的分解和结合。” 张晓珲走到枪械箱前,拿了一块粗麻布铺在地上,再拿出一把步枪放到麻布上,接着单膝跪地上半蹲在步枪旁,又拿出一块黑布蒙上双眼,两手快速的把步枪拆成分开的几部分后,又很快的把拆开的零件组合起来成了一支完整的步枪,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十秒。 卫国公和卫靖父子俩看的目瞪口呆。 张晓珲把蒙眼的黑布取下来说道: “国公爷和将军也看到了,枪械虽然使用简单,但容易发生故障,因此战场上能够快速拆解组合枪支进行简单维修是一名士兵的基本保命技能。 我方才蒙上眼睛,便是模拟极端的黑暗环境,又比如,一挺机枪需要四名士兵配合使用,此四人达到协调一致须得经过大量训练,因此即便是同一批枪械,但训练的程度不同,仍然会导致极大的战斗力差异。” 听了这些话,卫国公和卫靖的心情明显舒缓许多。 不就是练兵嘛,整个大乾他卫国公府练兵要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他们不怕练兵,就怕不用练兵。 “好,大郎,多谢你告知。”卫国公郑重地对张晓珲说道。 这孩子当真难得,知晓他们父子担忧何事,便绕着弯子告知他们不必忧心,而又不会伤了他们面子。 卫靖拿了一把AK47步枪拆解起来,竟然第一遍就分解组合成功,虽然动作慢了一些,但这也已经相当厉害了,显然是刚才就把张晓珲的动作观察的细致入微记在脑中。 “真牛!卫将军日后定然可成为大乾当之无愧的枪神。”张晓珲由衷赞道。 射箭和打枪的动作同样都是对稳定度要求极高,而且射箭所需要的训练时长要远比打枪来的长,同样的精准度上,射箭要难得多,而打枪和射箭需要的基础训练基本一致,而据说卫靖的箭术在大乾还没人能压他一头。 这种纯粹的机械组合给卫靖带来全新的体验,他玩得兴起,拿起枪说道:“大郎,咱们去靶场试试。” 张晓珲看向卫国公,卫国公挥挥手说道:“你们年轻人去玩玩罢。” 难得儿子起了玩心,那他肯定要满足一二。 看来皇帝姐夫还是信任他家的,大大方方给张大郎带了这么多枪械弹药前来,而且应该是授权了张大郎在卫家军训练枪械营,不然这多出来的那么些枪械给谁使呢? “是!”张晓珲应道,跟卫靖一起出了营帐,又到弹药库领了一箱训练弹,就往靶场过去。 跟着后面的卫五队护卫心中无不欣喜雀跃,他们亲眼目睹了这枪械的巨大威力,原本以为这般的神器并不一定会给卫家军装备,但方才他们看到了一排排枪械,还有堆得小山似的弹药,张将军还将亲自训练卫家军,可见皇上是要给卫家军装备枪械的。 其实在京城的皇帝也没办法,他倒是想让张晓珲只训练由他亲自掌管的火器营,可这么一来不就明摆着自己不信任臣属了吗? 若是君臣离心,卫国公府一怒之下自己造起枪炮,自己反而更加不好拿捏。 毕竟能造出枪炮的张家如今跟卫家说得上是在同一条船上,自己又不能对张家做点什么以绝后患,自从那日他知晓了张家的来历之后,他不光不能对张家做点什么,甚至都恨不得把张家保护起来,就怕万一那神秘莫测的门派又送来了心怀叵测之徒,或者仅仅只是来为张家报仇施以惩治,那等鬼神手段,自己即便是倾大乾之力又如何抵挡得了? 既如此,还不若大大方方给他们装备足够的火器,让他们去开疆拓土,自己再跟那大不列颠帝国学学是如何做到皇权千年不倒的。 众人没多久来到靶场,张晓珲先强调射击训练的铁律: “枪械容易走火伤人致命,因此诸位必须严格遵守我说的以下三点,第一,诸位必须严格遵守训练场的纪律,令行禁止;第二,要严格遵守武器操作规程,在训练过程当中严禁枪口对人;第三,在持枪行进或是其它持枪过程中,手指离开扳机。能记住吗?” 他说这几句话时语气极重,带着明显的威压,毕竟在射击场无端丧命的人不少,这些古人又对枪械完全没有概念。 “记住了!”在场众人齐声答道。 身为卫国公府的护卫,纪律性和军事素养都是够的,这三点对他们来说执行起来并不难。 “好,接着又演示了各种射击姿势。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张晓珲的动作,生怕漏过了他说的每一句话,张晓珲示范结束后,卫靖第一个趴下练习射击。 一枪射出,强劲的后座力撞得他的肩膀微微生疼,但是他心中却无比踏实—— 他跟安平的世界又接近了一步。 他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从邺城南下一路回京城的路上,安平唱的歌词里就有“豺狼来了有猎枪”这一句,那猎枪大概就是自己如今手中握紧的枪罢。 跟着一起过来的护卫们都有机会上手开枪,虽然每个人只打了十发子弹,但大家都对这把枪支爱不释手。 “有了这般的枪械,是不是便不需练武了?”有人问道。 ------题外话------ 差点又发错章,把后一章先发了。这两天七姑好高兴,多了好多收藏,每天都是六七十,感谢同学们的支持鼓励!感谢QQ书友wnshuwu的打赏,谢谢大家的票票,你们的支持是七姑码字的最大动力。 第四百零五章 训练 没等张晓珲回答,卫靖已经说道:“即便有了枪械,武艺也是不能丢的,你们谁赢得了张将军?” 安平兄长使这枪械使得出神入化,同时还练成一身高强武艺,还会驾船出海,绘制舆图,制造枪炮,也许还有更多别的本领。 “武艺不光不能丢,动作还需更为敏捷,因为子弹速度可比箭矢快多了,若是对手也拿着枪械,躲避子弹可比躲避箭矢难上许多。” 张晓珲说道。 是啊!他们只想到了自己拿着枪械,却没想到对手也是有可能拿到枪械的,看看今日那些成排倒下的南诏蒲甘兵士,这子弹难道也能躲得了的吗? “虽然躲不过,但可通过修筑各种掩体,提前判断对手射击意图,配合身体闪避动作减少对手击中自己的概率。” 张晓珲说道。 众人默然。 接下来卫国公从军中挑选了两千人任主副机枪手,这两千人都是精挑细选,首先需要身体强壮,因为一挺机枪的重量就接近二十斤,加上弹药修理机枪的工具袋之类,一名主机枪手的负重将近七十斤。 这倒不难选,卫家军最不缺的就是身体强壮的人,他们平时行军负重也接近这种重量。 还需要箭法好。 箭法好的人相应的枪法也会好。 再就是需要有一定的战术素养和定力,知晓何时该打何时不该打,不能只顾着打个痛快,毕竟弹药宝贵。 最后还需要机枪手学习一定的机枪维修,毕竟机枪相对步枪来说复杂不少。 挑步枪手就容易多了,首要的第一条就是足够忠心,因此卫国公和卫靖的亲兵营护卫队全员入选,张晓珲看到手上的名单时一阵无语,但这就是封建军阀的做派。 好在京城还会继续送来更多枪械弹药,皇帝让张晓珲带给卫国公的密谕中,除了给出最新战略目标之外,也让他加紧训练兵士们的用枪技能,摆足了信任的姿态。 训练的第一步就是熟悉枪械,卫靖不愧是天生的军人,仅仅是拿到步枪的第二天,他就可以蒙着眼睛进行步枪的分解组合,张晓珲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猜想他大概是练了一晚上。 卫靖确实是练了将近一晚上,因为他收到了张晓瑛的信心中激动,再加上接触到枪械的两件事叠加,竟然平生第一次失眠了,干脆就起床练习起步枪的分解组合。 这把步枪他拿到了就几乎没有离过手,也不用额外挑选,在严明昊的严格标准要求下,每一把步枪出厂时都是精品。 而在射击测试时,张晓珲看着卫靖的成绩在心里冒出来一个词:卧槽! 仅仅是经过昨天的训练,他倒是比别人多打了不少,应该有二百发子弹这样,但是眼前的这个十环成绩也足以让张晓珲惊叹了。 张晓珲自己是经过了无数的苦练才有这样的成绩,但卫靖……也算是苦练过了的,毕竟射箭也要练。 在场的众人倒是很淡定,仿佛他们的将军就应该是这般的表现。 因为在船上训练出来的士兵仅是知晓持枪射击,许多战术动作并不到位,因此张晓珲只能从头开始严格训练,自己先亲自训练出一批骨干队伍,再由他们去训练更多的士兵。 卫靖也跟着第一批六十人训练,不光没有半点骄娇之气,反而比旁人还要多练几分,普通士兵仅需要掌握步枪的使用,他还要把机枪的使用也同时掌握。 几天时间卫靖把张晓珲编写的训练章程和操作手册几乎都翻烂了,里面的内容也已烂熟于心。 因为有他的领头示范作用,所有人都刻苦训练,加上时间也急,五天时间就把各种据枪射击动作要领完全掌握,而且因为他们要作为教员示范,因此张晓珲对他们的要求也极高。 不知不觉中,张晓珲在军中的威望随着训练的进行越来越高,而卫国公父子对将要到来的热武器时代也越来越有信心。 会使枪械射击容易,要用好枪械却是需要艰苦训练的,而且还有许多细节需要注意,甚至比射箭要学的内容更多。 卫国公也愈发倚重张晓珲,有他的训练经验,要远比卫家军自己摸索出一套训练方法要快的多好的多,因此对张晓珲提出来的许多建议卫国公也很重视。 “何为威武文明之师?”卫国公问道。 此刻他们父子两人正跟张晓珲讨论着治军之道。 “便是军纪严明,不抢不杀不辱,不拿民众一米一粟,民众们有了灾祸都盼着他们出现救苦救难的军队。”张晓珲说道。 “竟有民众盼着出现的军队?”卫靖疑惑问道。 他们卫家军的军纪算是严明了,但大军路过城镇时民众依然屋门紧闭满脸惊惶。 “当然有,我大乾若想要开疆拓土收服当地民心,打造一支威武文明之师是必要手段,如果不能严整军纪,手中拿着枪械的士兵一旦作恶,极易给当地民众带来灭顶之灾,造成难以预料后果。”张晓珲说道。 卫国公父子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张晓珲。 此事确实非同小可,人性之恶往往不可预料,必须牢牢把它捆在笼子里。 “五郎,你与大郎商议一下,在原有的军纪上加以完善,拿出初稿再拿到军中讨论。”卫国公说道。 他们刚一起用过晚膳,左路军主将陈灏不想让女儿陈丹燕离卫靖太近,主动留在曲靖驻防,右路军主将李如松水土不服正在休养,这一支伐南诏大军只剩下卫国公父子为主将。 门外护卫报告:“禀报大帅,南诏王求见。” 南诏国的降兵当日稍晚些也按照蒲甘降兵那般处理了,卫靖还嫌留下来的人太多,又把百夫都遣散,只留下将官们,南诏王也跟他们关押在一处,留了两名他的亲卫照顾他起居。 南诏王被俘后卫国公虽然吩咐了要好生照应,也每日派医官给他诊治身体,但一直也没去见他,就是故意要晾他一晾。 听闻他终于主动要见自己,便说道:“送他过来。” 张晓珲起身行礼说道:“国公爷既有事要忙,小子先行退下。” 卫国公摆摆手说道:“无妨,大郎坐下,你也一起听听,看这南诏王有何想头。” 第四百零六章 古城 没多久南诏王由两名守卫押送过来。 他脸色憔悴,仅仅过了几日便瘦了一圈,显然过得并不好。 “看座。”卫国公说道,接着问南诏王:“大王可是饮食不适?本帅早已吩咐要好生照看,如何还是这般情形?” 亲卫早已给南诏王搬来椅子放在他身后,南诏王却不落座,也没有行礼,只站着说道:“多谢,敢问大帅何时进攻羊苴咩城?” 羊苴咩城是南诏国西都,如今已被吐蕃占据,而南诏王族上下八百多人以及城中贵族官吏百姓也全都落入吐蕃之手。 吐蕃原本想趁着大乾和南诏蒲甘互相厮杀之后收渔翁之利,派来的斥候却遇上被大乾遣散的降兵,得知大乾取胜,俘虏了南诏王和蒲甘大将,心知独占南诏国已无可能,仗着手中握有南诏王族,便想依着苍山洱海的攻守之利,永占羊苴咩城。 然而领兵的吐蕃主将此前还假惺惺以助南诏抗乾为名强行进入羊苴咩城,如今听闻南诏王被俘,立时撕下假面,对兵士在羊苴咩城的胡作非为开始睁只眼闭只眼。 甚至他自己也开始作威作福,要求城中贵族甚至王族献上族中女子供军中将官享乐,有人不从便杀上门去。 如此上行下效,足有十几万的兵士把一座小小羊苴咩城闹得凄风惨雨,不光羊且咩城,附近村镇无不惨遭荼毒。 “大王何意?”卫国公反问道。 怎么看着竟然还盼着大乾军队尽快攻下自己的王城似的。 “羊苴咩城已落入吐蕃之手,吐蕃多为虎狼之徒,还盼大帅早日出兵,于水火之中解救羊且咩城城中臣民。”南诏王说着这话同时还向卫国公躬身行了一礼,“只要大帅尽快出兵,我愿带着全族迁离南诏,由大乾皇帝指派居所。” 南诏王又补充了一句。 自己是在战场上被俘,连递降书的机会都没有,国是肯定会灭的,那日大乾的年轻主将对阿和陀说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身为王族能留下一命就不错了,再晚点,只怕人都要被杀光了。 这倒真是个识时务的,这王族若是一直留在南诏也是麻烦事,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他们若是愿意主动配合迁居是最好不过的。 “既如此,你今晚且安心歇息,明日随大军一起回城罢。”卫国公对南诏王说道。 “谢大帅。”南诏王目的达到,道谢后就回了战俘营。 等南诏王出了门,卫国公对卫靖和张晓珲说道:“今晚你们俩准备一下,明日往羊苴咩城,京城第二批枪械弹药也送到了,这一批一共有三千支步枪,十五万发子弹,加上原本剩下的弹药,打十五万吐蕃军足够了。” “绰绰有余了,兵部如今可是真大方!只要弹药能跟上,我带三千人去就够了。”卫靖说道。 安平兄长带着一千人拿下十几万俘虏,他经验不足,那就多带点,三千也够了。 “倒不是够不够的问题,还是要多带些,尽量多培养有实战经验的将官。”张晓珲说道。 攻下来容易守下来难,大乾需要的人才还差不少。 “大郎说的对,带上一万人,哪怕就站在旁边看着也长见识。”卫国公说道。 第二日大乾军队的一万精锐由卫靖带领直扑羊苴咩城,张晓珲和他手下的响尾蛇突击队员也一起前往。 这三十名队员终于不是光棍百夫长了,他们作为大乾最早摸到枪械的一批人,早在京城时就跟着张晓珲把各种据枪战术动作要领完全掌握了。 随船前来的一千兵员也是在京城御林军中挑选出来的,跟这三十名突击队员编成了一个作战部队,而且这支新组建的部队军纪极其严明,在别的兵士眼里看来甚至称得上严苛。 但是张晓珲事先就已经声明,若是觉得难以适应就不要进入这个队伍,若是决定进入就必须严格遵守纪律,若有违纪绝不姑息。 这几日他们无不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那第一日打得多带劲啊!最近这几日跟着自己的百夫长又重新训练,他们如今已经是这支万人队里的精锐了。 不多日这一万精锐来到了羊苴咩城下关,这是羊苴咩城的第一道城门关口,远道而来的兵士们看着这奇丽优美的景色,一时都忘了自己是来打仗的。 只见蓝天白云下一座大湖碧波荡漾,映衬着湖边绵延不绝的山峰,湖面上还有无数水鸟在捕捉鱼虾。 张晓珲看着眼前壮丽苍凉的景色,想到自家妹妹说起她退休以后就到大理养老,住在一个有小溪流通过的院子里,每天在洱海边上散散步喂喂鸟,偶尔去爬爬苍山,还说:“哥哥,让我侄子侄女送个娃给我,我在大理帮他们养着。” 他自己也是来过大理的,眼前的大理跟他记忆中的大不一样,这个叫做“羊苴咩城”的美丽古城,在现代只剩下了不多的遗存,而现代的大理古城直到明朝沐英驻防云南时才开始修建。 跟现代的大理古城相比,羊苴咩城虽然是南诏国的都城,但城墙周遭显得无比荒凉,洱海沿岸生长着大片芦苇荡,湖面看起来比起现代时宽阔许多,如果妹妹看到了显然更加喜欢。 他们一路上就没遇到什么抵抗,吐蕃军得知大乾军队杀过来后,又从被遣散的降兵口中听说了大乾的杀器可在无影无形中取人性命,便全部龟缩进了羊苴咩城内。 有高大厚实的城墙阻隔,那杀器还能飞过来不成! 还真能飞过来。 当攻城战开始时,在下关城墙内城垛下的开阔地集合准备增援的吐蕃兵士看着在天上掉下来的东西不知所措,只想着赶紧闪开避免被砸中。 没想到避是避开了,但随着巨响声伴着刺眼的亮光,城楼上的士兵愕然地看着城内被炸的身子横飞的兵士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鬼玩意啊?竟然可以飞越城墙直接落到城内,难道不是先攻击他们在城楼上的人么? 啊呸!这不正好吗?他们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第四百零七章 人质 南诏的俘虏在卫靖把百夫长放了以后就剩下了百来个将官,他们的妻儿族人也都留在了羊苴咩城,这次也跟着南诏王一起随着大乾军队回到了都城。 为了尽快把自己的妻儿族人解救出来,他们把羊苴咩城的布局图详尽地画了出来交给卫靖,这才有了攻城前的这一轮炮击。 能不损坏城墙还是尽量不损坏城墙,不然修起来也劳民伤财,但是如果没有城内的布局图,这般发射难免会误伤城中百姓住宅,有了这布局图,便可做到精准打击,最大限度避免误伤。 士兵集结地自然是在城墙内的空旷之处,南诏王和南诏将官看着呼啸的炮弹,终于明白了卫靖向他们索要城内布局图的用意。 大乾军队显然是为了不误伤城中百姓,他们不禁庆幸自己交上去的图是最为详尽的,而这火炮炮弹竟然可以飞越城墙,那还有哪座城是他们攻不破的呢? 羊苴咩城内的吐蕃兵士一时间被炸得七荤八素,没死的只顾着四散逃开,将官们也都懵了。 不是说飞不过来的吗?怎么还是飞进来了?大乾的杀器这般凶悍,那自己现下是该赶紧逃命还是组织护城呢? 还没等将官们寻思明白,随着城门处传来的几声巨响,厚达一尺的城门被炸开了。 张晓珲拿到大乾的迫击炮也具备平射的功能,这个功能是当年抗战时期为了攻打鬼子的碉堡,由八路军兵器专家赵章成发明的,他因此被誉为了“迫击炮之神”。 “城破了!城破了!快堵城门!”有人嘶声大喊。 城楼上的吐蕃兵士更加迷惑了,他们准备的箭矢石块桐油粪水还一点没用出去呢!怎么城就破了? 他们在城墙上遥望大乾那区区一万来人的军队,正想看看究竟城门是怎么被攻破的,就听见一阵高亢刺耳似锣似号的声音响起,接着就看到大乾兵士往城门冲过来。 他们赶紧拉开弓箭想要射杀冲过来的大乾兵士,但是还没等拉到满弓,“哒哒哒哒”的声音响起,许多人直接栽倒在城墙上下。 普通士兵并不清楚大乾有那杀人于无影无踪的杀器,看到自己身上流出来的血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城楼上守城的将官倒是先跑了。 还守什么城,赶紧逃命去也! 人都没到城门都被攻破了,再加上那无影无踪的杀器,他们还怎么守城!这仗还有什么可打! 将官一跑,兵士们自然就跟着跑,反正这也不是他们自己的城池,只要赶紧逃出城去便可留得一命。 这羊苴咩城筑城时依靠苍山洱海为天然屏障,仅修筑了南北两道城墙,两道城墙均为西起点苍山,东至洱海西岸,南北城墙相距接近两公里,东边是洱海没有舟船逃不了,唯有从西边的点苍山和北边的城门逃出去才有一线生机。 于是卫靖带着大乾的将士们踩着被炸成碎片的城门进入羊苴咩城的时候,城内的吐蕃兵士们正往西北两个方向溃逃,这逃跑又全无章法,其中又因为踩踏死伤数千。 好不容易跑到北城门,吐蕃兵士们打开城门想要冲出去,又是一阵“哒哒哒”的声音响起,许多人在城门里就倒下来了,没有人能迈出城门一步。 从西边点苍山逃命的也是同样的遭遇,之所以南诏王族利用点苍山作为城池屏障,就因为点苍山山势陡峭险峻,仅有一条小道可以进出羊苴咩城,只要守住了那条小道,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大乾的机关枪手早就在南诏国的降将带领下去到了最佳封锁位置。 吐蕃的领军主将和各级将领被堵在北城门,不停地大呼:“冲出去!给老子冲出去!” 他们实在没想到城门这么快就被攻破了,也没想到大乾竟然还堵住了北城门,也许心中隐约也会想一下,但这么些时日他们在城里过得太爽了,实在不愿把这块到手的肥肉吐出来。 晚了,什么都晚了,虽然知晓大乾军队来到,但听说只有区区一万来人,他们根本就不在意,还以为到的仅是前锋,听见巨响时他们还未反应过来,城门就已经破了。 他们仓惶出逃,连财物都来不及带上,竟然还是逃不出去,城门的尸体堆叠得快有半个城门高,已经不能再往外跑了。 “回王宫。”吐蕃领军主将掉头往王宫赶去,他要挟持南诏国王族当人质,虽然不知晓有无用处,但这是仅有的一线生机了。 南诏国王宫面东靠西依山而建,离北城门比离南城门近得多,王族里的男性都被关进了大牢,王女妃嫔宫女们早就被吐蕃将官们凌虐了个遍,甚至有两个年幼的王女被活活凌虐致死,不堪受辱愤而自尽的也不在少数。 好不容易盼到这些禽兽离开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又看到他们回转,王宫里的女人们顿时吓得瑟瑟发抖。 但是吐蕃将官没理她们,直接到大牢把南诏王的六个孙子提出来,这些男孩最大的十岁,最小的才三岁,本来留着他们的命就是为了辖制南诏王的,现下果然是用上了。 羊苴咩城主要是南诏王和贵族办公生活的地方,所以王宫是城中最主要的建筑,地处羊苴咩城的西面,建在苍山的坡地上,是一个依山就势、坐西面东、封闭的三进式院落。 王宫没有宫墙,但是建筑群本身就组成了一个封闭式院落,规模虽然不大,但是依然壁垒森严。 且王宫前设有三道重楼,楼下有门,从第一道重楼一直到王宫之间的间隔从一百五十米递减到了五十米,吐蕃主将挟持着这六名王族男孙就被卫靖等人堵到了最靠近王宫的第三道重楼处。 “停下!别过来!不然我就杀了他们!”吐蕃主将对卫靖等人恶狠狠说道。 六个男孩都被利刃架在脖子上,就算最小的三岁那个也不例外,显然被拿来当了人质。 卫靖冷冷地看着对面,绝大部分的吐蕃兵士已经被围拢在五华楼前缴了械,但是他们作恶多日,他不打算轻易放过作恶之徒。 第四百零八章 惩恶 稍晚一些赶到的南诏王一眼看到这个场景几乎肝胆俱裂,忍不住怒骂:“赤德谷!你这个卑鄙小人!我往日待你不薄,你竟做出此等恶事!” 赤德谷冷笑道:“羽莫,你这老贼,我王向来对你礼遇有加,你偏偏不识时务,能有今日亦是你咎由自取!让他们放我等出城!不然让你断子绝孙!” 那最小的男孩一听到南诏王的声音当即“哇”地哭了出来,边哭边喊:“阿公,阿公,我要阿公。” “六奴不哭,我族中男儿即便人头落地也绝不流泪。”最大的男孩大声说道。 倒是挺有血性。 卫靖转身对张晓珲说道:“咱俩一人三个。” “行。”张晓珲点点头。 那些吐蕃将官个头都比几个孩子高出一截,更不用说那个劫持三岁小男孩的,他们也没有躲子弹的经验,以为把刀架在人质脖子上就万无一失了。卫靖跟张晓珲确认了各自目标,张晓珲说了声:“开始。” 两人同时举枪,旁人只听见三声枪响过后,挟持男孩的六人几乎同时倒地,旁边的人发现不对想要抢上来,又是几梭子弹射出,周围又是几人倒下。 “趴下!你们快趴下!”南诏王大声喊着提醒自己的孙子,最大的男孩扑过去把最小的弟弟护在自己身下,又提醒别的弟弟们赶紧趴下。 没几下卫靖跟张晓珲两人就把王宫门前的吐蕃将官灭了个干净。 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定然是没少作恶。 南诏王跌跌撞撞跑到孙子们身边,拉起那个大男孩把他身下的小男孩紧紧抱8住,嘴里喃喃说道:“阿公不走了,不走了,往后阿公都陪着你们。” 男孩们劫后重生,毕竟都是孩子,连最大的男孩都趴在南诏王身上哭了起来,让人见之无不动容。 南诏王的护卫也跟着落泪,别的南诏降将也默然不语,他们自己家中还不知晓是何情形,其实一路上除了南诏王,别的人已经没人看押他们,进城后更是随便他们自由来去,反正他们也掀不起什么浪花来,但他们也不敢擅自离开。 “大王,先进宫看看吧。”一名护卫劝道。 “从今往后,不必再称我大王,你们也不再是王孙,记住了吗?”南诏王对几个孙儿说道。 几个男孩郑重点头,方才经历的事太可怕了,牢里也有别的男孩,但就因为他们是王孙,所以才被吐蕃将官拉出来当人质,只要能活着,他们再也不要当王孙! 南诏王请卫靖和张晓珲进入王宫,他俩都拒绝了,王宫现在剩下的肯定是老弱病残,他们进去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让人猜疑他们私下收取南诏王好处。 但是另一件事需要立即进行。 羊苴咩城中响起了全民集合的钟声,城里的差役到各家各户通知到王宫前的广场集中,特别是被吐蕃兵士欺辱过的姑娘。 “有人要给你们出气,惩治恶人,你们去把欺辱你们的恶徒指认出来。”差役说道。 城里的少妇少女几乎没有不惨遭荼毒的,一开始没有多少人去,但慢慢的人越来越多,她们由家人陪着,在坐成一排排的俘虏前面经过,指认带给她们噩梦的凶徒。 这些凶徒得不到惩治,她们心中的愤懑永世难平。 指认出来的吐蕃兵士被拖到另一边,也有人喊冤枉,但是这种时候冤不冤枉已经不重要。 羊苴咩城的民众沉默地看着场上的一切,也有人看到一半回家把女儿带来指认凶徒,有这样的机会还不能为自己报仇也太说不过去了。 大乾军队一大早就攻城,直到救下六个王孙也只是八点多钟,接下来的指认一直到日头西斜才结束,指认出来的凶徒有三万多人。 攻城结束后发现吐蕃军并不足十五万之众,仅是接近十万,应是为了恐吓南诏才号称十五万大军。 原本南诏王留了两万精兵守卫羊苴咩城,但是坏就坏在被大乾吓破了胆的南诏四王子沙马,在他岳父到牢里探望他的时候又痛述了大乾军队的可怕,让他岳父想办法阻止南诏王跟大乾对抗,但是他身为城守的岳父却选择把吐蕃军放进了羊苴咩城,想要利用吐蕃共同对付大乾。 “我卫靖,平生最痛恨欺辱弱小妇孺之徒,无论是大乾亦或南诏吐蕃,欺辱奸**人必定死罪,此为我卫靖军中铁律,绝不姑息!今日尔等死有余辜!杀无赦!准备行刑!” 年轻男子的声音浑厚低沉,却中气十足,带着些微类似金属碰撞的共鸣,响彻整个集会现场。 王宫前的广场死一般寂静,慢慢地有人呜咽出声,接着哭出声的人越来越多,哭声汇成一条河,汩汩流入城外的洱海。 余下的四万多吐蕃战俘,卫靖没有像南诏蒲甘的战俘那样一放了之,而是把他们留下来修筑道路。 这一路行来,他发现滇地的路况实在太差了。 以往他其实不太关注路况什么的,反正没路他都能走,路况差说明起码有路了,只是“路况”这词也是安平嘴里的新词语,据他的观察,最让安平受不了的就是大乾的路了。 “我要是要能力就修路,修又宽又平的路。”“要想富先修路。”“路修好了一日千里不是梦。” 这是安平说过的话,他猜想她原本的世界里一定有又宽又平的路,他便也想在大乾修一些这般的道路出来。 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吐蕃实力不低,而这些人放回去会对蜀地造成威胁,毕竟据安平兄长所说,短时间内兵器工坊的产能不足以造出可装备所有边军的枪炮,在别处,大乾的戍边压力并不小。 经过了这样的集中处决一批恶徒,羊苴咩城第二日就恢复了正常的市井生活,城中百姓对大乾军队虽然也很警惕,但因为卫靖在王宫前的第一重楼下帖了安民告示,声明大乾军队不扰民,不强征等各项政策,民众们也慢慢消除了恐惧。 而且一夜过去,这支军队虽然也进入了城内,但只是在城中开阔地搭建营帐,并不住进民宅,甚至有民众因为女儿的大仇得报心中感激,送来一些鸡蛋之类的吃食也被婉拒,接待的将官身边的译者只说,此乃军中纪律,不抢不拿民众物品。 再加上随军过来的医官在城里开展义诊,特别是有三位道医给民众讲解如何预防疟疠,很是吸引了一批民众聚拢听讲。 宣讲处挂着大幅图片,上面画着疟疠是如何通过蚊子叮咬从一人身上传播给另外一人的,清清楚楚一目了然,即便他们听不懂道医的话,但是只看着图片也能理解。 ------题外话------ 历史上真实的南诏灭亡时王族八百多口人全部都被杀了,就在王宫前。 第四百零九章 退位 因为卫靖和张晓珲救下六名王孙,南诏王心中感激,也额外备了厚礼致谢,派了他的小儿子莫鑫送来,卫靖和张晓珲也拒绝了,连营地门口都没让他进。 对他们来说,救人就是一抬手的事,当然关键也不是这个,而是他们要从现在开始必须以身作则,严格各项军中纪律。 因为吐蕃人一直做着入住王宫的打算,因此王宫基本也没被损坏,他们搜刮的财物也来不及带走,南诏王回宫以后召集族人,宣布了退位的决定。 以往华夏周边小国为了政权可以存续,战败后往往对中原大国前来征伐的将领服软求饶,贿赂的金银珠宝大把大把送出,只求得他们能为自己给中原朝廷一句好话,好继续在朝贡体系中以藩属国的身份苟着。 但是这招如今不灵了,人家什么都不要,而且南诏王自己也已经对卫国公做了承诺,虽然只是口头上的,但若果自己毁约,对大乾军队来说仅是多费些事,他们可以行霹雳手段,亦可尽显菩萨心肠,只看南诏王族怎么选择了,这一点南诏王再清醒不过。 只是王族中还有一些人难以接受,南诏王的小儿子莫鑫就是其中一个。 他从南诏王被俘的消息传出后就被吐蕃人关在了大牢里,一起关着的还有南诏的上层官员,直到大乾军队攻下羊苴咩城才被放了出来,因此对眼前的形势认识不足,以为大乾对他们有所依仗才会这般优待他们。 “父王,为何就急着退位呢?我看大乾亦并未逼迫我等,便如以往那般立碑宣誓臣属于大乾,岁贡多拿些添头,我南诏便得以存续。” 莫鑫急急地说道。 “你看大乾可有要南诏归附的意思?他们就地遣散降兵,把你们从大牢放了出来,你可明白此为何意?”南诏王问道。 “他们需依仗我等收复民心。”莫鑫说道。 “你看昨日大乾军队做的事情,你以为他们未曾收复民心吗?你可知今日有多少民众送吃食到他们的营帐,可有民众给你送过吃食?民众是什么?谁人能让他们过好日子,他们便服谁,你以为他们会在意是何人在这王宫里住着吗? 至于大乾卫将军如今所做的事,只是在告知我等,他们有绝对的实力,根本不担忧有人反抗,你记住,只有实力不相上下时才有谈判的可能。” “我不要当王孙,阿父。”莫鑫五岁的儿子说道。 他做了一晚上的噩梦,一闭上眼那把发着银光的利刃就架在他的小脖子上。 “大乾为何突然之间便有了如此可怕的实力呢?”沙马听着父亲与弟弟的讨论,回想起那可怖的一切,不由得问道。 在场众人都默然不语,此前他们南诏与大乾在盘水一带不停打拉锯战,不是你进便是我退,最近南诏风调雨顺,国力又重新增强,终于训练出来几千头象兵,以为可以一股作气打到黔中,没想到…… “此乃天意,并非人力可抗,我等只能顺应天意,能留下性命便是万幸。”南诏王的叔叔说道。 他是王族年纪最大的人,太老了,吐蕃人就没把他关进大牢,留在家中的王叔得以看清楚了整个王国覆灭的过程。 虽然他没被关进大牢,但是家中早就被洗劫一空,三个曾孙女还被吐蕃兵士掳走百般凌虐,被找到时有一个人已经不行了。 他看得清楚,手握强大杀器的大乾军队原本更有胡作非为的本钱,但是他们的将官用铁律把兵士约束住了,甚至比此前他听说的所有军纪都更为严苛。 除了王族,南诏国的高级官员也都意识到了将会发生的事情,但是卫靖让人通知他们照旧上衙,以往如何现今也如何,因此羊苴咩城的各处衙门都正常工作,城中很快就秩序井然。 至于此前留守的羊苴咩城的南诏守军早就被吐蕃军缴了械,将官们死的死逃的逃,兵士们更是早就不知所踪。 而大乾军队虽然仅有一万来人,但每日都在城中五华楼前的开阔处训练,因连日来多次战役均是零伤亡,将士们心中不觉放松许多,打起拳来虎虎生威,场上杀声震天的口号整齐划一。 卫靖看看站在自己身边,眼睛凝视着场上训练的将士们不知在想什么的张晓珲说道:“大郎,此法甚好,可震慑宵小不轨之徒。” 原本张晓珲提出就在城内训练时,他还觉得过于扰民恐怕不妥,但现在看到经过张晓珲设计出来的训练流程呈现出来的威慑效果,便立时明白了张晓珲的用心。 张晓珲笑笑,大部分地区都有民众畏威而不怀德,因此仅靠怀柔手段收服民心远远不够,这个法子是经过了多少血的教训总结出来的,效果当然会好。 明朝时明军收复云南仅用了半年时间,但平叛就用了十年,直到沐英留驻云南后云南局势才慢慢稳定。 卫国公带着主力大军到了羊苴咩城的时候,南诏王族已经全部搬离了王宫,只等着卫国公一到就选日子举行退位仪式。 王宫前又聚集了大批民众,南诏王退位仪式正式举行。 六百名杀气腾腾的持枪兵士在第一重楼与第二重楼之间分成两排,由北向南列队,枪支上的三棱军刺闪耀着摄人的寒光。 羊苴咩城的民众们这些日子见惯了这些兵士举着这种怪异的兵器,对着一个个捆扎得结结实实的稻草人刺去,口中同时整齐划一地高喝“杀!杀!杀!”,不由得离这些兵士远着一些。 两排士兵之间卫国公在正中间面南站着,代表大乾朝廷,卫靖张晓珲和军中的重要将领分别站在两侧,南诏王带着南诏王族所有男性成员由南往北走向卫国公,离着三丈远的地方站定。 南诏王拿出退位诏书宣读,表示对战败心服口服,感谢朝廷不杀之恩,日后所有王族成员都会安心当好大乾臣民,绝无反心等等等等,接着南诏王献上王印和王宫的钥匙。 原本商议退位流程时,南诏王还想带着王族成员行参见皇帝的叩拜大礼,卫国公制止了,因为谁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打下羊苴咩城,他手中并没带着代表皇帝的信物,若是南诏王对着他行这般的大礼,难免会被有心人拿来作文章,说不定还会引起皇帝的猜疑,因此王族成员最后仅是躬身行礼。 卫国公甚至给南诏王还了礼,口中称他“莫公”,假惺惺地说他们并非上下级关系,大家都是平等的,让他退位后安心度日,有任何困难都可直接找他……听到后面不知情的人都得以为这两人是多年未见的故交了。 嗯,都是千年的狐狸。 张晓珲想道,对妹妹的婚事也更为安心了一些,但他总觉得这退位仪式似乎少了点什么。 第四百一十章 旗帜 在京城的张晓瑛不知道哥哥在操心自己的婚事,她站在一个空阔的场地上,看着摆在一张特意搬来的桌案上的图纸,跟张晓珲一样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这是一张学校的建筑设计图,显然是借鉴了邺城的锦珲希望学堂的设计思路,但毕竟是工部出品,建成后应该显得庄严大气许多,也就是因为这样,张晓瑛总觉得缺了点啥。 她盯着主教学楼前凝神,旁边的两名官员都屏息静气,生怕自己喘气声大了点影响到安平郡主的思考。 安平郡主一思考就不得了,不晓得又会出来什么新点子,若是自己喘气声大了打断了她的思路,点子没了大乾损失可就大了。 前两日她让人搬到工部给工部的大人过眼的那叫“水泥”的灰浆,实在是太好了,她让人现场制作出来的水泥板今日便硬结得站满了人都不塌。 还改造了妇人们在家使的纺纱机,听说如今一日可纺出以往八日的纱线,妇人们一下就能多干不少活。 “哦豁!原来少的是这个!”张晓瑛一拍图纸上主教学楼前空荡荡的大操场说道。 少的是旗座和旗杆! “谭大人,陆大人,这校园整体设计得很不错,就是此处应加上一个旗座和旗杆好挂国旗。”张晓瑛对旁边的两名官员说道。 这两名官员一名是此前因为拼音编撰跟张晓瑛有过接触的礼部谭大人,一名是工部负责校园设计施工的陆大人。 “哦豁!原来少的是这个!”张晓瑛一拍主教学楼前空荡荡的大操场说道。 少的是旗座和旗杆! “谭大人,陆大人,这校园整体设计得很不错,就是此处应加上一个旗座和旗杆好挂国旗。”张晓瑛对旁边的两名官员说道。 这两名官员一名是此前因为拼音编撰跟张晓瑛有过接触的礼部谭大人,一名是工部负责校园设计施工的陆大人。 “何谓国旗?”谭大人虚心求教。 安平郡主说的话都是对的,自己听不懂定然是自己见识短浅。 啊这! 张晓瑛也才反应过来,虽然自己来到大乾后见过了不少形形色色的旗帜,比如邺城守备李将军的“李”字旗,皇帝出行时出现的明黄黑字绣金边的“萧”字龙旗,代表卫靖统领的黑旗军的黑底红字“卫”字旗,甚至卫家几兄弟的“卫”字旗都有所区别,但还从未见过哪面旗帜看起来像是国旗。 但是国旗多重要啊?在地球上任意角落,只要把国旗插上,便代表此地主权在手,这意义简直不要太重大! “便是可代表我大乾的一面旗帜,大乾的任何人都可带着它,只要有那面旗帜在,便意味着此处属于我大乾领土,或是代表我大乾的利益所在。” 张晓瑛尽量说得清楚一些。 谭大人和陆大人面面相觑。 哪有人人都可带着的旗帜呢?乱用旗帜严重了可是杀头的罪,比如谁家若是胆敢挂上龙旗…… “我大乾可有这般的旗帜?”张晓瑛问道。 谭大人赶紧摇头:“从未有过。不光我大乾,有史以来都未曾有过。” 谭大人在这一点上的见识可不短浅,他可是正经的科举进士出身,又是在礼部任职,对这方面的情况再熟悉不过了。 “可有了国旗好处很多呢!”张晓瑛说道。 不过也知道他们做不了主,干脆就直接跟皇上说去吧,皇上说过自己有事可直接到勤政殿见他。 虽说自己也不会那么没有眼力见的屁大点事就找皇上,但国旗的事情可不算小。 “国旗?为何需要有国旗?”皇帝看着张晓瑛郑重的小脸问道。 “国旗便是一个国家的象征,可弘扬国威,宣示主权,无论在世间何处,只要有我大乾国旗插着的土地,便为我大乾的领土所在,还可使民众们有国家认同感,人人一见到这面旗帜便心中安稳。出海的商船只要挂着大乾旗帜,海盗便不敢侵扰,将士们在外打仗,比如此次平了南诏后,便在南诏的各级衙门都挂上大乾国旗以宣示主权。”张晓瑛说道。 “如此说来确实是需要一面旗帜做为国旗。”皇帝沉吟了一下说道。 他想到的是大乾漫长的边境线上无数的边关,之前张晓瑛不提还没觉得怎么样,提了后觉得那关楼上不挂一面代表国家的旗帜确实不妥。 “当然需要,每到国庆节时家家户户挂上国旗别提多好看了。”张晓瑛说道。 “何谓国庆节?”皇帝又问道。 “国庆节,按理说应该是我大乾立朝那一日。”张晓瑛说道。 她只能这么说,也许皇帝觉得他自己生日或者是太祖皇帝生日那天才是国庆节呢!毕竟在古代皇帝的意识中“朕即为国”。 “我大乾立朝那日自然应为国庆节,此节日名称甚好,那国旗可还有何讲究?”皇帝问道。 “国旗最好是长方形的,图案最能代表国家的,对了,还应有国歌以备在升旗时颂唱。”张晓瑛又说道。 “此事应由礼部斟酌,你近日可想好那皇家学会的事情该如何做了吗?若是还未想好暂时放两日,去礼部跟负责此类事物的大人商议商议,尽快把这国旗制出来。” 皇帝说道,大乾立朝那日就在下月,最好是那日之前就有国旗挂着,特别是,要尽快挂到南诏各地的衙门上。 “还未想好,陛下,不过近日安平倒是想到了一件旁的事情,咱大乾还应该设有面向普通民众的藏书楼,尽量使所有人都有同样的机会获得学识。” 张晓瑛说道。 由于当下书籍的价值不菲,大乾虽然也有类似现代图书馆的藏书楼,但都仅是面对少数人群,比方太学里的藏书楼就是面对里面的太学生,私人所办的书院藏书楼就是面向在自己书院求学的学生,此外还有一些寺院的藏经阁也会开放给贫困的学子。 据她老爹说翰林院的掌院大人也在某个寺院里寄宿研读藏书五年之久,而他自己也曾经想过到寺院寄宿,由于种种原因便没有成行。 其实所谓的种种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她哥小时候太过调皮捣蛋,他爹得一直把她哥拉扯在身边。 当然古代也有国家级的藏书楼,毕竟我国的统治阶层向来重视文化知识的收录传播,管理这些图书馆的不乏赫赫有名的人物,比如老子便是周朝的国家图书馆的馆长,而在大乾翰林院掌院大人亲自兼任国家图书馆馆长,那普通人更是难以涉足了。 而图书馆对于知识传播的作用毋庸置疑,张晓瑛自己的周末假期有大半的时光都是在国家图书馆里度过的,因此在大乾创建一个面向所有人的图书馆也是她的理想之一。 “朕不是说过了吗?你想如何做都可,需要何物何人都由景烨帮你解决。”皇帝说道。 那她就不客气了,张晓瑛又说道:“陛下,安平还需筹建一个有出版权限的印书馆。” 其实就是要办一个出版社的意思。 她从房车上打印出来的某些书籍并不适合拿到别家的书坊打印,比如介绍制造枪炮弹药的书籍,而她也是最近才发现,大乾的印刷术仍然还是雕版印刷,并没过渡到活字印刷。 也不清楚原本在北宋出现发明了活字印刷的毕昇没有出现还是什么情况,但当年毕昇虽然是在北宋出现并发明了活字印刷术,由于各种原因,活字印刷术得到普及应用也已经到了元初时期了。 而且,张晓瑛当然不想再使用手工印书了,她最近其实一直在研究怎样把现代印刷术引进大乾。 印刷术在文明传播过程中的重要作用不言而喻,在张晓瑛一家穿越前,印刷术已发展到应用上了纳米技术,而排版全都使用上了电脑,那些铸字机和印刷机已经作为文物摆在了博物馆,但比起大乾如今的印刷术已是极大飞跃了。 既然开始了工业化,科学知识需要大量普及传播,印刷术也不能拖后腿,而是应该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 皇帝静静地看着她问道:“为何?此前你的书不是都拿到曦林书斋刻印吗?” 大乾也不是不允私刻,曦林书斋本身也是私刻坊,大乾也有中央和地方的官刻坊,但私刻大多数并不会对外出版售卖书籍,大多是刻印族谱经卷一类。 “陛下,有些书目并不适合外流,但又有必要留存于世。”张晓瑛说道。 据说现代曾经有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通过在互联网上查资料学习,在自己家中的车库里,制造出了一个小型核反应堆! 皇帝秒懂,张大郎捣鼓出来的枪炮弹药制作方法可不就是不能外流吗?往后说不准还有更多不方便外流的书籍呢! 张晓瑛看皇帝没说话就又说道:“安平还想邀六皇子殿下一起开设这家印书馆,或者这印书馆隶属于皇家学会也可行。” 皇帝心里微微一松,大手一挥说道:“你自己定罢!” 张晓瑛:…… 明明就等着我说出这话来呢吧? 从皇宫出来,谭大人跟陆大人都在宫门外等着张晓瑛,他俩今日的工作就是跟着安平郡主把这学堂的事情落实下来。 “咱们先到礼部找负责礼仪的大人。”张晓瑛说道。 “二殿下就主管此事,您不若直接寻他就好。”谭大人说道。 反正安平郡主说要见皇上就能见着,见二殿下更不是问题。 张晓瑛果然顺利地见到了萧景珩,向他说明了来意。 “既然皇上已经有口谕下来,我等便尽快拿出方案,安平,你心中可有国旗的图案可以稍作参考?”萧景珩问道。 “殿下请看这个图案如何?”张晓瑛在一张纸上画出示意图:“宝蓝底色象征天空之上,黄色圆圈象征日头也象征我大乾,圆圈外十二个红色尖角象征十二道光芒,亦象征一年十二个月和一日十二个时辰。” 很多人都以为我国的第一面国旗是清朝的龙旗,事实上第一面国旗是明朝时的国旗,也就是差不多这样子的一面旗帜,张晓瑛觉得可以借鉴一下。 “可以考虑,你方才说还有国歌?我记得你上回在宫宴上跟安阳的合唱团一起演唱的那首曲子就不错,献馘礼上黑旗军合唱的那首也甚好,你可还有什么曲子可推荐的么?”萧景珩问道。 这都是安平提出来的新鲜物事,不如就都听她的得了。 张晓瑛没想到二皇子殿下这么好说话,稍沉吟了一下说道:“殿下,如今我大乾国泰民安,安平倒是觉得有另一首曲子更能表达民众们对国家的情感。” 二皇子殿下提到的一首是《保卫黄河》,另一首是《我的祖国》,好是好听的,只是大乾如今虽说周边边界也不安生,但有了枪械以后,只怕周边的国家只有遭遇痛打的份了,张晓瑛还是觉得有必要选一首可以让大乾的形象显得柔和一些的歌曲。 “什么样的曲子?”萧景珩问道。 “安平能在此地歌唱么?”张晓瑛问道。 萧景珩清冷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些微笑意。 “自是无妨,我等在探讨的是有关国体的国歌,你唱罢。”萧景珩说道。 谭大人赶紧殷勤问道:“郡主可需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郡主开嗓唱曲子,他一定不能当听众,而是要把自己放到伺候郡主的位置上。 还没等张晓瑛说“好”,萧景珩已经倒了一杯水递给张晓瑛,张晓瑛接过说了声:“谢殿下。”便就喝了两口。 谭大人赶紧趋前两步接过张晓瑛手中的杯子放好,又退到旁边等着。 张晓瑛清清嗓子,唱出了清丽婉转的歌声。 我和我的祖国 一刻也不能分割 无论我走到哪里 都流出一首赞歌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 我歌唱每一条河 袅袅炊烟小小村落 路上一道辙 啦…… 她的歌声清澈灵动,轻盈欢快,却又回味悠长,一个生活在幸福安宁国度里的少女形象跃然而现。 歌声停止,萧景珩和谭大人一时都听得呆住了。 张晓瑛自己走过去拿起刚刚的茶杯喝了一口水。 “此曲妙极,就用此曲作为国歌,歌词虽稍显直白,但若是过于深奥反而不便于民众理解,有碍推广。” 萧景珩说道,脸上显出了一丝激动的神色。 安平果然是个灵性的,这曲子里唱出来的国度人人向往,用作大乾的国歌再适合不过。 “若殿下亦觉得合适,安平明日便把谱子送来。”张晓瑛微笑着说道。 这首《我和我的祖国》也是张晓瑛特别喜欢的一首歌,拿到大乾甚至连歌词都不用改,各种版本里她最喜欢王菲的版本,因此她演绎的风格也跟这个版本类似。 “好。”萧景珩点头。 “那安平这便告辞了。”张晓瑛给萧景珩行礼辞别。 “安平稍等,我有事需向你求教。”萧景珩说道。 同时挥了一下手,屋里其他人忙退了出去,只剩下他跟张晓瑛两人。 第四百一十一章 脱盲 张晓瑛有些惊讶,不明白萧景珩有什么事情竟然需要私底下问她。 “安平,我听说你娘亲生的是一对双生儿?”萧景珩问道。 “正是。”张晓瑛点头。 原来二皇子要跟她咨询孕产知识,难怪让其他人出去。张晓瑛想起二皇子妃看着她两个弟弟时落寞的眼神。 萧景珩又沉吟了一下问道:“若是怀了双胎后须得留意何事?” “须得留意避免胎儿过大,日常饮食多加用心,多吃粗粮……嗯,就是少**米白面,若是孕期无异常,应每日早晚散步运动半个时辰,切不可久坐不动。二殿下若是不放心,安平可五日去一趟府中看诊。” 张晓瑛说道。 “你事情多,我如何好再烦劳你。”萧景珩说道,想了想他又问:“我听闻安阳是跟着你学的医术?” “正是,她学的很好,有天赋又努力。”张晓瑛答道。 在皇家,不同的娘肚子里生出来的兄弟就是天生的对手,这位二皇子殿下跟萧元锦他爹应该也不例外。 现在萧元锦他爹虽然没了,但这位跟萧元锦的关系明显不如太子跟萧景烨亲近,这一点从他对萧元锦的称呼中就能感觉出来,张晓瑛不打算掺合他们之间的事情,所以也不建议二皇子妃到安和妇幼保健院去做孕检。 万一有点什么事,萧元锦可不得冤死。 “殿下不必客气,安平本来就是大夫,上门看诊本来就是我的工作,如今我也没以往那般忙碌了。” 张晓瑛看萧景珩默然不语,便又开口说道。 “如此便劳烦你了。”萧景珩说道。 “无妨,安平告辞了。”张晓瑛再次向萧景珩行礼辞别,出了屋子。 “安平郡主,那旗座应设置于何处?”工部的陆大人问道。 他们一直候在门外等着张晓瑛。 这国旗是新鲜物事,他们此前亦从未在建筑物里增添这些,也不知是否有何禁忌。 “就安置在这场上的尊位,当然也不能在最正中,一般在主建筑前不远处。”张晓瑛答道。 其实张晓瑛也看不出哪里是尊位,但是她是知道古代建房子是讲究这些东西的。 “您看此处可否?”陆大人问道。 他手指在图纸上,刚好是张晓瑛之前总觉得少点啥的位置。 “如果不犯别的忌讳是可以的。”张晓瑛答道。 这座学校建设张晓瑛一家捐赠了硬化地面的所有水泥,她实在是难以忍受她的弟弟们读的小学一下雨就满地泥浆,还捐赠了屋顶的明瓦,本来张晓瑛还想捐赠玻璃窗的,她爹提醒她:“皇上的孙子们上课的课室都没安上玻璃呢!” 张德源如今成了皇帝孙子们的老师之一,每三天给他们上一节科学常识课,已经成了最受皇孙们欢迎的先生。 因为如今前方打仗,为了显示皇家俭朴节约全力支持前方将士,连皇帝的勤政殿都没换玻璃窗,别说他孙子们的课室了,只是换了好些玻璃明瓦,倒也明亮了许多。 既然这样,那世家勋贵平民百姓家子弟上学的地方自然不能先用上玻璃窗。 从礼部回家,张晓瑛绕到后园子给京京开的门进院,因为正门外的胡同正在铺水泥硬化路面,东西两府的外院也分别铺了一半,过两天再铺另一边。 京城的小朋友们对京京的热情不减,自从回了京城,卫靖再没为京京的伙食花费过一分钱,此刻小朋友们又在排队等着给京京送上自己的吃食。 “大妞姐!”眼尖的三妞先看到了张晓瑛,飞扑了过来。 张晓瑛接住她,捏了一把她肉呼呼的小脸问道:“京京今日乖不乖?” “乖,今早是我第一个喂它喝奶的。”三妞美滋滋说道。 京京喝的奶都是先从那三头山羊身上挤出来,再倒进一个茶壶里让它吸茶壶嘴,三妞所谓的喂它就是把手放在茶壶上,护卫在旁边提着茶壶。 他们一家跟几个侄儿到了有些日子了,三妞原本因为没能入读锦珲希望学堂有些闷闷不乐,结果看到京京把什么都忘到了脑后,加上家里也有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小朋友,每天过得都很开心。 张德进夫妻俩虽然也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到了京城才知晓侄女儿竟然又被加封成了郡主,看到她出入都是护卫围拱着,一开始在她面前竟然有些唯唯诺诺,过了两天后看她还是与以前一般无二才又自在了起来。 他们一家子都进京了,最小的儿子张六郎三岁多刚好跟蛋蛋也能玩到一处,大儿子张四郎到京城前张德源就已经联系好了书院,现在已经让他上学去了。 因为他们到的时候张晓珲已经去了前线,另外几个到了年岁想要跟着张晓珲从军的二房三房的子侄暂时让他们跟着护卫们一起吃住训练。 张德进来了京城主要负责张家的庄子,庄子什么样的张德源已经在信里跟家里人说过了的,因此他倒也没有太过意外,反而是这两座宅子让他大开眼界。 他家处在穷乡僻壤的北地宅子都没有这般大,关键是这么多座院子没有一处是泥坯,连茅房都是青砖灰瓦,珲哥儿和瑛姐儿倒是真有大出息了! 他多少都有些疑惑,珲哥儿有出息他有心理准备,这孩子小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不是个安生的,只瑛姐儿一个被祖母宠着碗都不洗的小娘子,究竟是何时变得如此能干,难道就是在邺城她外祖父家住着的那段日子突然就变得能干起来啦? 这能干可不是一般的能干,不然皇帝怎会连着封赏了两次?而且出入皇宫见皇帝就跟到隔壁邻居家串门似的想去便去。 不敢想,莘庄的乡亲们若是听闻侄女如今的情形定然说自己是发大梦,老爷子没准还得拿拐棍敲他让他醒醒…… 而张德进媳妇叶氏虽然不识字,性格也内向一些,但是有她来了陈灵秀的工作一下子轻松了不少,但是在张家不识字还是不行,许多事情都是要写在黑板上通知大家。 “舅娘,这个念额。”陈灵秀在抽空教叶氏学拼音,识字后才知晓了识字的方便,如今张家就没有一个人是文盲,就连奚三娘和大有娘子都认得日常经常使用的字了,不然都看不懂张晓瑛写的菜谱,而且她们还不光能认,还会写,每天都在饭厅前的黑板上把今日菜单写出来。 这样的黑板张府里有好些个,护卫们的宿舍前一个,上面写着排班人员名单,或者是第二日行程安排,外院最显眼的地方有一个,写着府里准备要做的事情,需要注意的事项,好比这两日进行的地面硬化工程,就提醒大家水泥地面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踩上去。 而且如今世面上也有粉笔铅笔鹅毛笔销售了,当时张晓珲在莘庄给妹妹做铅笔和鹅毛笔的时候喊了村里人帮忙,如今这两样也是村里的销售商品,慢慢的也就流传出去了。 至于粉笔的配方张晓瑛更是广而告之,因为朝廷如今把降低文盲率纳入了地方官员考核标准,每个村口都挂着一块大黑板,上面写着好些常用字,没有农活时村长就召集村民在黑板前认字。 朝廷定的脱盲标准可不太低,农民需要认识一千个常用字,能简单算数,若是以往认一千个字不容易,但如今有了拼音就好多了,不过如今拼音还没普及得那么快,因此几个月下来,整个大乾的庄子脱盲率最高的地方又是邺城莘庄,朝廷的奖励是整个庄子减免当年一半赋税。 没办法呀!拼音编撰的人员之一就在莘庄的村办学堂当校长,试想大乾哪个庄子有这般的实力呀! 这么一来,每当识字时间一到,莘庄的村口黑板前聚集的不光是自己村里的人,还有许多外村的人也组团来了,莘庄的人气越来越旺,许多人花钱也要在莘庄落户,庄子里的小郎君小娘子们都成了邺城媒婆手里的香饽饽。 柳泉胡同口正热火朝天地拌着砂浆,但是干活的还不如站着看的人多,京城附近的泥水匠几乎都来了,因为前些日子在南市的一座不太长的木桥朽坏,有人找到京城主管道路维修的部门,提出由他们免费给京城修一座新桥,使用的便是这种灰浆,那桥面又宽又平滑,甚至为了避免太滑还在那面上划了小凹线,而且第二日就可行人,如今过了七八日也能行车了。 泥水匠们一个传一个,有跟那日修桥的李师傅相熟的人听说了柳泉胡同这两日要使这种灰浆修路,大伙便都过来观摩学习了。 “李工长,此种灰浆何处有售?”有泥水匠问正在调配灰水比例的李路远。 李路远如今成了张晓瑛手下的修路主管,他最近做的事情便是尽快熟悉水泥在不同配比和各种状态下的性能。 这灰浆使用起来实在是太方便了,就是不知价格几何。 “暂时还无可售的,如今卫国公府在修铁路,生产出来的都需要先满足铁路所需,下月应该就能买着了。”李路远答道。 有了雷管爆破组的帮助,进到煤矿的路完全开通了,已经有部分的路基平整好了路面铺好了碎石,就差摆上枕轨铺上轨道了。 他这辈子竟然修筑了这样的一条道路,实在是太幸运了,这可是有史以来第一条大量用到铁的路呢! “铁路?何为铁路?竟有用铁铺就的道路么?”有好奇的工匠问道。 “不是铁铺的路。”李路远答道,又被人打断:“先别管铁铺的路啦,李工长,这水泥灰浆和沙石比应是多少?” 另一人问道,他手上拿了一个小本子和一支铅笔。 “不急,这灰浆出售时会有详细的使用法子。”李路远答道。 “这灰浆是如何做出来的?”又有人问道。 他们拿到手上仔细看过了,没人能看出是什么制成的。 “我亦不知,即便知晓是何物制成,只怕各位也制不出来。”李工长说道。 “为何?”有人问道。 “那烧制水泥灰浆的大窑是转着的,便是制造这大窑一般人也制不成。”李路远说道。 他先去了一次工业园区看到了回转窑震惊不已,便明白这水泥灰浆很长时间内都只能由安平郡主的工坊制出来了。 “转着的大窑?”有人惊讶地问道,“是窑炉吗?” “就是窑炉,水泥就是在那窑炉烧制出来的。”李路远答道。 众人默然,这么好使的水泥灰浆若是自己可以造出来,便就不必花钱买了,可一听到烧制的窑炉是转着的,也就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盼着这水泥灰浆售卖时价钱别太高。 “爹,您今天怎么没上班?”回到正院正想去房车工作的张晓瑛看到自家老爹在书房愤笔疾书。 “我现在就在上班,皇上让我组织的赴少数民族地区任职干部培训班,明天就开课,所以我暂时不用到翰林院上班了。”张德源头也不抬说道。 “少数民族地区”是张德源的说法,大乾的官方文件就两个字,“夷区”。 “您上回不是说大乾要办官员行政学院吗?太子亲任校长,筹办好了吗?”张晓瑛问道。 “这就是官员行政学院的一部分工作,只是这少数民族地区干部的培训工作更急迫,谁都没想到南诏这么快就平定了,现在干部缺口比较大。” 张德源答道。 据皇上跟他说的是,几乎都没怎么打南诏王就自己跟卫国公提出退位了,那南诏的属地可不小,各级衙门都需要人员进驻。 张晓瑛虽然不想打扰老爹工作,但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跟她爹说道:“您能不能跟皇上建议,尽量让少数民族地区保持自己的民族传统文化,这样咱们大乾的民族文化才会更加丰富多彩。” 她知道皇上经常传她爹去谈话,虽然并没给她爹明面上的职务,但明显是越来越倚重了,这官员行政学院就是在她爹的建议下筹办的。 而且她爹越来越忙,锦珲夜校的工作课程也没空再上,反而是她自己去兼任了数学老师。 张德源停下手中的笔看着闺女:“这政策也不是一成不变的,需要跟着形势调整,哪有那么简单的。” “那他们的建筑房屋什么的可得尽量保留,不然就太可惜了。”张晓瑛说道。 现代时国家对古城的保护投入了大量资金,就因为完好留存的古城太少,毁掉容易恢复难,后人想到那些被毁掉的精美建筑只觉得痛心疾首。 确实可惜,站在南诏王宫前的卫国公也这么想道。 第四百一十二章 王宫 南诏王宫背靠雄伟的点苍山,面临一片较开阔的田野和水域,苍山如同苍鹰的双翼,护卫着南诏王室的宝座。 王宫整个建筑群利用了苍山洱海间的自然地势,遵从了中原宫室建筑的风水原则,采取居高临下、主从有序的做法,也符合宫室建筑的防御原则,不仅宫内建筑屋宇高森,又借苍山地势居高临下,门楼临池,大大加强了王宫的防御职能。 而王宫的主殿建在高约一丈有余的台基之上,这座大厅利用居高临下的建筑形式将南诏王的威仪很好地烘托了出来,坐在这主殿里的人显得高高在上,时日久了,即便不是一方国王只怕也都生出那份心思来。 卫国公确实想干脆一把火给烧了。 他自己是不会住进去的,越是手中握着强大的武器,他就越是警醒,绝不能让皇帝姐夫对自己生出疑心来。 这些时日他跟张大郎聊天时了解到,造出这些枪炮弹药并不简单,并非随便一个打铁铺子就可打制完成,之所以这么快就能造出来,是因为兵器工坊此前就在安平那个名叫严明昊的门客的帮助下具备了生产能力,包括各种机床,优化了钢铁的性能,有熟练的技师等等。 因此皇帝姐夫若是对自己起了疑心拿这些枪炮对付自己,自己这方可说是半点抵抗之力也没有。 “这座宅子留不得。”卫国公对卫靖和张晓珲说道。 “为何?”张晓珲不由得问道。 刚刚他们已经进去里面看过了,这座王宫的建筑非常特别,一个屋子套着一个屋子,房屋布局复杂,稍不留意就会迷失方向,从楼阁建筑形式中可以看到南诏工匠们在建筑设计、建造技术方面所具有的高超水平,这样的建筑技术和形式在现代也仅能在白族的民居中还可以寻到些微踪迹,如果毁掉了就太可惜了。 张晓珲甚至都能想到妹妹听说这事以后那痛心疾首捶胸顿足的样子,最后还会怪到自己头上,虽然自己也能把锅甩给卫靖,但她一定会说:“他是古人,没有保护意识是正常的。” “除了皇上,这宅子谁住都不合适。”卫国公说道。 原来是这样。 张晓珲了然,有这么一座宅子在确实容易让某些人心猿意马,但其实解决起来也简单。 “那就作为谁都不住,但是谁都可进出的一个处所,这般精美的宅子烧了委实可惜,安平若是知晓了只怕见我一回闹一回。” 张晓珲说道,知道这父子俩看重自家妹妹,就抬出了她当架子使。 听到他提张晓瑛,卫国公父子果然都向他看过来。 “安平喜欢住这类宅子?”卫靖问道。 若是安平喜欢,那他拼着被皇上疑心也得霸占下来。 “那倒不是,她就是喜欢观赏游玩。这王宫与我中原建筑区别甚大,她见了定然喜欢。”张晓珲答道。 “那就留着。”卫靖不假思索说道。 安平喜欢的东西怎能毁掉呢?这世间她喜欢的东西越多,她便越欢喜,也就越喜欢在这呆着。 卫国公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家儿子,在人家兄长面前你就这么巴结狗腿,你老子我不要面子的吗? 但是他也没表示反对,而是问张晓珲道:“这谁都不住,但是谁都可进出的一个处所是何处所?” “设成书院,或是博物院,亦可作为展览馆,此处本身便值得观赏,且此地与天竺相邻,陆路打通后必定繁华,亦可拿来举行商品展示的场合,平民商贾都可随意进出,如此便淡化了它的王宫身份。”张晓珲答道。 其实最理想的就是做成类似故宫博物院那样的博物馆,南诏王族搬走的时候留下了大量的珍宝,毕竟南诏传国已经接近三百年,虽说期间大部分时间都是作为中原王朝的附属国身份存在,但也积累了许多财富,各种奇珍异宝数不胜数,这些他们肯定是带不走的。 其实卫国公也随便他们自己打包,但是南诏王清醒得很,这种状况下他们带着太多珍宝无异于引祸上身,反正大乾朝廷只要不杀他们,大概也是想要显示自己的仁慈,哪怕是假惺惺的也不会让自己一族人饿死,因此各家只是带了些金银随身。 那些奇珍异宝将会在南诏的官员和大乾的将官见证下打包封存,登记入册,等到大军回朝时带回京城充入国库。 留在羊苴咩城显然是不现实的,在当下,一个地方政府是没有实力来保管这些珍宝的,即使是在现代,各个博物馆都不时有展品丢失的事情发生。 “如此也甚好,这王宫虽然只是三进,但跟前方的门楼和排屋乃是一体,那便留着罢。”卫国公说道。 王宫前方的排屋是南诏国的上层文武官员上班办公的处所,武将的心气被打没了,大部分自动卸甲归田,空出来的办公室大乾的将官就搬了进去。 卫国公显然得要在羊苴咩城坐镇一段时间了,而卫靖跟张晓珲则要继续往南,从勐卯进入蒲甘,蒲甘还有好些降将被关押在羊苴咩城,跟南诏降将不同,他们一路都被人严密看守。 这日守城门的将官押了一名四十多岁的夷人男子来到卫国公办公室前。 这男子身穿短衫短裤,膝盖红肿,脸色困顿,显然是经历了长途跋涉。 “什么人?”卫国公问道。 “禀告大帅,属下亦无法问出他是何人,他靠近城门后便一路跪行,手中高举此物。”将官答道,把手上的东西呈到了卫国公桌案上。 这个时候正是张晓珲跟卫靖在练兵的时候,因此将官直接把人带到了卫国公面前。 那是一块竹片,上面用汉字刻着“阿和陀”三个字。 “你是阿和陀的人?”卫国公问那名夷人。 “勾依咯嘛呢蒙……”,那夷人一头跪下朝卫国公使劲磕头。 卫国公:…… “去对面喊一个夷人官员过来。”卫国公说道。 也不知晓朝廷何时才派拼音老师下来,需得尽快让此地的人学会汉话,起码学会汉字,如此便避免了各种鸡同鸭讲。 夷人官员很快到了,进门就先行礼:“下官参见大帅。” “你问问此人有何事?”卫国公说道。 “下官遵命。”夷人官员说道,转身用夷语问道:“你是何人?来此地有何事?” 可是那夷人也是大眼瞪小眼,分明也听不懂夷人官员的话。 “把阿和陀带来。”卫国公吩咐道。 这些夷人之间的语言差别如此之大,彼此之间容易发生误会导致冲突,难怪这一带小部落之间争斗不断。 卫国公心里想道,他们到这羊苴咩城不到一个月,便处理了五次附近的部落争斗。 ------题外话------ 七姑已经使出了洪荒之力啦!大家早点睡觉吧! 第四百一十三章 南下 阿和陀被人带进来,那名夷人一看到他就激动地扑过去跪在他脚下,声泪俱下呱呱哇哇。 阿和陀原本因为自己还未行礼正自局促,听了这夷人的话语却瞬间脸色煞白,面如死灰,当下也顾不得是在卫国公面前,蹲下来对着那夷人的面急急地问着什么。 两人对话结束,阿和陀呆立一会,向卫国公跪下说道:“请大帅立即斩了败将,让败将家人拿着败将首级去见败将姐夫,解救败将族人。” “你且莫慌,究竟是出了何事?”卫国公温声问道。 “败将本应战死在战场上,却苟且偷生活了下来,败将姐夫要治败将不战而降之罪,拿下了败将族人,逼死了败将姐姐,如今……”阿和陀声音哽住,心中悔恨万分。 他就不应想着不让兵士们白白送死早早投降,就算降也应该以死谢罪。 “在战场上兵败之后南诏王也想自杀,他死不成,你以为你死的成吗?”卫国公说道。 阿和陀呆了一下,想到当日那两名为了拉起南诏王手臂受伤的护卫,那无影无踪的杀器指哪打哪,以大乾兵士对蒲甘降将看守的严密程度,他们又哪里会允许自己寻死呢? 南诏的降将他们根本就不理会,却对蒲甘降将严密看守,应是早就料到会有今日了罢。 自己却以为姐夫向来信任自己,又有如此多的兵士被遣散回去,定然可以为姐夫详尽述说那战场上的情形,让姐夫认清形势的罢。 难道是没人能跟姐夫说得清楚吗? 不是没人能说得清楚,就是因为说得太清楚了,蒲甘王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世间有什么无影无踪取人性命的杀器。 愤怒的他也以为阿和陀是为自己的不战而降开脱罪名,便把阿和陀族中老老少少将近两百口人都押了起来,要阿和陀提头去换。 阿和陀姐姐与他论理不成,一怒之下撞柱而亡。 “求大帅赐败将一死。”阿和陀学着汉人的样子向卫国公磕了一个头。 “既如此,还是让你姐夫亲手斩了你罢,时日也差不多了。”卫国公说道。 他们之所以在羊苴咩城停留将近一个月,便是为了让将士们适应此地气候,据张大郎所言,往南走得越多气候便会越湿热,身体便会更加越难适应。 好在兵士们渐渐适应了这气候,不似最初那般总觉手足沉重,再加上有那预防中暑的药汤,若是气候过于闷热便喝上一碗,基本不再有人因着气候不适倒下了。 而这一个月使用枪械的士兵也训练得差不多了,如今一共有五千步枪,子弹超过了二十万发。 阿和陀愣了一下,神色更加黯然。 大乾军队要南下了,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事到临头也不由得心中难过。 第二日他随着大乾军队南下之时,心中越发感叹。 羊苴咩城跟勐卯相距近千里,大乾军队精兵简从,全部是骑兵配置,七八天就到了勐卯,从勐卯一直再往南接近五百里,才到了蒲甘的势力范围。 难怪南诏敢挑衅大乾,跟吐蕃平起平坐,这个国土面积已是不少,而蒲甘大概还没来得及成长成曾经的那个统一了缅甸的大国,仍需仰赖南诏鼻息存在蒲甘原之上,毕竟南诏最强盛之时蒲甘原也在它的疆域之中,与西南的骠国接壤。 阿和陀带到大乾的兵士被遣散后基本都各自回家,蒲甘王心知大乾军队早晚会进入蒲甘,因此把全部的兵力聚集到了王城,于是大乾军队虽然只有区区一万人,进入蒲甘如入无人之境,直到到了蒲甘王城前才遇到了象兵列阵。 跟南诏比起来,蒲甘的象兵就少得多了,只有区区两百头左右。 多可爱的大象啊! 卫靖领养了京京,看到大象也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落点在象阵前,不要击中大象。”卫靖放下望远镜,对炮兵营将官说道。 “是!”炮兵营将官利落应答,转身测量距离,发出了发射口令。 象阵中蒲甘王亲自领兵,跟他一同坐在头象上的还有阿利教的头陀,若大乾军队真有那无影无踪的杀器,定然是某种邪术,头陀定然可以镇住。 若没有,这区区一万兵力也敢进入蒲甘?他今日必教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号角声吹响,蒲甘大军趁大乾军队还没站稳脚跟,跟在象兵后面发起了进攻。 跟号角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阵破空而来的尖利哨声,对面军阵中有什么飞了过来,一整排齐齐落在象阵面前。 炮弹炸开的那一刻,蒲甘王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这也并非无影无踪啊! 所以坐在他身后的头陀完全无法镇住,巨大的爆炸声吓得大象们四处奔逃,又一次上演了步兵被象群踩踏的惨剧。 何必呢?大象根本就不适合拿来打仗啊!卫靖看着对面的乱像心中想道,现在即便没有迫击炮他也有法子破这象阵了,只需在箭矢上缠上点着的鞭炮发射过去,定然也能把这大象吓得满地跑。 蒲甘王死死抓住头象身上的座竿,大声呼喝指挥着头象,想把局势控制下来,怎奈这炮声太可怕了,不光大象怕,兵士们也怕。 这玩意要是落在自己身上,那不得变成肉块啊!虽然大象数量不是那么多,但是士兵们已经慌不择路四下奔逃,也不知是躲避大象还是在躲避炮弹。 蒲甘王不甘心地转头透过面前的浓雾向大乾军阵看去,却见他们巍然不动,既没有继续发射那可怕的东西过来,也没有趁机冲杀过来。 蒲甘王心中哀叹—— 这是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表示,难怪一万人就敢过来。 “吹号收兵。”他喊道,坐在他身后的号兵吹响了收兵号,这号角声安抚了象兵和步兵,蒲甘军阵慢慢稳定下来了。 看着对面不动如山的大乾军队,蒲甘王想到自己没有相信阿和陀写回来的信,也不相信送信的将官,心中不由得后悔万分。 事到如今,降,还是不降? ------题外话------ 晚安 第四百一十三章 邪术 战场渐渐安静下来,蒲甘军阵前的浓烟尘土也消散了,蒲甘王可以把对面的大乾军阵看的更为清楚一些。 两军相距不足百丈,自己这方超过六万兵力,对面只有一万人,那杀器放了一轮便不再放,莫非是打没了? 自己弃了这坏事的二百象兵,只利用步兵进攻,虽说方才兵士们被吓了一吓影响战力,可对方远道而来长途跋涉,必然已是精疲力尽,打起来未必是己方的对手。 即便是方才那杀器还有,他们也不可能把这六万人都炸了,总有能冲过去砍杀的,只要有一半冲了过去,三万人打这些人亦是绰绰有余。 蒲甘王心中又升起了希望的火苗。 他正要下令把象兵牵离军阵,突然对面响起了一阵“哒哒哒哒”的密集声响,接着天上掉下了好些鸟雀,有一只正好掉在了蒲甘王的腿上。 他一怔,抬头看向天空,一群鸟雀正从他的军阵上空飞过。 他捡起腿上的鸟雀,巴掌大的鸟雀血肉模糊,死得透透的,身上被洞穿了一个窟窿。 蒲甘王拿着这死鸟的手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若果方才对面军阵中那人打的不是鸟雀而是自己…… 他不敢再想下去,大热的天,他头上却沁出冷汗,浑身上下凉了个透。 就算冲过去有人能活下来,那一定不是他,能把天上飞的鸟雀打下来,打他一个在地上的人完全就是轻而易举,对面那人此举便是在告知他这个事实。 他又想到阿和陀让人送回来的信,“大乾兵锋所至,绝不容有任何王族存在”,而大乾军队既然在战场上都没杀他,往后更不会杀他,只要自己不当王,便仍然可留得一命,这一冲,就什么都完了。 想清楚以后这选择并不难做。 蒲甘王告知驭者他要下象座,阿利教头陀拦着他问道:“大王欲做何事?” “此仗不必再打,我去与大乾军队交涉。”蒲甘王艰难说道。 虽然明知只能如此,但说出来仍是郁闷。 “大王还未开始冲杀,如何就知不必再打?”头陀说道。 “大师请看,此为方才落在我腿上的鸟雀,若是冲杀,此刻死的便是我。”蒲甘王把死鸟递给头陀。 “谁人没有一死?死于战场之上,此为一国之君的无上荣光,此鸟明显死于邪术,有我在你身后,定可压制此术。”头陀坚持道。 那中原之地曾经发生过几次灭佛,若是让他们入主蒲甘,阿利教僧众的好日子只怕就要到头了。 他身为教派三长老之一,自然要阻止此事发生。 蒲甘王原本就对阿利教头陀隐有不满,此时竟被激发出来说道:“我死不足惜,可王族仍有三百余口人,莫非是让他们都跟着我去死么?” 那头陀见蒲甘王坚持,仗着这军阵中将官兵士都是阿利教的信众,高声喊道:“那大乾军队只会邪术,我已把邪术镇住,大伙随我冲!” 同时另一手持匕首利用衣袖遮挡抵在蒲甘王后腰。 “慢着!”蒲甘王呼喝,身子却被往前一顶,他目呲欲裂,正想要怒骂头陀,却听见“哒”的一响过后,顶在自己后腰的物品一松,他转头一看,头陀的脑袋垂在胸前,整个人歪在座上。 蒲甘王心中惊异,试着伸手把头陀的头扶起来,入眼所见让他大惊失色。 只见头陀的眉心处一个小洞,洞口汩汩流出鲜血,污染了大半张脸,视之极为可怖。 蒲甘王吓得把手赶紧收回来,整个人动弹不得。 大乾军队邪术果真厉害,竟能于人脸上生出一个洞来,然后致人于死地。 他方才并未看到有任何物事飞至,头陀头上亦未见任何物事,可脸上就是开了一个圆溜溜的血洞,人就是死了。 蒲甘王附近骑在大象上的将官先是看到大王和大师争执,他们原本已经准备要听从大师的了,毕竟很长一段时间若是大王与大师意见不一时最后大部分都是听从大师意见,可随即却看到大师瘫了下去,此刻也看到大师那可怖的死状,他们也都惊呆了。 大师可是能与万物通灵的使者,为他们这些信众与神佛传递信息,帮助他们得到神佛护佑的人,怎么就这么死了呢? 站在地上的蒲甘将官和兵士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见大师喊着跟他冲可他自己又没冲出半步,那他们究竟是冲还是不冲…… 他们也没寻思太久,就看到他们的王指挥着头象矮下来,爬下了头象。 蒲甘王的护卫赶紧围拢过来,他摆摆手制止了,对面大乾军阵中的人若是要杀他,这些护卫能有何用? “都不必跟来。”蒲甘王吩咐一声,独自一人朝着大乾军阵走去。 阿和陀骑着马站在在卫靖旁边,为的是随时给卫靖做翻译,因为卫靖本来是打算先礼后兵的,他眼看着卫靖操作手中的枪械发射了两次,一次打下了好几只飞鸟,一次是把蒲甘王身后的阿利教大师给射杀了。 虽然此前自己已经告知他那是蒲甘国师一般地位的人物,但这大乾主将也毫不犹豫痛下杀手。 阿和陀如今已经明白那无影无踪取人性命的便是他手中称为步枪的杀器。 两方军阵中的人都沉默着看蒲甘王向大乾军阵走去,蒲甘的将士们此前多少也都听被遣散回乡的同袍描述过大乾的战力,心中多少都是忌怕的,刚刚又见到了这炮弹炸开的一幕,原本就对这一战能否取胜充满怀疑,因此对蒲甘王的举动也不觉意外,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蒲甘王来到大乾军阵附近停下,行了一个合十礼高声说道:“蒲甘阿隆都求见大乾主将。” 大乾军阵正中兵士往两侧退开,空出一条通道,阿隆都抬头看去,只见不长的通道尽头一名冷峻青年将官目光淡然地看着他。 他又是一愣,这位大乾主将实在是过于年轻,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且面目极为俊美,让人怀疑他是否便是真正的主将,他不禁往他左右看去,又看到自家的小舅子就在那年青主将身边。 蒲甘王讲的是大乾官话,卫靖自然听得懂,此刻见他自称“阿隆都”,知晓他已认软,便微微一笑问道:“你欲见我何事?” “阿隆都愿带领蒲甘僧众军民归附中原大乾皇朝,永世为大乾皇帝臣民。”阿隆都再次双手合十低头躬身行礼说道。 “先让你的军队缴械,武器将士分开。”卫靖说道。 这样的一支武装力量还是遣散了好,语言不通也不好收编。 阿和陀愤愤地看着阿隆都想道,你降得也没比我慢啊!还生生害我阿姐丢了性命! ------题外话------ 感谢5542188同学打赏,五行缺票的七姑又厚着脸皮求票票啦!特别需要大家投票支持呢!衷心感谢大家! 第四百一十四章 教派 缴械过程也十分顺利,军中将官只有能说大乾官话的被留了下来,余者全部遣散。 蒲甘王城所在是一片巨大的平原,在现代时是著名的亚洲三大佛教遗址之一,曾经的四百多万佛塔赋予了它“万塔之城”的美誉,据说佛塔的数量甚至超过了城镇居民的人数。 然而现在那些美轮美奂的佛塔显然还没来得及修建,因为那些佛塔是蒲甘最伟大的君王阿律耶陀为了打压阿利教引入了小乘佛教后,在后来的两百年间陆续由小乘佛教的信众们修建的。 目前的蒲甘王族跟阿律耶陀之间是否有关也不清楚,但是很显然,如今的蒲甘完全说不上是一个强国,甚至说是国也不能算,只能说是一个城邦,还不太大的那种。 张晓珲默默地看着他曾经来过的地方千年前的样子,他还是初中毕业那年全家人一起到蒲甘旅游,当时还发生了一件把他们都吓了一大跳的事情—— 妹妹走着走着走丢了。 他们赶紧顺着原路回去找,果然在之前参观的一座寺庙里找到仔细盯着寺庙墙上的壁画研究的妹妹。 后来的行程他就一直拉着妹妹的手参观,生怕又把她给弄丢了,从那以后妹妹对这类古代建筑遗址便抱有极大兴趣,他还曾经以为妹妹会报考考古专业。 如今大乾已经来到此地,如果成功实施治理,这一片土地千年后呈现出来的风貌跟现代时肯定是不一样了。 大乾军队随着阿隆都的指引进入了王城,直接进驻被遣散的蒲甘军原本的驻地。 虽然还没引进小乘佛教,但是王城最好的建筑仍然是阿利教的寺院。王城也没建有城墙,难怪蒲甘军在南诏进入蒲甘的必经之路前列阵,而所谓的王宫就是一个稍大一点的院落,卫靖都懒得让阿隆都搬出来。 卫靖没让阿隆都搬出来,阿隆都却很识时务,热情邀请他入住进王宫,还说自己会尽快收拾好搬出来,但是卫靖仍然拒绝了。 阿隆都百思不得其解,大乾主将再看不上这宅子,但它也是蒲甘城中除了寺院以外最好的屋宅了,不然难道他要住到寺院去? 说不定真有可能。 “将军可是想要住到寺院里?”阿隆都殷勤问道。 卫靖莫名其妙:“我为何要住到寺院里?我就与兵士们住在军营里。” 阿隆都露出尴尬之色,忙说道:“是,是阿隆都多事了。” “你马上把阿和陀的家人放出来,三日后我要看到你的退位文书。”卫靖说道。 “一定!一定!三日后退位文书定然交给将军。阿隆都告辞!”阿隆都出了屋子,以为卫靖会派人跟着自己,却发现身边除了他原本的护卫并无他人,护卫还是被缴了械的。 他心中叹了口气,大乾主将派人跟着他干嘛呢?难道是怕他逃跑吗?只怕人家还巴不得他跑呢! 可自己能跑去哪里?大乾手握这般厉害的武器,怎么可能止步于蒲甘,再往南就是出海口,他们除非脑子糊了才不会南下,甚至周边城邦也都会被大乾收入囊中,自己跑与不跑有何区别? “谢将军!”阿和陀等阿隆都出门后向卫靖拱手行礼致谢,他比阿隆都去南诏的次数更多,对汉地的礼仪更为熟悉,从他和阿隆都见面开始,两人至今仍没说过一句话。 “你去接你的家人吧,安顿好后过来听命。”卫靖对阿和陀说道。 大概因为有类似的身份,卫靖对阿和陀更有好感一些。 “是,阿和陀告辞!”阿和陀行礼后退下。 “怎么啦?”张晓珲路过卫靖的屋子,看到他蹙着眉若有所思。 他们进入军营驻地先是按照防疫标准对所有的区域进行消毒打扫,喷洒石灰,焚烧艾草,清理积水,每个士兵都配了蚊帐和防蚊水。 蒲甘位于一条大河的谷地平原之中,跟羊苴咩城比起来海拔低得多,因此气候着实闷热,蚊虫更加繁多,走在外头头顶上都时时跟着一群蚊子,虽然大乾军队带着疟疠药,王丰几人也随队来了,但这些蚊虫也甚是烦人,预防疟疠仍然是军中的第一要务。 张晓珲刚刚就是过去给王丰等人安排住宿的,他们带着的东西多又重要,因此需要住在更安全的位置。 “那阿隆都问我是不是要住进寺院,他为何会有此一问?我总觉得有些不寻常。”卫靖说道。 哪有人没事住寺院里呢? “你答应了吗?”张晓珲问道。 “没答应,你知晓是为何吗?”卫靖问道,安平兄长见多识广,也许他知晓缘由。 “我曾听闻这蒲甘从上到下信奉的教派为阿利教,此教派教规松弛,僧侣贪食好饮,更有甚者……” 张晓珲刚说到这里,门外孙鹤来报:“将军,营门外有僧侣闹事,抬着那头陀尸首要见您。” 这便来了! 卫靖神色冷了下来。 “乱棍打走。”他说道。 “我去看看。”张晓珲说道。 中南半岛大部分地区向来是****,这些僧侣敢于这么嚣张必然是有原因的。 卫靖看张晓珲这么重视,便也跟着到了营门。 营门外十丈围坐着足有三百多僧众,微垂着头在念着咒语,被围在中间的是被卫靖射杀的头陀,脸上的血迹已经擦干,呈坐姿立在一堆柴垛上。 阿隆都脸色煞白站在一旁,看到卫靖出来忙迎上来说道:“将军,都怪我无能,没能拦住他们。” “这是何人?为何敢来此闹事?”卫靖问道。 “他们乃是阿利教僧众,那死者是教派三长老之一,今日随我出征,死了。”阿隆都说道。 他当然不能说被“你们用邪术伤了性命”,便只能说是“死了”。 “死便死了,藏了便是,来此却是何意?”卫靖说道。 阿隆都一咬牙说道:“阿利教长老从未有过横死之人,他们要求交出致长老于死地之凶徒,与长老一同焚烧,如此才可平息神灵之怒,免除灾祸。” “哦?这么说,他们是想烧死我?”卫靖淡淡说道,脸上的神色似笑非笑。 第四百一十五章 灾祸 阿隆都听了卫靖的话顿时面如死灰,口中呐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告诉他们,限他们一刻钟离开此地,不然灾祸马上就会降临他们身上!”卫靖冷冷说道。 “是,我马上照做。”阿隆都说道,接着对僧侣们高声说道: “众位西亚,大乾将军让大家半刻钟内离去,不然他将会对众位施以惩治。” 众僧侣没有半点反应,仿佛没有听到阿隆都的话。 卫靖脸上的神色越发冰冷,对孙鹤说道:“找人过来,一刻钟内不走,每人五十军棍,打完丢到路边。” 说完他不再理会这些人,转身回了军营。 张晓珲仍然留在营地门口,看着这些所谓阿利教的僧侣。 他当年在蒲甘旅游时导游介绍佛塔历史时提到,小乘佛教传入之前蒲甘王国历代君王均信奉阿利教,阿利教是蒲甘本地主张万物有灵的教派和大乘佛教混合而成,教权鼎盛之时甚至干涉王室的各种决策,左右王权的归属,从今天这些僧侣的表现看起来确实是这样。 也许卫靖是对的,这些人就是欠一顿打。 阿隆都又对着那些无动于衷的僧侣喊道:“西亚快走,若是不走大乾主将要罚五十军棍。他们的手可没轻重。” 但是僧侣们仍然无动于衷。 没一会营地里跑步出来了五百杀气腾腾手执军棍的兵士,把僧侣们围了起来,终于有部分僧侣露出了恐慌的神色。 阿利教的僧侣并非是苦行禁欲的修行者,相反,他们利用教条作威作福,骄横放纵,这样的人意志显然坚定不到哪里去。 因此被兵士们围起来后许多僧侣心中打鼓,只是他们自己在愚弄民众时连自己都信了,就是认为自己确实有神灵护体,长老横死是被偷袭了,而自己只要持续不断念颂咒语必然百害不侵。 当然也有一些修行不到位没有这般深信不疑的,趁人不注意悄悄溜出了包围圈,一开始只有一两个,慢慢的走的僧侣旁边的也跟着溜出去,渐渐地越来越多,最后剩下的只有最中心的百来个了。 “倒数。”张晓珲下令。 “十、九、八、七、……”孙鹤高声报数,阿隆都急得喊道:“快走!快走!真的打啦!” 头陀的死他多少也有责任,他也害怕灾祸降临,若是这些僧侣被打了只怕灾祸来得更猛。 又有十多个僧侣在报数声中退了出去,省下的就是怎么也不会动的了。 “动手!”随着张晓珲一声令下,五百兵士如狼似虎把那些盘腿坐在地上的僧侣拖过一边,抡起军棍打了下去。 念咒语虽然可能百害不侵,可军棍打在身上是会疼的呀! 这些日常娇生惯养的僧侣们何尝受过这样的皮肉之苦,一时间嚎叫声此起披伏,好不热闹。 营地门口的动静早就吸引了许多蒲甘本地的民众围观,他们看到平日高高在上的僧侣象死狗一样被拖行,还大呼小叫的完全没有了体面,这一幕对他们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围观的众人惊疑不定,看着这些僧侣被痛打虽然内心深处是暗爽的,但是天长日久的日常认知又让他们担忧会有灾祸降临。 溜出包围圈的僧侣也不敢走远,心惊肉跳地在一旁看着,五十军棍很快打完,那头陀的尸首和柴堆阿隆都让人搬走了,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僧侣最后也被提前溜走没有挨打的僧侣带回了寺院。 这一桩闹剧虽然看着是结束了,但仅仅是第二天,城中就有一道流言传了出来。 因为大乾军队伤害了阿利教的僧侣,因此灾祸降临了,而且由于大乾军队是阿和陀带来的,他的家族首先就是被神灵惩罚的对象。 “将军,求您救救阿和陀的族人。” 卫靖的办公室里,阿和陀跪在他面前,神色悲切。 “你先起来,说说什么情况?”卫靖问道。 “我的族人被关在牢里,昨日我把他们接出来后发现有半数的人都得了疟疠,孩子们全部都得了,我……”阿和陀说不下去了。 他剩下的唯一的儿子也得了,因为疟疠和各种别的原因他已经失去了好些孩子,也不知晓是何缘故,疟疠仿佛总是喜欢找上他的家族。 “请王道长过来一趟。”卫靖说道。 王丰很快过来,进门后向卫靖揖了一礼问道:“不知将军找贫道何事?” “城里有疟疠疫情发生,又要辛苦道长了。”卫靖给他还了一礼说道,又对阿和陀说:“这位是防治疟疠的道医,你把情况跟他说说。” 这些道士们兢兢业业,严格按照安平的要求记录着青蒿素的用药反应,同时还给军中的医官培训防治疟疠的手段,卫靖对他们几个很是礼遇。 “我的族人在牢里关了将近两个月,最近开始一个接一个生病,若是晚一些,大概都会染上病了。”阿和陀说道。 “他们都是关在一处吗?”王丰问道。 “是。”阿和陀答道。 以往城中有人得了疟疠就会到寺院请僧侣做法念咒,但是阿和陀的族人这么做时也没救活过几次,他跟着大乾军队这么些时日也了解到疟疠是可以防治的,他们战俘也需要跟着一起执行防疫措施,而且据他观察,大乾军中确实没有疟疠发生。 生活在疟疠多发地区,他对疟疠还是多少了解的,知晓外来人口最容易被疟疠缠上,如今正是疟疠多发时节,大乾军队做到这般应是确实有法子,因此他第一时间就来向卫靖求救。 “先把病人隔离出来,你府上需要按照防疫措施消毒打扫,注意防蚊,蚊帐须得用上,你先回府安排,我随后就到。” 王丰说道。 “是,多谢道长,多谢将军。”阿和陀心中安定许多,行礼告辞后赶回家去。 但疟疠不可能只发生在阿和陀的家族中,蒲甘城开始有越来越多的病人出现,甚至开始有了病死的患者。 大乾军队冒犯了神灵,神灵降下的灾祸会让满城人都丧命。 这样的流言传得越来越广,整座蒲甘城人心惶惶。 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初夜 以往蒲甘城也每年都有疟疠发生,本来就是季节性的疫病,得病的扛得过去就活着,扛不过去就死了,大家也都麻木了。 但是这次显然不一样,因为寺院里的僧侣被打伤了,他们自己都忙着疗伤,再无人可为蒲甘城举行法事以求神灵护佑,如此一来满城人都会病死可不是危言耸听。 这时候离阿和陀向卫靖求助已经过去十多天了,阿和陀的族人因为得到了及时救治,没有一个病人病情恶化乃至丧命,基本都已痊愈了。 他满心欢喜,对卫靖感恩戴德,尽心尽力地配合着大乾军队的工作。 阿隆都的族人从王宫搬出来了,卫靖干脆把那座宅子改成了收治疟疠病人的医院,让阿和陀组织人员告知城中民众把病人送去医治,同时在城里宣传防疫知识。 一开始民众们并不相信有人可以治疗疟疠,后来看到阿和陀族中得了疟疠的家人竟然这么快便好转,于是也把病患送来了,毕竟阿和陀的家族在蒲甘城的影响力仅次于阿隆都家族。 街上也有军队的卫生员给民众们普及防疫知识,听不懂怎么办?那就顺便开始教汉语拼音认字,能认字就能看懂防疫措施了。 写在那块黑色板子上的文字可是能救命的,那必然要好生学习啊!阿和陀族中粗通汉地文字语言的家人只要没有生病的都来帮忙翻译,也一起学起了拼音,毕竟他们的汉字功底也不好。 于是蒲甘街头也挂起了黑板,人们好奇地围在黑板前,听那个俊秀又和气的大乾郎君读着那些字符。 别小看这些举措的效果,毕竟中国驻非洲的维和部队附近的村民很多都会讲中文,有些小朋友讲的甚至比国内偏远地区的小朋友还标准,而维和部队的人数比蒲甘的大乾军队人数少的多,也不像大乾军队那样有组织地进行教学。 而卫家军如今也极重视文化知识,毕竟发炮兵士不足让卫国公印象深刻,因此早就专门派人去学习了拼音认字法回到军中普及,特别是卫靖麾下的兵士要求更高,必须人人达到大乾的脱盲标准,因此要在蒲甘推广汉字学习并不会缺少老师,只是显得兼职汉字老师的将士们有些不务正业。 此时蒲甘没有自己的文字,不同的部族使用的是不同的文字,孟族使用的是孟文,而骠族使用的是骠文,另外还有巴利文,这是古印度的一种文字,主要是用来记载佛经。 围观的小朋友们很高兴,因为他们谁能写出十个汉字并且发出正确的读音,就能得到黄豆大小的一丁点糖块,虽然很少很少,但是对孩子们来说这甜味实在是太珍贵了。 其实蒲甘当地种植甘蔗,糖的取得比大乾容易多了,但也仍然很昂贵,普通人家并不舍得经常食用。 随着蒲甘城中疟疠病人的病情好转,中原大乾皇朝的医士可以医治疟疠的消息也四处传开,人们不再去哀求寺院的僧侣,纷纷转身到医院求诊,那条灾祸是大乾军队带来的留言也就不攻自破。 卫靖跟张晓珲都是只会打仗不会治理地方,因此蒲甘城也跟南诏一样保留原本的行政班子。 但是蒲甘跟南诏不同的是,南诏国早在蒙诏统一六诏之前就使用了汉字和夷文双文字。 而正是因为蒙诏接受了先进的汉文化,使他们抢到了政治和文化的制高点,让他们的统治者站在了更高的思想高度和更广阔的视野角度,最终得以统一六诏,乃至成为唐帝国的重要抗衡者。 因此当下南诏的官方行政文书已经全部使用汉字,大乾官员完全不存在阅读障碍,蒲甘的就不一样了,跟大乾离得太远,只有极少数精英能习学汉字汉语,更不用说在官方文书中使用汉字了,而扭扭捏捏象蚯蚓一样的文字跟汉字差别实在是太大。 卫靖怎么能容忍自己看不懂这些呈上来的文书呢?当即要求最近一个月的文书全部用汉字备份,此后政府行政文书也必须同时使用汉字。 一时间,整个蒲甘城里会汉语汉字的人十分吃香,于是学习汉语汉字的人也更多了起来。 为了知己知彼,尽快了解此地的民俗民风,避免因为互相不了解产生不必要的冲突,在张晓珲的提议下,卫靖还请了解汉地习俗的蒲甘本地人给将官们开讲座,要求百夫以上的将官全部参加,普通士兵也要听懂本地基本用语。 给将官们上课的是一位文质彬彬的年轻人,他是阿和陀最小的弟弟那罗都,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曾经在南诏学习生活了五年之久,对汉文化十分景仰,给自己起了个汉文表字叫子墨,他给将官们上完课以后还要留下给卫靖张晓珲等几位高级将领讲解蒲甘城的行政制度和宗教信仰等等。 “此教派的教条与汉地的佛法十分不同,皈依的弟子需得与异性师尊同宿同眠一段时日才可成婚,且在阿利教的势力范围之内,本地的新婚夫妇在家中行礼后须得到寺院礼拜,新娘必须留在寺院把初夜献给寺院僧侣,寺院僧侣享有属地所有新娘的初夜权。” 那罗都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张晓珲是知道这一点的,当年导游就说起过,年幼的妹妹还好奇地问什么叫“初夜权”,当然当时并没有人给她解释。 他看向卫靖,不知是太过震惊还是像妹妹一样不懂“初夜权”的含义,卫靖只是蹙着眉头,并不见太多反应。 “何谓初夜权?”张晓珲听见卫靖问出了跟妹妹一样的问题。 果然是不知道,这个也很正常,在华夏文明的历史长河中,哪怕是最远古的时代也没有过类似的情形,有权有势的男性也许会同时拥有多名女性伴侣,但不会对不属于自己的女性要求初夜权。 “便是新婚的新娘第一夜须留在寺院与院中长老指定的僧侣同宿。” 那罗都惨白着脸说道。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巨响,卫靖身边的桌案在他掌下成了碎片。 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 巨蛇 那罗都跪下来双手揖礼说道:“请将军为此地民众主持公道,新娘每每被留在寺院十分哀怜,许多人敢怒不敢言,我之所以迟迟不愿成婚,便是因着不欲未婚妻有此遭遇。” 卫靖想到刚到蒲甘城时阿隆都问他是不是想住到寺院中,自己当时还觉得异常,如今一想倒是正常了。 他心中怒火更甚,冷冷地看着那罗都问道:“你便不求我,此等恶教,本将军亦断不容存于世上,此前为何无人反抗?” 对一直以来接受正统儒家思想教育的卫靖来说,这世上有这样的事情简直匪夷所思。 那罗都一阵语塞,他还没来得及跟卫靖他们普及此前蒲甘的领主需要得到寺院承认的事情。 “寺院存在的历史十分长久,拥有众多信众,因此此地的统治者需要得到寺院的支持,否则他们的地位不稳。”张晓珲替他解释。 “你亦知晓吗?”卫靖转过来问张晓珲,好像张晓珲知道这事却没有第一时间告知他让他很是生气,这也是张晓珲第一次在卫靖身上看到了他这个年纪常有的愣头青的样子。 “此前有过听闻,但不确切。”张晓珲说道。 毕竟一千年以后听说过的事情,谁能保证一千年前真正发生了呢? 而且宗教问题十分复杂,总要等到矛盾聚集到一定程度才会引起爆发,而现在应该也是时候了,因为他们的到来,导火索已经燃起火花。 通过他们在营区门口爆打阿利教僧侣和民众们得了疟疠转求军队医院的两件事,大大降低了阿利教在蒲甘民众心中的地位,这才有了今日那罗都跪求卫靖的事情发生。 连阿和陀这样的家族都不得不屈服在阿利教的淫威之下,真就是“欲使其亡,先使其狂;欲使其狂,先使其盲”的真实写照。 “你今日便把那阿利教的恶行写出来,此恶教多留一日就多作恶一日。” 卫靖一刻也不想耽搁,马上点了人直奔城中的阿利教寺院。 张晓珲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阿利教寺院占地不算十分大,他们到寺院时已是下晌,寺院外头的僧侣看到兵士们以为他们只是路过,发现是冲着寺院来的想进去通报已经晚了,很快就被兵士们制住堵上嘴,半点声音发不出来。 此时寺院中有三对新人在家人的陪同下正在做礼拜,卫靖让兵士们留在门外头,他跟张晓珲两人站在观礼的人群里静静的看着。 那三对新人看起来都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而且由于热带地区的人们普遍早熟,真实年龄也许还要小上一两岁。 三对新人脸色都不好,其中一个新娘子脸色煞白,神情惊恐,紧紧地抓着陪在她身边的一个妇人的手。 几十个僧侣围成一圈,把三对新人围在中间,每个新娘子身边还有一个陪同她的妇人,僧侣在齐声吟诵,听着与汉地佛寺里的僧侣吟诵区别亦不太大。 吟诵结束僧侣们起身绕着新人转圈,把手伸过去轻触新人头顶,那氛围看起来竟有几分殊胜。 仪式结束后,人们默默地开始离去,新郎和陪在新娘身边的妇人也一起离开,但是那个新娘子死死拉着陪她的妇人的手不放,嘴里不住地哀求着什么。 那妇人狠着心把她的手拉开快步离开,那新娘子要追上去,两名僧侣一人一边把她制住,她又喊了一声,那正在一起往外走的新郎回头,见状想回去,他的家人却死死把他摁住。 周围人似乎也都见惯了这一幕,依然依序往外走,仿佛完全听不见新娘子的惨呼。 卫靖大概这辈子也没怒成这般程度,毕竟以前的恶行没有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也是凑巧,今日刚好是蒲甘每个月中本地人喜欢选择用来结婚的日子,也有可能是那罗都故意挑这个日子告知卫靖阿利教的恶行,好让他有机会亲眼目睹。 “来人!”卫靖冷冰冰说道。 门外的兵士们听到传令声一下子涌进了寺院,观礼结束正在往外走的民众们都惊讶地停了下来,因为寺院向来是不允许兵士进入的。 卫靖跟张晓珲都身着便装,民众们没认出他们俩的身份,但是进门的兵士就不一样了,一眼就看出他们是大乾的军队。 “里外都给我仔细搜,把所有妖僧都拿下。”卫靖下令。 “是!”兵士们高声应答,有人直接把抓着新娘的僧侣扯开捆绑。 余下的僧侣还什么都没反应过来也全部被捆缚,嘴里呱呱哇哇说着什么,但是卫靖张晓珲跟兵士们都听不懂,也不想听懂,把人抓了就是。 抓捕很快就结束,寺院里一共有将近六百名阿利教僧侣,他们平日作威作福,手不提肩不挑,半点抵抗之力也没有,被兵士们捆着双手绑成十几串带出寺院大门。 民众们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努力想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会说大乾话,大乾将士们也没有人会讲本地话。 那三对新人明显又惊又喜,同时又不知所措,他们的家人却很着急,几个妇人不停地冲着卫靖和张晓珲说着什么,要不是中间有兵士拦着,可能都要跪到卫靖面前去了。 那罗都终于赶到,手上拿着文稿,一看到卫靖就递了过去:“将军,我写出来了。” 这文稿当然不是刚刚写的,而是他发现这大乾军队对这阿利教根本不放在眼里后,他就开始一条条写了下来,本来他早就想把这恶教铲除,无奈自己的力量过于渺小。 “用本地话念出来。”卫靖说道。 那罗都明白他的用意,站到庭中念起了手中的文稿。 卫靖和张晓珲也听不懂他念的什么,一开始僧侣和民众们还七嘴八舌地反驳他,后来慢慢地便不说话了。 “带走,全部押进大牢。”卫靖说道。 兵士们把僧侣拖走,民众们呆愣片刻后也走了,三对新人经过卫靖面前时,那个哭喊的新娘子停下来,对着他双手合十蹲下身子施了一礼才离去。 “进去看看吧。”等人都走了以后张晓珲对卫靖说道。 这寺院虽然不大,但显然年代久远,既能掌控这么多的信众,底蕴也是有的,虽然建筑不像张晓珲后世见到的庙宇佛塔那般让人惊叹,但寺院的各个主殿的墙上都画了精美的壁画,供奉的雕像也惟妙惟肖。 他们还发现了寺院的藏经阁和藏宝阁,藏经阁里的经书不算太多,藏宝阁里倒是随意堆放着大量奇珍异宝,显然都是信众供奉上来的。 “这里面的物品登记入册装箱,经书都烧了,这寺院也给我烧掉。”卫靖说道。 “稍等。”张晓珲头都大了。 这些古代武将都是看什么不顺眼就一把火给烧了,但是同时被烧掉的可能还有许多珍贵的孤本,这阿利教发展到当下虽然邪性,但它却是脱胎于大乘佛教。 且最早在东汉时期大乘佛教就开始传进此地,藏经阁里说不定还留存有竹简记录的佛经,流传到后世这些东西都是博物馆里保管级别最高的宝贝,存放空间必须恒温恒湿,甚至二十四小时开启空气过滤系统,p2.5必须控制在个位数。 卫靖不解地看着张晓珲,莫非安平连寺院都喜欢研究? “这些经书抄写也不容易,先封起来找地方存放罢,这墙上的壁画应该也画了许久,毁了不免可惜。”张晓珲说道。 作为一个现代人,这些东西在他眼里都是一帧帧文物,存在了几百年的东西毁起来却只要一把火,后人提起时无不痛心疾首。 “那就先把这寺院封起来。”卫靖说道。 他也注意到了,日常张晓珲极少对他的决定提出不同意见,仅有的两次都跟他要毁掉什么有关。 第一次是他想要直接把羊苴咩城的城墙炸掉,经张晓珲提示后才改炸城门,还有他爹想要烧掉南诏王宫时他也出言阻止了,显然在他眼中,这些都是极宝贵的物事。 大乾向来没有把人关起来白白养着的习惯,那些僧侣也被卫靖安排去修路,过了两日,那罗都带着一名面目清癯的僧人求见卫靖。 那名僧人脚上套着草鞋,身上批着粗布斜帔,年纪虽然不大,看着也就是二十三四岁的样子,整个人却给人一种出尘的感觉。 “将军,这位是我的朋友,来自直通国的阿罗汉,他修习的乃是上部座佛法。”那罗都给卫靖介绍道。 卫靖向来不礼佛,以往经过佛寺从不进去,但是上部座佛法他是了解的,因为南诏的僧侣就是修行此类佛法,倒是没听说有什么乱七八糟不堪入耳的传闻,反而那些僧侣都极为自律持戒。 阿利教被端了,但是民众们总得有个地方作为精神寄托,作为顶层统治阶级的子弟,卫靖还是了解这一点的,上部座佛教在南诏做的也不错,蒲甘自然也可以引进。 “大师请坐。”卫靖客气地对阿罗汉说道。 阿罗汉听不懂卫靖的话,那罗都翻译后他向卫靖行礼致谢,大大方方坐了下来。 “你也坐罢。”卫靖对那罗都说道。 三人落座后,那罗都说道: “那直通国民众原本信奉上部座佛法,如今信奉那湿婆神教的人却越来越多,阿罗汉便有意另寻修习之地。” “如此正好,那阿利教寺院空着,便就请他入驻罢。”卫靖说道。 若是张晓珲在一定会想:历史的走向虽差了不少,但也总有重叠的时候,这上座部佛教便是在蒲甘得到大力弘扬顺便为蒲甘缔造了一个“万塔之城”的小乘佛教。 但他现在带着一个三十人小队在离蒲甘城十几公里外的一个小村庄里,他们刚刚路过这附近,听到村里有哭喊声传出来,人们张皇失措地奔跑,显然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张晓珲他们进入村子的时候村里人正围着一个妇人和两个孩子,哭喊的正是那名妇人,两个孩子也泪流满面。 队里有蒲甘本地的翻译,他走过去站在旁边听了一会,把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带到张晓珲面前。 那男子脸色煞白,浑身衣衫脏污湿透,露出来的小腿手臂都有刺眼的刮痕。 他虽然不知道张晓珲是什么人,但是看着这一群人气势很不一般,当即拜倒地上,嘴里急切地说着什么。 “他们祖辈生活在此地,一直在山麓里种植稻米为生,但是前些日子稻田里来了一条蛇,吓得大伙都不敢再到田里劳作,他们兄弟俩便想着去捕了那条蛇,没料到丛林里还有一条巨蛇,把他弟弟给吞了。他求将军把那条食人蛇杀了。” 翻译说道。 巨蛇吞人事件虽然极少发生,但也不是没有,因此翻译也没有太过震惊。 只是跟着张晓珲一起出勤的兵士们听到巨蛇吞人都是面色大变,他们以往见到的蛇最粗也不过手腕大小,如何能把一个大活人给吞了? 张晓珲听了翻译的话心中也是“卧槽”两字,这可真是摊上大事了呀! 这所谓的巨蛇十有八九便是缅甸蟒,缅甸蟒号称地表第二大蟒蛇,只要活着就不断生长,在现代有记录的最大的缅甸蟒长度超过十米,体重一百八十多公斤,在古代这么好的生态环境中也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 身为特种兵,他自然了解这些生活在丛林里的霸主,他们出任务时还生吃过刚刚孵化出壳的缅甸蟒幼蛇的肉。 一般来说,人类并不在缅甸蟒的食谱里,但是只要它们捕食过一次人类,那么人类便会在那条蟒蛇的食谱记忆中,只要它见到人类便会认为那是它的食物之一,而且比起各种蹄类生物,显然细长形的人类在吞食的时候更加方便。 而缅甸蟒其实喜欢生活在人类周边,因为人类居所聚生的鼠类是它们的主要食物之一。 因此这条缅甸蟒只要活着,它会继续捕食人类几乎就是肯定的了。 那就只能杀了它,总不能看着村子里的人陷入危险之中。 村人们也注意到了这一群人,但他们并不敢走过来。 “让他起来,我等商量一下如何捕杀这巨蛇。”张晓珲说道。 ------题外话------ 今晚只有这一大章,感谢书友静静地吃草同学的打赏,七姑仍然重度缺票,感谢大家支持!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四百一十七章 翡翠 翻译对那男子说了张晓珲的话,那男子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赶紧爬起来急急地对翻译说着话。 “他说那巨蛇刚刚把他弟弟缠起来吞食还没过一会,赶快去说不定还能救得一命。”翻译说道。 这就不太可能了,一旦被巨蟒缠上,又发生了吞食,怎么可能还活着。 曾经有一个动物保护学家为了唤起人类保护热带雨林的意识,决定亲身测试蟒蛇是否会捕食人类,浑身上下都穿了抗挤压的碳纤维防护服,结果刚被巨蟒缠上就受不了了马上发出求救信号。 据他描述,被巨蟒紧紧缠绕时的感觉是全身骨头很快扭曲,再晚一些就断了。连穿戴好全身护具的专业人士都承受不了巨蟒的绞杀,毫无防护的普通人被缠住后果可想而知,更别提被吞进肚子后能否逃脱了,这只是村民不愿接受亲人惨死蛇腹的幻想罢了。 但是也应该及时赶过去,不然那条巨蟒吞食结束爬走进入丛林就难以寻到踪迹,要捕杀自然更加麻烦。 “前方带路。”张晓珲说道。 那村人男子急急往村外走,张晓珲对兵士们说道:“都跟上。” 其实他不说兵士们也会跟着,能吞食活人的巨蛇他们家几辈子都没见过呢! 不光兵士们,连村里的人看到有这么多人去捕杀巨蟒,对蟒蛇的惧怕也减少了不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跟在后面,整个队伍都不止百人。 巨蟒出现的地方在离村子八百米左右的地方,那村民男子停下来指着地上说着什么。 “将军,巨蛇便是在此处缠食了他弟弟的。”翻译说道。 这里原先应该是一处丛林边的沼泽地,村民们把沼泽地的水排干后种植稻子,但种植技术显然比较粗放。 村民男子指给张晓珲看的是稻田边上的杂草丛,有一大片的杂草被压得倒伏在地上,再顺着这明显的被蟒蛇压的倒伏痕迹一路看过去,张晓珲心中又冒出了“卧槽”两字。 从倒伏的杂草分布的面积看起来,这条巨蟒最大的腹围直径接近五十厘米,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吞食了过大的食物撑出来的尺寸。 一般蟒蛇如果吞食了过大的食物都会停留在原地慢慢消化,但从这条蟒蛇已经迅速遁走来看,这个村民男子弟弟的身体对这条巨蟒来说不算过大,可想而知这是一条多么巨大的蟒蛇。 “这条蟒蛇极其危险,让村民不要跟来,免得误伤他们。”张晓珲对翻译说道。 翻译转身对后面的村民喊了几句话,那些村民脸上又露出了害怕的神色。 众人又顺着蛇迹一路追踪,这条蛇太大了,热带地区草从茂盛,很容易就发现它的行踪,又走了五百多米,在丛林和沼泽混杂的地区这条巨蟒失去了踪迹。 因为这里的沼泽跟丛林混杂,危险重重,村民们不敢靠近,因此也不会在这里种植庄稼,沼泽里的低洼处积存了一个一百平米左右的水塘,这条巨蟒很可能就隐匿在水塘下。 长到这般大的巨蟒已经是丛林里的霸主,只有它吃别人没有别人能吃它,因此受到挑衅后都会毫不犹豫教训对方,而沼泽里的水塘水深一般都不会太深,很容易就能把这巨蟒引出来。 兵士们一路过来已经了解了这条巨蟒的份量,此时都是既紧张又激动,怕倒是不怕的,他们手上都带着枪,一梭子弹过去,管它多大都得没命。 “一队站前方准备射击,听我口令再开枪,三队在后方警戒,二队守着左右两侧,巨蟒力量巨大,攻击时动作迅猛,切不可掉以轻心。”张晓珲交代道。 “是!”兵士们答道。 不远处的水塘表面平静,旁边杂草丛生,。 张晓珲抬起手中的步枪朝着水塘射出子弹。 子弹在水中射的不远,但此时不求杀伤,只需要激怒巨蟒,果然平静的水面开始荡起巨大的波纹,接下来的场面在场的人都终身难忘。 张晓珲继续往水塘发射着子弹,水面的动静越来越大,一个足有篮球大小的蛇头抬出水面,张晓珲继续射击,但是只打在它的面前,那条巨蟒终于高高抬起蛇头,挟着浓烈的腥风左右摆动着向这边扑来。 翻译和村民男子吓得瘫坐在地上,张晓珲大喝一声:“打!” 枪声响起,那巨蟒被击中,仍然往前冲了一段距离,停下来时刚好就在大伙的面前。 这一下即使是兵士们也都惊得脸色煞白,无它,实在是这巨蟒太过凶猛,他们一度以为自己也要葬身蛇腹。 但其实张晓珲是故意把巨蟒引出来才开枪,不然那一段沼泽地要走过去也很麻烦,这样就省事多了。 中了无数弹的巨蟒停下一动不动,大伙看清楚了它究竟有多大后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蛇头后的一段直径将近一尺,而中间部位仅是稍微鼓胀了一些,鼓胀部分长约一米六,而整条蛇目测超过十五米! 现代有记录的一条巨蟒是一条名叫桂花的网纹蟒,长达14.85米,重达四百多公斤,这个长度还是因为它的尾部溃烂被截掉一截后的长度,原本的它身长接近十九米。 跟桂花比起来,这条巨蟒显然已经不算大,但是看在大多生活在大乾中部北部的兵士们眼中,这巨蟒实在是太惊人了。 蟒蛇全身是宝,况且肚子里还有一个人类尸体,自然不能留在沼泽地任由它腐烂,兵士们忍着内心的惊异把巨蟒抬回了村子。 村民们站在村口等着,远远看到就围了过来,小朋友们看着张晓珲和兵士们的眼中尽是崇拜。 张晓珲拿出军用匕首挑开蛇腹,被吞食的男子尸体滑了出来,浑身都布满了粘液,惨不忍睹,村子里的老者亲自过来处理尸首,死者的亲属哭得撕心裂肺。 “将军,这巨蟒怎么办?”翻译问道。 “带回城里。”张晓珲说道。 别说大乾兵士们了,大概蒲甘城的本地人见到这么大的巨蟒的机会也不多,带回城一方面可以让大伙开开眼界,另一方面也可以在普通民众心中树立起大乾的军威。 翻译跟村里的老者说了张晓珲的意思,老者过来给张晓珲致谢,还提出由村里的青壮负责把蟒蛇送到城里。 张晓珲谢绝了,只让他帮忙找了十根扁担和绳索,还给了老者五百蒲甘币,老者千恩万谢,领着村里人站在村口目送张晓珲一行人抬着巨蟒离去。 回到蒲甘城的张晓珲一行果然引起了轰动,一路上只要有人看到这条巨蟒,几乎没有不跟着走的,蒲甘人蛇见的不少,但是这么大的蛇见得实在不多,特别是听翻译说了这条蛇刚刚吞食了一个人后就被大乾兵士捕杀,看向张晓珲他们的眼神都是又敬又畏。 这么大的蟒蛇要杀死可不容易,即使吃了人也不能很快就会被杀害,所以总有吃了一个再吃第二个的事情发生,有些村庄甚至被逼的只能离开居住地,这大乾军队这么轻易便杀死了这巨蟒,那以后再有这般的事情时就可请他们前去除害了罢。 巨蟒一路抬回到了营地,原本张晓珲打算放在营门展览两天的,但是天气实在太热,只怕第二天蟒蛇都开始腐烂了,因此便挑着蒲甘最热闹的街区走。 这一招效果果然好,没两下蒲甘城就传遍了大乾军队为民除害的事迹。 至于巨蟒在大乾兵士中引发的震动自不必说,营地里兵士们排着队来抬起巨蟒,这也是卫靖特意安排的,就是为了让兵士们熟悉巨蟒的样子,避免万一见到巨蟒后惊慌失措白白送命。 自从大乾军队进驻蒲甘后,从南诏下来的经商的汉人也跟着到来了,他们带来了大量商品要从这里往南出海送到身毒等地,又从这里带回汉地稀缺的商品。 现在南诏也不叫“南诏”了,而是改名“云南郡”,据说这还是唐朝时南诏王阁罗凤谴使到长安拜唐朝皇帝,皇帝问:君在何方?南诏使遥指南方说道:“南边云下。” 于是在历代朝廷心目中“云南”便为南诏国一带的代名词。 张晓瑛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堆礼盒,今天是她的十三周岁生日,按照大乾的叫法,她明天就是十四岁了。 其实她自己对生日并不在意,在现代时十岁以后就不过了,直到满了十八周岁成人礼时才又过一次,她跟哥哥都是一样,再往后过一次老一岁,实在不算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 因此在大乾爹妈哥哥也没想着给她过生日,这些礼物倒是旁人送来的,因为她是郡主的品级,里面还有皇帝皇后的赏赐。 她不相信帝后两人会记得自己的生日,果然萧十二告诉她:“是内廷司有记录在案,到日子了就会以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名义发的赏赐,赏的什么也是按品级定的。” 卫国公夫人专程过张府给她送礼物,一到她家府门下车后在水泥地上来回走,对出来迎接她的张晓瑛说道:“太好了!安平,这路面铺得真是极好,比石板路可平坦许多!我府中也要全部铺上。” 她这些日子忙着在各处开店,生意做得极顺畅,手上的银子多了不少,再加上卫国公父子俩在前线一切顺利,她心中自是舒畅异常,因此很是借着张晓瑛生日给她挑了一样贵重的礼物。 她一共带来了两件礼物,除了她自己买的,另一件是卫靖让军中信使送回来请卫国公夫人在张晓瑛生日的这天给她的。 张晓瑛其实挺怀疑是卫国公夫人自己买了说是卫靖送回来的,不过打开礼盒看到实物她就打消了这个疑虑。 因为礼盒里是一对翡翠手镯。 这是一对美得不行的翡翠手镯,几乎透明的手镯大部分都是淡紫色,间杂着几缕翠绿,质地细腻完全不见颗粒,也没有半点杂质,张晓瑛一眼看到就心生欢喜爱不释手。 本来手镯就是张晓瑛在现代时唯一戴的首饰,虽然因为工作原因她几乎没有戴手镯的机会,但只要休假她都会抓紧机会带上她自己淘的各种材质的手镯,绝大部分都不是什么太昂贵的,有玛瑙的,水晶的,玉髓的,水银的,甚至还有木头的。 翡翠手镯当然也有,但是跟这一对比起来那只能说是翡翠石手镯。 这大概是穿越以来仅有的让张晓瑛在物质上产生愉悦感的礼物了。 因为喜欢手镯,张晓瑛还认真地了解过翡翠的历史,她记得翡翠是在清朝时才在我国流行起来的,但是历史上,缅甸北部出产翡翠的雾露河流域,在明代万历年间归云南永昌(今保山)府管辖,到了清朝早中期这一地区还属于中国版图,归云南管辖,后来随着缅甸被英军侵略占领之后,该地才被划入了缅甸的疆土范围直至现代。 而如今的云南郡肯定是包含了雾露河流域的,那里的翡翠其实在汉代就已经出现了,但应该不是开采的,而是在河道里捡到的翡翠原石。 这些疆域,以后应该都丢不了了罢。 张晓瑛看着这一对翡翠手镯默默想道。 “贝贝,生日快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张德源回到家听说有人送生日礼物给闺女,想到这还是女儿来到大乾过的第一个生日,自己却忙得都忘了,心里不禁暗暗自责。 “爹,娘,我收了一堆礼物。”张晓瑛看着一起站在自己屋门外的爹娘显摆道。 “你娘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贝贝,我跟你爹还以为你不想过生日呢!”李岚说道。 毕竟以往她提醒闺女生日的时候闺女总是说:“没有,我没过生日,还是十八岁。” “我现在倒想赶紧长大,这么小真没劲。”张晓瑛说道。 “长大这么快干嘛?你以前不是最不愿长大的嘛?我闺女是不是想快点嫁给卫小将军啦?”李岚惊讶问道。 “哎呀老妈!您这什么思想,难道长大就是为了嫁人吗?”张晓瑛恼道,脸却不由得红了。 “是不是卫靖给你送礼物回来啦?”张德源问道。 “就是,卫靖都送礼物回来了,我哥啥都没有,信都没有一封。”张晓瑛说道。 “他们在前线送信回来不方便,现在已经到蒲甘了,看来很快就会推进到出海口,皇上要再开一次科举考试选拔官员,不然都不够用了。”张德源说道。 这…… 刚刚张晓瑛还在想着盛产翡翠的地区别再丢了呢! 这就开疆拓土去了! ------题外话------ 今晚也是一大章,章节数目又搞错啦!七姑捂脸,发出去的一瞬才看到已经晚了,今天带孩子出门发晚了,希望没耽误大家睡个好觉。感谢同学们投票,七姑月票排名又上升啦! 第四百一十九章 岛链 “官员都不够用了吗?”李岚惊讶问道。 “照这个速度下去,肯定是不够的,但是我已经上折子提建议不要扩张得那么急了,不知道朝廷会不会听。”张德源说道。 后罩房向来只有他们一家会进入,连陈灵秀有事都只是站在过道门口喊一声,因此有些话也不怕说。 现在有了枪炮打下来容易,但是要实施实际治理就难了,特别是语言文化跟中原地区差异太大的区域。 “爹,我记得历史上中原王朝一直更加重视北方地区,一直也不积极往南推进,这是为啥呢?”张晓瑛问道。 “因为对于古代中原王朝的统治者而言,北方的战略价值要远高于南方,历史上南方从来就没有产生过威胁中原王朝统治根基的政权,它们对中原王朝的伤害,仅仅只限于边境上的小打小闹,因此在地缘战略中,南方就没有一定要征服的必要。”张德源说道。 “那您觉得皇上这次想打到哪呢?”张晓瑛问道。 她记得曾经有西方学者评价,中华文明的影响就像蒸汽压路机一样势不可挡,换句话说,中国历史上的大一统政策总是扩张到当时科技和生产力所能达到的极限,她的真实历史其实并没有自己标榜的那么温良恭俭让,而是外表温文尔雅,内心却只想着封狼居胥,饮马瀚海,勒石燕然。 温良恭俭让吗? 张晓瑛回想了一下她平时接触的古人的样子,特别是天天跟她在一起的护卫们,嗯,平时对她是挺温良恭俭让的,但她可是见过他们打打杀杀的样子,那一次她被劫杀时这些护卫瞬间变身杀人机器,半点不见所谓的温良恭俭让,只剩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不好说,这次大概也是先试试手,其实要是单纯从咱们国家的百姓来说,往东南亚其实比往西北方向去更重要,比如说现在的西域离中原就太远了,即便是毗邻的甘肃人去到西域也很远,指望中原百姓自发地去西域生活定居是不可能的, 但东南亚就不同了,东南亚距离咱们国家的东南沿海很近,不夸张的说,以前只要明朝、清朝统治者什么都不做,别搞禁海,禁止福建和广东人下南洋,现在东南亚的主体民族应该就是华人了。” 张德源说道。 “爹,咱这会是大乾,离明清还早着呢。”张晓瑛提醒她爹。 “这会就更加了呀,南洋一带的众多岛屿都是无人小岛,我看了许多大乾商队的航海记录,即使是菲律宾这会也还没有多少人,大乾去了那里设置行政机构,以后也就没有南海问题了。” 张德源说道。 因为自家儿子身份的缘故,他对南海问题一直都非常关注,既然皇上已经知晓了自己一家的来路,他这些日子跟皇帝的交流中也经常提到南海的部分,把我国被对方以第一岛链封锁的情形也详细给他分析过了。 以大乾皇帝的宏才伟略,怎么可能会允许同样的事情发生两次呢?大概这就是他让军队直接从南诏南下的原因吧! “那以大乾现在这么低下的交通通讯现状,这么大的疆域怎么可能管理得过来?说是说在大乾的版图里,结果政令根本到不了,反而容易让地方大员利用国家资源割据一方。”张晓瑛说道。 不然咋会有“山高皇帝远”这一说呢? “所以皇上让你修铁路啊!你的铁路修到哪了?”张德源问道。 “路基已经全部平整好了,路轨也铺了三分之一。”张晓瑛答道。 “过年前能通车吗?”张德源问道。 “能通一部分,十五公里左右。”张晓瑛答道。 “不错了,一共几公里?”张德源问道。 “一共二十八公里,可能皇上确实挺想赶紧看到实际效果的,特批了两万服徭役的民工给修路队。”张晓瑛答道。 “你们不是免费用的徭役吧?”张德源问道。 “不是,比我们自己招工还贵一些呢!但主要是招工也招不到这么多人。”张晓瑛答道。 “所以说大乾人口还是少。”张德源说道。 “人多了粮食不够吃不是更可怕。”李岚插了一句话。 “我爹不是要在咱家后园子培育杂交水稻育种了嘛?爹,人家袁爷爷是在湖南做的杂交水稻试验,您这在京城能培育出来吗?”张晓瑛说道。 “我现在还没办法照着袁爷爷的法子培养杂交水稻,这事可不容易,得先找到雄性不育株,靠我自己是做不了的,不如在皇家学会 他在后园子里开辟了两亩水稻田,因为早在东汉时期顺义一带就开始种植水稻,因此京城地区水稻种植面积不算少,只是亩产实在不高,仅有二百来斤,而且白米的价格也贵很多。 “可我对农业科学一窍不通啊!”张晓瑛说道。 她现在在皇家学会扯大一些,研究院比研究所听起来。 礼部在太学旁边批了一个小院子当成皇家学会的办公场地,要不是庭院前的国旗和由皇上亲自题写的挂在大门外的牌匾上“大乾皇家学会”几个字,任谁都以为这只是一座普通的民宅。 场地虽然简陋一些,但是实验室的窗户全部换上了玻璃,屋顶也安装了玻璃瓦,而且实验室的器材目前只此一家,也开始吸引了不少太学的学生过来一探究竟。 “咱不是有房车嘛?我查过了,关于杂交水稻的资料非常详尽,一步一步怎么做的交待得清清楚楚,不然你以为你老爹我一个老中医怎么可能会培育杂交水稻嘛! 把张无忌喊回来给你当助手,这孩子不错,人机灵又勤快,最难得的是还喜欢种地,每次回家都是呆在后园子不挪窝。我上回去小汤山的庄子看到他指导庄民施肥,讲解得头头是道,比他爹表达得清楚多了。”张德源说道。 “您不是带了好几个学生吗?”张晓瑛问道。 “他们自己种了十几二十年地了,很难接受新的观念。”张德源说道。 “您拿状元的名头出来唬唬人呗。”张晓瑛说道。 “就因为你爹我是状元,人家才觉得我种地是瞎胡闹。”张德源无奈地说道。 好不容易招来的那几个会种地又识字的皇庄管事,也只是因为皇命难违来听了他讲的几次课,后来都借口农事繁忙请假不来了,张德源只好把目光放在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身上。 “啊?不是吧爹,袁爷爷耗尽一生心血,让全国人民彻底摆脱了饥饿困扰,解决了中国人的吃饭问题的重大科研成果,真的要由一个十岁孩子带到大乾来?” 张晓瑛说道。 “你不是给他起名叫无忌了嘛!”张德源说道。 张晓瑛:…… ------题外话------ 同学们,今天七姑状态不好,请个假,先发这一章,大家不要等第二更啦!感谢大家投票,一转眼又到月底了,时间过得太快啦! 第四百二十章 水稻 “小的见过小姐。”从小汤山被接回来的张无忌不明白张晓瑛突然找自己有什么事,不会是想让他当小厮吧? 虽然让他给小姐当小厮他也很愿意,但他试种的葡萄刚刚起霜,还未到最佳采摘时节,小姐说过葡萄可以酿酒,她很喜欢喝这类的果酒。 “无忌,你最近在庄子里吃得怎么样?”张晓瑛问道。 这段时间见得少了,张无忌变得又黑又瘦。 “吃得饱。”张无忌答道。 他跟他爹都很忙,只能把饭食和小菜一起放到煤炉子上焖熟,有了煤炉子他们省事多了,不然他还得烧火做饭。 “没买肉吃吗?”张晓瑛问道。 伙食费都是按照定额配给的,按说虽然不能顿顿有肉,但是考虑到他们的劳动强度比较大,她爹也额外补贴了,比大乾普通民众吃得好是没问题的呀! “买不到,要到集市上才有,我爹嫌远不愿去,耽误功夫。”张无忌说道。 也许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更多的原因是张芙蓉该找婆家了,张大有想给闺女攒嫁妆,虽说按照大乾的律法,张芙蓉的婚嫁是由张家掌握的,嫁给谁也只能由张家安排,但李岚早早就跟大有娘子说了,张家不管张芙蓉姐弟几个的婚嫁,他们喜欢谁就跟谁成亲去,提前说一声就行。 现在张芙蓉跟着李岚在筹办纺纱厂,考虑到工人们的上班路程问题,厂区设在京城内,因为大乾目前的社会氛围还不容易接受女性长期在外住宿,工人们下班后都要回家,虽然厂房还在修建,但是已经准备招工培训了。 “那你回府里最想吃什么?”张晓瑛问道。 张无忌咽了咽口水,小姐问自己想吃什么,那基本都是可以吃着的,虽然做人不能太贪心,但他实在是太久没吃肉了。 “小的想吃白米饭拌东坡肉汁。”张无忌说道。 他说完后又有些忐忑地看着张晓瑛,白米饭就算府里也不常吃呢!都怪自己太馋了! “刚好我也想吃东坡肉了,今儿晚饭就让你娘做这个。无忌,你想不想有朝一日顿顿都能吃上白米饭?”张晓瑛问道。 她觉得自己有点像坏人,竟然拿吃的诱惑一个孩子。 “哪能顿顿都能吃上白米饭?白米这么贵,小的听说便是皇上都不能顿顿吃白米饭。”张无忌说道。 切!皇帝没有顿顿白米饭,那是因为要健康饮食科学养生! 张晓瑛想道,不过她自然不会告诉张无忌,而是说道:“是,若是咱们可以一亩地种出的稻米是如今的三倍,那白米便会便宜许多,顿顿都吃白米饭就不是梦了。” “三倍?是说若是如今一亩收粮二百斤三倍便是六百斤么?”张无忌眼睛亮晶晶问道。 地里的粮食收的多,他心里总是极欢喜,便是他种的葡萄也比附近村民种的挂果更多。 “正是。”张晓瑛说道。 “那如何能让稻子长这么多稻粒呢?”张无忌问道。 他去看过庄子附近的水田,那田里长满了稻子,杂草都没几棵,多种稻秧是没地方种的了,想来便只能让稻秧多长稻粒了。 “这个嘛!”张晓瑛故作玄虚停顿了一下,老爹看人的眼光果然精准,张无忌竟然一下子就能意识到水稻增产的关键点:“我手上有一本种水稻的奇书,你若是能象书中写的一步步去做,应该就能做到了。” 张晓瑛说道。 “而且,若是做到了,我就给你申请免除奴籍。”张晓瑛说道。 她家实在不习惯买奴仆,因此买了张大有一家以后便没有再买,她爹看张大有兢兢业业的,还想着给他解除奴籍,结果张大有大惊失色,以为张家不想收留他们了,竟然下跪磕头眼眶红红请求张德源收回这个决定。 但是张晓瑛知道张无忌心里是想要去掉奴籍的,只是他年纪小没有发言权。 而培养杂交水稻就算照着资料去做也不容易,需要到南方水稻的原产地寻找适合杂交的水稻株,甚至有可能要出海到交趾南部的占城去引进稻种,因为历史上在水稻种植占据了十分重要的占城稻,是在宋朝时才开始大规模引进我国江南一带的水稻种植区域。 民以食为天,既然担任皇家学会的秘书长,农业科学也是极其重要的科学,张晓瑛很是恶补了一下这方面的常识内容。 相比原产我国的稻种,占城稻产量高,既耐旱又耐涝,适应性强,生产期短,种植期仅有五十多天,跟晚稻配合成为双季稻,而据她老爹说,目前大乾的主要产稻区仍然是一季稻。 如果是这样的话,哪怕没有培育出杂交水稻,大乾的粮食产量也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空间。 因为就算现在占城稻已经在大乾的疆域内种植,也仅是在交趾岭南福建沿海一带,显然还没开发出双季稻的种植模式。 因此张晓瑛拿给张无忌的资料中包括了最基本的水稻种植内容,从选种育秧到翻耕插秧除草施肥水管理,甚至收割晒干归仓都有详尽的指导说明。 这些资料即使交给皇帝由他指派专人试验,但是人们很难打破自己的固有观念和习惯,不见得会严格按照要求来耕种,如果出来的结果不好,反而会影响推广的意愿。 “小姐,小的定然把这水稻种好!”张无忌脸上都发光了。 “好,这些日子你就负责后园子的两亩水稻,照着这个格式做好记录,等稻子收割了好跟别的稻田对比,看看是哪种种植的法子收的稻子更多,你爹以前管的庄子不是也种了稻子吗?你遇到问题也多问问他。” 张晓瑛说道。 她给张无忌的记录表格是试验田种植的记录表格,需要记录的内容包括秧苗的生长情况,施肥的日期和次数,出谷粒后每棵稻穗有几颗谷粒等等,她需要做的就是教会张无忌写下严谨求实的实验日志,方便日后在大乾推广。 “好咧小姐。”张无忌接过资料表格喜滋滋说道。 他本来就对后园子的稻子很好奇,不明白为何要这般间隔着下秧,如今小姐让他管着这稻田,那他就可以看个仔细了。 当晚张无忌足足吃了四碗东坡肉汁拌饭,还吃了一大碗东坡肉,大有娘子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好在这是小姐特意给他打的一碗肉,府里吃的猪肉也是翠湖庄子自己养的,翠湖庄子每三日就杀一头猪,五日就杀一头羊,护卫们训练辛苦也需要吃肉。 ~~~~~~~ 此时一个长长的车队从京城北门鱼贯而入,来人随着礼部派来等候在城门的官员到了驿馆最高级的一个院子里入住了下来。 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邪性 礼部尚书府里,周尚书正拿着鞭子,要往他自己最钟爱的孙子身上打去。 厅堂上跪着两个人,分别是周乐浦和周乐萱兄妹俩。 他今日才知晓,孙子向翰林院掌院大人递了折子,要到皇家学会的物理研究院任职,而孙女竟然当起了稳婆! “那物理研究院是个啥玩意,能让你光宗耀祖还是让你儿孙满堂?”周尚书气呼呼口不择言地骂道。 “父亲消消气,这皇家学会也是皇上亲自下令筹办的,如今刚刚成立,浦哥儿去了便是元老。”周乐浦他爹说道,眼睛一直盯着父亲手中的鞭子,就怕父亲一怒之下真的抽了上去,传了出去便是父亲不同意孙子去皇家学会,说得深了便是不支持国家大力发展生产力的国策。 虽然他心中也不愿儿子去,可儿大不由爹,就算如今拦住了他不去,过得十几年拦不住了他还是要去,那可就连元老都混不上了。 “元老有什么用,能入阁吗?”孙尚书更加生气了,这些短视的东西,不明白他周家是靠着什么屹立不倒的,不就是靠着一代代人读书考科举入仕为官么? “祖父,孙儿即便不去皇家学会也入不了阁。”周乐浦说道。 “放屁!你也就是比你祖父我差些,如何就入不了阁!”周尚书爆了粗口。 他当年科举中的是榜眼,如今也勉强入了阁,但是孙儿中探花比他当年中榜眼年少了十几岁,熬着熬着总能熬到入阁那一天。 “这物理研究院院长孙儿是当定了,您让别的兄弟入阁吧!”周乐浦说道。 “什么院长?”周尚书问道。 怎么还有职位呢? “物理研究院院长!”周乐浦说道。 当然如今这院长只是徒有其名,安平郡主说了,研究院能发展成什么样还得看他自己的能力,他感觉这就很有挑战,比翰林院等着别人安排的工作有意思多了。 “这院长名头是谁安的?”周尚书问道。 “皇家学会浦说道。 周尚书年底就该告老还乡了,很多事情已经不管,只专心培养儿孙们,因此对这皇家学会究竟是什么也不了解。 只是孙儿好不容易进了翰林院,结果说走就走,让他实在难以接受。 既是由户部发俸禄,还当了院长,那去就去罢。 “你呢?你何时偷偷去当了稳婆?” 周尚书这边刚消点气,看到灰朴朴的孙女又气上心头。 他还是今日下衙回府碰上了穿成这般的孙女,盘问之下才知晓,不然大概满京城都传遍了他才发现,那就真真是晚了。 既是由户部发俸禄,还当了院长,那去就去罢。 “你呢?你何时偷偷去当了稳婆?” 周尚书这边刚消点气,看到灰朴朴的孙女又气上心头。 他还是今日下衙回府碰上了穿成这般的孙女,盘问之下才知晓,不然大概满京城都传遍了他才发现,那就真真是晚了。 “祖父,孙女当的是助产士,不叫稳婆。”周乐萱说道。 “不管是稳婆还是助产士,名头喊的再好听,也是妇人生产的腌臜事,你……”还没等他说完,周乐浦父亲顾不得那么多,赶紧打断他说道:“父亲,安阳公主如今也是稳婆,咱可不能再说妇人生产是腌臜事。” 周尚书听了这话差点没一口气闭过去。 “你说什么?安阳公主是稳婆?”他震惊得本来耷拉着的眼睛都瞪圆了。 “是,萱姐儿便是到她开的安和堂当的稳婆。”周乐浦父亲说道。 这事他其实也是今日才知晓,还是他媳妇看事情败露担心女儿受罚急急忙忙跟自己说的。 乱了,都乱了! 周尚书脑子嗡嗡作响,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良久才憋出一句:“安和公主是公主不愁嫁,你做此事传了出去还如何说亲?” 这孙女聪慧灵秀,本来说上一门好亲事不在话下,难怪此前还有风声说卫国公府有意给卫小将军定下她,如今又不见动静,想来定是孙女偷偷当稳婆的事情传了出去了! 周尚书想到这个心中更堵了!眼睁睁一门好亲事没了! “说亲跟这个有何干系,安平郡主也做此事,还不是有人抢着要。”周乐萱说道。 “浑说,她那般的小娘子哪个小郎君敢娶回府,整日不是做这个便是做那个,哪里有个小娘子的样。”周尚书说道。 “我敢啊!”周乐浦以为自己是心里在想,没想到一秃噜嘴说了出来。 结果背上马上挨了火辣辣的一鞭子! “父亲息怒!息怒!打不得啊!”周乐浦父亲赶紧挡在儿子面前。 “祖父,孙子只是那么一说,并不是真的想娶安平郡主。”周乐浦委屈道。 他只是听到祖父提到以后寻思了一下,觉得娶安平郡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卫靖那小子能做的事情他当然也能做,只是并不打算去做罢了。 他又不傻,横刀夺爱这种事情费精力不说,搞不好还费性命。 周尚书脸色阴沉,挥了挥手,厅堂里的下人全部退了出去。 “娶那般的小娘子回府,跟那般的人家结亲,你们有几条命,那家人造的是何物,你们以为…”,他向皇宫方向拱了拱手:“就会心里踏实么?” 他声音低沉,只有屋里几人能听清。 “如今不过是看他们还有用处捧着他们罢了,不然你们以为大乾的郡主是那么容易封的么?我劝你们,还是离那家人远着些好,老头子我活了这般岁数,一路看下来这家人便只有两个字,邪性。” 屋里的其余三人都没有再做声,心中其实也都认同了周尚书的话。 他们的家族是存世几百年的世家,清楚知识是需要传承的,这也是周尚书最后没有坚决制止周乐浦到物理研究院的原因。 张家连续拿出来的这些新鲜物事,虽说看起来也不算复杂,但功效极大,以至于朝中最迂腐的官员也说不出鄙薄的话语。 这般的物事不会是平白想出来的,安平郡主一家虽说邪性,但学问倒是真的实打实,他们周府向来不会错过知识的获取。 此时在周尚书眼里一股邪性的张晓瑛看着眼前十来岁的小男孩问道:“巴尔多?” 第四百二十二章 “阿姐。”巴尔多给张晓瑛行了一个胡礼,然后在旁边随从手上拿过两个匣子双手递给张晓瑛:“这是王兄和阿姆给您的。” 这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是如今的北胡汗王穆多尔的弟弟,经历过了生死追杀的男孩比他的同龄人多了几分沉静,看起来稳重又踏实。 他们会面的地点是皇宫里的一个侧殿,巴尔多跟着北胡的使臣一起觐见了皇帝以后,向皇帝提出说要见一见张晓瑛,皇帝当然清楚张晓瑛跟北胡王庭一家子的关系,当即让人去传张晓瑛进宫。 他此前还担忧张晓瑛跟北胡王庭关系这般密切会不会也想着扶持他们,但是如今他完全没有这个疑虑了,通过跟张家父子的交谈,他发现张家人比他还要警惕北胡那边的力量崛起。 “阿姆和阿兄都好么?”张晓瑛问道。 “都好,阿姆特别想念你,阿兄明年成婚,阿姆和阿兄都盼着你能参加婚礼。”巴尔多说道。 这么快就成婚了啊!穆多尔现在应该也就十七岁吧?张晓瑛心里想着,如果要去参加婚礼现在就得有所准备了,起码得空出四个月的时间,张晓瑛一想到那路途遥遥的就头大。 “你住哪里?要在京城呆多久?”张晓瑛没有直接回应参不参加婚礼的问题,往北边去没有水路,虽然她现在也能骑马,但是骑一路马她可受不了。 “我会留在京城进学,阿兄成婚前再跟着大乾的礼官一起回去。”巴尔多说道。 这样啊! 京城设有专门供周边小国的贵族子弟入学的学校,统一归鸿胪寺管理,这些学子吃住都在学校里面,跟太学的学生类似,当然生活条件比太学的学生好得多,有学成优秀的还可以跟太学的学生一起上课。 “只有你一个人来进学吗?若是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告诉阿姐。”张晓瑛说道。 这学校也像个小联合国似的,拉帮结派互相霸凌,前段时间还闹出了不小的风波,两个相邻的小国王子拉着各自的打手在南市上打了一架,差点没闹出人命。 他们倒是不敢在学校打,在学校打架立即会被遣送回国,但是霸凌不是只有打人这一个手段,什么喊外号,往床褥上泼水或者泼尿,把你的书本藏起来,往你的食物里加点料等等不一而足。 巴尔多如果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势必成为校园霸凌的对象。 “阿姐不必担忧,我们一起来了五个伙伴,他们都比我大。”巴尔多说道。 “那就好,一会咱们出宫了阿姐请你跟你的伙伴去吃好吃的。”张晓瑛说道。 “谢谢阿姐!”巴尔多脸上露出了笑意。 他虽然跟张晓瑛交往的不多,但是在他们最绝望害怕的时候是张晓瑛出现,救了他们的阿姆,他也不知不觉的依赖上了张晓瑛,每次张晓瑛去到他们住的处所他心里就很是安定。 如今他远离家人来到大乾的京城,其实多少也是有些忐忑不安的,但是如今有了张晓瑛对他表达的关怀,他突然就觉得安稳了。 张晓瑛又对旁边陪着巴尔多的内侍问道:“敢问公公,皇上寻我还有旁的事么?” 内侍答道:“皇上说了,郡主若无旁事不必请安了,见了小王子既可出宫。” 好吧,皇帝巴巴地把自己喊进了宫里跟巴尔多见面,就是为了告诉自己他老人家也是清楚自己跟北胡王庭的关系的。 “谢公公。巴尔多,那咱们这就出宫吧!”张晓瑛说道。 等在宫门外的北胡使臣和另外几个一同被送来学习的北胡贵族少年见了张晓瑛也恭恭敬敬行礼,口称“公主”,陪同他们的鸿胪寺官员很是诧异。 都说安平郡主是庄户小娘子鲤鱼跃龙门得封的郡主封号,可人家之前其实是北胡公主呢!虽说北胡公主名头比不上大乾公主,可毕竟也是公主不是。 “辛苦吴大人了,我请小王子一行到阑珊阁用膳,吴大人也一起吧!”张晓瑛微笑着对这个大乾外交部门的官员说道。 “下官就不去了,如此小王子几位便辛苦郡主招待了。”吴大人识趣地说道。 昨晚鸿胪寺已经代表大乾宴请过北胡王子一行了,如今前线在打仗,皇上指示一切从简,他们鸿胪寺也是能省就省,只是按例接待而已。 双方互相辞别,因为巴尔多和几个小伙伴是第一次到的京城,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张晓瑛干脆带着他们慢慢逛。 “阿姐,为何此地竖一根杆子挂一块布?”经过端门广场时巴尔多问道。 这杆子插在一个四方形凸起的基座上,旁边还有兵士守卫,瞧着甚是端肃。 “哦,这是大乾的国旗。”张晓瑛解释。 其实现在国旗已经在各个政府机构前都挂上了,只是不像端门广场这里有士兵护旗,大家也就不太注意,但是那首《我和我的祖国》倒是流传开了,太学里的学子们都在学唱。 自从献馘礼上黑旗军合唱团的第一次合唱表演以后,京城里开始也有合唱团出现了,水平最高的还是宫里的合唱团,宫女和内侍们组成的男女二重唱精妙无比。 再加上如今有了国歌,大伙唱起歌来更没有心里障碍了,毕竟谁敢说唱国歌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更何况这国歌曲子还动听得很。 “那兵士手中拿着的是何种兵器?”巴尔多又问道。 虽然国旗这名称也新鲜,但他还是对兵器更好奇,那兵器他从未见过,若果不是其中一头是闪着寒光的尖刺,他都不会认为这是兵器。 “这是步枪,大乾如今新制成的一款极厉害的兵器。”张晓瑛说道。 她觉得这事还是早点让穆多尔知道的好,虽然现在看起来皇帝并不打算往北扩张,毕竟目前北边具备耕种条件的土地基本都在大乾的控制之下,但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定呢? 她也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可以左右朝廷的国家战略,真到了那一天,皇帝最多就是看在自己的面上先礼后兵时礼数足几分罢了。 “如何厉害呢?”巴尔多再问。 小男孩天然的就对兵器感兴趣,何况是他们这种家庭出身,从小就被训练杀人和保命。 “就这一把步枪一刻钟内可以射杀一百丈以外上千敌军。”张晓瑛说道。 巴尔多等人惊得脸色煞白,不由得都停下脚步转身回去看那兵士身上的兵器。 “阿姐,竟有此等厉害的兵器!”巴尔多不敢置信地问道。 他们草原上最强壮的勇士虽然也可射杀百丈以外的人或是动物,可一刻钟射杀上千人是不可能的,上百人也不行,拉开射出这般距离的弓容易力竭。 “还有比这更厉害的。”张晓瑛说道,陪着他们站在离兵士十米外,旗杆座外围用栏杆围了起来,他们只能站在这个位置看着。 张晓瑛大概也能了解他们的心情,隔壁邻居随随便便就能把自家给抢了,唯一可以指望的便是邻居看不上自家的破铜烂铁,换了谁心里会舒服呢? 张晓瑛觉得他们其实也不用太紧张,农耕文明的中原王朝向来对不能耕种的土地兴趣不大,再加上有了枪炮以后对战马的需求也没那么大,也就不需要太多牧场。 护旗的兵士早就被人看习惯了,仍旧面无表情地挺立着,其实他也不知晓手中这把枪的威力究竟是怎样的,连子弹他都没见过呢。 第四百二十一章 股权 为了抚慰巴尔多和小伙伴们的心灵,张晓瑛点了一大桌子好吃的,可惜他们仍然是食不知味的样子,当然也有可能是不合胃口,毕竟他们更喜欢拿着大块羊肉大口朵颐。 凡事总要有个过程,把巴尔多送回他们下榻的驿馆,张晓瑛回到家,拿出穆多尔和王妃给她的礼物匣子打开,穆多尔的礼物是一把刀鞘上镶满了宝石的匕首,这刀鞘比匕首值钱多了,王妃的礼物是一套纯金首饰,从项圈到手镯到脚环,那充足的用料让张晓瑛马上在脑子里浮现出她以前看的搞笑视频里在澡堂子里浮起来的大金链子。 这是阿姆担心她穷变着法子给她钱呢! 巴尔多带来的还有一封信,这封信显然是她阿姆口述穆多尔手写的,除了表达出想念张晓瑛之外,还说这是给她的生日礼物,她又长大一岁啦! 然后又旧事重提,让她不必担忧嫁不出去,她不想离开父母也没关系,跟着巴尔多到京城的几个少年都是阿姆精心挑选的,个个都是家世良好武功高强且人品出众,你若是看上了谁就把他留下罢。 张晓瑛:……!!! 她赶紧看了一下信封,确认是被她自己撕开的,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不然她实在不敢想象,那几个十四五岁的小少年若是知道自己是被送到京城让她选婿会是什么感觉。 话说他们一个个在张晓瑛眼里都是小小的初中生啊,张晓瑛都没注意他们一个个长得是什么样子,倒是那些孩子在她面前都有些拘谨。 有些拘谨! 妈呀!他们不会是知道了吧?不然这草原上的少年哪有这么放不开的? 张晓瑛头皮一阵发麻,她决定找个机会告知他们自己已经有未婚夫了,好让他们安心求学。 她想了想又继续往下看信。 王妃信中还告诉她如今在邺城有人收购羊毛,以往牧民的羊毛都是自己留着用,换不了几个钱,但是如今就可以收集起来一起拿到邺城出售,卖多少都有人收,牧民的生活也好了许多。 嗯,这是她老妈在收购羊毛作为毛纺厂的原材料,已经陆续运到京城了,准备先生产各种颜色的毛线,再推广手工编织羊毛衫,入冬的时候刚好可以上市。 负责收羊毛的是张晓瑛舅母的娘家弟弟,他一直在跑商,做这些事本来就是做熟了的。 但是没想到在招工环节出了问题。 “招不到工人。”李岚皱着眉头跟张德源父女俩说道。 两百台纺纱机都已经调试妥当,羊毛也陆续运到京城了,目前只招了三十二个工人,其中还有四个是张晓珲带回来的那几个女孩。 那名会画画的女孩李岚把她任命为设计总监,玻璃工坊上生产出来的器皿图案都是出自她的手,那名怀孕的女孩就只能养着了。 “为啥招不到呢?京城的妇女应该不少啊!”张晓瑛问道。 “大部分都是要在家带孩子,虽然现在不用时时盯着孩子,但当娘的离得太久了也不行。”李岚说道。 还真是,这个时代哪有什么单身未婚未育的女性啊!适龄的就都赶去生娃了,生了就得带,单靠婆婆也管不了那么多。 “娘,不如开个厂办幼儿园,给工人们解决后顾之忧,弟弟们长大了也得上幼儿园,咱家一大群小屁孩其实都是在上幼儿园的年龄段。朝廷虽然开始普及教育,但肯定没有幼儿园阶段的。”张晓瑛说道。 别说大乾朝廷了,现代时的九年义务教育都没包括幼儿园阶段呢! “娘,不如开个厂办幼儿园,给工人们解决后顾之忧,弟弟们长大了也得上幼儿园,咱家一大群小屁孩其实都是在上幼儿园的年龄段。朝廷虽然开始普及教育,但肯定没有幼儿园阶段的。”张晓瑛说道。 别说大乾朝廷了,现代时的九年义务教育都没包括幼儿园阶段呢! “我可不想当幼儿园园长。”李岚说道。 “我看胡娘子当幼儿园园长就不错,爱孩子,责任心强,严明昊也没成家,还不用带孙子,南瓜土豆跟大孩子们一起玩也有利于他们的成长。”张德源说道。 “我先问问她愿不愿意吧!如果办幼儿园就得办好一点的。”李岚说道。 “那就干脆把毛纺厂后面的院子也买下来改造成幼儿园,以后京城的地只会越来越贵。”张德源说道。 “我负责设计幼儿园,弄个长长的滑梯,象公园里那种从网兜爬上去再滑下来。”张晓瑛兴致勃勃说道。 她小时候最喜欢玩这个游戏装置,从网兜爬过去往下看的感觉紧张又刺激。 “你现在不忙吗?”李岚问道。 “还好,事情都有人做,严明昊太能干了,得给他涨工资。”张晓瑛说道。 “不如给他分股权,这孩子实在,咱也别白用人家。”张德源说道。 “是哦,我也觉得他太辛苦了,跟他说别累着还总是不听,我都不敢让他接触什么新事物了,他一拿到什么东西就总想快快搞出来。” 张晓瑛说道。 “你这些天研究一下股权激励机制,不光严明昊,以后咱们企业做得大了,总得请别人帮着管理,现代有许多做得不错的例子,咱们学过来就是。”张德源说道。 不用等做得多大,他们现在也没空管理啊!工业园区现在完全是严明昊在管,招工培训生产一把抓,别人下班了他还做研究,张晓瑛怕他把眼睛熬坏了还让他带了一盏太阳能板充电的露营灯过园区使用。 ------题外话------ 刚刚发出了这一章,系统提示到达一百万字了,在十一月的最后一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写了这么多! 说真的,七姑自己也挺懵圈的,卡文的时候总是怀疑自己能不能坚持写下去,但是同学们每天投的票给了七姑莫大的勇气,又很爱自己笔下的角色,总想跟他们住在一起,不忍分离。 感恩遇见同频的每一位。 第四百二十二章 白糖 张家后园子现在是护卫们和小朋友最喜欢游逛的地区,因为那些庄稼都已经结出果实了,西红柿真的是通红的,他们此前都没见过红成这般的果实,大伙早就想尝尝长出这般模样的果实是什么滋味了。 这样的热闹事情自然少不了萧元锦姐弟和卫国公府的一众小朋友,自从参加了土豆收割后他们就一直对这些奇特的庄稼满心好奇,千叮万嘱收获时一定不要忘了通知他们。 “要红透的才摘,绿色的不能吃,有毒。”张晓瑛高声提醒蠢蠢欲动的一群大小朋友。 大概因为没有使用化肥,西红柿直到今天终于可以采摘第一批了,因为数量不算太多,只有张府的小朋友们和护卫们参加采摘活动。 原本张晓瑛以为护卫们不想参加的,便没通知他们,结果收到大伙的抗议:“小张大夫,我们日日都看着,一棵杂草都没长的。” 于是张家后园子里一群牛高马大的小伙子各个手上挎一个提篮,跟同样挎提篮的小朋友一样满脸欣喜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看中的红色果实摘下来,那情景看着就很滑稽。 采摘前张晓瑛问过她老爹要不要留种,她爹说现在成熟的大多数都是第一穗的,留种的西红柿是第二穗第三穗的种子更优质,那这一批就让大伙放开来吃了。 大家摘了第一篮就眼巴巴等着张晓瑛清洗,因为是要生吃,这一批西红柿又是最靠近根部的第一穗果,张晓瑛不放心别人洗,因此亲自动手。 在木桶里洗了三遍又放进盐水泡了半小时的西红柿放在一个漏篮里,张晓瑛又舀了水冲了几遍,才对围成一圈的大小朋友问道:“洗干净手了吗?” “洗干净了。”大伙答。 “行,可以吃了。”张晓瑛说道。 于是大大小小的手都伸过去一人拿了一个直接咬,一口下去甜中带着微酸,还带着一股特别的香味,结果咬的太急,果汁一下在嘴角流了下来。 “咬开了先把果汁吸干。”张晓瑛提示大家,自己也拿了一个吃,真是太久没尝到这个味道了,感觉以前吃到的西红柿从没这么好吃的时候! “等着,我给你们做糖拌西红柿,味道更好。三娘,糖拿给我一下,大有婶子,这西红柿用熟菜刀熟菜板切开八瓣。”张晓瑛看大家吃得高兴,干脆就让大家把西红柿的各种吃法都尝一尝。 奚三娘很快把糖拿过来:“小张大夫给。” 这西红柿味道已经那么好了,再加上这平日都不舍得多吃的白砂糖,那得多美味啊! 小朋友们眼看着红红的西红柿上被满满地撒上白花花的白糖,口水都快留下来了。 “小张大夫少放点,这糖可贵着呢!”奚三娘看着张晓瑛不要钱似的舀着白糖洒在西红柿上,心疼得直咂嘴。 “没事,偶尔吃着一次,放足了才够味。”张晓瑛说道。 她倒是不太了解这白糖价格是多少。 “过两刻钟才能吃,大家再去把剩下的西红柿摘回来,记得熟透的才摘。” 张晓瑛说道。 大小朋友们又把西红柿都摘完了才吃上这西红柿拌白糖,果然味道比单独吃西红柿好多了,特别是大碗言表,张晓瑛让小朋友每人拿一个小勺子,每人只能分得小半勺,小朋友们吃得脸上发光。 吃过了西红柿拌白糖,晚饭张晓瑛亲自下厨做她唯一会做的拿手好菜番茄炒蛋,这对张府众人来说实在是太稀奇了,小张大夫向来是对吃**益求精,可她自己下厨?大家根本就不敢想啊! 其实大乾的闺秀们是会下厨做菜做饭的,这本来就是闺秀们的必修课之一,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嘛!不然怎么体现自己的贤惠呢?就算自己不亲自操刀,但起码能在一边指导啊!不像小张大夫,写一张菜谱出来送到厨房就什么都不管了。 本来大家也都接受这样的小张大夫了,觉得能写菜谱就算很不错的了,不管怎样厨房照着菜谱做出来的菜都挺受欢迎的,可小张大夫竟然要亲自做菜,大伙都想看看这件稀奇事。 卫五六当然更加不会错过这事,他还得写信告诉公子呢!他现在完全不再替公子担忧会有人抢走他们的未来主母了,毕竟他们都在众人眼前……对吧,现在小张大夫下厨做菜,那他家公子以后就有望吃到自家媳妇做的菜啦!可喜可贺啊!不然只有公子给小张大夫做叫花鸡,显得多少有些不对等…… 卫五六正胡思乱想,突然手臂一痛,原来张晓瑛舀了一大舀油倒进锅里,结果一阵噼里啪啦,靠得最近的卫五六手臂上被溅到了好几个点。 “对不起对不起,锅里的水还没干啊!这光线不好看不清楚,五六你赶紧去用凉水冲冲,回来再抹点菜油。”张晓瑛很是尴尬,赶紧冲卫五六说道。 “无妨,小事,小张大夫您继续。”卫五六说道。 对他来说烫这几下子根本不算事,还是要亲眼目睹小张大夫做菜的全过程好写信给公子的好。 “二丫,火烧小一点。”张晓瑛对奚二丫说道。 张晓瑛做番茄炒蛋的秘诀就是多放油,现在锅里的猪油全部化开了,她倒了一大盆放了酒和盐搅拌好的鸡蛋液进去,鸡蛋液快速凝结,张晓瑛挥着大锅铲从最底部铲开,避免鸡蛋变糊,接着快速翻炒,在所有鸡蛋液变成固体时就上锅。 接着开始爆香葱姜蒜,倒入西红柿翻炒,接着洒进白砂糖,稍加翻炒片刻洒上盐再翻炒几下,西红柿炒软了后倒进鸡蛋继续翻炒片刻,红色的西红柿汁跟金黄的鸡蛋混合在一起就可以装盘,结果装盘时张晓瑛又嫌弃这菜盆不是雪白的,体现不出她做出来的番茄炒蛋红黄相衬透点绿那种赏心悦目让人一看就流口水的色泽。 但是张府上下都对这道番茄炒蛋赞不绝口,特别是小朋友们超级喜欢,连不爱吃菜光吃主食的六郎都吃了小半碗,把叶氏高兴坏了。 原来小张大夫会做菜不是假的呢!公子可是有口福了。 卫五六吃着番茄炒蛋盖饭喜滋滋想道。 这次萧元锦姐弟跟卫国公府的小朋友们都分别带了一大篮足有二十斤的西红柿回家,张晓瑛把西红柿的各种做法都给他们写上了。 又托萧元锦送了一百来斤进宫给皇帝一家子尝尝鲜,不然不确定他老人家听说张家有新鲜玩意却没有想到他会不会心里有想法。 饭后开小会时,张晓瑛问她爹:“爹,大乾的白糖有多贵啊?” “我知道挺贵的,但具体有多贵我还真不太清楚,以前也舍不得买,等来了京城买得起时这不忙上了吗?你表姐应该知道。”张德源说道。 张府众人吃喝拉撒的大小事情都是陈灵秀在管着。 “咱家做的奶茶都不够甜,看来大乾的白糖真不是一般贵。”张晓瑛说道。 “就整天想着吃,你可知道关于白糖有一个说法,蔗糖在十八世纪经济中所占据的地位,就如同钢铁在十九世纪,石油在二十世纪所占据的地位一样。”张德源说道。 “这不挺好的嘛!”张晓瑛说道。 “还有一句呢,哪里有砂糖,哪里就有奴隶。”张德源说道。 “啥意思嘛?”张晓瑛觉得她爹今晚有些神秘兮兮的。 “你知道咱们华人以前有过被卖猪仔的经历吗?”张德源问道。 “知道,卖到美洲修铁路。”张晓瑛说道。 “不光是卖到美洲修铁路,还有一部分是卖到各地的甘蔗种植园,当时白糖制作技术没有传进欧洲前,靠贸易卖到欧洲的白糖非常昂贵,只有王室贵族在生病时才会享用。 等到制糖技术传入以后,欧洲人想制作白糖却没有原材料甘蔗,他们就在美洲东南亚大量种植甘蔗,一开始他们在非洲抓黑人运到美洲当奴隶,后来废除奴隶制度以后没有了劳动力,就开始用暴力跟欺骗的手段在华南沿海贩卖华工。 华工们的生活极其悲惨,饿死累死病死的不计其数,甚至有一个炼糖厂为了让白糖更白加入了动物骨头,动物骨头不够了就加入了华工的骨头。” 张德源淡淡地说道。 张晓瑛跟李岚听到最后一句只觉得头顶发凉。 “爹,您咋了解得那么清楚呢?”张晓瑛问道。 “我下去挂职的就是一个甘蔗种植大县,就大概了解了一下白糖各个时间段的历史意义,季羡林老先生就写过一本《糖史》,他认为白糖也间接促成了工业革命在欧洲的发生,因为欧洲人的殖民目的一开始就是为了种植甘蔗,后来也顺便栽种棉花,白糖被从美洲运回英国的时候也顺便运回了大量棉花,使得纺织业快速发展。”张德源说道。 “爹,既然白糖曾经发挥过这么重要的作用,那咱们要不要改进一下制糖工艺,我记得广西云南东南亚一带都是甘蔗种植区,如果制糖技术提高肯定会大大改善当地人的生活水平。还有,我记得甜菜也能制糖啊!大乾有甜菜么?”张晓瑛说道。 “甜菜民国初期才传进中国,没必要去考虑它,在现代来源自甜菜的糖也只占百分之三十五左右。”张德源说道。 在张晓瑛跟她爹讨论白糖的时候,皇宫的皇帝看着眼前这几大篮红彤彤的西红柿问道:“果真可以生食?” 红成这般,看起来怎么那么像有毒的呢? “孙女给您做一份,您吃了就知晓了。安平说了明年可以分点种子,您若是喜欢就让她也给宫里送一些。”萧元锦说道。 她在张府跟着张晓瑛一起清洗西红柿,知道应该怎么洗,给皇祖父生吃别人洗的她也不放心。 等萧元锦端上一小碗西红柿给皇帝尝过味道,他点头:“此果口味甚好,比那土豆强多了,给你皇祖母送了吗?” “送了,孙女便是在皇祖母宫里做的,顺便教会孙嬷嬷。”萧元锦答道。 “顺子,给东宫送三十斤,别的几个皇子一家送二十斤。这新鲜吃食也不能留,大伙都尝尝鲜。我看明年在御花园种上一些甚好,这果子瞧着甚是喜庆,既好看又好吃。”皇帝说道。 “那孙女跟安平说一声。”萧元锦微笑着道。 于是来到大乾的西红柿摇身一变,成了大乾顶级世家豪门的观赏植株。 又过了几日,张家后园子又一次热闹了起来,这次不是因为庄稼了,是因为一根长长的铁制圆筒。 锦珲夜校上物理课的同学在周乐浦的带领下也来到了张府后园子,这是他们第一次进到这里,只觉得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 那白叠子他们此前也曾听闻,但是足足栽种了十多亩地倒是从没见过,这倒也罢了,另一个园子那一片金黄的大片花朵就给了他们强烈的视觉震撼,走近了那花型还这般奇特,象一个个大盘子,中间直接长着种子,听说还会对着日头转动花盘,因此就叫“向日葵”! 他们特别想好好逛一逛这安平郡主府的后园子,可惜他们还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做。 严明昊带着两名小工匠正在安装那个长长的圆筒,那两名所谓的工匠年纪也就是十六七岁,是兵器工坊的工匠们的儿子,严明昊在兵器工坊拥有极高的威望,虽然现在不过去,但是工匠们纷纷让自家儿子拜他为师,他现在带着将近三十个徒弟,除了跟他学技术,还要学习文化课。 “好了,准备开闸仪式。”严明昊在坑里说道,一边往坑上爬。 所谓的开闸仪式就是放一挂鞭炮,随着严明昊拉起一道水泥坝上的闸门,湖里被拦截起来的水冲下深达三米的圆形深洞中再从另一边流了出去。 众人屏息静气地看着,只见安装在洞里的机器被水流冲得动了起来,水越来越多,形成了一个漩涡。 “成了,严明昊你太棒了!”张晓瑛看着从圆筒里汩汩流出来的湖水开心地喊道。 ------题外话------ 今天犯了一个错误,导致要改三分之一的内容,发得晚了。但愿没耽误大伙睡觉。 第四百二十四章 海港 这个装置其实就是张晓瑛心心念念的水轮泵,占地不大,整个水轮泵直径不到一米,但是扬程可以根据需求做到三四十米。 而且也不一定需要这么长的铁管子,只要连接水轮泵那一段有两三米的铁管子,后面砌一道斜向上的管道就行,现在有了水泥砌这样的管道就很容易,这样的提水设备在没有太多水利设施的大乾再实用不过。 “诸位,这便是利用水的势能和动能作为动力,取代以往由人力或是畜力工作最直观的体现。” 周乐浦在一边给物理班的学生讲解水轮泵工作的基本原理,他已经正式在物理研究院上任,所做的工作包括把目前大乾日常的各种应用使用到了什么物理原理公式都总结出来,再教给学生,甚至还要汇集成册出版,如果做成了,这大概就是大乾的第一本物理科普书籍了。 张府后园子在有了水泥以后在原来的基础上完善了灌溉系统,张晓瑛本来就有意做成一个示范模板,湖里的水从小水坝冲进水轮泵的圆坑后,水轮泵旋转把水通过铁管泵上六米多高的小水渠,小水渠也就一尺宽一尺深,一直流到西府后园子,中间还开出了几条支流。 最主要的是,张晓瑛还有别的想法。 “小张大夫,发电机我已经做好了。”严明昊微笑着对张晓瑛说道。 他实在是太想看到那日小张大夫给他演示的电可以在自己的努力下出现了,其实这个比制造蒸汽机和枪炮更加吸引他的兴趣。 特别是他现在每天用着那盏露营灯,那实在是太亮了,比自己点油灯亮上上百倍都不止,他真的很希望大家都能用上这么好的东西了。 “发电倒是容易,但我这边还没做好安全防护的绝缘体。”张晓瑛无奈地说道。 她家修小水坝时就考虑了发电的功能,皇帝赏给她哥的这个宅子带一座天然湖泊实在是太合适了,她以前去徒步时就见过一对在大山里养蜂的夫妻俩在山上自己蓄水发电,据说以前国家电网没有普及时许多地方都有类似的小型发电装置,有的供一个几十户的村子,有的就供几户人家。 虽说最早是使用布料来绝缘,但一下雨就没用了啊!橡胶还没做成功呢! 而且这绝缘材料还要求耐热阻燃,不然用上电以后发生火灾这古代房子的木头使用率那么高就很危险,当然现在也没有那么多家用电器,只是拿来照明的话普通橡胶也就可以了。 可是现在就连普通橡胶也还没取得呢!啥叫“卡脖子”,这就是卡脖子。 被卡脖子的不光张晓瑛,从云南往蒲甘城要往身毒行商的商队也被卡在了直通城外。 原本一直畅通无阻的直通城附近的一条商道上设了一道坚固的关卡,开始对过往的大乾商队收取过路费。 一开始收的还不多,按照商队的骡马数收取,接着又加上按人头收取,最后按照商品价值的四成收取。 为了看清商队运送的商品价值,还要求商人把包扎好的商品打开。 “大人,此乃小民一年的生计了,大人还请手下留情。”行商的商人满脸堆笑着往翻检自己货物的守卫手里塞银子。 直通城聚居的是孟人,他们来来往往多了,也会一些孟语。 “走开!别妨碍你大爷我。”守卫不耐烦地推开商人,接着把手里的包裹往地上一抖。 这些商人最是狡诈,自从他们按照商品价值收取过路费后总是用廉价的商品把真正值钱的包在里面。 “大人使不得啊!”商人赶紧扑过去要拦住,但是晚了一步,精美的蜀锦被扔到一边刚下过雨的地上,满地的泥污与精美炫目的锦缎形成强烈的对比。 那商人赶紧把蜀锦捡起来,心疼得脸都抽了,但是守卫仍然把别的包裹一个个打开往地上扔,商队里的其余人敢怒不敢言。 “大人请别再扔啦!再扔小民就没法交货啦!”商人苦苦哀求,他的货要送到港口跟身毒来的熟客交接,说好的他有多少货供给,可眼看着都被糟蹋了,这关卡收费越来越多,他们赚的已经少了许多了。 那守卫要杀鸡儆猴,硬是不理商人,不光不听,甚至还打开再扔。 “都给我拆开。”关卡守卫领头喊道,这下捅了马蜂窝了,商队里的人虽说也能忍一时之气,这层层加码收费他们少赚一些也就是了,可这拆了包裹的架势就是想要明抢了吧? “这群龟孙子要生抢了,咱们赶紧走。”商队里有人喊道。 但是晚了,双方动起手来,一方要抢骡马上的包裹,一方要护着,行商的虽说也走南闯北,但敌不过对方人多势众,激烈的打斗之后,货物全部被抢,还有人被打死打伤。 “报!”正在做射击训练的校场上传令兵喊道。 “说。”卫靖端着枪的手臂上绑着沙袋,眼睛仍然盯着前方的胸靶。 “前往身毒行商的一个商队在直通关口与关口守卫发生冲突,死了十八人,逃回三人,货物全部被扣留。” 传令兵说道。 “逃回来的人呢?”卫靖问道。 他们进入蒲甘城以后基本没有发生什么民乱,为了保证商路安全也把往云南方向拦路抢劫的各路土匪扫了一遍,周边的小城邦也慑于大乾的军威纷纷前来递上归降书表示臣服大乾皇朝,服从大乾治理。 只有南面的直通仗着自己的地理位置优越,对他们爱理不理,甚至前些日子还发函要求蒲甘不得收留从直通城过来修习小乘佛教的僧侣,否则他们将会彻底关闭蒲甘往直通的这条商路。 这就是没有正确认识自己和他人造成的误判。 卫靖想到这一句张晓珲经常挂在嘴里的话。 “张将军在何处。”他不由问了一句。 不知晓是为什么,他总觉得张晓珲对这一带十分熟悉,甚至比给他们上课的那罗都还要熟悉,虽然他明明也并不会讲此地的话语。 “在府衙。”传令兵答道。 因为朝廷派遣的官员还没到任,据说还需十五日才到,目前只能由张晓珲暂时顶替临时知州的身份,日常在府衙跟蒲甘原本的行政官员打交道。 按理这活本该由卫靖干的,但他实在不耐烦做此类事务,而且蒲甘的官员也有些怕他,遇事总是更愿意找张晓珲,于是卫靖干脆请他代理知州,自己则带着兵士各处巡视,其实他也想碰碰运气猎一条巨蟒,毕竟只是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他对活着的巨蟒究竟是什么样子还是很好奇的。 府衙也是原本蒲甘行政官员办公的处所,甚是简陋,事实上此地的民居大多都是由木头加竹子搭建而成,屋顶全部都是茅草铺盖,即便他们自己住的营区也是这般。 其实南诏和黔中的夷人居所也大多如此,还分成上下两层,上层住人下层住牲口,当然蒲甘权贵阶层住的还是稍好一些,使用的是红砖建造的屋子,但是屋顶也仍然铺着茅草。 他们到来以后,已经开始筹备建造带有中原式样的府衙,用安平兄长的话说,建筑也是文化的一部分。 卫靖一路经过在他眼中就像窝棚一般的居所到了府衙,看到了那几名逃回来的商人。 这几人虽然逃了回来,但是神色惊惶,身上也是衣衫褴褛,多处受伤,军中的医士正给他们包扎清理伤口,看到卫靖过来,又想跪下行礼。 “不必多礼,把你们怎么跟守卫起冲突的细细道来。”卫靖说道。 “是,将军明鉴,我等并非不愿交那四成的关银,只那孟人守卫头领突然要抢夺货物,大伙想要回返时他们亦拦住不允,后来竟是想要杀人灭口,我三人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只一起的弟兄们想是已经……”那商人没有再说下去。 他们逃出来后,那些守卫还一路追杀,他们一路跑一路躲,好几次差点葬身鳄鱼腹中,一直逃到靠近蒲甘城的时候才遇到了一个大乾军队的巡逻小队,那些直通守卫才停止了追杀。 “那处关卡离此地多远?”卫靖问道。 “骑快马需两日,我等行路需五日。”那商人答道。 “你们一共带了多少货物?”卫靖问道。 “此次大家带的蜀锦居多,大约值五万两银子。”商人答道。 所以为什么说在外行商是把人头架在刀上的买卖,带着巨额的商品被人发现了可不就得抢吗?蜀锦向来是身毒一带最最紧俏的货物,那些豪奢的土邦王公们恨不得睡觉时都穿着蜀锦。 “你怎么看?”卫靖问站在一旁默默不语的张晓珲。 “这倒不像直通有意为之,应是守卫见财起意,只咱们亦不可再拖,不然还会有商队遭此厄运。”张晓珲说道。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这也正是出兵直通的好机会,毕竟打仗最好是师出有名。 停了一下他又向卫靖行了一礼郑重说道:“此一战我向将军请战,请将军允末将领兵前去。” 卫靖有些惊讶,张晓珲很少主动请战,像这般说要自己领兵当主将的更是从未有过,想到他对这一带莫名熟悉,卫靖想也不想点头说道:“原本就是由你前去最为合适。你准备一下,后日出征。” 张晓珲猜对了,直通虽然不像别的城邦那样主动归附,但也没有胆子真正招惹大乾,甚至那关口也是守军私下设的。 因此出了这事,直通王知道大事不好,却也不甘心向蒲甘王那般乖乖束手就擒,又清楚自己是万万打不过大乾的,没等张晓珲带着大军抵达,早就收拾细软带着族人权贵坐上上百艘船逃出海去了,等着张晓珲的几乎是一座空城。 直通城是一个港口城邦,主要依靠贸易聚集人口,王公贵族们逃离后,普通的商人也人心惶惶四散出逃,生怕大乾军队一来就烧杀抢掠,因此现在留在城中的就剩下实在跑不动老弱病残。 这确实很符合张晓珲所了解的这一带王族们的做派,他们擅长贸易,对土地并不像中原王朝看得那么重,而这个直通王国在历史上的记录寥寥无几,一百个字都不到,就算大乾军队没过来,它也很快就会被蒲甘吞并。 此后一千年的岁月里,中南半岛上此起彼伏产生了各个王国,不是你吞并我就是我吞并你,据说著名的吴哥王朝的末代国王是因为馋一根黄瓜,进入自家的黄瓜园子摘黄瓜时被种黄瓜看园子的认错人刺死了,因为国王没有孩子,因此吴哥贵族们便拥立了种黄瓜的当了国王,这个国王的后代便是组成如今的柬埔寨王室中的一个家族。 这样的事情在中国人看来匪夷所思,但是在受印度教影响的地区却是司空见惯,权贵们并不太热衷当皇帝,他们看中的是自己手中的权利,有人曾经总结过,华夏大地上王朝末期皇帝驾崩了,于是有人喊道:“快,大家跟我一起造反当皇帝。” 印度教地区的贵族们听说皇帝驾崩了喊的是:“快,大家跟我一起迎接新皇帝。” 当然这也是挑侃罢了,但是直到现代,中南半岛一直都是乱局不断,经济发展停滞,毒品枪支泛滥,滋生了许多普通人难以想象的罪恶。 张晓珲参加过多次地点位于中南半岛的行动,对这一片地区再熟悉不过,面前的海域跟以前并无不同,只有极目所见的岛屿上显得更加浓绿荒凉。 张晓珲拿出望远镜看向远处的马德岛,在现代时中缅石油管道和天然气管道的起点都在那个岛上,如今那座岛在镜头下荒无人烟,只有海浪不停地拍击着岸边的礁石。 他所在的舰队巡航到此地,曾经在皎漂港停靠了一个月,目睹了国家投资的大工程的建设,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有多重。 皎漂港,我又回来了。 张晓珲放下望远镜,默默地在心里说出了这句话。 第四百二十五章 飓风 张晓珲身后是静静列队的将士。 张将军治军严明,条令清晰明了,他们每人都清楚什么可做什么不可做,且将军要求他们做到的事情,他自己都会做得更好。 如今在军中,似乎所有人都忘了张晓珲还是个不满十六岁的少年,兵士们对他总是满心敬服,加上张晓珲也是跟大多数兵士一般是普通庄户人家出身,相比于卫靖,他们对张晓珲更多了一份天然的亲近感,毕竟从说书先生口中传出来的张晓珲小时候捣过的蛋,他们中的很多人也一样干过,对他们来说,张晓珲就像是他们的标杆。 而且将军见多识广,训练之余还给他们上文化课,教大家唱歌,踢蹴鞠,打篮球板球,组织拔河比赛,还有各种新奇又有意思的活动,让他们觉得在军中的日子也变得有意思许多。 留在直通城中老弱病残的民众一开始躲在家中惊恐地看着肃静地穿过街道的队伍,他们虽然已经把家中稍微值钱的东西都藏起来了,但是仍然害怕兵士们闯进自己家门。 等队伍完全通过以后看不到以后,他们才回过神来,大乾军队怎么一点都没……,不对,他们路过时根本就都没向自己家中多看一眼,而且安安静静,除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别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又过了半日,有人过来在街角敲锣大声喊着:“安民告示,大乾军队安民告示。” 有胆子大的出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于是看到一块黑色板子上用三种文字写着什么。 “大乾军队不拿不抢民众一针一线,公平买卖,不欺凌弱小妇孺,否则军法处置,保护往来商户正常经商商。没事了,喊大伙都回城罢。”有看得懂的人跟大家说道。 直通城常驻人口不到三万,平日往来商户加起来接近十万,留在城中的人们又观察了两三日,发现大乾军队的兵士确实没有抢掠行为,甚至都很少外出,他们便也渐渐放下心来。 再过得三五日,直通城又恢复了以往热闹的景象,仿佛这里的管理者不曾换人了一般,但是让直通城民众感觉不一样的,还是因为一场台风。 沿海地区台风不少见,南亚地区的台风天跟我国东南沿海比起来虽然不算多,但只要来了便异常凶猛,2008年的那场台风足足导致缅甸失踪和死亡人数达到十三万八千人,因此应对台风也是张晓珲给大乾军队做的演练之一,这也是让卫靖觉得他对这些地区熟悉的缘故。 古代没有天气预报,但是张晓珲根据自己的经验和直觉也预感到热带风暴即将来临,便提前做了准备,在营区高处用麻袋装沙土修筑掩体,在掩体中用大水缸大量存放粮食饮用水和药品,甚至柴火也准备了不少,特别是枪炮弹药更是重点保护对象。 “将军,有渔民报称海中鱼虾惊吓乱窜,恐有飓风将至。”在港口管理停靠船舶的一名本地办事员气喘吁吁地跑来跟张晓珲报告,因为他需要跟来自中原的汉人客商打交道,因此也会说一些大乾话,虽然不太标准,但交流是没问题的。 “何时开始发现鱼虾惊跳?”张晓珲问道。 “说是今日午时便开始发现了,渔民便急忙回港,一路上看到越来越多。”办事员答道。 这种情况之下是没什么好办法的,直通的屋子跟蒲甘没什么区别,木头竹子搭建的屋子抵御台风?根本就是天方夜谭,2008年的飓风之所以给缅甸带来这么巨大的伤亡数字,跟他们的房屋结构不无关系。 而这样的房屋构造一千年以来也没有多大改变,当时政府要求民众留在家中不要出门,结果许多人被倒塌的房子砸死,许多城镇甚至荡然无存。 在生产力高度发达的现代尚且如此,遑论是在生产力极度低下的当下,现在直通城的屋子跟2008年的屋子比起来还要脆弱得多,他们能做的便是尽量减少死亡人数。 “好,你先回港口通知客商自行做好准备。”张晓珲说道。 办事员其实也没指望大乾军队能做什么,他跑这一趟更多的是为了提醒刚刚来到此地的中原汉人有所防备,以免这些没见识过大风大浪的军队被飓风灭了,到时直通城可就成了乱邦,免不了沦为匪徒海盗们的乐土。 “好的将军,飓风凶猛,将军还请提前准备。”办事员说道。 “好,多谢你提醒。”张晓珲说道。 办事员离开后,张晓珲吩咐传令兵:“召集连以上军官集合开会。” “是!”传令兵答道,转身跑步离开。 张晓珲揉了揉脑门,这些日子闷热异常,对于大部分生活在气候宜人的中原地区的大乾将士来说,这样的气候实在是太难受了,但是到目前为止仅有少数人生病,通过吃药调理也很快就好,这简直可以说是万幸,不幸的是他们立足未稳台风就来了。 “报告将军,人到齐了。”传令兵在门口说道。 “诸位,我们即将面临来到此地最严峻的一场考验,我先强调两点,在天灾中,每个人首先要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不可贸然行动,其次,尽一切努力抢救灾民生命,此次天灾既然避免不了,我等亦可利用它拉进我军与本地居民的关系,为大乾树立良好形象,以使民心归向,为大乾在此地的长治久安打下坚实基础。 ,二营三营四营分别负责修筑城镇内的二号三号四号高地掩体,动作要快,也是尽量修宽阔,同时要保证牢固,这也是一场战役,跟飓风对抗的战役,五六七营跟我到港口,全体带上工兵铲。八营留守警戒。” 如今卫靖麾下的军队也给将士们配上了工兵铲,虽然跟张晓珲带来的那把不能比,但是大家也渐渐发现这铲子的妙用——除了能够刨坑挖土砍树还可用于近身格斗,且一铲子下去可比刺刀捅上几刀厉害多了,张晓珲除了组织士兵进行工兵铲的格斗训练,还给他们展示了工兵铲煎鸡蛋的过程。 等张晓珲带着四营的人到了港口码头,眼前却是一片平静祥和的景象。 第四百二十六章 救灾 “大家不要交易啦,快快回家收拾收拾,飓风要来啦!多准备一些干净的水和吃食。”之前跑去通知张晓珲的办事员在港口码头后面的摊位来回走着,嘴里不停地喊着这几句话,但是摊主们都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虽然只是用竹子搭着简单的只能挡挡日头的棚子,但能在这里有一个固定摊位的商户,都已经是在直通深耕多年的人了,自觉见惯了大风大浪。 飓风也就是风大些雨大些,他们又不是没见过,此刻还没开始变天呢!他们住的又不远,此时客人还这么多,回去了就有可能少见一个客户,说不定就会损失一笔大买卖。 再说了,这么热的天,淋一淋又不会少块肉,还可顺便去去暑气,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呢? “来来,别听他胡说,你要的豆蔻一共二百两白银,明日我这边就可把货给你。” 张晓珲看着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也很是无奈,别说这些正在挣大钱的人了,就算那些家里没多少家当的让他们离开自己家中去避险也得一遍又一遍地喊呢,他也就不去费那力气了。 “在前方用麻袋装土筑防潮堤坝。开始行动。”张晓珲说道,带着兵士们穿过交易中心地带。 商户们如今虽然已经不怕大乾军队了,但是看到这么上千号人马过来还是愣了一下,交易中心一时安静了下来,等兵士们通过以后客商们又开始叽叽喳喳:“这些大乾兵士到码头做什么呢?不会又想什么幺蛾子出来敛财吧?” “不必管这些,我等规规矩矩做生意,任哪个官府也不能把我等如何,来来,你看看这成色可满意。” 直通码头是在两座小土坡之间的一片空地,两个小坡之间的距离将近一公里,张晓珲准备在这土坡之中筑一道临时的防浪堤坝,多少抵挡一些海水倒灌,不然海水雨水一起冲进城镇,许多人便连个栖身之地也没有了。 张晓珲在现代时也参加过台风的救灾行动,但他们那个时候有各种救灾工装备,冲锋舟橡皮艇救生圈竹竿绳索电筒等器材全部齐备,而他现在手上只有竹竿绳索两样能用的,电筒倒也有,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拿出来。 说真的,他也希望是自己误判,那个老渔民看走眼。 但是老天爷没有让张晓珲如愿,当天晚上天还没黑透就开始刮风下雨,而码头的堤坝还差五十多米没有合拢。 “快,快!”已经奋战了五个多小时的兵士们顶风冒雨加紧施工,人人都憋着一股劲。 总算在风雨加大的时候合拢了堤坝,张晓珲马上让大家转移回营地,这么大的风雨人站都站不稳,别说保住堤坝了。 为了避免个别人掉队,兵士们列好队才同时快步离开,经过城区时漆黑一片,只在惊雷炸开时看到树木摇曳,除了风雨声什么都听不到。 回到营区时伙房已经熬好了预防生病的药汤,每人都喝了一碗,又吃了晚饭,吃饱后每个士兵都多拿了两个大馒头在兜里,接着抓紧时间休息。 许多人只是迷迷糊糊地睡着,兵士们绝大多数都没见过飓风是什么情况,而且他们相当部分也不会游泳,心中还是多少有些紧张的。 还没等他们睡了一个囫囵觉,集合号就吹响了,此时狂风大作暴雨倾盆,整个世界陷进了完全的黑暗之中,只剩下风声雨声和偶尔传来的房屋倒塌的巨响声。 兵士们住的地方即使经过了加固也已经遥遥欲倒,地上开始积水,他们必须要转移到掩体上了。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默默地跟着自己的班长走,如今卫靖的麾下全部按照现代的军队编制组建,大家也都适应了。 “跟上,不要掉队!”各班班长在前面喊道。 掩体离得不远,主要是避免大家被风吹走,挡雨是挡不住的,兵士们到了上面便一个挨一个坐下,厚厚的麻袋沙土墙确实抵挡住了部分的风力,而他们住的营房在狂风的肆虐中倒下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虽然雨仍然很大,风力却小了不少,兵士们几乎一夜都没有合眼,他们中的许多人度过了一个难以忘怀的一夜。 然而等他们淌着及大腿的水往城镇上走的时候,才真正见到了让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 整座城镇就剩下一些砖墙孤零零耸立这,木头和竹篾墙搭建的屋子全部消失了还有许多大树倒在地上只落出枝丫。 一起消失的还有人。 “一定要记住,五人一组搜寻救人,切不可分散,保证自身安全第一位。”张晓珲高声提醒兵士们。 这一场台风大大出乎他的预料,老天爷仿佛是要给他来个下马威,在他刚刚到来没多久便几乎把直通城夷为平地。 就在张晓珲心里差不多凉透了的时候好消息终于传来,城镇中的二三四号高地上站得满满的都是老老少少的人,他们跟留在高地上的大乾兵士一起,公共对抗了这场风暴。 “将军!感谢将军救苦救难!”跑去通知张晓珲的办事员全家人都在高地上,一看到张晓珲就跪在地上用额头去碰他脚面。 原来在张晓珲他们还在修筑堤坝时,城镇中许多人家的屋子就已经顶不住开始倒塌了,高地上的兵士们便把跑到屋外的民众带到了高地上,民众们知道这里有个庇护所,便自发地回去喊上自己的家人族人。 将士们也组织兵士跟着当地人去帮助他们转移家人,只是张晓珲带着队伍从码头回来的时候风雨已经太大了,普通人已经无法站立,他们便没有看到这场救援行动。 而直通城的民众正绝望地看着自家倒塌的居所,全家抱在一起抵御狂风瑟瑟发抖惶恐不安的时候,有人带着大乾兵士们千辛万苦地帮着他们扶老携幼转移到了庇护所,他们心中的感激无以言表。 “快起来,我还需要你组织一些青壮加入我们一起去搜救幸存者。”张晓珲说道。 他们不会本地语言,容易引起误会。 但是办事员说出来的话却让张晓珲心里更加沉重。 第四百二十七章 救援 办事员跟张晓珲说的是,离城镇不远处的河道里有人发现过鳄鱼,如今河道的水满了上来,只怕鳄鱼也会跟着游过来。 这确实是很有可能的事情,缅甸曾经发生过许多鳄鱼吃人的事情,其中流传最广的,是二战时期九百多日本兵在一个红树林沼泽地里修整的时候,被上万鳄鱼袭击,最后吃得仅剩二十人。 虽然这事的真假也并不确切,但是这一带生活着许多鳄鱼确实是真的,而且在水中,鳄鱼可以说是天生的杀手。 好在张晓珲此前为了方便搜救扎了十几个竹排,刚刚他们就是站在竹排上过来的,他倒不是为了防备鳄鱼,毕竟鳄鱼跟蟒蛇不一样,不喜欢跟人群靠得太近,但没想到这附近的河道里都有,那么还没来到高地上的幸存者就更危险了。 这就更加不能拖了,张晓珲挑出来参加救援队的兵士都是骁勇善战精通水性的精壮小伙子,本来许多人也没见过鳄鱼是什么样的,毕竟古代连书都没多少,普通人接收到的信息极其有限,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鳄鱼这种东西,但是早在军队驻扎在蒲甘的时候,张晓珲给士兵普及本地常识就有关于鳄鱼的内容。 “各搜救小队注意,水中可能有鳄鱼,加强警戒,发现鳄鱼第一时间开枪。”张晓珲大声说道。 这个时代鳄鱼蟒蛇什么的离成为保护动物还早,如果不杀死就会对活着的人造成威胁。 城镇另一头,一棵巨大的木菠萝树上,一个二十几岁左右的女人跟两个孩子被绳索绑在树干上,她们早就精疲力尽,但是她们不敢闭眼,因为就在下方不到两米的地方,几条巨大的鳄鱼正在游曳。 昨晚半夜时她们的屋子倒了,孩子们的奶奶没来的及跑出来,被压在木头下,他们夫妻俩抱着孩子淌着水顶着风,爬上了自家院子里的这棵木菠萝树,丈夫把她跟孩子绑好的时候自己却被风刮走了,一起被刮走的还有他们最小的孩子。 她现在无暇回想那剐心的一瞬,因为树下的鳄鱼时不时地张开血盆大口跃起想要够到她们,而绑着孩子们的绳索已经松开了,如果不是她一直死死地拉着,他们就会掉下去了。 太累了,实在是太累了。 她觉得自己的力气在慢慢消失,两个孩子一个七岁,一个四岁,他们早就没有了丝毫力气,只是紧紧地趴在树上,惊恐地看着水中的鳄鱼,甚至在鳄鱼的每一次跃起时都不再发出呼叫声。 雨还在下,水越积越深,用不了多久,鳄鱼就能够着他们了,她自己可以爬到高一些的树干上,但是带着两个孩子就很难了,她怀疑自己现在一松手孩子就会掉进鳄鱼的口中。 看着鳄鱼每一次尝试跃起都离她们更紧,妇人心中一片冰冷,她做不到把孩子们留在低处,可是不做什么白白等死实在不甘心。 她咬着牙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刚刚把抓着大孩子的手松了一点,孩子的身子一下往下侧滑了一些,一条腿掉下树干,树下的鳄鱼瞬间跃起,大口就要向孩子的腿咬上来! “哒哒哒”的声音响起,妇人不敢置信地看着眼着就要咬住孩子的鳄鱼重重摔回到水里,身上流出来的血很快把周围的水染红,另外两条鳄鱼毫不客气地对它开始了撕咬。 她再也不敢松开手,惊恐地看着树下疯狂翻滚的鳄鱼,也没空去想究竟这鳄鱼是出了什么事。 又是一阵“哒哒哒哒哒”的声音响起,树下的三条鳄鱼都不再有动静,妇人这才想起要看看这奇怪的声响是从哪里传来的。 透过浓密的雨幕,二十米开外一条竹排上站着几名大乾兵士,他们正往自己所在的大树下划过来。 孩子们得救了! 妇人的眼泪夺眶而出。 张晓珲心中暗道万幸,这里已经是直通城很偏僻的地段,完全看不见房子,喊话也没人回应,本来他们都想要结束搜救了的,却在转头时恍惚看到了什么东西往树上跃起,虽然看不清楚,但在水中有类似动作体型如此巨大的只能是鳄鱼。 那树上显然有活物,而且很可能是人类,他马上下令调头,在鳄鱼又一次跃起时果断开枪,在发现还有另外两条鳄鱼时也一并射杀了。 “将军,树上有两个孩子一个妇人。”一名兵士报告。 竹排上的直通本地人开始对树上的妇人喊话,但是妇人却没有回答。 应该是脱力发不出声音了。 “接到掩体上,这些鳄鱼也带回去。”张晓珲吩咐。 灾后食物短缺是肯定的了,海上风浪大也不能出海捕鱼,现在任何可以吃的东西都弥足珍贵,他们的竹排上还堆了许多在水里捞起来的木菠萝。 这时节正是木菠萝成熟的季节,成熟的菠萝蜜往往会自己从树上掉下来,被飓风一刮更是掉的到处都是,就算没有完全成熟放几天也就熟了,这种水果的果囊甜蜜芳香,果核富含多种营养,吃起来口感类似板栗,果囊跟果核这两样都是他家里那个嘴馋的妹妹喜欢的美食之一。 以往每到木菠萝上市的时节,妹妹都会买一整个回家,剥好后装在十几个保鲜盒冷藏在冰箱里,每天拿一盒出来吃。 有一次他没经过妹妹同意吃了一盒,竟然被她发现了,拖着他到附近的水果超市买了最大的一个赔给她,结果冰箱装不下那么多,为了不浪费,全家人吃得快吐了。 张晓珲在远离家人的时候,总是容易想起在现代时的快乐时光,这也不奇怪,他们穿越过来也才不到一年,他跟爹娘妹妹又总是聚少离多,他虽然有古代的记忆,但是他对古代的妹妹记忆不多,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远不如在现代时那样亲密。 竹排很快划到树下,兵士用撑杆推开鳄鱼尸体,树上的妇人愣愣地看着他们。 直通本地人又跟她说了几句话,那妇人点点头,那本地人才伸手去把孩子抱下来,兵士们也帮着一起把母子三人接到竹排上。 那三条鳄鱼也用绑着妇人和孩子的绳索捆着拖在竹排后面回了掩体,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轰动。 第四百二十八章 立威 这三条鳄鱼实在是太大了! 最大的一条体长接近七米,虽然死了看起来也很是可怕。 这么大的鳄鱼,不光是大乾兵士们没见过,即便是直通本地人也极少见到,更不用说打死它们了,即便是不大的鳄鱼也很难捕杀,而杀死这么大的则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这也就是为什么刚刚办事员要跟张晓珲提水中有鳄鱼的缘故,他其实是提醒张晓珲不要前去冒险。 然而这般大的鳄鱼张晓珲他们仅仅五个人竟然一打就打三条回来! 直通城的民众在围观了那三条大鳄鱼后对大乾军队终于又在感激之余加上了敬畏,本来由于这些兵士们纪律太好了,他们对大乾军队从最开始的畏惧又到了不以为然,只抱着互不干扰的态度相处,毕竟他们也没见过大乾军队打仗,之前那些贵族们狼狈逃离还成了直通城民众茶余饭后的笑谈。 但是今日看到这般的三条鳄鱼,他们终于意识到驻扎在他们家附近的这支军队的可怕之处。 这倒也在张晓珲的预料之中,他也想趁着这个机会立立威,古今中外的人性都是欺软怕硬,他不做点什么这些人只怕都会以为他们能力不足好说话了。 接下来的工作果然容易开展,能说汉话的都集合到了张晓珲身边,三个高地一共也只有五个人,张晓珲有任何安排都由他们去传达。 “统计一下一共活下来多少人,看看我们的粮食能坚持多久。”张晓珲说道。 这时候雨渐渐停了,风也完全止住,但是积水还未退去,暂时无法进行重建工作。 不出所料的话,往后这些天最严峻的就是食物短缺问题了。 就在张晓珲为了粮食压力山大的时候,远在京城的张府后园子这些时日却笼罩在一片丰收的喜悦之中。 南瓜一个月前就开始收获了,张府众人都吃上了糯米粉跟南瓜揉在一起的南瓜饼,而且也在阑珊阁推出了这个软糯香甜的小吃,只是量实在太少,大伙更加好奇的是摆在阑珊阁的那个硕大扁平好似一个轮子的金黄色大瓜,这是张晓瑛特意选出来的,南瓜耐放,这么摆着两三个月没问题,旁边还用一张卡片写着“南瓜”两个字。 今天带来这个丰收的喜悦的不是南瓜,而是在现代十分不起眼的红薯,张家穿越带来的一百斤红薯在张德源的精心科学育苗之下种了一亩半的土地,终于可以收获了。 收红薯可不容易,比收土豆更难一些,因为它们长得更深,这也意味着它们长得更多,往下挖时往往以为这是最后一个了,但是总是尽量往下多挖一些,反正他们有的是力气。 “大家小心,尽量不要磕伤红薯。”张晓瑛来回走着叮嘱热火朝天劳动的大小朋友们。 护卫们负责用铁锄头挖出红薯,小朋友负责把红薯按照大小不同分别放在不同的大竹筐里,红薯藤已经先割好搬到一边了,家里牲口多,很容易就能把这些红薯藤吃没了。 正在大伙一边想象张晓瑛描述的烤红薯的滋味一边埋头苦干时,张府四周悄无声息地被围了起来。 柳泉胡同口先是进来一队萧卫,接着一辆看起来既起眼又不起眼的大车驶了进来。 说这辆车不起眼是因为这辆车没有任何装饰,说它起眼是因为这辆车比普通车架宽大厚重结实。 今天是休沐日,但是张德源在加班,因此家里只有张晓瑛一个正经主子,反正大伙都收过几次庄稼了,张德源也信任女儿能把这事组织好。 “小张大夫,有一位萧老爷在大门口,他想进府里做客。”执勤的护卫神色怪异地跟张晓瑛说道,他跑步进来的,明显的欲言又止。 “萧老爷?拜贴呢?”张晓瑛问道。 “没有拜贴,您赶紧去迎他进府吧!”护卫说道。 张晓瑛心里一咯噔。 这萧老爷不会是…… 她也顾不得那么多,赶紧跟着护卫往大门外走,这位没有拜贴的不速之客萧老爷,十有八九是老皇帝,不然以当下的规矩,上谁人家里都是先通报一声,到了再递上拜贴,像这位这么没规矩又自称萧老爷的还能有谁呢? 到了外院这位萧老爷已经进门了,张府大门洞开,卫国公府的护卫经常陪同主子参加重要典礼,自然是认得这所谓的萧老爷究竟是何许人的,给个水缸做胆子他们也不敢让皇帝从侧门进。 张晓瑛赶紧上前几步就要行大礼,跟皇帝一样身穿便服的刘大伴笑眯眯提醒她:“郡主,这位是萧老爷。” 张晓瑛只得微微屈膝行了个福礼:“萧老爷见谅,府中简陋,我父亲今日加班不在府中,您请进屋稍坐。” “我就不进屋坐了,安平啊!你家这地面铺的可是那水泥?”皇帝问道。 这么大一片平平整整没有一道缝隙,宫里的地坪都不如这里平整。 “正是。您今日来得正巧,后园子在收红薯呢!”张晓瑛说道。 既然不坐那肯定是来看热闹的,应该是来看水轮泵的热闹,因为这个水轮泵不像蒸汽机可以搬到宫里给皇帝展示工作过程,好奇心超强的老爷子竟然自己跑来了。 水轮泵自从工作以来来了好些人过来参观,太子都带着家里的两个大孩子来过了,萧景烨也带了六皇子妃来开了眼界,工部甚至组织了官员过来研*******微服私访自然不能提前通知,要是泄露了消息被有心人掌握了皇帝行踪做点什么可就麻烦了。 “这庄稼名字倒是新鲜,你带我去瞧瞧,我想看看那水轮泵,听说也是在你家后园子啊?”皇帝问道。 “是,走过庄稼地就看到了,您请跟我来。”张晓瑛说道。 皇帝一路跟着张晓瑛往后园子走,只觉得这座宅子空荡荡的似乎总有哪里不对,想了一会才问道:“安平,怎么你府中不见一个奴仆?” 这府里一个郡主一个状元一个将军,竟然没有奴仆,连门房都是卫五郎的亲卫兼着,难怪他觉得不对劲。 “有的,买了一家子五口人,他们都在忙着。”张晓瑛答道。 “如何不多买一些呢?”皇帝问道。 他封的郡主难道不是应该婢女环绕的吗? “够用了,我家是庄户人家出身,不习惯呼奴使婢。”张晓瑛笑眯眯说道。 皇帝不再问了,却又想到张家大概是不想被人窥破来历,因此家中尽量少些人也是有的,毕竟人多嘴杂。 等到他们转过偏院,眼前各种次第的庄稼映入眼帘,皇帝不由得愣了一下。 第四百二十九章 庄稼 这哪是什么后园子,这明明是一大片庄稼地! 只是这庄稼地却是比旁人家的后园子还来的好看!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用手臂粗的木头搭起来的一个宽一丈长十丈的通道,通道两边和顶上都爬满了绿油油的藤蔓,奇的是这通道顶上密密麻麻吊下来一个个金黄色的圆瓜,也有些许是黄绿色,一眼看去煞是好看。 “此为何物?”皇帝问道。 这金瓜个头可不小,最大的直径足有一尺,看起来沉甸甸需得使麻绳捆扎在架子上。 “这叫南瓜。”张晓瑛带着皇帝一行走在南瓜走廊下一边介绍道:“这南瓜大乾各处都可栽种,亩产可达三千到五千斤,护理好了亩产还可更高,味甜,不适合当主粮。” 其实现代时已经有亩产超过万斤的南瓜了,亩产八千早已经是常态,以她家的南瓜长势来看,超过五千也是没问题的,但是南瓜不是一次性收割,现在下断言还为之过早,她们每收一批瓜都会详细记录,哪月哪日摘了几个瓜,一共多少斤,为的就是最后好统计这南瓜的亩产。 皇帝无语地看着她,味甜就不适合当主粮?亩产这般高,便是味苦也能当主粮了,小娘子家家的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所以说人家皇帝就算没见过也马上想到了南瓜的价值,事实上南瓜确实是在青黄不接时是许多地区人们的主粮,而且许多营养师也建议吃南瓜当主食减肥,可见不管饥汉饱汉都把南瓜当成了宝,但是在吃货张晓瑛眼里,南瓜存在的最大价值就是南瓜饼。 张晓瑛没注意看皇帝的脸色,在瓜棚里找着瓜形好又熟透的。 “护卫大哥,你把这个割下来给萧老爷带回去尝尝吧,这个也不错,里面的籽可以留种了。”张晓瑛说道。 护卫把张晓瑛指定的瓜用配剑割下来,皇帝好奇去接过抱起,这是瓜棚里最大最熟的一个了,坠手得很。 “这瓜怕不是得有二十斤啊!能吃的有多少?”皇帝说道。 “都能吃,就是瓜皮硬一些,一般不给人吃,牲口吃就没问题。”张晓瑛答道。 皇帝听了这话脸上露出笑容,这又是一样大大的好东西啊! “这一个瓜最大能长多大?”皇帝掂掂手中的瓜问道。 他年幼时总是喜欢找到一棵果树上长得最大的果子,如今看到满满的一棚金瓜心情大好之下不由得又起了一丝童心。 这…… 张晓瑛看着童心未泯的皇帝,想到现代那些为了打破吉尼斯纪录种出来的硕大无朋的南瓜,斟酌着要怎么跟皇帝说清楚。 “说实话。”皇帝一看张晓瑛的样子就知道不寻常。 “有些人为了种出世间最大的南瓜,对南瓜精心养护,据我所知最大的一个南瓜重二千三百八十一斤。”张晓瑛说道。 她也喜欢看吉尼斯纪录,当时看到这个纪录也很震惊。 张晓瑛震惊,皇帝更加震惊,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张晓瑛,又看看自己手中的南瓜。 他本来以为最多也就三十多斤,比他自己手中的略重一些,可二千多斤的一个瓜是何许情形?那还是瓜吗?怕不是成了瓜精了吧? “种几年?”他不由得问道。 “种一年,南瓜是一年生的植物。”张晓瑛答道。 “一年如何能长成这般大?”皇帝问道。 “这个我亦不清楚,应该是种子比较特别再加上特别养护。”张晓瑛说道。 “顺子,在御花园挑块肥地,明年也种上这南瓜,看看能长成多大。”皇帝兴致勃勃地说道。 如今他觉得御花园那些奇花异草远远不如这一棚子南瓜来得美观。 “是。”刘大伴笑眯眯应道,过去接过了皇帝手中的大瓜。 皇帝在瓜棚一路走一路看头顶上的瓜,不时还伸手去摸一摸,只觉得每一个南瓜看着都这般喜人。 跟南瓜棚并排着的是花生和辣椒,这两样都已经挂果,只不过一个在地面一个在地底。 皇帝现在对张家后园子的庄稼们兴趣大增,看到这两种长相不出奇多少的也要问个究竟。 既然值得张家种在后园子,这庄稼定然是有其独到之处。 “这叫辣椒,主要是用来调味。”张晓瑛挑了一个已经红了大半的摘了下来,折了两半递了一半给皇帝,自己把另一半打开用舌头测试了一下味道,皇帝也学她的样子正要把辣椒往嘴里放,刘大伴忙拦住说道:“老爷,让老奴来吧。” 这辣椒虽然没熟透,但是也很辣,张晓瑛也觉得自己欠考虑,便也符合刘大伴的话说道:“这辣椒很辣,还是让刘大伴试的好。” 她自己也被辣的嘘嘘的。 但是皇帝看张晓瑛的反应却更加好奇,看看手上的辣椒说道:“无妨。” 接着也不管形象地像张晓瑛一样伸舌头添了一下辣椒内侧。 “这辣味果真霸道。”皇帝评价道。 “是,有些人为了不让自己睡着就会备着辣椒,困了就咬一口。”张晓瑛说道。 她高考前复习紧张的时候也这么干过,还试过用芥末提神。 尝过了辣椒又走到了花生地,张晓瑛拔了一棵花生出来,往地上砸了几下抖掉花生上的泥土,主动给皇帝介绍道:“这是花生,果实长在地下,这可是超级美味的食物,可做成鱼皮花生,各种花生酥,还可用油炒了当成小菜,最重要的是可榨出花生油,可替代猪油炒菜。” 她摘下几颗递给刘大伴,自己又打开一颗把花生仁倒进自己嘴里,没完全成熟的嫩花生没有那么香醇,但是带着丝丝的甜味。 “如今还未成熟,等到收割了我送给萧老爷一些。”她又补充道。 可不能多送,还得留种呢! “这花生可是也仅得这么一块地?”皇帝问道。 他从刘大伴手中接过打开的花生,这花生颗粒还是两种颜色。 “是,而且这花生果实就是种子,不似南瓜那般吃了瓜肉可留下瓜籽就行。”张晓瑛说道。 “那便不必给我送了,我迟点吃无妨,多种出来才是紧要之事,这亩产多少。”皇帝问道。 “这个亩产不高,也就是五百到六百斤,在大乾南方许多地区都可一年种两季。”张晓瑛说道。 这般好的庄稼亩产竟是比稻子还高,皇帝仔细品味着嘴里的花生,心中猜想张家的这些种子究竟是怎样得来的,想来是那个无所不能的门派一起送来的罢。 从花生地走过去到了红薯地,一亩多地也没有多少,护卫们已经挖完了,有人把锄头都收走了,大家都在地里捡红薯。 皇帝也走过去,已经有人提前通知一会有一位萧老爷来跟大家一起收红薯了,主要是说给张家的小朋友和陈灵秀奚三娘叶氏等人听的,虽然大伙看到来的这个萧老爷气势不凡,但也只是客气地行了晚辈礼,便又各自忙活去了。 萧元锦姐弟自然是认得皇帝的,他俩规规矩矩行礼喊他“老爷”后,便忍着笑离得远远的,但是卫国公府的孩子们只有最大的卫立铭见过皇帝,好在他也是个处便不惊的孩子。 其实他来过两次收庄稼就不是太想过来了,但是弟弟妹妹们喜欢,祖母便让他领着他们一起过来,让他盯着他们别捣蛋。 其实他觉得祖母想多了,相比起来弟弟妹妹们更加听安平郡主的话。 “这便是红薯?”皇帝看着摆在地上用大竹筐装着的大果实,拿了一个在手里问道。 “是,这是长在地下的,刚刚挖出来,这是红薯藤,叶子炒着吃可当成蔬菜,藤茎可以喂给牲口,红薯也是极好的主粮,可生食可熟食,亦可加工成粉条存放很长时间。” 张晓瑛答道。 “称称看,这亩产究竟有多少。”皇帝也不问张晓瑛,要自己亲自动手称重测试。 旁边就有称重的称,本来张晓瑛他们一会收完了也是要纪录的。 称完了一看总数,这一亩半地一共一万两千三百五十六斤,亩产将将超过了八千斤。 皇帝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知道张家后园子的庄稼各有不凡,但这个亩产数还是让他心情大好。 “太好了,果真是宝。”他夸道。 其实这个亩产量也出乎张晓瑛的意料,因为在现代时,红薯的产量动辄七八千斤跟化肥的使用关系也很大,但这园子里的红薯只有农家肥,虽然她爹也特意调配过某种肥料,但也没想到真种了这么多出来,想来跟护卫们每天拔草也有关系。 张晓瑛答道。 “称称看,这亩产究竟有多少。”皇帝也不问张晓瑛,要自己亲自动手称重测试。 旁边就有称重的称,本来张晓瑛他们一会收完了也是要纪录的。 称完了一看总数,这一亩半地一共一万两千三百五十六斤,亩产将将超过了八千斤。 皇帝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知道张家后园子的庄稼各有不凡,但这个亩产数还是让他心情大好。 “太好了,果真是宝。”他夸道。 其实这个亩产量也出乎张晓瑛的意料,因为在现代时,红薯的产量动辄七八千斤跟化肥的使用关系也很大,但这园子里的只有农家肥,虽然她爹也特意调配过某种肥料,但也没想到真种了这么多出来,想来跟护卫们每天拔草也有关系。 “萧老爷您想不想尝尝这红薯?”张晓瑛问道。 “尝尝,怎能不尝呢?”皇帝笑道,这红薯就要成为他大乾千万子民的口粮了,他作为万民的君父自然得替他们尝上第一口。 “好,我看看,应该也烤熟了。”张晓瑛走到旁边一个瓦罐往里看,这瓦罐往外飘散着一种香甜的气味,引得在场的众人都是垂涎欲滴,只是因着有客人大家都忍着罢了。 张晓瑛用夹子夹起两个烤得软乎乎的红薯放到盘子上,香喷喷的味道直扑入鼻子。 为了营造一种野外烤红薯的氛围她特意把烤炉搬到红薯地旁,这是她家用来做叫花鸡的瓦罐炉,就是一个类似水缸的瓦罐贴着边放了三层铁架子,烤什么都很方便。 “婶婶,红薯烤好了,可以拿出来吃了。”张晓瑛对正在收拾地上零星的小红薯的叶氏说道,这才端着装了红薯的盘子走向皇帝。 她知道小朋友们早就想吃了,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苦挖出来的红薯自己却没有第一个吃上,小心灵多少会受到打击。 果然,皇帝看着围成一圈的小朋友们眼巴巴地看着端到他面前的红薯,自从坐上帝位以后第一次生出了不好自己先吃的念头,停下了伸手去拿红薯的动作。 毕竟这么多年以来都是他先动箸所有人才能开吃。 “快去,炉子里的红薯也好了。”张晓瑛看出皇帝的尴尬心中暗笑。 刘大伴例行先自己吃一口,皇帝没等他说什么也自己拿起另一半吹了几下就咬了一口。 “竟是甜的!”他惊讶说道。 这红薯入口绵软又香又甜,亩产还这般高,这般好的庄稼也不知最早长在何处。 “对,含糖量高,不能多吃,而且也不易克化。”张晓瑛说道。 小朋友们围在瓦罐边,又想拿红薯又怕烫,吱吱喳喳的很是热闹,一派活泼生动的画面,皇帝仿佛看到了大乾日后处处人丁兴旺的景象。 吃完红薯皇帝心满意足地跟着张晓瑛经过了西红柿田,这个他已经尝过了,但是因为不能当主粮,他老人家对西红柿不是那么感兴趣,可有可无。 再往前就到了稻田和葵花田,一大片葵花田倒是真好看,不过皇帝可不想在皇宫御花园种这玩意,密密麻麻的正好藏刺客。 倒是稻子也在张家后园子出现让他有些意外。 “这稻子可是有何讲究?”皇帝问道。 他认得这是稻子,可不知道怎么种稻子,虽则觉得这稻田看着整齐利落,一眼看过去心中畅快,而以往看到稻田时并无此种感受。 张晓瑛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说道:“萧老爷您稍等,我喊人过来给您解释。”随即转身喊道: “无忌过来,快些。” 张无忌听到张晓瑛喊他,赶紧跑过来,手上的烤红薯还没吃完呢。 “小姐。”他几口咽下香喷喷的烤红薯,心里有些忐忑,他原本没想跟着主子们一起吃红薯的,但是小姐说了也有他的份。 “这位萧老爷想知晓这稻子有何讲究之处,你给他说说。”张晓瑛说道。 这就是张家的奴仆啊!若不是称呼安平“小姐”,光看外表可完全看不出来呢! 皇帝心里想着,但是张无忌接下来的一番话着实把他惊着了。 第四百三十章 神农 想着刚刚张家这个才不过十来岁的小奴仆说的话,皇帝蹲在田埂拿着一根稻穗反复翻看,也不顾身上的袍子是不是扫到地上。 按照这孩子的统计法子,这试验田一平米的土地种了多少秧苗,每棵秧苗长多少粒稻谷,跟京城外长得最好的稻田同样的土地长出来的稻谷数量比起来足足多了四成。 而且这试验田里的稻谷灌浆也比那普通稻田里的稻谷好得多,离收割还有好些日子呢,稻穗就已经沉甸甸低垂着头,而普通稻田里许多稻穗直到收割时还是立着的呢! 难怪安平他爹要推广他的耕种法子,四成呢!整个大乾种植的水稻若是多出四成收成,那得是多少黄灿灿的谷子啊?能多养活多少人啊? 皇帝越想越觉得痛心,手指捻下来一粒稻谷捏碎,看着指尖上白色的米浆心中叹气。 “萧老爷,您家中也有许多稻田吗?我家小姐给我的奇书上写着,还可用杂交的法子提高水稻产量。”跟皇帝一起蹲在田埂边看着自己的宝贝稻子的张无忌,很是理解皇帝的沉重心情,辛辛苦苦种下地里的粮食收成不好,哪个地主会开心呢? 而小姐把这本奇书交给自己的时候也说了,越多田地使用科学耕种法子越好,最好大乾所有的田地都能丰收,这样大家就不会饿肚子了。 这位萧老爷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家里的田地应该不少。 皇帝扭头看看这个蹲在自己旁边的小奴仆,他的眼里闪着亮光,正热切地看着自己,显然很希望自己也了解一下那什么杂交法子。 “最多能提高几何?”皇帝问道。 “书上说有一位袁神农培育出来的稻种,一亩地一年两季产稻三千二百零七斤八两。”张无忌脸上的神色无比向往,以至于把两数都记得真真切切。 皇帝差点一把拽断手里的稻穗,怎么同样的土地同样的稻子竟然种出了十五六倍的收成?那土豆南瓜红薯亩产高那是品种就那样,可这稻子…… “安平,亩产如此之高,那还是水稻吗?”皇帝站起来问张晓瑛。 呃……,这大概是在打印资料时某句话提到的杂交水稻达到的最高水平,结果张无忌就记住了。 “是水稻,只是种子需要特别培育,而且要达到这般高的产量还需要加上一种特别的肥料,还需要防治病虫害,种出来十分不容易,且产量这般高的稻米吃起来口感会差一些,只是试验种植,并不一定会大量推广,这杂交水稻亩产一般可以达到一千二百斤左右。”张晓瑛答道。 张晓瑛努力打消皇帝脑中对这个超高产量的追求,袁爷爷之所以不遗余力培育超高产量的稻种是因为国家的人均耕地太少了,需要充分利用土地,而大乾现在不存在这个问题。 又来了,口感再差能差过树皮草根吗? 皇帝无力吐槽,转头四顾一下张家后园子,这千年之后的人们究竟是怎么生活的呢,那种出亩产量这般高的,确实当得上“神农”一词了? 亩产一千二百斤,那也是如今亩产的五六倍了。 好在如今大乾也有种出如此高产的粮食的可能了,再遇到某地天灾绝收也不至饿殍遍野。 “这杂交水稻却是如何杂交法?”皇帝问道,他注意到了这个陌生的词汇。 “就是两个不同品种的水稻放在一处培育,得出来的便是杂交水稻种子,此类水稻的稻子无法自行留种,须得每年制种。”张晓瑛说道。 “这么说可不太容易。”皇帝说道。 “是不容易,培育稻种需要很长时间。”张晓瑛说道。 袁爷爷可是研究了一辈子呢,这个跟复刻蒸汽机又不一样,能不能找到合适的雄性不育株也得看运气,她也只能先把杂交水稻的概念带到大乾,只要有人去做,总有做出来的时候。 皇帝听了张晓瑛的话倒也没有多失望,毕竟已经有南瓜红薯土豆打底,他老人家如今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的好日子指日可待。 那就先提高普通稻种的亩产量罢。 “无忌,这块田地的稻谷若是亩产超过了五百斤,我庄子里的田地就交由你帮我种。”皇帝对张无忌说道。 不想张无忌却摇摇头说道:“谢老爷好意,只小的须得到岭南交趾一带寻找优质稻种,不能只留在一处,那杂交水稻的种株大多都是在水稻的原产地。” 那袁神农为了找到合适的稻种,几乎走遍了长水稻的地方呢!他要做大乾的神农自然也得像他一般到处去寻稻种。 皇帝没想到这个小奴仆还会说出这般的话,看来竟是想要种出这杂交水稻呢!志气倒也不小。 “不错,你若真能种出亩产超过一千斤的稻子,我赏你一把金锄头。”皇帝笑道。 “谢老爷。”张无忌给皇帝行了一礼说道。 “走,看看那水轮泵去。”皇帝对张晓瑛说道,进了这园子半日也没看到正主,他都差点忘了来这园子是干啥来的了。 大家顺着田埂一路走到了水轮泵旁边,因为那边不缺水,水闸没有打开,水轮泵没在工作,可以看得很清楚。 为了防止小朋友发生危险,放置水轮泵的圆井上盖了木栅栏,护卫们搬开栅栏,又在张晓瑛指导下拉起水闸。 皇帝看着这设计奇巧的水利设施,那水哗哗地仿佛流进了他的心里,刚刚他一路过来看到那水渠修整得甚是规整。 “安平,这水坝可是用水泥修筑的?”皇帝问道。 “正是,这圆筒也可用水泥筒替代。”张晓瑛答道。 “此处为何修成这般?”皇帝指着张晓瑛预留给发电机的位置问道。 张晓瑛一时很是为难,皇帝问了不能不答吧!可答了自己如今又没解决卡脖子问题。 “此处是给一个很特别的设备留下的。”张晓瑛答道。 “那设备有何用处?”皇帝问道。 不说不行了。 “发电。”张晓瑛答道。 “发癫?为何要发癫?”皇帝问道,这是什么怪异行径? 张晓瑛不知道皇帝听成了什么,看他的表情应该不是什么好词。 “发电,发雷电那种电。”张晓瑛说道。 皇帝一下子皱起眉头:“为何要发雷电呢?” 还不如发癫呢!这雷电可是会劈死人的!躲都不及呢!还发? “这个……”张晓瑛想说不是雷电,但其实就是雷电啊!只不过表现形式不一样罢了,而且也同样危险。 “这种电有大用处,很大很大的用处,比蒸汽机用处还要大。”张晓瑛只能这么说道。 第二次工业革命就是电力的应用,所以电是必须有的,而且现在技术上又不是做不到。 “雷电可是会劈死人的。”皇帝说道。 虽说用处大,他也不信什么雷公电母,可拿这会伤人性命的东西来用总是有违天和。 “这个虽然也是电,但可以通过防护措施把它的危险降到最低。”张晓瑛说道。 “何种防护措施?”皇帝问道。 他得仔细问清楚才行。 “防护措施需要的材料还未做出来。”张晓瑛顿了一下又说道:“我已经请人帮我去收购原料了。” 杜仲价格不低,提取杜仲胶成本就更高,而且张晓瑛没有任何经验,马道长带着他另外几个徒弟也在潜心研究,暂时还没拿出成品。 实在不行,张晓瑛就想换一条路,先尝试合成橡胶,虽然天然橡胶性能更好,但是合成橡胶成本低,运用更广泛。 但是合成橡胶的生产设备和生产工艺非常复杂,而且那些生产设备还需要天然橡胶制成的输送履带呢! 所以发电这事就被卡得死死的。 第四百三十一章 波折 皇帝看到张晓瑛有些沮丧的样子,猜想这电应是极好的,不然不会让这连吃食甜一些都嫌弃的眼高于顶的安平心心念念,且还说比那蒸汽机更好,于是问道:“你且与我说说,这电究竟可用来做何事。” 皇帝一边说一边挥了挥手,护卫们瞬间退出十丈远。 可做何事?可做的事简直不要太多啊!可以说现代社会如果没了电,立刻就会陷进停顿,几乎直接退回农业社会。 “用处多得不胜枚举,往近了说,可用来照明,让夜晚也可像白日一般亮堂,往远了说,若是没了电,人类不可能把车子送到火星。” 张晓瑛说道。 皇帝看了看张晓瑛,把车子送到火星他就不去想了,那是子孙后代的事情,但是让夜晚像白日一般亮堂就值得试上一试,他自己时常得要趁夜批改奏折,点着多少油灯都不够亮堂,以致于大臣们写的字越来越大。 “你说那防护措施是如何防护?”皇帝问道。 “需要使用一种叫胶的材料包裹住传输电的铜线,如此电就不会泄露伤人了。”张晓瑛说道。 “如今可是这胶制不出来?”皇帝问道。 “是,此种胶最好的来源是在大洋对面的陆地上的一种树木,叫橡胶树,只需割开树皮就可获得,别处都没有,如今只能在杜仲树里提取,只过程十分繁杂。” 张晓瑛说道。 没开始做不知道,做了就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马道长他们其实已经用研磨浮选法获得杜仲胶了,但是少得可怜,而且纯度不高,而别的提取方法需要一整个化学工业来支撑,比如溶浸法就需要石油醚作为介质。 “既如此,不如直接去大洋那边割树皮。”皇帝说道。 如今有了蒸汽机船,航速快了许多,按照张大郎说的,那大洋对面早晚得去。 其实张晓瑛也有这样的想法,特别是她一想到玛雅人如今还在美洲大陆热热闹闹的生活着,便总恨不得下个月就启航出发。 “如今大乾的船去不到这么远。”张晓瑛说道,虽然心里想去,但是安全第一,不能为了一点眼前的利益把小命送了,如果是这样她宁愿一辈子用不上电。 如果是之前去黔中坐的那种船,她可一点都不想坐。 没错,她张晓瑛就是这般苟且偷生贪图享乐的一个人,哼哼。 皇帝自然是听说了张晓瑛坐船吐得昏天黑地的事情的,知道她的标准高,但他也清楚横跨大洋确实非比寻常。 “欲速则不达,那便不必急于一时。”皇帝说道,但是他自己心里却把前往那未知的陆地这事往前排了排,决定回宫马上传召工部的舟揖司询问事宜。 他想了想问道:“安平,你造这些可有书册可依?” 这一样样一桩桩的,总不能是记在脑子里,哪里能记得如此清晰呢?而且安平拿了不少书出来,他也让人给他拿了几本进宫,那些书册自然更不会是安平自己背下来的。 “是。”张晓瑛点头。 “那书册亦是跟着你们一起过来的吗?”皇帝问道。 “对。”张晓瑛点点头。 “可有造船的书册?”皇帝问道。 看来张大郎造的枪炮也是有书册的了,若是能用造船的书册还怕造不出横渡大洋的舟船? “有的。”张晓瑛答道。 别说造船了,造海狼级核潜艇的资料都有,若是他们一家可以反向穿越回现代,整个现代世界一定炸开锅。 这些资料还是她哥无意中搜出来的,当时他们兄妹俩看到屏幕上的说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哥还想试试能不能传给他的领导,结果当然是不行。 但是有资料离造得出来十万八千里远呢,首先船体钢材就得跨越多少科技难题。 “但是这些书籍即便拿出来大乾的营造师也看不懂。”张晓瑛接着说道。 以前她拿出来的制造类书籍都经过了严明昊的翻译注释,不然光是计量单位就得糊倒一大片。 “为何会看不懂呢?” 皇帝问道。 “因为很多定义不一样,此前我拿了一套书出来,书名叫《数理化自学丛书》,他们起码先学会了那套书才能看得懂这造船书册。” 张晓瑛说道。 不然国家九年义务教育是为了做无用功吗?其实就是为了帮大家打好了基础,想要深入学习的就可以学起来了。 皇帝知道这套书,这套书只认得几个字的人可不见得看得懂,既熟悉造船工序又能看懂这套书的人大乾可不多。 他想起一个人,上次张大郎提出那个螺旋桨就是他造出来的。 “我自会找到合适的人,那书册现下可能拿给我?”皇帝问道。 “暂时不行,明日我送到宫里给您。”张晓瑛说道。 “为何需要明日才拿到呢?”皇帝忍不住又问道。 “因为我手上如今没有,须得打印出来。”张晓瑛说道。 跟皇帝打交道就老老实实说实话就行了,妄想编造什么都会被他看出端倪。 “何为打印?”皇帝刨根问底,他多问一句是对的,果然有蹊跷。 “就是有一个机器,我这边需要什么书册就告知它,它就会给我传送过来。” 张晓瑛说道。 皇帝听了这话脑子嗡嗡作响,越发觉得自己作出保护好张家人的决定无比正确。 “你是说,你如今一直都可与你们的门派联络?”皇帝紧紧盯着张晓瑛问道。 “算是吧!我们能拿到的也只有书籍。”张晓瑛说道。 “有书籍就够啦,切不可太贪心。”皇帝教育张晓瑛,他自己也暗觉心惊,这门派只怕时时都盯着张家人呢! “我明白,本来书籍就是最珍贵的,有了这些书籍慢慢的什么都会有的,萧老爷您要不要歇歇喝些茶。”张晓瑛问道,他们在后园子站了许久了。 “不必了,我该回去了。”皇帝说道。 他今日这一趟来得实在是值得很,往后还是多出宫走走,奏折是批不完的,他年纪也大了,应该让年轻人多干一些。 皇帝走的时候,带了好几个大南瓜和一筐红薯,还摘了一篮新鲜水灵的西红柿,张晓瑛还折了几朵向日葵给他带回去送给后妃们。 好不容易送走了皇帝这尊大佛,收红薯的众人早已经不在后园了,萧元锦姐弟跟卫国公府的孩子们也分别带了一筐红薯回府了,就剩张府各人和护卫们,大家总算松了口气。 “瑛姐儿,那个萧老爷可是皇上?”陈灵秀问张晓瑛。 “你咋知道?”张晓瑛问道。 “连公主姐弟俩都给他行礼,除了皇上还有谁?”陈灵秀说道。 还真是,在张晓瑛看来萧元锦姐弟给皇帝行礼就是小辈对晚辈的礼貌而已,但是在等级观念深入骨髓的古代人眼里,只是这一个小动作他们就能意识到来者不凡了。 “表姐你可真厉害,那你们知晓他是皇上不怕他吗?”张晓瑛问道。 “你不怕咱就不怕。”陈灵秀说道。 她们平日跟萧元锦也很熟了,觉得天家人其实也是普通人,所以看到皇帝心中虽是紧张激动,却并不会觉得害怕,而且瑛姐儿看起来一定也不怕皇帝呢! “我可是怕的。”张晓瑛正色说道。 可不能让家里人对皇权产生不正确的认知,这里可是实实在在的封建社会,只不过皇权还没达到顶点而已。 如果她们误以为自己家跟皇家有什么特殊例外,难免在平日的言行表现出来,被有心人看在眼里揪辫子总是烦人。 “我明白了。”陈灵秀赶紧点头。 “婶婶你也记住。”张晓瑛对叶氏说道。 可怜的叶氏并不知道今天来的是皇帝,她心眼实,只顾着干活,并没注意谁人行没行礼,萧元锦她以前见过,来了京城才知晓这个仙女似的小娘子是公主,这倒也罢了,自家侄女反正也是郡主,可是皇帝在她心里那是高高在上类似神袛的啊! 她脸色苍白,紧张地回想自己今日可有什么冒犯天颜的举动,听到张晓瑛喊她,想到第一次见皇帝竟然没有行大礼,又想到自己竟然见到了皇帝,忍不住一把抓着张晓瑛说道:“大妞啊!我真不知晓他是皇上啊!” “不知者不罪,婶婶您今日应对得不错,只不要在外头说皇上来了咱家就好。”张晓瑛看她吓成这样,赶紧安慰她。 小朋友们自然看不出什么,也就不用特意叮嘱了。 等张德源夫妻回家以后听说了皇帝来过,他们也只是问了张晓瑛皇帝都说了什么看了什么。 “皇上说的也对,实在不行就先别折腾了。”张德源安慰闺女。 “关键是橡胶也不只是用来绝缘啊!像蒸汽机这样的机械,内部蒸汽缸也需要密封措施,密封效果不好,蒸汽机的运作大打折扣,再没有比橡胶更好的密封材料了,往后需要密封的物品也会越来越多,本身橡胶也是最重要的工业原料之一。”张晓瑛说道。 “我看皇上是想直接去美洲取橡胶,不然不会想造船,你不是明天要给他送资料吗?赶紧去搜索吧!你哥不在家,他要是在家就清楚应该打印什么资料了。”张德源说道。 “我哥不在家我也知道,他上次存了好些在收藏夹,我在里面找就行。”张晓瑛说道。 她哥只要是在家,进了房车几乎都是查阅造船航海的资料,觉得有用就保存起来。 张晓瑛上了房车在电脑翻看她哥放在收藏夹的资料,发现里面大部分都是国内各大学院校船舶专业的教科书,这些书籍没有相当的数学物理基础根本看不懂,另外还有海员培训航船管理方面的专业书籍,甚至还有如何组建大型商业船队的各种书籍,包括如何融资,各方合同签署的相关法律实务专著。 现代造船工业跟大乾当下的生产力差得实在是太远,这些教科书只有一些基础理论书籍可以打印出来,真的要造船显然是不合适的,比如现代造船船体全部都是钢材,大乾如今远远达不到。 张晓瑛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心中咯噔一下。 不对啊!如果船体不是钢材可造不了太大的船啊!船小了在海上可不就摇晃个没完,那她还去个什么劲啊!不能造个泰坦尼克号……呸!必须不能是泰坦尼克号,那也得尽量造个大家伙才行啊!怎么也得像郑和下西洋的宝船那种排水量。 看来这远航真的是困难重重呢! 张晓瑛不由得有些泄气,等她第二天把造船的资料送进宫的时候,皇帝赏了她一匣子点心,她看着觉得有些像月饼,才想起中秋节要到了。 他们穿越已经一年多了,现在已经过了当初刚来时惶恐不安的阶段,甚至张晓瑛觉得自己已经融入了这个时空。 但其实这不过是她自欺欺人的想法罢了,如果真的融入了她哪里会那么绞尽脑汁地想要发电呢! 皇帝赏的点心拿回家里后,陈灵秀告诉张晓瑛这其实就是大乾的月饼,只是没到中秋节就不叫月饼罢了,结果大家分着吃的时候,张晓瑛咬着这筋道得出奇,掉地上会弹几弹的所谓月饼简直怀疑人生。 既然中秋节要到了,那她造不出橡胶造个月饼总行吧! “表姐,咱们今年中秋节自己做月饼。”张晓瑛跟正美滋滋啃着皇帝赏的月饼的陈灵秀说道。 她最喜欢吃的是五仁叉烧月饼,各种微甜的坚果香脆可口混合着叉烧肉的丝丝咸香让人欲罢不能,她还喜欢吃蛋黄莲蓉里的蛋黄,但是不喜欢吃莲蓉,家里每次吃莲蓉月饼时蛋黄总是归她,直到她无意中发现她哥其实也喜欢吃蛋黄。 今年中秋节,哥哥也是跟以前一样不能跟家里人一起过了。 “行,你把做月饼的食谱写出来。”陈灵秀说道。 中秋节前一天,家家户户互相送节礼,张晓瑛想到卫国公府里的男人们都不在京城,想起来总是有几分凄凉,就决定去看看卫国公夫人。 她把月饼食谱写出来后也送到了阑珊阁的点心铺,听说卖的也不错。 肯定不错啊!这现代月饼的味道拿来跟大乾那纯粹就是一个面饼加点糖的所谓月饼比,可不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吗? 但是她刚准备要出门,玻璃工坊一个护卫骑着快马找她来了。 ------题外话------ 今晚两章合一章哈!今晚家里自己炒石螺,喊了邻居一起来嗦,所以就发得晚啦,希望没有耽误大家睡觉,祝大家晚安 第四百三十二章 看望 护卫在大门外看到张晓瑛便飞身下马。 “郡主,曹娘子快生了,夫人已经让人把她送去安和妇幼保健院,让属下回府请您过去。”护卫说道。 “送去多久啦?”张晓瑛问道。 曹娘子就是她哥带回来的六个女孩中怀孕那个,正常生产萧元锦和保健院的助产士们在,应该不会有问题,专程过来喊她大概是不太好了。 而且,好像也没到预产期吧?不过那个女孩怀孕的时间也不确定。 “到这会送了有一个时辰了,夫人不放心,让属下回来跟您说一声。”护卫说道。 那就得赶紧过去了。 自己在家出发也得半小时才能去到呢! “郡主,这些节礼带着吗?”卫五六问张晓瑛。 小张大夫主动要去看望夫人,他本来很是欣喜,没想到被旁的事打岔了。 “带着吧,一会做完了事情顺路过去。”张晓瑛说道。 卫国公府跟保健院都在中心地带,张府在西边,来回跑费劲。 等到张晓瑛赶到安和堂保健院的时候产妇已经进了手术室了。 “具体什么情况?”张晓瑛一边洗手换医士袍一边问护士。 “送来的时候就流血了,人倒是清醒的,也有宫缩,胎位不正,是臀位。”护士说道。 张晓瑛默然,曹娘子一直以来都拒绝别人靠近,更不用说做产检了,而且也不做任何利于生产的事情,每天吃了饭就呆着,要么坐着要么躺着,要不是她年纪小,只怕得胖成圆球了。 大概是想着利用生孩子这事死掉。 有时候张晓瑛也不知道拦着不想活的人去死究竟正确与否,古代要自杀不容易,现代就容易多了,到处都是高楼,纵身一跃一秒钟的事,而古代寻死要么上吊要么跳水,都给旁人留下了充裕的救人时间。 她换好衣服进了手术间,看到萧元锦已经在两个助手的配合下做剖腹产手术了,产床上的产妇闭着眼睛,应该是麻醉了。 “出血量太大,不光是臀位,胎儿也大,完全没入盆。”萧元锦简单描述了产妇的状况。 这种情况下要是没有她们,这曹娘子倒是可以如愿以偿赴死了。 萧元锦已经切开子宫壁了,正小心地把胎儿从子宫拿出来,看她镇定自若的样子完全不像第一次做剖腹产手术,跟回京路上可怜兮兮给受伤的护卫们缝合时判若两人。 新生儿出来后她先是轻轻拍了一下孩子屁股,孩子发出了响亮的哭声。 “是个女宝。”萧元锦说道,随后利落地剪脐带包扎,接着递给花娘子。 “这娃怕不是得有九斤重。”花娘子接过新生儿惊叹。 按照曹娘子的心思,没长到十斤重就算好的了。 张晓瑛想道,她有一阵子没到妇幼保健院了,现在看萧元锦的手术过程,只觉得她进步神速。 她之前只是全程观摩过张晓瑛给北胡王妃做的一次剖腹产手术,后来张晓瑛把剖腹产手术的动画教程每一个镜头都给她打印出来,仅仅靠着这两样她就可以做到这般,实在是让张晓瑛满心佩服。 “第一次做剖宫产手术紧张吗?”手术结束后,张晓瑛问萧元锦。 手术做得很成功,乙醚的麻醉效果也很出色,她们一直等到产妇苏醒确认她安全才离开,张晓瑛确认过了,之所以生产前流血量比较多是因为胎盘前置。 “有一点。”萧元锦说道。 “比我好多了,我第一次做剖腹产就是你们当助手那次,其实我紧张得要命。”张晓瑛说道。 “你那次情形危急,换了我也一样。”萧元锦说道。 “我有一段日子没来了,好像人多了不少。”张晓瑛看着脚步匆匆身着粉色护士服的小娘子。 “新招了一批,主要是孕妇也多了,连我六婶都来做产检,已经有在这里生产的产妇,还有想直接在这坐月子的,但是因为要做洗三就回去了。”萧元锦笑道。 “你六婶也怀孕了?”张晓瑛问道。 萧景烨前段时间忙成这样,竟然也还造人成功,可见古人的生育能力就是强。 “三个月了,我祖母总算安心了,现在又张罗着给我六叔娶侧妃。”萧元锦笑。 “你六婶愿意吗?”张晓瑛好奇问道。 这在古代正常操作了,现代都有不少有点权势就二奶三奶的人呢!以至于国外都有二奶三奶村,何况在这个纳妾是天然合法甚至被鼓励的朝代。 “想来心里不会愿意,可是表面上可不能表现出来。”萧元锦说道,说完两人心照不宣对视了一眼。 她俩在萧元锦的休息间,这里没有旁人,两人说话也不必顾忌太多。 “你二婶也怀孕了。”张晓瑛说道。 她现在每五天去一次二皇子府上给二皇子妃做产检,而且二皇子妃很有可能是双胞胎。 “我知晓了的,辛苦你了,让你见笑了。”萧元锦说道。 自己亲婶母不用自己检查,宁愿让一个外人去,这在普通人家家里就说得上是家丑了。 “我能理解,这不是你的问题。”张晓瑛安慰她道。 “也不是我二叔二婶的问题,我二叔也是个可怜人。”萧元锦说道,神色不由得有些黯然。 从小在亲生母亲、娘舅、父亲甚至还有外祖父的势力夹击下生活,逼的连孩子都不愿生,如果不是安西伯冒出头,只怕他一辈子都不会生孩子了。 安西伯被判了秋后问斩,但是他显然熬不到那个时间,在张晓珲给璃月公主移灵回来,皇帝又安排了凝秀嬷嬷见他一面后的当天夜里就咽气了,如今凝秀嬷嬷把他跟璃月公主葬在萧景琰一家子住的庄子附近的一座荒山上,虽然只是一座毫不起眼的坟茔,但说起来也算是得了个善终。 卫国公府和皇后太子只是默默看着皇帝的处置,也知道他手下留情了,但是因为太子如今稳坐东宫,他们也就不想多生节枝。 许多被牵连的人有些熬不住刑死了,有些被流放了,也有些等着秋后处斩的,过去了这么久,京城早就恢复了平静。 两个人一时都不再说话,张晓瑛想到二皇子在自己到他府中给二皇子妃孕检时坐在一边,表面平静实则关切的样子,心里也不免唏嘘。 “不说了,明日中秋,这可是你第一次在京城过呢!”萧元锦说道。 今年一年的节日都没好好过,大年初一就出事,封城封过了元宵,端午节担心病毒没彻底清零也没办龙舟赛,七夕乞巧跟她俩都没太大关系,针线都拿不出手啊!要是能现场缝个伤她俩倒是能拿个冠亚军。 “对,我还要去卫国公府送节礼看看卫夫人。”张晓瑛说道。 萧元锦很是惊讶,哪有小娘子年节主动上门拜访未来婆家呢!虽说卫五表叔跟安平没定亲,可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呀! “我觉得她也挺不容易的。”张晓瑛看出萧元锦想的什么,解释了一下。 而且她也不在意主不主动,拿这种劲有什么意思呢?感情好就好,不好了再怎么着也没用。 “那你快去吧!这会子过去我舅婆午歇也起了。”萧元锦说道。 张晓瑛告别萧元锦来到卫国公府,却见府门前有好几辆车,而且都挂着不同的标志,显然是不同的几家人。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卫国公府这样的人家怎么会凄凉呢? 果然她递了拜贴等了一会,卫琦的媳妇二少夫人急匆匆出来迎她。 “郡主久等了。”她一见张晓瑛就行礼。 “二少夫人免礼。”张晓瑛赶紧拦住她,笑眯眯说道:“如果您不介意,我就喊您一声卫二嫂子,您也喊我安平就好。” 都喊人家夫君“卫二哥”了,再喊“二少夫人”未免有些怪怪的。 “我求之不得呢!哪里会介意,快进府,刚好今日好几位夫人都在。”卫二少夫人笑道。 因为张晓瑛制成青蒿素,又不辞劳苦去了一趟黔中,她心里对张晓瑛很是感激,而且也知道了张晓瑛大概率会跟自己成为妯娌,对她也多了几分亲近。 一路走到卫国公夫人院子的路上,张晓瑛都觉得卫二少夫人有一种隐约的喜悦,跟自己以前见到她的感觉很不一样。 “安平,那我日后就这么喊你啦,你见多识广,可知晓那南诏是何等情形?”卫二少夫人问道。 此时她的脑中完全没有张晓瑛是庄户人家出身的概念了,相反在京城各阶层妇人的眼里,张晓瑛简直成了无所不知的人。 “南诏啊!”张晓瑛回想云南曾经给她的印象,“卫二嫂子,南诏如今叫云南郡了,那是跟咱们京城很不一样的地界,行路十分不易,但是景色很美,习俗也与中原大不相同。” “那蒲甘呢?”卫二少夫人又问道。 “蒲甘就更不一样了,夏日很闷热,没有冬日,还是南诏都城住的舒适一些,且南诏都城极美,紧挨着一座大湖,城后靠一座高山。”张晓瑛说道。 那是现代的大理,既然现代时都那么美,现在更加不用说。 “听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卫二少夫人说道。 “可是卫二哥要调到云南郡驻防?”张晓瑛笑眯眯问道。 “是,”卫二少夫人脸上飞起微微红晕,“过些时日我也要带着孩子们一起过去。” 她说这话时掩饰不住心中喜悦,脸更红了一些。 “恭喜卫二嫂子夫妻团聚!”张晓瑛真心说道。 看来大乾也准备学明朝的做法开始向云南那边移民了,但是明朝人口比大乾多不少呢。 “这个还要多亏了你制成的青蒿素,不然我们可不敢带着孩子们过去。”卫二少夫人说道。 两人说着话走到了卫国公夫人院子的中厅,屋里坐了一圈花枝招展的夫人和小娘子们热热闹闹地说着话。 “郡主。”张晓瑛一进门,除了卫国公夫人和她并排坐的另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很是富态的夫人之外,别的人都站起来给张晓瑛行礼。 “免礼,诸位夫人小姐快坐下,我扰了大家的谈兴了。”张晓瑛说道。 “可没有,正说到你呢!安平,过来坐下,咱们这些人里就你去到南诏附近了,她们都是过几日就要往南诏去的,不如你说说南诏究竟如何?男人们的眼光跟咱们妇人可不一般,他们的话可做不得数。”卫国公夫人说道。 原来这样啊!张晓瑛对着满屋看着自己的亮晶晶的眼睛,把刚刚跟卫二少夫人的话又说了一遍。 “就是路难行,也没法子坐车。”张晓瑛强调,还是尽量把困难说得大一些,像这些娇小姐们大概率会一路请滑杆抬着自己走,也算是给云贵人民增加工作机会了。 “要走几日?”有个十四五岁的小娘子问道,她议了亲的未婚夫也在南诏军中,原本以为会分离两地,没想到朝廷出了这样一条准许将官携眷驻边的政令。 “这个我倒是不清楚,不想走也可请当地人用滑杆抬着走。”张晓瑛又怕把她们吓得都不敢去了,赶紧找补。 “您坐了滑杆吗,是什么样的?”另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娘子问道。 “滑杆就是把一张椅子绑在两根杆子上,轿夫抬着走,是黔滇一带富贵人家的出行方式。”张晓瑛说道。 这种出行方式轻巧灵活,大路小道皆可行走,尤其适合山区小路,直到现代各大景区都有滑杆,重庆某处旅游景区还活跃着一支女子滑杆队。 “您一路都是坐着滑杆吗?”那个小娘子又问道,她就是不爱走路,若是要走路她就得想法子赖着不去了。 “我没坐滑杆。”张晓瑛答道。 “你瞧瞧,安平郡主跟你一般大也行了这般远的路。”那小娘子的母亲赶紧教育自家闺女。 呃…… 张晓瑛有些后悔,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一不小心又成了别人家孩子,还不如就说自己坐了滑杆呢!不过误会就误会吧!她是绝不会说出自己其实是让人背着走了一路的。 “我从小吃苦惯了,大家倒不必跟我比。”她只能讪讪说道。 众夫人小姐这时才想起张晓瑛原本的身份只是庄户小娘子,一时都有些尴尬。 “咱不能苦了孩子,该请滑杆就请滑杆,不然我家铭哥儿澜姐儿哪里走得到呢?咱不必操这个心,朝廷既安排了大伙过去,自是安排妥当了的。”卫国公夫人赶紧说道,她倒没想到张晓瑛竟然是自己走的,可见这出身庄户人家也不是全无好处。 “郡主,我还听闻一桩奇闻异事,南诏那边有一种菌菇,吃了会看到仙人,不知可有此事?”另一个小女孩眼睛亮闪闪说道。 妈呀!这孩子也太敢想了,而且一看就是好奇心超强的小朋友,她说的应该是在现代的网红致幻蘑菇,致幻时可以看到许多小人,还有些会出现幻觉幻听,严重甚至会致命,可不能让她随便试! 在现代中毒的都有救不回来的,何况是在现在的时空。 “此种菌菇万万不可食用,许多人都因误食送了命,那人之所以看到仙人没有致命,是因为他身体解毒功能比常人好些,但绝大多数人是没有这个机会活下来的。”张晓瑛正色说道。 ------题外话------ 两章合一章啦!刚刚差点不小心弄没了,把七姑吓出一身冷汗,本来想多写一些,还是赶紧发了,祝大家阅读愉快。 第四百三十三章 十二 屋里的众人都吸了口气。 这些人府里后宅大多都有这样那样的事,若是拿毒菌菇做点什么岂不是防不胜防? “我还听说那边的巨蛇可长到三丈长,身子比水桶都粗,还有巨鳄,一口就能把人咬成两段。”还是那个小姑娘说道。 真是个见多识广的小娘子,张晓瑛无奈地想道,这可是会大大动摇军心。 果然厅里众人听了这话都脸色大变,赶紧看向张晓瑛,希望在她口中听到否定的话语。 若是真的就太可怕了,长到三丈长水桶粗的巨蛇,身上的鳞片定然也是极硬的,刀剑都不一定伤得了呢!遇上了岂不就是死路一条? 但这确实是真的,张晓瑛也不想她们去到了云南蒲甘后说什么“安平郡主把我们骗了”的话。 “即便真的有这巨蛇巨鳄也不必担忧,咱们如今不是有枪械了吗?再多的巨蛇巨鳄也不怕。”张晓瑛只能这么说道。 她以前看过《狂蟒之灾》的系列电影,对里面的情节印象深刻,在那部影片里,人类即便是手拿步枪,如果被蟒蛇偷袭也无济于事,根本不会有开枪的机会。 她听哥哥说京城这边没来得及训练使用枪械的将士,那自己的亲孙子孙女千里迢迢的到云南边疆,卫国公怎么也要派人前来保护的。 一个人拿枪干不过蟒蛇,一群人拿枪还是没问题的。 屋里众人默然不语,安平郡主没有否认,那就是真的有了,那枪械什么样的她们没见过,究竟怎么个不成问题也想象不出来。 卫国公夫人看到大家的样子,知道这帮子人显然都吓着了,对张晓瑛说道:“安平,我听说这枪械是你兄长造出来的,不如你跟大家说说这枪械究竟是什么样的?” 呃…… 虽然自家哥哥的身份是军人,可张晓瑛对武器装备什么的向来不感兴趣,她沉吟了一下说道:“有了这枪械,咱们女子也可跟男子一拼高下,几岁的孩童拿着枪械都有可能杀死一个成人。” 虽然现在大乾出的两款枪小朋友们拿不动,但是手枪就很容易了,国外时不时爆出小朋友拿枪不小心伤人的新闻出来。 她这话成功引起了好些个小娘子的兴趣,她们都是武将世家出身,平日也多有习武强身,但是跟兄弟们比拼那是远远不及,首先就是拿不动那几十斤重的长刀。 这枪械竟是连孩童都可拿得起来,那她们岂不是也有机会建功立业了?大乾虽说曾经也有过女将军,但那都是刚刚立朝时候的事情了。 “这么说,那巨蛇巨鳄也不必顾虑了,来,大家尝尝这阑珊阁新出的月饼,可是美味得很呢!”卫国公夫人招呼众夫人小娘子。 “跟这清茶搭配着,倒别有一番清雅滋味,给客人泡茶。”她又说道。 如今京城开始流行喝清茶,老四媳妇的陪嫁商铺里的茶叶卖的极好,特别是最顶级的极品毛尖供不应求,没办法,喝习惯了好茶再喝别的就觉得实在不是那个味,更加不愿再喝那满嘴糊糊的茶末。 “这月饼怎么做的,真是好吃。”有小娘子夸赞。 “阑珊阁出的,能不好吃吗?也不知晓这阑珊阁怎么就有这么多新奇美味的吃食,连我家老太太每日都要吃一奶油蛋糕。”一个夫人说道。 张晓瑛没想到是这种效果,但是奶油蛋糕老人也不宜吃太多。 “这奶油蛋糕五日吃一次即可,多吃对身体并无好处,尤其是老人家一定要克制。”张晓瑛说道。 众人吃吃喝喝,又聊了一些去云南蒲甘将会遇到的问题,这些人要三家是要去蒲甘的,包括那个好奇心超强的小女孩家。 张晓瑛这才确认蒲甘也拿下了,她又想起自己去蒲甘旅游的所见所闻,由于天气太热,南亚地区的人民总是习惯在天然湖泊河道洗澡,甚至还有在街上洗澡的,这些连胳膊腿都不能在外人面前露一点的中原妇女们去了当地,也不知道会不会在蒲甘闷热异常的气候中得到着装解放。 不过她还是持乐观态度的,对女人各种禁锢压迫的加强是从北宋靖康之耻后开始,到明朝达到顶峰,其实在汉唐宋初都有薄如蝉翼的无袖裙装供爱美的各路文青选择。 大乾显然不可能再有那般的耻辱时刻再现了,到了热武器时代,游牧民族的优势荡然无存,这点张晓瑛还是清楚的。 夫人小姐们在卫国公府聊了差不多一下午才心满意足告辞回家,等把人都送走了,卫国公夫人才跟张晓瑛说道:“安平啊!幸好你过来了,其实这帮子人可都不太愿意去那什么蒲甘,只不过皇命难违罢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张晓瑛微笑说道。 “蒲甘说是你兄长和靖儿一起前去的,如今他俩应该也在一处,我已经许久未收到他们的信了。”卫国公夫人说道,不自觉地流露出黯然的神色。 “我兄长也不曾有书信回来。”张晓瑛说道。 这样实在不是办法,古代最令人难以忍受的就是交通通讯问题了。 “母亲不必担忧,他们年前就会回来的。”卫国公府世子夫人说道。 她其实是有些羡慕二少夫人的,她和夫君也有一年多没见面。 “我倒不担忧,安平,晶缘阁如今出的香皂跟牙刷牙膏都极好用,江南那些店都是一上货就销完了,我如今也用香皂洗澡,甚是清爽。”卫国公夫人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又跟张晓瑛说起了这事。 这肥皂是李岚拿来玩票试着做的,主要是自己家里人也要用,总不能每次洗个手都进一次房车,但是目前做肥皂的原料主要是猪油,成本也不低,再加入精油做成精油皂,那就是妥妥的奢侈品,只有少数权贵富豪天天用得起。 张晓瑛自己肯定不会用精油皂洗手的,她只用最普通的肥皂洗手,反正她洗头洗澡都是在房车里洗,里面有她妈买的地表最好的洗浴用品。 即使是这样精油皂也是供不应求,甚至都有预订特制的,有人喜欢这种味道,有人喜欢那种味道,一开始只是妇人们买的多,渐渐的也有一些风流士子前来订购,还要求印上文字,经常都是一句诗词,可见闷骚型男在哪个朝代都有。 至于牙刷牙膏就更简单了,本来这两样东西就是在宋朝出现的,样子跟现代的牙刷基本一致,只不过牙刷柄是竹制或者木制,牙刷毛用的是猪鬃毛,她们也就是照搬了过来。 至于牙膏本来就是牙粉,加上各种清热去火的药材制成药膏,也能凑合着用,她家本来也不指望靠着这个挣钱。 张晓瑛听了卫国公夫人的话倒是想起一件事。 “卫二嫂子,你们去云南郡,特别是蒲甘,最好自己做硫磺皂,因为那边气候湿热,容易长疹子,硫磺皂便可防治此类疹子。”张晓瑛对卫二少夫人说道。 硫磺皂可杀菌消炎排毒,真菌霉菌螨虫都怕它,热带地区的热带病也包括皮肤病,她这次去了军营发现也有许多兵士脚上长水泡,严重的还会溃烂。 当然这种情况单靠外洗也不行,因为这么多兵士在同样的气候条件下也只是部分人烂脚丫,还是说明这部分人的身体环境就适合引起皮肤溃烂的细菌繁殖,但保持卫生多少都会好一些。 卫二少夫人有些踌躇,还是说道:“可我不知晓硫磺皂如何制作。” 她没好意思问张晓瑛制作硫磺皂的法子,虽然家里的铺子也在卖肥皂,但是制作法子可是人家挣钱的秘方。 “简单得很,我回去把制作过程抄下来,让卫五六送过来给你,云南郡盛产各种花卉,植物种类也很多,各种奇花异草应有尽有,你去了还可以自己尝试制作精油,可比在京城方便多了,我们在京城便可用上各种新奇的精油了。”张晓瑛说道。 云南西双版纳在现代可是被誉为“植物王国”,在当下各种珍稀植物应该更多,要不是这坑爹的路况,张晓瑛其实都想去一趟好好看一看。 “这多不好意思。”卫二少夫人说道。 “这又不算什么,你做了新奇好玩的精油皂回来,送我几块就好。”张晓瑛笑眯眯说道。 “送几块哪够,你若不嫌弃,该让你卫二嫂子包了你日常所用的肥皂。”卫国公夫人笑道。 这肥皂的利润张家不看在眼里,她卫国公府也不会在意,但对卫二少夫人娘家来说这可不算少,如今她可看出来了,张家日后钱财只怕要富可敌国,这生产的一样样可都是挣大钱的东西,比在地里长出来的值钱多了。 “不光安平的包了,连五郎的我也一起包了。”卫二少夫人笑道。 她这话倒把张晓瑛闹了个大红脸,张晓瑛觉得自己来了大乾好像脸皮也变薄了许多,想当初跟着闺蜜去追星时一起喊“***,我要给你生孩子”时完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可现在旁人把卫靖跟自己联系到一处时自己总是会有些脸红心跳。 卫国公世子夫人笑道:“五郎一个糙汉子哪里会用什么香皂,你倒是会取巧。” “好了,安平还小呢,你俩别没大没小的。”卫国公夫人嗔道。 她如今看张晓瑛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唯一遗憾的就是她年纪太小了,离及笄还有两年呢! 卫国公夫人忧心儿子的婚事,张府也在接待着来试探口风的人。 张晓瑛从卫国公府告辞回到家的时候,刚好碰到她老妈送一个女人出门,这可真是奇了,她老妈向来很少提前回家的呢! “郡主。”那个女人在门外遇上下车的张晓瑛,赶紧向她行礼。 “免礼。”张晓瑛说道。 又敏锐地发现陪在她老妈身边的陈灵秀有些不自在。 等那女人上车离开后张晓瑛好奇地问道:“这啥人啊?” 穿着倒挺体面,但是给人的感觉多少有些怪异。 “官媒。”李岚答道。 “官媒?官媒上咱家干啥?咱家也没适婚人士啊!”张晓瑛说道,但是她突然反应过来:“给表姐说媒?” 李岚拍了她一下:“大嘴巴。” 张晓瑛赶紧捂住了嘴看向陈灵秀,果然见她脸红红的,但显然并不开心,反而有些惶惑的样子,而且,她下意识地往张晓瑛身后看去,但很快又低下了头。 说错话的是我,表姐怎么往后看。 张晓瑛有些疑惑,也扭头往后看,这一看不得了了。 站在她身后两米远的萧十二显然已经在尽量压抑自己的情绪了,可仍然被张晓瑛看出了他的异常。 只见他浑身僵硬,手紧紧握着,眼神痛苦,好像浑身上下比张晓瑛第一次给他缝针时还要痛。 可怜的娃。 原来爱上了我表姐。 张晓瑛心里暗念,赶紧把脸转回来,又看到自家表姐脸色已经由红变成煞白。 这这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张晓瑛也很是懵圈,表姐难道也喜欢萧十二吗?可平日她是半点都看不出来的啊!不行,这事可不能想当然,得问清楚了。 “娘,我刚刚去了卫国公府送节礼了,听说了一件大事,走走走,咱们回屋里我跟您说说。”张晓瑛挽着她老妈的手走进院门,故意把陈灵秀留下,如果她真的喜欢萧十二,他们两人应该有话要说。 但是陈灵秀看她俩进了府门,也赶紧跟着一起进来了。 张晓瑛心中替萧十二一凉,前不久她还想问萧十二有没有心悦的小娘子呢!可是眼下不用问了,表姐看起来对他并没有什么想法。 三个人回了正院厢房,李岚说道:“什么事能有你表姐的终身大事还重要,你的事晚点再说,秀姐儿,今日那官媒说的人家你自己是何想法?” 孩子今年也才二十一岁,总不能单身过一辈子,官媒今日来提的人家条件着实不错,虽说也是丧妻,但年岁不到三十,难得的是没有孩子,而且还在户部任着一个七品的职。 当然,这般条件的男子求娶陈灵秀更多的是看中了张家的家门,不然他完全可以娶一个黄花大姑娘。 但是娶了陈灵秀马上就能跟张家攀上了关系,如今皇上倚重张家明眼人都看在眼里。 “我自然听舅舅舅母的。”陈灵秀说道。 她跟舅舅舅母一家住着,虽说舅舅舅母表弟表妹待自己和两个孩子好得没话说,但总不是自己家,也不清楚舅母会不会是想让自己早些嫁出去。 “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自然要你自己决定,不管你作出什么决定,舅母都不会有什么意见,你不嫁人一直住家里也很好,不然你走了家里可没谁像你管得这般好,但是如果你要嫁人舅母也不会拦着,你有追求幸福生活的权利。” 李岚郑重说道。 陈灵秀听了李岚的话呆了一会才说道:“我不嫁。” 这三个字说出来,她的脸色却是更加惨白。 “你慢慢想,不着急。”李岚说道,以为是自己的话给了陈灵秀压力。 “娘,您先出去吧,我跟表姐聊两句。”张晓瑛推李岚出门。 李岚顺势出了门,她是长辈,陈灵秀跟她不好说的话也许跟闺女倒是好说。 第四百三十四章 卑微 中秋前后是京城议亲高峰期,男女双方对上眼后差不多有半年时间行六礼,开春就可以嫁娶,正好播种造人,过了十个月就能收获一批活蹦乱跳的娃娃,因此官媒们这些时日尤其繁忙,要知道她们撮合的人数多了官府还有奖励的。 当下的社会虽然并没有鼓励寡妇再嫁,但是也没有鼓励不嫁,还把原本要守三年亡夫的期限调整成了一年,这其中的意味就很明显了。 陈灵秀夫君已经去世超过一年,官媒早就盯着,一到时间就马上上门招揽业务完成业绩。 这其实也在大家的意料之中,张德源跟李岚也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们当然不是养不起陈灵秀母子三人,别说只有母子三人,就算三十人他们现在也养的起,她出嫁也会给她足够的嫁妆,好保证她们生活无忧,他们只是考虑到陈灵秀毕竟是古代女性,年纪轻轻单身一辈子大概不是她想要的。 如果是张晓瑛,在现代时他们不在意她是不是成家,在古代其实他们也不在意,只要是她自己的选择,他们相信她即使独身一辈子也可以过的好。 当然如果她有自己的爱人,生儿育女琴瑟和鸣一辈子,那他们做父母的自然更加乐见。 李岚出了门,在门外站了一下也没听见屋里有声音,想到陈灵秀亡夫的样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屋里之所以没声音,是因为张晓瑛也不知道怎么跟陈灵秀开口,姐妹俩就在一张桌案的两边默默坐着各自想着心事。 因为没有古代记忆,张晓瑛对故去的表姐夫没有半点印象,但是她记得刚刚穿越过来时第一次见到陈灵秀的样子,那时候的陈灵秀看起来就像一个失去庇护的小姑娘,显然去世的表姐夫待她很好。 张晓瑛转过脸看向陈灵秀,时间过去了一年多,如今的陈灵秀温婉秀气,一头柔顺的秀发像缎子一样乌黑发亮,在张晓瑛的影响下她早就不用古人经常用来固定发型的头油,而是最少五天洗一次头,洗头用的也是李岚配制的精油洗头膏。 她五官清秀,身材高挑匀称,皮肤虽然不像张晓瑛那么白,但是红润有光泽,穿着李岚设计的衣裙,在张家呆久了,言行举止大方自信,走出去真不比大户人家的少奶奶差,毕竟是连皇帝都见着了的。 难怪有人上赶着来提亲呢! 张晓瑛想道。 “表姐,你不想嫁人,是因为还念着我表姐夫吗?”张晓瑛想了半天,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不是,他是妞妞和蛋子的爹,我怎么也不会忘了他。”陈灵秀说道。 那倒是,谁会忘了自己孩子的爹呢?这倒不一定跟爱情有关。 “那你为啥不想嫁人呢?”张晓瑛问道。 陈灵秀没马上回答,过了一会才说道:“还是不嫁了。” “为什么,表姐你有没有想嫁的人呢?”张晓瑛又问道。 “没有。”陈灵秀摇头,脸色却又白了几分。 张晓瑛看在眼里,只觉得十分纳闷。 表姐这个样子,明显是心里纠结难过呀!那应该是有喜欢的人的呀!虽然不一定是萧十二,可为什么要一口咬定不嫁呢? 姐妹俩又同时沉默不语,张晓瑛在拼命回想陈灵秀跟萧十二在一处时的情形,斟酌要不要跟陈灵秀说萧十二喜欢她的事。 这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说了以后要是陈灵秀对萧十二没有想法,只怕他们会尴尬,不说吧!萧十二只怕要打一辈子光棍,如果陈灵秀心里也有萧十二那就更亏了,照她今天的表示肯定不会主动提出要嫁萧十二。 等萧十二主动?这是个大憨憨,心里都成这样了还怕被别人看出来呢! 张晓瑛突然想到萧十二生日那天,就是陈灵秀前前后后在张罗,周到又细致,连长寿面都是她亲自下厨煮的,只不过因为陈灵秀是张府大管家,大伙都觉得理所当然。 但其实哪里是理所当然?当时谁也没想到要给萧十二煮长寿面,对张晓瑛来说生日就是大家一起吃蛋糕,所以大家热热闹闹吃过蛋糕散了后,陈灵秀端了碗面条请张晓瑛送去给萧十二说是长寿面,张晓瑛才想起古人生日是要吃长寿面的,这事比吃蛋糕重要多了,从萧十二看到那碗长寿面的反应也说明了这一点,只是张晓瑛也没跟他说是谁做的。 陈灵秀平日是不下厨的,但那晚特意去给萧十二做了一碗面,起码说明她对萧十二是有心的,只是萧十二大概到现在也不知道那碗长寿面是谁做的。 “表姐,你觉得萧十二怎么样?”张晓瑛问道。 陈灵秀快速转脸过来看着张晓瑛,满脸愕然。 “他心悦你,表姐。”张晓瑛说道。 “你如何知晓?”陈灵秀问道。 “我刚刚才发现的。”张晓瑛说道,同时暗骂自己迟钝麻木,别说萧十二这样克制守礼的古人了,当年她哥跟菲菲姐她也要亲眼目睹以后才发现。 “你心里有他吗?”张晓瑛又问道。 陈灵秀摇摇头说道:“我配不上他。” “为啥?”张晓瑛问道。 “他一个未婚郎君,我带着两个孩子……”陈灵秀黯然说道。 “就因为这个吗?”张晓瑛问道。 “是。”陈灵秀答道。 “不是因为他做护卫这个工作吗?”张晓瑛问道。 萧卫的身份说起来比较特殊,是大乾明面上等级最高的护卫,工资也由内廷司发放,说起来也是大乾纳税人的钱,不像卫国公府的护卫就是卫国公府自己养着,这么算起来萧十二也是编制内的公职人员。 “不是,我哪里有资格嫌弃他的身份,再说他护卫的是你。”陈灵秀说道。 张晓瑛无语,护卫她算什么,护卫皇帝才牛逼啊! 但是陈灵秀的意思应该是萧十二护卫她所以是自己人。 “我看他对妞妞和蛋子挺好,蛋子也喜欢他。”张晓瑛说道。 她又想起来几乎他们每次回家蛋子都会跑过来要萧十二举高高,只是她当时觉得习以为常,但是现在想起来那么多护卫只有萧十二会这么做,卫五六跟他一起到张家也并不会有这个举动。 陈灵秀低头不语。(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表姐,如果你不嫁他我看他也不会娶旁人,这辈子只能打光棍了。”张晓瑛说道。 “怎么会?他那般好。”陈灵秀说道。 “会不会,我去问问他就知道了。”张晓瑛说道。 陈灵秀欲言又止,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带两个孩子也没什么,萧十二又不是不知晓,就算万一他日后后悔,和离就是了,可若是你俩明明心里有对方,却又因为怕这怕那错过大好姻缘,这可太遗憾了。”张晓瑛说道。 她看陈灵秀不再有阻止她的意思,起身说道:“表姐你在这等着,我问了他就回来跟你说。” 按照古人的行事习惯,这两个人如果没有外力作用,怕是永远都不会有戳开窗户纸的那一天。 陈灵秀呆呆地看着张晓瑛出门去的背影,心脏“砰砰砰”激烈地跳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谷</span>  她也不知晓萧十二是什么时候走进她的心里的,有一次她在内院,听到蛋子在外院快活地笑着,走出去看到蛋子正骑在萧十二肩膀上,萧十二一手扶着蛋子,一手抛着篮球,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 这个场景一下子击中了她,以至于她当时好似被定住了一般,明明知晓不应该盯着一个郎君这么看,目光却无论如何离不开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可是自己怎么配得上他呢?他是皇家萧卫,武艺高强,年轻伟岸,愿意嫁给他的小娘子定然不少。 而自己不光是名声不好听的寡妇,还带着两个孩子,就算有人想娶她也是那些同样丧妻的鳏夫,她原本是做好了一辈子不再嫁人的准备了的。 张晓瑛来到萧十二的屋门前,屋门少有地关着,她抬手敲了敲,萧十二在里面说道:“请进。” 声音暗哑。 张晓瑛推开门,坐在桌案前的萧十二看到是她,赶紧站了起来:“小张大夫。” “坐着吧,我来是想问你一些话。” 张晓瑛走到桌案旁边一张椅子坐下,抬头仔细看他的脸色。 萧十二犹豫了一下,坐了下来,按说在张晓瑛面前护卫一般是不坐的,但是张晓瑛经常都是要他坐着的,他都怕自己以后忘了规矩。 对萧十二,张晓瑛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十二,你愿不愿意娶我表姐。”她直接问道。 萧十二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红的简直要滴出血来,要不是张晓瑛看着这个过程,都得以为他喝了一斤高度酒。 可是脸红成这样,萧十二竟然摇了摇头。 “我不能娶她。”他坚定地说道。 这话不像是回答张晓瑛,倒像是给自己打气。 这究竟是什么鬼情况! 张晓瑛很是无语,明明是郎有情妾有意的,一问还都一个不嫁一个不娶。 “为啥?”张晓瑛问道。 “她那般好,自然有比我更好的人求娶她。”萧十二说道。 自己出身低贱,连祖宗牌位都没有,也不知晓是谁家的种,从记事起就跟着比自己大些的孩子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没有师父也没有师兄弟,严酷的训练把他们都练成了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自己的命都不属于自己,怎么能娶她呢?万一再出点什么事,这不是害了她吗? 张晓瑛差点笑出来。 竟然又是这样,难怪这两人会互相看对眼,连说出来的话都差不多。 而且,这是不是“爱情使人卑微”最典型体现呢? “这样啊!可她刚刚跟我说她这辈子都不嫁人了。”张晓瑛说道。 “为何?不是有人来提亲了吗?”萧十二惊讶地问道。 “大概是因为来提亲的不是她愿意嫁的人吧!”张晓瑛答道。 “她愿意嫁给谁?”萧十二不自觉地顺着张晓瑛的话往下问。 “愿意嫁给心里有她,她自己也心悦的人呀!”张晓瑛说道。 萧十二愣愣看着张晓瑛,脑子里不能马上转过弯来,不明白张晓瑛为什么跟自己说这样的话,但是心里又隐约觉得好像跟自己有关,不然张晓瑛不会专程过来跟自己说这话。 “卫五六说的真没错,你可真是个大憨憨,我表姐愿意嫁的人就是你啊!”张晓瑛说道。 萧十二脸上先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转而眼中发出欣喜的亮光,可是很快又暗淡下去,这转变也就在一瞬间。 张晓瑛:…… “可我是一个护卫。”他黯然说道。 “十二,我不需要你拿自己的命来保护我,我们的生命是平等的。”张晓瑛说道。 萧十二一听这话马上站起来,接着立刻单膝下跪郑重行礼说道:“属下必定以命护郡主!” 这…… “好吧!我明白了,你先起来。”张晓瑛温声说道。 这大概就是萧卫的信条,不能触碰。 萧十二站起来,却没再坐下。 “其实,就算你要保护我,也没必要牺牲自己的幸福,还有我表姐的幸福,我没那么容易死,你看,我有这个自保神器。”张晓瑛拿出电警棍,调到最低一档,抵到萧十二身上快速按了一下。 萧十二浑身一振,身子有瞬间的僵硬,完全无法动弹。 他惊愕地睁大眼睛看着张晓瑛手中黑乎乎的一截圆棍,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般的反应。 “这叫电棍,碰到了就像被雷电击中,这是最轻微的,我平时都调到最高一档,被击中的人会马上休克失去行动力,而且我身上穿着软猬甲,一般的刀剑伤不了我,你看,就是这个。”张晓瑛把防刺服翻给萧十二看,不然再碰上有人要伤自己明明自己不会有事,结果萧十二却飞身挡刀导致受伤甚至丧命,那就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从他今天的反应来看,张晓瑛毫不怀疑他会这么做,所以告知他自己的装备是有必要的。 “那次早上被追杀您用的就是这电棍吗?”萧十二问道。 当时他就觉得怪异,挟持了张晓瑛的杀手竟然一动不动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正是。”张晓瑛答道。 萧十二脸上露出憨笑说道:“果真是好东西。” “是呢!所以你不必太紧张,更不要因为没有发生的事情放弃当下的生活,我表姐在正院,你要不要自己进去跟她说你要求娶她?”张晓瑛问道。 萧十二脸又红了,想了一下才说道:“请您替我转告她,我会请内廷司前来提亲。” 贸贸然前去告知陈娘子显得不够郑重,自己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是也要给她一个完整的婚礼。 第四百三十五章 宅子 张晓瑛回到厢房,陈灵秀手上拿着刚开始织的一件毛衣,眼睛盯着针线,却连一针也没动。 “表姐,这毛衣打好了刚好可以给萧十二穿上,不行,我得改口喊他表姐夫了。”张晓瑛打趣她道。 陈灵秀的脸瞬间涨红,嗔道:“你又胡说,这是给珲哥儿打的,他总是在外奔波,没件厚毛衣可不行。” 自从她学会了打毛衣,一有空闲她就开织,两个娃的毛衣毛裤都准备好了,想到张晓珲是全家最辛苦的,就动手要给他也织一件。 “不用,我哥不缺衣裳,还是给我未来姐夫织吧!他长这么大,大概都没穿过专门给他做的衣裳呢!”张晓瑛说道。 萧十二一直都是穿着萧卫的制服,张晓瑛还真想象不出他穿便服的样子。 她们穿越的时候入秋了,因为要往北走,因此每个人都带了足够多的防寒服,除了张晓瑛个子变小穿着太宽松,她哥的个子一年来长了十公分不止,现在比她爹还高,一米八总有了,跟以前差得不太多,还是能穿的,只不过张晓瑛发现哥哥几乎不碰现代的衣裳。 大概因为那些衣裳绝大多数都是菲菲姐给他买的,自从读大学,哥哥只有休假的时候才穿便服,可是工作以后连休假都极少,因此穿便服的机会就更少,给他买便服也就成了菲菲姐的专利,她老妈都不管了。 张晓瑛记得穿越出门前她哥就没收拾几件衣服,还是她老妈亲自动手帮他捡的。 想到这个,张晓瑛暗自叹口气。 “没事,我织得快,给珲哥儿织了再给他织吧,你可别改口这么快,八字没一撇呢。”陈灵秀说道,脸上露出羞涩的笑意。 “八字有一撇了,他刚刚出门,说是要请内廷司来向你提亲呢,恭喜表姐。”张晓瑛笑眯眯说道。 看来萧卫恋爱结婚也像现代时的部队一样得打个恋爱报告结婚报告,她记得哥哥也曾经打过,组织通过了还在家群里得意洋洋发消息。 这么晚了萧十二应该是直接找他的顶头上司去了。 萧十二确实是找他的上司去了。 “你要娶亲?”萧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自己都从没想过娶亲,反正死了可以葬在皇陵,虽说只是极不起眼的一处,但只要有人祭祀皇陵他们都能跟着配享香火,还要什么后呢?他们本来也没有祖宗。 娶亲的萧卫也不是没有,可也只是多了一些孤儿寡母让他们照应罢了。 “是。”萧十二答道。 “谁家的小娘子?”萧一问道。 “安平郡主的表姐陈大娘子。”萧十二答道。 竟然是安平郡主的家人!萧十二究竟懂不懂陛下把他留在安平郡主身边的用意呢! 萧一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萧十二,想着张晓珲制造出来的那可怕杀器,缓缓说道:“此事恐有波折,你先在这等着,我这就向上禀报。” “多谢头领!”萧十二郑重行礼。 一刻钟后,皇帝还在秉烛批阅着奏折,刘大伴跟他说道:“陛下,萧一求见。” “传。”皇帝头也没抬吩咐道。 萧一进了门行礼说道:“参见陛下,方才萧十二前来,说是要求娶安平郡主的表姐陈大娘子。” 皇帝手中的笔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萧一问道:“他还在宫里吗?” “在宫里。”萧一答道。 “传。”皇帝说道。 萧十二没想到自己的婚事还会惊动皇帝,一到皇帝面前就行大礼:“属下参见陛下。” “你到安平郡主身边多长时间了?她待你如何?”皇帝问道。 这是他第一次找萧十二问话。 “有十个月了,郡主待属下甚好。”萧十二说道。 她待谁能不好呢?皇帝心中暗忖,自己当初把萧十二留在张家,未必没有监视的意思,可人家坦坦荡荡的,不知不觉都把人变成自家人了,而且现在监不监视的也没什么意义,如果张家人真有什么异动,难道自己还能宰了他们不成? “听闻你要求娶安平郡主的表姐?”皇帝问道。 张府里生活的都有什么人他自然早就清楚,那可真叫苦命人扎堆,可如今那些苦命人个个都活得有声有色。 “正是,求陛下恩准!”萧十二说道。 “张家同意你们的婚事吗?”皇帝问道,他需要确认一下,别自己同意了张家却不愿意了。 “同意。”萧十二答道。 如果不同意小张大夫哪里会跟自己说那番话呢? “你娶了安平郡主的表姐,仍是我大乾的萧卫,勿忘自身职责,安平郡主身份非同一般,不容半点闪失,此事你须切记。”皇帝说道。 “属下时刻铭记于心!”萧十二说道。 “好,你们回去吧!”皇帝说道。 萧一跟萧十二一起退出屋外,看到他脸上满是欣喜之色,也不禁替他感到高兴。 “你小子倒是走运。”萧一说道。 他原本还以为皇帝不光不同意萧十二的婚事,还会把他调回来,换别的人去护卫安平郡主。 萧十二憨笑,他的运气,在张将军挥着工兵铲出现的那一刻就开始了,他在那日侥幸活下来,在安乐堂养伤的日子里,小张大夫每日都去察看他的伤势,他便开始觉得这世间不太一样了。 当然那会他还不知晓她其实是个小娘子呢!他当时想的是,若是自己有个亲弟弟,是不是也会这般待自己呢? 萧十二两人出去以后,皇帝跟刘大伴说道:“让内廷司好好准备聘礼,陈大娘子是安平的表姐,不同于一般小娘子。” “老奴记住了。”刘大伴赶紧应了,心中想道,安平郡主在皇上心中地位实是不一般,连带她表姐都得皇上另眼相看。 张府这边张德源跟李岚也才知道了陈灵秀跟萧十二的事情。 “秀姐儿,萧十二是个靠得住的,你俩的婚事是咱家来到京城的第一件大事,我一会给家里写信好告知你爹娘。” 张德源微笑说道。 这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他原本也为陈灵秀的婚事头疼,皇帝眼下应该不会把萧十二召回,俩孩子结婚了也依然可以住在府里,他每天看着也安心。 陈灵秀松了口气,她原本担心舅舅知晓了这事会不高兴,以为她跟萧十二私底下行为不端才闹出私情,没想到舅舅竟然比谁都开心。 “那咱们该给秀姐儿准备嫁妆了。”李岚兴致勃勃说道。 她又可以名正言顺买买买了! “舅母不必麻烦了,我攒的月钱够了。”陈灵秀忙说道。 她这些时日领的月钱奖金还有节假日红包加加起来都有小二百两银子了,要知道她嫁给蛋子他爹时所有嫁妆加起来还不到二十两银子呢! 如今跟着舅舅一家子住,吃喝拉撒都不用花钱,连给孩子做衣裳的布料都是府里一起采购的,虽然要学的东西多一些,可这样才有盼头呢! 她又不是舅舅亲闺女,哪能还要他给自己准备嫁妆呢? “那不行,婚姻大事呢!你那点月钱三瓜俩枣的哪够,我看罗夫人隔壁的宅子不错,离咱家也近,明日就去定下来,装修也得好些日子呢!还有首饰也得准备了,哎呀!我如今就是太忙了,不然我给你设计几套首饰请人定做,必定能引领京城婚嫁市场潮流,还有……” 李岚还没说完就被张晓瑛打断了:“娘,您就是被压抑了一年的购买欲又犯了,在哪买房子还是要看萧十二跟表姐自己的意见啊!” 并不是所有的年轻人都愿意跟父母住的太近的。 “我看你娘说的位置就很好,先买下来再说。”张德源说道。 那宅子就在河对岸,虽然要绕行到胡同口过去还有点距离,两三百米这样,但买下来后就在河上架一座桥,那就成了前后屋了,那一带住的都是京城里略有家底的人家,一般都是三进院子,陈灵秀跟萧十二成婚后住着正合适。 “买了宅子你若是还想住府里也可继续住府里,反正如今咱这府里空闲的院子也多,且萧十二的身份也不便跟贝贝分开太远。”张德源又说道。 萧十二是作为护卫留在闺女身边,据他了解这一点即便是结婚也不会改变。 “那就更不必买宅子了。”陈灵秀说道。 “不买宅子难道你出嫁那日从这府门出去转一圈又回府里?宅子肯定要买,也没多少钱,萧十二也不会一辈子给贝贝当护卫。”张德源说道。 “那我自己买。”陈灵秀说道。 买小一点的宅子不到一千两银子,当初罗夫人买宅子的时候他们跟着去看热闹来着,那一排的宅子就罗夫人买的最大,花了一千二百两银子,旁边的都是不到一千两银子的宅子,找一找也能找着二三百两银子的罢,她攒的银子不够,就先跟瑛姐儿借点。 “你手上的钱够买多大的宅子?就这么定了,舅舅给你陪嫁一座宅子还是拿的出来的,娘子你明日带秀姐儿去看房子吧!”张德源一锤定音。 “好咧!”李岚答道。 论买房,再没谁比她有经验的了。 结果李岚第二天带着陈灵秀要去看罗夫人隔壁的宅子,房屋中介说那宅子已经被人买走了。 “可我俩方才还去看过,如今并没有人住着啊!”李岚不甘心地说道,这种看中一套房子又被人截胡的感觉太不爽了。 “确实被人买走了,夫人不信请看,此为房契底页。”那中介拿出一张纸签给李岚。 这房契正本副本分别在房主和官府手上,中介会留着一份底页。 李岚赶紧看过去,想把房主信息记下来,看看有没有可能让人家转让她们,实在不行就多出点钱。 “真是巧了,秀姐儿,这房主名字跟你的名字一样。”李岚对陈灵秀说道。 陈灵秀也凑过去看,何止跟她名字一样,竟然还是跟她一个庄子的。 跟她一个庄子的! 陈灵秀愕然抬头,她的庄子只剩下她们母子三人,而且也没有跟她同名同姓的妇人! 难道邺城还有同名的庄子?并没有!因为她们的庄子出了事以后太有名了,就算有跟她们庄子同名的也嫌不吉利改名了。 “舅母,这不对!”陈灵秀抓紧李岚的手说道。 李岚转头看她,只见她脸色苍白。 “怎么不对啦?”李岚问道。 “您看这屋主籍贯。”陈灵秀说道。 “籍贯怎么也是咱邺城的?”李岚也觉得奇怪,但是她不知道陈灵秀夫家的庄子名称。 “买宅子的是张小将军的嫡亲表姐,自然是邺城人,您二位也是邺城人吗?那倒是巧了。”那中介说道。 当初他们听说是张小将军家人买的宅子,还把中介费零头给抹了。 李岚跟陈灵秀面面相觑。 啥呀!她们啥时候来买过什么宅子呢?! “你可记得来买宅子的是什么样的人?”李岚问那中介道。 “高高壮壮的,国字脸,二十来岁,说是张府的护卫。”中介答道,他们这些普通百姓也分不清护卫的制服到底是谁家的。 “谢谢你,收好吧。”李岚对中介说道。 “旁边的宅子也不错,夫人您要不要看看。”中介殷勤说道。 但是李岚跟陈灵秀现在哪里还有心思看房子。 “不看了,谢谢你。”李岚答道,又跟陈灵秀说道:“咱们先回府,问问就清楚了。” 陈灵秀却一直像是反应不过来,她的心跳的厉害,整个人被一种巨大的情绪包裹。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和两个孩子是累赘,虽然舅舅舅母总是夸她做张府总管做得好,他们一家离不开她之类的话,她也努力工作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但她从不知晓自己还会被人如此珍视。 她眼睛一热,眼泪夺眶而出,赶紧抬手想擦掉,热泪却止不住越流越多。 李岚赶紧把她拉出中介的屋子上了马车,那中介不知所措。 “这怎么买不到自己看中的宅子还哭上鼻子了,我干这行许多年了还是头一回见到,为人处世太过死心眼可不好啊!”他喃喃自语摇着头。 陈灵秀上了马车更加难以自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是自蛋子他爹头七后她哭得最厉害的一次了,因为怕家里人心里不舒服,她以往心里难受也只敢偷偷暗自流泪。 李岚也不劝她,只是把她揽在怀里,让她哭个痛快。 这孩子太苦了,她跟张德源待她再好也不是她真正的家人。 快回到张府的时候,陈灵秀的情绪也平静了下来,李岚才拍拍她说道:“萧十二是个好孩子,日后就安心跟他过日子罢。” 张府高高壮壮的国字脸护卫是萧十二无疑了,真是没想到这孩子这么有心,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买下来的宅子。 ------题外话------ 今天周末,两章合一章啦!祝大家周末愉快,感谢大家给七姑投票支持! 第四百三十六章 屯垦 “贝贝,你拿一套防刺服给萧十二。”晚饭后的家庭小会上,张德源听李岚说了萧十二买房的事情后吩咐闺女。 萧卫的工资加赏赐即使比一般人多那也是拿命换来的,上千两银子呢!他得攒多久,竟然就拿出来给陈灵秀买房。 虽说感情不能拿钱来衡量,但是愿不愿意给爱人花钱也是感情深浅的体现。 “哎。”张晓瑛答道,正要出屋子去房车拿防刺服,蛋子却跑来喊她:“小姨,十二叔叔有事找。” 原本萧十二有事找张晓瑛一般是自己进入正院站在二门喊她,现在因为陈灵秀一家子住在正院倒座房,他为了避嫌连正院也不进了。 有啥事呢?今天一路上就看他好像老树开花似的,脸上总是忍不住露出笑容,看起来更加憨了,完全没有了萧卫的凌厉杀气。 “你去跟他说小姨一会就找他去。”张晓瑛说道。 等她从房车拿了防刺服下来,蛋子却还在等她。 “走,咱俩一起去见十二叔叔。”张晓瑛拉着蛋子的手往外院走去。 萧十二站在门口等着她。 “郡主。”看到张晓瑛他行礼道。 咦?奇了怪了,怎么都喊上“郡主”了呢?以前不是一直都喊“小张大夫”的吗?这快成了自己的表姐夫了,反而生分起来了? 张晓瑛这才发现萧十二对自己的称呼变了。 但是她也不再像上次那样试图纠正他,免得又不知道碰到了他们的什么禁忌。 “咱们到待客厅。”张晓瑛说道。 她刚刚把蛋子送回给陈灵秀了,防刺服还是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虽然现在已经开始进入热武器时代,但控枪是肯定的,普通人还是要通过互砍来消灭对方,那防刺服仍然还是护体神器,若是她们家有防刺服的事情传了出去,老皇帝大概第一个就不高兴——这样的好东西竟然不给我? “你找我有什么事?”张晓瑛坐下来问萧十二。 萧十二神色有些忐忑,把手上一个木匣子递给张晓瑛说道:“属下听闻今日夫人和陈大娘子去买宅子,其实不必再买了,这是属下前几月买的,想托郡主交给陈大娘子。” 今日他回到以后蛋子跟他说娘亲今日去看宅子,不知为何还偷偷哭鼻子了。 蛋子还小,不知晓不该跟外人说自家的事情。 张晓瑛接过木匣子打开,这木匣子也是普通的木头匣子,连漆都没上,里面一张纸签卷成一个小筒,用一根细麻绳捆着。 张晓瑛暗自吐槽,就不知道拿根绸布条显得高档一些吗?要不是知道这是房契,这细麻绳就是捆一卷白纸也不违和。 “你啥时候买的这宅子?”张晓瑛问道。 “罗夫人和罗大小姐入住新宅子的第二日买的。”萧十二说道。 “怎么想到要买呢?”张晓瑛再问。 “那日,陈大娘子说罗夫人的宅子位置很好,她老了也要住在此处,每日都可过河到府里蹭饭。”萧十二说道。 看看,这就是爱一个人的表现啊!对方说了什么话都记得一清二楚。 萧十二提起后,张晓瑛也记得她表姐是说了这话,陈灵秀跟她一样喜欢靠着水的宅子,她说了这话张晓瑛还回她“住府里不就连河都不用过了嘛”。 房契上果然是陈灵秀的名字和籍贯。 “你买宅子写你的名字就好啦!为何写我表姐的名字?”张晓瑛问道。 “我一个护卫,要宅子也无甚用处。”萧十二说道,心里很是不安,担心张晓瑛觉得自己早早就觊觎陈灵秀。 可是自己确实是早早就心悦陈大娘子,早到他们一路从邺城南下进京的那一段路程,他看着跟自己年岁一样的小娘子费力拉扯着两个孩子,听她在车里跟张晓瑛学唱歌,柔声细语哄孩子入睡。 她就像一根柔韧的蒲草,即便面对的风雨再大也不会折断,一路南下,她的身影不知不觉深深地映入自己的脑中。 萧十二想到这些越发不自在。 这傻孩子之前是真的完全不做娶我表姐的打算呢!要不是自己昨天回了一下头,这大好姐夫可就错过了。 “你啊!差点就没做成我姐夫了!你早跟我说多好呢?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有了心悦的小娘子就告诉我嘛!”张晓瑛看着萧十二说道。 萧十二心下一松,知道张晓瑛这么说便是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属下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陈大娘子,不想带累了她。”他低头说道。 “不会的,你跟我表姐定会子孙满堂白头偕老,你日后像我一样穿上这套软猬甲,安全就更有保障了。”张晓瑛把防刺服递给萧十二。 萧十二疑惑地接过防刺服,身为萧卫,自然是知道软猬甲的大名的,但是哪里会真的有所谓的软猬甲呢?要是有皇上每次出宫也不用那么如临大敌了,那软猬甲不过是传说而已。 而且这看起来就是料子特别一点的衣裳,真的可以刀剑不入吗?他实在是好奇得很。 “你试试能不能刺穿。”张晓瑛说道。 萧十二在小腿处抽出一把匕首,那匕首一看就锋利无比,银灰色的刃尖发着寒光,张晓瑛还是第一次看到萧十二拿着这样的匕首。 但是这么锋利的匕首也没能划开防刺服,甚至一根丝都没划断,萧十二立即意识到这软猬甲的非凡之处。 “此等神物郡主留着自己穿罢,属下身怀武艺,寻常歹人轻易伤不到我。”萧十二把防刺服放回到桌案上。 “歹人伤不到你,那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怎么一身都是伤呢?你身上的伤痕要是能拿下来都快成网兜了,我自己也穿着的。不过这软猬甲我得来亦是机缘巧合,数量不多,不可让外人知晓。”张晓瑛叮嘱道。 “那属下更不能拿了。”萧十二摇头说道。 看来这软猬甲连皇上都没穿上呢!自己穿了可就僭越了,至于小张大夫穿了是不是僭越,那本来就是她的,而且在萧十二心中,他隐隐觉得小张大夫似乎是高于这世间的。 不然一个小娘子如何能有这许多本领呢?他去过莘庄张家,那真的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庄户人家,可就出了这样的兄妹俩。 他只是憨,又不是傻,时日久了自然想到了其中的蹊跷之处。 不光是这样,那骡车的异样他也感受到了,有一回他发现小张大夫进了骡车后彻底消失,他惊得几乎魂飞魄散,车里车外车底车顶都找不到,可没一会她又出现在了骡车里。 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这自然不是这个世间该有的事情。 那时候他就想起来了,难怪张将军说小张大夫有外出喜欢睡骡车的怪癖,显然是不欲外人窥破这个秘密,他便一直装着没有发现,只是每次外出都想方设法让骡车离得小张大夫更近一些。 “可是你不穿就有可能受伤啊!甚至还可能会有更坏情形出现,穿上软猬甲,就可以更好保护我了。”张晓瑛说道。 她不知道萧十二想到的是“僭越”的问题。 萧十二立刻单膝下跪:“属下无论穿何物都会护卫好郡主。” 张晓瑛无语地看着他,自己表姐夫动不动对着自己下跪,这也不是个法子啊! 不管张晓瑛怎么软硬兼施,这防刺服终究是没能送出去,张晓瑛只好又拿了回去。 一起拿回去的还有房契。 “表姐,萧十二托我把房契拿给你。”她直接拿去给陈灵秀。 结果陈灵秀也摇摇头说道:“让他自己收着罢,我拿了这房契日后见了他总觉得气短。” 这倒也是啊!恋爱中的恋人最是抗拒感情里掺杂了物质,这宅子跟一般的首饰还不一样,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物质中的物质。 张晓瑛头大:“表姐,你俩得赶紧成亲,不然我都快成鸿雁了。” 这两个人窗户纸没戳穿前还能正常见面相处,现在倒是处处要避嫌。 陈灵秀“噗嗤”一乐,安慰她道:“其实也没什么事要说的。” 好像内廷司也了解张晓瑛的想法,第二天就派了官媒上门提亲,还是那天张晓瑛碰到的媒婆。 那媒婆见了萧十二心里也是啧啧称奇,萧卫如果想成亲还是很抢手的,很多小家碧玉甚至大家的庶女都会愿意嫁,这个萧卫年岁也不大,样貌英气伟岸,竟然看上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她做这行十几年了,还是头一遭遇见这事。 因为张晓瑛的一句话,张德源跟李岚也很赞同,婚礼定在了腊月,不然陈灵秀和萧十二这种别别扭扭的状态持续到开春就太久了,让他们跟以前一样相处他们一时间也扭不过弯。 内廷司送聘礼来的那天府里的护卫们才知道这事,人人大跌眼镜,当晚府里买了酒加了菜庆祝,护卫们夜里没有轮值的一起灌萧十二酒,可是他们自己喝倒了好几个萧十二还是稳如泰山。 再加上平时他们三打一都不是萧十二对手,心里原有的一丝嫉妒也就消失了,只留下一个字,服! 时间很快来到了卫二少夫人带着孩子和众位官眷出发前往云南郡的日子,朝廷把这当成了一件大事来做,在她们出发的那一天,京城办了一个欢送仪式,京中六品以上的官员,有封号的诰命夫人都要参加,张晓瑛跟她爹也在其中。 太子代表皇帝出席,所有人都在端门广场站着。 先是在太学学生的合唱声中举行了升旗仪式,接着是一队禁军举着另一面展开的国旗来到太子身边叠好,太子郑重把国旗递给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官员,那官员躬身接过国旗,太子说了几句什么话,官员又答了几句什么话,才转身把叠好的国旗放进他身旁两名兵士抬着的木匣子里,那匣子里已经叠放了一摞国旗。 大乾的国旗在张晓瑛递上去的初稿改动了一下,加大了四道红色尖角,另外八道红色尖角缩小了一些,看起来大气许多。 “安平姐姐,我去了云南郡就再也见不到京京了。”卫立宸可怜兮兮地跟张晓瑛说道。 他虽然也想去看爹爹,但是他不在京城,京京就吃不着白崧了,他每日从练武场下来后都亲自去厨房挑最嫩最新鲜的白崧喂了京京才回去进学。 “京京的家就在云南郡,云南还有更多大象,你自己养一只就是。”张晓瑛说道。 她这也不是哄小朋友,一直到现代,南亚地区都会驯养大象作为劳动力,更何况是还有象兵的现在,所以卫立宸到了云南大概率也会养一头象。 “吉时到,启程!”有人高喊一声,一时间锣鼓喧天唢呐高扬一队全副武装的兵士先列队走过,接着是各路官员,随后就到家眷代表。 虽然场中热热闹闹,但也掩盖不了离别伤情,卫二少夫人眼圈红红跟娘家父母兄嫂话别,又跟卫国公夫人拜别,心中既有很快跟夫君团聚的欣喜,但是又有远离家人的惶惑,带着孩子们上了护卫拱卫的马车跟在官员队伍后出发了。 因为出行的人太多,官府规定送行的人就留在原处,以免造成交通拥堵,卫国公夫人一直看着马车远去默默不语。 “母亲,咱们回府罢。”卫国公世子夫人劝道。 “他们一走,咱们府里就更是冷清了。”卫国公夫人说道。 诺大的卫国公府其实到处都是仆役和护卫,当然不是真正的冷清。 “他们到了,五郎跟父亲也该回京了。”卫国公世子夫人说道。 卫国公夫人笑笑,这个,可未必啊!她嫁给卫国公几十年,没有哪次出征是少于三年的,这次出去也才半年不到呢! 但是现今跟以往显然不一样了,远在云南郡的卫国公看着手中的诏令笑笑,对站在身边的李如松说道:“咱们这些老家伙可以先行回京了。” 又对卫琦说道:“你媳妇要来了。” 卫琦惊讶:“为何?” “朝廷决议在云南郡蒲甘屯垦戍边,你日后就要做好扎根云南郡的准备了。”卫国公答道。 卫琦沉吟不语,屯垦戍边之举自汉唐以来向来是在西北边境一带的举措,但是如今看来朝廷对西南一带格外重视,他倒是无所谓在哪里扎根,就是担忧媳妇孩儿们不能适应此地气候。 “此地倒是好地方,我住了些时日都不想回京了。”李如松笑道。 他闲暇时就到湖里捕鱼捞虾,或是上到城西的苍山极目远眺,景色甚为壮美,实是不欲北归。 而在最南边的直通城,此时跟飓风肆虐后的景象几乎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题外话------ 以后应该都是两章合一章啦!这样可以提高均订数,希望能早日达到均订五百,这样七姑就可以靠着码字养娃啦!感谢大家一直的支持鼓励,感谢QQ书友云打赏书币,七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百三十七章 马甲 “报告将军,蒲甘运粮和物资的骡马队到了。”传令兵向正在看着一副地图的张晓珲说道。 张晓珲松了一口气,这是卫靖送来的第二批救灾物资了。 距离台风发生已经一个多月,他们熬过了最初缺粮缺水的日子,当天积水还未退尽就开始抢修房子,清理遇难者尸体,统计幸存者人数,派人快马加鞭去蒲甘向卫靖报告灾情请求支援。 其实蒲甘也被波及了,只是受灾情况没有这么重,但是卫靖依然第一时间就筹集了那么多物资送过来,张晓珲觉得吧!应该是自家妹妹起到的作用比较大。 他走出去迎接运来的物资。 “末将参见张将军!”负责运送物资的是孙鹤,他正在指挥马队往新修好的库房送去。 “孙副将辛苦,快快请起。”张晓珲虚扶孙鹤。 “运了这么多过来,你回去后替我向卫将军致谢,不需要再送来了,足够了。”张晓珲微笑着说道。 “此事张将军须得亲自去跟我家将军说了,皇上口谕,召您速速回京,此为调令。”孙鹤从兜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张晓珲。 张晓珲接过信封拆开,迅速浏览了一遍,问道:“此地由谁接管?” “暂时由末将接管。”孙鹤说道。 张晓珲看了看他。 “这里交给别人,你稍作修整,一个时辰后我带你全城看一遍。”张晓珲说道。 这位是卫靖的得力副手,由他防守直通倒是够了,头脑也算灵活,应该懂得跟不同文明形态下的人怎么打交道。 “是!”孙鹤应道。 一个时辰后,张晓珲把孙鹤介绍给直通临时政府的所有人。 这临时政府真就是临时的,此前在起到政府智能部门工作的人在大乾军队到来前已经差不多跑光了,张晓珲紧急收揽了十几个人临时组建了管理机构,这十几个人里有汉人有直通本地人,条件就是会说最少两种语言,其中汉话是必须会说的。 会写就不必了,对于直通本地普通人来说这要求太高,即便是原来的直通权贵没跑大概也找不出三五个。 但是以后就不一样了,直通城第一座搭建好的屋舍是学校,暂时也只能是竹木结构,一共十间教室,每间教室可以容纳四十名学生上课。 说是教室,其实就是一个个棚子,因为竹木结构没法隔音,为了互不干扰,教室跟教室之间还有一段距离,十间教室分成两排,中间隔着一个大广场,最开始粮食紧张的时候全城人就在那个广场吃饭。 这一片原本就是跑路的权贵们的居所,位于直通城的中心地段,刚好留着一个广场,张晓珲就把学校设置在了这里。 台风发生后权贵们的屋子也全被掀了顶,部分倒塌严重,那就干脆全部拆了重新建成府衙,这些城邦政权政府的办事机构就在城主家的前院,跟大乾的府衙结构类似,但是意味大不相同,大乾的府衙是国家财产,而城邦政权的政府机构就是城主的私有财产。 本来有了学校民众们也不见得愿意让孩子来上学,但是学校每天放学后每个学生可以领半斤粮食,民众们就都抢着给自家孩子报名了,不过一个家庭也只能送来一个适龄孩子,就这样仍然有大多数人家没能送孩子上学,只能羡慕地看着可以每天上学的孩子。 这些学生也是特意挑选过的,一般都是家里孩子比较多,劳动力比较少的人家里的小朋友,教师也是将士们暂时兼任,他们往往鼓励学生们放学回家后当小老师教家里的兄弟姊妹。 教学内容暂时只有一个,教会他们汉字拼音,以便日后普及汉语教育,实现书同文,这是民族融合的第一步,也有利于少数民族地区的人民跟中原地区的交流。 孙鹤跟着张晓珲一路走,听他仔细给自己解释他的各种举措的用意和背后的意义,这些知识对他来说是全新的认知,心中对张晓珲越发敬佩。 难怪将军自己一顿吃以往的一半定量也要把粮食送来直通,原是有如此多的讲究。 简陋的课室里学生们大声地跟着老师在读汉字拼音,不远处有许多人在拆掉的屋宅地基上重新开挖地基,街上秩序井然,各家倒塌的屋舍已经恢复如初,码头后的交易中心也已经重新搭建,陆续有商户前来了。 如果不是偶尔看到折断的树木,完全看不出这里一个多月前曾经遭受可怕的风灾。 其实东南亚地区植被茂盛,各种野生果树众多,加上又靠海,只要勤快一些总能找到吃的,反而不像中原地区一样遭受大灾就得要长期赈灾。 “这是碉楼,这般的碉楼直通城有四处,必得十二时辰不间断值守,此处可同时监控海面。”张晓珲带孙鹤登上碉楼,这是用拆掉的红砖混杂部分石块砌成,因为目前只有大乾兵士有枪炮,这碉楼最大的用处就是可以居高望远。 孙鹤拿出一个单筒望远镜,张晓珲看了一眼,问道:“如今军中配备望远镜了吗?” 孙鹤愣了一下,才想起张晓珲还没有这般的神器,忙递给他道:“并不是,我自己买的,晶缘阁劳军货品,比市价低了八成,您试试。” 其实就是卫国公府想给自己的嫡系配备,但又不想做得太明显,就以劳军的名义低价卖给将官们。 张晓珲接过望远镜往海面上看,还不错,能看清楚一千米以外的船只。 他还给孙鹤说道:“好东西。” 张晓珲并不知道晶缘阁的经营状况,也不清楚卫国公夫人代理了晶缘阁的产品,只知道这望远镜现在价格不低,大乾军队全部配备暂时是不现实的。 但是通过卫国公府的举动,他大概了解了卫家军的战斗力之所以这么强悍的原因。 卫家军只是民间说法,但是卫国公府是严禁军中有这类言论的,而是强调无论什么人领军都是皇上的军队,显得极其狗腿。 “吴大海如今负责训练水军,这次就不跟我回京了,我把他留给你,咱们虽然暂时没有船,但万一有事可以征用渔民的船只,直通城是港口城镇,水师是必然要有的,大乾须得通过海上作战能力震慑宵小。” 张晓珲跟孙鹤说道。 我国的北部湾跟直通城直线距离虽然不太远,但是即便在交趾的港口启程,要下到南洋通过马六甲海峡,再往一路往北进入安达曼海才能到达直通,怎么也得两个月,还得避开季候风。 吴大海是原响尾蛇突击队的队员,跟孙鹤是老相识了,一路从邺城南下时是孙鹤带着他们跟在张家的车后护卫,大合唱孙鹤又是他们的指挥,防疫期间孙鹤又领着他们去翠湖庄子的育苗场保护痘牛。 “属下见过孙副将!”吴大海笑嘻嘻地给孙鹤行礼。 “辛苦!免礼。”孙鹤说道。 谁能想到打个南诏会一路打到海边来呢? 他们是没有多少水战的经验的,更不用说海战了,朝廷也很难把水师调往这边,本来他们只能自己摸索着来,但是有张晓珲留下的教官,孙鹤心里安稳了几分。 虽然张晓珲从小到大长在北地,但是孙鹤毫不怀疑他精通海战,不然怎能造出那么快的船呢? 一路介绍完直通城的防卫,张晓珲回到营地收拾行装,皇帝要他把训练出来的第一批一千持枪兵士带回京城,卫国公麾下的部队有三分之一的兵士已经装备了枪支,一共有八千条枪,分散在黔中,羊且咩城和蒲甘直通。 在张晓珲看来,这装备比抗战的八路军强多了。 当然只有枪没有弹药也抓瞎,拼刺刀也是我军单兵五大军事技能的其中之一,就是为了预防出现弹药打完不得不进行白刃战的情形。 让张晓珲没想到的是,卫靖其实也要跟他一起离开,卫琦已经过来接手蒲甘防卫了。 “吐蕃往南占不到便宜,与西羌合兵二十万攻打兴庆府。”卫靖面对张晓珲的疑问简单答道。 吐蕃各种横跳,仗着生活在中原地区的大乾军队不能追着他们上高原作战,胃口越来越大,西羌则是两边骑墙,所辖区域西南跟吐蕃接壤,虽则名义上臣服大乾统治,但私下里各种动作不少,如今势力也慢慢壮大,大概也想着一战立国。 历史上那一带的党项族作为少数民族一直臣服于中原王朝,头领被唐朝封为节度使,之后在宋朝独立成功建立了西夏,宋朝跟西夏打了几仗都没占到什么便宜,反而被西夏侵占了不少城池,此后西夏一直发展壮大,疆域包括现代的整个宁夏、甘肃西北、青海东北的部分地区,最后才在成吉思汗的铁蹄下灭亡。 但是张晓珲不清楚现在卫靖口中的西羌跟曾经的西夏国的党项是不是同一个民族,如果是,那现在也差不多来到西夏建国的历史节点了。 难怪皇帝急召卫靖回防,卫国公世子就驻守在兴庆府,也就是现代的银川市,卫靖原本就是跟着他大哥在那一带驻防,同时防卫着西北一线。 “我不能回京,劳烦你替我把这些带给安平。”卫靖把一个箱子递给张晓珲。 真是大方又坦荡。 张晓珲想着,心情复杂地接过这个像小型行李箱大小的箱子,也不知道他装了什么在里面,倒是不太重。 “你带多少人去。”张晓珲问道。 “黑旗军跟我走。”卫靖答。 “武器呢?”张晓珲问道。 “每个人带着步枪和四百发子弹,带不了太多,要急行军。”卫靖答道。 “是不是少了点。”张晓珲说道。 “突袭够了。”卫靖说道。 “别冒进。”张晓珲想到自家妹妹忍不住叮嘱了一声。 蹈光养晦多年的西羌战力不俗,再加上从唐朝就豪横了几百年的吐蕃,二十万的兵力可不是小数目。 “放心,”卫靖答道,微微一笑又说道:“安平还等着我呢!” “臭小子!”张晓珲一拳击在他肩膀上,卫靖也不格挡,被捶得身体晃了一下,脸上仍然带着微笑。 护卫们在门外面面相觑,这还没定亲呢!就不敢还大舅子的手了!自家公子这是被张家吃得死死的了呀! 张晓珲将近一个月才回到京城,依例先进宫见皇帝,此时京城已是一派初秋景象,他路过端门广场时看到国旗还愣了一下,终于想起来自己觉得前南诏王退位仪式上少的是什么,少的是在那里升上一面国旗。 前南诏王一大家子八百多口人也要跟着卫国公的队伍一起进京,皇帝给他封了个安南候,领了个闲职,大概就是要养在京城了。 “微臣参见陛下。”张晓珲见了皇帝就行大礼。 “起来,你辛苦了!听闻你这仗打得极为漂亮。”皇帝问道。 三个多月不见,这小子又更沉稳了。 “全赖陛下您的鼎力支持。”张晓珲微笑说道。 “这枪炮好是好,就是如今那弹药极为不足,棉花奇缺,如今在大乾周边包括你家后园子的棉花都收了也没多少。”皇帝说道。 “微臣倒是也可生产出使用黑火药的枪械,此种火药子弹不需棉花,但容易被仿制。”张晓珲说道。 实在不行就生产米尼来福枪,发射慢点就慢点,但是也足以对当下的冷兵器形成压倒性打击了,当年太平天国就是从国外买进一批米尼枪把清兵打得落花流水,最终促使清廷开始正视自身的劣势。 “你先做三千支出来有备无患,朕已经下令广收棉种,明年此种情形不会再现,跟朕说说,那皎漂港如今是什么情形?”皇帝问道。 张晓珲一怔,他好像没跟皇上提过什么皎漂港啊!这会哪有什么皎漂港呢?他提起那一带说的都是直通。 “朕都知晓了,这皎漂港是你爹跟朕提的。”皇帝说道。 这,难道他家的马甲掉了? 张晓珲不由得想起了他老妈常说的一句话。 第四百三十八章 凸月 皇帝挥挥手,屋里的内侍全部退走,连刘大伴也退了出去。 “朕已知晓你们一家来自千年之后。”皇帝平静地看着张晓珲说道,他能感觉到这个少年人暗地里一瞬间的警觉,“你们一家的到来,实是我大乾的幸事,但就如安平所说,她不知晓你们是因何而来,朕亦无从猜测,但想来送你们前来的门派,是要让这世间变得更好,此亦为朕的所思所想。” 皇帝的意思是,别担心,咱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但是所谓的“世间变得更好”,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二战时期德国**认为世间没有犹太人是“更好”,日本人认为“*****”更好,一神教认为全世界的人都是他们的信徒才是“更好”,还有一种说法是地球只剩五亿人就是“更好”…… 皇帝仿佛是看出了张晓珲的所想,进一步解释道:“朕以为人人饿了有饭吃,冷了有衣穿,百姓居有其屋,四海无流民,应是好的世间了罢。” 张晓珲微微笑着应道:“陛下所言甚是。” 这就是所谓的时代局限,在还远远没有解决温饱问题的当下,能做到这些当然算是好的了,可是解决了温饱问题以后,大家的认识又不一样啦!四海无流民?还有许多人认为大家伙可以随意在街头搭帐篷流浪才是最好的世间。 但是张晓珲当然不会跟皇帝聊这种政治问题,这类高深的问题自然有他爹跟皇帝探讨,而且几千年来,到底怎样才是好的社会形态这些统治者们心知肚明,不过是看他们的屁股坐哪边更多罢了。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如今皎漂港那一带的马德岛仍是无人荒岛,若是我大乾在此地驻有水师,便可确保前往身毒、波斯一带水上商路的安全畅通。” 因为西羌的不断壮大,大乾目前对河西走廊的掌控远远不如汉唐时期,历史上,中原王朝的势力从唐朝末期的中亚退出后就一直没能回去,连我国著名诗人李白的出生地都成了国外,导致直到现代西北都被境外势力疯狂渗透,发生了各种惨痛事件。 而在当下,丝绸之路对大乾的正面作用显然也降低了不少,因此海上商路的重要性便会凸现出来,有一种说法,当年欧洲各国之所以会有地理大发现,就是因为欧洲通往我国的商路,被新兴的奥斯曼帝国控制后收取高额过路费,欧洲商人们不得不从海上另寻商路前往我国,阴差阳错之下才发现了美洲大陆。 不管怎样,海上商路开通后对大乾的促进作用会大大增强,而中国历代王朝对海权的漠视也将在大乾终止。 “此地离那马六甲海峡有多远?”皇帝问道。 “航程约为十日。”张晓珲答道。 马六甲海峡在经济和军事上都无比重要,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要塞,现代我国的石油进口一半来自中东,四分之一来自非洲,全部需要经过马六甲海峡运回我国,因此在现代马六甲海峡被誉为我国的“海上生命线”,一旦发生意外,将对我国的能源运输带来巨大影响。 然而这条对我国来说最为重要的航线,却先后被本土离得更远的阿拉伯人、葡萄牙人、荷兰人和英国人所控制,以至于我国有了一个“马六甲海峡困局”之说。 皇帝沉吟,大乾水师原本并不是他所看重的,水师将领在朝中往往也没有什么影响力,大乾刚立朝时因为军费不足,甚至还发生过水师将士自己打鱼解决军饷的事情。 而且大乾水师亦没有远海航行的经验,更多的是在内河作战,因此要打造一直优秀的远洋水师,只能是由眼前这少年来替他完成。 那武备学堂便只也能由别人来掌管,他心中闪过一个人的身影,不由得一阵郁闷。 也罢,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只能是自己这个便宜小舅子最有资格掌管这武备学堂了。 “武备学堂的折子朕看了,亦已传给兵部,兵部讨论认为武备学堂亦是必要的,只是对学员挑选方法有异议,另外对教官的资格认定亦有不同看法,你心里得先有个数。” 皇帝顿了一下又说道:“兵部认为掌管武备学堂的人应由朝中军中德高望重之人担任,你虽本领过人,但年岁太轻,资历亦浅,不宜掌管武备学堂。” 张晓珲有些意外,实在是他并没有在折子里提到由自己掌管这武备学堂,他哪里会这么的不知天高地厚,他只是负责把现代军事思想带到大乾,至于大乾能接收多少,这不是他凭一己之力可以左右的。 再说了,他当了武备学堂的校长,还怎么有时间达成自己的目标? “陛下,微臣无意掌管武备学堂,您知晓的,微臣一心只想找到那大荒之地。” 他微笑着对皇帝说道。 皇帝看着张晓珲笃定淡然的样子,一时也有些意外。 “你可知晓掌管武备学堂的好处?”皇帝问道。 其实在他心里,掌管武备学堂最理想的人选就是张晓珲,之前也是他跟兵部提出由张晓珲掌管武备学堂。 张家没有野心,张晓珲来自千年之后,练兵之道自然比朝中这些大老粗的武将们多出不少,再加上往后大乾要使的亦是由他制出的枪械打仗,还能有谁来掌管武备学堂更合适? “无论谁人掌管武备学堂,武备学堂培养出来的将官都是我大乾的将官,必是忠于大乾,忠于陛下。” 张晓珲仍是微笑着说道。 咋能不知道呢?掌管武备学堂时间久了,军中将领见了他都得喊一声“掌院”,然后自称“学生”,就像常凯申委员长一样。 “你能这般想,朕心甚慰,但学堂成立之初,你仍须在学堂任职一些时日,待学堂走上正轨,你便可为去寻那大荒之地做准备了。” 皇帝说道。 “谢陛下!”张晓珲给皇帝行了一礼。 皇帝正想说“你可退下了”,又突然想起昨晚皇后跟他提起孙女今日要进宫,说是要给皇祖母展示她自己的什么手法如何高超,此时好像正是她进宫的时候。 非年非节,无缘无故让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少年人去皇后宫中,总是显得不那么合情合理。 但是想到孙女的终身大事,皇帝一咬牙,厚着脸皮说道:“皇后近日甚是忧心随军入滇的官眷们,你既在宫里,就去跟她说说云南郡如今是何情形。” 张晓珲怔了一下,忙解释道:“陛下,微臣并未见着官眷们。” 自己是外男,皇帝的后宫还是能不进就不进。 “无妨,你去与她说说云南郡风土人情之类的便可,且你不是还杀了一条巨蛇吗?这奇事亦可给皇后说上一说。来人,带张将军去见皇后。” 皇帝继续厚着脸皮一不做二不休吩咐道。 张晓珲杀蛇这事写在军报送回来,他压着不让传出去,就怕官眷们对去云南郡抵触太大,但是现在官眷们都出发了,传出去就传出去吧。 此时皇后宫中鸡飞狗跳一片混乱,宫女们花容失色四处闪躲,个个拼命咬着嘴唇不让自己惊呼出声,地上散落着好些个肥大的青蛙蹦蹦跳跳,但是仔细看,这分明就不是青蛙而是蟾蜍! 也就是癞蛤蟆! 那些癞蛤蟆拳头大小,褐色的外皮上布满了可怖的疙瘩,看起来既狰狞又恶心,而且还是十几个之多。 小娘子们本来就怕此类爬虫,再加上这癞蛤蟆的形貌,宫女们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萧元锦刚刚打开装着癞蛤蟆的笼子,一只癞蛤蟆蹦到了一名宫女的身上,她惊得往后仰倒,不小心把笼子带翻,癞蛤蟆便全都逃了出来四处乱跳。 别说宫女们,连内侍们都有些害怕,只敢做着样子去抓,却不敢真正把癞蛤蟆抓到手。 唯一不怕的只有皇后和萧元锦。 皇后自然不可能不顾形象下场去抓,便只能皱着眉头看自己的孙女一个个把癞蛤蟆抓回来再关进笼子里,萧元锦则是担心这些好不容易找到的宝贝逃脱了,急急忙忙地追着癞蛤蟆跑。 “快数数,一共十六个,还差几个?”萧元锦问知夏。 知夏也不敢抓,她也想像公主一样勇敢地抓这些癞蛤蟆,但是她手一摸到癞蛤蟆身上,感受到那些凸起的疙瘩她就浑身发软无法动弹。 “公主,还少一个。”知夏快速数了一遍说道。 少的大概是第一个蹦出来的癞蛤蟆,就它特别能蹦哒,等会一定要仔细看看它的神经跟旁的癞蛤蟆究竟有什么不同。 萧元锦一边想道,一边四处搜寻那只癞蛤蟆。 “公主,奴婢方才看到一只蟾蜍跳出宫门外了。”一个宫女怯怯地说道。 “往何处去了?”萧元锦问道,一边出了宫门。 “在那,公主您瞧,就在那。”知夏一眼就看见了那只癞蛤蟆,赶紧指给萧元锦。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越是害怕什么越是容易看到什么,这癞蛤蟆身上有伪装色,在地上并不容易发现。 这只癞蛤蟆是萧元锦最想解剖的一只,她也没等自己看清,顺着知夏指的方向过去,眼睛一直盯着地上,离得近了果然就看到了那只蛤蟆。 不好!旁边就是一条长了水草的溪流,那癞蛤蟆发现有人追来就要逃走,就在它跳起的一刹那萧元锦扑了上去,在癞蛤蟆跳进溪流的前一刻抓住了它,自己也趴在了地上……的一双脚前面。 张晓珲万万没想到有人会为了抓一只癞蛤蟆那么卖力,他跟着皇帝派给自己的内侍一路走来,虽然已经发现皇后宫门前有人在走动,但也以为是小太监在打扫卫生什么的。 在宫里本来就要谨言慎行,因此他也只是看着眼前的路面,绝不东张西望,发现有人在侧旁扑过来时马上收住了脚步。 眼前这个趴在自己面前的是个女孩子,看不出是什么身份。 “你怎样,能自己起来吗?”张晓珲问道。 这是古代,他是不能贸然伸手把女孩拉起来的,这一拉也许就是一桩姻缘了,万一人家女孩有了心上人得恨死他。 趴地上的女孩一动不动,手里却还紧紧攥着那只肥胖的癞蛤蟆,那癞蛤蟆伸了几下腿,不甘心地发出了两声叫唤,看起来甚是滑稽。 萧元锦一听到张晓珲的声音心跳都要停止了,恨不得跟着癞蛤蟆一起跳进小溪里。 自己这般狼狈的时刻竟然被他撞上了啊!这让她以后还怎么见人!谁撞见不好,怎么偏偏是他! 她实在不知道应该做何反应,一时只能定住不动。 张晓珲看着这女孩脸朝下一动不动,也不答话,虽然他刚刚看着应该并没有受伤,可现在倒是不好判断了。 知夏随后赶到,看到张晓珲愣了一下,也顾不得给他行礼,只喊了一声“张将军”,就赶紧蹲下来检查萧元锦的状况。 “公主,公主您怎样?”知夏慌乱地喊道。 她眼看着自家公主像小狗一样扑过去,结结实实趴在地上,然后就没了声音,吓得简直魂飞魄散。 趴地上的女孩竟然是萧元锦,张晓珲也很意外,不过他倒是清楚她为什么会抓癞蛤蟆了,医学生也需要解剖癞蛤蟆,有一次他休假回家,卫生间里也养了好几个妹妹拿来练手的癞蛤蟆,把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要用洗手间的菲菲吓得不清。 倒是没想到萧元锦一个古代小娘子完全不怕这玩意。 萧元锦没法再赖下去,只好爬起来,嘴里说道:“我没事,别跟皇祖母说。” 她满脸绯红,发髻微乱,小姑娘明明难堪不已,却又强装着镇定自若的样子分外动人。 张晓珲等她完全站定后给她行礼:“公主。” 他们之间自然不算生人,只是今天这见面方式过于特别,张晓珲也有些尴尬。 萧元锦不敢看他,微微点头说道:“免礼。张公子是来拜见皇后娘娘的么。” “正是,皇上命我前来向皇后娘娘说说云南郡的风土人情,不知可扰了皇后娘娘?”张晓珲说道。 “不会,我亦是刚到不久,张公子请随我进殿吧。”萧元锦说道,接着转过身往皇后宫中走去。 然而就在萧元锦转身的一刹那,她胸口处一样白色的物品被甩动,瞬间吸引住了张晓珲的目光。 这是一块凸月形的白色玉佩,张晓珲从没见过,仅仅是扫了一眼,这块玉佩却带给他无比熟悉的感觉,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就是他现代时外祖父给他的那对古玉中的另一块。 遗失的那一块。 第四百三十九章 撮合 张晓珲有一瞬间的愣怔。 但是他也没法再多看一眼,萧元锦走在前面,而且她似乎抬手把玉佩放进了衣服里侧,以前张晓珲从没见过她身上有这块玉佩,想来是贴身佩戴,刚刚应该是她扑过来逮癞蛤蟆时玉佩掉到衣服外面的。 其实他是没有见过这块凸月形的玉佩的,只是外祖父把玉佩给他的时候,不无遗憾地说起了这原本是一对儿的玉佩,两块儿拼一起就像是一块儿,叮嘱他们留意,若是见着了尽量买回来凑成一对。 这其实是老人家的执念,但是他们一家也因此经常去古玩市场碰碰运气,他跟妹妹就是这样喜欢上去逛潘家园的鬼市的。 也许是自己看花了眼。 张晓珲自嘲地笑了一下。 同样形状的玉佩并不少,怎么就一定是跟自己的那块玉佩是一对儿的呢?就算是,也没有任何意义,只能说明这两块玉佩曾经也被分开过,到了外祖父手里时是一对儿,结果没多久又分开了。 哪有什么是永远在一起的呢? 张晓珲默默地跟在萧元锦身后,目光不可避免地看到她纤巧的背影。 十三四岁也是女孩子长身体的时候,张晓珲记得老妈跟妹妹去参加了萧元锦的生辰宴,回来说她满十四周岁了,这么看着好像是比在邺城的时候高了不少。 除了罗思维,其实萧元锦是张晓珲穿越到古代接触得比较多的女孩了,甚至可以说她们俩是除了跟张晓珲有血缘关系的姊妹以外接触过的唯二女孩子,但是张晓珲在罗思维面前是完全放松的,而意识到萧元锦对自己的心意后,在她面前张晓珲是时时克制的。 萧元锦走在前面,看起来步履轻盈优雅,其实被她攥在手里的癞蛤蟆快闭过气了,拼尽全力才发出了一声“呱”,萧元锦这才惊觉自己过于紧张,赶紧松开手,同时暗暗深呼吸一口气平定自己的心情。 皇祖父竟然让安平兄长前来拜见皇祖母,她很难不怀疑是因为知晓她在皇祖母宫里,想到这她心里不由得一沉,她知晓他们是爱她才这么做,可怕就怕他们对她的爱转化成对安平兄长的伤害。 如果自己家里只是普通人家,就算伤害也是有限的,可她皇祖父是一国之君,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对普通人造成灭顶之势,别说是普通人了,哪怕是一个国家,惹恼了皇祖父,那也是轻则永世无法翻身,重则家破灭族亡国。 刚刚变成云南郡的南诏国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萧元锦越想越是心惊,她暗恨自己容易被人看出心事,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化解,如今又要跟安平兄长同时在皇祖母面前出现,如果自己还是这般紧张,皇祖母就更加不会放过安平兄长了! 她们已经走到皇后宫门外了,萧元锦一下子停下脚步,张晓珲也随之停步。 “张公子,还请在此稍候,待我进去告知皇后娘娘再来通传你。”萧元锦转过身对张晓珲说道。 此时的她脸上表情僵硬,作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神色,倒是有了公主的气势了。 张晓珲愣了一下,随即平静地对她行礼说道:“劳烦公主。” 小姑娘的心思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这个张晓珲太有经验了。 萧元锦“嗯”了一声,转身快步进了宫里。 皇后宫殿前厅已经收拾好了,宫女们虽然惊魂未定,但也都各自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看起来一切如常。 “如何成了这般情形?可是摔跤了,可有受伤?”卫皇后看到孙女身上衣裳皱巴巴的,还粘了不少泥土,赶紧起身迎过来要查看萧元锦的状况。 “皇祖母,孙女没事,就是手掌破了点皮,影响手的灵活度,改日再给您展示解剖蟾蜍,孙女先过去太医院了。”萧元锦说道,同时把被擦伤的手展示给卫皇后。 她今日的事情是带着这些蟾蜍到太医院新成立的外科,教那几个年轻大夫做解剖练习,顺便也给皇祖母见识一下自己的本领。 “哎呀!这都渗血了,孙嬷嬷,快取药来,先上药,不然可得留疤了。” 萧元锦的手被擦破了一点皮,伤口周围还粘着许多小泥粒,卫皇后看着心疼不已。 虽说她也不想把孩子养成什么也不会做的饭桶,但她也见不得孩子受伤,大约是年纪大了,只要看到孙子孙女们磕了碰了心中就紧抽不已。 可是萧元锦只想赶紧离开好让张晓珲进来。 “皇祖母,这只是小伤,孙女到了太医院再处理。”萧元锦说道。 “到太医院又过了好些时辰,你不是说过那细菌生崽子极快吗?得赶紧杀灭了,先消毒杀菌再说。”卫皇后拿过她手上的癞蛤蟆放进笼子里,拉着她坐下来,宫女端了水过来给她们净手。 萧元锦擦伤的位置在大鱼际跟手腕的连接处,知夏小心地帮她洗着手掌,避免伤口粘上水,一边想着,不明白公主为何不跟皇后娘娘告知张公子已经来到了宫门外。 公主这是要晾着张公子吗?可是为什么呀? 身为公主的贴身大丫鬟,再没谁比她更清楚公主的心事的了,虽然公主从未对她们说过,可她们很容易就能看出来的啊! 一直到萧元锦包扎好了伤处,她再次跟卫皇后告辞,卫皇后心中疑惑,这孩子怎么突然急着要走呢? “央央,你如今难得来见皇祖母一次,不给蟾蜍解剖也跟皇祖母说说话罢,你不在宫里住了,皇祖母越发孤单。”卫皇后拉着孙女的手,心里有些不安。 萧元锦心中谦然。 自己一忙起来确实是陪家人的时间少了许多,别人倒还好,就是皇祖母真的没有谁能说上两句真心话的。 其实一切都在于自己。 “好,皇祖母,孙女不走,安平兄长在院门外候着,说是皇祖父命他前来拜见您。”萧元锦尽量显得若无其事地说道。 门外传话的宫女都听见了她让张晓珲等在宫门外的话,没有她的同意是不会擅自进来给张晓珲通报的,如果她自己不说,张晓珲就会一直被晾在门外。 若是自己执意离开,皇祖母反倒怪罪到安平兄长身上了。 卫皇后一怔,心中恍然,忙说道:“快快请进。” 原来是因为安平兄长来了,这孩子,唉! 张晓珲在宫门外很是等了好一会,陪他过来的内侍很是同情他。 不早不晚的,偏偏碰见了公主的糗事,这下被公主整治,还不定得晾多久呢! 但是他看看被晾着的张晓珲又想,难怪这少年人得皇上这般看重,瞧瞧,被晾了这么久还气定神闲的,换了旁人多少都会有些不安了罢。 内侍正想着,一个宫女匆匆出来对张晓珲行礼说道:“张公子,皇后娘娘请您进殿。” “劳烦姑姑引路。”张晓珲答道。 “张公子请。”宫女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偷偷看了一眼张晓珲,又赶紧把目光移开。 这位可是京城的新晋风云人物呢!有一阵子还成了夫人们眼中的最佳女婿人选,可后来竟一口气领了六个小娘子回府,这样子的小郎君怎会作出如此这般的事情来呢? 随着张晓珲踏进前厅,屋里的目光全都汇集到他身上,卫皇后又似乎恍然看到了大儿子的身影。 此时的张晓珲刚刚从船上下来,明明风尘仆仆,却是身姿挺拔,步履稳健,丝毫不见疲乏之色。 他身上穿着的是普通的将官服饰,这衣裳穿在许多人身上会显得松垮,他穿着却很是合身,整个人看上去英气逼人却又沉静稳重。 卫皇后已经有一阵子没见过张晓珲了,这一见之下心中不由得叹口气。 前不久中秋节,她也趁着节气请了家中有适龄小郎君的夫人领着自家儿子进宫,孙女既是不愿嫁安平兄长,那她更得早早给她另外挑好驸马人选。 原本也有三个小郎君是入了卫皇后眼里的,那三人年纪都是十六七岁,家世都不错,样貌也是威武的威武俊朗的俊朗,可今日一见张晓珲,那三个小郎君就远远不够看了。 更不用说安平兄长一身本领,只怕连靖儿都要甘拜下风。 这么一比之下那三个小郎君连自己都看不上,孙女怎么可能看得上呢? 卫皇后转头看了一眼坐自己旁边的孙女,一屋子的人就她没看向安平兄长,这孩子眼睛盯着自己手上包扎伤处的纱布,正努力作出淡然自若的样子。 卫皇后心里又叹了口气,微笑着看向走近的张晓珲。 “微臣拜见皇后娘娘。”张晓珲行礼说道。 “大郎快起来,可是还未回府?”卫皇后说道。 “回到京城就先进宫觐见皇上,未曾回府。”张晓珲说道。 “你辛苦了,给将军看座。”卫皇后说道。 “谢皇后娘娘。”张晓珲再次行礼谢道,在宫女搬给他的绣墩上坐了下来。 “给将军上茶。”卫皇后又吩咐道。 张晓珲又站起来向她行礼:“谢皇后娘娘赐茶。” “大郎不必多礼,我听闻你此次前往支援很是打了几场胜仗。”卫皇后说道。 “全赖陛下鼎力支持和卫大帅卫将军指挥有方。”张晓珲微笑答道。 “那蒲甘听闻与原南诏亦有不同,你与我等说说究竟是如何境况?也让咱们这些妇人们长长见识。”卫皇后说道。 她跟皇帝做了几十年夫妻,对皇帝巴巴地要张晓珲走这一趟的原因心知肚明,因此也尽量引出话题让张晓珲能在自己宫里留得久一些,让两个孩子有更多一些相处的机会。 但是张晓珲所说的又确实是她们从未听过的内容,因此卫皇后一开始虽然只是有目的引导,听到后来就成了不知不觉的询问了,特别是张晓珲按照皇帝的要求说到猎杀了那条吃人巨蛇的过程时,屋里的人都听呆了。 萧元锦也听呆了,她不由得问道:“那巨蛇腹中的尸身可还完整?” 此时她的大眼睛盯着张晓珲,睁大的眼里还带着不可置信的目光。 张晓珲看向她说道:“从外表看是完整的,但因为巨蟒吞食食物之前会先用身体把食物缠绞杀死,骨头应该已经折断了。” 屋里众人都不由代入了被巨蛇缠绞的过程,人人倒吸一口凉气。 卫皇后看他们两人终于可以自然地对话,抓住时机说道:“好了,大郎回京还未回府呢!央央,你替皇祖母送一送大郎。” 萧元锦正满脑子想象着巨蛇缠人的过程,突然听到卫皇后这么说不由得一怔,正想托辞拒绝,卫皇后又说道:“你不是要到太医院吗,正好顺路。” 萧元锦看向张晓珲,张晓珲已经站起身来了,向她行了一礼说道:“辛苦公主。” 他原本想婉言谢绝萧元锦送他的,但是皇后跟着说出了后一句,那他就不好再谢绝,不然小姑娘的面子上可就过不去了。 “张公子不必客气。”萧元锦淡淡说道。 两人辞别卫皇后就直接出了皇宫,一路上萧元锦走在前张晓珲走在后,中间还隔着萧元锦的侍女们,这送不送的其实也没太多区别。 “多谢公主相送,就此告辞。”在宫门张晓珲对萧元锦说了这一路上唯一的一句话后行礼辞别,萧元锦点点头两人就分开了,一个骑上马往家里去,一个坐上马车往太医院,一切看起来还是跟以前一样。 但是经过这一出,张晓珲已经意识到帝后两人想要把他跟萧元锦撮合成一对,只是不清楚他们是因为察觉了萧元锦对自己的心思,从而想要成全孙女,还是仅仅只是想把自己跟皇家绑定在一起。 但张晓珲能肯定不是萧元锦自己提的,这从她故意把自己晾在皇后宫门外就看出来了,而且皇后让她送自己的时候她明显是抗拒的,似乎她在极力表现对自己毫无感觉的样子。 只是小姑娘不明白欲盖弥彰的道理,她越是这么做,只怕帝后二人就更是想让自己成为她的驸马。 而自己愿意成为她的驸马吗? 在古代,这甚至不是一个选择题,如果皇帝一定要自己娶她,那自己是没有任何退路的,庆幸的是皇帝虽然有这样的想法,却还算有人情味,倒也没有强人所难。 可万一呢? 万一自己成了驸马,还能实现自己的目标吗?在现代时各种通讯手段如此完善尚且敌不过分隔两地,在古代更是出一趟海就一两年没有音讯,就算萧元锦同意自己出海,自己又怎么忍心让她一直这么守着呢? 张晓珲自从穿越到大乾,第一次遇上了让他觉得头疼的问题。 ------题外话------ 今天七姑大丰收,感谢同学们给七姑投的票票,七姑的月票排名一下子跃升到第63名,太感谢大家了!插个体外话,又说米浆了,昨晚忘了熬米浆粥,导致七姑今天就像瘟鸡一样,这些天七姑就靠喝米浆粥提神,真的是奇了,比喝茶效果还好,而且喝了很快就见效,因此七姑最近除了早上起床空腹喝一大碗,还把剩下的米浆粥当水喝,过一会喝两口,这样提神的效果特别好,因为屋里有暖气,所以直接喝冷的也没关系,大家真的可以试试,粥友群里有人装在保温杯带着去上班的。 第四百四十章 到家 张府只有陈灵秀和叶氏两个人带着孩子们在家,看到突然出现的张晓珲又惊又喜。 “婶婶。”张晓珲给叶氏行礼。 “珲哥儿又长高了啊!成了真正的大人了。”叶氏笑眯眯说道。 眼前的这个侄儿跟以前的侄儿简直像是两个人一般,给她这种感觉的还有大侄女。 “二丫,去喊弟弟妹妹们回来。”陈灵秀吩咐道。 奚二丫现在也有九岁了,奚三娘让她跟着陈灵秀做助手,同时也学着管家。 张晓珲敏锐地感觉到陈灵秀似乎有些不一样了,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温柔淡然的气息。 他不由得仔细看着陈灵秀,叶氏打趣道:“是不是觉得表姐不一般啦?她如今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其实说是表姐,但是张晓珲更多的是把陈灵秀当成表妹看待,毕竟他其实是个快三十岁的男人了。 “什么喜事?”张晓珲问道。 “她快成亲啦!大伙还担心你赶不回来参加婚礼。”叶氏继续笑眯眯说道。 张晓珲看向陈灵秀,只见她只是满脸绯红,却没有否认的意思。 “表姐要嫁给谁?”张晓珲问道。 这下叶氏没帮陈灵秀回答,只是看着她乐。 “萧十二。”陈灵秀说道,脸上更红了。 张晓珲呆了一下。 竟然是萧十二! 他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萧十二的情形,当时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这个武艺高强性情憨直的皇家护卫竟然有一天会成为自己的亲人。 曾经还对着自己一口一个“恩公”呢!转头就成了自己表姐夫了。 张晓珲忍不住笑了,对陈灵秀说道:“恭喜表姐,表姐夫日后要敢对你不好,我替你收拾他。” 古代男人惯于三妻四妾,但张晓珲不打算让自家的姐妹们忍受这种憋屈。 陈灵秀瞪他一眼,叶氏笑道:“珲哥儿你就甭瞎操心了,萧十二待秀姐儿那是好得没话说。” 张晓珲正要说“那就好”,一群孩子们呼啸着跑进院门向张晓珲奔过来,喊“大哥”的,喊“舅舅”的,那叫一个混乱。妞妞和三妞大一些跑在最前面,六郎和蛋子在后面紧紧追着。 “舅舅,舅舅!”妞妞尖叫着扑向张晓珲,她太想舅舅了,最近家里人都传娘亲又要嫁人了,她要有新爹爹了,她其实还记得自己的爹爹,虽然十二叔叔待自己也好,但他肯定不是爹爹啊! 妞妞小小的心里其实有许多忧虑,只是家里人人都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情,她只能自己偷偷担忧着,十二叔叔是小姨的护卫,小姨肯定跟他好,自己也不能跟小姨说。 因此舅舅一回家,妞妞就觉得好像有了靠山有了主心骨。 孩子们抱大腿的抱大腿,拽手的拽手,张晓珲很久没见到三妞跟六郎,就一手一个把他俩抱起来。 “三妞啊!你快赶上大妞姐姐小时候一般重啦!”张晓珲掂掂三妞说道。 “我也重,大郎哥,我也重。”六郎喜滋滋说道。 “舅舅我也要抱!”蛋子急得在地上跳脚,要把六郎拉下来。 “好,舅舅都抱。”张晓珲把三妞和六郎放下来,又一手一个抱起了妞妞和蛋子。 “舅舅,咱们收红薯了,烤红薯可好吃了。”蛋子遗憾说道,这么好玩的事情舅舅没在场,太可惜了,他本来想替舅舅多吃一个烤红薯的,小姨坚决不给吃。 “是吧!舅舅也给你带了好吃的回来。”张晓珲用额头碰碰蛋子肉乎乎的小脸。 但是妞妞怎么一直把头埋在自己肩膀上不说话呢? 张晓珲心里疑惑,突然感觉到自己肩膀微微温热。 这孩子哭鼻子了呢! 想到陈灵秀要跟萧十二结婚了,张晓珲意识到了什么。 哪个小朋友对自己的父母再婚会不忧虑呢?现代时甚至还有小孩为了阻止父母再婚闹自杀的,这是蛋子还小,但是妞妞已经快六岁了,经历过了这么多事情,心智想来也是比一般孩子要成熟一些。 张晓珲放下蛋子,另一手轻轻拍着妞妞走到一边问她:“妞妞怎么不高兴啦?小小声告诉舅舅,没人能听见。” “舅舅,妞妞想爹爹。”妞妞哽咽着说道。 “嗯,妞妞知晓爹爹到哪去了吗?”张晓珲问道。 “爹爹到天上去了,他不要我和娘亲弟弟了。”妞妞说道,眼泪流的更凶了。 屠村发生后陈灵秀和两个孩子都没有再回去,丧事都是张老爷子安排操办的,妞妞心里只留下一个印象,她的爹爹走了,不光爹爹走了,家里祖父祖母伯父伯母哥哥姐姐们还有村里的小伙伴们都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她问娘亲爹爹去哪了,娘亲就说爹爹到天上去了。 “爹爹没有不要妞妞,他也想妞妞呢!只是他回不来了。”张晓珲说道。 “真的?他也想妞妞吗?”妞妞抬起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一张小脸看着张晓珲。 张晓珲拿出手绢帮她擦眼泪,又捏着她鼻子给她清理了鼻涕说道:“想的,特别特别想,只是他没法陪着妞妞,不能给妞妞做爹爹了,往后十二叔叔做妞妞的爹爹好不好?” “妞妞怕十二叔叔。”妞妞没有直接回答好不好。 张晓珲顿了一下,萧卫的训练比之普通人更加严苛,萧十二身上多少带着些煞气,小朋友的直觉又比较敏锐,妞妞会怕他也是正常的。 “有一回他身上都是血,手上拿的刀也是血。”妞妞又说道,身子还瑟缩了一下。 “是咱们住旅店那一回吗?”张晓珲问道,心里暗暗自责,不应该让妞妞看见这些。 “是,舅公开了屋门时他就站在门口看我们。”妞妞说道。 她说的应该是台路沟驿那一场厮杀,当时自己让萧十二和卫五六守着妞妞娘仨和爹妈所在房间的门口,萧十二不可避免也参加了打斗,身上染血是很正常的。 作为成年人,往往很难想象一个孩子看到这些景象带给她的恐惧。 “哦,那日十二叔叔身上的血都是坏人的,他们想伤害妞妞弟弟和娘亲,都被十二叔叔赶跑了,就因为十二叔叔一直保护大家,所以他才能给妞妞当爹爹。”张晓珲说道。 什么事都只能慢慢来,要想让妞妞接受自己当爹,看来萧十二的路还有得走。 “真的吗?他也会保护妞妞吗?”妞妞睁大眼睛问道。 “会,他一直都在保护大家,当然也包括妞妞。”张晓珲郑重点头。 妞妞长长吸了一口气,那样子可爱又可笑。 “舅舅,你带了什么好吃的回来呢?”她问道。 好吧!是自己估计得严重了,这么快就又惦记上吃的了。 张晓珲把她放下来说道:“妞妞肯定没见过也没尝过的果子,舅舅去看看送到家没有。” 回到京城后张晓珲先进宫,行李都由勤务兵负责运送,也许已经送回到前院了。 “妞妞也跟舅舅去。”妞妞拉着张晓珲的手不放。 陈灵秀过来牵闺女的手:“舅舅刚回家,妞妞让舅舅歇会。” 庭院又不大,她也听到了闺女跟张晓珲的对话,心里一时也有些酸涩。 好在还有表弟在,不然孩子一直憋着不说,只怕会憋出毛病来。 “没事的表姐,我不累,让妞妞跟我去吧。”张晓珲对陈灵秀说道。 他俩还没走出院门,外院的护卫就把他的行李送进来了。 “禀将军,您的行李到了。”护卫向张晓珲禀报道。 卫五队的护卫现在对张晓珲越来越敬服,原本他们只服自家公子,京里的公子哥谁都不咋被他们看在眼里,但是随着时间过去得越久,他们就越发意识到张晓珲的深不可测,因此他们现在对张晓珲的态度跟对卫靖也没有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喊卫靖“公子”,喊张晓珲“将军”,以此表明他们仍旧是卫靖的人。 “辛苦了,放这吧。”张晓珲说道。 “是。”护卫们把张晓珲的行李一样样放下给张晓珲行礼后就出去了,这堆行李有两个竹筐,里面一共放着十个大大的木菠萝! 小朋友都围上去,惊叹着伸手去摸木菠萝布满疙疙瘩瘩的外皮。 这木菠萝号称是世界上最大的水果,有记录的最大一个木菠萝重达五十九公斤,一般的也在二三十斤,这两筐木菠萝是张晓珲特意挑选回来给大伙开眼界,自然也挑了大一些的。 木菠萝从树上摘下来保存得当可以放一个来月,因此它们跟着张晓珲回到京城刚刚好是熟的透透的时候,散发着浓郁的甜香。 “来喽,咱们吃木菠萝喽,好重啊!谁帮我抬一抬啊?”张晓珲挑了一个最大的出来,这些木菠萝得赶紧吃完,再放就得放坏了。 小朋友们纷纷伸手去托着把木菠萝从框里移出来。 叶氏站在一旁看着像孩子王一样的张晓珲心中暗想,这孩子怎么变得这般好了呢?日后谁家闺女成了他媳妇,那可真是积了几辈子的大德。 而且她刚刚也看到了府里的护卫对张晓珲的态度明显比面对府里其他人更为恭谨,之前陈灵秀就跟她说过如今张晓珲在军中甚有威势,她原本还不太相信,再能干他也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啊!还能怎么有威势?莫不是像卫小将军一般? 作为生活在北地边境一带的百姓,她虽然没见过卫小将军,但是卫小将军就像是她们的守护神一样,人人都是听闻过他的大名的,等她来了京城后知道府里的护卫都是卫小将军留下来的,同时也知道京京是卫靖给张晓瑛养的,猜到张晓瑛大概率会嫁给卫靖,这一切对她来说简直就像天方夜谭一样的不可思议。 比张晓瑛成了郡主还要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毕竟对她们这样的古代女子来说,不管是公主还是郡主,终归都是得嫁人的,嫁得好才是好的一生,即便公主也不见得能嫁给卫小将军啊! 木菠萝在厨房被打开,香味扑鼻而来,小朋友们个个垂涎欲滴,张晓珲让他们把手洗干净,每个人拿着小碗小勺,又叮嘱陈灵秀跟叶氏把果肉果核分离好再分给小朋友们。 “大郎。”厨房门外有人在喊。 张晓珲走出去,看到是莘庄二老爷子和三老爷子的三个孙子,另外还有两个外姓的少年,他们年纪都比张晓珲大,以前张晓珲也跟他们经常玩在一处,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 “四栓哥五柱哥,你们真来啦?”张晓珲捶了一下离他最近的少年。 二爷爷三爷爷家给娃起名也懒得很,一家就叫“张大栓张二栓……”,另一家叫“张大柱张二柱……”,说还是这么喊好养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灵,在这个婴孩成活率极低的朝代,张家的孩子们生下来的差不多都活蹦乱跳长大了。 “不来也不行,阿爷日日拿着棍子赶。”五柱笑着说道。 “你们自己可想好要做何事?”张晓珲问道。 “阿爷说了,要我们跟着你从军。”四栓说道。 “别阿爷说,你们自己得有想法,从军可不简单,如今打仗跟以往不同,危险性也更高,挣军功也并不容易,可以说是出生入死,咱们男人要学会对自己负责。”张晓珲正色说道。 虽然现在在大乾军队对上别的军队有武器压制,但是交战仍然避免不了伤亡,他不想让这些少年带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二爷爷三爷爷都有曾孙了,这三个是两房中最小的第三代男孩,张家原本为了免除兵役甚至拿出了对他们来说巨量的家产,如果这几个要跟着自己从军的少年不幸伤亡,他们自己和家人是不是有足够的承受能力。 张晓珲当然不希望他们有事,但他终究不是神仙,连他自己也不敢保证自己就是百分百安全的呢! “大郎,你放心,富贵险中求!若是不出来,我等庄户人家又是一辈子在地里刨食,能刨出多少,我是自己要从军的,有什么事绝不怨你。”隔壁屋的孙大明说道,还给张晓珲行了一礼。 “我也是。”另一个外姓的陈大勇说道,也给张晓珲行了一礼。 他们本来就是自己要跟着张德进来的,来了京城后大开眼界,又看到张家的宅子那么好,明白靠着在庄子里种地,几辈子都刨不出这宅子里的哪怕一个小院子,更加打定主意一定要跟着张晓珲干了。 张晓珲没给他们还礼,如果要跟着他从军那就先得把规矩立好了,他看向那三个堂哥,挺立的身躯隐然透出威压。 这些堂哥小的时候他们也没少在一块调皮捣蛋上房揭瓦,谁有几斤几两张晓珲是清楚的。 “大郎,方才我瞎说的,阿爷没赶着我,是我自己要跟十一叔来寻你的,我跟他俩一样,有什么事绝不怨你。”四栓也向张晓珲行了一礼。 张晓珲没给他们还礼,如果要跟着他从军那就先得把规矩立好了,他看向那三个堂哥,挺立的身躯隐然透出威压。 这些堂哥小的时候他们也没少在一块调皮捣蛋上房揭瓦,谁有几斤几两张晓珲是清楚的。 “大郎,方才我瞎说的,阿爷没赶着我,是我自己要跟十一叔来寻你的,我跟他俩一样,有什么事绝不怨你。”四栓也向张晓珲行了一礼。 张五柱看看那三个已经表态的人,问道:“大郎,会有什么事呢?” 从军有事的话还能有什么事? “不管是训练还是打仗都有可能会造成伤残甚至丧命。”张晓珲说道。 他的语气平静得好像在说“今日出门不带伞会被淋湿”一般,但是听在几人耳中却仿佛雷鸣轰响。 他们只是看到了张晓珲如今的飞黄腾达权势加身,但是他做的事情自己敢做吗?就算敢做,能做到吗? “我不怕,我也要从军。”六柱也对张晓珲行了一礼。 家里人这么多,地越分越少,况且他也不喜欢种地,原本张晓珲没上京城前他就喜欢跟着一起训练,张晓珲离开莘庄后,他就带着村里的半大小子们按照张晓珲的训练程序在做着,要不是那帮臭小子没到年龄,他这次能带着七八个上来。 “五柱哥你呢?没关系,不从军也有别的活可干。”张晓珲说道,这位堂兄粗中有细,家里本来就缺人做事,让他去跟着严明昊当助手也可以。 “我也从军,有事自己扛。”张五柱说道。 五个人一起出来说是要跟着大郎从军的,结果只有自己一个怂了,他可丢不起这人。 “好。”张晓珲点点头说道,“你们记住一句话,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话我以往也跟你们说过了,你们现在参加的是真正的军队,训练的程度比之在莘庄的护村队时可要大多了。” 他顿了一下又说:“如果你们确实想好了,我就把你们的名单报上去,我近日刚好要训练一只火器部队,原本是要在老兵里挑人的,但是你们有护村队的基础,应该可以跟得上训练科目,给你们三日时间再想清楚,名字报上去就不能退了,否则就按逃兵论处。” “木菠萝,木菠萝,我哥回来了?”少年之间稍显凝重的气氛被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打破,这两筐木菠萝的味道实在太浓,张晓瑛一踏进正院的大门就闻到了,馋的口水差点流出来。 到了二门一眼就看到自家哥哥跟几个少年人一块站着。 “哥哥!”张晓瑛又惊又喜,恨不得扑上去抱住她哥的胳膊咬上两口,古代这天杀的通讯手段,她整整三个多月只能通过别人口中得到一些她哥的信息,心里总是不那么踏实。 “大妞。”四栓跟张晓瑛打招呼。 “哎!四栓哥。”张晓瑛笑眯眯应道,又一一喊人:“四柱哥五柱哥,大明哥大勇哥。” 这些莘庄的孩子其实她只见过一次,就是他们到的第一天,大家一起吃了一顿饭,然后他们就去跟着护卫住了,平时张晓瑛跟他们几乎没有碰面的机会。 她只记住了这几个名字,其实人是对不上的。 张晓珲一眼就看出来妹妹瞎喊一气,他拍拍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说道:“你平日总是在屋里不出门,连哥哥们都认不全,趁现在就认清楚了,这是大勇哥,他家住晒场北边,这是大明哥,他家住晒场西侧,这是二爷爷家的四栓哥,这是三爷爷家的四柱哥五柱哥。” 在村里时张晓瑛因为她们的祖母想照着闺秀的路子培养她,她确实出门得少,不认得孙大明和陈大勇是正常的,可是张家年节时也一起吃饭祭祖的呀,怎么连他们也不认得呢? 张家三兄弟心里疑惑,但是这个妹妹如今贵为郡主,他们见了她好像应该行礼才对,哪里还敢想着去深究? 还没等他们想清楚,孙大明跟陈大勇同时给张晓瑛行礼:“不敢当,草民见过郡主。” 张家大妞身边可是有皇家护卫,他们平日见了那名护卫心里多少有些发怵,跟郡主称兄道妹?他们又没有豹子胆! 张晓瑛:…… ------题外话------ 今天七姑写得多不少啦!都因为熬了一次很成功的米浆粥,同样的米,熬好后过滤出来的米渣少了四分之一左右,米浆凉了后完全成了标准的果冻,七姑发现这样的米浆是效果最好的,另外哦,七姑原本凌晨两三点钟容易尿频,现在这个现象也消失了,还有一点,七姑不是小时候打了太多抗生素吗?刚接触艾灸时全身灸差不多两个月的时候,排尿时竟然有青霉素的味道,但是艾灸停止就没有了,现在喝米浆粥也有同样的现象,说明艾灸跟喝米浆粥都有排毒的作用,大家如果感觉不明显大概是不像七姑浑身是毒。 说了这么多,希望大家身体一直都好好的,别忘了给七姑投票票哦!感谢大家!祝大家吉祥如意! 第四百四十一章 宝石 这个郡主身份对张晓瑛来说真就是累赘,内廷司发的钱也没有多少,一年下来还不够修一百米铁路,可是规矩却得守着,比如哪怕是她祖父张老爷子给她行礼也得受着。 啥?你想还礼?那你的意思是说皇帝册封的郡主身份也跟平民百姓平起平坐?这往轻了说是害别人犯了僭越之过,往重了说是要颠覆封建社会礼法,各种帽子随便都能给你扣上。 “免礼。咱们去吃木菠萝吧!可好吃了。”张晓瑛说道。 有她在,少年们明显拘谨起来。 “那我就自己去吃咯。哥,我今晚要吃你做的叫花鸡。”张晓瑛看出不对,准备开溜。 “好,一会哥哥给你做。”张晓珲说道。 张晓瑛离开进了厨房后,张六柱疑惑说道:“大妞儿啥时候变得这般馋嘴了?” 瞧瞧她方才的样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管她郡主还是公主,他就觉得这个堂妹还是那个偶尔上他家玩,他娘亲给她拿平日他们根本见不着的好吃的零嘴时她挑食的样子。 “准备长个子了,咱们不也是长个子时饿得慌嘛!帮我去杀鸡和泥,咱们今晚好好吃一顿。”张晓珲说道。 叫花鸡做起来并不算简单,加上他家又是一起开饭,这么多人做一次得十来只鸡,没什么事其实张家也不太做这道菜。 但是妹妹要吃,那就做吧!他也难得有空闲在家。 人多力量大,张家这三个堂哥以前也帮着张晓珲一起做过叫花鸡,轻车熟路,等叫花鸡做好了,张德源跟李岚才带着南瓜土豆回家。 张德源现在每天下班都到晶缘阁接上李岚一起回家,南瓜土豆已经能坐着了,等他俩再大一些,张德源准备在自行车前后各装一个座椅带他们骑车,这时候大乾的街上还是很安全,不存在马路杀手之类的。 两小只看到张晓珲兴奋地“哇哇”乱叫,张晓珲很疑惑。 “我走的时候他俩认人啦?知道我是他们老大?”他一手一个把他们抱起来问道。 “哥你想多了,他俩单纯是人来疯,以为你是客人。”张晓瑛一边说一边伸手分别在南瓜土豆肉乎乎的小脸上拧了一把。 “断奶了吗?”张晓珲看着手臂上肉乎乎的弟弟们问道。 这么沉每天得吃多少奶啊!可别把他老妈给吃亏了。 “没断呢!加辅食了。”胡娘子答道。 她带南瓜土豆已经带出感情了,看到张晓珲对他们俩好心中也欣慰,三兄弟年岁差了差不多一辈了,差这么多长兄还能对弟弟们这般好的可不多见呢! 这兄弟一多,财产就得多分一份!为了分家产大打出手的事情她可见得多了。 “能吃辅食了就该断奶了呀!”张晓珲说道。 “去去,去跟你几个堂哥坐席去,弟弟断不断奶不用你操心。”李岚嗔道。 “娘,您这样太辛劳了,您不是说我当年也是就吃了半年奶嘛!”张晓珲说道。 “有胡娘子帮我,我哪里辛劳,你看我像辛劳的样子么,别啰嗦了,快去吧!”李岚推张晓珲出门。 今晚人多,分开男女两边吃饭,本来定亲后张德源让萧十二进来跟他们一起用餐,但是萧十二还是更习惯跟护卫们一起吃,主要是他的饭量太大了,跟张家人吃都不好意思吃饱,张德源也猜到这一点,也就随他去了,但今晚因为张晓珲回家,他也进来一起吃饭。 一顿饭吃得并不放松,张德源坐在主位,张晓珲跟萧十二分别坐他左右下首,莘庄几个少年分散在他俩下首,这张桌子上萧十二面对张晓珲有心理障碍,一不小心成了恩公的表姐夫,他多少也有些亏心。 莘庄的几个小伙子面对萧十二有心理障碍,他们平日跟着护卫们训练,最怕的就是萧护卫突然出现,虽然他并不负责训练他们,但是五六队长喜欢让护卫们跟萧护卫对练,他们也参与过这样的对练活动,许多次都觉得自己真的就会死在他的手下。 “来,先干一杯酒,庆祝珲哥儿打了胜仗回来。”张德源微笑着举杯提议,要是他不说点什么,这些孩子手脚都要僵住了。 萧十二赶紧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正想跟他碰一下杯再喝的张晓珲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个憨憨啥时候才能在自己面前拿出点姐夫的样子呢? 他拿过酒壶给萧十二倒酒,一边说道:“我不在家,家里的安防多亏十二,我敬你一杯。” 萧十二赶紧站起来。 张德源说道:“十二坐下来,往后都是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 “是。”萧十二应道,又重新坐下。 莘庄的少年们看到让他们畏惧的萧十二在张晓珲面前拘谨成这样,不禁暗自寻思—— 虽然大郎一见到他们还是跟他们一起杀鸡和泥巴,但是他们可不能再把大郎当成以前一起玩闹的堂弟了。 酒过三巡,虽然酒精度不高,但仍然让大家放松了不少,男人在的地方最喜欢聊的就是兵戈剑马,何况张晓珲又是刚从战场回来,一顿饭吃得倒也热闹。 饭后家庭小会,张晓珲把卫靖托他带回来的箱子搬进书房对张晓瑛说道:“贝贝,卫靖让我帮他带给你的,你猜是啥?” 一个木头箱子还用皮索捆着,这箱子还不小,看起来特别不讲究。 “哥你没打开看吗?”张晓瑛问道。 “没开,这不是你俩的秘密嘛!你哥我可是正人君子。”张晓珲说道。 “还正人君子,明明偷看过我的日记。”张晓瑛一边蹲下身子解开绳索一边说道。 “你的日记本就放在桌子上,还是打开的,我无意中扫了一眼,觉得有意思,不知不觉看下去的,贝贝啊!这说明你的文笔好啊!哥哥那会也不知道是你的日记啊!还以为你学鲁迅先生写小说呢!”张晓珲笑道。 “狡辩!”张晓瑛忿忿道。 那还是小学五年级的暑假,她洗完澡回自己房间,看到她哥拿着她的日记本看得津津有味,看到她还问:“贝贝,你写的小故事不错呀,是真的吗?” 她气得扑上去一把抢过日记本就顺手砸她哥,从此她的日记本就只能呆在有锁头的抽屉里,再长大一些,她就不再写日记了。 但是来到大乾以后她又恢复了写日记的习惯,每天花时间把她们一家来到大乾的每一天都纪录下来,毕竟是穿越呢!有多少人能有这样的奇遇?她把这些过程纪录下来,以后没准就成了珍贵的史料了。 “太紧了,我解不开,哥你来。”张晓瑛说道。 这皮索应该是牛皮制成,扎得结结实实的。 “不行,我解开要是又看到啥不该看的东西咋办?”张晓珲坐着没动。 “去帮妹妹!”李岚推儿子,“不见面天天念,刚见面又拌嘴,以后弟弟们跟你俩学就热闹了。” “娘,南瓜土豆哪里用跟我俩学,据我观察啊,只要他俩能互相碰到对方,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抢东西。”张晓瑛说道。 “打吧,男孩子不会打架哪行。”张晓珲说道。 不管在现代还是古代,他都是一路打过来的。 张德源瞪儿子一眼。 “爹,以后弟弟们打架我来善后。”张晓珲赶紧说道。 “等到他们打架需要善后的时候你在哪都不知道呢!”张德源说道。 “说不定他俩小时候打得多了长大就不打了,你们父子俩别操心这个了,小珲,赶紧去解开绳索看看卫靖给妹妹带了啥。”李岚催儿子,她也对这个箱子里的东西很好奇。 张晓珲蹲下身子,三两下就解开了绳索。 “贝贝,你自己打开吧。”张晓珲说道。 张晓瑛掀开箱盖,呃……一箱子石头。 “一箱石头。”张晓瑛说道。 石头上还放了一封信,她拿起来拆开。 “这孩子咋大老远给你带一箱石头呢?”李岚疑惑地说道,也蹲下身子去看这一箱子大大小小的石头。 “我就猜是石头,可沉了。”张晓珲说道。 “这石头怎么黑乎乎的,也不光滑。”李岚拿出一块鸡蛋大小的在手上观看,一丝隐约的红光透在她的手上。 “卫靖说这是蒲甘一些老百姓拿来辟邪用的石头,他在集市上收购的,虽然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觉得很特别的样子,所以就收集了一箱送给我。”张晓瑛说道。 其实卫靖说的是,他发现这种石头透过阳光可以看到里面殷红似血,这种热烈的颜色就好似他自己思念张晓瑛的感觉,所以看到一次就买一次,不知不觉收集了这么一箱子。 “这像是红宝石原石。”张德源也拿起一块翻看。 “我也觉得像。”李岚说道,在现代她为了避免买到不值钱的珠宝,还专门参加了业余珠宝鉴定班,大概了解了一下各种宝石的前世今生和加工手段。 “如果真是红宝石原石,贝贝,你暴富了啊!”张晓珲说道。 因为他也买过红宝石,所以大概了解现代红宝石的价值,应该在大乾也不会便宜。 “红宝石原本就是缅甸产的品质最好,不过我印象中在现代红宝石在缅甸的发现历史也才八百年,人工开采十八世纪才开始,所以现在蒲甘老百姓不知道是什么也不奇怪。”李岚说道,“而且后来市场上很多红宝石都是加工过的。” 她对这事一直耿耿于怀,因为她自己就花了大几万买了一颗红宝石吊坠,最后发现是经过了热处理的,后来找店家人家说这是业界常规,无烧的高品质红宝石根本就是可遇不可求。 “咱穿越一回也不是不值得哈,起码咱妈有机会买到没有经过热处理的宝石了,不管红宝石蓝宝石还是粉钻,买到的都是原本的底色,这时代也造不出假来,娘,您挑吧!这一箱子您看中哪块就拿,我反正对这些也不感兴趣。”张晓瑛笑道。 “我不要,卫靖给你的,以后我自己买。”李岚说道。 “我给你买。”张德源赶紧插话。 “就你那点俸禄,能给我买啥样的?也像卫靖这么捡一堆石头给我?咱俩老夫老妻再玩这个可没意思哈!”李岚说道。 “妈呀!咋叫捡一堆石头呢?说不定这堆石头开出来都是鸽血红呢!”张晓瑛不爱听她老妈这么评价卫靖的行为。 “瞧你,我又不是说卫靖捡石头不好,哪怕这箱就是普通石头那也代表他的心意,大老远送回来呢,这会又没有物流公司,多不容易,老沉的。”李岚说道。 “娘,我就是快递小哥呀!还是取货送货一条龙服务,关键还是免费的,多好。”张晓珲插话。 “去去,别瞎领功劳,你又没有一路背回来。”李岚说道。 “我哥说的对,没背着也得留心啊!哥你想要点啥?”张晓瑛问道。 “他能要啥?他要的你也没有,贝贝,你刚刚说的对,既然穿越一回有机会买到天然宝石,不如咱们加一个加工珠宝的业务,最好的蓝宝石矿石在斯里兰卡,也想办法收购一些,晶缘阁磨镜片的师父本来就是加工玉石的,彩色宝石现在还没发展到切割多面体的时候呢!”李岚说道。 古代因为加工工具不足,早期的宝石都是一个光滑的弧面,但是许多宝石只有加工成多面体才可以最大限度发挥出它们璀璨夺目的光彩。 她可以先做这方面的尝试。 “娘,恭喜您以前学的业余爱好又可以发挥作用了。”张晓瑛说道。 “还得严明昊帮忙做出达到要求的加工工具呢!宝石硬度高,切割成多面体不容易,直到十七世纪宝石切割法才发展起来。”李岚说道。 宝石切工被誉为宝石的第二生命,切割法旨在提供最大的光学效果,让宝石发出光辉,不停闪烁,在光线下耀眼夺目,满足古代各路豪门贵妇的爱美之心。 “没问题,可以做出来,严明昊现在跟马道长合作提高钢材品质,娘,这珠宝加工工具做好以后咱家又是独一份,这大乾哪家珠宝店竞争得过您呀!”张晓瑛说道。 古代那些有钱有闲的贵妇们,看到这些璀璨耀眼的珠宝能忍住不剁手才怪,不过这也不是必须品,所以那宝石切割工具也不必推广,就让她老妈继续感受独家生意的豪横吧。 “别光想着宝石,小珲,卫靖让你带东西回来,他是留下来驻守吗?”张德源问道。 “没有,我们一起离开的,他出了四川就直接上岸,要赶去增援兴庆府。听说那边西羌跟吐蕃一共发兵二十万围攻兴庆府。”张晓珲说道。 “他带了多少人?”张德源问道。 “就两千黑旗军。”张晓珲说道。 “那怎么打呀?”张晓瑛心中一紧,不由问道。 是啊!怎么打呢? 卫靖也看着远处镜头里正在发起猛烈进攻的吐蕃西羌军想道。 第四百四十二章 支援 吐蕃和西羌为此次进攻怀远做足了准备,镇守此地的卫国公世子卫熙站在怀远的城门上,面容严峻。 怀远自汉以来就是戍边重镇,向来是中原王朝驻军、屯粮的重要节点,原本就有城廓,自大乾立朝后,朝廷又重新扩建加固,但由于连年干旱,黄河水流减少,引黄河水的护城河形同虚设,攻城难度直线下降,以致引得西羌蠢蠢欲动。 如今吐蕃也横插一脚,直接引兵过境,准备攻占怀远后等到黄河结冰便可大举东进。 西羌首领原本领了大乾册封节度凉州一带,整个河西走廊都在其势力范围之下,实力不断增强,野心自然也会随之增强。 原本西羌只是以各种流匪不时侵袭大乾军民,大乾派官员前往申饬责令其谨守职责,西羌首领却直接下令杀了大乾官员,联合吐蕃起兵。 城中军民已经在一轮轮的攻城战中固守了一个多月之久,怀远在黄河西岸,从中原发兵无论在哪个方向都需渡过黄河,而附近的渡口已经被吐蕃控制,援军迟迟无法到来。 “禀报将军!南城门危急!快守不住了!”有将领急急来报。 “走!”卫熙淡淡道。 他身材高大,面容跟卫靖有几分相似,多年的戎马生涯在他身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整个人显得雷厉风行。 卫靖他们到了黄河东岸离怀远最近的一个渡口,河对面黑压压的吐蕃守军在严阵以待,从地上散乱的痕迹可以看出,曾经有大乾援兵到了此地,因渡河没有成功转道另寻他处渡河去了,渡口停了大量小舢舨。 “强渡。”卫靖说道。 “将军,不可啊!前次来的军队亦想强渡,可折损过大,不得已转往别的渡口了。”在河岸的艄公赶紧跟卫靖说道。 这河面水流虽不湍急,但宽达百丈,还没等接近河岸,岸上吐蕃守军的箭矢便密密麻麻飞来,避无可避,好容易到了对岸也无法突破守军防线,死伤巨大。 这一小队骑兵也想强渡,那可不够死的啊! “你放心,此次定可登岸。”卫靖对艄公说道。 “集合登船,冲锋号响再射击。”卫靖吩咐传令兵,随着传令兵高声把他的命令传递出去,两千黑旗军兵士迅速登上舢舨。 卫靖自己在最前面的一条舢舨上,他已经跟军官们商量好渡河方案,由他自己带一队前锋打开一个缺口登岸后,掩护后方黑旗军登岸。 岸上的吐蕃守军足有三万,可见吐蕃对防住这个渡口有多重视,奉命守渡口的将领已经拦下了两波援军,心中正自得意,又觉得主帅派自己来此实在是大材小用,正想回营帐小歇一会,忽闻有兵士追上来禀报:“将军,河东又来了大乾援兵。” “人数几何?”他停下脚步问道。 “约有两千人马。”兵士道。 两千人马也想渡河?莫不是嫌命长,这两千人给他塞牙缝都不够。 吐蕃守将转身往渡口过去,到了河岸边,果然看到河面上上百艘小舢舨稳稳当当往这边过来,他登上指挥台,准备等这些小舢舨进了弓箭射程就发号施令。 越来越近了,他已经能看清楚最前方那艘舢舨上大乾将官的服饰,是一名将官没错,只是他手里举着的究竟是何物? 这是吐蕃守将在这世上最后一个疑问,而他再也没有机会得到答案了,他脸朝下扑倒了下去,旁边的副将大惊,以为吐蕃守将是突发疾病。 “将军您怎么啦?”副将把他的身子翻过来一看,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吐蕃守将的眉心正中,一个圆溜溜指头大小的洞口正往外汩汩冒着血。 副将小心地把手伸到将军鼻子下,一丝气息也没有,竟是已经气绝身亡。 吐蕃副将猛地站起来四处搜寻,莫不是有鬼神在侧,为何突然就会眉心出血呢? 但是大乾援兵越来越近,他已经不能再多想了,指挥台上只有他跟号兵,护卫亲兵都守在台下,还没人知晓将军死了,这消息决不能让人知晓,否则渡口很有可能守不住。 他对号兵说道:“将军阵亡之事不可……” 他话没说完也倒了下去,号兵原本就已经被将军突然扑倒惊得不轻,看到副将又倒了下去,正想大喊来人,可他也没有机会了。 随着一阵刺耳激扬的号声响起,吐蕃指挥台上的三个人全部被击毙,而台下的护卫亲兵完全没有察觉,直到大乾援兵越来越近,怪异的“哒哒哒”的声音响起,岸上的守军一排排倒下,但是却迟迟没有听见指挥台上有发箭号声响起,指挥台下终于有护卫觉得不对。 这指挥台临时搭建,也没搭得太结实,三四个人站着没问题,多了就不好说了,护卫头领跑上去一看,不由得失声喊道:“医官!快来人。” 同时又大喊:“放箭!传令放箭!” 没办法,他只能靠喊,虽然号角就在指挥台上,他也不会吹啊!吹得不对更加容易扰乱军心。 难怪没有号角声响起,这台上三人都没了!明明他们一步也不曾离开,亦没有任何刺客靠近,为何这三人死得如此诡异,不见任何凶器,只有头上一个洞口在流血,难道刺客会隐身术不成! 护卫头领想到这里浑身冰凉,他往渡口看过去,却看见大乾援兵已经逼近河岸,离他们百丈之内的吐蕃兵士死的死逃的逃,就算有想到要还击的,手中的箭根本就射不到大乾兵士,只要有人抬举箭,下一刻倒下的就是他。 岸上的吐蕃守军再无任何攻击之力,而大乾兵士已经登岸了,他们手中举着一个怪异的兵器,那“哒哒哒”的声音应该就是那兵器发出来的。 完了!守不住了! 护卫头领绝望地想道。 此时怀远城楼上也杀得昏天黑地,南城门上卫熙和他的卫队也加入了厮杀,然而敌人仍然源源不断攻上城墙,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卫熙一柄长刀挥得越发严密,死在他刀下的攻城兵士不计其数。 城中一共只有八千守军,西羌突然起兵,城池周围的庄稼还未来得及收割,全落入了敌军手中,城中军民已经定量供给食物,除了守城人员,别的人一天只吃一顿饭,他只能带着军民坚守城池,希望可以撑到援兵到来。 城楼下吐蕃兵士抬着巨木撞击城门的巨响震的仿佛城墙都在颤抖。 “世子,从西门撤吧!”卫一一对自家公子喊道。 “闭嘴!城在人在,城失我亡!”卫熙怒道,又挥刀斩了一名吐蕃兵士。 卫一一红着眼睛大声应道:“是!属下必追随世子上天入地!” 随着一声巨响,城门终于被撞开,吐蕃西羌兵士欣喜若狂,进攻的号角不停吹响,四散的人流往城门方向汇集,人人都抢着争做第一批进城的人。 去的晚了,别人都抢光了自己还抢什么? 远处传来了雷鸣般的马蹄声,带着铺天盖地的杀气接近了这片战场,吐蕃主帅转头看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这时候到来的只能是大乾援兵,从扬起的尘土范围判断数量不多。 “右翼拦住大乾援兵。”他下令。 这点人数还妄想跟他们吐蕃对抗野战,他们可是实打实的来了二十万大军! 然而马蹄声没有丝毫停顿,接踵而来的是“哒哒哒”的奇怪声音,还有吐蕃兵士的惨叫声,奉命去拦截大乾援兵的右翼大军被撕开一道口子,那道口子一路往吐蕃主帅这个方向而来。 “拦住!给我拦住!左翼围拢!”吐蕃主帅大喊。 然而不管他怎么喊,那道口子依然势不可挡地来到了他的面前,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前面的吐蕃兵士不是倒下就是逃开,直到他的面前再也没有一个吐蕃兵士,他的指挥台围了一圈大乾兵士。 一名冷面将官从马上飞身跃下,吐蕃主帅想拿起自己的大刀,手臂却是一麻,随即血流了出来。 “马上退兵,还可饶你一命。”卫靖冷冷地对这吐蕃主帅说道。 城破了,他需要以最快速度控制战场局势,减少城中军民的伤亡。 “哈哈哈,你休想,把怀远城拿下,杀了卫国公世子,我即便死了又如何,老子值了。”吐蕃主帅狂笑说道。 卫靖手起刀落,把吐蕃主帅的头颅拿在手中,问旁边吓得脸色苍白的号兵:“你也想死吗?” 那吐蕃兵士听不懂卫靖的话,但大概猜到了他的意思,使劲摇头,卫靖指着他手上的号角说道:“给我吹。” 吐蕃号兵憋足了劲吹响收兵号角,一遍又一遍,听到收兵号的吐蕃兵士莫名其妙,明明都破城了竟然还在这节骨眼收兵,虽然不情愿,但是军令如山倒,他们也只能执行,一时间涌往城门方向的兵士纷纷退去。 战场很大,人多吵杂,只有离得不远的吐蕃兵将猜到主帅死了,看着这支战力逆天的大乾援兵杀来,他们已经感觉到大势已去,正想跑路却又听到有人用吐蕃话喝令:“吐蕃主帅已亡,速速缴械投降,大乾不杀降俘!” 也有那不信邪的非要跑上一跑,结果就是一枪撂倒。 吐蕃收兵,城楼上厮杀的卫熙等人瞬间压力大减。 “传令剿灭城中敌军。”他大声下令,从方才传来的马蹄声他就知道是自己的弟弟赶来了,除了黑旗军哪支军队也跑不出这个架势,但是战场上形势逆转的速度还是震惊了他。 从听到马蹄声到吐蕃收兵,连半刻钟都不到,黑旗军难道个个用剑气打仗不成?一抬手就杀一大片那种剑气。 他凝目往吐蕃主帅指挥台方向看过去,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只见收兵的吐蕃兵士把武器往一边丢,然后走到另外一边蹲下,也有要跑的,跑了几步突然就倒下了。 他心中疑惑,这大量的收降对他们来说是没什么用的,坑杀说不过去,留着浪费粮食,况且他们的人手也不足以压制这十几万人,留着反而容易成为祸端,最多是把高级将领留着等吐蕃派人来赎回换些好处。 战场上黑旗军端着枪分割包围吐蕃的几路大军,场地太大了,黑旗军人数还是太少,吐蕃大部分兵士突围了出去,但是主将全部被俘,离得远些的西羌主将在护卫的保护下仓皇逃脱,西羌将士仅有少量被俘。 原本吐蕃兵士正打在兴头上,突然听到收兵号,就好似一个吹足了气的气球突然被戳破,一下子泄了气,退回时还听到主帅死了的消息,一下子军心大乱,本来大家要乱跑一气的,但是又有人指挥他们的行动,迷迷糊糊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很多人也就随大流跟着做了。 卫熙看不明白,也就只能等弟弟过来了再问,他手臂上被划了一道口子,医官正给他做包扎。 “这酒精可还够用?”卫熙问道。 “够用的。”医官答道。 “世子,五公子求见。”卫一一说道。 虽然明知道会很快见到弟弟,卫熙心中仍然一喜。 “快请!”他说道。 他有一年多没见过这个他最爱的弟弟了。 “大哥!”卫靖出现在屋门,看着自家大哥微微笑着,紧接着迈进屋里,脸上的笑容一下隐去问道:“您受伤了?” 他自七岁起就跟着卫熙出征,这个大他十几岁的兄长对他来说亦兄亦父,他跟卫熙在一起的时光比跟谁都长,也因此兄弟俩感情最是深厚。 “小伤。”卫熙答道,上下端详着弟弟。 他总觉得弟弟不一样了,方才还对他笑得那般和熙,他一下子实在适应不过来。 “怎么没穿铠甲?”看着轻装进门的弟弟,卫熙蹙眉问道。 曾经弟弟总是嫌铠甲妨碍了他的行动,他费了好些心思才让他接受了铠甲,这会竟然又不穿了。 “不需要了,您看我身上也没血。”卫靖说道,一边把身后背着的枪解下来放在桌案上。 卫熙早在他进门就看到他身上这个怪异物件了,问道:“这是何物?” “步枪。”卫靖答道,一边把弹夹卸下来,递给卫熙道:“大哥您看,这里面的叫子弹,击中要害必死无疑。” 他知晓大哥对这个肯定感兴趣,因此第一时间就把这步枪介绍给大哥。 “方才你们就是用这步枪快速杀到吐蕃主帅指挥台的么?”卫熙把子弹倒在手中一边问道。 “正是,此步枪有效射程达百丈以外,一息之中可射出十几发子弹。”卫靖说道。 卫熙猛地抬头看向卫靖。 作为打了十几年仗的人,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大哥,以后不一样了,大乾进入热武器时代了。” 卫靖平静地对卫熙说道。 热武器时代,将是一个何等情形的时代? 第四百四十三章 大方 卫熙远在怀远,京城里的事情虽然也隔三两个月就有驿兵送来邸报,卫国公府也会有书信寄到,但是枪炮用上没多久卫国公就挂帅出征了,府里他媳妇写给他的信无非说些孩子们的事情,因此大乾出现了这么惊人的武器他一直也没有耳闻。 卫熙摆摆手,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医官已经给他处理好了伤口,便也赶紧收拾医药箱,这时没人说话,只听见医官收拾器械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屋里气氛一时有些沉郁。 卫熙作为卫国公府世子,身份比之别的弟兄自然不一样,加上从小接受由母亲卫国公夫人带来的世家大族的教养,那真是文武全才,他的防区从陇西起东到隆化一带足有两千里,全部是大乾最难守的边线,麾下边军足有二十万之众,如果他的防区出了事被突破,将直接威胁到京城的安危。 医官出门后,卫熙说道:“你与我说说,这步枪究竟是何来历?” 他把步枪拿在手中反复翻看,如此巧思,如此做工,突然凭空出现在大乾,此事总是透支怪异。 “就是去岁在邺城斩了胡首助我大破胡虏的张姓少年制出的。”卫靖答道。 他当初也在军报里给他大哥汇报了邺城这一仗的详细过程。 卫熙眼神凝重。 如此说来此人极其危险,若是心怀不轨这天下必将生灵涂炭。 “你上回说在查他的来历,可查出什么?”卫熙问道。 “我查倒是没查出什么,就是祖上三代从中州随大军迁居到邺城的庄户人家,但他自己说他出身于一个神秘门派,不光他,他们一家都为此门派中人。”卫靖答道。 他当初查张家越查越觉得不对,干脆就不查了。 “他们一家都有何人?”卫熙问道。 卫靖脸上显出了些微不自然,卫熙作为他哥一眼就看出来了。 “怎么,你跟他有过节?”卫熙问道。 弟弟少年成名,心高气傲,突然冒出来一个跟自己不相上下的少年人分走了他身上的荣光,心里不舒服总是有的,说不定就会找点碴玩玩,这样子看着没准还吃亏了。 “怎会,安平兄长为人光明磊落,军中将士无不敬服,我自然也是一样,何来过节。”卫靖说道。 他跟张晓珲一起在蒲甘的日子,虽然他自己是上级,但是他跟张晓珲工作的时间越长,越觉得他的见识宽广到仿佛无边无际,就比如对蒲甘巨鳄习性的熟悉程度,给将士们做培训时事无巨细的讲解,简直好似他曾经养过巨鳄一般。 又比如他对蒲甘当地的风俗习惯的了解,提前告知兵士们蒲甘女子日常会在河溪里洗浴,见到不必大惊小怪,避开便可,甚至对那些他们从未见过听过的奇花异果都仿佛见多不怪。 有一日吃芒果,大伙都剥了皮直接咬,只有他先切成三瓣,再把带果皮的果肉切成一个个小方块,那娴熟的手法好似这是他每日都吃的果子,但那是他们到了蒲甘后第一次吃芒果。 凡此种种多不胜数,但是他从不仗着自己博学多才轻视任何人。 “安平兄长?安平是何人?”卫熙问道。 这听起来像宗室女的封号,这张姓少年的妹子竟然是宗室女吗? 卫靖脸上微红,顿了一下才说道:“安平便是安平郡主,因她找到预防天花的法子和制成治疗疟疠的药品,皇上给她的封号。” 卫熙沉吟了一下问道:“原是她做的,如此说来她的功绩确实是不小,靖儿,你可是心悦这安平郡主?” 提到一名小娘子就脸红,弟弟这般情形再明显不过。 “是。”卫靖老老实实答道。 卫熙收回看着卫靖的目光,看向手中的这杆枪支说道:“你想过吗?这般人物,若是皇上不容他们存于世间你该当如何?” 这个问题卫靖也是想过的,但是此前从未有人跟卫靖提过,而据他自己的感觉,张家人自己似乎也从不担心这个问题,以前他认为他们是从魔镜出来的,有危险了即可直接回到魔镜里去,谁也奈何不了他们。 但那日张晓瑛直接否定了这个可能,告诉他她哪也去不了,他就在心里做好了决定。 “若是到了那一日,大哥,我自然是拼尽身家性命也要与安平在一处的。”卫靖答道。 他的语气平淡得好似在说“我自然是跟安平一块去馆子吃羊肉羹的”,显见得他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届时我会自请出府,不会连累府里。”卫靖又说道。 卫熙没想到弟弟对那安平郡主用情如此之深,为了她竟是什么也不顾了,但他却了解自己的弟弟,一旦做了决定那是极难改变的。 他抬头看向弟弟说道:“你既是这么想的,大哥自然不会不管你,有我卫国公府在,皇上做决定必得多斟酌一二,想来以我等的能力,护一家子还是护得下来。” 卫靖向卫熙郑重行了一礼说道:“靖儿多谢大哥!” 大哥向来言出必行,今日对他说了这样的话,那就是准备拿整个卫国公府来支持他。 “你不必谢我,咱们自己兄弟,总要拧成一股绳。”卫熙说道。 真到了那一日,他做兄长的,又如何能看着自己弟弟独自支撑? 兄弟俩一时都不再说话。 他们这般的家世,即便没有张家,也不可避免的会招致皇家的猜忌,一味退缩并不见得就是平安之道。 “不过张家也不见得那么弱,说不定有朝一日还是他们护着咱们,你方才不是说张姓少年自己说有门派,这门派总不会不管他们罢。”卫熙又说道,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卫靖凝神回想了一下答道:“好像也不是,他们自己从未提过门派二字,提的是’师门’,这师门也甚为飘渺,”他顿了一下又说道,“仿似与我等离得极远,连他们自己亦无法再见上一面。” “依你看,皇上对张家态度如何?且若是你要与安平郡主成亲,他会不会阻止以免我卫国公府与张家强强联合?”卫熙问道。 “目前来看,皇上极为倚重张家大郎,其实他也倚重安平父亲,据父亲说,如今太子主管的吏部新设一个官员进修机构,便是由安平父亲筹建的,朝廷之所以迟迟未能派官员下云南蒲甘接管吏治,便是选拔的官员须得先经过强化培训。”卫靖答道,顿了一下他又说: “至于皇上会不会阻止我与安平成亲,此事要看安平,若是她一心要嫁给我,皇上多半不会阻止。” “为何?”卫熙问道。 “我亦说不清楚为何,大哥,您日后见了安平就知晓了,她仿似……”卫靖停顿了一下,寻找着合适的形容词, “仿似一泓极为纯净的湖水,能让人一眼看到她的心底,没人会想要让这般美好的湖在这世间消失。”最后他这么说道。 卫靖见过最美的湖泊是在他深入戈壁追击狼匪的时候,大片金黄色的胡杨林中突然出现了一座湛蓝的湖泊映入他的眼帘,与碧蓝的天空交辉相映,美得让人窒息。 有时他回想起第一次与安平的相遇,她的突然出现也好似那座湖泊一般让他心动不已,从此他便不知不觉沉入那片湖水之中。 他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带着安平再次去追寻那座湖泊,她定然极为欢喜。 当然,前提是把路修好。 “怎么,不嫁给你这湖水就没啦?”卫熙打趣弟弟。 弟弟对一个小娘子这般上心,他倒是喜闻乐见的,这小子长这么大也没听说有看上的小娘子,因为四弟的事情,母亲每次给他的信件都提到弟弟的亲事,还让他留意弟弟是不是有那断袖之癖,每每也是让他哭笑不得。 “我会护着她。”卫靖只是这么答道。 “不对,咱们聊了半日,人家小娘子可看上你了?”卫熙想到这个关键的问题,别弟弟都准备把身家性命搭上去了,结果安平郡主连看都不看弟弟一眼。 虽说这个可能性不大,毕竟京城谁家小郎君能比得上自家弟弟呢?可这张家显然不是一般人家,并不能以寻常人的心思去揣度。 卫靖脸上露出微微笑意说道:“看上的。” 安平待他可不只是看上,她心里定然亦如自己念着她一般深念着自己。 卫熙看着突然变成了傻小子的自家弟弟,一时也不知晓该说什么,过了一会他问道:“你留这么些降俘做什么?” 若是想消灭对方有生力量就直接在战场上杀了,降了再杀俘,被记在史书上总是不光彩的一笔。 “留下来修路。”卫靖说道。 云南郡的吐蕃降俘在枪械的监督下修出了又宽又平的路,这路面的标准还是他亲自定的,因为安平兄长说了安平喜欢羊且咩城,说不定她哪日就想去看看。 万一自己不能陪着她去,起码能让她坐车不那么颠得难受。 “修哪里的路?”卫熙奇道。 弟弟何时关心起这修路的事情来了? “先修京城到邺城那一段。”卫靖说道。 那段路安平日后最有可能会坐着马车出行,他当初不明白她进京一路上为何显得这般辛苦,后来知晓她是嫌车子太颠,便只能让队伍尽量走慢些。 “那段话不是可通马车了吗?”卫熙问道。 “不够平。”卫靖答道。 “你一个骑马的嫌路不平?”卫熙说道。 “安平坐马车会颠。”卫靖答道。 “这么说你是给安平修的路?”卫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弟弟这要是当上了皇帝,那多半就成沉溺女色的昏君,他也真是敢做啊!抓降兵给一个小娘子修路?! “路修好了对大家都好。大哥,您别操心降俘的事了,在枪口下他们不敢闹腾,那西羌主将逃了,却不能由得他们放肆,我明日即前往凉州,把那冉邙生擒押送京城。” 卫靖说道。 “这步枪的弹药可还充足,我看你们也未另带辄重。”卫熙说道。 城里箭矢数量也不多,但是有了这般厉害的武器自然不必再使用弓箭,只是这子弹他们无法自己打造,用完了便没有了。 “我等每人带了三百发,如今我还剩有将近两百发,他们也大概如此,打西羌尽够了。”卫靖说道。 他一直跟将士们强调不浪费每一颗子弹,尽量保证一颗子弹消灭一名敌军,将士们也都知晓子弹珍贵,因此人人都很珍惜,一有空闲便苦练射击技术。 用上了枪支这般的热武器,再没人想用回那些笨重的冷兵器。 “不可大意,羌人勇猛善战,此次亦并未露出他们的真正实力,若是能打服了自然好,打不服留待后一步亦无妨。”卫熙说道。 已经撕破脸了,朝廷断不会再容西羌控制河西走廊。 但是卫熙也不用再担忧弹药存量问题了,卫一一在门外禀道:“公子,京城运来辄重,距河东还有五里地,押运官派人前来提请准备渡河舟揖。” 卫熙卫靖俩兄弟对视一眼。 辄重从京城运来,多半便是武器,且也不会是普通武器,像箭矢这类损耗品城中都有专门的工坊打制,原不必自京城运来,将士们的兵器一件便可用上许久,亦不必额外添置。 “难道竟是枪炮?”卫靖说道。 是不是见了就知道了。 “走!去看看。”卫熙不顾自己连日厮杀还受了伤的身子,兴致勃勃地站起来出门去。 卫靖跟在他身后出了屋门,他从南边过来,与京城过来的辄重没在一条道上。 兄弟俩带着护卫到了黄河岸边,渡口一片忙碌,民工们正在清理吐蕃守军留下来的尸体。 “末将参见将军!”守卫渡口的将官过来行礼。 他也很疑惑京城运来的究竟是什么,结果两位将军亲自到渡口来迎接这一批辄重,显然这一批物品极不一般。 “让弟兄搬动时手脚轻些。”卫熙吩咐道。 “是!”渡口守将转身到岸边传令。 长长的辄重队接近了河东岸,押运官先行坐船过了河,看到亲自到渡口迎接的卫家兄弟俩受宠若惊,下了船上岸就赶紧行礼道:“末将参见二位将军!” “辛苦了,请起。此次京城运来的是何物?”卫熙问道。 “回将军,此次下官运来的乃是二千炮击炮和五万发炮弹,另有五千枪械和一百万发子弹,此是清单,请您过目。”押运官双手递上一个信封。 这…… 皇上如今可是真大方呢!方才他们兄弟俩还觉得他会提防卫张两府强强联合,倒是冤枉他老人家了。 卫靖心里暗自想道,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 第四百四十四章 碎叶 在卫熙低头看信纸的时候,押运官说道:“此为西北防区所能分配到的数量,如何装备到各处关隘城池还需将军自行斟酌。” 原来如此。 这些枪炮弹药的数量听起来不少,但是分配到各个城池关口就不算多了,而由卫熙自行分配武器显然表达了兵部不欲插手西北防卫的态度。 “可有教官随行?”卫靖问道。 这枪炮拿到手里没有培训连组装都成问题,组装不了就是一堆铁疙瘩。 “有的,是张小将军留在京城的响尾蛇突击队的队员,随队押运的五百兵士都可使用枪械。”押运官答道。 如今提响尾蛇突击队队员仿佛就是技术过硬的保障,以致他们如今极为抢手,将官们都希望可以请到他们亲自去给自己的兵士训练。 但是卫靖却清楚留在京城的响尾蛇突击队员其实训练得也并不够,多半还是照着张晓珲撰写的训练手册练习的,只是会射击,实战经验为零,还是得重新练出一批技术过硬的精兵才行。 “你们可曾收到吐蕃西羌进攻怀远的消息?这大批枪炮若是落入了吐蕃手里可大为不妙。”卫熙说道。 “出发后才收到的,兵部催我等加快速度,但我等紧赶慢赶亦只能今日赶到,将军放心,吐蕃拿到这枪炮他们亦不会使用。”押运官答道。 不管怎样,看来皇上是下决心用枪炮加固大乾的边境了,这么一来像卫熙这样的边将压力将会减轻许多。 第二日卫靖带着黑旗军征讨西羌凉州,将河西走廊重新至于大乾的掌控之中原本就是他的心愿,他自小便对西汉骠骑将军霍去病的功绩心怀景仰,封狼居胥、勒石燕然、饮马瀚海原本便是他一生的目标。 然而在他使用枪械打了几场仗以后,他的想法倒是随之不同了,他记得跟安平兄长在一起讨论地缘政治局势时,安平兄长提到大乾的边境划到何处最有利时说了一句“总不能让后人以为李白是外国人罢”。 他当时乍听之下还未明白安平兄长的意思,李白他倒是猜到了是诗仙李太白,安平兄长却为何说他是外国人? 直到安平兄长给他解释李太白的出生地在何处他才明白,没错,碎叶城早已不在中原王朝的疆域之中,他惊讶的不是安平兄长知晓李太白,毕竟大乾认得几个字的人几乎都诵读过李太白的诗句,而是他连李太白出生于何处都知晓。 此事只怕连他们兄弟中读书最多的大哥都不见得知晓呢!而安平兄长却很平常地说了出来,仿佛这是天下人尽皆知的事情一般。 而此时碎叶城如今为杂胡行商集聚之地,为突厥人势力所辖,两年前他追杀狼匪还需扮作商队进入,但是他也从未想过要把碎叶城夺回大乾。 当时他还惊讶于安平兄长的口气之大,可如今打了几场仗下来他便明白了,夺回碎叶城算什么?只要他们愿意,便是一路打到西海之滨亦不在话下。 太容易便没有了挑战,而且朝廷显然暂时不欲冒进,卫靖也不再对封狼居胥什么的心怀执念了,有了枪炮随便一个大乾武将都可做到此事,他反而对张晓珲口中的大洋充满了好奇,对未知领地的探索反而深深地吸引了他。 当时他还惊讶于安平兄长的口气之大,可如今打了几场仗下来他便明白了,夺回碎叶城算什么?只要他们愿意,便是一路打到西海之滨亦不在话下。 太容易便没有了挑战,而且朝廷显然暂时不欲冒进,卫靖也不再对封狼居胥什么的心怀执念了,有了枪炮随便一个大乾武将都可做到此事,他反而对张晓珲口中的大洋充满了好奇,对未知领地的探索反而深深地吸引了他。 六日后卫靖带着三千人马来到西凉城附近,期间一路击退拦截的西羌各路守军,以摧枯拉朽的势头直扑西凉城下,结果到了西凉城,眼前的一幕却让卫靖很是意外。 也意外也不意外。 凉州城城门大开,城门外跪着一片身穿大乾官服的官员,没有一名武官。 “将军,我等可把您给盼来了。”为首的一名五十多岁的官员远远就对着卫靖喊道。 此人卫靖不陌生,乃是西凉州府同知李曹,汉人,在凉州任职仅是起着象征意义,并无实权,只因祖上与西羌头领冉邙家族有些渊源,冉邙便给他安了这么一个职位糊弄朝廷。 “冉邙何在?”卫靖问道。 瞧瞧,就是这般的没意思。 这凉州城身为河西走廊四郡中最靠近中原的一郡,城池修筑得极为坚固,再加上西羌的野心,近年城墙更是加固了不少,但是今日便这么直接敞开着,上上下下连一名兵士也不见踪影,这是吓破了胆还是想玩空城计? “回将军,冉邙死了,如今尸首就在此处。”李曹说道,带着周围的人移开,张晓珲才看到地上有一具尸首躺在草席上。 那具尸首除了左眼血肉模糊之外,别的面目五官倒也清晰可辨,确实是冉邙。 卫靖自然是认识他的,不光是认识,还曾经在一处吃饭饮酒,冉邙不止一次表达过想要成为他的岳父,要把自己的三个未婚女儿都嫁给卫靖。 “起来回话,怎么伤的,何时咽的气?”卫靖问道。 “撤回西凉时与吐蕃兵在城门遭遇,被流矢射中左眼,今日上晌咽了气,咽气前要下官把他暴尸于城门前以求朝廷原谅。”李曹说道。 吐蕃兵想趁乱进城大肆劫掠一番再走,遭到西羌的顽强抵抗,虽然赶跑了吐蕃残兵,但首领却不幸受伤,以为这是天谴,临死前留下话嘱咐子孙后代永不再叛中原王朝。 “其余人呢?”卫靖问道。 “军中武将都往西逃了。”李曹说道。 “为何不在城里坚守?城墙如此坚固,我亦不见得可攻破城门。”卫靖问道。 若是没有枪炮,以他带着的三千人要攻破这座城池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吐蕃军中传言,大乾军中有人修成了隐身术,可不知不觉潜入城中打开城门。”李曹说道,一边偷偷看着卫靖。 大乾军中若真的有人修成隐身术,那也定是眼前这位无疑。 “把冉邙收敛葬了罢!”卫靖说道。 今日的大乾已经不需额外立威,经过这一仗,逃亡的西羌吐蕃残兵会把大乾的战斗力传得到处都是,接着附近大小势力亦会轮流前来上书归附,关键就看朝廷接还是不接了。 “冉邙的家人呢?”卫靖又问道。 他记得冉邙的孩子可不少,光是要嫁给自己的女儿就有三个。 “在后头跪着。”李曹说道。 “回城罢。”卫靖说道。 冉邙的家人该如何处置自有朝廷决断,他只需先把他们监管起来,此事谁做都可,他还是上折子申请回京城跟安平兄长学习如何航海罢,听说安平也要随着她兄长一起出海,他又怎能不跟着她前往那充满危险的地域呢? ------题外话------ 今晚这一章短一些,没有第二更,大家早点休息,晚安! 第四百四十五章 毛衣 小汤山张家的土豆地一片忙碌,张德进跟张大有站在堆成小山似的土豆面前不知所措。 张晓珲兄妹俩的两个庄子一个三千亩地都种了土豆,另外三千亩种了冬小麦,本来他们兄妹俩都是农盲,但是张晓瑛因为帮着她爹看顾过后园子,又加上农业科学这一块也非常重要,她花了不少时间了解和整理资料,现在也算是大乾的半个农业专家了。 同样满脸愕然的还有跟在张晓瑛身边的户部劝农司大人们。 “十一叔,大有叔,这几位是农司的大人,来了解土豆种植情况的。” 张晓瑛给他俩介绍道。 古代平民对官员多少都有一些心里上的敬畏,她叔叔显然还没适应怎么跟官员打交道的过程。 今天张晓瑛头上戴着一顶深灰色渔夫帽,大大的帽沿把她的小脸遮挡得严严实实,京城到了秋冬季节跟现代一样,天高气爽时阳光紫外线特别强烈,她可不想自己未老先衰。 “草民张德进见过众位大人。”张德进恭恭敬敬给官员们行礼。 虽说自家哥哥现在也是官,但其实他哥当官以后他俩也没在一起相处多久呢! “张兄弟不必客气,我等今日是专程来请教学问的,叨扰了。”为首的大人也姓张,张晓瑛喊他司农大人。 这位可是安平郡主的亲叔父,如今看着虽是一副庄户人家模样,可安平郡主看着也是庄户小娘子的样子,只是这家子如今可不得了,父亲是文官培训机构的筹建掌事人,兄长是武备学堂的筹建掌事人,一家子把大乾的文武都占了。 朝里也不是没人嫉妒,可人家是有真本事,好比张小将军那火器,谁能造得出来呢? 因此自己也万万不可在张家人面前失了分寸才是。 “大有,你两茬土豆都种了,你来给众位大人介绍。”张德进对站在自己身后侧的张大有说道。 “十一叔,这亩产得先算出来,这样好判断土豆产量有没有降低,如果降低要及时脱毒,不然日后土豆产量就会越来越低,能低到一半了。”张晓瑛说道。 “瑛姐儿,上一茬土豆亩产多少?”张德进问道。 “四千五百六十二斤。”张晓瑛答道,她记性好,记得清清楚楚,这相当于现代的六千两百多斤。 张司农和别的户部大人们面面相觑,难怪这土豆堆的跟小山似的,难怪皇上专门传话让他们跟着安平郡主跑一趟,这土豆若是大乾都种上,哪里还用担忧有饥荒? “司农大人,这土豆在大乾各处都可种植,耐旱易成活,这一整颗都可食用。”张晓瑛拿起一颗形状标准外表光滑的土豆递给这位司农大人,这位就相当于大乾的农业部长,他的部门主要的工作就是督促各地按时开展农业耕种活动,这土豆要让农民们种到自家地里,还得靠他们去大力推广。 张司农接过这颗他从未见过的土豆,上面还带了些泥土,他忍不住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气味清新自然,想来味道也不错。 “如今这地里亩产几何?”他问道。 “回大人,这是半亩的产出,两千零八十五斤。”张大有拿出一张记着数字的纸张递给司农大人。 他很是羞愧,没能把土豆种出跟上一茬一样的产量。 “非常好,大有叔,你肯定很用心了,这秋土豆产量原本就比春土豆低许多。你跟大人们说说土豆是怎么种的吧!”张晓瑛夸赞他道。 “好,大人请看,这是小的种了一年土豆做的记录。”张大有给司农大人递上一个本子。 司农大人诧异地接过本子打开,里面清清楚楚按日期冷暖天候记着土豆的状态,一目了然。 他忍不住问道:“此册的内容都是你所作?” “是,这图表是我家小姐教会小的做的。”张大有说道。 难怪啊!人家便是种庄稼都做得如此精细,难怪深得皇上器重。 司农大人看着手中的册子想道,转身对张晓瑛说道:“郡主,这册子可否借与我等整理成册?” “自然可以,如今科学院也在做农业科学研究,司农大人若是发现有对这方面有兴趣的人还请推荐与我。”张晓瑛说道。 “一定,一定!”司农大人连连点头。 这么好的庄稼他要是不把大乾的空闲土地都种上,这个司农的位置他也不用做了。 下午张晓瑛回到家,叶氏正在前院翻晒放在大圆簸箕上的辣椒,红艳艳的辣椒看起来煞是喜人。 “婶婶,咱们可做麻辣火锅了。”张晓瑛笑眯眯对着叶氏说道。 她刚刚看到门房里摆着一排黄灿灿的火锅,这是她画了设计图请人手工打造的,全部是老式纯铜火锅,就是中间有个圆筒的那种,她一共打了一百个,送了八十个给阑珊阁,但是一直都没机会使用,大乾可没有空调,大热天的围着火锅可是会汗流浃背的,现在天凉了,终于可以开始吃火锅了。 “过几日珲哥儿生辰,到时再吃罢。”叶氏说道。 “不用,他生辰都不一定在家,咱家也不兴给孩子过生辰,婶婶,咱们今晚就吃。”张晓瑛说道。 啧啧,她哥又老了一岁,三十岁的男人了,还过什么生日。 而且今天算是把土豆在大乾推广这件事完成了,她心里也觉得轻松。 如果曾经的历史资料记录确切,大乾如今正处于我国有记录可循的第三次小冰河时期的末期,也就是从唐末开始经过五代直到北宋初,而小冰河期由于冬天奇寒无比,夏天的大旱和大涝交替出现,使得粮食大幅度减产引发社会剧烈动荡,有学者认为小冰河时期也是明朝灭亡的主要原因,当时最冷的一年,甚至海南岛上都飘起雪花。 好在现在应该已经是到了末期,但是也不敢大意,张晓瑛就觉得今年好像比去年冷了许多,她已经穿上了厚厚的毛衣毛裤。 今年冬天京城刮起了一股打毛衣的风潮,从城中心的皇宫到城南的胡同串,随处都能看到坐在日头下一边晒太阳一边打毛衣的妇人。 “陛下,这一身毛衣毛裤是王贵人给您织的。”刘大伴手上捧着一身灰色的衣物跟皇帝说道。 “朕哪里穿得了这么许多,传话下去,不必给朕织了。”皇帝说道,这两日他已经收到五套毛衣毛裤了。 这张家果然个个都是身怀奇才,这针织毛衣的技艺据说是安平娘亲传授给妇人们的,这织毛衣的毛线也是她的毛纺厂生产的,貌不出奇的一件衣裳穿在身上既贴身舒适又暖和,还轻巧柔软,比那皮毛好上不知几何! 卫国公府里,卫婷带着她的妯娌小姑子们一起回了娘家,这些日子她每到这个时辰就会准点到达,原因无它,是京城的一家名叫“温暖手作”的针织工坊派了织娘到卫国公府给她们培训打毛衣,当然,所用的毛线都是“温暖手作”出品的。 她们之所以这般热衷来学习打毛衣,当然是因为体会到了这毛衣的好处,“温暖手作”这家铺子名字虽是有些怪异,却是名副其实,这毛衣太暖和了,最最让夫人小姐们难以抗拒的是,它穿在身上就好似长在自己身上一般紧紧贴着身子,这么一来暖和不说,还不像穿着棉袄那般臃肿不堪,个人形象一下子好上不少。 最妙的是,这“温暖手作”用四根针还可织出极合尺寸的手套、袜子,甚至还有帽子围巾,在家中穿着的拖鞋,且还愿意免费传授针织技艺。 “吴娘子,我这上衣的长度该收针了吗?”卫国公夫人询问“温暖手作”的织娘,她要给卫国公织一身厚厚的毛衣,已经织好了裤子,还在膝盖处做了加厚处理,老头子年轻时太劳累,天转冷了就会有各种不适,虽然他自己不说,但她也能看得出来。 “这要看穿这衣裳的人个子有多高,您可以在他身上比一比。”吴娘子说道。 她是张晓珲带回来的六个小娘子之一,如今已经成了毛纺厂的技术骨干,又因为她心思灵巧,总能编出各种各样不同的花型,被抽出来做针织推广老师。 如今她心里很是安定,当初跟着凝秀嬷嬷回京城,她其实也只是抱着无谓的心思,能活着就活着,活不下去就死了也无妨,可如今她却想要好好活着,而且她相信自己定能好好活着。 夫人总是跟她们说,咱们自己养活自己,谁也不用靠,没什么大不了的。 且夫人从不嫌弃她们,到了毛纺厂都是跟她们一起用膳,厂里是集体食堂,每个人都是拿着自己的餐盒打饭,但夫人这么尊贵的身份跟她们坐在一张餐桌上,就已经让她很感动,也让她面对更多的夫人小姐时心中有底气。 “母亲,还需再多织一些,吴娘子上回不是说这毛衣水洗会缩水吗。”卫国公世子夫人宋媛说道。 她这两日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因为收到了她远在怀远的夫君寄回的信件,知晓他平安无事,这便够了。 “夫人,姑奶奶到了。”丫鬟在门外禀道。 “她今日又晚了。”卫国公夫人嗔道。 吴娘子业务繁忙,在她家下课后还需赶回店里给许多平民百姓家的妇人们培训。 “娘,不是我晚了,是您女婿非要骑那自行车送我,我哪敢让他送啊!摔了咋办?”卫婷说道。 大家鱼贯进了屋里,卫婷的两个妯娌和三个小姑子都向卫国公夫人婆媳俩行了礼。 “快坐罢,一会吴娘子就该走了。”卫国公夫人说道。 “这自行车男子们都爱骑,立铭立铎如今在府里去哪都骑,整日就见小厮们跟在他俩车子后面跑。”宋媛说道。 “我瞧着这自行车可真不错,比养马合适多了,也就一匹马的价钱,还不像养马那般得吃草料,我还见过三个轮子的,后头带着一个车斗可坐人。”卫婷最小的小姑子赵云琉说道。 她其实已经利用兄长的自行车学会骑车了,自己可以控制着车子不歪倒,那感觉别提多带劲了,跟骑马全然不同,因此她一学会骑车就拿着自己的私房钱到车行去定了一辆,再过十日她就能拿到货了。 她听车行小二说第一批次的车一百辆,还没出厂就被订完了,他兄长这辆原本是卫国公府给三个孙子订了三辆,结果最小的立宸到云南郡去了,车子放着不骑也容易生锈,卫国公夫人便送给女婿。 不是卫国公夫人偏心,女儿卫婷生的两个都是闺女,她老人家觉得小娘子骑车简直太不能入眼了,府里的孙女她也没给她们买。 “可不,你大哥如今上衙都不骑马了,他说如今他的同僚都蹭他的车学会了骑车,好几个都去自行车行订车了。”宋婷笑道。 “这想出自行车的人可真是巧思,还起了’飞鸽’这般好听的名字,可知是谁家的产业?”卫婷一个妯娌好奇地问道。 卫婷另一个妯娌看了看她心道,真是蠢啊!谁家的产业还用问吗?旁人家买都买不到,卫国公府还有多余的,这还能是谁家的产业呢? 近些时日京城一样样新鲜玩意儿出来,除了安平郡主家还有谁家呢?便是她们如今手里拿着的毛线也都是张家的,她那日路过毛纺厂附近,看到工人在搭一个甚是奇异的架子,好奇之下让下人去问了问,人家答说在盖幼儿园。 这幼儿园她也没听过,不知晓是什么,更加好奇了,便亲自下车询问,管事的看见她一个贵妇人相询,赶紧过来答话,她才知晓所谓的幼儿园便就是幼儿的园。 她看着那幼儿园甚是有意思的样子,想来安平郡主家里做的自然错不了,便想给自家的娃报名,结果人家说是公司员工的孩子优先入园,有多余名额才对外开放。 她心中一直挂着这事呢!谁不知晓安平郡主日后便是卫国公府的小儿媳?她便想通过卫国公府使使劲,先把那多余的名额定下来一个。 “安平家的产业。”卫国公夫人答道。 她已经不担心张晓瑛太过能干自家儿子配不上了,虽然她如今确实是发现儿子还真是配不上人家,可满大乾也没配得上安平的,她儿子也就成了矮子里的高个子了,最主要的是,安平心里有她的傻儿子啊! “难怪啊!”那妯娌说道,也不知晓她这个“难怪”是“难怪”什么,不过大伙也不问她,大家都是一边忙着打毛衣一边闲扯,遇到问题就请教吴娘子。 打毛衣就是这般好,可以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干活,不像绣花得全神贯注下针。 张晓瑛倒不清楚有人在议论自己,她终于要吃上了心心念念的麻辣火锅了,因为要在阑珊阁推广,她特意请了萧元锦到家里一起尝尝,两个人都是吃货,萧元锦更加了解古代土著的口味,可以提出许多宝贵意见。 萧元锦对张家已经算是很熟悉了,除了张晓珲见得不多,张德源李岚陈灵秀都是常常见面的,她发现张家人不像旁人那般待她恭恭敬敬的,他们对她虽说也注意礼数,但跟她说话的态度更多把她当成一个邻家孩子一般。 她反而喜欢这种感觉,因为她亦不需时刻端着公主的架势,让她很是放松,比回自家外祖家还让她觉着舒坦。 张晓珲照例没有回家,护卫们饭量大,因此除了火锅也另有别的菜给他们,张晓瑛她们一家就只吃火锅。 锅底只有两种,微辣锅底和清汤锅底。 铜锅里的汤汩汩冒着热气,羊肉片在锅里翻滚。 “真香啊!”萧元锦说道。 她对这种新奇吃法实在是太好奇了。 “来,公主尝尝,这个更香。”张德源刚好端了一碟花生进了中厅,知道萧元锦要来以后,他特意亲自下厨做了这道油炸花生。 他和李岚都看出来这孩子的心思了,可他们也不清楚儿子是怎么想的,他们也不敢问,只能尽量待人家孩子好一些。 这孩子可真是难得了,身为真正的金枝玉叶,竟然真的就当了妇产科医生,他们夫妻俩可是清楚这古代土著是怎么看待稳婆这一行当的,原本以为她只是好奇玩玩而已,没想到竟然做得有声有色的。 “多谢伯父。”萧元锦站起来接过那碟花生,一股浓香扑鼻而来。 张晓瑛抗议:“爹,我要吃您都没给做,公主一来您就下锅炒。” “你不是会自己炒了吗?”张德源说道。 “我不如您炒的好吃。”张晓瑛说道。 “多练练,你不能只会做一个菜,不然日后嘴馋了谁给你做。”张德源说道。 “公主赶紧趁热尝尝,油炸花生刚出锅最香了。”张晓瑛不想讨论自己会做几个菜的问题,转过头对萧元锦说道,同时用小勺给她舀了一勺进碗里,又给自己也舀了一勺。 因为小朋友们都吃清汤锅,所以妞妞蛋子三妞六郎他们都坐厨房那一桌,张德源已经留了油炸花生给他们,护卫们也让奚三娘送出去了。 虽然不多,但能保证大家都有机会品尝。 萧元锦早就知晓这花生的珍贵,放了一粒进嘴里细细品尝,轻轻一咬就满口浓香,真是又香又脆,难怪安平每次跟自己提到的时候都是一脸垂涎欲滴。 收花生那日保健院有产妇生产她没来成,弟弟要上学也不过来,直到今日她才知晓花生原来是这般形状。 “真是太好吃了!”她说道,脸上满是一个纯粹的吃货尝到美味以后散发出来的光彩。 “幸亏我回来了,不然就错过大餐了!”门外一道清冽的男子声音响起。 第四百四十六章 婚事 屋里四人的动作都下意识停顿了一下,萧元锦停止了咀嚼,张晓瑛的手停在了正在捞火器的羊肉上,张德源在倒芝麻酱,李岚帮着萧元锦调味碟,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 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大家都马上反应过来,张晓瑛忍着不去看萧元锦,她爹妈应该也是这样。 “哥哥你这就叫回的早不如回得巧啊!婶婶原本还说等你生日才吃火锅,是我等不了,结果你还是赶上了。快快快,羊肉刚刚烫好。”张晓瑛咋咋呼呼说道。 萧元锦则是咋一听见这道声音心跳加速得厉害,连嘴里的油炸花生都不香,她一时也不知晓该作何反应,好在大家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她。 严格来说她没有跟张晓珲一起吃过饭,因为每次她过来吃饭时人都太多了,大大小小热闹非凡,谁坐哪里也没太留意,反正她总是跟张晓瑛坐一起。 张晓珲一路回到家原本肚子就很饿,他这会也是超级能吃的阶段,进了府门就看到护卫们在门房围着火锅吃的热闹,他也三步赶作两步回到正院想赶紧吃上这久没吃过了的麻辣火锅。 进了中厅才发现萧元锦也在。 “公主!”他赶紧收敛了脸上嬉皮笑脸的神色,给萧元锦行了一礼。 萧元锦心里一酸。 他方才明明脸上都是笑,一看到自己就变了脸。 “张公子不必多礼。”萧元锦说道,虽然她已经尽量掩饰自己的情绪了,但是大家还是听出来她的难受。 张德源恨不得拿大扫帚给自家这熊儿子抽上五百回,在现代招女娃来到了古代还是一样招女娃,招的还是这个身份的!他暗暗谴责地看了一眼儿子。 李岚说道:“饿了吧?你先去洗手,公主给,这是味碟,烫好了的食物要拌着味碟的料吃才好,不然没味道。” “来,羊肉烫熟了,可惜这羊肉切的厚一些,薄薄的下锅一滚就能吃了,公主快尝尝。”张晓瑛也殷勤把捞起来的羊肉放进萧元锦的碗里说道。 她发现自己老哥对萧元锦似乎有了那么一丝丝不一样的变化,以前在她哥眼里萧元锦就是一个小女孩,今天哥哥对萧元锦的态度却像对待一个真正的公主。 难道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这两人还有过什么交集了吗? 先不管了,现在一定要把注意力集中到食物上去,尽快打破这微妙的尴尬。 “爹,娘,那我先去洗手了。”有外人在,张晓珲对着爹娘行了一礼才转身出去了。 “哥你快点我给你烫羊肉。”张晓瑛说道。 她这话其实是在提醒她哥不要躲,不然萧元锦就更难受了。 张晓珲也听出了自家妹妹的意思了,而且他其实洗过手了,但他没有解释反而是转身出门,也确实是因为想要避一避。 但是当然没法避,自己回到家不跟爹妈一起用膳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如果自己真的在别处吃饭,这就好像明着告诉萧元锦自己不欢迎她,这对小女孩来说伤害太大了,况且这实在不是张晓珲的本意。 他走到了厨房外的水龙头边拧开龙头,双手碰了一捧凉水往自己脸上兜去,他觉得自己需要清醒一下头脑。 他还没直起腰,中厅里一下子嘈杂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提醒您这是辣的了。”她妹妹充满了歉意的声音。 “喝口茶,先喝口茶。”她老妈的声音。 “不行,茶是热的,喝了更辣,我去拿冷水。”又是妹妹的声音。 他一下子明白了,是萧元锦第一次吃辣椒被辣到了。 中厅里,萧元锦被辣得眼泪鼻涕直流,听了李岚和张晓瑛两个人的话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她刚刚把张晓瑛帮她放在碗里的羊肉夹了一片放进了嘴里,那火辣辣的味道一下子刺激了她的舌头, 知夏她们都在别处吃饭,不在她身边,就算在她们也没办法,这辣味以前她们也没遇见过。 “给,用冷水漱口。”正当她只能不住地拿手绢擦脸上的眼泪鼻涕时,张晓珲递给她一个装满了水的大杯子,而他自己手上还拿着一个大盆。 萧元锦也顾不得那么多,接过了张晓珲手上的杯子含了一大口冷水,天冷了,这冷水极凉,一下子就极大地缓解了她口中火辣辣的味道。 “生水不能喝,吐盆子里。”张晓珲说道,同时把手中的盆子往萧元锦身前再递了递。 萧元锦乖乖地把嘴里的水吐到张晓珲手中的盆子里,又反复漱了几下口,才终于缓过来了。 “多谢你。”她对张晓珲说道,没想到竟然开始打呃,在“多谢”后停了一下,让她更加尴尬不已。 “是我们没招待好公主。”张晓珲笑了一下说道。 “都怪我忘了提醒您先少少尝一点。第一次吃辣椒是受不了,何况您刚刚吃了一口羊肉。”张晓瑛说道,一边满是歉意地递了一杯温水给萧元锦:“打呃逆连着喝十三口小水把胃里的气排出就好,中间不要停顿。” 张晓瑛自己也是这样,吃的食物太辣超过了自己接受的程度就会打呃逆,喝十三口小水呃逆基本解除,如果没解除就再喝一遍,这个偏方是她无意中看到一位杨姓老中医在电视上说的,张晓瑛每次使用都灵验无比。 她刚刚起身离开座位走到门口哥哥就进来了,她猜想大概是冷水,就想接过水杯和盆子,但是哥哥大概没注意,径直走到了萧元锦身边。 张晓珲拿着水杯和水盆出去了,萧元锦接过张晓瑛递给自己的温水按她说的那般连着喝了十三口小水,喝到八九口的时候果然一股气翻了出来,她继续喝,那股气被排出原本的位置,呃逆真的止住了。 这也是她觉得张家不一样的地方,若是她在旁的人家做客出了这么大篓子,主人家的人只怕已经吓得跪在地上求她原谅了,如果是这样,她心里只会更加难过,好在他们都只是表达了歉意。 “没事,我现在好了。”萧元锦微笑说道。 原本她应该会觉得尴尬无比,可是在张晓珲递给她那杯冰凉的水后她的心情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在他静静站在自己身边给她接着漱口水的时候原本的不舒服也消失了。 她虽然身为公主,但是除了她爹,从来还没有一名男子这般照顾过她呢! “公主吃不习惯辣味,咱们换成清汤锅底的。”张德源把火锅里的辣汤舀出来,刚走到门口的张晓珲又回了厨房端了一锅清汤过来。 “他爹,小心别把汤洒豆腐里,不然还会辣。”李岚提醒张德源。 其实这个锅底汤已经不算辣了,但是没吃过辣的人真的粘一点都不行。 “哥你少倒点,不然煮半天水都不开。”张晓瑛也提醒她哥道。 父子俩忙忙碌碌换锅底汤,张晓瑛跟李岚母女俩坐着动口不动手。 萧元锦又发现了这个大不同,她虽然知道张晓珲会做叫花鸡,也见过他给她们拆分鸡架,但觉得那大概是特别的日子才会这般,眼前这一幕让她感到诧异的是,张家难道不是女人下厨的吗? 如果说张晓瑛是因为郡主身份比她哥跟她爹高才可以动口不动手,可张夫人也一样淡然自若地坐着,仿佛这活由她的夫婿和儿子动手无比的理所当然。 他们坐的是中厅里的方桌,张德源坐主位,萧元锦坐左边,张晓瑛坐她旁边,李岚坐她俩对面,张晓珲坐在张德源对面,背对着门口,离门口也最近。 桌子不算小,桌上摆的满满的,有羊肉鸡肉鱼肉,都片得薄薄的,还有萝卜白菜冬瓜莲藕南瓜土豆红薯豆腐等等,反正能找到的吃食就没有不能放进那个锅里烫了吃的。 经过了刚刚那件事,原本的尴尬反而消去了,火锅不好的地方就是需要等待食物被烫熟,张晓瑛为了避免气氛再次陷进尴尬中,在等吃的的时候想方设法找各种话题。 “公主,话说这烫羊肉的吃法,还是一个叫成吉思汗的胡人大汗发明的。”张晓瑛说道。 桌上五个人只有张晓珲一直在不停地吃着饭,他胃口大,自己到厨房另外装了饭菜过来一起吃。 萧元锦坐他侧边,两人中间隔着张晓瑛,她时不时的会趁着看火锅里的食物顺便看他一眼,又很快把目光移开。 他吃得真香呢!看来跟自己一同用膳他并无不悦,只是,上回皇祖父和皇祖母那么做,他会不会意识到了什么?他会不会以为是自己跟皇祖父皇祖母说了什么? 萧元锦的心情又不由得低落下来,一时没留意张晓瑛跟她说的话。 “鱼肉好了,贝贝,给公主舀上。”张德源对闺女说道。 李岚看了他一眼,舀了一勺油炸花生给张晓珲对他说道:“你慢点吃。” “谢老妈。”张晓珲说道,说完顿了一下。 他跟妹妹要对父母表达谢意时都是习惯说“谢老爹”“谢老妈”,因此来了大乾也没改过来,总不能对他老妈说一句“谢老娘”吧。 但是今晚萧元锦就坐在旁边,而且张晓珲能感觉到她不时看向自己,自己说的话她应该也听到了,不知道她会不会注意到这句话的特别之处。 张晓珲不由向萧元锦看过去。 萧元锦确实注意到这话的特别之处了,他怎么喊自己娘亲“老妈”呢?她好奇地看过来,刚好对上了张晓珲的目光,她赶紧把目光收回看向自己面前的碟子,活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张晓珲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也想把目光收回来,却发现爹娘妹妹都在看着自己,妹妹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探究之意,老爹的眼神是恨铁不成钢,老妈的眼神满是担忧。 面对家人的目光,他不由得有些后悔回这一趟家。 其实他回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但今天他就是突然想回家一趟,武备学堂还在筹建中,他最近一直在亲自训练驻防京城的火器部队,各处边军也抽调将官上京城来参加训练。 大乾的戍边部队能不能全部装备上枪炮另说,总不能到时候武器发到手都不会用。 “哥哥,你们伙食怎么样?”张晓瑛又没话找话道。 她再不说点什么,萧元锦的不自在就该遮不住了。 “比家里差远了,我就是因为馋了才回家来的。”张晓珲说道。 京城驻军自然就在城里,他要回家并不难,只是他习惯了跟士兵同吃同住以身作则,所以非必要都不离营。 “那你吃慢点,等羊肉烫好了再吃,军营里的饭菜营养能跟上吗?你如今还在长身体,怎么也得多吃点肉。”李岚心疼地说道。 她听闺女回家说卫靖他们在军营里的伙食简直跟猪食似的,想到儿子也是吃着这样的东西心里就很是不好受。 “没事,军营里的饭菜虽然不好吃,营养还是够的。”张晓珲说道。 在军营里能吃饱就不错了,别说古代了,现代时他们领导说起自己新兵时的吃饭过程,每个人拿着的碗都一样大小,按规定吃完了第一碗才能添第二碗,别人都是把第一碗打得满满的,他们领导就只打饭碗容量的三分之二,因此总能第一个吃完去添饭,第二碗才添得满满的,而第一碗打得太满的人吃完了第一碗饭时饭锅里已经空了。 当然也许领导是在说笑,但是也说明了部队的伙食是好不到哪里去的。当然到他上大学的时候已经不存在这种情况了,伙食越来越好,特别是他所在的部队,肉蛋奶都管够。 自从张晓珲回家,萧元锦已经吃不出这火锅的味道了,张晓瑛跟她爹娘也都看了出来,因此一顿饭也草草结束,李岚跟张晓瑛一起把她送出门坐车走了。 送走萧元锦母女俩回到书房,张德源正对着张晓珲说道:“你自己说吧,怎么个情况?” 公主喜欢儿子这事他们做父母的再也不能装瞎了,不管怎样都得问个明白。 “那天我刚从云南回到京城,皇上让我去皇后宫里拜见皇后,到了皇后宫里才发现公主也在。”张晓珲说道。 他只能陈述事实,而不能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哥,我记得有一回皇上也问了你的婚事,后来被卫国公打断了,他跟皇后会不会想把公主嫁给你?”张晓瑛说道。 张晓珲点头说道:“很有可能。” 屋里一时没人再说话,张晓瑛跟她爹娘都看着张晓珲。 “小珲,那你自己怎么想?”李岚问道。 她最在意儿子的感受,别说公主了,便是下凡仙女,只要儿子不想娶,那她也站在儿子这边。 知子莫若母,儿子不想谈恋爱,这一点她是清楚的。 “我对公主没有想法。”张晓珲说道。 他以前觉得萧元锦是小女孩一个,觉得她对自己无非是像妹妹追星似的,今年追这个明星明年追那个偶像,等到她思想成熟后喜欢的明星又是另外的类型了。 那天在皇宫里意识到皇帝皇后的意图后,这事才成为了困扰到他的事情,但是后来工作比较忙,他也顾不上去多想了,没想到今晚在家里又遇见了萧元锦,还一起吃了一顿饭。 “啥叫没想法?哥哥,你对公主一点感觉也没有吗?她多好看啊!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孩了,从一线到十八线明星都没她长得好看的。”张晓瑛说道。 她是纯粹的颜狗,不管对男人还是对女人。 张晓珲瞟了她一眼,类似这样的话妹妹也跟他说过一次,只不过夸奖的对象不同,夸的也不是外貌,而是性情。 “没有,我也不觉得我可以给谁一个圆满的家庭。”张晓珲说道。 “谁说的,我生的儿子是天底下最好的。”李岚说道,她一听到儿子这么说就心疼。 张晓瑛也不舒服,哥哥看来还是有心理阴影了。 “如果皇上下旨赐婚你打算怎么办?”张德源问道。 有没有感觉能不能给到圆满的家庭在这古代都是扯淡,他需要知道儿子的真实态度。 “目前来看皇帝不会这么做。”张晓珲说道。 “万一呢?凡事都有个万一。”张德源说道。 “如果真的发生了这事,那我也会娶。”张晓珲说道。 如果结婚是必须的,跟谁结不是结呢?他并不讨厌萧元锦,更没有必要因为自己的婚事给家里带来风险。 张晓珲说这话的语气平淡得让人心酸,张晓瑛心里更难受了,哥哥显然对他自己的婚姻感情生活不再抱任何期待,曾经的他是一个多么深情的人啊! 第四百四十七章 出嫁 书房里的气氛一时沉闷下来,张德源拍拍儿子的肩膀说道:“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公主这孩子我看倒是难得,这样的身份也没有娇娇之气,比你妹妹还能吃苦……” “爹啊!您要夸公主也别踩一捧一拿我做对比嘛!”张晓瑛抗议。 “没有对比哪里能看得出差距,我这也不是贬你,再说我看你去了一趟黔中回来也好多了,骑马都骑得溜溜的了,小珲,虽说我觉得公主不错,但要娶的人是你,你如果实在不想娶就跟我说,皇帝总不会不管不顾的就下旨。”张德源说道。 其实当年儿子也是想结婚的,只不过被要求先转业才能结婚,来了大乾倒不会有类似条件了,可他却不再想结婚了。 如果儿子不肯结婚,皇帝下旨赐婚前应该会先问自己这个做父亲的,那自己只能尽一切努力帮他挡着,不然皇帝能下旨赐婚,总不能下旨洞房,这样对两个孩子其实都是伤害。 “我明白,谢谢爸爸!”张晓珲说道。 “小珲,下月初六你表姐成亲,你记得把时间空出来。”李岚跟儿子说道。 “好。”张晓珲点头。 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谁也没再把张晓珲的婚事再放在心上,因为张府开始忙陈灵秀的婚事了。 结婚日子选在十二初六,也是因为冬日北方地区的农活已经忙完了,陈灵秀的娘家人也就有闲暇来参加婚礼。 张德源写回去的信里邀请了陈灵秀的娘家人,也就是张德源的大姐一家,但是来的只有陈灵秀三个哥哥,也就是井庄护村队的队长陈有荣和他的两个兄弟。 三兄弟都骑着大马赶路,如今他们的日子也比以前好上许多,因为他们也在帮着毛纺厂收羊毛。 结婚日子选在十二初六,也是因为冬日北方地区的农活已经忙完了,陈灵秀的娘家人也就有闲暇来参加婚礼。 张德源写回去的信里邀请了陈灵秀的娘家人,也就是张德源的大姐一家,但是来的只有陈灵秀三个哥哥,也就是井庄护村队的队长陈有荣和他的两个兄弟。 三兄弟都骑着大马赶路,如今他们的日子也比以前好上许多,因为他们也在帮着毛纺厂收羊毛。 兄弟三人拿着路引赶到京城问着路来到了柳泉胡同,对着手上的地址反复看着胡同口上的路牌,犹犹豫豫就是不敢往里进。 这胡同里的路面比自家屋里的地还平整,他们骑的马蹄子能踩吗? “大哥,应就是此处了,咱下马,走进去。”陈有荣三弟陈有礼说道。 还没等陈有荣答话,一阵马蹄声在他们身后传来,陈有荣转身看去,七八个护卫围着一辆骡车驶进胡同,那些护卫一看到他们马上放慢了速度,骡车也慢了下来。 “尔等何人?”一名护卫问道。 陈有荣兄弟三人因着一直都在护村队训练,时间长了精气神跟一般的庄民不太一样,显得彪悍许多。 “敢问此处可是张小将军府上?”陈有荣问道。 这些护卫煞气凛凛,难道竟是舅父府里养的?按说表弟也没这么快能训出这般的护卫来啊!这个陈有荣可是有了些许经验了的。 “正是。”那护卫答道。 “我三兄弟乃是张小将军的表兄弟,从邺城来的,可否帮忙通报一声?”陈有荣说道。 这些护卫和骡车显然也是要进入这条胡同,但是他们三人挡在了胡同口他们也过不去。 “表哥。”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从骡车里传出来。 陈有荣兄弟三人往骡车看过去,挡在骡车前的护卫散开,只见一个身上裹着大斗篷的小娘子在骡车上爬下来,那笨拙的动作让人莞尔,站在车旁伸手去扶她的护卫一直留意着她的脚下,生怕她一不小心摔了。 “瑛姐儿?”陈有荣试探着问了一声。 他们也听说了小表妹如今成了郡主了,这护卫数量看起来倒是也有郡主的架势,可那辆骡车怕不是从邺城赶来都没换过罢! 张晓瑛好不容易在骡车上爬下来,冬天穿的衣裳太多,又披着这像一床被子似的大披风,有一回她踩着了披风,差点直接在车里翻下来,幸亏萧十二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哎!表哥你们辛苦了,快进院里。”张晓瑛笑眯眯走向这三个表哥,谁也看不出来她其实根本不认识他们,萧十二和卫五六紧跟在她身后。 陈有荣兄弟三人赶紧下了马,齐齐对张晓瑛躬身行礼:“草民见过郡主。” “表哥不用多礼,你们辛苦了,快先进屋喝茶。”张晓瑛伸手做了一个虚扶的手势,她现在对这种情况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对比她年纪大的给她行礼这事也慢慢适应了。 陈有荣兄弟三人直起身,他们此前也没见过几次这个小表妹,只记得是个瘦瘦弱弱的小女娃,如今一见却觉得这个表妹跟以前宛若两人。 只见她虽是穿着一身庄户人家爱穿的灰色衣裳,可也不知晓究竟是为何,这灰色衣裳瞧着也煞是好看。 他们牵着自己的马跟着张晓瑛往胡同里走去,进了第一座宅子。 此前张晓瑛已经派护卫回府里通知了陈灵秀,陈灵秀快步出来看到自家的三位兄长,虽然眼圈一下就红了,却高兴地给兄长们行礼喊人:“大哥,二哥,三哥。” 她日日盼着娘家人到来,早早就准备好了房间被褥。 “秀姐儿?”陈有荣喊道。 如果说他们兄弟三人觉得张晓瑛跟以前宛若两人,陈灵秀他们差点就认不出来了,眼前的这位年轻妇人竟然是他们的亲妹子么? 别说是他们刚送她离开邺城上京城前的样子了,便是她没出嫁前也没这般好看的时候啊! 他们原先还担忧妹妹跟着舅舅一家生活多有不便,担心她过得不好,可如今一看,过得不好还能变得更好看? “哎!”陈灵秀应道。 二门里又跑出来一个小男孩,陈有荣眼尖,认出来是陈灵秀的小儿子,赶紧喊道:“蛋子!” 同时矮下身子想接着他抱起来。 蛋子听到有人喊他,是个不认识的大大,但是他是个有礼貌的三岁小宝宝,于是应了一声:“哎。” 应完却绕过陈有荣三兄弟喊道:“十二叔叔抱!” 陈有荣眼睁睁看着小外甥扑向方才一直跟在小表妹身后的一名护卫,那护卫接住蛋子就顺势把他高高举起,蛋子开心地笑着。 这名护卫身材伟岸面貌方正,在护卫群中显得有些特别。 萧十二心中也甚是忐忑,刚刚张晓瑛喊陈有荣三兄弟时他就猜到这三名远道而来的庄户汉子是自己的大舅子们,但是他首先要严格按照护卫纪律保障张晓瑛的绝对安全,因此也没有主动跟他们相认。 大家都看向蛋子跟萧十二,萧十二抱着蛋子看向陈灵秀,等着她给兄长们介绍自己。 陈灵秀不由得有些羞怯,她一个小娘子,虽说孩子都生了两个,可让她跟兄长们说“这是我的未婚夫”还是难度太大,毕竟小娘子们在长辈提到自己的婚事时是应该回避的,本来她以为自己跟着表妹也学得没羞没臊的了,可事到临头还是说不出口! 张晓瑛看看陈灵秀,又看看萧十二,本来她刚见面时没第一时间把萧十二介绍给表哥们,就是想把这个光荣任务留给表姐的,看来这任务对表姐来说过于艰巨,还得自己推一把。 “表姐,给表哥们介绍一下表姐夫呗。”她笑眯眯说道。 陈灵秀的脸一下子变得绯红,她伸手要从萧十二手中接过蛋子说道:“蛋子来,娘亲抱。” “不,我就要十二叔叔抱。”蛋子不肯,双臂搂着萧十二脖子,小脑袋紧紧地靠在他肩膀上。 “十二叔叔要给舅舅们行礼,抱着你不方便,乖,快下来。”陈灵秀说道。 陈有荣三兄弟听了陈灵秀这话马上明白了,感情这名护卫就是妹妹要嫁的人啊! 他们心情有些复杂,虽说这名护卫人才样貌比之过世的妹夫好上许多,人也年轻,可这护卫就是家奴啊!妹妹这是嫁给了舅舅家里的家奴吗?那妹妹以后是不是也要入了奴籍?那因为妹妹又要成亲的喜悦被消减了许多。 蛋子听了陈灵秀的话乖乖下来,他离开邺城时还小,并不记得三位舅舅。 “这是大哥,这是二哥,这是三哥。”陈灵秀给萧十二介绍自己的兄长,她终究还是没能介绍萧十二。 “十二见过大哥,见过二哥,见过三哥。”萧十二恭恭敬敬给大舅子们行礼,陈有荣三兄弟心里虽然不得劲,但也都给他回了礼。 这不得劲的心情直到晚上张德源回府给他们详细说明了萧十二的真实身份才消散。 “萧十二不是一般的护卫,他是皇家萧卫。”张德源一回到家,跟自己的几名大外甥见面的第一时间就说道。 他在写回去的信里没提到萧十二的身份,就是怕她家里人多想,事情还是要当面说才能说的清楚。 “那皇家护卫不算奴籍吗?”陈有荣问道,他最关心这个问题,毕竟入了奴籍孩子是不能参加科举的。 “肯定不是奴籍,还有萧卫改去领禁卫军的。”张德源答道,这是他后来专程去了解到的。 “皇上为何会留一名萧卫给瑛姐儿?”陈有礼好奇地问道。 陈有荣跟他二弟陈有方也想问。 虽说他们也了解张晓瑛发现了牛痘接种预防天花,他们一村的人都接种过那痘苗,那封个郡主也就是了,这还把护卫安在瑛姐儿身边,总透着那么几分蹊跷。 “这是皇上的恩典,这话日后可不好再说,传出去了不好,切记!”张德源严肃地说道。 虽然最大的外甥陈有荣只比他小两岁,但因为庄户人家一辈子也没有接触过什么官方人员,政治敏感度不高,突然间接触到跟皇家有关的人员,就怕他们一时适应不过来。 陈有荣兄弟三人心中一惊,忙说道:“舅舅放心,我等记住了。” 到了成亲的日子,萧十二的迎亲礼仪全程都由内廷司操办,因为萧十二也没有亲人,便只是请了他的同事们和卫五队的护卫在新宅子坐席,也是由这一大群护卫们威风凛凛地过来迎亲。 但是张府就不一样了,张德源请了一些相熟的同事,张晓珲也请了响尾蛇突击队的所有队员,张晓瑛请了萧元锦严明昊,还提前在阑珊阁预定了大师傅带着店小二们到张府和新宅子里上门服务,阑珊阁当天干脆谢客,专门准备陈灵秀的婚礼酒席。 虽然客人仍然不算多,但是迎亲时响尾蛇突击队的队员在张晓珲的带领下杠上了萧卫,单打独斗他们自然不是萧卫的对手,可要论做俯卧撑完全没练过的萧卫还就拼不过突击队员们,最后还是卫五队的护卫顶上再加上萧十二才勉强通过。 得,这场婚礼后,萧卫们的训练科目又多了一项。 整个婚宴过程张府欢声笑语,四处张灯结彩,鞭炮屑铺满柳泉胡同。 因为陈灵秀亲生父母没在,张德源跟李岚就代他们受礼,妞妞和蛋子也要跟着一起过去。 原本张晓瑛以为妞妞蛋子出嫁那天不会跟过去的,毕竟新婚洞房花烛夜一刻值千金,带着两个小灯泡还怎么洞房? 后来才知道是必须跟着一起出门的,因为按大乾的风俗,萧十二娶了陈灵秀就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人家怎么当爹的他就得怎么当爹。 原本张晓瑛打算跟着去当一晚上保姆,好让陈灵秀跟萧十二拥有一个圆满的洞房花烛夜,她老妈提醒她说道:“你跟着去萧十二没准光想着你的安危,洞房都没法洞。” 也是,新宅子那边不像自己家里的安防设施齐全,相当于在外留宿,萧十二肯定不放心,张晓瑛送陈灵秀到了新宅子后一直陪到萧十二回新房就回家了,临走时笑眯眯跟萧十二说道:“表姐夫,安心享受新婚假期,好好陪陪我表姐!” 萧十二一家要在新宅子住满三天才回张府,往后他们一家就住在张府正院西边的二进小院里,这样萧十二也能安心工作,而不是住得离张晓瑛远远的,万一有事根本赶不上。 陈有荣兄弟三人看着妹妹的婚礼这么隆重心中也很是欣慰,他们送嫁到了陈灵秀的新宅子时看到宅子还那么好,又听说是妹夫早早就给妹妹买的,对萧十二越发满意。 说句不好听的,妹妹要是没跟着舅舅来京城,哪怕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也嫁不到这么好的人呢! 客人都散去以后,新宅子里就剩下了一家四口,萧十二和陈灵秀看着炕上兴奋得直打滚的蛋子和妞妞姐弟俩只能大眼瞪小眼…… ------题外话------ 没法洞房,大家不用等了,七姑坏笑中…… 四百四十八章 交融 说起来,萧十二跟陈灵秀虽然认识了这么久,而且也在三个月前订婚了,可他们俩连手都还没拉过,唯一的肢体接触就是刚刚在喜娘的指导下喝交杯酒时手臂交缠,就这样萧十二都紧张得浑身僵硬,他也从没有过跟一个普通女性共处一室的经历,张晓瑛不算,在他眼里张晓瑛并非普通人。 新房里暖意融融,墙上贴着大红双喜,烧的热热的炕上铺着崭新的大红被褥,因为萧十二不习惯睡热炕,因此屋里还有一张架子床,床架上蒙着大红的床罩和床幔,绣着戏水鸳鸯的大红锦缎被褥铺在床上,靠着窗边的梳妆台上两根大红喜烛已经烧了三分之一。 嗯,如果不是多了那两个小崽子,这就是一间典型的大乾京城地区的新房。 “爹爹,爹爹,咱俩是男子汉,睡这边炕,娘亲和姐姐是小娘子,睡那边。”蛋子拉着萧十二的手要他上炕。 在萧十二跟陈灵秀喝了交杯酒以后,姐弟俩就给萧十二敬了改口茶,可以喊他“爹爹”了,妞妞还稍稍有些不习惯,但“请爹爹喝茶”这句话也清清楚楚说了出来,赢得了围观的舅婆小姨们的不吝夸奖。 蛋子就不一样了,“请爹爹喝茶”几乎是喊出来的,他喜欢的十二叔叔成了他的爹爹,这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更更好的事情是,他晚上可以跟爹爹一起睡觉!以往他虽然也勇敢地跟娘亲姐姐分开睡,可他有时候还是害怕的呀! 现在好了,有爹爹一起睡觉,他再也不会害怕了! 陈灵秀看向萧十二的眼神中带着歉然。 “我陪着妞妞蛋子,你先去洗漱吧。”萧十二微微笑着对陈灵秀说道。 两个孩子已经洗漱过了,但是他们都很兴奋,妞妞是因为新宅子新家具新被褥和她和娘亲身上的新衣裳,蛋子是因为有了新爹爹。 今天的陈灵秀在李岚的亲手描画之下光彩照人,但是在萧十二这个憨憨眼里只看到她脸上涂了各种颜料,那自然是不舒适的,需要尽快洗掉。 “嗯。”陈灵秀点头,转到后面的净房,萧十二已经把热水准备好了。 “爹爹,快上炕进我的睡袋里。”蛋子又催促萧十二,妞妞也躺在另一边炕上自己的睡袋里笑眯眯地看着萧十二。 那天张晓珲告诉妞妞萧十二是保护大家也保护她以后,她也不再怕萧十二了,其实萧十二原先也想对她好。 这睡袋是李岚设计后请人做的,家里每个小朋友都有自己的睡袋,妞妞和蛋子今晚的睡袋是全新的,放在陈灵秀的嫁妆里一起带来新家。 萧十二看着炕上的睡袋为难地说道:“睡袋太小了,爹爹进不去。” 蛋子看看铺在炕上的睡袋,又看看萧十二,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那我也不睡睡袋了,我跟爹爹睡被窝。”蛋子说道。 虽然他以往也喜欢睡袋,可以说不睡睡袋就睡不着,但是睡袋哪里有爹爹重要。 萧十二帮蛋子脱掉棉袄外罩,自己脱鞋上了炕,拉过被子把蛋子盖好,又问道:“妞妞你冷吗?” 这炕从昨日就烧了,摸着也热,但是他不了解孩子们需要怎样的温度。 “不冷,爹爹你也快睡觉吧!”妞妞也催萧十二。 一家人都是在一个炕上睡觉的,她还记得以前的爹爹没到天上去时她一家人就是这么睡觉的,现在又跟以前一样了。 萧十二在蛋子身边躺下,蛋子心满意足说道:“我睡觉啦!”在被窝里翻了两下,竟就睡着了,实在是他这一整天也很累了,只是一定要确认萧十二会陪他睡觉才放心,所以也就入睡得很快。 萧十二看着一秒入睡的蛋子有些愕然,再看向妞妞,妞妞脸对着他这边,显然也是困极了,眼睛慢慢闭上,但突然又睁开对着他咧了一下嘴再一次慢慢合上了眼睛,这下也是彻底睡着了。 萧十二静静躺在炕上,这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他刚刚成家就当了爹,他也不知晓自己能不能当好,但那么多年的护卫生涯让他认准了一个道理,只要尽自己全力去做,是不是做好就交由老天去判断。 轻柔的脚步声响起,萧十二忙起身,却在看到陈灵秀时怔了一下,陈灵秀已经洗净脸上脂粉,长发披在后背,却是萧十二从未见过的样子。 “水还暖着,你快去洗罢,我看着孩子们。”陈灵秀对萧十二说道。 “好。”萧十二机械应道,下了炕穿上鞋子也转到净房,等他洗漱好出来炕上却没有陈灵秀,盖着蛋子的被子换成了睡袋。 他转头看向架子床,厚厚的床幔已经放了下来,看不到床幔里是什么情形,但是萧十二知晓陈灵秀就在里面。 他有些紧张,在炕边站了一会才慢慢地向架子床走过去,手心都沁出汗来,离架子床越近他的心就跳得越快,比他面临最危急的情形时跳得还快。 就在萧十二鼓足勇气伸手要掀开床罩的时候,一声“爹爹”传进他耳中,是蛋子在喊他,萧十二的手一下子停顿在半空,他转身正想过去看看,掩得严严实实的床罩打开了,坐在床上的陈灵秀悄声说道:“不必管他,他只是爱说梦话,睡的很熟,不会醒的,你也累了一日了,早些歇着罢。” 她见过卫四公子接亲时被逼着做俯卧撑,猜想萧十二今天肯定没少被表弟捉弄,这些武将就只会拼武力,为了给她拦门表弟甚至搬来了如今京城名声响当当的响尾蛇突击队,想来是没少折腾。 萧十二顿住身子,陈灵秀说完伸手轻拉萧十二的衣边,示意他上床,萧十二又转身回来,此时他更紧张了,眼睛甚至不敢看向陈灵秀,刚刚慢了下来的心跳又重新加速。 如果房间里只有他跟陈灵秀两人,也许他还没这么紧张,但是毕竟还多了妞妞和蛋子,虽然他们睡着了,但是说不定会随时醒过来。 陈灵秀好像能明白他的压力来自哪里,再一次强调:“别担心,他俩都是一觉睡到天亮的,今日他们也累了,更加醒不了。” 等萧十二也上了架子床,陈灵秀把床幔和床罩都放下,整张架子床一下子就成了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人的空间,萧十二的心仿佛一下子安稳下来。 厚厚的床幔过滤了一部分的烛光,长发披垂的陈灵秀脸上带着微微羞怯,伸手去替萧十二解开衣裳。 萧十二僵硬地坐着,感受着陈灵秀的手指把身上的衣裳带子解开,一根,两根,三根,四根,陈灵秀却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具年轻健壮的躯体,虽然只是露出了上身的小半截,但是已经横亘着四五道深浅不一的刀痕。 萧十二意识到了什么,想要把衣裳掩上,怕自己身上的伤吓到陈灵秀,陈灵秀却止住了他的动作,她颤抖着手,把萧十二的上衣全部解开,眼前触目惊心的累累伤痕好似割在她的心上。 那些伤痕深浅不一,长短不同,新伤又叠着旧伤,纵横交错,已经数不出来一共到底有多少道。 陈灵秀伸手去轻触这些伤痕,碰到这种怪异的触感,眼泪一下子奔涌了出来。 萧十二脑袋好似“轰”了一下,这世上从没有人这般疼惜他,这一刻他仿佛来到了自己生命的最原点,他一把抱住陈灵秀,紧紧紧紧地抱着,好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陈灵秀的心攥成了一团,她流着泪,呼应着萧十二的热情,他们用各自的身体慰籍着对方,一遍又一遍,她和他是这世间的两个苦命的人儿,命运让他们走到了一起,在他们的生命相互交融的那一刻,他们成为了彼此最亲的亲人。 第二天陈灵秀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坐起身,回想到昨晚的一切,虽然脸上发热,心中却充满柔情。 虽然她跟着张晓瑛一家生活,张家对她也好的没话说,但毕竟不是她真正的家人,别说是舅舅家了,哪怕是自己娘家,她回去住也感觉到自己是外人。 但是她现在跟萧十二成了亲,那就是有了自己的家,她的心仿佛也有了一处地方安放。 “娘亲,起床吃早餐了。”妞妞进屋喊道。 “谁做的早餐?是爹爹做的吗?”陈灵秀问道。 “是爹爹做的。”妞妞答。 萧十二怎么还会做饭呢? 陈灵秀暗自疑惑。 厨房里萧十二正在烙鸡蛋面饼,蛋子蹲在灶前看着,锅里葱香扑鼻,他口水都快留下来了。 在大乾目前还盛行君子远庖厨的舆论之下,张府的男人经常下厨,护卫们也都见惯不怪了,再加上萧十二在黔中也见过卫靖给张晓瑛做叫花鸡,他跟陈灵秀订婚后就学起了做饭,希望自己也能拥有像张德源那样的手艺。 粥是昨晚就放在蜂窝煤炉上熬着的杂粮粥,熬了一晚上,一盆油渣炒白菜也已经炒好放在饭桌上,饼烙好了就可以开吃了。 陈灵秀来到厨房,看到萧十二正弯着腰烙着饼,他个子太高显得很不方便,她走过去说道:“夫君,我来罢。” “不用,你等着就好。”萧十二说道。 虽然昨晚他没睡多久,但是今早他还是按照平日的时辰起身,整个人神清气爽,到河边跟卫五队的护卫们训练回来后孩子们也醒了,他带着他俩洗漱后就开始做早餐。 陈灵秀也不坚持,转身去把粥舀到碗里。 “妞妞,蛋子,坐好。”她说道。 妞妞蛋子乖乖地坐到饭桌边,也不动筷子,因为要等爹爹上桌才可以开始吃饭。 一家人简单地吃了一顿早饭,收拾好碗筷后,又到各处房间去检查一遍屋梁各处有无白蚁虫鼠,等孩子们玩累了睡午觉时,陈灵秀想起了张晓瑛给她的结婚礼物,便打开箱子拿出来递给萧十二说道:“夫君,瑛姐儿送咱们的礼物,她说你能用上。” 这是一个深棕色的绸布包,她也没空解开看是什么,反正是夫君能用的,直接给他就行了。 萧十二接过绸布包打开,在看到包里的东西时手顿了一下。 “这是衣裳?这料子倒是奇特。”陈灵秀拿起这黑灰色料子的衣服说道。 萧十二看着这礼物没说话,这还是那天张晓瑛拿给他的软猬甲,看他不敢收,干脆说是当结婚礼物送给他们夫妻俩。 冒着风险把这样的稀世珍宝送给他,这是真正把他当成自家人看待了。 他想到昨晚陈灵秀看到他身上的伤痕时伤痛的眼神,沉吟了一下对陈灵秀说道:“娘子,这衣裳不是普通的衣裳,穿上以后刀剑不入,郡主原本给过我,我没要,你放心,往后我会穿着的。” “刀剑不入?可是那说书先生所说的软猬甲?”陈灵秀讶然。 “比那软猬甲还好罢,那软猬甲想来穿着不如这衣裳自如。”萧十二说道。 “瑛姐儿如何会有这等奇世珍宝?”陈灵秀很是震惊。 萧十二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如今他们虽说是一家人了,但他的身份有些话也是不好说的。 “夫君,她竟然舍得把这样的珍宝送给你。”陈灵秀又说道。 她也想到了自己表弟表妹的不寻常之处,这点她其实早就发现了。 她没出嫁前也经常随娘亲回莘庄,对这个外祖母最宠爱的表妹还是很熟悉的,表弟武功高强斩胡首表妹会外科手术发现牛痘都算勉强说的过去,可来到京城以后这一样样一桩桩怎么可能是她以前的表弟表妹会做的? “夫君,你觉得瑛姐儿是凡人吗?”陈灵秀忍不住问了出来。 夫君日日都跟在表妹身边,大概再没谁比他更清楚了。 “娘子,不管她是神仙还是凡人,她都是你的表妹,也是我要护卫的人,她把这衣裳给我,其实是给你。”萧十二说道。 陈灵秀也想到了,不然为何表妹以前没给萧十二,一直等到她跟萧十二定亲了才给呢?自然是怕萧十二受伤自己难过。 她心中感动,又想到萧十二不在张晓瑛身边,别的护卫又不如萧十二厉害,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夫君,要不咱们一会就回府里罢!我怕表妹有危险。” 嗯,要是张晓瑛听到陈灵秀说的话一定会说,表姐啊!你不会说话就别说! 第四百四十九章 堵路 此时的张晓瑛正被人堵在一条胡同口,这条胡同是印刷厂所在地,昨天严明昊回家参加婚礼时跟她说印刷厂可以装机试印了,这可是大事,也是张晓瑛目前工作的重中之重。 想要知识大量传播,书籍就是必不可少的工具,而构成书籍的造纸和印刷术就是其中最大的关键,比如说两河流域的苏美尔文明由几十万块泥板记录,张晓瑛曾经看到过一篇文章,提出的问题是我国古代为什么不使用泥板文书,其中一个回答是,大臣给皇帝上个折子还得先和泥,和好泥刻好字还得烧炉子烤硬泥板,制作好折子后上折子还得请人帮忙抬着送去,不然按照我国官员上的折子的字数官员自己一个人是拿不动的。 还有许多令人啼笑皆非的回答,其实别说是泥板了,没有造纸之前的竹简重量和体积就不少了,这也是古人写书能少用字就少用字的原因。 此刻她还没进到厂里,就有人从后面追上来把她拦住。 拦住她的人张晓瑛有印象,就是在献馘礼结束后喊卫靖“靖哥哥”的那个女孩,虽然打那以后张晓瑛没再注意过她,但是因为被她瞪了一眼,所以这会还是能认出来。 张晓瑛直觉就感觉到不好,虽然这个女孩看起来跟当初完全不一样,她甚至下了马给张晓瑛行了一礼说道:“陈丹燕见过郡主。” 卫五队的护卫们极为紧张,他们自然是知晓这位陈大小姐的,这是他们以前的防备对象之一,但是这个状况又是他们没有遇见过的,如果他们此刻护卫的是自家公子,反正死活不离开公子身边,不让他们有两人单独在一处的时机就是了。 他们才不相信这位陈大小姐找郡主是为了聊南市的成衣铺子又推出了什么新款式。 “五六,这姑娘是谁?”张晓瑛虽然对陈丹燕有印象,但是对她可说是一无所知,现在也只是知道她的名字而已。 萧十二不在,赶车的人就成了卫五六,此时他心里也暗暗叫苦,这陈大小姐前几个月可是追着公子到了曲靖,这事他可不敢跟任何人说起。 “威远候府陈大小姐,她爹是威远候世子陈灏。”卫五六答道。 “威远候府”听起来挺耳熟的呢!张晓瑛一边在脑中搜索记忆,一边说道:“陈大小姐不必多礼,还请陈大小姐让一让,我有事需从此地路过。” 这陈大小姐跟她又不熟,找她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而且多半也跟卫靖的烂桃花有关,她才懒得理。 “郡主,我有事想要跟您聊一聊,您一定想听我要说的话的。”陈丹燕坚持。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她绝不轻易放弃。 那面镜子绝不简单,这张小娘子身上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当日靖哥哥那么说不过是为了堵她的嘴罢了。 “陈大小姐,你连我喜欢吃什么都不清楚,怎么会知道我想听你说的话呢?不管你要说什么,我都没兴趣,我约了人,请你不要耽误我的时间。”张晓瑛说道。 她终于想起来了,在皇后宫里皇后跟前线将领家属座谈时家属里就有威远候世子夫人,当时她提到她闺女一起去了曲靖,看来就是这位啊! 那她就更不想听了,难道要听她跟自己说她是怎么跟卫靖一起并肩作战奋勇杀敌,然后彼此结下了经过战火洗礼的深厚战友情? 别再来一个飞身挡箭一个以身相报的狗血剧情,只是想到卫靖那种中二表现,这样的剧情怎么也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你别逼我说出你不想让旁人听到的话。”陈丹燕终于沉不住气了,也不再对张晓瑛称呼敬语,她本来就极为不喜欢张晓瑛,甚至可以说得上嫉恨。 张晓瑛顿了一下,她会说出什么话呢?她一家最大的秘密这大乾的最高领导人都知道了,她说出来也就是更多的人知道,而这是皇帝所不愿看到的,她一家当然也不想这样的事情出现。 但这陈大小姐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个秘密呢?连卫靖都不知道呢! “陈大小姐说笑了,我哪里有什么怕被旁人知道的呢?”张晓瑛说道。 陈丹燕看向张晓瑛的眼神开始凶狠,她毕竟是去了一趟前线,虽然没有亲自在最前面拼杀,但是目睹了战场上人命像韭菜一样被收割的过程,这一切还是磨练了她的性情。 在她眼里,不管是自己的命还是别人的命都不再是那么的重要了。 她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你不是人,你有妖术,你利用妖术骗了卫五哥,还骗了皇上,骗了所有人。你有一面妖镜,把人和物都收进去,只要皇上知晓此事,定不会容你存活于世上,你们一家都逃不了。”陈丹燕想到自己父亲说到张晓珲时沉重的表情,咬牙切齿地恨恨说道。 卧槽! 张晓瑛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被人指认“不是人”的一天,这不是骂日本鬼子的话吗?她那么圣母的人竟然还被骂“不是人”,叔可忍婶不可忍! 还有那什么“妖镜”,听那意思她见过自己的手机?还是卫靖跟她说的?他俩关系好到那一步了吗? 卫五队的护卫们在陈丹燕说出这些话以后瞬时做好了攻击准备,这是他们讳莫如深的秘密,现在竟然被人就这么说了出来,只要郡主一声令下,他们马上就能让这胡言乱语的陈大小姐再也不能说话。 “郡主,此人不可再留。”卫五六说道,声音里透出浓浓杀气。 小张大夫身上甚至张家有许多秘密,公子绝不希望被旁人知晓,好似那亮的出奇的光柱,他们后来一直也没见到过,可见小张大夫平日也并不轻易施展这等法术。 当日因为要救他们,小张大夫不顾泄露身份的危险施展了一次,如今小张大夫有危险,他们做护卫的自然应该把这危险解除。 张晓瑛吓了一跳,她还没想好应该怎么对付这陈大小姐呢!突然就听到卫五六说了这么一句话,啥叫“不可再留”,这是想要杀人灭口的意思么? 她往外看看,因为萧十二不在,今天的护卫比平时多,人人脸上都绷得紧紧的,四周围一股肃杀之气。 她再看向对面的陈大小姐,显然这位陈大小姐一开始也不想闹得人尽皆知,因此只身前来拦住自己,护卫们要杀她简直轻而易举。 但是哪就至于搞得这么紧张呢?什么妖不妖的,我国历史上并没有类似欧洲中世纪针对女性长达三百年的“猎巫”运动,文学故事中就算真的有妖只要不谋财害命那也是被允许存在的,要是那妖可以给人类带来好处那就更不用说了,还有机会升上天庭位列仙班,孙悟空猪八戒小龙马也都是妖嘛! 而且,皇帝还等着自己给他修路发电呢!只怕自己要死老皇帝第一个不答应,这陈大小姐是从哪里看出老皇帝不容自己的呢?而且还说出来,这不是揣测圣意吗? 啥叫因为爱情昏了头啊?这就是,唉! 杀了陈大小姐容易,可接下来呢? 威远候府跟卫国公府结仇?杀人偿命那谁偿命?这些护卫大概也觉得陈大小姐说的话是真的,怕这些话传到皇帝耳中会对自己不利。 “大家不可妄动!”张晓瑛抬高声音说道,她不知道卫靖有没有另外跟护卫们有什么交代,如果有,护卫们肯定也会执行卫靖的命令,她拦是拦不住的。 倒是真不能让陈大小姐当着护卫们的面再说什么了,万一触发了卫靖的诛杀令,那事情可就闹大了,当务之急是消除护卫们的担忧。 “我可以告诉你,不管我是人是妖,使了什么妖术,我都是为了救人,没有谁会容不下我,你说这些话,传出去了危险的倒是你自己,但是我不跟你计较,你走吧!”张晓瑛说道。 婶不可忍她都忍了,艹! 陈丹燕本来找张晓瑛是想要说服她同意让她嫁给卫靖的,她不求正室,有个妾位就行,这条路在卫靖那里行不通,那就找张晓瑛,多的是贤良的正妻给自己夫君纳妾的,只要自己态度好,说不定这庄户小娘子就同意了呢!反正就算她不做卫靖的妾室也有别的人做,那她怎么就做不得呢?做不成卫靖的妾室,她马上就得嫁给旁人了。 要是张晓瑛不同意,那就拿她的秘密威胁她,她应该没想到自己看到她的秘密了罢! 可陈丹燕没想到她连跟张晓瑛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她其实去了几次张府递帖子求见张晓瑛的,但是没有一次能递进府里,后来她才发现张府的门房都是卫国公府的护卫兼任的,显然就是他们拦着不让自己有跟张晓瑛碰面的机会。 她不得已才想到了堵路这个法子。 没想到堵路倒是把人堵到了,还是说不上话。 “除非你们在身上踩过,否则我不会走的。”陈丹燕说道, 那可就麻烦了,张晓瑛头疼地看着陈丹燕,死心眼的女孩子她也见过,就没见过这么死心眼的,这一次不理她,以后肯定会没完没了地找自己。 “你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张晓瑛认命地问道。 这大冬天的屋外呆久了冷的不行,她手里抱着一个充电暖手袋都暖和不了。 陈丹燕看了看周围,虽然天冷出门的人不多,但是光张晓瑛的护卫就不少,她毕竟是个古代小娘子,威胁别人的话容易说出口,但是提到自己的终身大事,仍是本能地觉得羞怯。 “还请郡主移步到附近的茶坊一叙。”陈丹燕又恢复了礼仪。 “郡主,不可听她的!”卫五六说道。 这陈大小姐三番五次求见小张大夫要说什么他都能猜到了,于是他做主挡了下来,以他对自家公子的了解,不管陈大小姐怎么做都是徒劳的,怕就怕小张大夫一时心软就答应了,或者是恼怒之下迁怒他家公子,公子好不容易得来的大好局面可就没了。 “没事。”张晓瑛下了车。 “郡主请。”陈丹燕牵着她的马走过来说道,她身材高挑,张晓瑛站在她面前显得很是矮小,就像是中学里被高中女生霸凌的初中女生。 旁边就有一家不错的茶坊,当初她跟严明昊给出版社找地方时周乐浦推荐了这里,这一带虽然不那么热闹,但是住这一带的基本都是太学的先生一类的文人居多,如果出版社需要找人兼职做校正什么的也容易。 那茶坊小二倒是没接待过如此的客人,他们的客人大多都是附近的文人墨客,最多带着一名书童,绝大部分都是单独前来会友,这呼啦啦进来十多个护卫,可见这客人身份不一般,他们这地界咋还来了这般的人物呢? 再看到正主是两个小娘子,他更是连话都不会说了。 “要个静僻包间。”陈丹燕说道。 “是,小姐请随小的前来。”店小二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在前面引路,带着张晓瑛等人上了二楼走到一处拐角的包间门口停下脚步。 “两位小姐请进,此乃小店最好的包间,您二位瞧着可还满意?”店小二说道。 “不错,就这吧!”张晓瑛抢先开口说道。 最好赶紧让陈大小姐把话说完,她好做正事,包间环境什么的那都是小事。 这包间墙上挂着一副腊梅图,陈丹燕原本不太满意,这不是她喜欢的花,但是看张晓瑛都开口了她也就不说什么了。 两人进了包间坐下,卫五六跟另外一名护卫也进了包间分别站在张晓瑛两侧。 “郡主,可否请您的护卫回避一下?”陈丹燕说道。 有男子在侧,虽然只是护卫,她也还是难以开口。 张晓瑛左右看看这俩护卫,觉得把他们赶出去留自己一个人面对陈大小姐,对卫五六这些护卫们来说压力太大了,她说道:“不必了,陈大小姐找我可是跟卫靖有关系?” 陈丹燕一愣,没想到张晓瑛这么开门见山,更没想到她提到卫靖时脸不红心不跳,活像卫靖只是她家隔壁混小子,但是据她回京后所知,张晓瑛跟卫靖的亲事几乎是京城里大家都公认了的,就差走议亲程序了。 为啥这张小娘子提到自己的心上人时不羞不躁呢?这啥材料做成的脸皮厚成这样呢?还是她其实根本就没有心悦卫五哥呢? 陈丹燕一时没有回答。 “我猜你大概是想要嫁给卫靖,我也想要嫁给他,毕竟他真挺好的,可是他要娶谁只能由他自己决定,你找我其实是没什么用的。”张晓瑛苦口婆心说道,希望自己的话可以点醒这个死心眼的女孩。 卫五六差点替他家公子笑出声来,小张大夫这几句话他必须牢牢记住,回去就给公子写信告知他,公子得欢喜上大半年了。 陈丹燕张口结舌。 原来还有这么聊天的吗? 第四百五十章 狠毒 “我俩都嫁给他,我愿意尊你为长,一辈子侍奉你。”陈丹燕鼓足勇气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 这是她想了很久觉得最能打动张晓瑛的话了,得她堂堂一个威远候府世子的嫡长女侍奉,这难道不是无上荣耀吗? 张晓瑛看着眼前的女孩,一点也没有想要嘲笑她的意思,这是中国女性几千年来的悲哀,所有女性都是受害者,包括她自己。 “可我不敢让你侍奉,陈大小姐,你扪心自问,你喜欢我吗?你每日看到我难道不是希望我在这世上消失吗?如果你帮我倒一杯茶,会不会忍不住在茶里加点毒药,让我喝了内脏慢慢腐烂后死掉,咱俩一起走在台阶上你会不会忍不住推我一把好让我摔死……” “不!我不会!你不能污蔑我!”陈丹燕瞪大了眼睛打断张晓瑛的话。 “可我会!”张晓瑛看着陈丹燕的眼睛说道,“如果我们俩都是卫靖的女人,我们都深爱他,一起跟他住着,而卫靖爱的人是你,甚至哪怕他爱的是我,但是久不久就跟你睡一晚,我不光会这么做,我还会做的更多,你不是说我会使妖术吗?那我倒是不杀你,我会让你长出胡子,头顶上的头发全部掉光变成秃顶,腿上都是毛,你想死也死不成,日日对着卫靖……” “不!不!别说了!”陈丹燕脸色煞白,惊恐地看着张晓瑛。 她平日梳头掉一根头发都觉得心疼,要让她变成秃顶?还会长出胡子!还会长出腿毛!还要让靖哥哥日日看着,她宁愿去死,可是还死不成! 这实在太可怕了! “你为何会这么做?”陈丹燕实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因为我想独占他呀!你难道不希望他只对你一个人好吗?”张晓瑛正色说道,“你冷静想一想,我会对你做的那些难道你不想对我做吗?想清楚了你还得记住一点,我还有比这更厉害的手段,比如让你脸上身上长满脓疮日日流脓血……”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陈丹燕忍不住捂住了脸,眼里满是惊恐,好像张晓瑛已经使法术让她的脸长出了脓疮。 “你还想跟我一起嫁给卫靖吗?”张晓瑛问道。 “不想了,不想了!”陈丹燕疯狂摇头。 哪怕嫁给阿猫阿狗,也比跟这个可怕的张小娘子一起嫁给同一个男人强啊!她丝毫不怀疑这张小娘子的话是假的,因为张小娘子说的这些手段她也十分希望自己能用在张小娘子身上! 卫五六觉得世界真奇妙,包间里两个未婚小娘子面对面坐着,嘴里谈论的是男婚女嫁的事情,还是跟她们自己相关的。 一开始他还替他家公子高兴,听到后面就由衷地同情起公子来了,再细想之下甚至还替公子吸了口凉气。 任谁看到满后院原本花容月貌的娇妻美妾竟然成了长出了胡子的秃顶女人不得惊吓到呢?只怕往后再也做不成男人了,想想吧!跟再美貌的小娘子睡了一晚以后就得寻思,过几日她会不会长出胡子来…… 这实在太可怕了,小张大夫跟陈大小姐说的这些话要不要给公子写上呢?写吧怕吓到公子,不写的话公子蒙在鼓里,万一日后真的出了这事自己岂不失职! 他看向对面的陈丹燕,可怜的陈大小姐似乎浑身都在发抖,他忍不住想象了一下这位也算得上美人的小娘子秃了顶长了胡子的样子,心中一阵恶寒。 最毒妇人心啊!他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哪怕是小张大夫这般菩萨心肠的小女子,狠毒起来也让他这个大男人自愧不如。 “那就行了,咱俩该谈的话也谈完了,我还有事,告辞了。”张晓瑛也不再管陈丹燕有什么反应,起身走出包间下楼,带着护卫们走了。 陈丹燕呆呆地坐在包间里一动不动,那店小二站在门口看她,想问问她要不要上茶点又觉得多余,方才那位小娘子都带着护卫走了,茶点送上来谁吃? 留下来的这个小娘子像是失了魂,可别在店里出了什么事,他们可担待不起。 正当店小二忐忑不安犹豫再三时,包间里的陈丹燕突然站起来,摸出一块碎银子放在桌案上,一阵风似的出了包间下楼,骑上马走了。 威远候府正院,威远候夫人板着脸坐在她屋里的炕上,威远候世子夫人跪在她面前的蒲团上。 屋里只有她们两人,威远候世子夫人抹着泪,嘴里说道:“求母亲给大姐儿做主。” “我如何给她做主呢?当初若不是你犯糊涂让她偷跑,又哪里会闹出此事?此等丑事若传了出去,府里别的女娃还如何找婆家?”威远候夫人恨恨说道。 “可大姐儿一心要嫁给卫五郎,那曹辉也差得实在太远了些,嫁给他大姐儿实是太过委屈。”威远候世子夫人说道。 “你仍是这般糊涂,即便她能嫁给卫五郎,此事若被卫国公府知晓,咱们是要与卫国公府结亲家还是结仇家呢?哪怕她嫁给旁的人家不也一样吗?曹辉人品能力都不差,否则我儿如何会选他当亲兵队长?眼下只是家世差些,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军功立世,只靠着家世谁家不是只有一个爵位?便是卫五郎不也自小便上战场拼杀才有今日?”威远候夫人说道。 “可大姐儿……”威远候世子夫人还想再说什么,被门外一道声音打断: “祖母,母亲,我愿意嫁给曹辉。” 威远候世子夫人转身往屋门看去,只见女儿脸色苍白,看起来失魂落魄,赶紧站起来走过去拉她的手,又发现她的手冻的好似冰块一般,赶紧心疼地用双手把她的手捂住问道:“大冷天的你这是上哪去了?” 陈丹燕没有回答母亲的话,走到刚刚威远候世子夫人跪着的蒲团前跪下,向威远候夫人磕了一个头说道:“以前孙女不懂事,让祖母操心了,孙女愿意听从父亲的安排嫁给曹辉。” 她再一次强调。 在曲靖时有一日她正在洗浴,一条手腕粗的大蛇悄悄进了洗浴间,她惊惧大叫“来人”,忘了自己身上未着衣物,曹辉第一个冲进了洗浴间,却因为看到她愣了一下被那大蛇咬了一口,却也救下了她,那蛇毒性不小,幸而当地的捕蛇人都有祖传解蛇毒的药,才救了曹辉一命。 她父亲当即做主让她嫁给曹辉,她不愿,曹辉也跪在父亲面前发誓绝不说出此事,可当日并不是只有他们三人在场,听到陈丹燕呼救第一个跑往洗浴间的也不是曹辉,只是他跑得最快。 那大蛇原本就被她的喊声惊扰处于攻击态势,曹辉冲进洗浴间就被蛇咬了一口,他抓着蛇就跑了出去,守在洗浴间门口不让旁人再进去,直到她父亲赶到才倒下,差点就丢了性命。 即使这般,她也不愿嫁给他,而曹辉明知她是为了卫靖才去的黔中,更加不敢应下亲事。 只是她在方才回府的路上回想起曹辉对她一路的照应,冒着被父亲责罚的风险带她一起赶路,她父亲决定要把她嫁给曹辉时对她说的一句话:“在爹爹看来,曹辉做我女婿比卫五郎强百倍都不止,只因他把你放在心里。” 云南打完仗他们回了京城,而曹辉被她父亲留在云南郡驻守曲靖,她很快就满十八周岁了,开春后正好出嫁。 如今朝廷要求驻边将领带家眷,嫁给曹辉后她就留在曲靖不回京城了,反正她既不会吟诗作对,也不会作画弹琴,每每京城里夫人小姐们的集会都让她如坐针毡,生怕被点到让她当场绣一朵梅花,她最让人称道的绣品便是一副梅花图,那其实是她奶妈绣的,因此她一看见梅花就烦。 威远候夫人看着这个孙女心里叹气,其实孙女一心要嫁卫五郎也很正常,两家原本就是门当户对,只是卫国公夫人并不算好相与的婆婆,想来也看不上胸无点墨的孙女。 如今她这么说显然是死了心,死了心也好,只是这出门了一趟就改了心意,只怕是遇着什么事了。 还没等威远候夫人问什么,威远候世子夫人走到她身边问道:“大姐儿,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陈丹燕答道。 “可你今早不是还说,若是不能嫁给卫五郎,你便不想活了吗?”威远候世子夫人问道,她实在是担心闺女寻短见,时不时有小娘子寻短见的传闻,大多都是跟婚嫁有关系。 “可是嫁给他比死还可怕。”陈丹燕说道。 “比死还可怕?这是如何说的?”威远候世子夫人问道。 “母亲,我不想谈论此事,总之,我嫁谁都不会嫁给卫五哥,曹辉挺好的,他待我也好,我就嫁给他了。”陈丹燕说道。 曹辉明明知晓自己心悦卫五哥还待自己这般好,难怪父亲会说那句话。 “你能想通是最好的,好孩子,祖母在城南的那间瓷器铺子就加进你的嫁妆里,再从我自己的私房给你添两千两压箱钱,你嫁给曹辉以后好好过日子也差不了。”威远候夫人说道。 家世不好就用嫁妆凑,总不能让孙女受穷吃苦。 “谢祖母。”陈丹燕又给威远候夫人磕了一个头。 威远候世子夫人也喜出望外,府里女孩子们的嫁妆早有定数,陈丹燕作为嫡长女虽然是最多的,奈何府里子孙众多,僧多粥少之下威远候府嫁女儿的陪嫁在京城里并不算多,但是再加上婆母的这份添头就很可观了,那瓷器铺子每月的收益都很不错。 卫靖不知道自己已经从某个小娘子心中被彻底抛弃,他停驻在张晓珲和张晓瑛兄妹俩相偎着歌唱的大石块前,回想着当时的一幕。 河里的冰结的更厚了,天空也飘起了雪花,远处近处的山峦一片灰濛,什么都和去年一样,只是石块上不再有那兄妹俩的身影,雪花落上去便化成了水,洇进了石块,只留下一片水渍。 这兄妹俩坐在石块上歌唱,彼时他们的歌声不羁中带着忧伤,仿佛是流落他乡的小兄妹,谁能想到他们会给大乾带来如此巨大的益处呢? 而他们自己自然是知晓的,可他们异常低调淡然,从不因自己的出众能力有些许的张扬跋扈。 卫靖仍然记得自己当初的感觉,他对这兄妹俩充满了好奇心,即使跟他们已经这么熟悉,而妹妹也成为了自己的未婚妻的当下,他的好奇心也并没有稍减。 没错,虽然还未定亲,卫靖也已经在心底认定张晓瑛是他的未婚妻了,以往他以为,若是张晓瑛不嫁给他,他大概也会另娶旁人生儿育女,可如今他十分确定,若是不得张晓瑛为妻,他只会孤独终老,若是她比他先离开这世间,他立时便会追随她而去,只盼着能赶着与她一起投胎,不再错过一世的缘分。 黑旗军的队列沉默着经过卫靖旁边,一直往京城的方向前进,这大半年来,在卫靖的率领下他们又打下了赫赫战功,照例要回京参加献俘礼,这回是真的有活的战俘——吐蕃的几名主将被带到了京城,一起带回来的还有吐蕃主帅的首级。 今年不会再有人抢他们的风头,可黑旗军将士们却并没有更多的兴奋,他们深知,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身上的枪械,他们不可能打下如此的战绩,甚至他们中的许多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印刷厂里五十台印刷机械排排列着,其中一台正在工作,印有清晰文字的纸张一张接一张滑落,散发着油墨特有的味道。 “了不得,实在是了不得。”又化身成了曦林书斋东家的林义伦在严明昊张晓瑛的陪同下,弯下腰拿起了一张新印出来的纸张,放在手上仔细观看。 “安平郡主,你那图书馆的设想极好,曦林书斋便交与你全权掌管,那里位置尚佳,亦有多年书香之气晕染,后院也有空余地盘可供扩建,便拿它来作为我大乾的第一所图书馆罢!我老了,并不觉得自己为国家作出了何事,若是能为国家留下一座图书馆,便如你所说能惠及天下以助文化文明之传播,老头子我有朝一日亦可无憾了。”林义伦说道。 严明昊研制印刷机时想到曦林书斋的印刷坊去了解技术,但是印刷坊的师傅并不愿意让他进入,因他是林义伦曾经召见过的人,掌事的便告知林义伦,林义伦于是再次召见他,了解到了张晓瑛的计划,不光让他进入印刷坊参观,甚至让印刷坊的师傅亲自给他讲解。 张晓瑛也投桃报李,印刷机械做成后要送二十套给曦林书斋,因此请了林义伦过来参观,没想到他却说出了这番话。 第四百五十一章 见面 (写在前面,瑛姐儿跟卫五哥终于见面啦!) 曦林书斋的位置是真好,相当于是在王府井大街上的新华书店,但是又比新华书店占地要宽阔得多,最妙的是,书斋后面竟然是一个苏式园林,简直就像是国家图书馆加上它后面的紫竹园公园的缩小版。 林义伦跟张晓瑛提了要把锡林书斋捐赠出来以后,就带着张晓瑛直接到了曦林书斋一路参观,而他亲自给她讲解介绍。 他当初创立曦林书斋的本意原本就是给买不起书的贫困学子提供一个抄书的场地,听到张晓瑛的图书馆计划觉得跟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甚至许多理念比他的想法更为深远,又看到了印刷机械工作的高效率,知晓这个小女娃见识过人,便就放心地把曦林书斋交了出去。 自从他认识了张家一家人,这将近一年来他也在暗暗观察这一家子,甚至也到了工业园区附近溜达,看一通下来心中也暗自诧异。 这家人绝不寻常,但是他相信皇帝一定也留意到了这一点,而皇帝显然已经有了判断,眼下皇帝对张家倚重信赖,而张家的所作所为也是对大乾有极大好处的,原本他还以为张状元需要他在后面推一推才能站到皇帝跟前,好让皇帝发现这是个人才,现在也完全不需要,他便也乐得安心养老,准备把曦林书斋交出去就四处走走。 参观完了曦林书斋前前后后楼上楼下,林义伦又把曦林书斋的管理层都喊出来跟张晓瑛见面。 京城里就没人不知道安平郡主,普通百姓就算不知道的也都知道“瑛痘娘娘”,所以大家对张晓瑛成了他们的新东家接受得很快,虽然张晓瑛一再强调她不是东家,以后的图书馆是国家的,是全社会的,她只是代为管理,甚至都不是代为管理,只是引进了现代图书馆的管理方式和管理理念而已,实际管理还得让别人来做。 而且图书馆管理也是专业性极强的工作,并不是认识几个字就可以做的,曦林书斋的管理层有好几个有秀才的功名,这就足够了,解决了张晓瑛重新找人的困难。 曦林书斋是前店后坊,印书坊占了很大一部分空间,以后这印书坊就跟印刷厂合并,这里的印书匠也直接转型为印刷厂的工人。 在林义伦办公室出来后,张晓瑛意外看到萧十二也在门外等着自己。 “表姐夫,你咋不陪我表姐呢?”张晓瑛问道。 按说明天才是回门日呢! “她不放心,让属下过来的。”萧十二脸红红说道。 虽然张晓瑛在昨天他结亲时喊过他“表姐夫”了,但他还是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张晓瑛无语,这都成了她表姐夫了还“属下”,哎! “我表姐呢?”张晓瑛问道。 “她在新宅子,明日才回门。”萧十二答道。 “那你一会送我回到家门前就回去陪她吧,我今天不出门了。”张晓瑛说道。 “好。”萧十二答道。 往回走经过端门广场附近时发现封路了,许多人在围观。 “去看看,啥情况?”张晓瑛问道。 卫五六过去了,很快回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 “小张大夫,我家公子马上回来了,要举行献俘礼,端门广场那里正在彩排升国旗。”他对张晓瑛说道。 就说吧,人都快回到了,张晓瑛一点消息也没收到,别说她了,看来卫靖亲妈卫国公夫人也没收到,不然她肯定第一时间就告诉自己。 “确定是哪天回到吗?”张晓瑛问道。 “属下问了,负责彩排的将官也不清楚。”卫五六答道。 张晓瑛有好几个月没见到卫靖了,要说不想他肯定不是,但是她事情多,经常顾不上去想也是真的,这一刻她甚至有骑马去迎接他的冲动想法。 但也只是想法罢了。 好在回到府里没多久,卫国公府就谴了人过来。 “属下见过郡主。”卫九向张晓瑛行礼说道。 国公爷让自己专程前来,可见这位在国公爷眼里份量有多重。 “护卫大哥请起来说话。”张晓瑛说道。 她认得这位是卫国公身边的亲卫。 卫九站起来说道:“国公爷吩咐属下前来知会郡主,五公子三日后进京,因京城防卫需要,他进京直接举行献俘礼,就不能先与家人会面了。” 张晓瑛记得去年献馘礼之前卫靖进进出出京城接她去指导黑旗军合唱团,但是今年就不行了,显然是武器性质不同,防卫标准也不一样了。 “我知晓了,多谢你。”张晓瑛说道。 卫九走了没多久,对讲机响了。 张晓瑛进书房接听。 “贝贝,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对讲机传来她哥的声音。 “好消息是卫靖回来了,坏消息是卫靖现在不能进城,对吧!”张晓瑛说道。 “你这么快就知道啦?好吧,我这些天都不能回去,这次献俘礼是我负责防卫。”张晓珲说道。 他最了解热武器性能和作战方式,因此由他来负责防卫也顺理成章。 “知道了,你自己小心点。”张晓瑛答道。 张晓瑛记得去年献馘礼之前卫靖进进出出京城接她去指导黑旗军合唱团,但是今年就不行了,显然是武器性质不同,防卫标准也不一样了。 “我知晓了,多谢你。”张晓瑛说道。 卫九走了没多久,对讲机响了。 张晓瑛进书房接听。 “贝贝,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对讲机传来她哥的声音。 “好消息是卫靖回来了,坏消息是卫靖现在不能进城,对吧!”张晓瑛说道。 “你这么快就知道啦?好吧,我这些天都不能回去,这次献俘礼是我负责防卫。”张晓珲说道。 他最了解热武器性能和作战方式,因此由他来负责防卫也顺理成章。 “知道了,你自己小心点。”张晓瑛答道。 因为卫靖回京这件大事,陈灵秀回门张晓珲都回不来了,其实他早就接到了这个任务,也一直在做相关的工作。 但是陈灵秀的回门宴依然温馨热闹,陈有荣兄弟三人原本想着回门宴第二天就回邺城,但是听说可以到御街上围观卫小将军得胜回朝,他们便就决定多住两日,毕竟这等盛事几时才能碰上一回呢?错过了一辈子也不见得再看到了。 到了献俘礼这一日,张府众人全员出动前往阑珊阁,阑珊阁不在戒严的范围之内,但是进京的队伍会经过阑珊阁前的街道,每每到了这种日子包间都是一间难求,所以张晓瑛知道消息的第一天就订了两个临街的包间。 她的三位表哥肯定是不习惯跟奚三娘等人一起坐的,陈灵秀原本说不用订了,晶缘阁也看得到,大伙到晶缘阁二楼的样板间看就行。 张晓瑛没同意,虽然阑珊阁那一段路没有戒严,但还是会封路,他们得提前到,小朋友们吵吵闹闹的,没有吃的哪里有耐心等这么长的时间。 陈有荣兄弟三人一辈子也没进到过这么高档的场所,也不敢点吃的,生怕花钱太多。 “大哥你们点吧,这家店就是我成亲那日到家里做菜的饭馆,瑛姐儿有股份,她订包间时就交代了这里的掌柜,每个包间要花够多少银钱,咱们若是不点,店里就只能估摸着上,钱花了,倒没吃着咱们自己喜欢吃的,那不就浪费了吗?”陈灵秀说道。 “瑛姐儿为何一定要店里给咱花够银钱?”陈有荣不解问道。 “因为上回六皇子大婚我们也订了包间,瑛姐儿说咱们都没吃上什么好吃的,往后她就这么订了。”陈灵秀说道。 其实那会大家确实手头都紧,但是现在她自己也能请兄长们在这阑珊阁好好吃上一顿了,只是表妹都交代了掌柜的记在她的帐下。 到了献俘礼这一日,张府众人全员出动前往阑珊阁,阑珊阁不在戒严的范围之内,但是进京的队伍会经过阑珊阁前的街道,每每到了这种日子包间都是一间难求,所以张晓瑛知道消息的第一天就订了两个临街的包间。 她的三位表哥肯定是不习惯跟奚三娘等人一起坐的,陈灵秀原本说不用订了,晶缘阁也看得到,大伙到晶缘阁二楼的样板间看就行。 张晓瑛没同意,虽然阑珊阁那一段路没有戒严,但还是会封路,他们得提前到,小朋友们吵吵闹闹的,没有吃的哪里有耐心等这么长的时间。 陈有荣兄弟三人一辈子也没进到过这么高档的场所,也不敢点吃的,生怕花钱太多。 “大哥你们点吧,这家店就是我成亲那日到家里做菜的饭馆,瑛姐儿有股份,她订包间时就交代了这里的掌柜,每个包间要花够多少银钱,咱们若是不点,店里就只能估摸着上,钱花了,倒没吃着咱们自己喜欢吃的,那不就浪费了吗?”陈灵秀说道。 “瑛姐儿为何一定要店里给咱花够银钱?”陈有荣不解问道。 “因为上回六皇子大婚我们也订了包间,瑛姐儿说咱们都没吃上什么好吃的,往后她就这么订了。”陈灵秀说道。 其实那会大家确实手头都紧,但是现在她自己也能请兄长们在这阑珊阁好好吃上一顿了,只是表妹都交代了掌柜的记在她的帐下。 店小二站在旁边记着他们点的菜品,陈有荣点了几样东西问道:“小二哥,可够了?” “还没够,不到一半呢!”店小二笑容可掬地说道。 陈有荣都不敢再点了,他之前想到舅舅家应该是富贵了,但是因为也没见他们请人伺候日常起居,跟以往他见过的富贵人家不一样,只是养着那么些护卫,又怀疑他们是打肿脸充胖子,但是现在看到菜单上的数字才确定,舅舅家是真富贵了,那他就应该好好考虑舅舅给他的提议了。 好不容易点好菜,楼下的人群骚动起来,大伙纷纷往外看去,只见城门口方向远远来了一队披甲骑士,最前方的是一名骑着黝黑骏马的银甲将军。 渐渐来得近了,只见那银甲将军头盔下的面庞冷峻,目不斜视,随着他的靠近,原本街道两边骚动的人群都安静下来。 陈有荣知晓楼下的人们为何会安静,实在是这一队人马煞气太重了,他在楼上都能感受到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更不用说楼下离得更近的人群,他认出了那名银甲将军,就是在他们井庄见过一面的卫小将军。 这样的人物,竟然要成为自己的表妹夫! 虽然陈有荣觉得黑旗军牛逼哄哄,但是卫靖心里其实挺郁闷的,因为他们被缴了械,重新换回了冷兵器的装备,要不是带队缴械的人是张晓珲,他都得骂人。 等他们看到街道两边的禁军都是配着上好刺刀的崭新步枪时就更郁闷了,大概黑旗军其他将士们也跟他的心情一样。 “不批甲气势出不来,放心,献俘礼过后黑旗军也还是会装备枪械的。”张晓珲拍拍他肩膀说道。 他当然理解卫靖他们的心情,对于士兵来说枪支就是他们的生命,自己的命被拿走,虽然只是暂时的,但也总不是愉快的体验。 本来阅兵现场就不可以携带任何实弹武器,街边的禁军背着的步枪弹夹也都是空的,京城目前又没有多余的枪械可以给黑旗军替换,一个个检查他们也不保险,只能干脆就不让他们持枪了。 这个方案也是跟卫国公一起定下来的,朝廷里的头头脑脑们都觉得皇帝出现的地方有枪械太危险,难保没有哪个脑子不清楚的动作一下就完了,这枪械要杀人实在太容易了。 好在越靠近端门广场,卫靖想到离张晓瑛越近,心中又欢喜起来。 张晓瑛又坐在去年的那个茶楼的二层,只不过这次她跟她老妈都跟卫国公夫人一家大小坐在一起,而且她坐在靠着窗边的位置,手里拿着隐形摄像机准备给卫靖录像,李岚跟卫国公夫人在聊着天。 南瓜土豆太小没带来,留在家里胡娘子带着,卫国公府这次少了卫琦的媳妇和孩子们,虽然多了张晓瑛母女,这卡座也还是显得很宽敞。 “安平姐姐,我五叔来了。”卫涵拍拍扭头回去听她老妈跟卫国公夫人聊天的张晓瑛,张晓瑛转头看过去,正好看到卫靖好像往这边看过来。 她的心跳一下子加快,在卫靖老妈嫂子姐姐的含笑注视下,饶是张晓瑛自诩脸皮厚如城墙,脸上也还是飞起了红晕。 接下来的献俘礼其实她也没怎么注意,感觉跟去年的流程差不多,就是多了一个升旗仪式,合唱团换成了太学的年轻学子,感觉也没过多久,整个流程就结束了,然后又过了没多久,卫靖就出现在了卡座前。 从远远看到卫靖的第一眼到听到卫靖上了二楼,一路寒暄来到卡座前的这个过程,张晓瑛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一直就不正常,越来越快,不管她怎么使劲深呼吸都压不下来,真是见了鬼了! 卫靖跟她有着类似的感受,其实他远远就看到了张晓瑛的脸,虽然不是太清楚,但是他十分肯定那是张晓瑛,想到她跟自己的家人坐在一处,整个献俘礼上卫靖都心猿意马,好在他献俘礼参加得多了,各种程序熟悉得很,就算多了一个升旗仪式也差不多,因此倒也没有出错。 此刻站在卡座前的他,眼里只剩下了张晓瑛一人。 第四百五十二章 想念 卫国公府的卡座里一时间变得很安静,别说卫国公府的卡座安静了,整个茶楼的二层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化身八卦吃瓜群众,人人都竖着耳朵要听听这卫家老五见到安平郡主会说什么,有什么反应,毕竟京城众人吃这大瓜都吃了很长时间了,一直也没看到瓜囊。 今天的张晓瑛稍稍打扮了一下,画了一个很清淡的妆,发髻上插着卫靖送给她的檀木簪子,周围几朵淡雅的珠花相衬,身上穿着的是浅灰色紧身高领毛衣打底,外披粉色长袍,看起来清新雅致又带点神秘感,站在窗边就像一个刚刚从林间走出来的精灵少女。 卫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觉得怎么都看不够,几个月不见,他的安平又不一样了,他想要把她现在的样子深深印在脑海里。 站在卡座前的卫靖连铠甲头盔都没卸下就迫不及待上了茶楼,原本杀伐果断的冷面将军眼中满是缱绻柔情,让此刻的卫靖浑身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张晓瑛觉得自己好像被施了定身咒,浑身僵硬无法动弹,而且她的目光也跟卫靖的目光胶着在一起无法分开。 卡座里跟张晓瑛一样站起来的是卫国公府里卫靖的侄子侄女们,原本他们要给卫靖行礼的,可也不知为何都站着不动,大概是因为觉得卫靖要先跟张晓瑛打过招呼才有空搭理他们。 卫国公夫人原本还一心想着儿子终于能回京跟张晓瑛见面相处,她作为老娘总算不用替儿子守媳妇了,可一看到卫靖这个表现心里又不舒服了。 你老娘我还在这坐着呢!你眼里就只有媳妇没有娘了,不对,连媳妇都还不是呢!简直是岂有此理!眼下不能说什么,回府了定要好好收拾你这浑小子! 李岚其实也有些尴尬,好在她经验丰富,只不过以前是她儿子眼里没有她,现在是别人家的儿子眼里只有自家闺女没有娘,因此她是可以理解卫国公夫人的心情的。 而且她也没法怪自家闺女不知羞,如果是大乾土著女孩,被自己的心上人这么看着,大概得羞得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了,她闺女倒好,跟卫靖你看我我看你眼神还越来越亮。 没办法呀!闺女是生在二十一世纪会追着爱豆喊着要给爱豆生娃的新世代少女,你让她一下子变成古代女孩完全不现实,对她来说跟男朋友用眼神交流一下感情那是再正常不过了,甚至都不是正常的,对于隔了几个月没见的小情侣来说应该是拥抱在一起才叫正常呢! 不过闺女年纪还小,她还是要盯紧一些。 卡座里卫国公世子夫人宋媛和卫靖的姐姐卫婷面面相觑,她们虽说也是过来人,可也没见过自家夫婿这么看着自己呀!如果自家夫婿这么对待自己,那婆婆不得…… 宋媛和卫婷不约而同地看向卫国公夫人,不出意外地看到卫国公夫人脸上的表情开始僵硬,看着卫靖的眼里开始有怨气上升。 卫婷不想弟弟回府受罚,赶紧清了清嗓子打破这卡座里的静默。 卫靖很快反应过来,马上单膝下跪给自己老娘行礼:“靖儿拜见母亲!” 卫国公夫人心中有气,有心让他跪久一些,但是又顾忌到卡座里还有李岚母女,只能故作平静地说道:“起来吧,安平娘亲也在呢!” 卫靖一听这话才注意到李岚也在,心里不由得一慌,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 方才他忍不住那么看着安平会不会让她娘亲以为自己行举不端心中不悦? 他赶紧站起来向李岚深施一礼说道:“五郎见过夫人。” 李岚看出了卫靖的慌乱,微笑着站起来给他还礼说道:“不敢,五公子不必客气。” 卫国公夫人拍拍李岚说道:“安平娘亲你不用跟他客气,你方才说红宝石打磨出切面镶嵌出来的珠宝款式我倒是好奇得紧,不如咱们这就出发到晶缘阁瞧瞧去。” 她实在是不想看自家儿子的鬼样子,那就眼不见心不烦,老娘拍屁股走人,你俩在这要怎么大眼瞪小眼就瞪去。 卫婷一听这话就知晓她老娘的心思,这是要给弟弟多留些跟安平相处的时间呢!不然一年到头的在外打仗见不着几面,再深厚的情分也淡了,这会弟弟跟安平可没订上亲呢!心里还是不踏实啊! 她也赶紧接口道:“我也想瞧瞧去。” 卫国公世子夫人也笑道:“可不是,珠宝首饰可比五郎好看呢!” 卫靖尴尬地赶紧先跟她行礼:“五郎见过大嫂。” 卫国公世子夫人笑着给他还礼说道:“五郎辛苦了,听说你又打了许多胜仗。” 卫靖笑笑以示回应又给卫婷行礼:“姐姐。” 卫婷还礼揶揄他道:“我还以为你都看不见我了。” 她得提醒弟弟一声老娘生气是因为什么。 卫靖愣了一下,侄子侄女外甥女齐齐向他行礼:“见过五叔”,“见过舅舅”,张晓瑛也屈膝行了一礼,但是没说话,只是微微笑着。 李岚也猜到卫国公夫人的用意,她看向自家闺女,见她眼里仿佛也只剩下了卫靖,就算她们现在不走留在卡座里,闺女没准都得自己找个借口跟卫靖溜出去。 也罢,来到这个时空闺女已经够委屈的了,现在谈个恋爱还一年到头见不上面,这卡座好歹还算公共场所,别他们自己溜出去躲哪里倒不好说了。 她便也微笑对卫国公夫人说道:“也好,您去提提意见指点一下设计师。” “那咱们这就走。”卫国公夫人站起来说道,看也不看儿子,卫靖终于意识到自家老娘不高兴了,赶忙说道:“母亲,儿子陪您一起去。” 反正只要能跟安平在一起,去哪他都不介意。 “去去,我不用你陪,你一个大男人,懂得什么珠宝首饰。”卫国公夫人说道,一边侧身让人给她披上披风,一边状似无意地伸手替李岚捋了捋衣裙。 卫靖在他老娘的这个小动作中得到暗示,知晓她并不会真的恼上自己,心下一松,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想做一个能给母亲带来欣喜的儿子的。 以他母亲的身份,除了至亲之人,她何时会帮旁人整理衣裙?而她方才的举动,起码是表明了她对安平母女的态度没有因自己的失礼改变。 他心里充满了对安平的感激,因为仅仅是一年不到,母亲对安平的态度判若两人,让他不必像他四哥那般面对母亲的冷遇,这个过程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做什么,而他也无法做什么。 可见他的安平是多么的好,就连母亲这般的人都为她折服。 卫靖想到这里又不由得看向张晓瑛,卫国公夫人一见之下又更恼了。 “走了走了。”她携着李岚的手一起走出了卡座,李岚转头看了一眼闺女送去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张晓瑛接收到李岚的警告,对着她老妈做了个鬼脸,俏皮又可爱,卫靖忍不住笑起来。 卡座里卫国公府的小辈们纷纷收拾东西跟着自己娘亲离开,一时间二楼一下子热闹起来,以往都是最后走的卫国公府一家今日破天荒地第一个走,各个卡座里的夫人们都纷纷出来跟卫国公夫人道别。 孩子们收拾好出去,卫国公夫人也跟二楼的各家夫人道别结束,一群人下了楼直接坐上车走了。 卡座里就剩张晓瑛跟卫靖两人,卫靖已经把头盔摘下来给护卫拿着,他们对坐在桌案的两边,两个人都看着对方,脸上带着自然流露出来的笑容,在卫靖眼里此刻的张晓瑛笑靥如花,而在张晓瑛眼里对面的小哥哥真是比金城武还好看,完全忘了他是一个千年之前的古人。 卫靖握紧了放在桌案上的双拳,以免自己忍不住去握住张晓瑛同样放在桌案上的小手,他总觉得张晓瑛长大了许多。 “卫五哥,你穿着铠甲不舒服吧?”张晓瑛先开口问道。 要是她不先开口说话,卫靖大概也不会开口。 “无妨,习惯了。”卫靖说道。 张晓瑛听他这么说,想到了他们战时甚至要穿着铠甲睡觉,而她自己哪怕是床褥稍有褶皱都嫌硌得慌,被她老妈吐槽自己养了个豌豆公主,心中不禁一软,拉过卫靖的右手双手握着说道:“卫五哥,你辛苦了。” 她原本是想握个手表示一下慰问,卫靖却反过来紧紧握着她的手,他的手大,一个手掌就能把张晓瑛的双手握住了,左手手掌也跟右手合拢,把张晓瑛的双手拢在掌心,稍待一刻又低下头,把张晓瑛的双手抵在自己额头上。 “安平,我特别特别想你,你想我吗?”他说道,声音低沉,眼睑低垂,并没有看着张晓瑛。 张晓瑛觉得脸上一下子火辣辣地烧起来,这下子她又想起来眼前这位是一个纯粹的古代权贵公子了,卡座里虽然只有他们俩人,只护卫都站在门口呢!可他说出这些话根本不在意有没有旁人在侧。 现代的小伙子可能会跟女朋友在外人面前拥抱,但是要让他们当众说什么“我想你”这样的话那是几乎不可能的。 张晓瑛扭头往卡座门口看了一眼,卫五一背对着他们,萧十二正蹙着眉警惕地盯着卫靖。 “也想的,”张晓瑛答道,脸上更烧了,顿了一下又说道:“特别想。” 应该算是特别想了罢,反正她这辈子还没试过想哪个人像想卫靖那么强烈的呢!以前虽然也会想她哥,但是感觉完全不一样,想哥哥是在吃到好吃的美食的时候,觉得哥哥吃不着挺遗憾的类似这种想,但是想卫靖就是总想要跟他见面渴望跟他呆在一起。 卫靖把她的手从自己额头移下来,放在桌案上,双掌仍然拢着,目光灼灼看着张晓瑛的脸,仔仔细细地看着,连眉毛都恨不得一根根地数清楚,他在营地时想张晓瑛就会拿出那几张照片来看,可还是跟现下看着活生生的人差得太远了。 张晓瑛长这么大也没被人这么看过,同时她也发现了自己的脸皮远远不够厚,而且她对自己的长相原本有着清醒的认识,好看是好看的,但绝不是美若天仙那种,只是卫靖的眼神让她有些疑惑,难道自己穿越一回还能颜值上升变得美到让人移不开眼睛了? 才怪!除了卫靖,也不见有哪个古代小伙子这么看过自己,卫靖这就是典型的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 一直就这么干坐着被卫靖看着也不是办法啊!而且因为这卡座隔音也不好,他们也不能说太多的体己话。 她正想提议离开茶楼,卫五一在卡座门口说道:“公子,常服送来了,先把铠甲换了吧!” 以往他家公子都是换好常服才上楼拜见母亲嫂嫂姐姐们,可今日为了尽快见到安平郡主,连等常服送到的那点时间都等不得了。 卫靖终于松开张晓瑛的手说道:“我去去就来。” “嗯。”张晓瑛点头,看着他起身走出卡座,走动时身上的铠甲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 其实在张晓瑛眼里卫靖也不太一样了,显得成熟了许多,以前张晓瑛看他还多少觉得他是小学弟,但是这一次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起码是同龄人了,甚至觉得他比自己好像还成熟些。 大概真的是战争岁月容易催人老,其实他也才过了十九岁没多久呢!张晓瑛知道他的生日还是卫五六告诉她的,那天卫五六经过一家阑珊阁蛋糕店的时候下去拿了一个蛋糕,说是他家公子生辰请张晓瑛吃蛋糕。 其实卫五六只是变着法子告诉张晓瑛卫靖的生日罢了,不然他家公子自己肯定不会说的,小张大夫一家好像也不兴办生辰宴,可公子明年就及冠了,若是没收到小张大夫的礼物岂不是遗憾? 卫靖很快换好衣服回到卡座,此时的他看着就是一个京城里的翩翩贵公子,在张晓瑛面前几乎可以称得上温润如玉,只有张晓瑛知道他的手掌心里都是粗粝的厚茧。 “卫五哥,咱们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好玩的地方。”张晓瑛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领口,准备带卫靖去看看印刷厂。 不然这大冷天的也不能到公园溜弯,又没有电影院可去,她自己也不喜欢去看戏,那在古代谈恋爱咋办?她也不知道,那就带卫靖去感受一下现代文明好了,他肯定会喜欢的。 “好。”卫靖点头,伸手去帮张晓瑛拿过挂在隔栏上的斗篷要给张晓瑛披上,却在张晓瑛转过身去拿自己的包包时脑子里“嗡”了一下,脸色也随之大变。 “安平,不要动!”他说道。 第四百五十三章 初潮 卫靖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惊慌,张晓瑛一时僵住。 能让卫靖这样的杀神吓成这样的,究竟是什么可怕的东西,难道有恐怖分子安装了炸弹? 还没等张晓瑛思考更多,一块斗篷劈头盖脸蒙住了她,接着又是一块,张晓瑛感觉自己腾空而起,又一次像布娃娃那样被卫靖挟着离开卡座,但是她的头脸都被蒙着,完全看不到什么,只能感觉到卫靖冲下楼梯,应该是跑到了街上。 她被吓得不轻,特别是下楼梯的时候,从高处极速下落时带来了强烈的失重感,又担心卫靖带着她别一脚踩空了,摔一跤可不得了,因此整个人一动不敢动。 接着又感觉到卫靖在狂奔,好像跑的距离也不短了,就算威力再大的炸弹也炸不着了罢?但是卫靖还在跑,难道不是炸弹是杀手…… 萧十二在卫靖把张晓瑛抱走的第一时间就跟了上去,护卫们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又都呼啦啦地跟着跑,一时间二楼的动静闹得很大,旁边卡座里还没走的人家惊得目瞪口呆,他们恍惚看到卫家五郎抱着什么跑下楼,然后护卫们纷纷跟上。 这是出事了吗?可也没见有打斗声啊! 张晓珲正在端门广场靠着茶楼这边跟太子妃的大哥沈亦翃说话,他们的工作刚刚结束,却听到附近茶楼一阵吵闹,负责安保工作的两人马上停止聊天往这边跑过来,却看到卫靖抱着什么冲出了茶楼大门,萧十二在后面紧跟着。 张晓珲心一沉,萧十二跟在卫靖后面,说明他抱着的就是妹妹,他抓着一名护卫问道:“怎么回事?” 那护卫也不清楚啊!但是公子抱着小张大夫就跑,说不定是小张大夫晕倒了。 “好像是郡主晕了。”护卫答道。 晕了?难道是低血糖?张晓珲想到自己曾经也像卫靖这么狂奔过一回,心中更是一紧,赶紧也追了上去。 于是御街上一群护卫们跟在卫靖身后狂奔,虽然卫靖抱着少说也有八十斤的张晓瑛,但是也只有萧十二勉强能跟在他后面,别的护卫都落后了一大截。 这实在是一大奇观啊!因为献俘礼刚刚结束不久,街上留下来的人不少,大伙何曾见过卫小将军这般不顾形象发足狂奔的?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骑着骏马前行,不骑马的时候也有,但也都是言行有度的贵公子形象。 他身前抱着的是什么物事呢?看着像是一个人,可是头脚都看不到,是个人吧? 也有人认出了跟在卫靖身后的是张晓瑛的贴身护卫,觉得自己发现了大瓜,但是也不敢随便乱说—— 卫小将军抱着安平郡主在街上跑?这事怎么想就怎么惊悚啊!虽说卫小将军又立了新功皇帝会有赏,可这当街抢民女……这也不是民女啊!这可是安平郡主啊!卫小将军莫不是失心疯了吗? 再一看到张晓珲也在后面猛追,实锤了!卫小将军失心疯无疑,竟然把安平郡主抢走了! 且不说各路吃瓜群众心里是怎么想的,在卫靖怀里的张晓瑛已经被颠得七荤八素,大脑还在不停地紧张思考。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刺客竟然追得卫靖只能一跑了之?护卫们不会拦着吗?她哥好像也在附近啊!应该也不是持枪歹徒,因为一直也没听到枪声,别说枪声了,连冷兵器的金属撞击声也没有,张晓瑛自己经历过一次劫杀,对拿着刀剑打架的声音早就熟悉得很。 但是她当然不能做什么,只能尽量不让自己乱动增加卫靖的负担。 “太医!太医!快来人!”正当张晓瑛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卫靖喊了这么一句。 卧槽!啥情况!难道卫靖自己已经受伤了吗?受伤了还抱着自己跑那么久…… 张晓瑛一阵感动,同时又很着急,他这么跑伤口血流肯定加快,得赶紧救治啊! “快放我下来!”张晓瑛说道。 “安平不动。”卫靖说道,他已经停止了跑动,找到一间带床榻的屋子正小心翼翼地把张晓瑛放上床榻。 太医院胡院正正在自己办公室看着皇帝的体检报告,听到喊声忙走了出去,一起走出去的还有好些御医。 “卫将军?”有人问道,很是疑惑。 这位身体好的简直像是刀枪不入百病不侵,从来也没进过太医院的门啊!今日这是怎么了? “快救人!”卫靖说道,大冷天的,他脸上头上都是汗,怕张晓瑛乱动一手按住她肩膀让她动弹不得。 胡院正听说是卫靖,赶紧几步快赶过来,卫靖一眼看到他就喊道:“胡院正,快救救安平!” “安平郡主?”胡院正问道,同时走到床榻边拿开盖在张晓瑛脸上的斗篷,正对上张晓瑛睁大的眼睛。 只见躺在斗篷里的安平郡主脸色看起来红润有光泽,半点不像有病的样子,只是发髻微乱,怎么卫小将军慌成了这般? “卫五哥你受伤了吗?”张晓瑛问道。 “我没受伤,你放心,不要动,让胡院正好好给你诊治。”卫靖松开按着张晓瑛的手。 张晓珲这时候也跑到了太医院,这地方他还第一次来,一眼看去就是十几间屋子组成一个四方形院落,有一间屋子前站着萧十二,屋里面还站着好些个御医。 张晓珲跑到门口,正好听到张晓瑛问卫靖受伤没有,也不知道是醒过来了还是没晕倒,心里倒是先松了一口气。 他向萧十二点点头,走进了诊室,站在御医们身后。 “可我也没病啊!”张晓珲听到妹妹说道。 “你出血了。”卫靖说道。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自己身体已经有了暗伤却一点感觉也没有,不知不觉血都流光了,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军中就有一名将官的媳妇就是这么死的,据说若是发现得早一些原本可以使银针止血,没准还能抢回一条性命。 张晓珲一听到说妹妹出血了,原本放松的心情一下子又紧张起来,诊室里除了张晓瑛卫靖之外还有五六个御医,其中一个留着花白长胡子的御医站在妹妹躺着的床榻边。 胡院正一听说张晓瑛出血了也紧张,问道:“郡主伤在何处?” “我没有受伤。”张晓瑛答道,她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那郡主可觉得何处不适?先让下官给您号个脉罢。”胡院正又说道。 安平郡主虽然自己也懂得医术,但医者不自医,还是须得由自己给她看诊方可放心。 没等张晓瑛回应,卫靖把张晓瑛的手从斗篷里拉出来说道:“胡院正,您请号脉吧!” 张晓珲在一边看着不觉得怎么样,屋里其他的御医却是面面相觑,患者家属他们也见得多了,就没见过有谁像卫小将军这么紧张患者的,瞧他一脸的汗,也不知晓这到底是跑出来的还是吓出来的……也不对,卫小将军是安平郡主的哪门子家属呢? 胡院正凝神静气把手搭在张晓瑛的手腕上,啧,原来是这样啊,想到卫靖的话,他一时有些啼笑皆非,转头看到屋里这么多御医在,开口赶人道:“都回自己诊室去罢,一个个老大不小的了还这么爱看热闹。” 御医们也冤枉啊!卫小将军抱着安平郡主跑进太医院就喊“来人”,那他们也就是想赶来帮忙而已,现在不需要他们了,那他们走就是了,不过真的很好奇啊!卫小将军是怎么抱上安平郡主的…… 御医们退出去以后,胡院正看着留在屋里的张晓珲问道:“这位是……” “我是安平郡主的兄长。”张晓珲说道。 他刚刚站在御医们后面,卫靖跟张晓瑛都没看到他。 胡院正沉吟了一下,看了卫靖一眼。 既然卫小将军都听得,那安平郡主的兄长就更加听得了。 “方才下官给安平郡主号出来的是月经脉,因此郡主此时乃是经期,出血是正常的。”胡院正说道。 虽然胡院正说话的语气平淡又平静,张晓瑛却似乎感觉到头顶上天雷滚滚,整个人尴尬到无地自容,手一掀把斗篷往脸上盖去。 张晓珲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对胡院正拱手谢道:“多谢大人。” 卫靖却仍是满脸疑惑,盯着胡院正问道:“何为经期?为何经期出血是正常的?” 张晓瑛听到他问的这些话,气得在斗篷下咬牙切齿,恨不得马上把他赶出去! 胡院正看看卫靖心道,听说卫国公府这位五公子自小便随着父兄在边关打仗,向来洁身自好,如今看来都不止是洁身自好而已啊!某些方面的教育很是欠缺嘛!人家安平郡主的兄长看着比他年轻都比他还要明白,这如何能行? 他正要亲自给卫靖科普生理卫生常识,张晓瑛在床上“咚咚”敲着床板,胡院正醒悟过来,安平郡主虽说也是医者,可同时也是个小娘子呢!小娘子自己遇到这些事情自然也是害臊的。 算了,让他们自己说去吧,年轻人的事,他老头子就不掺和了,安平郡主明显恼了,他还是赶紧溜了溜了。 “总之安平郡主身体甚是康健,卫小将军还请放心,下官还有旁的事情要忙,先行告退了。”胡院正说完就匆匆出门走了,卫靖原本还想把他拦住,张晓珲制止了他。 “安平没事,你倒可能有事。”张晓珲幸灾乐祸似笑非笑地看着卫靖说道。 “都出血了,出的还不少,怎会没事?”卫靖心中着急,只想把那胡院正赶紧逮回来给张晓瑛行针止血。 张晓珲同情地看着卫靖,猜想他是真的不懂,他自己也是初中时看了生理卫生课本才了解清楚的,卫靖一个古代男子,一般都是婚前才会有人给他普及这方面的常识,古代又不像现代有那么多科普读物,这些相关的知识只在医书中记载,如果不是专门去研究,他还真是没有机会了解有关的内容的。 但他倒是真的紧张妹妹,以致于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但他也不好当着妹妹的面给卫靖解惑。 “真没事,放心。”张晓珲拍拍卫靖肩膀,走到床榻边对张晓瑛说道:“贝贝,你能自己走吗,咱们先回家吧!” 妹妹大概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经期,不然肯定会有所准备,现在既然都这样了,只能是赶紧回家。 “不能,哥哥,丢死人了,我没脸见人了。”张晓瑛在斗篷下闷声说道。 她主要是没脸见卫靖,虽然她是医学生,可是被人看到自己的经血弄脏了裙子,看到的人还是卫靖,她实在是太太太太太……哎! 张晓瑛又狠狠地锤了一下床板。 “安平不能自己走,不急,我先去喊胡院正过来止血。”卫靖说道,转身出门去了。 张晓珲本来想拦他,后来一想算了,他不在妹妹还没这么尴尬,说不定他去了胡院正那里还开窍了。 “起来吧,卫靖出去了,你也不能一直躲着他。”张晓珲拍拍张晓瑛脑袋的位置,他了解妹妹的心结,又走到门边对萧十二说道:“表姐夫,贝贝走不了太远的路,咱们得把骡车赶过来。” “好。”萧十二应道,快步离开。 他其实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不过他倒是可以确定一点,卫小将军不会伤害小张大夫,现下小张大夫有她兄长和卫小将军在,安全自然不成问题,而骡车他还是亲自赶才放心。 胡院正对卫靖又来找他很是无奈,也罢,那他老人家就趁着这个机会给他普及普及妇科常识。 于是卫靖才知晓自己闹了一个多么大的乌龙,难怪安平方才恼上了自己,原来这是小娘子长大了都会有的事情,这么说他的安平真的长大了呢!难怪他看着总觉得有些不同了。 但他还是很忧心。 “每月这么流血可会损耗身子?”他问道,要流好几日的血,那得流掉多少啊!想想就觉心惊。 “自然是损耗的,可在过后多吃些补益气血的吃食,这几日不可过于劳累,静养为妥。”胡院正说道。 他老人家是最早看出卫家父子觊觎安平郡主的人,那会安平郡主还只是一个庄户小娘子,什么封号也没有呢!以前他还以为他们是看中了安平郡主的本事,如今看来这卫小将军倒是真上心了呢! “何种吃食可补益气血呢?”卫靖继续虚心求教。 胡院正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卫靖,心中暗自寻思,你一个在战场上拿刀杀人的杀神问我什么食材补益气血? 不过他还是耐心给卫靖解答:“红枣桂圆阿胶,平日亦可吃些猪肝黄鳝乌鸡,小娘子也不可补的过多,还是尽量食补为好。” “除了需补回气血还需留意何事么?”卫靖又问,他得问得清清楚楚才好,不然心中总是不踏实。 “经期万万不可受凉,冷水能不碰便不碰,能做到这些便可保无虞。”胡院正说道,原本他还想再多说一样的,但是觉得这俩孩子也没成亲,那就没必要说了,再说了,安平郡主自己也是医者,她自然清楚。 “多谢胡大人!”卫靖心中稍定,向胡院正行礼后回到张晓瑛躺着的屋子。 张晓瑛已经从床榻上起来了,但是怕弄脏斗篷,就没坐着而是站在床榻边。 “安平怎么起身了?还是躺着罢。”卫靖说道。 张晓瑛看到他原本还是有些尴尬,但是看他这个样子好像已经不慌张了,难道是胡院正给他普及了生理卫生常识? 果然听他说道:“是我弄错了,倒把你吓着了吧?胡院正说小娘子长大了每月都会流几日血,并无大事。” 张晓珲无语地看着卫靖,大哥,您这是要安慰人吗?不知道这是女孩子的隐私不能拿来讨论的吗? 他看向自家老妹,以为会看到她脑羞成怒的样子,没想到原本还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妹妹正一脸探究地看着卫靖,眼里还带着几分笑意。 张晓瑛确实不生气,连尴尬都免了,本来嘛!人类的羞耻心都是被教育出来的,好比原始人,他们就是觉得赤身裸体并没有任何问题啊!卫靖现在也类似于原始人,对他来说这就是个纯粹的生理问题罢了,自己的尴尬根本就是完全没有来由。 “你都问清楚啦?”张晓瑛问道,她想看看卫靖到底了解多少。 “问清楚了。”卫靖点点头。 连安平这几日该吃什么他都了解了。 “那我是因为什么流血呢?”张晓瑛又问道。 “就是长大了,没事的,女子都会如此。”卫靖答道,还以为张晓瑛是担心自己的身体,忘了她也是医生。 “那为何女子长大就会流血呢?”张晓瑛又问。 卫靖正要答话,张晓珲插嘴道:“五郎别理她,她自己是大夫。” 他一听就知道自家老妹在想什么,卫靖毕竟是古代男子,如果过多联想肯定还是会尴尬的。 他轻拍了一下妹妹肩膀,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说道:“注意点。” 他可是没有忘记妹妹说要给卫靖生娃时的淡定自若,女孩子长大了真是愁人。 第四百五十四章 心病 卫靖听了张晓珲的话一怔,随即笑了。 “那就好。”他说道,样子看起来竟有几分萧十二那种憨憨的感觉。 卫五一过来通报道:“公子,郡主的骡车到了。” 他如今头大得很,公子这一抱一跑,传遍京城肯定不用到明日,晚上国公夫人就得喊他去问话了!到时候他该怎么给公子胡编呢? “走吧!”张晓珲对妹妹说道。 “安平等会。”卫靖拿过他自己原本拿来包裹张晓瑛的斗篷披到张晓瑛身上,结果太长了,地上拖着好大一团。 “不用了,我穿的衣裳够暖和了。”张晓瑛说道。 “平日或是够了,经期可不行,胡院正说了经期万万不可受凉。”卫靖说道,把斗篷往下卷了卷,把上部分卷成一个圆筒,又披在张晓瑛身上,帮她把绳子系好,还拉出张晓瑛斗篷的帽子给她戴上。 张晓珲站在旁边看着他忙忙碌碌,不禁反思起自己当哥哥是不是当得不到位,怎么就没想到妹妹生理期不能着凉呢? “可你自己没有披风哪行呀!你看你跑出一身汗,一会出门该着凉了。”张晓瑛说道,卫靖前额垂了几缕碎发,湿湿的粘在额上,说定里衣都湿透了,一出门就得吸汗。 “无妨,雪地里都打滚的。”卫靖说道,其实他还少说了“光膀子”三个字。 “走吧!贝贝赶紧回家。”张晓珲又催道。 这两人没完没了的,妹妹倒是应该尽量别站太久。 “那我走了,卫五哥再会。”张晓瑛说道,心里其实有些舍不得,她跟卫靖才刚刚见面呢!话都没说上两句。 “我陪你回府。”卫靖说道。 他才不会跟安平分开呢!只要不是皇上找他,那他就尽量陪在安平身边,反正他回京了就是闲人一个。 张晓瑛看向自家老哥,不出所料她哥的脸一下子黑下来不少。 “也好,”她赶紧说道,“你先送我回府等我换了衣裳就带你去看好玩的地方。” 其实她的衣裳都在房车里,进了房车洗换就行,但是解释不了进一趟骡车出来以后衣裳都不一样了的问题啊! 而且房车里也有卫生巾,她可不习惯用这古代的草木灰。 卫靖答道:“不必,这几日你须得好生歇息,你放心,我会陪着你的。” 张晓珲的脸越发的黑了,其实他也很矛盾,拥有现代灵魂的他,理智上是明白两个久不见面的恋人是恨不得时时刻刻厮守在一起的,他是过来人,深知异地恋的苦。 可现在不是古代嘛!他自己是清楚古代的行为规范的,按理来说卫靖也是清楚的,但他显然陷入了爱情的狂热之中,再怎么说他也只是十八九岁的少年人,加上平时几乎没人管束得了他,可不就是想怎样就怎样嘛! 而且说实话,相比之下让张晓珲更不放心更头大的是自家妹妹,她原本就没有古代记忆,加上学医的缘故,平时就有些大大咧咧的,就怕让卫靖产生误会。 可是硬生生把他俩分开他终究也是硬不下这个心肠,还没等张晓珲想到该怎么说一两句狠话警告一下卫靖,张晓瑛已经挽着他的胳膊一边往太医院大门走去一边说道:“哥哥,你放心,我保证我俩在一起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张晓珲还能说什么呢?好在卫靖也没有完全失去了理智,在张晓瑛担心他着凉喊他跟自己一起坐进骡车时拒绝了,骑着护卫随后牵来的马跟在张晓瑛的骡车旁边。 张晓珲的亲兵也送了叉一过来给他,虽然端门广场献俘礼的安保工作结束了,张晓珲也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并不能一直跟在妹妹身边守着,他心里暗叹了一口气,骑上马离开了。 街上吃瓜群众也没有散开,虽然不敢明晃晃地跟着跑去看热闹,但总想看看卫小将军究竟会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毕竟卫小将军固然厉害,张小将军也不是吃素的,如今京城新筹办的武备学堂在招生员,许多人求爷爷告奶奶也进不去呢,据说张小将军选人异常苛刻! 因此大伙装着散步走到了太医院附近,反正也得行路离开,往哪走都差不多,难得有个乐子可瞧,怎么能轻易放过呢? 没想到先看到张小将军骑着马出了胡同口,没多一会又看到卫小将军骑马跟在安平郡主那辆骡车旁边也出来了。 可惜了,这是卫小将军打赢了还是没打起来啊!看来不管怎么样,卫小将军做张家女婿这事是稳了!不得不说,卫国公府眼光实在是精准啊!当初京城里有多少人能看出来这张家不到一年就火热成这般呢? 吃瓜群众心情复杂地看着跟在骡车旁边的卫靖,张晓瑛也透过骡车车厢的窗子在看他。 骑在马上的卫靖比车窗高出许多,显得更加高大魁梧,张晓瑛其实还从没有从头到脚认真仔细地看过卫靖,便也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看看。 嗯,以前一打眼看过去就觉得卫靖挺好看的,现在仔细看更好看了呢!在现代的男孩们花了太多时间看手机电脑,身材笔挺的只在训练过站姿的部队才能找到,比如她自己哥哥,除此之外真的是凤毛麟角,甚至许多当红男星都有驼背含胸脖子前倾的毛病。 有一次她哥到她大学的宿舍楼下接她回家,楼里的女孩们纷纷扒窗户往下看,照相的照相拍视频的拍视频,当天晚上校园网各种帖子满天飞,标题都是什么“活捉野生男神一枚”之类,内容要么是她哥的照片要么是视频,还流出部分到外网上,那段时间她的闺蜜们都变得狗腿许多,直到她说了她哥早就名草有主了她们才消停,打那以后她哥再也没去接过她,网上的帖子也很快消失不见。 但是在古代习武的人身材都是笔挺的,护卫们是这样,卫靖也是这样,而且他的身姿还隐隐透出凌厉的感觉,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张晓瑛忍不住露出微笑,谁能想到当时牛逼哄哄的卫小将军今天狗腿成这样呢? 卫靖感觉到张晓瑛在看自己,转头提醒她:“安平把布帘放下,外面冷。” “那你进来陪我吧!”张晓瑛说道。 从御街回到她家这么走可得走上半小时之久,外面风虽然不大,但气温已经很低,早上起床时,张晓瑛看了房车上的温度显示只有零下十四度,现在虽然气温上升了,应该也还在零度以下,她真的担心卫靖着凉,骡车里虽然也冷,但是有在房车里拿出来的户外取暖器,开一阵子就暖和很多。 “如此不妥,我在外头也是陪着你。”卫靖说道。 张晓瑛实在是想给他翻个大白眼,明明抱着自己跑了一条街,现在进骡车倒是觉得不妥了,这是要避嫌呢?您刚才怎么就没觉得不妥呢? “那你披上披风吧!车里不冷,我带了暖炉,我瞧着你穿的这么单薄心里不舒服。”张晓瑛把他的斗篷递出去。 “我真不冷,你看,”卫靖弯腰把手伸过来,但是没接斗篷,而是握住了张晓瑛的手,“是不是暖的,你快缩回去,裹好身子。” 还真是暖的,这人也不知道什么材料做成的,难道古代真的有人可以练成冬暖夏凉的体质。 张晓瑛把斗篷收回来,重新披在身上,这斗篷大概是卫靖经常披着的,带着他身上特有的味道,这味道张晓瑛已经很熟悉,在黔中被他背着走那几天就已经熟悉了。 想到那些日子,张晓瑛心里一阵柔软,把斗篷拢得更紧了些。 萧十二听了卫靖的话倒是松了一大口气,他也是头疼啊!人是小张大夫邀请的,如果卫小将军真的要进骡车他是拦着呢还是拦着呢? 不行,他还是得拦着! 好在卫小将军还是懂分寸知礼数,免了自己为难的时候。 终于回到了张家,卫靖在进入柳泉胡同口时愣了一下,卫五六就在他右后方,给他介绍道:“公子,这是水泥路面,咱们府里的路面也都铺上了,听说宫里也有一些路面铺上了。” 之所以宫里的地面没有全都铺上水泥,是因为这水泥地面没有石板块拼成的地面看起来有气势。 “这水泥哪来的?”卫靖问道,这路面极平整,他让那些降俘修的路面显然做不到如此平整。 “工业园区生产的。”卫五六答道。 作为张晓瑛的护卫他并不了解水泥生产的过程,毕竟张晓瑛自己并没有带着工匠们满身泥沙做试验,这活都是严明昊干的。 “工业园区?”卫靖问道。 这名词实在生疏,类似他第一次见到安平时从她口中听到的那些词语。 不过他已经听到了许多陌生词语了,望远镜,防弹衣,迫击炮,蒸汽机船,突击步枪,各种训练科目术语,等等等等不计其数,这“水泥”不也是一个吗? 但是这个“工业园区”却仍然让他觉得不一般,他隐隐感到这是类似安平曾经所处世界的一个处所。 “卫五哥,我明日带你去工业园区参观,斗篷给你,五六,你先带卫五哥到待客厅,我不下车了,一会再来找你。”张晓瑛把卫靖的斗篷递出来给卫靖,一般没有外人时,萧十二都是直接把骡车从东西两府中间过道赶回正院后罩房,再把小棕带回到前院的马廐。 卫靖现在自然已经不算是外人。 “你回屋还要走路呢!快披着。”卫靖又把斗篷推回去。 算了,张晓瑛也不再坚持,她得赶紧进房车换衣服。 萧十二把小棕带走后张晓瑛进了房车先找到卫生巾,因为穿越时只准备了两个人一个月的用量,因此日用夜用的卫生巾一共只有十盒,她妈一直都不舍得用,要全部留给张晓瑛,起码能保证她初潮时用的是卫生巾,再慢慢调整成草木灰。 这对她们来说是件大事,因为张晓瑛就习惯用这个品牌这个系列的,换了别的品牌就会过敏,哪怕是更贵的也一样,所以其实她妈是很担心她能不能适应草木灰的。 张晓瑛看着这些卫生巾,拆开盒子拿了一片出来再拆封,这卫生巾每一片都是独立包装,单独有一个小袋子。 把拆好的卫生巾和包装放在床上,过了一会没有什么变化,张晓瑛打开一瓶矿泉水,滴了一滴到卫生巾上,果然床上的包装不见了,卫生巾盒子里十张卫生巾整整齐齐排着队。 耶!感谢房车大大! 张晓瑛忍不住笑起来,这个她们穿越以来最大的心病解决了,不光她,连她老妈以后都能用上房车里的卫生巾了! 她其实猜到卫生巾也会这样遵守房车的守恒定律,因为复印纸就是这样的,用完一袋又会自动出现,总是保持他们刚穿越时的数量,好像就是为了让他们安心。 以前她还幼稚地以为可以在大乾生产出能用在打印机上的纸张,查了各种资料才了解,符合在打印机上使用的纸张并不容易生产,各种指标要求都很高,大乾目前的生产力水平难以做到。 所以她一开始并不舍得使用这些珍贵的复印纸,总是精挑细选最实用的资料才打印出来,后来才发现复印纸用了也会自动补充,当时她高兴得在房车的床上直打滚,忍不住就想把金庸全集打印出来,好让大乾人民也体会一把杨过和小龙女的旷世绝恋。 当然她最后还是没这么做,打印出来的都是各种跟工业发展相关的专业基础知识书籍,现在有没有人能看懂不要紧,欧洲的文艺复兴不也是在所谓的图书馆里发现了大量典藏然后兴起了大规模翻译运动以后才科技腾飞的嘛?现在她在后罩房的房间隔壁已经打印出来了好几个书架的书籍,俨然一个小小的藏书室了,这些书籍最终都要送到印刷厂出版。 而且她还奢侈地打印了一本人体自查彩色图谱,感谢这个性能卓越的打印机,把原书上各器官的不同颜色展示都清楚地显示了出来,结果被萧元锦看到了,口水都差点流了出来,眼巴巴的样子让张晓瑛心一软,就送了给她,听说萧元锦因为钻研这本书开始往义庄跑了,这真是张晓瑛意想不到的。 卫靖也意想不到,原来他的安平还有这样的一面。 第四百五十五章 牵手 张家的待客厅跟卫靖第一次来的时候稍有区别,多了一个靠墙放着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籍,什么内容的都要,最显眼的是一部汉字拼音字典。 “公子,此处亦是我等平日闲时读书之处。”卫五六殷勤地给自家公子介绍道。 卫靖看看他,以前自己下死任务也记不住多少个字,现在竟然说自己闲时会读书?不过看他写给自己的信确实进步很大。 他看向书架,一眼看到那套《数理化自学丛书》,一共十七本之多,便伸手把离他最近的物理第一册拿了下来。 “这是小张大夫带来的书,听说卖的可好了。”卫五六说道。 他可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向公子禀报。 “你可是有什么事?”卫靖再看了一眼卫五六,这小子心事重重的样子,说没事是假的。 卫五六一咬牙,从兜里拿了一封信出来递给卫靖说道:“公子您请看。” 这是他前几日怕自己记录不全面写下来要给公子看的,今天看到公子待小张大夫这般的特别,他纠结了许久才决定还是得让公子看到自己写的东西。 卫靖接过卫五六手中的信,走到椅子前坐下,把手中的书放在几案上,从信封里拿出信纸读起来。 一开始他眉头微蹙,读到后来脸上露出微笑,抬头问卫五六:“她真是这么说的?” “真是这么说的,陈大小姐吓得都发抖了。”卫五六答道。 卫靖又看向信纸,一边看一边竟然“哈哈哈”地笑出了声。 原来他的安平也有恶毒的一面呢!而且恶毒起来也是那么的别致!让女子变成秃顶长出胡子,她究竟是怎么想出来这样的招数呢? 而且她还说“你还要跟我一起嫁给卫靖吗?”,这说明安平心中亦是要嫁他卫靖的呢!这于他来说实是大大的喜事!立多少军功都远远不及的大喜事! 卫五六跟卫五一面面相觑,他们有多久没见过自家公子这么畅快地笑过了呢?不对,他们以往从未见过公子这般笑过啊! 卫靖把信折好放进信封,递给卫五一说道:“收好,回府放到书房的抽屉里。” 卫五一接过信封,只觉得自家公子都有些魔怔了,只要是跟小张大夫有关系的事,他的反应就总是这么强烈,这一点也不是最近才这般,当初在娄下村公子飞身从牛蹄下救安平郡主时就是这般了。 卫靖拿起物理书,又被案几上的一个物件吸引了目光,那是一个透明的圆形容器,最大处径长一尺左右,最底下铺着一层两寸许的细沙,细沙上长了许多绿色紫色水草,还有一根枯枝斜架在水草之中,几条一指宽的彩色小鱼在水草之中游弋,看起来赏心悦目,心绪都不由得轻快起来。 卫靖认得这些小鱼,小河溪里常有,但是用这种透明的容器养着,真真是奢侈。 “这可是玻璃?”卫靖问道,他知道望远镜的镜片也是玻璃镜片,安平跟他说过了的,把玻璃镜片磨成凹凸不同的镜片便可得到不同的镜像。 “回公子,是玻璃,这是小张大夫养的观赏鱼缸,小鱼和水草都是后面河溪里捞的,沙子是严公子从玻璃工坊带回来的。”卫五六说道。 以往他还时时替公子防着严公子,现如今也不会了。 卫靖透过鱼缸玻璃看着那几条小鱼,果然在水面上往下看大小并不一致,透过鱼缸往里看那小鱼明显大了许多。 他想起安平跟他说过望远镜是利用光学原理,而光学原理老祖宗们早在一千四百多年前写下的《墨经》就已经有了论著。 《墨经》原本也是卫靖喜欢研读的书籍,只是他闲暇不多,常常无法深入,他翻开手中的《物理自学丛书》,里面的内容一下就吸引住了他。 嗯,张晓瑛跟她哥保证说她跟卫靖在一起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卫靖倒是认认真真践行了。 等张晓瑛换好衣服出来找他的时候,案几上已经放着好一叠卫靖的解题稿纸,而卫靖正拿着一支铅笔埋头写字,张晓瑛走进待客厅他也没看过来。 张晓瑛也不打扰他,坐在旁边拿起他写的稿纸看了一下,好家伙,答案都是对的。 卫靖又解完了一道习题,发现张晓瑛正拿着自己的稿纸在看,马上意识到张晓瑛是能看懂这些学识的。 “安平,我解题答案可对?”卫靖问道。 “我看的这两道题答案是对的,卫五哥,这物理书有趣吗?”张晓瑛笑眯眯问道。 真正高智商的人往往拥有着极大的好奇心,会不由自主地被知识的海洋所吸引,从而孜孜不倦地去探求解答自己心中的疑问。 “自然是有趣的,安平亦觉有趣吗?”卫靖说道。 “一开始觉得有趣,学到后面太深奥,便不觉得有趣了。”张晓瑛老老实实说道,物理一直都不是她的优势学科。 “那就不要学了,伤神,你这几日还是经期,需得好生静养。”卫靖忙说道。 站在旁边的卫五一脸色大变,紧张地看了一眼张晓瑛,生怕她不高兴,同时忍不住在心里捶胸顿足,拉着卫五六就走出了待客厅。 张晓瑛也很无语,一个大帅哥老是惦记这个,嘴里还总提“经期经期”的,就算她是医学生,听着也怪怪的。 “卫五哥,这’经期’还有另一个名称叫’生理期’,我不想让不相干的人知晓我的经期是在哪些日子,你以后就说’生理期’好不好?只有咱俩听得懂。”张晓瑛恳切地说道,一边用铅笔写下了“生理期”三个字帮卫靖加深印象。 刚刚卫五一马上拉着卫五六走了,显然就是怕自己尴尬。 卫靖看着张晓瑛写下来的三个字说道:“好,我记住了。我不算旁人,你的生理期可要告知我。” 胡院正说过女子的生理期每月都有几日,虽说大致都在那几日,但早些晚些都是有的。 “为何?”张晓瑛问道。 这位看起来竟是比自己表姐夫还要憨憨,你能想象一个现代男孩对自己女朋友说出这样的话吗?人家都是暗自观察的。 “生理期须格外留心身子,我好照应你。”卫靖说道。 “你放心,我自己是大夫,会照应好自己,且生理期亦非生病,只要不做剧烈运动,与平日也没什么区别。”张晓瑛说道。 大概是她从小喜欢吃姜糖的缘故,不管在现代还是古代,她的生理期基本上没有什么感觉,她的高中同学里可是有人因为痛经晕倒在学校卫生间的。 既然这事成了卫靖的心结,她当然需要帮他把这心结打开。 “我明白了。”卫靖说道。 他明白安平其实是不愿自己担心才这么说的。 “你们吃过早饭了吗?饿不饿?厨房里有吃的。”张晓瑛问道。 卫靖他们进城那么早,说不定来不及吃早餐。 “吃了的,不饿。”卫靖答道,他们早上进城时每人都吃了干粮,不然饿着肚子可走不出气势。 “那咱们去看看京京,它应该还记得你。”张晓瑛说道。 “你可穿够了衣裳?”卫靖问道。 “够了,你看我胖了一圈,到北极圈都不怕了。”张晓瑛说道。 她把毛线裤都穿上了,脚上是仿UGG的皮毛一体鞋,身上除了毛衣还在外袍里加了一件现代时的羽绒背心,虽然大了不少,但是保暖第一,省的卫靖总是担心。 头上也不戴发簪了,戴着一顶经典款酒红色带围巾的羊毛帽子,头顶上有一个大大的绒球,显得可爱又娇俏。 卫靖从头看到脚,他倒没注意张晓瑛的帽子是不是特别,反正在他眼里他的安平穿什么穿得好不好看都不重要,保暖才是第一位的,这么看起来倒是不会冷着了。 “好,走吧!”卫靖说道,自然而然牵起张晓瑛的手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卫五一忙给他披上了刚刚张晓瑛拿出来的斗篷,还要装着没看见他家公子正牵着张晓瑛的手。 本来回到了家萧十二一般是不再跟着张晓瑛的了,但是因为有卫靖在,他心里总不是那么踏实,因此看到卫靖跟张晓瑛出了屋子便也跟了上去。 走得近了才发现卫靖跟张晓瑛牵着手,他愣了一下,再仔细看了几眼,想确定一下看看他俩是谁牵着谁,毕竟他们第一次牵手可是张晓瑛主动。 这一看可看清楚了,卫靖的大手包着张晓瑛的小手,两个人肩并肩走着,张晓瑛脑袋刚好跟卫靖的肩膀平齐,看起来温馨又自然,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卫五一心虚地看了一眼萧十二,他可是听卫五六跟他说了,这位已经荣升小张大夫的表姐夫,已经不仅仅是小张大夫的护卫了,以他娶的小张大夫这位表姐在张家的地位,那跟亲姐夫也不差什么,要是他有所动作自己还真不好怎么做。 好在萧十二只是蹙着眉,仍然面无表情的跟在后面走。 卫靖还是第一次来到张家后园子,虽然已经没有庄稼了,但是南瓜架子还在,此外就是一片普通的庄稼地,京京倒是可以自由自在地瞎逛了,湖面也结了厚厚的一层冰,水轮泵也停止了工作。 府里的孩子们在冰面上开心地玩着冰车,两名值守的护卫站在湖边,京京也在尝试着往湖面走,想去跟小伙伴们一起戏耍,但是对它来说冰面实在是太冷了,它的胖脚脚每次一碰到冰面就马上缩了回来,张晓瑛还想过给它套上一个脚套,但是没有成功。 京京下不了湖面,小灰跟它的媳妇带着娃却悠然自得地在冰面上踱着步,不时还神气活现地叫唤两声,这货看来是不打算当候鸟了,不光自己不当,儿子媳妇也留了下来赖着不走。 卫靖一看到小灰,握着张晓瑛的手忍不住紧了紧,若是那日他真的把小灰射死了现下会怎么样?好在他当时也仅是想把小灰射下来送给母亲,并没打算要了它的命。 “京京,”张晓瑛喊道,“看谁来啦?” 京京抬起头看过来,小鼻子翘的高高喊了一声,屁颠屁颠往这边跑,那样子别提有多萌。 “京京长大了不少呢!”卫靖说道。 “可不,现在天冷了,一会暖和一些京城的京京饲养队就该来了。”张晓瑛说道,想挣开卫靖的手掌迎接京京,卫靖却没有松手。 “姐姐,跟我们一起玩。”冰面上的小朋友们喊张晓瑛,这群娃最大的是奚三娘的六岁的小女儿,最小的是蛋子,一共六个娃,天天就在东西两个后园子疯玩,南瓜土豆还太小没法参与。 “姐姐有事,不能陪你们啦!”张晓瑛回应道,这帮娃使劲疯玩的日子也不多了,过了年幼儿园就可以开园,他们都是适龄幼儿。 京京来到他们身边,卫靖终于放开了张晓瑛的手,京京果然没有忘记他,不停地想用小鼻子去触碰他的脸,但是它还太矮够不到,又改用脑袋蹭他的腿,嘴里还不停叫唤,声音好像还带着几分委屈。 卫靖蹲下来摸摸它的大脑袋说道:“你比我幸运多啦,还能天天陪着姐姐,我却只能在梦里见到她呢!” 张晓瑛没想到卫靖突然又说了这么一句话,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看他也只是随口跟京京唠嗑,并不是专门说给自己听,便也故作镇静地微笑着看他跟京京玩闹。 卫五一又偷偷看向萧十二,见他倒也没有更多反应,心里也淡定下来。 他家公子就是他家公子,跟心悦的小娘子相处也还是那么……嗯,就是他家公子。 看过京京的卫靖不出所料的对水坝跟水轮泵也很感兴趣,但是因为天冷,水坝下形成了一道冰瀑,水轮泵也没法工作,张晓瑛大概给他讲了一下工作原理,卫靖一听就明白了,他刚刚才学到了相关的知识内容。 “安平,这些学识都是你学过的吗?”卫靖问道。 “对。”张晓瑛答道。 “你为何学这些学识呢?”卫靖又问,以他的理解,这些与安平原本的大夫身份并不相关。 呃……这……,她又不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学这些都是必须的呀! 张晓瑛还没想好怎么答话,就听到身后她老妈喊道:“贝贝!” 她跟卫靖都转身看过去,一群光鲜亮丽的女人站在南瓜架子下看着他俩。 这是啥情况? ------题外话------ 在2021年的最后一天祝大家新年快乐!期待2022年疫情结束,还天下海晏河清,世界和平!人类安居乐业!祝大家阖家安康!吉祥如意! 第四百五十六章 求婚 此刻的卫靖专注地看着张晓瑛,眼神里满是对知识的渴求。 他确实很是好奇,因为他在跟张家兄妹俩的接触过程中,发觉他们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实在是难以想象,他们是何以获得如此之多的学识的呢?有些甚至是极为偏门的学识,比如安平兄长竟然知晓直通孟人信奉的婆罗门教的教义,这实在是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因为这些学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了。”张晓瑛想了一下这么回答卫靖。 因为只有学习了这些基础知识,隐匿在普通人中间的天才才能充分发挥想象力潜能,如果遇到合适的条件,说不定推动人类进步的科技革命就出现了。 “怎么说?”卫靖问道。 张晓瑛沉吟了一下。 “比如说,创造出介于气态固态液态以外的等离子态物质,主要以红外辐射形式传输能量,卫五哥,你猜这句话说的是啥?”张晓瑛问道。 卫靖想了一下,摇摇头说道:“猜不出来。” 别说猜了,他连听都听不懂。 “这句话描述的就是烧火,这是不是非常普通的日常生活场景,但是人类文明的起步就是通过烧火获取能量来一步步地推动,只有了解了这些普通日常现象的本质和原理,人类才能得到启发进而产生各种发明创造推动科学进程。”张晓瑛觉得自己已经尽量表达得清楚了。 她以前没事时喜欢看微博上科普大V的日常分享,就有大V说过所谓的文明就是人类围着一个能量源,变着法儿的作,从围着篝火烤肉取暖唱歌跳舞,到烧煤发电煮饭看电视,她们穿越时各国都在研发的小太阳,再到还存在想象中的戴森球,本质都是围着火堆唱歌跳舞。 但是以卫靖目前的认知水平,大概是暂时不能完全理解的。 卫靖确实不能理解,但他想到了类似望远镜这类的物品便是张晓瑛口中科学进程的产物,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张晓瑛头上的大绒球,这个大绒球下的小脑袋简直像是一个无尽的宝藏,拥有这样的宝藏他实在是太幸运了,想到卫五六写的信中张晓瑛说过的话,卫靖问出了他最想问的话:“安平,你愿意与我成亲吗?” 张晓瑛吓了一跳,不明白卫靖怎么就能从探讨科学原理跳跃到求婚这一步的,可是她今天刚刚来了初潮啊!这算双喜临门还是双重惊吓? 可是当她看到卫靖眼神里毫不掩饰的期盼是那么强烈,张晓瑛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点了点头说道:“愿意的。” 卫靖一下子半蹲下来,把张晓瑛高高抱起转了两圈才放下来,这是他小时候他爹每次出征回府跟他见面时的仪式。 张晓瑛一下子腾空离地,比卫靖还高出半个身子,又转了两圈才下地,整个人都懵了,卫靖两手扶着她肩膀说道:“安平,我实在太欢喜了!” “可我现在是不能跟你成亲的。”张晓瑛觉得很有必要给他泼泼冷水。 “这是自然,你还小呢!我会等你长大,直到你觉得可以成亲那日。”卫靖说道,眼中满是宠溺。 是宠溺吧?张晓瑛也不太确定,这样的眼神其实她经常在她哥眼中看到,只不过不是给她的,每每被她看到了她哥过后必定要给她进行经济方面的补偿,多则一千少则一百。 卫靖和张晓瑛沉浸在两人世界里,离他俩不远处的萧十二跟卫五一却是大惊失色,萧十二已经要上前干预了,卫五一死死拉着他低声说道:“不能去,你放心,公子有分寸。” 好在卫靖很快放下张晓瑛,接下来也保持了相应的距离,并没有一直抱着她,萧十二才松了劲,心里暗骂一句“臭小子”。 卫五一暗叹一口长气,公子不开窍他犯愁,开了窍更犯愁,这才见面不过半日就把他吓了两大跳,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他可是拦不住萧十二的啊! “我马上回府请父亲前来提亲,得到你的家人同意后再请皇上赐婚,安平,你爹娘会同意吗?”卫靖想到了这个关键的问题。 虽然他感觉张晓珲对他挺好的,他的态度应该也代表了张晓瑛爹娘的态度,可他还是有些不确定。 让他父亲亲自前来提亲而不是另托他人,再由父亲上折子请皇上赐婚,这是他能给张晓瑛的最隆重礼遇,去年他之所以没有那么做而是请皇上写下空白的赐婚圣旨,只是因为他对自己能得到张晓瑛为妻并没有信心,只想让自己成为张晓瑛的托底。 “一定要这么做吗?”张晓瑛问道。 在她看来结婚还早着呢,哪里就需要这么早把婚事定下来,一直谈恋爱不香吗? “你不想先定亲吗?”卫靖问道,这也是安平与旁的小娘子不一样的地方,若是他今日抱着满街跑的是别的小娘子,那必是嫁定了他的,可安平明显并不会,这也是他很早之前就明白的事。 “订了亲,感觉就像老夫老妻似的。”张晓瑛说道。 卫靖笑了,抬起手用手背轻轻摩挲了一下张晓瑛露在帽子外的脸颊说道:“老夫老妻亦很好,不管多老我都心悦你。” “那好吧!我爹娘这边问题不大。”张晓瑛说道。 她老爹老妈绝对是全大乾最开明的父母,再说以她爹对卫靖的关切,那是完全当成女婿看待了的。 萧十二隐隐听到了他俩的交谈,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总算是等来卫国公府提亲了,他身为萧卫,对大乾顶级阶层的婚姻观多少还是了解的,张家虽说现在看着红火,可底子毕竟薄,小张大夫虽说顶着个郡主头衔看着尊贵,实则不过是个虚名,再加上某种不可言说的原因,张家并不是大乾世家豪族眼中合适的联姻对象。 他一直跟在张晓瑛身边,意识到卫靖对张晓瑛的感情后他就开始警觉,生怕卫靖也像京城的纨绔那样对张晓瑛只是抱着猎奇的心态,如果是这样,张家的实力是远远不能跟卫国公府对抗的,这点他再清楚不过。 卫五一也听到了卫靖的话,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嗯,订婚了就是未婚夫妻,要亲要抱的也就没那么吓人了。 他又瞄了一眼萧十二,看到他的脸色也不再像方才那么难看了,觉得自家公子的这个提议实在是及时得很。 “贝贝。”正当大家各怀心思时听到一声喊,张晓瑛跟卫靖转头看过来,一群光鲜亮丽的女人在南瓜架子那边往他们这边走来。 “哎!娘!”张晓瑛往这边挥了挥手应道,她老妈日子过得舒心,看起来都不到三十岁,跟卫靖的大嫂姐姐这些古代的贵夫人走在一起毫不逊色,甚至气质上还要更胜一筹,不愧是参加过业余模特队演出拿奖的大妈。 而且她现在又开始修习艾扬格瑜伽,还总是拉着张晓瑛陪她一起练,说是她的教练六十多岁的人了,长期练艾扬格瑜伽看起来真的就像四十来岁。 张晓瑛是不太相信单纯练习瑜伽能达到这样的效果的,不过练瑜伽确实有很多好处,她自己是医生,对身体各部位也了解,因此也能避免受伤,所以她每晚都跟老爹老妈练一个小时的瑜伽才歇息,反正古代也没有更多娱乐活动。 这边李岚也是情急之下喊的女儿,她们到晶缘阁没多久,就有卫国公府的家仆来向卫国公夫人禀报茶楼发生的事情,大伙听了也是吓得不轻,晶缘阁跟太医院在御街的两个不同方向,等她跟卫国公夫人赶到太医院时,得知卫靖跟张晓瑛离开了,她们又匆匆赶回了张府。 胡院正已经跟卫国公夫人和李岚解释了事情的大概来龙去脉,卫国公夫人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李岚,小娘子这种情况难免,加上张晓瑛又是初潮,那就更加不好预防了。 可是自家儿子把人家小娘子抱着跑了一条街,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啊! 要不就趁着这个机会把两个孩子的事情定下来罢,不然总觉得心不定。 于是卫国公夫人一不做二不休,带着儿媳妇和闺女一起跟着李岚也回了张府。 大伙回到了张府,护卫报告卫靖跟张晓瑛在后园子,他们到了后园子一眼就看到卫靖跟张晓瑛站在一处说话,卫靖微微低垂着头看着张晓瑛,张晓瑛仰着脸看着卫靖,卫靖的脚下一头小象在打滚,远一点的湖面上孩子们在玩耍,两只灰鹤对着阳光起舞,谁也不忍心打破这温馨又美好的场面。 原来后园子不建亭台楼阁,也是别有一番野趣的呢!这张家的眼光倒真是独特。 第一次到张家后园子的卫国公夫人等人心里想着。 而李岚则是看到自家闺女盯着人家卫靖看得目不转睛,这在大乾可不是闺秀所为,早上她就替她脸红了一回,这会闺女还是这样,可千万别又自己去拉卫靖的手啊!所以她就赶紧喊了闺女一声。 卫五一看了自家公子一眼,见他淡定自若,完全没有被抓包的慌乱,再看一眼张晓瑛,跟他家公子一样自若淡定,嗯,这两位倒真是绝配。 卫靖招来值守的护卫,两名护卫高兴地跑过来向他行礼:“属下见过公子!” 他们没有指令不能擅离职守,虽然看到自家公子到了也不能过来拜见。 “起来吧,把京京带走。”卫靖说道,不然京京冲撞了他母亲嫂子姐姐就麻烦了。 “是!”护卫起身,跑回京京的屋子拿了它最喜欢的白菜过来,好不容易才把不情不愿的京京引开,结果卫国公夫人几人的眼神倒跟着京京过去了,她们也没见过真正的大象。 “难怪孩子们这般喜欢来喂小象,果真是可人疼得紧。”卫婷说道。 她最小的女儿四岁,跟着外祖家的表姐妹来过两次,每每都闹着要再来。 “这会还小倒是可人疼,长大了可是猛兽。”卫国公世子夫人说道。 “猛兽听人话也不怕,原南诏国还训练它们打仗呢。”卫婷说道,又看看前面等着他们的卫靖,“五郎可是跟象兵打了两仗。” “夫人,世子夫人,卫三姐。”张晓瑛迎了上去打招呼。 “安平,我们可是不请自来了。”卫国公夫人带着歉意说道。 以前她过来都是先打发家人来说一声,像这样跟着李岚到家里是从未有过的。 “没事,您也不是第一位不请自来的。”张晓瑛笑眯眯说道。 卫靖也像李岚行礼,见到李岚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没大没小!”李岚嗔道。 大伙都知道张晓瑛说的是卫靖不请自到,便都要看他有什么话说,却发现他看起来阳光灿烂,再不是以往那冷冰冰的样子。 以往卫靖身上带着的冷气有时候他姐姐卫婷都受不了。 “安平,我娘不放心你,特意过来看看,如今看来还好。”卫婷笑着解围。 “多谢夫人惦记,让大家担忧了。”张晓瑛对卫国公夫人行了一礼。 “看来还好也不行,外头冷,快回屋里呆着,靖儿也不知道顾着点安平。”卫国公夫人说道,顺便瞪了一眼儿子。 “是我自己要出来的,卫五哥顾着我的。”张晓瑛下意识说道,她一点也不想卫靖被冤枉。 卫靖微微笑着,安平护着他呢!他明白她的心意,她也是像他一般不愿看到自己受半点委屈。 “夫人先请回屋。”李岚说道。 看到闺女没事她的心落回到了肚子里,刚听说卫靖抱着闺女冲去太医院时她吓得手脚发软,差点晕了过去,强撑着到了太医院,听了胡院正的话简直是哭笑不得,又觉得万分庆幸,她明白虽然卫靖莽撞,但这孩子真真是把闺女放到了心坎里去了,此时看着卫靖那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一行人说说笑笑走回到正院的时候,又有人急匆匆地从府门走了进来,而柳泉胡同口也进来了几匹快马。 第四百五十七章 私定 匆匆赶回家的人是张德源,他今天本来也是作为献俘礼背景墙的京官里的一员,仪式结束后被皇帝指名到勤政殿议事,结果等到皇帝换好衣服坐好,刚刚准备说话时卫国公接到了卫靖抱着张晓瑛狂奔去太医院的消息。 别说是张德源跟卫国公了,连皇帝都一下子站了起来。 所以还议什么事?赶紧看看去吧! 卫国公跟张德源这两位当事人的家长紧急出宫,到了宫门口护卫又告知卫靖已经陪着张晓瑛从太医院回了张府,张德源当即骑着自行车先赶回家,连官服都没来得及换,不得不说,在京城还是骑车比骑马快上一些,因此先进门的便是张德源。 他心里急啊!虽说从太医院回家应该也是安全了的,可凡是就怕万一,现代时不时就有孩子在学校出事没救回来的,他就这么个宝贝闺女,他看得比眼珠子还精贵。 进了二门张德源就看到一群妇女们远远走过来,花红柳绿也没认出来都有谁,只不过他看见了自家闺女的红帽子,这帽子闺女在现代时经常戴着,自称她自己就是小红帽本帽。 “贝贝,你怎么样?”张德源迎上去问道。 “她爹,国公夫人也来看贝贝了。”李岚提醒张德源,张德源多年读书,眼睛一直有些近视,虽然晶缘阁开始推出近视眼镜,但配镜技术还不够成熟。 张德源忙停下脚步,对这群妇女们躬身行礼说道:“夫人见谅,下官莽撞了!” “张大人客气,是我等打扰了,靖儿,还不见过张大人。”卫国公夫人说道。 卫靖走上前给张德源行礼:“五郎见过张大人。” 他以前喊张德源“张先生”,现在张德源有了官职后便按例称呼,其实他更想喊一声“张叔父”。 张德源在献俘礼上已经远远见过卫靖了,当时想到闺女的心大概率已经是放在了这小子身上,眼光便不由得开始挑剔起来,可是再挑剔也不得不承认,这时空大概也没谁能比这小子更合适做他女婿的了。 当街抱着一名女子狂奔这样的事情,对古代的世家子弟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因为牵涉到的各种议题分分钟会被御史言官拿捏,虽然不会伤及根本,但麻烦也会不少。 “不敢,卫将军辛苦了!”张德源给他还礼说道。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卫国公世子夫人和卫婷也上来跟张德源见礼,众人客气话还没说完,护卫进来禀报卫国公到了。 张晓瑛觉得好尴尬啊!自己来个初潮惊动了那么多人,她忍不住瞪了卫靖一眼,卫靖接收到她怨念的眼神,对她安抚地笑一笑,跟着张德源出门迎接他自己老爹去了。 “国公爷请进!”张德源赶到府门外给卫国公行礼说道,卫国公说道:“孽子无状,让安平受惊了,我来看看她。” 其实他是来表明态度的,儿子抱着人家小娘子跑了一路,他要赶紧前来表明提亲意愿以示负责,好安张家人的心。 “父亲!”卫靖上前给卫国公行礼,卫国公“哼”了一声从他身边经过没理他,张德源拍拍卫靖肩膀说道:“走吧!” 卫靖笑笑,跟在卫国公和张德源身后进了府门。 张德源把卫国公请进了待客厅,两人按主客坐下后,卫靖接过卫五六手中的茶壶,反客为主给自己亲爹和张德源斟茶。 “仲鸣,”卫国公喊着张德源的字,他来过张家两次了,跟张德源也算是熟人,再加上孩子们的关系,也就不假惺惺喊什么“张大人”了。 “我今日前来,除了要看安平之外,还想替五郎求娶安平,若是你同意了,我今日便上折子请皇上给俩孩子赐婚,先订下婚事,等安平再大一些再成亲。” 他连茶都还没喝就先说这事,显得诚意满满。 张德源听了这话其实一点都不意外,在古代人眼里,经过此事,闺女必然是要嫁给卫靖的,区别只是早嫁晚嫁,从他自己的意愿来说,订婚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现在要订婚的是闺女,那他可就真不能擅作主张了。 对现代女孩子来说,抱着跑了一条街算什么?住一起了也不见得就要结婚呢!如果他做父亲的现在跟卫国公一句话就敲定了婚事,那就是万恶的封建社会的包办婚姻! 他沉吟着没有马上回答卫国公的话,这实在不是他拿乔,而是他确实不能替闺女做决定,就是闺女以后要嫁给卫靖,也不代表她就愿意现在订婚。 卫靖紧张地看着张德源,突然就觉得事情不确定起来,张家人的想法跟绝大多数人并不一样,显然就算是安平父亲也不见得就认为安平就必得嫁给他。 “不瞒国公爷,虽说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小女自小性情自主,便连我亦是不能做她的主,此事还需看她是何想法。” 最后张德源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也不怕别人认为自己父纲不振。 这边卫靖松一口气,安平已经同意了的,但他倒不好在这里说出来,这是私定终身,传出去有损安平闺誉,虽然他不在意安平的闺誉,但能不损还是不损的好。 卫国公很是意外,他还以为自己是为了让张家安心来提亲的,结果张家却并不急于定亲?换了别家哪里还管闺女愿不愿意,为了家族声誉若是男方不来提亲只怕都要告到府衙去了。 而且,据他所知安平跟他家熊儿子也算是两情相悦的啊! “要不这就问问安平?”卫国公说道,同时他也调整了心态,刚刚是为了让张家人安心,现在则是真心替儿子求娶了。 不在今日趁热打铁把婚事定了,两孩子在一起处着总不是那么名正言顺。 正院里卫国公世子夫人和卫婷凑在一起研究张晓瑛的帽子,她们倒不是多么稀罕这顶帽子,因为她们自己戴着的都是皮毛制成的昭君套,天再冷头顶上的发髻和耳垂的吊坠都要露出来的,不然那些精美的首饰可不白买了么? 只是这顶帽子连着围巾样式挺特别,她们正学着织各种物件,温暖手作坊最近推出了各种款式的帽子很是别致,特别是给幼童戴的更是讨人喜欢。 屋里暖洋洋的倒是不冷,卫国公夫人不像卫国公那般单刀直入,因此跟李岚扯了半天也没说到正题上,她脸皮薄,按说这样的事情本来应该是先请一位两家都熟的人来递话试探,互相心里有底了才找官媒互换八字,不然对方若是不愿意拒了,两家人也不至于见面尴尬,再说了,她这辈子就没有主动跟人开口提亲的时候。 卫国公夫人表面上微笑着跟李岚絮絮而谈,心里却愁得不行,却看到张德源陪着自家夫婿儿子走了进来。 除了卫国公夫人,大家都起身给卫国公行礼,卫国公对李岚说道:“夫人请坐,打扰了。” 又对张晓瑛说道:“安平身子可好?” 他每到太医院,不清楚卫靖闹了这一出的来龙去脉。 张晓瑛大大方方答道:“好的,谢国公爷记挂。” 众人调整了座次,张德源跟卫国公坐在上首,两人的下手坐着自己的媳妇,卫国公世子夫人跟卫婷跟他们坐一排,卫靖主动坐到了张晓瑛旁边,这么一看倒有几分像谈判现场。 张芙蓉给大家重新倒了茶水,屋里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卫国公既然一开始是以看望张晓瑛的名义到的张府,那跟张晓瑛肯定是要见面的,大乾的风气也不是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朝代,所以卫靖第一次来张家也是被请进了正院。 卫国公喝了一口茶,对李岚说道:“夫人,今日我前来除了要看看安平,亦是想替五郎求娶安平,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安平父亲这关算过了,还得先过安平母亲这关。 卫国公夫人没想到自家夫君这么猛,卫国公世子夫人和卫婷却是愣住了。 堂堂卫国公亲自求亲,这是有多想要把人娶回去?她们以前成亲,嫁的都是府里承袭的世子,也没见当家的亲自当她们的面求亲呢! 李岚也愣了一下,求娶?闺女今天才来初潮啊!她下意识说道:“孩子还小,不宜成亲。” 卫国公心里有数,果然张家不光是安平父亲不急于定亲,连安平母亲亦是如此。 “当然,咱们两家可先把婚事定下来,等安平成人后再成亲。”他说道。 这样啊!李岚看向自家闺女,见她正递了一块焦糖核桃给卫靖,好像卫国公说的不是她自己的终身大事。 其实张晓瑛也不是不在意,只是她知道卫国公也就是这两天会来提亲,今天提就是早一些罢了。 卫靖接过核桃,却没放进嘴里,心神专注在卫国公和李岚的谈话上,他做不到像张晓瑛这么淡定。 “国公爷稍等。”李岚说道,转头过来问张晓瑛:“贝贝,你愿意先订婚吗?” “愿意,我俩今天聊过这事了。”张晓瑛说道,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屋里众人都听到了。 她的样子坦坦荡荡,一点也没有什么羞怯的意思,还大大方方说出自己跟卫靖私定终身的事情,倒是卫靖在嫂子姐姐诧异的目光下有些许尴尬。 卫国公听了这话也一愣,随即哈哈笑了说道:“我等老迂腐果然不及年轻人坦荡痛快!” 卫国公夫人也露出了笑容说道:“那是自然。” 她这时候也不去管怎么订终身了,先把婚事定下来才妥当啊! 张德源和李岚只能笑笑,他们还能怎么办?对闺女来说哪有什么私定终身,只有她自己定的终身才是有效的! 当下卫国公夫妻俩也不再多留,把卫靖也带走了,按例下晌卫靖要进宫见皇上,就顺便把请求赐婚圣旨的折子递上去。 送走卫国公一家,张德源马上给闺女把脉。 “这事把皇上都惊动了。”张德源无奈地说道,这事自然不能怪闺女,只能说是阴差阳错,顿了一下又说道: “今晚加菜,咱们小小庆祝一下你又成人了,问问你哥能不能回家,你竟然比他还先订婚。” 他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女儿要被抢走了。 “别庆祝了,又不是第一回。”张晓瑛说道。 “你这次不是初潮吗?”李岚问道。 “是初潮,可我又不是第一次经历,爹,您怪卫靖吗?”张晓瑛问道。 “怪他啥?要是他一辈子都能这么待你,我倒安心了。”张德源说道。 “爹,世上只有一样是不变的,那就是所有的事物都在变化中。”张晓瑛说道。 “瞎说,我待你娘就没变过,从现代到古代都没变。”张德源说道。 “行,知道您二位情比金坚了,别显摆了哈,我问问我哥回不回家。” 下晌时卫靖准时出现在勤政殿,跟他一起面见皇帝的还有卫国公。 皇帝看着面前的请婚折子,又看看卫靖,他早就招来太医院的胡院正来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了,这京城什么人出事都不能让张家人出事,特别是这兄妹俩。 说真的,但凡有那么一丝可能性,他是不想让这两家人联姻的。 “朕看你的折子说是安排那些降俘去修路,你可知晓安平如今也在修路?”皇帝问道。 “微臣并不知晓。”卫靖说道。 “这么说你也不知晓安平修的是何种路吗?”皇帝又问道。 卫国公和卫靖父子俩都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皇帝为什么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微臣不知晓。”卫靖老老实实答道。 呵呵!呵呵! 皇帝在心里冷笑。 这小子修的是从京城到邺城的路,要说跟安平没有关系连他的宝座都不信,可你再怎么修,能修出千年以后的路吗?可见安平即便是要嫁给卫五郎,也没对他说出她的来历。 皇帝心里平衡了一些。 “折子留这,此事重大,朕需问过安平父亲意下如何。”皇帝说道。 虽然张晓瑛上次在他面前说什么“要是嫁不了卫五哥便觉得活的没意思”的话,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可万一安平又不想嫁给卫五郎了呢?小娘子心性不定说变就变,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能乱点鸳鸯啊! 第四百五十八章 赐婚 卫国公觉得不妙。 “陛下,微臣今日已经问过安平父母,他夫妻俩都是同意了的。”他说道。 “你一个国公爷要求娶,人家敢不同意吗?”皇帝不以为然说道。 “可今日出了这事……” “今日出的这算什么事?张家人不会在意。”皇帝打断卫国公的话,据他所知,一千年后的习俗跟如今差得极大,简直是千奇百怪。 皇帝也不是要故意为难卫家父子。 “你俩放心,我下赐婚圣旨总得问过安平自己,她如今已经不再是一年前的小民女了。传张大人和安平郡主入宫。”皇帝吩咐道。 又对卫靖说道:“五郎,你今年打了如此之多的胜仗,你想要朕如何赏你?” 其实朝廷的论功行赏在献俘礼上已经宣布了的,皇帝这会问的是他作为大乾大家长和卫靖亲姑父的表示。 “陛下,严格来说微臣只打了一场胜仗,便是微臣跟南诏国打的第一仗,此后的胜仗都是因着枪炮火器赢得的,其实是张大郎的功劳居多。”卫靖老实答道。 嗯,你小子倒是头脑清醒,没被战绩冲昏头脑,不然短短不到三个月打下南诏国和蒲甘两地还守住了,大乾立朝以来都还没有谁做到呢! “嗯,枪炮再厉害也得要人扛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那你跟朕详细说说,这用枪炮打仗跟此前具体有何异同。来,坐着说。”皇帝说道。 他原本也是打仗的一把好手,如今虽久不征战,但对有关战争的问题还是喜欢研究的,再说了,他身为一国之君,自然首先需要“谋得兵胜者”。 而眼下对他提出来的问题最有资格回答的就是眼前的卫五郎了,张大郎虽然通晓如何使用枪炮打仗,可他不熟悉没有枪炮之前的打仗啊! 而卫五郎在没有枪炮之前也已经是战场老手,且不管是带领尖兵奇袭还是指挥集团军作战都不在话下,如今又自己指挥了几次使用枪炮的战役,已经积累了相当的实战经验了。 就这样,勤政殿里皇帝跟卫国公父子围绕着热武器冷兵器的使用展开了热烈的讨论,直到门外小内侍报告张德源父女到了。 卫靖看着走进勤政殿的张晓瑛很是心疼,明明胡院正叮嘱了要她静养的,如今又得跑宫里一趟,一想到她如今正在流血,卫靖就觉得心里抽抽的。 张德源父女给皇帝行礼后就站着等皇帝问话,张德源自然清楚皇帝不喜欢他们家跟卫国公府联姻,这么一来他自己的仕途势必会受到影响,但是跟女儿的幸福相比,他的仕途算不了什么,本来他就不是特别有野心的人,他踏踏实实地工作,做到哪一步便顺其自然了。 “张爱卿,朕让你们父女前来是想当面问问安平,你可是真的愿意嫁给卫五郎?不用怕,朕给你做主。”皇帝说道,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期待。 谁都不傻,他咋想的他不信卫廷这老小子会不清楚。 张晓瑛差点笑出来,皇帝就差没说出“快快快,快告诉我,卫靖这小子是不是欺男霸女”。 她憋着笑,微微低垂着头,看起来就像是不好意思的样子答道:“回陛下,安平自然是愿意嫁给卫五哥的。” “可他常年征战在外,并不能时常陪着你。”皇帝说道。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陛下,安平以为这不是问题。”张晓瑛答道。 她随口说出了这句中国人耳熟能详的词句,却没想到这句名句的作者秦观是宋代著名词作家,秦观会不会在大乾出现且不说,但是这句名句在场的皇帝和卫国公父子三人可都没听过呢!都以为张晓瑛就是原创,当下都愕然地看着她,特别是卫靖,那简直是心潮澎湃。 卫靖觉得这句话是张晓瑛对自己爱的宣言,又觉得这句话是多么的贴切,完全说出了自己对张晓瑛的感觉。 卫国公是没想到张晓瑛在坦坦荡荡宣布她和卫靖私定终身后,还能大大方方地在皇帝面前谈情说爱,一点都不掩饰对自家儿子的感情,他既替儿子欢喜又替儿子担忧,这般的女娃儿子可守得住? 皇帝则是惊讶于张晓瑛掉的这句诗文的意境,他当年被选为太子,自然是文武双全,因此文学素养不低,没想到张晓瑛随口就能说出这般的话语。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皇帝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你这话倒是说的好听,也罢,朕这便给你俩赐婚,笔墨伺候。” “谢陛下!”卫国公父子跟张德源齐齐给皇帝行礼致谢,卫国公狗腿地帮皇帝铺开写圣旨的绫锦,卫靖主动去给皇帝磨墨。 皇帝写赐婚圣旨也是熟练活了,京城勋贵之间的婚配总以拿到一纸赐婚圣旨为荣,仿佛多了这一道圣旨便可保成婚双方白头偕老多子多福似的,皇帝有时候还会在心里吐槽,若是自己有这般神力,他也是先保佑自家儿孙。 不过张晓瑛因为有郡主封号,那倒是得要有赐婚圣旨才能议婚,而卫国公府这样的勋贵家族,给皇帝递上请婚折子请求赐婚也显示了臣子对皇帝的尊重。 皇帝写好这赐婚圣旨,问道:“两位爱卿可商议好了何时成亲?” 卫国公喜滋滋答道:“未曾,不急,等安平长大了再说。” “好了,五郎安平接旨吧!”皇帝不爱看卫国公这副德行,对卫靖和张晓瑛说道。 卫靖跟张晓瑛相视一笑,双双跪在皇帝面前,分别从皇帝手中接过圣旨,又各自递给自家老爹,又同时给皇帝磕头行礼叩谢。 两人一个高大威猛面目俊挺,一个娇小玲珑娇俏明媚,动作却是协调一致,看起来说不出的好看养眼,只是皇帝却是觉得分外扎眼。 跪在地上的若是张大郎跟央央该有多好,皇帝郁闷地想道,面上却是和颜悦色说道:“起来吧,往后小两口和和美美的,成婚后多生几个娃。” 安平生娃后就是实实在在的大乾人了,女子当了娘思考事情也会更慎重。 “谢陛下。”卫靖跟张晓瑛同时说道,起身时卫靖轻轻扶了一下张晓瑛,张晓瑛转头对他嫣然一笑。 卫靖只觉得目下生辉,心里满是安稳自在。 从今往后,安平实实在在成了他的了。 ------题外话------ 今天这章比较短,带娃出门去了,不然娃该不乐意啦!好啦好啦!小两口终于妥妥地在一起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精怪 张晓瑛站起身,突然觉得很梦幻,她抬头看向皇帝,穿着常服的皇帝也就是个气度不凡的古代大叔,再看看站在自己身边的卫靖,就像是古装电视剧里的男主,而自己刚刚跟他订了婚。 因为她平时在房车呆着的时间也不少,加上睡觉甚至比呆在外头的时间更多,可以说是在现代古代两个不同的环境之间切换,所以即便来到大乾已经一年多了,她仍然觉得自己并没有完全融入这个时空。 她不由有些慌乱,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做好准备完全成为一个古代人,甚至觉得自己是不可能做好一个古代人的,这种情况下,她真的能跟卫靖相处一辈子么? 一个现代人一个古代人,不管是对世界的认知水平还是人生观价值观什么的都不一样,在现代时两口子都能为端午节吃的甜粽子还是咸粽子闹个不可开交…… 她大概真的是色令智昏了!怎么就答应了卫靖的求婚呢? 她这些细微的心理变化卫靖一下子就感知到了,拉过她的手轻轻握了一下。 “行了,你俩先走吧,皇后还在等着你们呢,朕还要跟你们父亲议事。”皇帝不爱看这两人暗地里卿卿我我眉来眼去的样子,开口赶人,今天他本来还有政事要跟卫国公张德源等人议一议的。 卫靖和张晓瑛拜别皇帝,又向卫国公和张德源行礼辞别,两人出了勤政殿,卫靖问道:“安平,你受的住吗?要不你先回府吧。” 在勤政殿走到皇后宫里距离也不近呢! 张晓瑛看到卫靖眼中担忧的目光,不禁有些头疼。 “我身体好,没事的,而且这个属于正常生理现象,女性的身体因为有了这样的过程其实比男性的身体更有韧性。”张晓瑛觉得还是得找个机会好好给卫靖普及一下生理卫生常识,胡院正今天上午应该也只是说了个大概而已。 “那咱们走慢些。”卫靖说道,一边放慢脚步,他腿长,迈一步相当于张晓瑛迈一步半,原本就已经放慢脚步等张晓瑛,这下更加只是在踱步而已。 “卫五哥,你不必对我太好。”走得离开勤政殿远了一些,张晓瑛对卫靖说道。 都说最好的感情是双向奔赴,如果总是一个迁就一个时间长了不免会心理疲劳,她并不愿意卫靖在两个人的关系中是委屈的一方,或者说是心理上处于劣势的一方。 “为何?你放心,我自然会待你好的。”卫靖说道,以为张晓瑛是要表现贤妻良母的优良品质。 “我是说,你不必为了我改变你自己,我也做不到为了你改变我自己。”张晓瑛有些苦恼地说道。 “无妨,我早就知晓这点。”卫靖握着张晓瑛的手紧了紧,他们刚刚出了勤政殿的大门卫靖就牵上张晓瑛的手了,自从在张家牵上了张晓瑛的手后他就不想再放开,何况现在他们已经是皇帝盖戳确认的未婚夫妻,那他更是可以理直气壮地时时牵着了。 再加上皇宫对他来说差不多只是亲戚家,护卫内侍宫女就没有不认得他的。 “你不必改变,想如何便如何。”他顿了一下又说道。 原来安平方才是为此事忧心,可他早就知晓她跟一般的小娘子不一样,从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知晓了。 “卫五哥,你也是,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张晓瑛拉拉卫靖的手侧过头对他说道。 她本来不好意思在皇宫里让卫靖牵着手的,但是看到内侍们对他俩牵着手都是视若无睹的样子,猜想大乾的社会风气是不是也没有太严苛,毕竟宋朝的时候陆游还会跟唐婉儿一起到公园约会的呢!便也由着卫靖牵着手了,而且她也很喜欢被卫靖的大手牵着的感觉。 “好。”卫靖说道,转头过来回应张晓瑛,因为要进宫见皇帝皇后,她换了一件锦缎袄子,披着连帽斗篷,小脸在兜帽下看起来粉妆玉琢。 但他哪里真的就能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呢?保家卫国都是他的责任,除非他不再是卫国公府的卫五郎,他一降生就注定了这样的人生。 两人到了皇后宫中,卫皇后正听宫女给她报账,听说卫靖跟张晓瑛一起过来很是高兴。 “快请!”她说道。 看着一起走进门的卫靖跟张晓瑛,卫皇后欣慰之余也有些遗憾。 欣慰的是侄儿的婚事总算是定下来了,遗憾的是张晓瑛年纪太小,不能很快成亲。 不过总的来说,她还是高兴的多。 一方面是她作为卫靖的亲姑姑,自然希望侄儿婚姻幸福,一方面是她作为皇后,娘家实力越强大她的地位和太子的地位越稳,当然也不能过于强大了,此前卫国公府虽然地位超然,但禁不住死的儿子太多,只剩了卫国公这一支,人丁过于单薄,如今第三代也只有四个男孙。 没有人谈什么实力,但是如今卫国公府跟张家联姻,张家背后虽然没有家族势力,自身实力却可以说是深不可测,她隐隐感觉到,自从张家出现张大郎救了萧景烨,太子的压力便轻了许多,做事情更加顺畅,而孙女跟着张家妹妹学医以后虽说忙得连今日的献俘礼都不出席了,可性情却是愈发开朗,甚至还会给自己说些她当了稳婆遇见的趣事。 “安平免礼,靖儿快起来。”卫皇后微笑着招呼给她行礼的卫靖跟张晓瑛,“皇上可是给你俩赐婚啦?” 她问道。 虽然她一看这两人一起来见她就猜到了,也还是要先问一句。 “是。”卫靖答道。 “坐下说话,安平坐这,竹英,去把那套镶宝石的纯金头面拿来。”卫皇后说道。 竹英就是孙嬷嬷,从小就陪伴卫皇后,到年纪了也不出宫,可说是卫皇后的心腹中的心腹,因此卫皇后一说她就知晓是哪一套首饰。 一整套镶宝石的纯金头面首饰,包括戴头上的头饰钗环、挂耳垂上的耳坠、圈住脖领的项圈、还有双手的手镯,说不定还有戒指,价值倒在其次,主要这是很隆重的赏赐,显然是给卫靖未婚妻的见面礼。 “靖儿,你二哥身子可完全恢复了?”卫皇后问道。 卫琦往后要长驻云南郡,说不好日后就在那边安家了,身子不康健可不行,虽然卫国公早就回京了,但是平时没事并不会进宫来见她,她也就没能问个究竟。 “姑母放心,二哥用药早,身子无虞。”卫靖说道。 卫皇后想到这治疟疠的药也是张晓瑛制成的,心中对张晓瑛更是感念,拉起她的手说道:“安平,哪日请你母亲进宫坐坐,我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娘养出了你跟大郎这般出色的儿女。” “谢娘娘美意,我娘就是一个普通妇人。”张晓瑛微笑说道。 “可我听闻她亦做着许多事,那温暖手作坊教会了许多妇人织毛衣,我今年老寒腿都很少发作,应是穿了这毛裤膝盖暖和了的缘故,以往穿的衣裳都不贴身,想出门走走露点缝就进冷风,如今穿着这贴身毛衣才暖和,我都更爱到御花园溜达去了。”卫皇后说道。 这个倒是张晓瑛没想到的,堂堂皇后竟然也避免不了被冻着,不过她想到曾经看过的那篇介绍康熙大帝生活水平的文章,还真是这样。 “毛衣有弹性,穿着是暖和。”张晓瑛说道。 “我还听闻你娘亲办了一家毛纺作坊,请了不少妇人去上工,她可想过要开织布坊?”卫皇后问道。 “织布坊暂时不开。”张晓瑛答道。 “为何?”皇后问道。 “若是我娘开了织布坊,许多妇人在家中纺的布只怕便卖不出去了,须得等到条件成熟再开。”张晓瑛说道。 现在她家做的都是大乾原本没有的产业,就是为了避免原本的手工业在遭遇工业革命后的冲击太大,现在大乾仍然是男耕女织的生产模式,一旦纺织业起来,许多家庭主要的收入将受到巨大影响,她爹的意思是先考察清楚,最好是开辟了海外市场再说。 卫皇后一听就明白了,这是为了大乾的社稷考虑啊! 她看看卫靖又看看张晓瑛,庆幸卫国公府还剩了一个卫靖没有议亲,不然这么好的小娘子被别人家娶走,想想都肉疼。 孙嬷嬷捧着一个木匣子过来,这木匣子看着就不一般,还专门有铜锁扣着。 皇后打开铜锁看了一眼,递给张晓瑛说道:“安平,今日你成了靖儿的未婚妻,这是我给你的订婚礼。” 张晓瑛赶忙起身接过木匣子,木匣子有些沉,她一接过卫靖也起身替她拿着了,张晓瑛给卫皇后行了一个大礼说道:“安平谢娘娘赏赐。” 卫靖也行礼说道:“多谢姑母。” “嗯,你俩今日刚见上面,我就不留你俩在宫里用膳了,靖儿,你可要好好待安平。”卫皇后说道。 “是,靖儿记住了,姑母,我与安平告辞了。”卫靖说道,两人又一同拜别卫皇后,出宫去了。 卫皇后看着并肩走着的一对身影,想着萧元锦都快十五岁,而张晓瑛比她还小却已经订婚,而自己小女儿一嫁出去再难见面,心里不禁有些焦虑。 她不由得问孙嬷嬷:“竹英,那张大郎上回来了宫里,你看他对央央可有不同?” 孙女心里有张大郎,那自然是再看不上旁人的,即便是选了旁人当驸马,心中也定是不畅快,她一想到这个心里便难受,她都成了皇后了,亲孙女还嫁不成一个如意郎君? 孙嬷嬷老实说道:“老奴到未曾看出他对公主有何不同。” 公主容颜堪比天宫仙子,虽因当了稳婆穿着打扮都朴素许多,但也仍然让人见之难忘,常常有小郎君在她面前看了一眼便不由自主地忘了把眼睛从她脸上移开,可张大郎虽则也会在答公主问话时看向她,却从不曾露出痴迷眼神,她当然不能骗皇后。 “我听闻安平原先也并非心悦靖儿,靖儿为此还用自己的军功给她换了不必十八岁婚配的特权,莫非是去了一趟黔中后事情便有了转机?”卫皇后思索着道。 她早就对卫靖去年请空白圣旨的事情了解得清清楚楚的了,这兄妹俩也真够特别的,靖儿已经算是大乾最出色的儿郎了,无论长相家世人品都是最顶尖的,妹妹也没看上,如今她的央央也是顶尖的,可这哥哥也无动于衷。 “莫非他张大郎不知晓央央心意?”皇后说道,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 张大郎再有本事也是庄户人家出身的小子,如果从来都没有人跟他提过,他怎么敢想公主竟然心悦于他? 而央央既然那么不愿他被逼婚,更加不会主动表露心意,他张大郎又如何得知? “央央最近在忙啥?”卫皇后问道,既然靖儿跟安平是去了一趟黔中后关系出现转机,那她是不是也想法子让央央跟张大郎处一处,说不定就日久生情了。 “听说这些日子时不时往城外跑,大多数还是在安和堂,如今安和堂床位紧张,许多妇人都想到安和堂生产,想要公主接生的预约排到下月了。”孙嬷嬷说道,这些情况她都是随时了解,好预防皇后问起。 “她去城外做什么?”皇后奇道。 “这个,老奴倒是未曾问出。”孙嬷嬷说道。 她当然问不出来,因为此时萧元锦手上戴着一对张晓瑛给她的手套,正拿着一个心脏对着那本人体自查彩色图谱仔细比对,帮她拿着书翻的不是一直给她做助手的知夏,而是换成了护卫,可是即使是护卫也觉得毛骨悚然,觉得自己日日守护的公主简直成了狐狸精,就差一口吃下那个暗红色的心脏了。 看守义庄的老头缩在一角瑟瑟发抖,这个小娘子也不知晓究竟是什么精怪,长得天仙似的却喜欢拿死人来玩,比仵作看得还要仔细,来了好几次问有无刚死之人,今日总算是让她赶上了,他也不敢拒绝啊!那精怪的护卫如狼似虎的。 造孽啊!也不知晓她几时走,他得设法偷溜出去,不远处便是军营,他得快快找人把这精怪拿下啊! 第四百六十章 护花 张晓珲带着亲兵正骑马疾驰在回城的路上,他刚刚到了黑旗军的驻地把早上缴了他们的枪械交接回去,今天的工作就算完成了,卫靖上午闹了这么一出,他心里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因此只想尽快赶回家。 “军爷!军爷请留步!”前方路上一个衣衫破旧的老翁站在路中间,伸展开两手要拦住他们的去路。 “吁!”张晓珲嘞停了叉一,蹙着眉看着这名老翁。 大冬天的普通百姓没事很少出门,而且大乾的老百姓对当兵的并不亲近,往往能避就避,这老翁怎么跑路上拦他们来了呢? “军爷,小人乃前方义庄的看守,几十年了小人尽心尽责,从未有过差错,可今日义庄来了……来了……” 那老翁眼中透出惧怕,就是说不出来了什么。 “来了何物?”张晓珲问道。 按说常年守义庄的人天天跟死人相伴,胆子比普通人大上不少,可看他的样子竟然吓得不轻,究竟是什么到了义庄呢? “来了精怪,是女精怪!”老翁一咬牙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都说精怪要吃新鲜人心,那女精怪一挖出那颗人心便低下头去,他赶紧趁机从后门绕出来,远远避开前面的两名精怪护卫,好不容易才在路上拦住了这一队人马。 “那女精怪是何样貌?”张晓珲问道。 古代人容易迷信,也许这个所谓的女精怪只是穿着打扮特别一些,他其实不太想理会。 “她长出人形,还食人心。”老翁说道。 “你看清楚了?”张晓珲又问。 “看清楚了,小人看得清清楚楚,她把人心挖出来拿在手中。”那老翁说道。 这还真的不寻常,一个古代女子挖人心?这是什么样的怪癖行为?难怪这老翁会说是精怪,那他就不能不管了。 “义庄在何处?”张晓珲问道? 老翁往左前方一指:“离此处两里地,过一道河沟,在一处槐树林边上。” 张晓珲往老翁指的方向看过去,京城附近人口密度虽然远不及现代时,但是也不算低,隔个几里地就有一个小庄子,而且京城所在就是一个大平原,连土坡都少,因此也能远远看到他指的一片林子。 “走!”张晓珲说道,自己带头夹了一下马腹,嘴里发出“驾”的一声,叉一腾起蹄子往前串出,十名亲兵在他身后紧紧跟着。 很快到了老翁所说的河沟,河沟冰面上还伸出了一些枯干的芦苇杆,离河沟二十来米的地方就是一片槐树林,光秃秃的叶子早就掉光了,一座矮旧的屋子孤零零伫立在槐树林边上,最靠近屋子的槐树上牵了四批马,其中一匹棕红色的马匹四个蹄子全是白色,神骏异常。 能拥有这样的名驹,绝不可能是普通人家,甚至应该是手握实权的京城权贵家族才是,那这样的家族里怎么会允许家里的女子到义庄来挖人心呢? 张晓珲越看越觉得诡异,他从西北边过来,这义庄正门开在南面,马匹系在屋子的西南角处。 他驱马靠近,屋角走出一名护卫,看到张晓珲愣了一下,随即向他行礼:“属下见过将军!” 这护卫虽然穿的是寻常服饰,张晓珲倒是一眼认了出来,只要见过一面的人,张晓珲都不会认错,当下心里的疑惑也一扫而光。 什么拥有名驹的权贵家族,什么挖心的女精怪,除了萧元锦还能有谁? 他不由得哑然失笑。 “公主可是在此处?”张晓珲问道。 那名护卫有些踌躇,没有马上回答张晓珲的话。 张晓珲笑笑说道:“不打扰了,告辞。” 但是他刚刚掉转马头,却听到从槐树林里传来了纷杂的脚步声和喊声:“快!快!不能让那精怪逃了!” 护卫脸色大变,他们为了隐秘行事,一共只来了三名护卫,可听着喊声脚步声来的人上百都不止,他们要护住公主可不容易。 张晓珲也立刻掉回马头,对身后刚刚赶到的亲兵说了一句:“护住屋子。” 随即驱马到了义庄大门口处才飞身下马,把缰绳丢给亲兵自己往屋门走过去。 义庄屋里的萧元锦正仔细比对着膀胱部位,护卫急步进来禀报:“公主,似乎有乱民往这边来了!需即时离开此地!” 乱民往往是很难讲道理的,被他们围住了很麻烦,虽然他们护着公主跑出去没问题,但是难免伤及性命把事情闹大。 “马上就好。”萧元锦说道。 能找到这么新鲜的人体不容易,一般人家不会愿意让她去解剖自己去世的家人,这个义庄里收着的无名尸她才能解剖,这是她上手的第一具人体,按张晓瑛的话说这是大体老师,她当然要物尽其用,把所有器官都仔细观察,最后还应该按照解剖课程给遗体缝合好。 屋里光线不好,解剖台就在大门口处,护卫站在门口挡了光线,萧元锦说道:“你别挡着光线。” 护卫让开了,但一会又挡上了,萧元锦又说道:“又挡光了。” 但是这次门口挡着光线的身影没有移开,一道清冽又沉稳的声音响起:“公主,乱民来袭,需立即离开,日后再找机会学习。” 萧元锦呆住,脑子嗡嗡作响,她解剖到人体的下腹部,正弯着腰对着膀胱的部位观察排尿的通道,这具人体是一具男尸,据说是到山中打猎时不慎失足,被人发现救下来要送到京城求医,但是没送到人就断气了,因此改送到义庄。 在护卫面前萧元锦做这些事不会有任何尴尬,但是,她毕竟还是古代的小娘子,被张晓珲看到了却觉得如雷轰顶,尴尬到无地自容,小脸一下子红透了,定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根本不敢直起腰抬头看张晓珲。 张晓珲扫了一眼用一张门板搭成的解剖台,台上是一具年轻的男尸,全身赤裸,已经被萧元锦开膛破肚,各个器官倒也还呆在原本的位置,就是萧元锦在自己出现以后一动不动没有反应,这小妞大概是不好意思了。 但是脚步声喊叫声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确定是冲着义庄来的,甚至就是冲着萧元锦来的,他不管从哪方面说起都不可能撒手不管。 “走吧,安平也需要做人体解剖练习,她以前解剖过很多具人体了,不然练不成技术,但是如今不是好时机。”张晓珲又说道。 面对一具裸体的男子人体,哪怕是一具死尸,对古代的女子来说都是可以被指认为行为不端,他这么说是让萧元锦知道自己并没有误解她。 “好。”萧元锦答道,心里微微松口气,知晓张晓珲是在告知自己他并不意外看到眼前的一幕,好减轻自己的尴尬,但她仍是很不自在。 明明自己总是避免跟他碰面,偏偏总是会被他看到最不想让他看到的场景。 她尽量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直起腰,快速地把人体打开的腹部合拢,拿起准备好的针线开始缝合。 张晓珲看看她,知道她需要把人体缝合复原,转身出去准备阻拦越来越近的村民。 “把马牵过来,站成环形。”张晓珲对亲兵们说道,他们一共十一个人,加上萧元锦的三名护卫,十四个人护住萧元锦出去是没问题的,但是最好村民们看到他们的制服后能冷静下来。 村民很快逼近了义庄,每人手上都拿了武器,不是锄头就是扁担,还有拿着长矛的,目测不少于一百人,他们看到义庄前的一排兵士都停住了脚步。 张晓珲正想开口说话,村民中一名汉子说道:“这些当兵的定然是那精怪变出来要吓唬我等的,弟兄们,上!那精怪若是逃了,日后我等可再没安生日子过了!” 对于村民来说,精怪现在会吃新鲜人心,难保哪日就吃活人人心了。 “闭嘴!”张晓珲高声喝道,“你是何人,竟敢谣言惑众,本将军乃是翼州邺城手刃胡首的张晓珲是也!” 他骑在叉一上,也怪叉一毛色太丑,虽然如今越发神骏,但也得是会相马的人才能看得出来,加上他身材仍旧有些单薄,咋眼看去并没有什么威势。 但是他提气高声呵斥,气势立时改变,整个人仿佛成了一杆随时出击的长枪,寒气逼人。 他也实在是不想动手,面前的这些看起来凶悍的男人也不过是些普通村民,大概率是刚才那个老翁找到他们之前先到某个村里通知了村民,古代人一听竟然有拿死尸开膛破肚的,可不就以为是妖怪嘛!其实都是误会,只不过这误会只怕也不好消除,他只好搬出了自己曾经的威名,听着虽然可笑,但也许这是最有效的法子了。 而且这些村民拿着武器,打起来不免见血,不管哪边受伤都容易把事情闹大。 这法子果然有效,面前骚动的村民安静了下来。 “你说你是张小将军,有何证据?”有村民问道,他们基本都是知晓张小将军的,村里总有进城的人,花上两文钱听听说书,听完了回村又当成谈资在村口大树下添油加醋叙述一番,不管说的人还是听的人都得到了精神上的愉悦,这就是古代农村的娱乐活动了。 张晓珲拿出一个铜牌亮了一下:“此为本将军令牌,此处无事,尔等速速退走。” “可我听闻那张小将军长得与你并不一样,差别甚远。”又有一村民说道。 眼前这位年纪倒是与张小将军相近,可他们也瞧不出是不是将官,且此人长相甚是俊挺,若不是脸黑一些,简直就是小白脸一个。 那女精怪不就是喜欢收拢小白脸么? 张晓珲正想说话,又有一名村民喊道:“那女精怪出来了,她要逃了,大伙快上。” “我看谁敢动!”张晓珲再次喝止,同时抽出长刀,这把刀是严明昊做炼钢试验的小炼炉炼成的精钢锻造的,类似唐刀,刀锋寒光闪闪,是妹妹特意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只是一直瞒着他,到生日那天才拿出来。 亲兵们也纷纷拿出武器,村民又被镇住,只静静地跟张晓珲等人对峙。 萧元锦听到张晓珲报出自己的名姓,又听到村民说自己是精怪,心里不愿张晓珲被人跟精怪联系起来,骑上马来到张晓珲身边对那些村民说道:“我并非精怪,尔等勿要乱传,亦无需担忧害怕。” 而且对她来说,这些都是她皇祖父的子民,她自然应该安抚一二。 那些村民看到她骑马过来,想到她开膛破肚拿出人心,忍不住往后退了一些。 但仍有胆子大的村民说道:“你既不是精怪,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大乾很少有人覆面,即使是女子也大多不会蒙面,这女子莫不是把自己的獠牙挡住了,没准嘴角还留有血迹。 萧元锦只是因为要做解剖,所以习惯性地戴着口罩,再加上要骑马,也就没有摘下口罩,此时听了村民便抬手摘下了口罩。 现场一下子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张晓珲眼看着面前的村民们都是一副呆愣的样子,正想说“尔等可看清楚了,这世间并无精怪”,却听见一名村民喊道:“你就是精怪,只有狐狸精才能长得这般好看!乡亲们,我等不可被她蛊惑,快拿下!” “公主走吧!”张晓珲再懒得跟这些村民纠缠,萧元锦已经骑上马,这些靠着两条腿跑路的村民无论如何追不上他们。 萧元锦也发现跟村民说不通,她驭马后退几步,调转马头往西北出去,护卫们跟上去,萧元锦的马匹却跑得极快,而且她骑术非常好,张晓珲在后面看看落下不少距离的护卫,担心萧元锦一个人跑远了不安全,拍马追了上去。 萧元锦其实也想要远离张晓珲,自己明明是想替他解围,反而被人直接指认成了狐狸精,而且又是当着张晓珲的面。 她心里难受,伏在马背上,由着身下的踏雪飞奔,这是她学会骑马后父亲送给她的礼物,从小跟着她一起长大,跟她已经有了很深的心灵默契,此时大概是感受到她的情绪,带着她一路狂奔。 张晓珲默默地跟在萧元锦身后,为这个女孩非凡的骑术惊叹,想到他自己那个好不容易才学会骑马,结果天稍微冷一点就咋乎乎寒风刺骨绝不肯再上马的娇气妹妹,真不知道谁才是公主。 一前一后两匹马已经远远地把护卫跟亲兵们甩在后面,直至完全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护卫们骑在马上面面相觑,他们面前是一个三岔路口,公主往哪边骑了呢? 第四百六十一章 身份 踏雪的鬃毛拂过萧元锦的脸颊,痒痒的,她闭上双眼,避免毛尖刺激到眼睛,泪水却不觉流了出来。 一定是这些日子用眼太多了。 她闷闷地想道,可是眼泪却越流越多,她只好抿着唇,把脸更深地埋在踏雪的鬃毛里,不想被跟在后面的护卫发现自己的失态。 踏雪,跑吧!带着我跑!让我远离他!不然我怎样才能停止想他呢? 萧元锦不知道踏雪带着自己跑到了哪里,她的眼泪越来越汹涌,只能抬臂用衣袖擦了一把脸。 也不知跑了多久,踏雪终于停止了奔跑,萧元锦的眼泪却没止住,她仍然伏在踏雪背上,过了好一会才直起身。 她张开眼睛,眼前景物有些模糊,日头下山了,冬日的白昼总是很短,没一会天色就开始变暗。 萧元锦拿出手绢擦干脸上的泪水,又捂了捂眼睛,好吸干眼里残留的眼泪,做完这些,确信自己收拾清爽了,她才转身去看护卫们。 可是这一转身她又呆住了。 离着她大概十丈远的地方,骑在马上的张晓珲静静地看着她,除此之外旷野里并无他人。 张晓珲在萧元锦抬手臂擦脸的时候已经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了,但是猜想她大概不愿意被人发现,便只是隔着一段距离跟在她的身后。 安东伯的死讯传出后他跟张晓瑛有过一次讨论,张晓瑛把萧元锦失去父亲的心理创伤大略告知了他,因此他了解了萧元锦长达五年不哭不闹的经历,而且他对萧元锦在安乐堂那次的哭闹也有印象,知道她的哭泣反而是好事,因而也不想上前打扰她,好让她自己哭个够。 他不确定萧元锦因为什么事哭,但是青春期的女孩子情绪波动大他是了解的,哪怕是像自己妹妹这样有父母疼爱哥哥宠爱的女孩都会不时伤春悲秋,更何况是萧元锦这样的孩子。 看到萧元锦转身看过来,他马上驱马上前想让萧元锦跟自己回城,他们已经跑出去很远,而且萧元锦当时是往西北方向跑,其实是跟回京城的方向相反的,天很快就黑了,他们需要赶紧回城。 但是萧元锦一看到张晓珲,下意识的反应便是继续跑,没等张晓珲反应过来,她又驱马疾驰,这次倒是没再伏在马背上了,终于发现踏雪带着自己已经跑得太远了,难怪护卫们没有追上来。 她终究不是任性的女孩,还是让踏雪慢了下来等着张晓珲,整个大乾能追上她的踏雪的马也没几匹,张晓珲骑着的那匹奇丑无比的马能一直跟在踏雪身后,已经很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而护卫们跟丢了自己,传回京后等着他们的就是严厉的责罚,她不能把他们置于这样的境地之中。 张晓珲看到萧元锦慢了下来心里松了一口气,小女孩闹起脾气来往往会不管不顾,他刚刚都想要不得已时就出手强行把她带回去了,不然天黑了真就麻烦。 他赶紧拍马追上萧元锦说道:“公主,天快黑了,先回城吧!” 萧元锦一直等到张晓珲跟她说话才转身过来看向张晓珲,她的小脸冻的通红,眼睛微微红肿,脸上表情淡淡,流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张晓珲以为她会说出“谁要你管”或者是“你管不着”之类他以前听多了的话,连怎么回答他都想好了,没想到萧元锦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辛苦你了。” 张晓珲忙说道:“微臣应该的。” 他倒是忘了,会对他说那些话的是跟他关系亲近的人,而在萧元锦眼里,自己此时只是她的护卫。 萧元锦听了张晓珲的回答,心里一酸,眼泪差点又流下来。 她的护卫不在,他这是把自己当成她的护卫了! 她调转马头,往刚刚来的路上返回去,想要尽快跟自己的护卫汇合。 张晓珲感觉到萧元锦表现出对自己的靠近明显抗拒,便仍然像刚才那样不远不近跟在她的身后,他猜想会不会是皇帝皇后跟萧元锦提过让她跟自己成亲,而萧元锦并不愿意,否则很难解释她今天的态度。 不然皇帝皇后都已经对自己有那么明显的意图了,却一直也没开口跟自己提出,甚至都没有询问一下自己的意思,想来萧元锦的不愿意也表现得很强烈。 他自嘲地笑笑,以前还以为她是喜欢自己,看来还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这样也好。 两人一前一后骑行了半小时,终于遇上了一脸着急的其中一名萧元锦的护卫,那护卫看到萧元锦大喜,下马单膝跪在地上请罪:“公主,属下护卫不力,请公主责罚!” “是我自己瞎跑,不怪你们,起来吧,另外两人呢?”萧元锦问道。 “他们分别到另外两条道上寻找您去了。”护卫忐忑答道。 “我与张将军在一起,你去把他们喊回来吧,就在三岔路口汇合。”萧元锦说道。 护卫心里一松,忙应道:“是!” 公主只是偶尔闹脾气,像今日这般的情形此前并未有过,而且她也为他们着想,不欲他们被责罚。 他又对张晓珲行了一礼说道:“辛苦将军护卫公主!” 张晓珲点点头,看着护卫驱马远去。 两人仍然一句话也不说到了三岔路口,张晓珲的亲兵也等在那里,看到了张晓珲就迎上前行礼。 他们不认得萧元锦,只是觉得这位小娘子好看得不似凡人,也觉得村民说的像狐狸精并非言过其实,而那义庄老翁的话他们也都是听到了的,也亲眼看到她在义庄出现,想到那老翁说的精怪挖人心,因此对萧元锦多少都有些忌惮,也不敢多看她一眼。 但是他们不免好奇,自家将军显然跟这名女子很是熟悉,方才又紧追着她出去,可这会回来了两人之间的氛围又说不出的怪异。 他们将军的风流债可不少,虽然此前他们并不曾亲眼见过,但听说将军都当爹了,只是他的妹子安平郡主太厉害,那小娘子即便生了孩子也不能进张家府门。 这位小娘子莫非跟将军也有什么说不得的故事? 亲兵们忍不住八卦起来,偷眼看向张晓珲,只见他似乎跟平日也有些不同了。 将军虽然是将军,可岁数比他们都小,少年老成用在他身上最贴切不过,但是平日他大多都是随和的,可此时的将军看起来分外严肃,身影在越发昏暗的天色中似乎伫立成了一尊泥塑,守护在离他一丈远的那个小娘子身边。 天一黑气温很快下降,萧元锦刚刚骑行多少都出了点汗,此时停下不动就觉得身子有些冷,鼻子痒痒的,强行忍着还是连打了三个喷嚏,没多久又打了四个喷嚏。 张晓珲心里叹气,这古代伤风感冒可不是小病,他实在也没法做到熟视无睹,便解下身上的斗篷递给萧元锦说道:“公主,披上吧,小心着凉。” 萧元锦自己其实也带了斗篷,只是护卫们帮她拿着,她摇摇头说道:“不必了,一会护卫们回来我披自己的。” 她披了他的斗篷,那他披什么?她病了可以在家中躺着,他却不行,每日都有许多活等着他去做呢! “护卫回来你再还给我罢,起风了,气温下降很快。”张晓珲说道,仍是把斗篷递给萧元锦。 亲兵们远远地站着,虽然听不见张晓珲说什么,但是看出了他的意图,每个人心中的八卦之火更是熊熊燃烧,大家互相挤眉弄眼用眼神交流着张晓珲的八卦。 将军与这小娘子之间果然有故事!只怕是这小娘子根本就看不上他!瞧瞧,人家根本就不接他的斗篷,将军献殷勤献到了哇爪国去了啊! 他们既同情张晓珲又忍不住幸灾乐祸。 萧元锦也想到张晓珲的亲兵就在身后看着,心中也不愿他被人看笑话,便转头对他说道:“你也冷,明日你还要上衙,你自己披着罢。” 她稍微提高了声音,为的是让身后的亲兵们听到,没想到说完又打了三个喷嚏。 张晓珲驱马靠过来,直接把斗篷披在她身上说道:“无妨,我身体好,拢好了,生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给萧元锦披上斗篷时手臂围拢过来,那斗篷还带着他身上的体温,仿佛把冬夜的寒风都挡在了斗篷外面,这温暖简直让萧元锦目眩神迷。 她把头转向另一边,强迫自己不去看张晓珲,只觉得夜色似乎更加朦胧了一些。 护卫们直到天色完全黑透才回到三岔路口,萧元锦把斗篷解下还给张晓珲披上自己的,一行人点上火把往京城赶回去,快回到京城时遇上了一队人马,目测人数不下二百,全部身着熠王府护卫的服饰。 为首的头领看到萧元锦,立即下马单膝跪在地上大声道:“属下护卫来迟!请公主责罚!” 随着他的动作,这一队人马分成两列,所有人都下马向萧元锦单膝下跪请罪。 万一公主今晚出了什么事情,他们所有人脑袋都不保。 “今日是我之过,与尔等无关,起来罢!速速回府。”萧元锦一边说话一边继续驱马往前,那首领大声答道:“谢公主!前后注意,护公主回城!”随后飞身上马随着萧元锦而去,萧元锦汇入那两百护卫之间,大队人马护着她往京城而去。 护卫队到来的时候,张晓珲停在后面,很多时候他几乎都忘了萧元锦的身份是大乾的公主,大多数只是把她当成妹妹在这古代难得的能说的上话的朋友,但是刚刚这阵仗提醒了他,这个女孩不管是做妇产科医生也好,偷跑到义庄解剖尸体也罢,她仍旧是这个帝国身份最尊贵的女性之一,而按照当下的社会规则,自己跟她之间的阶级差距何止天堑,也难怪她刚才会把自己看成她的护卫。 张晓珲的亲兵们目瞪口呆,天啦噜!这个精怪小娘子竟然是公主,难怪她看不上将军,也是啊!将军虽是少年英雄,可毕竟也是庄户小子,竟敢肖想公主,这不是那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么? 当然,将军长得比癞蛤蟆还是好看多了,但也不是可以肖想公主的!娶公主的要么是勋贵豪族,要么是一国之君,像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家,即便是立了再高的军功,那也远远不及这般人家出身的郎君,哎!将军还是太年轻啊! 亲兵们在张晓珲身后各怀心事,心里对张晓珲再也没了幸灾乐祸,只剩下满满的同情。 张晓珲看着护卫萧元锦的人马走远后,回转马头对自己的亲兵说道:“今日你们什么都没看到,明白吗?” 他声音虽然不高,但神色肃穆,看起来格外的严厉。 萧元锦身为公主出入义庄,没人知道也就罢了,传了出去可不好,容易被人拿来做文章,他必须先让亲兵们封口。 “明白!”亲兵们齐声答道。 他们特别能理解将军,毕竟有谁愿意被人知晓自己的糗事呢?他们绝不向外透露半个字。 张晓珲回到家中,总觉得哪里不对,给他开府门的护卫似乎有些说不出来的雀跃,回到正院大伙跟他打招呼时也都笑眯眯的。 “珲哥儿,都等着你开饭呢!”叶氏对他说道。 “这么晚了大家都没用晚膳吗?”张晓珲问道。 “瑛姐儿说你今晚会回家,便就等着你,不过孩子们都先吃了。”叶氏答道。 “哥,你总算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晚,你不是说会尽量早回吗?”张晓瑛跟张德源李岚从书房出来,卫靖今天从皇宫里出来把她送回家就回卫国公府去了,他需要把赐婚圣旨放到祠堂里供奉起来,还要陪自己爹妈吃回到京城的第一顿晚饭。 张晓珲看着爹娘妹妹的样子,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更明显了,他说道:“临时有点事,忘了让你们先吃了。” 其实也不算忘,他就一直没得空闲通知妹妹。 “哪能先吃,今天皇上给你妹妹跟卫靖赐了婚,当然要等着你才开饭。”李岚对儿子说道。 张晓珲愣住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给我投票!真的,每当我想偷懒一听到后头收到投票的提示信息就赶快打开作家助手APP吭哧吭哧码字,不敢懈怠,大家的支持鼓励是我的最大码字动力,感谢大家! 第四百六十二章 痛击 不得不说,这个消息的冲击力,对张晓珲来说仅次于他休假回家听到菲菲订婚消息的那一次。 他看着妹妹的小脸,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难受,前尘往事一幕幕在脑中回闪。 大概是他记性好,当年妈妈生妹妹的时候,他跟爸爸坐在产房外坐立不安,爸爸在走廊踱步,他就跟在后面,好不容易妈妈生完妹妹了,护士先把妹妹抱出产房外,他一眼就对这个小东西喜欢得不得了,而且妹妹一出生就粉粉白白的,据说很少有小婴儿一出生就这么好看,大家觉得很稀罕,纷纷夸她漂亮,而他听在耳中比自己被夸赞还要骄傲。 妈妈跟妹妹从医院回家后,他甚至都不想去上幼儿园了,只想在家看着妹妹,他虽然才五岁,可力气格外大,可以轻松地抱起她。 此后妹妹的吃喝拉撒都在他的关注范围之内,妹妹的小衣服尿不湿都是他挑的,因为妹妹常用的那个牌子的尿不湿经常断货,而妹妹的小屁屁换了别的牌子就会长疹子,他每次去买尿不湿时都会叮嘱售货员阿姨妹妹用到的型号货到了一定多留给他。 几乎可以说,妹妹也是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他守护着她长大,抱着她滑滑梯,教训小区里欺负她的熊孩子,每年给她选生日礼物……现在还一起穿越到了古代。 原本她跟卫靖谈恋爱谈就谈了也没什么,反正古代的她还小,怎么也得谈个五六七八年才成家,可是现在皇帝竟然给她跟卫靖赐了婚?这不相当于在民政局登记结婚了吗?不,比登记结婚还实锤,登记结婚还有离婚的可能!可皇帝赐婚怎么离婚? 他实在是无法接受。 张晓珲胸口一阵发闷,转身回了自己屋里。 张德源跟李岚对视一眼,要说儿子对闺女的感情他们夫妻俩是最清楚的了,小时候每次出门都是他管着妹妹,总觉得旁人不安好心会把妹妹偷走,比他们夫妻俩都用心多了,每次全家坐火车出游,晚上睡觉前儿子必定会仔细检查包厢门是不是锁好,生怕有人贩子半夜摸进他们家的包厢把妹妹抱走。 对儿子来说,卫靖只怕跟摸进火车包厢的人贩子也差不多了。 夫妻俩都一起看向张晓瑛,李岚说道:“贝贝,去安慰一下哥哥。” 哥哥的反应让张晓瑛有些意外,以前她偶尔刷到有妹妹出嫁哥哥舍不得躲在一边偷偷流眼泪的视频,还拿去给张晓珲看问他:“哥,以后我出嫁了你会不会也这样?” 她哥冷笑:“想多了,你哥我会欢欢喜喜把你送出门,总算是有人替我挨揍了,也让别人尝尝你的铁拳。” 当时她恼怒地说道:“那我就不嫁,留在家揍你一辈子!” 可现在她离嫁还远着呢,哥哥就……唉! 她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哥哥,细想起来,以前从来都是哥哥安慰她,她还没安慰过哥哥呢!原本哥哥最需要安慰的那次,结果她哭的一塌糊涂,最后反倒要哥哥来安慰她。 她慢慢走到张晓珲的东厢房门前,房门虚掩着,屋里没点灯,张晓瑛敲了敲房门说道:“哥哥,是我。” 屋里沉默了一会才传出了张晓珲的声音:“进来吧!” 张晓瑛推门进去,透过窗户进来的微弱光线,可以看到张晓珲坐在窗前的桌案前,正转头过来看着她。 张晓瑛从书房拿了一盏露营灯过来,因为哥哥平日在家住得不多,他屋里也就不会放着露营灯,平时照明只是点油灯,要学习就直接到房车上。 张晓瑛把露营灯点亮,温暖的橘黄色灯光充满了屋子,哥哥的房间跟他在现代的一样简洁,没有任何一样多余的摆设,所有物品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张晓瑛走过去把露营灯放在桌案,自己搬了一把椅子靠着哥哥的椅子放着,然后坐下来,把脑袋靠在哥哥肩膀上。 她的这个小小的动作,让张晓珲眼眶发红,兄妹俩一时都没有说话。 皇帝赐婚这事,在古代人看来是得到了最高祝福,但是对张晓珲和张晓瑛来说,这显然是封建皇权的压迫,时刻提醒他们现今社会的一切是和他们生活的时代如何的格格不入。 如果只是普通的缔结婚姻,大乾还是可以双方协商和离的,但是皇帝赐婚男方不可休妻,许多人家看成了是对女方的保护,可是这么一来女方想要和离也成了几乎不可能的事,因为需要得到皇帝的御批。 可是当皇帝的讲究一个金口玉言,给你们赐了婚还要让你们和离,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因此说是难上加难。 张晓珲因为有古代记忆,原本对适应大乾的生活并不难,但是今天因为妹妹的婚事,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封建社会铁拳的痛击。 “哥哥,你还记得你工作的第一年给我寄回来的那个生日礼物吗?”张晓瑛问道。 她刚刚越回想越觉得内疚,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但她显然不是世界上最好的妹妹。 “记得。”张晓珲答道。 那是一颗海笔石胆的标本,旁边像菊花花瓣的石笔色彩瑰丽,中间的石胆嘴巴清晰可辨,就好像还活着一样,他当时第一眼看到就觉得妹妹会喜欢,买下来后等到妹妹生日就寄给她当成生日礼物。 “你送我的生日礼物我最喜欢的就是它,我去哪都带着,它也跟着咱们穿越到这里了,就在房车里我的床头柜里,哥哥,我查过资料了,这种海胆标本其实也跟那些海螺化石一样,不管过了多长时间,它都是一样的。” 张晓瑛的声音微微哽咽。 张晓珲抬手揽住妹妹肩膀紧了紧说道:“哥哥明白。” 妹妹这是绕着弯告诉他,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是自己的妹妹,亲妹妹。 “哥哥只是……只是怕你以后后悔。”张晓珲又说道。 归根到底,他内心深处还是信不过卫靖,卫国公自己有好几房妾室,卫国公世子卫熙和卫二公子卫琦也都各有妾室通房,这本来就是大乾的常态,卫靖现在一心对妹妹好,可是能好多长时间?到时候妹妹怎么办?万一有了孩子又当如何? 卫国公府这些情况在他发现妹妹对卫靖的感情后他第一时间都了解清楚了,只是卫国公府跟别的勋贵家族比起来有一个点比较奇怪,就是他们家没有庶出的孩子。 指望这些古代男人通过所谓道德约束谨守一夫一妻是不可能的,对于他们来说纳妾不存在道德有损的问题,反而是做妻子的不同意丈夫纳妾才是道德有问题。 “如果我后悔了,赐婚圣旨也别想拦住我。”张晓瑛说道。 谁说离开一个男人就一定要离婚才行?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知识女性,那卷赐婚圣旨也可以仅仅是一块高档一些的绸布,最大的价值就是流传到后世摆在博物馆供后人观赏。 张晓珲又紧了紧妹妹的肩膀,这就是妹妹对这个时空了解的不足之处,权贵世家为了家族颜面,哪里会那么轻易妥协?而卫国公府的势力他在这几个月来也有了更为清楚的认知。 也罢,只有他更加努力一些了。 “好,如果你以后不想见卫靖了,哥哥带你走得远远的,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张晓珲说道。 “我想去大溪地。”张晓瑛说道。 据说大溪地是最美的岛屿,不光有美丽的白沙滩,海水纯净透明,岛上有淡水湖,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处处充满花香,号称是地球上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张晓珲揉揉妹妹的头发说道:“你忘了?现在哪里都是大溪地。” “那我想去一趟北海,而且北海附近的钦州三娘湾有粉红色的海豚,哥哥,咱们上次去等了三天都没见着,现在环境好多了,肯定有很多粉色海豚的。”张晓瑛说道。 她最喜欢的一个毛绒玩具就是一个粉色的卷毛海豚抱枕,也是她刚刚出生那年哥哥用自己的压岁钱在北京海洋馆给她买的,现在还在房车里她的床铺上呢,每天晚上她都要抱着入睡才安心。 张晓珲也想到了妹妹床上那个粉色海豚抱枕,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心中的闷气消散了一些。 他卫靖对妹妹再好,难道还能到北京海洋馆买一个粉色海豚抱枕给妹妹不成? “好!咱们安排一下,哥哥尽快带你去一趟北海。”张晓珲说道。 卫靖没想到皇帝赐婚的第一天,张家兄妹俩就商量着怎么把他给甩了,此刻他在卫国公的带领下,跟侄子们一起在卫家祠堂给列祖列宗焚香跪拜,安置好赐婚圣旨。 他双手捧着在张晓瑛眼中应该摆在博物馆里的赐婚圣旨,对着祖宗牌位跪下磕了三个头,才郑重地放进祠堂里的一个木匣子中,这个木匣子已经放了两份赐婚圣旨,一份是他大哥卫熙的,一份是他二哥卫琦的,他四哥卫豫的婚事一波三折,他爹实在不好意思请皇帝赐婚。 等卫靖放好赐婚圣旨,卫国公又带着儿子孙子面向祖宗牌位跪拜,他沉声说道:“列祖列宗在上,今日皇上为靖儿赐婚的张姓女子聪慧淑敏,盼祖宗护佑,以使他二人顺利成婚,我辈定然奋发图强,不堕祖先威名,保我卫家永世延绵。” 说完话他又领着儿孙郑重磕下头。 卫国公夫人带着卫国公世子夫人和孙女们在门外看着,看着儿子挺立的身姿心里既欣慰又有些说不上什么的感觉。 她生养了五个儿子,得祖宗护佑活了四个,如今都长得高大英挺看着就让人欢喜,可从今日开始最小的儿子也不再是她的了。 卫国公从祠堂走出来,伸手扶着老妻的胳膊说道:“走吧,靖儿回家来,咱们好好吃顿饭。” 白日事情一件接一件,他们连饭都顾不上好好吃,回到正院主厅,卫国公夫妻俩在主位上坐定,卫靖才在父母面前跪下磕头,正式给他们行了见面礼。 卫国公正想说“起来吧”,又想到今天儿子做的事情老妻心里多半不舒服,便闭了嘴,转头看了一眼老妻。 果然卫国公夫人眉头微蹙,开口问卫靖:“你今日究竟是怎么了?闹出如此大一个笑话,幸亏张家人通情达理,不然让小娘子如何自处?” “母亲说的是,儿子知错了。”卫靖答道。 安平今日确实很窘迫,都说出了“不敢见人”的话,而且她也真的恼了。 “你可知自己错在何处?”卫国公夫人问道。 “不该抱着安平在街上跑。”卫靖答道,其实他当时已经拿自己的斗篷蒙着安平头脸了,就是不想被旁人发现是她。 “还有呢?”卫国公夫人问道。 卫靖想了想答道:“儿子想不出来,还请母亲明示。” 卫国公夫人实在是窝心,你把人家小娘子的经期搞得人尽皆知,听说安平还是初潮,这不是错处吗?这个错处不比抱着她在街上跑更严重吗? 万幸的是张家人实在是心胸开阔,一句怨怪儿子的话语也无,换了别家的小娘子只怕都要羞死了,因此当她听到安平说出她跟靖儿私定终身的事情时她也不觉得如何,就得是这般心性的小娘子才过得去今日她儿子闹出的笑话啊! 可是她再一细想更窝心了,人家到了儿子的岁数都当爹了!他倒好,连个女子的经期都不清楚。 接着卫国公夫人再一想,这难道不是自己这个当母亲的失败吗?儿子这么大了连个通房也安排不上…… 罢了罢了。 “你起来吧!皇上既然给你俩赐了婚,往后好好待安平,别让她受委屈。”卫国公夫人说道。 “谢母亲,儿子明白。”卫靖起身,给父母分别斟了一杯茶,又一一递给他们:“父亲用茶,母亲用茶。” ““父亲,母亲,五弟,可以用晚膳了。”卫国公世子夫人进屋说道。 “好,摆膳。”卫国公夫人说道。 “是。”等候在门边的仆妇应道,屋里很快进来了多名丫鬟仆妇,分别端着装了热水的水盆和布巾给卫国公府的主子们净手,虽然有条不紊,看起来却未免拥挤。 卫靖微微蹙眉,他以往从未觉得自家府里的这些做法有何不妥,但是想到张家在厨房餐厅前那两个自来水龙头,又想起张晓瑛跟他说过洗手最好用流动水才能洗干净,他觉得自家也应该安装类似的水龙头才行。 他默默地在仆妇端着的水盆里洗好了手,拿着布巾的丫鬟想帮他擦手,他却拿过布巾自己擦完了手把布巾放进了水盆里。 端着水盆的仆妇斜眼看着那面红耳赤的丫鬟,明明都说过多少回了布巾就放在竹篓子上送过来,这位还要亲手拿着,原来是想趁机勾引五公子。 怎么,听说五少夫人年纪还小不能成亲就觉得自己有机会攀高枝了吗?也不想想眼前这位是什么人!原先院子里那几个哪个不是花容月貌才情过人,这才刚被打发没多久呢!也不看看自己能不能先跟哪几位比! 卫靖没看那丫鬟什么反应,他心里对丫鬟拿着自己擦手的布巾是有些膈应的,他看向他爹旁边的丫鬟,那丫鬟手上拿着的是装着布巾的布篓子,他爹一边擦手一边跟他娘说着话,他娘脸上表情含笑带嗔,卫靖突然觉得心中很安稳。 他跟安平日后也是如此这般的罢。 屋外风声渐起,云层越发厚重,大乾京城喧闹的一日结束时,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花。 ------题外话------ 感谢红袖添香书友送一瓶冰阔落,作者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特别的礼物呢!感谢QQ书友打赏书币,感谢大家给我投票支持,这不,今天真的完成得比较快!祝大家吉祥如意! 第四百六十三章 亲临 大雪断断续续下了好几日,街上的积雪堆在街道两边足有半米高,在阳光照射下白的刺眼。 临近年关,因为普及了珠算,不管是京城六部财司还是各府中馈都是早早就完成了年终结算,街上闲逛的人比起往年多上了许多。 然而从皇宫往南城门的街上空无一人,两边排满了禁军,民众们都觉得奇怪,这个架势是皇帝出行啊!可这大冬天的也不是狩猎的好时机,皇上这是要干嘛去呢? 离京城南城门约有十五六里路的一处空旷的地方,有一座怪异的屋子,那屋子的屋顶是平的,屋前有一个宽敞的平台,平台下有四条怪异的路轨,路轨往西延伸汇成一条,一直往西边的远山延绵而去。 这一处场地附近凌晨时已经戒严,李路远和他父亲李工长在平台上来回走着,李工长不停搓着手,眼睛看着停在路轨上的几天前就拉过来的怪异机器,听说这叫火车,对他来说,这火车巨大无比,他此前已经见过好几次这车头试运行,展现出来的运力让他震惊无比。 他跟儿子今日都换上了最好的衣裳,因为很可能皇帝会接见他们,这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 下了几天雪,到处都被积雪覆盖,真可以说的上是大地一片白茫茫,远处来了一队人马,几十名骑士护着一辆老旧的骡车,李工长和李路远父子俩眼前一亮,忙迎了过去。 这辆老旧骡车他们已经很熟悉了,安平郡主隔半个月就会坐着这辆骡车来工地察看施工进程,听取他们遇到的困难,而且她总是可以帮他们提出切实可行的解决建议。 卫靖也在这几十名骑士之中,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震惊之余又不免有些挫败。 原来这样的路才是安平要修的路,原来世上还有这般的路,这路轨上的车厢一个连着一个,每一个车厢都接近一丈宽四丈长,好几个车厢都封着顶,看起来简直就是一间间屋子,还是一间不小的屋子! 难怪安平觉得坐骡车辛苦,感情她原本坐的是行驶在这般的路轨上的车子! 卫靖即便没有体验过这车子,但是看到那整整齐齐平滑无比的轨道,他都能想象坐起来是怎样的一种情形。 骡车停在屋子后面的地坪上,张晓瑛从骡车下来,李工长和李路远迎上去向她行礼:“见过郡主!” 他们俩也发现郡主的护卫队今日多了许多人,队伍里还多了一名年轻人,那年轻人眼含精光,气度不凡,让人不敢直视。 “免礼,你们辛苦了。”张晓瑛微笑着说道。 这两位李春大师的后人所具备的能力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特别是李路远,不光学完了张晓瑛给他的修路资料,还自己买了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据他说学了这套丛书他学那些资料就容易多了,而且他学不会的就去请教严明昊,也算严明昊的半个弟子了。 她顿了一下,还是把卫靖介绍给李路远父子:“这位是卫五公子。” 李家父子负责的修路工程卫国公府占了百分之八十,卫靖怎么说也是利益相关方,让他们认识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李工长父子俩心里一惊,忙深躬身向卫靖行礼说道:“见过五公子。” 虽说他们是给卫国公府修的路,但是亲自管着修路的是卫国公府的管事,卫国公府的主子还没有一个亲临过工地现场,没想到第一位出现在这的竟然是卫国公府五公子,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卫小将军,按说以他的身份即便要来也是应该跟着皇帝一起过来,怎么会跟着安平郡主过来呢? “免礼。”卫靖说道。 他回京后以为自己闲人一个可以天天陪着张晓瑛,没想到被皇帝派了活,成了年后正式开学的武备学堂的教官之一,同时也成了筹备委员会中的一员,被张晓珲支使得团团转,每日不是要参与编写教材就是设计训练模式,总算是到了今日休沐皇帝出行,他才一早就赶到张府陪着张晓瑛到了此处。 府里的事情他向来不关注,也没必要关注,他们长年在外,了解了也没什么用,因为也管不着,反正一切都有人打理,因此他还是昨晚才知晓皇帝今日出行是要视察他卫国公府的产业,而这个产业还跟张晓瑛密切相关。 先是发现乌金矿,再就是修这铁路,甚至采矿的技术,煤块采出来后炼焦的技术,全是他的安平一手带来的,而卫五六觉得这些也是不该被人发觉的,因此并没有写在信中告知他。 也就是说,他的安平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给到了卫国公府这么大的支持,再加上晶缘阁出产的玻璃产品,他母亲如今已经不必再为饷粮担忧。 他看了一下张晓瑛,确认她的衣裳没有漏风的,护卫们簇拥着他们进了候车厅,原本这条铁路修了只准备运煤,后来发现靠近京城的这一段路经过不少庄子,甚至还有小镇子,张晓瑛干脆也加了客运功能。 再怎么原始,运行在这个时空中华夏大地上的第一条铁路和火车也比柬埔寨的竹子火车安全多了。 当年由法国人在十九世纪修建的铁路设施由于长年内战受损,火车交通被迫停运,铁轨废弃,于是铁路附近的村民们开动脑筋废物利用,从废弃的坦克上拆下两排轮子架在铁轨上,搬出家中的竹床放在轮子上,再安上汽油发动机驱动,最高时速竟然也达到了每小时四十公里。 因为竹子火车就一块竹片拼的大板子,周边没有任何防护,什么都能往上装,给铁路附近的村民带来了极大的便利,也带动了当地的经济发展。 张晓瑛当时看到这种简陋的火车简直惊叹,如果不是爹娘拦着她都想去体验一下,而现在她亲手修建的这条铁路如果有机会可以为大乾的父老乡亲带来益处,张晓瑛当然是十分愿意的。 不过为了省钱,目前只有离京城最近的一个火车站修了候车室,而且还是最简单的那种,别的停靠站点都是只有站台,而且铁路之所以只修到离京城十五六里路远的地方,是因为离京城更近的地不能像别的地段那样花钱买就行,得等皇帝特批,不然像清朝末年好些铁路修了还被强行拆除,那得多肉疼啊! 候车室里头也很简陋,只有几排长条木凳排放着,看起来空荡荡的,但是很宽敞,这般宽敞的室内空间没有柱子,这让卫靖觉得很意外。 “屋顶是何物制成?”卫靖问道。 这平板的屋顶没有一根木头,只有看着发灰的顶板。 “回五公子,是水泥预制板。”李路远答道,他如今已经不仅仅是会修路搭桥,利用水泥盖这类房子也不在话下。 张晓瑛在一张长条凳坐下问道:“严总呢?” 如今她们家成立的公司组织形式股权激励模式都以华为来做参考,虽然不能百分百照搬,但也是她们在这个时空能做到的最好参照。 当初她老爹跟严明昊提出来的时候,严明昊坚决推辞不接受股份,只说他定会一心一意为公司发展壮大贡献力量,但是张德源跟他说公司不是只靠他一人,以后必定会吸纳更多人才,这股权激励是面对所有员工的,而他作为公司总经理,必然应该是第一个获得股权的人,严明昊才勉强接受了。 如今上上下下的人都称他“严总”,大部分人也不知晓这“严总”是什么意思,有人以为是“严总工程师”,有的以为是“严总经理”,但是人人都对他敬重有加,他身边如今也配了两名护卫兼跑腿,是公司的重要人员。 “回郡主,严总带着工匠师傅在车头做检查。”李路远答道。 “卫五哥,咱们也去看看吧!”张晓瑛说道。 其实她去看也看不出什么,就是看个热闹罢了。 “你不累吗?”卫靖问道,虽然他非常想去到那个停在轨道上巨大黝黑有着一个大烟囱的机器里一探究竟,但是想到张晓瑛坐了许久的骡车,如今她身子也不知晓好了不曾,他便按捺下自己的好奇心,陪着张晓瑛坐在候车室。 而且他此前赶往兴庆府水路坐了蒸汽机船时也下到底舱去了解过那机船的工作过程,多少了解了一些这个蒸汽机是个什么情形。 “还好,走吧!”张晓瑛答道,其实她是发现了卫靖的眼睛完全离不开屋外靠着站台的火车,就像一个被游戏吸引了的小男孩一样,想到他拿着物理书手不释卷的样子,觉得还是要充分满足他的好奇心的。 两人离开候车室往站台西侧走,这一列首发火车的车厢内部是张晓瑛特意设计过的,为的就是让皇帝和勋贵们认识到修建铁路的益处。 “郡主!”在火车上的严明昊发现了走过来的张晓瑛等人,从车上跳下来对张晓瑛行礼,又向陪在她身边的卫靖行礼:“见过卫将军。” 他跟卫靖年纪差不多,原本多少带着些文弱书生的书卷气,但是因着跟工匠们混的时间长了,又要管着这么多摊子的事情,因此更多了几分果决坚毅。 他的变化之大又一次让卫靖意外,现在的严明昊跟当初的样子比起来对小娘子有吸引力多了,而且卫靖明白他是张晓瑛身边最重要的左膀右臂,对张晓瑛忠心耿耿,但是他如今完全不会因为严明昊生出危机感。 严明昊日日跟安平在一处,可安平心悦的还是他,对此卫靖安心得很。 “严明昊,你给卫将军介绍一下这火车头。”张晓瑛笑眯眯说道。 “好咧,将军请随我来。”严明昊也清楚张晓瑛跟卫靖的关系,只是还不知道皇帝已经给她俩赐婚,本着对卫靖负责就是对张晓瑛负责的中心思想,他从火车车头的各个部分给他细细讲解。 趁着他们研究火车头的空档,张晓瑛走进了车厢检查各处,她让严明昊做了五个封闭的车厢,这是她的展示重点,如今每个车厢里都站着两名宫里派出来的萧卫,火车周围不远处也分散站着禁军,而且她们这一队人马进入这个区域也经过了重重检查,即便卫靖跟负责防卫这处场地的将官熟悉也不例外。 没过一会护卫来报皇帝的大队人马到了,张晓瑛从车厢的窗户探头出去,只见大队人马乌泱泱地往车站而来,她看了看这站台,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把站台修的足够长,站这么些人是没问题的。 虽然是休沐日,但是皇帝出行六部的一把手大佬们还是要跟着去的,但是太子没跟来,皇后娘娘倒是来了,这可是她娘家的产业,而且她在宫里本来就憋的慌,好不容易有一次出行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萧元锦跟卫皇后坐在一辆车里,她倒是很早就知道张晓瑛在修铁路了,也知晓今日要过来参加首发仪式,但是让她有些不自在的是,张晓珲也是今日的安保工作负责人,如今正骑马随护在皇帝的马车旁边,跟卫皇后的车子离得很近,她都可以透过车窗上的车帘看见他。 六皇子带着萧元灿骑着马跟在皇后的车子旁边,六皇子妃怀着身孕不便出行,皇后车子后面紧跟着的萧元锦母亲是大皇子妃的马车,她自从开始跟着李岚学习制作香精就迷恋上了这种奇特的工作,总是想要开发出具有特别效用的香精,甚至开始研习各种植物的性味。 六皇子妃后面的是卫国公府的马车,卫国公府留在京城的人老老少少全部出动,一起坐着卫国公府马车的还有卫婷带着她的两个宝贝闺女,她们跟卫国公夫人同坐一辆马车,两个孩子小脸趴在车窗上往外看,脸上满是惊讶又兴奋的神色。 不光是这两个小女孩是这般的神色,第一次见到火车的人几乎都是这种表情,这一节一节就像长蛇阵似的车子真的能动得起来吗? 坐在马车上的皇帝神色怡然,上回那个蒸汽机船首航他就错过了,这火车首发他可无论如何不想再错过,不然大乾日后有什么新事物他一无所知就不妙了。 况且见到这般的火车他庆幸自己来了这一趟,安平果然不是瞎说而已,真就给做出来了,虽然这铁路没有修多长,只有三十里,可看着那排的长长的火车车厢他心里都不由得激动起来。 张晓瑛跟卫靖在候车室入口等着皇帝,这大队的车马在引导员指引下有序行驶进了停车场,停车场的积雪早就被清扫干净,地上是比较粗糙的水泥地,皇帝下了马车,在官员护卫们的簇拥下走进了候车室。 “安平,快到发车时辰了吧?”皇帝问道。 “快到了,来得及,陛下您要不要先歇一会。”张晓瑛问道。 候车厅也没设贵宾室,本来就不大,而且这地方权贵们来得也不多,张晓瑛不想费那份钱,如果以后有必要再说。 “不必了,先上车吧!”皇帝兴致勃勃说道。 “好,那让我爹陪着您给您介绍,我去照应皇后娘娘。”张晓瑛笑眯眯说道。 她爹也一直很关心铁路火车的修建过程,跟着她跑了好几趟,了解的不比她少。 “你去罢!张爱卿。”皇帝挥挥手,喊了一声张德源。 “微臣在!”张德源领了闺女安排的任务,赶紧往前走到皇帝身边,要不按照他自己的品级是不好走在前面的,但是要给皇帝做向导就不同了。 众人越是靠近这长长的火车心中越是惊叹,这车厢是木头做的,虽然外面看起来并无奇特之处,但是它大啊!大家都迫不及待想进入车厢里一看究竟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 火车 虽然大伙都很想赶紧上车,但是首发仪式还是要举行,众人站在站台上,皇帝开口说了几句祝福话语后,从刘大伴手中接过一个用大红绸布的扎成的大红花递给卫国公,卫国公躬身接过后交给严明昊,严明昊带着工匠拿着大红花谢恩以后拿到车头处系好。 卫靖点了铺在站台上的一挂鞭炮,皇帝一行十几人在张德源的引导下登上了张晓瑛专门为他设计的车厢,所有人在进入这个车厢都眼前一亮。 这节车厢分前后两段,前一段三分之二设计成了具有会议室功能的区域,一张主座位在正中,前面一张方案,靠着两边窗户是两排稍矮的座凳,中间仍空出了超过半丈的空地。 主座后三分之一的区域是休息区,除了有一张架子床之外还设衣橱净房,皇帝看了忍不住“哈哈哈”笑道:“安平果然没有言过其实。” 最最关键的是,这车厢大就罢了,它还够高啊!便是这群人中个子最高的卫五郎站直了离车顶还差了好大一截呢!这实在是太舒爽了有没有,要知道即便是大乾最最豪华的车驾,也就是皇帝自个坐的车撵也直不起腰来啊! 刘大伴先用一块抹布把主座位和案桌上可能有的灰尘抹去,然后麻溜地拿出明黄色座垫跟桌布铺上,对皇帝说道:“陛下请。” 皇帝在主座位坐下,嗯,高低刚刚合适,这桌案大小也跟他常用的差不多,批奏折笔墨纸砚都摆着没问题,且这车厢窗户镶的都是玻璃,比他的御书房还明亮。 “坐下,众卿都坐下,都好好享受这火车的妙处。”皇帝乐呵呵说道。 众位大佬们也不客气,说了“谢陛下”后都按品级高低分成文武两边在车厢两侧坐下来。 大臣们都坐下以后显得这空间更宽敞了,卫国公坐在武将第一位,心中暗暗叫苦,明明是自家的产业,自己却是对这火车一无所知。 在专门为女客设计的车厢里皇后娘娘也有一个类似的车厢,只是这个车厢里休息区占的部分更多,达到了二分之一,多了化妆间和宫女们休息的区域。 孙嬷嬷也拿出从宫里带出来供皇后专用的物件摆好请皇后坐下,卫国公夫人等人陪着在下方落座,所有人眼中都闪着光,对这火车车厢喜欢得不得了。 孩子们就更加兴奋了,因为有一个车厢是空着的什么都没有,他们在里面来回奔跑,趴在车窗往外看,卫婷则带着她的闺女在一个小包厢里把门关上,由着孩子们在两张上下铺之间爬上爬下,她自己靠在另一边躺在下铺上,看着孩子们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安平,这些车厢都是可联通的么?”皇后坐下后问道。 “可联通的,若是不想联通把门锁上便可。”张晓瑛答道。 皇后的桌案前摆着茶杯点心,那茶水竟是热的,夫人们的座椅前也有小桌案,同样摆有点心茶水,装茶水的杯子放在一个凹下的圆形小坑里,大小刚好合适。 “这车上竟然能烧水?”皇后问道。 “车上设有餐车,不光能烧水,若是食材齐备,烧个十大碗没问题。”张晓瑛笑眯眯说道。 “真好,这么说不必停下来做饭吃饭了。”皇后不由叹道。 “可不,有了这火车便日夜都可行路,这床铺可不比在家中的差。”卫国公夫人说道。 她最满意的便是这点了。 呃…… 张晓瑛有些尴尬。 “夫人,暂时还不能在夜间行驶,因为还未能造成可在夜间照出远路的灯。”她说道。 “便是不能在夜间行路,在这车上住着也比搭营帐强上百倍。”卫国公夫人说道。 “确是如此。”卫皇后也点头说道。 她没嫁给皇帝之前可是跟着自己父亲去行过军的,住营帐是什么境况最清楚不过。 众人说着话,火车车头处传来了一声巨大的鸣笛,大家都安静下来,卫国公夫人眼睛盯着桌案上的茶杯,那杯子里只有半杯茶水。 火车缓缓启动,又一声鸣笛响起,长久不息,有人把头伸出车窗往车头处看去,只见车头开始冒出巨大烟柱。 火车渐渐加速,技术成熟的蒸汽火车一般的时速为六十到八十公里,最高时速也曾有一百多甚至两百公里的,但是受限于目前大乾的各种条件,严明昊制作出来的蒸汽火车最高时速只能达到六十公里,平时在普通路段行驶也就是四十公里左右。 可是这四十公里对这些大乾古人来说也是很惊人的了,他们平时坐马车路特别平时速也就是七八公里,再跑快一些那就颠得屁股离凳了,因此看着车窗外快速掠过的景物竟一时都没人出声。 娘哎!跑这般快!皇上可是在车上的呢! 皇帝所在车厢的大臣们除了张德源和卫靖之外都不由得紧张起来,连卫国公都想要让卫靖去车头通知严明昊把速度减下来一些,反而是皇帝镇定自若,自在饮茶,心里盘算着若是在大乾东西南北修上两条这般的铁路得花多少银子。 一个国家中心可以掌控的地盘有多大,关键是看运输物资跟通讯距离的极限到何处,这铁路便可极好地解决运输问题,以往每每打仗,粮草运到前线时能留个前线将士们作为补给的不足十分之一,就是因为运粮兵将路上也需要消耗,可有了这火车,不光运得多,还运得快! 刘大伴在火车行驶时走来走去替皇帝添水加茶,众人看着他行走得稳稳当当的,只觉得这火车实在是太好了。 可惜这铁路没多远,大伙的心情刚刚放松,火车便慢了下来,“咔嚓咔嚓”几下便完全停住了。 这才走了一刻多钟啊! “这是到了何处?”皇帝问道。 “回陛下,到了距离方才发车的车站三十里远的另一处车站,如今铁路暂时修到此处。”张德源上前答话。 皇帝站起身来问道:“如何回到原来发车的车站?” “需要稍等,把车头换到另一边。”张德源答道。 “委实不错。”皇帝微笑道,从窗户往外看去,看到附近的小庄子道:“这些庄民可是有福气了,日后可搭着火车出行,可比他们赶着牛车快上许多。” 听话听音,皇帝是要卫国公府把这铁路拿来利益民生呢!这个卫国公懂,而且卫国公夫人也曾经跟他提过一嘴,说是“安平说了,咱家修的铁路也可让附近庄民搭乘,问咱府里同不同意”,当时自己答的是“安平修的路自然由她定,路修了便是给人走的,她若是以为可以给庄民搭乘自然无妨”。当下答道:“要不怎么说安平这孩子菩萨心肠呢?她早早就准备好了让附近庄民方便搭车的站台了。” 皇帝看他一眼,你这老小子是不是忘了朕给卫五郎赐婚啦?有这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夸自己儿媳妇的吗? “走,看看别的车厢如何。”皇帝说道。 虽然机头不够先进,但是这些车厢张晓瑛却是做的不错的,车厢连接处也都做成了全封闭的,张德源在前面替皇帝开门。 紧挨着皇帝车厢的是皇后的车厢,众人看到皇帝过来了忙起身行礼,皇帝问道:“如何,对这火车可满意?” “再满意不过了。”皇后笑盈盈说道。 这是她娘家的产业,她今日脸上分外有光,她卫国公府也不是只能通过打仗挣军功的了。 等皇帝一个个车厢看过去,严明昊带着工匠刚好把火车头开到了另一头,皇帝便看着他们操作了整个挂车头的过程,最后也不回自己的车厢了,就站在车头锅炉房看着严明昊跟工匠驾驶火车。 卫国公父子跟张德源陪着他站在车头,也看着火车一路回到了始发站,站在车头看着前方看得更清楚,车头前是几面大玻璃,侧面的玻璃也比车厢的大上许多,视野特别好,一路看着火车在旷野中飞驰的感觉别提多好了,皇帝和卫国公父子直到火车完全停止仍然意犹未尽。 “张爱卿,你觉得这火车如何?”下了火车站在站台上的皇帝注视着这巨大的火车头问道。 安平父亲脸上一直都是淡然得很,他倒是想听听他的意见。 “回陛下,微臣亦以为这火车极好,可极大提升运力。”张德源微笑答道。 “朕有意多修一些这铁路,只国库怕是拿不出这许多银子。”皇帝说道。 “皇上可鼓励民间参与修建这铁路,这铁路与一般道路不同,无论是运货还是载客都可计价收取运费。”张德源说道。 可不就是可以计价收取运费吗?不像以往修的路,难道真的能不让人走嘛!可这铁路上的火车只能在一个上车,不给钱可是上不了。 皇帝点头,此时他还想不到以后有一种人练就了一身扒火车的绝技,不光可以轻而易举逃票,甚至还能把火车运输的货物搬走,还形成了专门针对火车运输的车匪路霸团伙。 听说不能再坐火车,小朋友们都蔫了,他们今日巴巴地坐了老远老长时间的车来到此地,结果只坐了两刻钟的火车!加上等着的时间,还不到半个时辰啊!哪怕火车不动让他们在车上玩久一些呢? “也罢,让孩子们玩久一些,我等老家伙先回城罢。”皇后看着抓着桌椅不愿跟着母亲下车的卫婷闺女说道,想到了太子的几个孩子没能跟着来,不能跟着体验这新鲜事物,心中也不免遗憾。 “好,我留下来陪着孩子们。”张晓瑛说道。 她太能理解这些孩子了,别说他们这些古人第一次见到火车了,她小时候第一次坐卧铺车坐了一晚都没坐够呢! 其实卫国公夫人也想留下来,想跟张晓瑛斟酌这车厢要怎么装饰才更舒适,但是她得陪着皇后回京。 “这些娃娃不听喊你该骂就骂该打就打,你如今也算他们长辈了。”卫国公夫人说道。 留下来的孩子要么是她自己的亲儿孙,要么都是跟卫国公府沾亲带故的。 “我晓得。”张晓瑛笑道。 其实这些孩子们的娘亲肯定也会跟着留下,用不着她管,她只是留意不让他们有危险行为,不然这些孩子一个个都是金疙瘩,可别在火车上磕了碰了。 孩子们都面露喜色,就差喊“耶”了,等皇后等人下了车,又在车里疯跑起来,他们发现在小包间里最好玩了。 孩子们倒是玩的高兴了,重新坐回自己马车的众位大人甚至皇帝都不约而同觉得自己的车内空间逼仄无比,而且还慢的不行,方才那火车来回跑了两趟六十里路也就是三刻钟,如今他们回城颠颠簸簸地走了快一个时辰才到! 而且他们又发现这马车还有一个坏处,那就是冷风飕飕往车里灌,方才他们竟是不曾留意那火车有无进风,想来是没有的了,不然跑这般快,他们这些老家伙不被冻住才怪。 哎!这火车马车差得实在是太远了,这铁路不光得修!还得赶快修! 张晓瑛不走,卫靖当然也跟着留下来,没有了皇帝皇后和各部大佬,大家都放松多了,张晓瑛干脆带着孩子们到火车头参观,又让他们跟着把火车头换到了西边,最后实在看不得孩子们眼巴巴的神情,又让严明昊多开了一个来回,小朋友们简直要乐坏了,萧元灿跟卫立铭几个大些的男孩自告奋勇负责往锅炉里添煤的工作。 留下来的孩子有大有小,他们的娘亲也都留着了,看着张晓瑛带着孩子们进进出出,卫靖默默地跟在后面,几乎是寸步不离,她们都不由感慨——这五郎不开窍就罢了,一开窍也是情种一个啊! “安平,辛苦你了,歇会罢。”卫国公世子夫人说道。她们坐在给皇后准备的车厢里喝茶,那餐车她们也看了,何止能做十大碗,做个十桌酒席都没问题。 “好,大家觉得这火车颠吗?”张晓瑛问道,在卫婷旁边坐下来。 以她的经验来说,蒸汽火车自然不算平稳。 “不颠,我都没离开过凳子。”卫婷说道。 如果可以,她去哪都想坐这火车,实在是太美了。 众人都明白她的意思,大伙都笑起来。 “我看咱很快也能坐上火车了,最好是修一条铁路到通州码头处。”卫婷说道。 不得不说,这些出身世家的女子们都具备了一定的大局眼光,就在第二天,朝廷就决定修建一条从东城门通往通州码头的铁路,标志着大乾的交通运输开始进入火车时代。 回到房车里的张晓瑛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回想着自家哥哥一些细微的反常举动。 ------题外话------ 码字的偷偷问一句,大家觉得还能看下去吗?要不要抓紧完结? 第四百六十五章 贡品 最近两次皇帝出宫都是张晓珲负责安保,以前皇帝身边的安保力量都是配合他的工作,但是皇帝也明白不可能让张晓珲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张晓珲志不在此,做得不会安心,更重要的是,张晓珲有别的大用,他身为皇帝,最重要的是明白什么人应该放在什么位置。 而张晓珲也毫不藏私地把自己了解的热武器时代的安保要领传授给负责皇帝安保的头领,这位头领不是什么禁军将领,而是一名面目普通的中年男子,张晓珲清楚他领的也不单止是萧卫,还有一支隐藏着的护卫,也即是所谓的暗卫,他们才是皇帝身边真正的卫士,张晓珲负责的也只是外围的安保。 所以说古代的皇帝为啥大多不长寿,在这个位置上坐着连睡觉都不得安稳。 睡不安稳的还有张晓瑛。 她以前没心没肺,就算关心哥哥也只是一阵子,但是自从那天晚上哥哥表现那么明显后,她日常便对哥哥留意得更多了些,这一留意不要紧,她发现哥哥似乎有了心事。 当然哥哥表现的也不明显,不排除是她自己瞎猜的,但是今天他的反应就有些奇怪,是张晓瑛从来没见过的奇怪。 上午她跟卫靖先到车站,接上皇帝皇后以后她爹陪着皇帝一伙她陪着皇后一伙,萧元锦也一起走着,毕竟还是小女孩,萧元锦看到了火车也是满眼惊叹,拉着她问这问那,而哥哥当时也走在不远处,但是一次也没回过头来照应她们一下。 他倒也不是完全不回头,毕竟哥哥负责安保,但是他的目光都是扫过她们四周,一下也没往她们这边看过来,明显在避着她们这一块。 这太不寻常了,就算哥哥那天晚上挺难受的,可后来他们兄妹俩都聊开了啊!而且哥哥前两天回家还得意洋洋地描述他怎么把卫靖收拾了一顿,以他多出来的上千年见识虐的卫靖乖乖向他求教,然后他就把卫靖当成牲口使,给他安排了非熬夜完不成的工作,自己还抗议卫靖熬夜多了会伤他眼睛…… 那他避着的人看来就是萧元锦了,可他们啥时候搞成这么尴尬的呢?她哥一个老男人,不会对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吧?难道是因为皇帝皇后给了他暗示之后有了心理压力? 唉呀! 张晓瑛烦恼地抱着粉红海豚在床上滚了两滚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结果一晚上都是梦见她跟爹妈去参加菲菲姐的婚礼后回家找不到哥哥,她找啊找,拿起手机想给哥哥打电话问他在哪里,却死活按不出按键,累了她一晚上,第二天起床一脸憔悴。 结果到餐厅吃早饭时意外看到她哥。 “哥,我昨晚找了你一晚上。”张晓瑛抱怨道。 “找我干啥,我回的晚,可也在家呀!”张晓珲给妹妹打了一碗太极米浆粥放到她面前,“怎么脸色那么差?没睡好吗?先把米浆喝了。” “哎!”张晓瑛叹一口气,“我做梦给你打电话,怎么都点不开按键。” 她拿起粥咕嘟咕嘟几下便喝完了,张晓珲忍不住轻敲她脑袋:“在卫靖面前也这么喝粥?你这是女汉子的风格啊!” 张晓瑛拿过她的湿巾擦了留在嘴唇上的米浆说道:“爱咋咋!我心情还没好起来呢!” “做梦都是反的,你看我昨晚还回家住了。”张晓珲又递给妹妹一个他剥好的水煮蛋,“吃一个蛋,你这些天要补补身子,昨天还是累着了吧!” 妹妹从小就不爱吃白水蛋,就算吃也只是勉强吃水煮蛋的蛋白部分,据他老妈说是小时候给她添铺食吃太多蛋黄了。 张晓瑛皱着眉头看着桌上的小菜说道:“怎么又是炒猪肝?” 这几天家里早晚饭都有炒猪肝。 “晚上没有猪肝了,炖乌鸡汤,说是对妇人有补益,长得可稀罕了,全身连鸡冠都是黑的。”刚刚端着新烙出来的葱油饼走进餐厅的奚三娘笑眯眯说道。 “三娘你原先没见过乌鸡吗?”张晓瑛饶有兴趣地问道。 她对大乾当下各处的物产资料也一直深感兴趣,比如卫靖就告诉她他们遭遇过几次华南虎,都是远远跟他们对峙了一阵就走了。 只不过卫靖跟她提的是“大虫”,她还反应不过来,啥虫子能大到让卫靖带着护卫还要郑重其事地应对呢?最后才灵光一闪问卫靖“大虫是不是老虎”,卫靖点头说“是”,然后看着她的眼神一言难尽,她只能“哈哈哈”掩饰过去。 不然咋办?后来她问她哥懂不懂“大虫”是啥,她哥好好给她科普了一下,因为他小时候看水浒传写“武松打虎”那一段提到老虎时是“吊睛白额大虫”,他特意了解说是因为唐朝皇室的某位祖先名叫“李虎”,因此朝廷下文凡是“虎”字都不能用,于是读书人就想出了用“大虫”指代老虎,连民间也都是这个叫法,反而是“老虎”并不会有人叫,几百年下来这都已经是固定称谓了,因此古代人谁能不知道“大虫”就是老虎呢? 难怪卫靖当时那么看着自己,张晓瑛觉得自己的马甲快掉了。有时候她也想过,既然皇帝都知道她家来历了,要不干脆也跟卫靖坦白得了,可是最后她还是没有勇气。 想想看,对于卫靖来说,自己未婚妻是一个千年后的来客,这简直太惊悚。 “我没见过这乌鸡,听说可不易得,是贡品,专门留着给您吃的。”奚三娘笑眯眯说道。 “是谁送来的?”张晓珲问道。 能领到贡品,那大概只有卫国公府了。 “是五六护卫送来的,这几日的猪肝也是他每日去市场买新鲜的。”奚三娘笑道。 卫五六还说要每顿饭都有,小张大夫吃不吃都没关系。 “多少吃点,人家一片心意。”张晓珲对妹妹说道。 “谁的心意?”李岚问道,她跟张德源刚刚走进餐厅,其实她不用像张德源父子俩起床那么早,但是晚上睡得早,再赖床也睡不着了。 “卫靖的心意。”张晓珲答道。 张德源夫妻俩都看向闺女,都发现了她脸色不济。 张德源给闺女把脉,应是经期稍有气血亏虚。 “昨晚你没睡好?”张德源问闺女。 “何止没睡好,比不睡还累。”张晓瑛说道。 “那吃完早餐去补个回笼觉吧!年底了大家放松一下。”张德源说道。 他们已经在大乾过第二个年了呢!想想去年那惊险刺激的场景,大家都觉得时间过得好快。 “我这块放松不了。”张晓珲说道,一边给爹娘盛粥。 张德源想到这些日子皇帝对儿子的倚重,提醒他道:“你年轻,不用揽太多事情做。” 他就担心儿子年轻气盛容易踩坑。 “您放心,我没揽,就是因为我不想揽活才要抓紧时间,武备学堂年后要开学,我得抓紧培训教官。”张晓珲说道。 “幼儿园年后也开园了,娘,我上回打印的幼儿园管理资料够用了吗?”张晓瑛问她老妈。 当初说要开幼儿园她老妈可头大了,从来没做过啊!给人家带孩子,这责任可大了去了,后来张晓瑛找到了不少幼儿园管理的书籍资料给她才安心,最近没听见她老妈叨叨幼儿园的事了。 “那真是太够用了,有一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的,简直就是手把手地教,连小朋友几点该加餐都写明了,规章制度什么的都给列好,我差不多就是照搬。”李岚说道。 “先吃早餐,烙饼要凉了,”张德源卷了一块饼递给媳妇,“你也别那么累,交给别人就好。” “我明白,这不是胡娘子管着嘛!我们都开始喊她胡园长了,我看她挺喜欢这个头衔的,那些幼儿园资料那么多字,愣是被她啃完了。”李岚笑道。 胡娘子跟严明昊一样做事情肯下苦功专研,原本她认得的字就没几个,就靠着一本拼音字典学习认字。 想来她原本只是乡下守着儿子的普通妇人,竟然来到京城掌管一家幼儿园,大概她自己也是挺骄傲的,毕竟幼儿园看起来很是上档次。 一家人吃完早餐,张德源跟张晓珲去上班,张晓瑛听她爹的回房车补觉,不然做什么都没精神,好好睡了一觉醒来一看才八点多,她就想再赖会床,她还要长个子呢!现在跟卫靖的落差也太大了,却听见陈灵秀喊她:“瑛姐儿,瑛姐儿,有人找你。” 张晓瑛下了房车答道:“表姐我知道了。” 她很快洗漱出来,来人原来是内廷司的,送了一张贡品清单过来让她选品。 “郡主,您的品级可选六样,贡品都在这里边了,没画圈的您都可随意挑选。”内廷司的官吏站在一旁恭恭敬敬说道。 “这样啊!”张晓瑛好奇地接过那个做成一本册子的贡品清单,她刚好看看大乾这会都有什么好东西了。 看来在大乾各处送到京城的特产并不是只有皇家独享,而是被当成福利发放给部分人员。 张晓瑛翻开这本贡品册子,里面记着的物品真的五花八门,吃的用的都有,稀奇一点的有雪蛤鱼翅,普通的甚至有豆豉莲藕,不出所料的,册子上最好的都被画了圈,这可真是赤裸裸的等级社会。 画圈的也包括奚三娘说的乌鸡,张晓瑛看了一眼介绍,果然数量有限,只不过六十只而已,这个时空乌鸡确实还不多见。 那内廷司的官吏看张晓瑛在乌鸡那栏看的时间有些久,以为她想要乌鸡,有些抱歉地说道:“这些乌鸡卫国公府全都领走了,郡主可看些旁的。” 张晓瑛有些尴尬,笑了一下说道:“无妨,我只是想看看哪里产的。” 书册上吃的大多都是容易保存的,张晓瑛选了腐乳陈醋豆豉这些家里用得多的调味料,那官吏心中暗叹,安平郡主虽说是郡主,可出身毕竟低,什么是好东西都不知晓,那鱼翅因着每府只能要半斤不能多拿还剩着一些,可安平郡主就是不领,自己要不要提醒她一下呢? “郡主,那鱼翅还剩了一些,您可领取半斤。”那官吏还是忍不住提醒了张晓瑛一句。 “哦,我家不会做。”张晓瑛说道。 她不能阻止别人吃,但起码自己不吃,在现在这样的生产环境下,捕杀鲨鱼仍然是重要的渔业生产。 最后她又选了两种布料,这两种布料她都不认识,一种叫云雾绡,一种叫素罗纱,张晓瑛就因为这俩名字特别才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布料。 那官吏又暗自叹气,安平郡主选的虽说不像吃的那些那么平常,可明明有那么多更好的料子她也不选,鱼翅她家没见过不会做倒也情有可原,可这好布料领回家了也可请旁人帮做啊! 而此时在晶缘阁,有一个展柜旁边挤了好些个衣衫鲜亮的女客,她们都被眼前像血一样深红但是又亮晶晶的一副首饰吸引了视线。 “可拿下来让我等看得清楚一些吗?”一名脸圆圆一看就很贵气的少妇问道。 “自然可以。” 奚晓苒微笑着说道,小心地从架子上把这一套红宝石首饰拿下来放进一个铺着黑麻布的木盘子里,这一套首饰包括额前坠,项链,耳坠,簪钗,戒指,每一个首饰上镶嵌的宝石都闪闪发光美轮美奂夺人心魄。 “此宝物是何物?”那圆脸少妇疑惑不解地问道。 她也算见识过这世间不少的珠宝了,为何从未见过此等美物,拿在手里仔细看还极其之通透,可说是晶莹剔透,且这红色看起来亦十分之讨喜。 “此乃最顶级的红宝石。”奚晓苒微笑答道,一边不露声色地关注着这些潜在的客户。 “红宝石?可是光珠?”那圆脸少妇又问道。 “是的。”奚晓苒答道,她已经学习了有关红宝石的所有资料,这产自云南郡南边的红宝石有些会发出星光,因此也被喊作“光珠”,但是民间极为少见,一般是被当成贡品献给皇帝,这位少妇竟然知晓这个,显然身份不低。 “这一套红宝石多少银子?”那少妇问道。 “哦,这个已经被人订走了,夫人若是想买可等下一批。”奚晓苒微笑答道。 其实这套首饰不是被人订走了,而是因着这些原石是卫五公子送给郡主的,因此夫人说了,这些原石做成的首饰都只能留个郡主不能卖。 那圆脸少妇脸上露出不甘心的神色。 “是谁订的?我多加一倍的钱。”她说道。 “这个恕我不能告知您,夫人,年后就有第二批出来了。”奚晓苒仍是微笑着说道。 那圆脸少妇没再说什么,心里却多了几分恼恨。 她想要的东西,还没失过手呢! ------题外话------ 来啦来啦! 第四百六十六章 红宝 在晶缘阁的后院,卫国公夫人正坐在李岚暖融融的办公室待客厅喝茶,听到隔壁有幼儿的嬉闹声,她问道:“可是安平郡主的弟弟在隔壁?” 负责招待客人的张芙蓉点头说道:“回夫人,正是家里的两位小公子。” “我过去瞧瞧。”卫国公夫人说道,放下茶杯起身往隔壁走去。 两间屋子其实就是一间大屋子隔开,过个门就是。 “夫人。”在隔壁育婴室的胡娘子看到卫国公夫人进屋,忙在自己的办公桌前起身行礼。 “免礼,这俩孩子每日都是跟着安平母亲到此处吗?”卫国公夫人问道。 这间屋子的窗户镶嵌着大块玻璃,日头从窗户透进来,显得宽敞明亮,两个孩子玩耍的矮榻紧靠着墙,有两张架子床那么大,比地板高了一尺,还有护栏围着防止孩子掉下来,面上只是铺着一般的草席,草席上散乱地放着一些看着有些坚硬的纸片。 卫国公夫人走过去一边逗着两个娃娃,一边拿起那纸片细看,纸片极光滑,一面是各种事物,有花草树木鱼虫鸟兽,各个都惟妙惟俏栩栩如生,另一面是这些事物的名字,字体甚大,笔画清晰。 除了这些纸片,矮榻上还有许多木头做成的方块,长短不一,大小倒是一致,各种颜色都有,还有带轮子的小车子。 “土豆,给阿姆拿个企鹅过来。”胡娘子也走过来笑眯眯说道。 两娃中的一个马上转头四处看看,接着爬着到稍远处拿来一张纸片递给胡娘子。 “嗯!土豆真仔细,拿对了。”胡娘子夸奖道。 “真是可人疼。”卫国公夫人眼馋地看着这一对虽然不太胖但是一看就很精灵的娃娃说道。 她不光羡慕这两个小娃娃,还羡慕她们的娘生了两个娃娃还不到一年身材便恢复得特别好,真是凹凸有致该胖就胖该瘦就瘦,穿衣裳煞是养眼。 “也淘着呢!打起架来能把人气死。”李岚走进来接口说道,又对着卫国公夫人行礼:“让夫人久等了。” “甭客气,我等等没啥,你事情多。”卫国公夫人微笑说道。 “夫人请到茶室就坐,我带了一些样品过来。”李岚微笑说道。 “好。”卫国公夫人点头,跟着李岚到了茶室坐下。 趁着屋里也没太多人,卫国公夫人问道:“安平娘亲给孩子断奶了吗?” 她知晓安平母亲是亲自给孩子喂奶的,这点她倒是远远不如,她的几个孩子都是由奶妈奶大的。 “还未断奶,尽量喂时间长一些,原先也想过我自己喂到半岁换奶娘的奶水,但是这俩孩子比较刁,大概是闻着味道不对都不肯喝,好在现今一日只喂两回奶。”李岚说道。 “会不会太辛苦了。”卫国公夫人说道。 “还好,平时都不需我带着,也就喂奶时跟他俩亲近亲近。”李岚笑道。 她穿越到古代养孩子倒是比在现代时容易多了,可以把孩子带到自己上班的场地,以前她生张晓珲张晓瑛,孩子满六个月后回单位上班,到点了都得急急忙忙赶回家喂奶,不然奶水涨的都自动流掉,一不小心衣服前胸湿一大片,这么多年过去各种狼狈不堪仍然历历在目。 “那……我看你身段保持这般好,可有何诀窍?”卫国公夫人问道。 她虽说年纪大了,可闺女还年轻,咳咳。 李岚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卫国公夫人问的是什么意思,不禁笑道:“总会有些影响,不如之前好。” “可我瞧着你如今也挺好的。”卫国公夫人又说道。 “这是因我穿的内衣不一般,跟肚兜比起来多少好一些。”李岚说道。 她穿的是特制的哺乳文胸,因为孕期胸围改变很大,在现代带过来的内衣尺寸并不合适,她早就照着文胸的式样另外做了内衣。 “是何种式样?”卫国公夫人好奇地问道。 李岚起身把门掩上,把衣襟敞开给卫国公夫人展示,她为了方便喂奶,穿的毛衣也是开襟的。 “夫人请看,就是这样的。”她大大方方说道。 卫国公夫人毕竟从小就要学习针线,一眼就看出了窍门在哪。 “这内衣可是妙啊,做起来也不难。”她赞道。 “是不难,咱们的小娘子都自己缝,还绣花,比我穿的好看多了。”李岚转过身让卫国公夫人看清楚后面再转回来掩上衣襟。 “改日我让府里的绣娘过来学一学,你帮我找个人教她。”卫国公夫人说道。 不管男子女子的内衣都极少会在成衣店里买,想来安平母亲也不会想做这个生意。 “没问题,夫人咱们看看这个。”李岚笑道,把茶几上的几个木匣子都打开。 这一开卫国公夫人眼睛都直了。 她们上次想过来看晶缘阁的新产品,结果出了事没看上,后来又连着下了几天雪没出门,直到现在才又看着了。 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觉得每一样都美得炫目,便先拿起离自己手边最近的一个木匣子里一套首饰中一个鸽蛋大小闪着亮光的血红色坠子问道:“这便是上回说的那种红宝石么?” 李岚点头说道:“正是。其实这红宝石跟光珠是一类石头打磨而成,珠光石是打磨成光滑的弧面,这红宝石是打磨成多个平面。” “光珠也不多见,我记得大多是安息国使臣带来进献才有。”卫国公夫人说道。 “事实上世上最好的红宝石是在云南郡辖地。”李岚说道,拿出来一块黑乎乎的红宝石原石递给卫国公夫人。 她决定就不跟卫国公夫人说出这些红宝石原石是卫靖送回来给闺女的事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这红宝石看起来实在是太漂亮了,而且成色这么好的也是可遇不可求。 卫国公夫人看着手上这块黑乎乎的石头,谁能想到这般的石块竟能打磨出如此耀眼夺目的宝石呢?云南郡辖地他们卫国公府倒是有些影响力的,她大概明白安平母亲请她过来一趟是为何了。 “要对着光才能看到一点。”李岚提示卫国公夫人。 卫国公夫人拿着红宝石原石对着窗口透进来的阳光看过去,果然石块内部透出隐约的红光。 她把红宝石原石放下,又拿起另一个木匣子里一对碧绿透明的圆镯问道:“这又是何物做成的镯子?” “这叫翡翠,是玉石的一种,有多种不同颜色,您看这有紫罗兰色带点绿色的,这种品级的翡翠玉石只在云南郡辖地雾露河谷出产。” 李岚说道。 雾露河所处的环境是人烟罕至的山区,不仅地形十分复杂且十分荒芜,在上个时空直到明朝万历年间都在中国境内,总长有250多公里,因为市面上至少百分之九十五的翡翠出自这个河谷,被誉为世界上最值钱的河流。 在张晓瑛一家穿越前,翡翠开采才有六百多年的历史,卫靖送给张晓瑛的这对极品紫色春带彩手镯应该是翡翠原石被雾露河水冲到人群聚集地被发现的,现在肯定没人知道那里蕴藏着巨大的财富。 而李岚今天约了卫国公夫人过来,也是跟张德源商量过的,以他们一家的能力是远远做不到开采一个无论是什么矿的,既然卫国公府已经成了女儿的婆家,那找他们合作也是势在必行,这也是最省事的法子。 “这两对镯子都是那雾露河谷出的玉石打成的吗?我瞧着这绿色的镯子更润泽一些,像是带的日子长了。”卫国公夫人说道。 “夫人好眼力,这是安平外祖父传给她的,确实年代不短了。”李岚说道,心中暗自佩服。 这对玻璃种全阳翡翠手镯也是她爹留下来的,弥留之际才拿出来,指明了就留给闺女,并不像留给儿子那块玉佩是小时候就给他戴着。 后来李岚查了一下跟这对镯子成色接近的翡翠手镯市场价,发现价值超过了她家的房子,而且市场存量极为稀少,难怪她爹一直不拿给她们,大概就是怕他们拿去换钱,偶尔她要女儿戴一次这对镯子去出席活动,女儿总是吐槽感觉把家里的房子戴在了手上,手脚都不敢乱动了,而且别人肯定觉得她戴的是假的,因此这对镯子传到了女儿的手上也是被束之高阁。 这次全家出门怕家里进贼便也把这对镯子带着走了,当然到了大乾这对镯子的价值肯定远远不及现代时,都说乱世黄金盛世玉,现代时翡翠价格本来就被炒的虚高,而这对镯子据她爹说是解放战争年代一个富贵人家给她爷爷的诊费,可见当时也不那么值钱。 如果开采雾露河的翡翠,什么玻璃种正阳绿帝王绿都少不了,那这对镯子最大的价值就是它的传家意义了。 “这翡翠虽说我此前没听说过,可我瞧着也美得紧,喜欢的人定不会少,这红宝石更不必说,”卫国公夫人沉吟道,“你可知晓这矿源的具体地点在哪?” 如果不知晓矿源在何处,就这么满山遍野地去探矿,消耗人力物力不说,卫国公府如今也拿不出这么多人手,而且这翡翠和红宝石跟别的铁矿煤矿不一样,那两样都是生活必需品,挖出来就能卖出去,但是这翡翠红宝石是有钱人才买,而且也得那有钱人看中了才行,投资风险可不少。 她这么说其实只是想提醒李岚,让她明白找矿源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没想到李岚说道:“安平兄长倒是多少摸到了矿源在哪,也画了路线图回来,您稍等。” 李岚起身到办公室拿了两张简易地图出来,一张是雾露河谷的翡翠矿区,一处是红宝石矿区,精确到了公里以内。 其实要不是有房车,她还真拿不出这样的地图出来,都是闺女在手机上直接用地图软件搜出来的,要不是怕卫国公夫人多想,她们甚至可以精确到百米以内。 卫国公夫人看着这两张地图久久不语,这张家人实在是神了,下回是不是还会弄个金矿出来?上回那乌金矿也是这般,照着安平给的图去直接就找到了。 她把这两张图放在茶几上,又拿起木匣子里的红宝石吊坠反复端详。 “让晶缘阁的晓苒再留意,看看喜欢这红宝石的人有多少,咱们再做决定,你觉得如何?”卫国公夫人说道。 “夫人说的是,我把这套首饰摆出去便是想看看受众大约有多少。”李岚说道。 这些珠宝就是讲究一个合眼缘,同样的东西有的人会喜欢的不得了,但是在不喜欢的人眼里不过就是一块好看点的石头,翡翠在清朝刚刚进入我国时也不受待见,价格远远比不上和田玉,但是随着清皇族使用的多了,地位抬高以后价格也就跟着水涨船高。 钻石就更可笑了,中国人原本根本就看不上这种东西,生生被珠宝公司一句“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闹的没个钻石戒指都结不成婚了。 为这事她们年轻时同学聚会还闹过一次笑话,一位准备嫁给富豪的女同学总是有意无意地用手撑着下巴,所有的动作都是为了亮出手指上硕大的钻石戒指,终于成功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便有人问这戒指多少钱,女同学娇羞地说道自己也不清楚,是未婚夫送的订婚戒指,桌上便有旁的同学诧异道:“不是说你未婚夫是开公司的吗?怎么才送个水晶戒指给你。” 又有一同学道:“这是水晶吗?我还以为是玻璃。” 那女同学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说道这是钻石戒指,众人才恍然,可也有人不知道钻石是啥说道:“那这石头还不如水晶呢!” 那时候那句广告词还没传进中国,有钱人也很少,事情过去了很多年了,李岚想起来也很是感慨,要不是她老爹收的紧,她本来也可以戴着这对手镯去显摆一下的,后来年纪大了也就不想显摆了。 但是不显摆不行啊!商品总是需要推广的,这又不是酒,可以靠着飘出巷子的味道吸引顾客,因此在宫里举行一年一度的尾牙既庆功晏的那天,张晓瑛在她老妈的威逼下戴上了那颗额坠,一下子就成了最受关注的人。 看着女人们眼里发出的賊光,她干脆把额坠摘下来给大伙儿试着戴,结果所有人戴上了这颗额坠颜值都增添了不少,没一个戴着不好看的,连皇后都说比宫里的光珠更漂亮。 那还犹豫什么?卫国公夫人当即就让张晓瑛给她老妈传口讯,确定了合作开矿,合作流程过完年再详谈。 到了晚宴时间,张晓瑛的座位离入口已经远了许多,跟萧元锦和一些宗室女坐到了一处,正好在卫靖的对面。 也不是正对面,只不过不像去年隔得那么远了,今年庆功宴卫靖是主角,她老哥反而并没有坐在宴席上,而是站在皇帝身后,目光巡视全场,不出所料的,仍旧是不往她这里看上一眼。 张晓瑛转头看看旁边的萧元锦,见她低着头眼睛盯着面前茶几上的吃食,好像她是第一次参加宫宴,那些食物对她来说新奇得很,可张晓瑛记得今晚的菜肴跟去年的几乎完全一样,看来宫宴也成了定式了。 好在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今年的合唱成了男女二重唱,合唱团成员是宫里的宫女和内侍,艺术水准之高大大出乎张晓瑛的意料,各种合音单唱转换自如,指挥是一名内侍,竟然恍若有指挥大师的感觉,而且配乐也特别出彩,宴会厅里大伙都停下了进食,沉浸在了这动人的音乐之中。 宴会结束后卫靖送张晓瑛回家,想起去年的今日他第一次到张家做客,看着张晓瑛走进府门心中不舍,忍不住说道:“安平,明日我过府来接你。” 张晓瑛停下来转过身说道:“不用,你不是要迎宾嘛!我会早些过去。” 明天是卫国公夫人的生辰宴,她作为未过门的媳妇肯定是要参加的。 “无妨,我早些过来。”卫靖说道。 他总算是摆脱了被张晓珲支配的命运,有更多时间陪着张晓瑛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介意 卫靖第二天来到张家的时候张晓瑛刚刚吃完早餐,因为如今两家成了亲戚,因此卫国公夫人的生辰宴是全家出动的,连陈灵秀萧十二夫妻俩,张德进夫妻俩跟孩子们都要参加。 陈灵秀还好点,她毕竟去过卫国公府,张德进跟叶氏就不同了,自从几天前知道要去卫国公府参加这个宴请就惶惶不安,不是担心自己的衣裳不体面就是担心孩子们不懂规矩。 “秀姐儿你帮我瞧瞧,我这上裳配着裙裾可还行?”叶氏拉着陈灵秀给自己参考。 陈灵秀上上下下看着叶氏,她穿着家里过年给大家新做的衣裳,这些衣裳都是量了各自的尺寸到成衣铺子定制,她们自己平日都忙,并没有时间给家里人做衣裳,而且这些衣裳料子更好,款式也复杂,她们以前做的都是最平常的款式。 “要不咋说人靠衣装呢?小舅娘,您这一身上下便是永安城瑞福祥东家娘子都比不上了。”陈灵秀笑眯眯说道。 叶氏一身都是缎子面料,头上带着的头饰虽然不是金质的,却是晶缘阁新近推出的款式,富贵雍容肯定远远不及,但精致新颖就没跑了。 “那就好,卫国公府啊!咱哪敢想有一日会到那里面去赴宴,这几日我一想起来心里头可不踏实呢!”叶氏仍然很感慨。 想她老张家祖祖辈辈都是普通庄户人家,对她们来说卫小将军这样的人就像是传说中的人物,可如今养在后园子的几十只乌鸡竟然是卫小将军送来的,想想就不可思议。 “他家就是比咱家里大一些,还不如咱家方便呢!小舅娘您不用不踏实,咱们可是卫国公府姻亲呢!”陈灵秀笑道。 餐厅里卫靖也跟着张德源张晓珲一起吃早餐,他家没有吃早餐的习惯,自从得到了张家未来女婿的身份,他就在张家出出进进,张晓珲怎么做他就怎么做,也不管张晓珲鄙视的目光,力争早日摆脱客人的身份。 张德源喝完了碗里的粥,把手里的空碗递给张晓珲让他给添半碗粥,因为装着粥的瓷盆在张晓珲那头。 张晓珲伸手要接张德源的碗,却被卫靖截胡了。 “张叔叔,我来。”他手够长,截胡得毫不费劲。 “半碗就好。”张德源虽然也不太习惯,除了自家孩子,他还没让别人给自己添过饭呢,但是也明白卫靖的心思,便也装着若无其事地像跟自家儿子说话一样说道。 卫靖打好粥双手递给张德源:“张叔叔请!” 张德源双手接过粥说道:“谢谢!” 张晓珲一直看着卫靖跟他老爹的表演,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他猜他爹说出“谢谢”两个字的时候心里肯定也有些别扭,他给他爹添饭听到“谢谢”还是小学三年级前呢!而且还双手接过粥碗? 张德源看他一眼说道:“别笑,小心噎着。” 卫靖来得实在太早了,张晓瑛自己也不想去卫国公府太早,按说他是想到张家跟张晓瑛多呆一会的,但是张家就算再开明,大乾也还是一个古代社会,因此是不可能让卫靖到张晓瑛住的后罩房去的。 刚好陈灵秀一家搬到西边院子去了,她原来住的那间屋子李岚就收拾成了一个小书房,里面有书桌书架,布置的十分清雅,原本是她自己想用的,现在倒是方便了卫靖。 卫靖吃完早餐就到这里看书,这里的书籍种类比外院待客厅的丰富多了,许多类型都是他从未见过的。 如今他手上拿着的就是一本彩色版的《海洋生物》,原本是张晓瑛打印出来给南瓜土豆看的,结果卫靖看得津津有味。 作为一个没有到过海边的人,他刚看到这本书的时候是震惊的,书里那些海洋生物旁边都有一个成年人做为尺寸对比,他看到抹香鲸那一页久久翻不过去。 因为那上面写着所谓的龙涎香,其实是这种巨大的鲸鱼为了保护肠胃不被它自己吞进肚子里的食物们的骨头伤害,而分泌出来的腊样油脂物质,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后排出体外漂浮在海面上,被渔民们捡到以后当成香料出售。 卫靖眉头微蹙,他屋里只要他回家就会燃起龙涎香,这种据说是神龙口水凝结而成的香料极其昂贵价比黄金,只有皇家才能用,而他的龙涎香也是皇帝赏赐的。 搞半天龙涎香是这抹香鲸的排泄物?这排泄物只是这本书的表述,细想起来不就是……粪便吗?只不过是香喷喷的粪便。 卫靖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低下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好在这龙涎香薰一次可以留香很久,奶娘并不是每天都薰,他想起张晓瑛昨天凑近他身上嗅了嗅问他什么味道,他答说大概是龙涎香时她脸上那奇怪的表情,他如今可知晓她为何会有那般的神情了。 难怪她见多识广,原来是有这样的书籍,卫靖翻看着这本书,里面琳琅满目的鱼类栩栩如生,不光是鱼类,那图片五颜六色,海底的一沙一草无一不是纤毫毕现。 现在卫靖对这种图片已经不觉得奇怪了, 难怪张大郎一心要出海,原来这海洋比陆地可有趣多了,这个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海怪罢。 卫靖盯着图片上那只挥舞着八条布满吸盘长腿的巨型章鱼心里想道。 “卫五哥,我好了,这本书你要带回去看吗?”张晓瑛走进屋里,她陪着卫靖在这里看了一会书就会房车换衣服化妆准备去卫国公府,看到卫靖正津津有味看着这本给幼儿启蒙的百科全书心里有些感慨。 “不必了,那套自学丛书我还未看完,这些书我过来再看。”卫靖说道,目光停留在张晓瑛头顶发髻前的一个头饰上。 他向来对女子们头上带的头饰不太留意,但是这个头饰很特别,虽然不大,但是极其别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好看吗?”张晓瑛问道。 “好看。”卫靖老实答道。 “这个头冠上的红色宝石跟昨日那个额坠都是你带回来的那箱石头制成的,你都给了我,后悔了吗?”张晓瑛笑眯眯问道。 她头上的其实是一个小小的金皇冠头饰,密密镶嵌了许多小颗粒的红宝石,虽然她老妈吐槽欧洲皇室的皇冠跟我国古代凤冠比起来显得小家子气,但是张晓瑛本来就不爱在头上戴太多东西,这种类似皇冠的头饰她倒是觉得挺合意,既简洁又隆重,女孩子带着还自有一种俏皮感。 当然她肯定不会说是皇冠,她又不是失心疯不想活了。 “我都是你的,那一箱石头不算什么。”卫靖答道。 按说这句话是言情小说里男主角的必备台词,而且多少带点调情的意思,张晓瑛原本以为他油嘴滑舌,正想翻个白眼给他,却发现他说这句话仅仅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而且他说完了就站起身去拿披风,对自己听到这句话的反应并不关心。 张晓瑛心里一阵暖流涌过,她确实想多了,卫国公府这样的家世出来的男孩,家庭教育里就不会包含什么追求女孩子的内容,因为他们本来也不需要,如果说他们的言行会打动女孩子,那也是他们自然而然的感情流露。 卫靖披上斗篷,又看了张晓瑛的穿着,伸手试了她身上衣裳的厚度问道:“可够暖和?今日又阴天了,比昨日可是冷了不少。” “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是大夫!”张晓瑛答道。 其实她都快忘了自己的医生身份了,过完年得抽时间到安和妇幼保健院坐诊才行,不然技术都生疏了,听说萧元锦开了外科门诊,会接收一些磕了碰了有外伤需要缝针的伤患。 卫靖微微一笑,用手指外侧轻轻蹭了蹭张晓瑛的小脸,牵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跟着卫靖走出门的张晓瑛有些无语,她小时候长得胖乎乎的,所以她的小脸没少被人蹂躏,经常有阿姨们惊呼:“这小脸太可爱啦!”接下来就会上手,后来她长大了一些再不会有人没事摸她脸,这会穿越了又遇到一个摸脸的了。 好在卫靖只是用手指外侧蹭一蹭,不然手指内侧多不卫生呀!脸又不像手可以经常洗。 医学生张晓瑛默默想道。 卫靖先去找李岚告辞,张德源跟张晓珲都上班去了,下班才去卫国公府,而李岚要到下午才带着陈灵秀叶氏一起过去,卫国公府如今的主子少,再加上卫琦媳妇戴着孩子去了云南郡,来的女客又多,张晓瑛就过去帮着陪客。 两人到了卫国公府,张晓瑛从进门就收获了无数目光,当然都是卫国公府的下人们的目光,护卫们还好点,他们对张晓瑛再好奇也还多少有些定力,但是普通的奴仆就不同了,不管男女老少都偷偷看着她,对这位卫国公府未来的五少夫人充满了好奇。 卫国公府的下人们当然知道张晓瑛,安平郡主啊!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之前张晓瑛也到过卫国公府,但是她只是以普通客人的身份来访,而且见到她的下人也不多。 但是今天不一样,因为是过府赴宴,张晓瑛特别打扮了一下,头上梳的发髻虽然简单,但是那个闪闪发光的头饰很是好看,为了配那个金色皇冠,张晓瑛扫了一层淡淡的金色眼影,涂上西柚色口红,整个妆容都搭配着这个色调,一张小脸显得明丽动人,且她姿态优雅,被卫靖牵着手走在卫国公府的路上看起来真真是一对璧人。 难怪五公子非安平郡主不娶呢!这安平郡主不光一身本领,这容貌也不输那位京城第一才女周家小姐呢! 许多下人一边给卫靖张晓瑛行礼,一边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 两人到了卫国公府的正院,家里别的人都在,卫国公夫人看到张晓瑛提前这么早就过来,心中暗暗满意,但是对儿子一大早就去了张府又有些不高兴。 虽说儿子在家也不做什么事,而且多半不是在练武场就是在他自己院子里呆着,并不会到她跟前来,她跟前毕竟有儿媳妇陪着,也不是那么方便,若是那般她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可是去了张家她就是觉得不舒服。 卫国公夫人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形,老四虽说也是为了他媳妇忤逆她,可是离得远啊!眼不见心不烦,可小儿子这样明晃晃地在她眼前对一个小娘子这般好,要说她心里完全不介意是不可能的。 她不光介意,还介意得很。 但是她不像别的婆婆那样把气撒在儿媳妇身上,她也不好撒呀!这儿媳妇恼火了跑了怎么办!据她跟卫国公夫妻俩暗地里分析,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况且也不是张晓瑛喊卫靖过去的,就是自己的蠢儿子一颗心都在他媳妇身上。 “安平过来坐着。”在张晓瑛跟卫靖一起给卫国公夫人行跪礼拜寿后卫国公夫人说道。 张晓瑛起身走到卫国公世子夫人宋媛旁边坐下,卫靖也想起来,卫国公赶紧提醒他:“靖儿,你多磕几个头,你娘一年到头见不到你几日。” 卫靖虽然有些不解,但是也照做,一丝不苟地给卫国公夫人再磕三个头。 “好了,起来吧!我们都用过早膳了,安平你们用早膳了吗?”卫国公夫人虽然仍是不解气,但也知道要在张晓瑛面前给儿子留点面子。 “用过了的。”张晓瑛微笑答道,她心里对卫国公夫人现在的小情绪可是门儿清,天下丈母娘的心理都差不多,以后轮到她了她也好不到哪去,得赶紧给卫靖科普一下这个问题。 不出所料的,张晓瑛头上的皇冠引起了屋里的女人们的注意,特别是卫涵跟卫澜两个女孩真是喜欢得不行,可惜这个皇冠不像额坠那么方便拿下来不能试戴。 客人们陆续到了,屋里只剩下了女人们,卫国公夫人请大家先到戏楼听戏,众人起身往屋外走,却听到一个声音愤愤地道:“你怎么在这?” ------题外话------ 现在全国各地病毒此起彼伏,祝大家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第四百六十八章 怪异 这是一道年轻妇人的声音,虽然带着明显的恼怒,却并不是很大,如果屋里的人不往外走是听不到的。 “我是陪着我家小姐过来的。”一个声音怯怯地回答。 张晓瑛心里一沉,这是张芙蓉的声音,她明显是遇上熟人了。 她快走几步出了屋子,就看到一个美貌少妇正瞪着张芙蓉,而张芙蓉低着头眼睛只盯着地面不敢看那个少妇。 她今天穿着张家发的新衣服,因为张家除了他们一家目前也没有别的下人,因此做出来的衣服也不比叶氏她们的差太多,只是考虑到也会带着她们到别的府上做客,不能显得她们的衣裳比别府的下人穿着的衣裳好太多,才在款式上做了调整,模仿了别府的下人款式,但是看起来还是很好,跟卫国公府这样顶级门第的一等仆从穿着的也差不多,而且她因为在张家吃的好,又是十六七岁水灵灵的年纪,看起来健康又青春,比起刚刚到张家的样子好太多了。 最近张晓瑛出门也常常带着她,因为确实需要有人帮着随身保管携带一些用品,比如化妆箱啊!万一衣裳弄脏了马上替换的啊等等。 她曾经也想过拿出她的大容量帆布包出来用,但是穿着今天赴宴的华美的服饰再挎着一个这种包包看起来实在滑稽,只好作罢。 瞪着张芙蓉的少妇恨恨地说道:“买了你的是谁家府上?定是被你们蒙骗了才会买你这样的下贱胚子,你又想勾引他家公子罢?” 原本低着头的张芙蓉豁然抬头,眼神中虽然仍有惧怕,却坚定说道:“我没有勾引谁!我家公子也没人能勾引他!” 骂她也就罢了,为了诋毁她连公子也一起诋毁,这却是她不能忍的,张家对她们一家恩重如山,不管是谁被诋毁她都不能忍。 “啧啧啧,我家公子,喊得那么亲热,有没有勾引只有你自己知晓,只怕勾引了也白勾引,床都爬了连个通房也混不上!”那少妇鄙夷道。 张芙蓉气得浑身发抖,说话声音都发抖了:“你胡说,我家……”她顿了一下,想到这人说她喊“我家公子”显得很亲热,便改口道:“张小将军洁身自好光明磊落,从不将女色看在眼里,你如此污蔑他,不觉得心亏吗?” 其实她多多少少也都看出来公主的心思了,可公子连公主都不动心,何况是别人? 那少妇一愣,随即冷笑道:“原来是张小将军府上买了你啊!难怪,我还说是谁家这么不长眼,被平远侯府赶出去的刁奴还敢买,啧啧啧,张小将军不把女色看在眼里,那六个小娘子是哪里来的?听说有一个都生了,莫非他是这样不看女色的?人家生了娃都进不了张家府门,难怪你连通房也混不上呢!一天就带回家六个,多你一个也不多。” 这少妇说得起劲,加上恼恨张家买了张芙蓉,气急之下口不择言什么都说了出来。 “你胡说!那六名小娘子是……” “芙蓉! 张芙蓉气得眼泪都流下来了,一听到这样的话就急着想替张晓珲辩解,刚刚开了个头,便被张晓瑛打断了。 如果张芙蓉为了替张晓珲辩解而说出那几名女孩的过往,那她们煞费苦心帮助女孩们重新开始的新生活就会毁于一旦,张晓瑛不知道张芙蓉了解多少,按说她了解的应该不多,但是她一直在晶缘阁跟着李岚,跟那些女孩们其实也很熟了,知道点什么也不奇怪。 张晓瑛喊了张芙蓉一声后张芙蓉也反应过来了,赶紧咬住下唇不再说话,心里却替张晓珲憋屈的慌。 明明公子是做了好事救了人,却被人扣了一顶品行不端的帽子在头上,而且看起来这顶帽子得戴一辈子。 真是越想越气人! 替张晓珲感到憋屈的还有刚刚走到附近的萧元锦,她呆呆地站在道上,脸色苍白,不知道该不该走过去。 她身份尊贵,自然不用太早到来,但是因为想看看张晓瑛成了卫靖的未婚妻会怎么表现,便早早过来看热闹,好巧不巧碰上了这出闹剧。 张晓瑛走过来,接过张芙蓉手上的提篮说道:“快擦擦眼泪,妆都糊了。我兄长是怎样的人该知晓的人自然知晓,不相干的人怎么看他的也不必在意,日后此类言语不必再答。” 原本她是不需要在这少妇面前说这些话的,但是那少妇的话也惹恼了她,可是她也没法替自家哥哥澄清啊!只能想着反正她哥一个皮糙肉厚的老男人总比那几个女孩抗造。 毕竟在这坑娘的古代,男人多几个女人算什么?没准还得一个风流倜傥的美名!啊呸! “是,小姐。”张芙蓉答道,拿出手绢印干脸上的泪,又接过装着张晓瑛随身物品的提篮,跟着张晓瑛走了。 那名少妇愣住原地,她本来听到张晓瑛打断张芙蓉的话便快速组织好了语言准备继续攻击的,没想到张晓瑛从走过来到离开,全程看都不看她一眼,好像她连个物件儿都不是。 她一时恼怒,正想再说什么,她的丫鬟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襟提醒她道:“三少奶奶走吧!老夫人只怕等急了。” 这名少妇便是平远候府的薛三奶奶安东伯家的汪五小姐,虽说年初防疫的时候她的新婚夫君薛三公子被卫靖收拾了一顿,可小辈之间从小就打打闹闹,哪会轻易影响两府的交情?大家都是勋贵,最少面上往来还是要的,因此两府之间宴客请席都不会漏了对方,卫国公夫人的生辰宴向来是卫国公府的大事,办得比卫国公的生辰还隆重,薛三奶奶今日自然也就到了卫国公府。 老夫人不是等急了,老夫人是快要气疯了。 卫国公夫人带着夫人小姐们正往外走,听到这不寻常的声音便停了下来,这往往也是世家大族通常做法,给大家都留个体面,装着这些话没被听到,你俩吵完了散了就是。 当然卫国公夫人还是着恼的,也不看看这是谁家府上就敢撒野,真真是没有家教。 后来看到张晓瑛走出去了她就更加不会往前走了,这多半是她的丫鬟被人针对了。 于是一众人把屋外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特别是薛三奶奶提到张晓珲那段,如今看到张晓瑛跟张芙蓉都被人怼着鼻子说了也没否认,只不过说些“该知晓的都知晓”这类泛泛之言,更加感觉到这传言的真实性,薛三奶奶所言非虚,又想到张家的门第原本就不高,再一次确认了张家就是穷人乍富,张晓珲飘了。 原本一起来赴宴的各府小娘子则是听得目瞪口呆,这类污秽的传言一般只会流传到她们母亲那一级,小娘子是听不得这类污糟事的,也没必要听,但是大乾如今除了厉害的火器,还有武备学堂年后亦开学,这些事情都跟府里多少有些关系,而这又都是张晓珲一手推出的,平日在府中不时听到父兄们提到张晓珲,小娘子们也都见过他的样子,不知不觉春心暗许,结果竟然听到了这么劲爆的事情。 难受,太难受了!好想哭怎么办!不行啊!这可是卫国公夫人的生辰宴,哭啥呢? 有一两个小娘子难受得都差点掩饰不住了,难怪她们早就跟娘亲暗示明示了想嫁给张小将军,她们的娘亲都当成了耳旁风呢! 薛三奶奶转头看到卫国公夫人她们已经出到屋外了,虽然心中不甘,却又还算知道轻重,当下过去给卫国公夫人行礼祝寿,卫国公夫人也没说什么,只说让她一起过戏楼听戏。 张晓瑛带着张芙蓉离开薛三娘子身边后,看到了站在路上的萧元锦,发现她脸色很差,猜想她应该站了一会了,也听到了那个少妇的话。 “公主。”张晓瑛走过去给她行礼,萧元锦拉她起身:“安平别客气,你几时到的?” 她极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他名声好不好的跟自己有何关系呢?旁人再如何误会他,自己都不会误会,他是怎样的人难道自己还不知晓吗? 可有时候萧元锦更希望张晓珲是薛三奶奶口中说的那样,这样自己也就不会那般想着他了,应该是再也不会想了,一个人渣有啥好想的呢?不想了,自己也就不会这般难受了罢! 可偏偏不是啊!不光不是,为了那些小娘子们可以平静的生活,他根本不在意旁人如何给自己泼污水,且她跟那些小娘子们也有接触,可以感觉到她们对张晓珲并无别念,也可以说她们对所有男人都无别念。 “我到了好一会了,咱们要去戏楼听会戏。”张晓瑛说道,以前她没到一个古代景点游玩,那些古建筑保存得最好的都是戏楼,好像还使用了某种特别的方法扩音,她也想看看卫国公府的戏楼究竟是啥样的。 话说这戏楼确实是古代世家大族的标配,逢年过节请客宴饮各府都少不了请戏班子来热闹热闹,豪横一些的干脆自己养着戏班子,连红楼梦中外强中干的贾府都养了戏班子呢!而且所占的戏份还不少,缺了戏楼子怎么行? “那正好,我也许久未曾听戏了。”萧元锦微笑说道。 她家自从她爹去世了戏楼也就荒废了,就算是她生辰也不会请戏班子,只怕得要元灿媳妇当家才会重新热闹起来了。 “我还没听过戏呢!”张晓瑛说道,脸上带着向往的神色。 萧元锦一怔,想起张晓瑛在莘庄的老家,她都差点忘了她是在那般偏远的小庄子出生的了。 哎!那样的地方能听着啥样的戏呢! 萧元锦心中一软,拉着张晓瑛的手说道:“那咱们快去,占个好位置。” 这一刻她又恢复了十四五岁女孩的娇俏明媚,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 张晓瑛当然知道她在开玩笑,身为大乾公主,哪怕她去得再晚,也会有人给她让出她在这个帝国中所处地位的相应位置。 可是等萧元锦跟卫国公夫人贺过寿,众夫人小姐一起排排坐在戏楼二层听戏时,张晓瑛却只是听了个寂寞,原因无它,冷啊! 以前的古建筑群留下来的往往是演员表演的戏台子,看戏的场地保存的极少,这次张晓瑛可算是看清楚了。 卫国公府的戏楼上下两层,男宾在下层女宾在上层,离戏台子大概六米,大概为了看得清楚,中间空出来露天的,这就不可能做到良好的保暖了,即使隔着不远处就有一个炭炉,张晓瑛还是冷的不行,她抱着电暖宝,把带着替换的衣裳都披在身上才勉强坐的住。 看看自己周围对着戏台子看得津津有味的古代夫人小姐们,张晓瑛感叹还是古代人耐寒,现代人已经被科技带来的便利保护得太好了。 还是不研究这戏楼结构了,如果日后自己家里也需要戏楼,那就盖一个小型音乐厅,利用建筑原理把扩音做到最好。 前合唱团领唱张晓瑛默默想道。 好容易听戏环节结束,卫国公夫人领着众夫人小姐又回到了正厅,等着第二拨客人的到来。 这第二波就是类似张晓瑛老妈这类带着孩子的,还有就是男人们,张晓珲回府换了常服跟张德源一起陪着府里的女眷一起过来。 生辰宴嘛!来的孩子越多越好,显得生机勃勃取个子孙兴旺的意头,所以去参加生辰宴带上自己的孩子就是最大的诚意。 南瓜土豆这么可人疼,卫国公夫人的生辰宴自然少不了他们俩,张晓珲作为小辈也是要进入正厅给卫国公夫人拜寿的。 于是在正厅里坐着的夫人小姐们看到抱着两个弟弟陪着老妈进入正厅的张晓珲时都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不是说只生了一个吗?怎么是两个,而且还这么大了! 卫国公夫人自然知道这些妇人心里想什么,她其实并不太相信张晓珲是那样的人,但究竟是什么情况她原本并不太关心,反正那几个小娘子又不会跟着张晓瑛嫁来卫国公府,但是今日听了薛三奶奶的话,她还是觉得该把这事问上一问,不过这时让人误会张晓珲有两个孩子就不好了,当下就伸手说道:“快给我抱抱,安平这两个弟弟实在惹人疼,安平娘亲快坐下。” 张晓珲微笑着把南瓜土豆放到卫国公夫人坐着的暖炕上,他敏锐地感觉到今天这屋里的目光很有些怪异,虽然他很想忽略,但实在是挺困难的,而且萧元锦就坐在卫国公夫人旁边,他的目光无论如何避不开她。 她显然并不开心,也不像屋里别的人那样明里暗里地看着自己,甚至眼神一刻都没放在自己身上,不是看自己老妈就是看着南瓜土豆,现在更是只逗着两个孩子玩。 张晓珲恭恭敬敬地给卫国公夫人行小辈礼祝寿,却发现自己的心情也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对他来说,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第四百六十九章 蚕食 六个小娘子。 六个小娘子。 屋里其他的夫人小姐们一边在暗暗打量站在屋子中间的张晓珲,一边在心里默念这几个字。 不念不行啊! 这个正不卑不亢跟卫国公夫人一问一答的小郎君实在是太招人眼馋了。 屋里其实也有此前来给卫国公夫人拜寿的别府公子,可此刻大伙仿佛只看见他一个人,众夫人怎么看怎么满意,说真的,做女婿这张小将军可是比卫五公子合适多了,稳重又和气,不像卫五公子有时候看着都有些瘆人。 可就是有六个小娘子外加一个娃啊! 夫人们一想到这点不禁痛心疾首,这样的人怎么就领了六个小娘子回府呢! 她们不像朝中的男人们想的那么多,只知道这小郎君看着就踏实可靠,人才样貌又甚好,家世虽说差点但人家能干啊!起来那是早晚的事情。 小姐们则是心如刀割,明明是那么好的人,不光长得好看,说话声音也好听,笑起来让人忍不住想亲近,竟然有六个小娘子比自己先认得他了,若是自己先认识了他,断不会有那六名小娘子什么事! 众人心中戚戚,却也有那不把六名小娘子当回事的人。 张晓珲给卫国公夫人拜完寿又给屋里的众夫人团团行礼后刚要退出去,坐在萧元锦下首的一位老夫人笑道:“咱们都是第一次见到张公子,还有劳亲家夫人介绍一下。” 说话的是平国公夫人,也就是卫国公世子夫人宋媛的母亲,因为女儿的关系,她已经提前知晓了皇帝给卫靖和张晓瑛赐婚,这事京城里知道的还没几家呢! 既然卫国公府都不怕跟这样的人家结亲,她又怕什么! 屋里所有人都树起耳朵。 “瞧我,老糊涂了。”卫国公夫人也笑道,“大郎,这位是平国公府老夫人。” 平国公已经过世,现在的平国公是宋媛的庶弟,所以宋媛的母亲就成了平国公府老夫人。 “小子见过夫人。”张晓珲给平国公府老夫人行礼,眼光尽量不往她身后的小姑娘看过去。 但是不看也是避免不了的,因为他对着平国公府老夫人行礼,平国公府老夫人身后的两个小娘子赶紧站了起来,屈膝给张晓珲还礼。 这两个小娘子其中一个是卫国公世子夫人的庶妹,也是平国公一母同胞的最小的妹妹,闺名叫宋婵,因此也被当成嫡女教养。 宋婵的生母原本就是因着美貌进了平国公府,连带着宋婵也长得花容月貌,是京城里排的上号的贵女,但是平国公府老夫人心里想着的却是她身后的另外一个小娘子,也就是她大女儿留下来的唯一的孩子,闺名叫云岚。 说来这孩子也是苦命,虽说是靖远候府的嫡长女,可刚生下来母亲就去了,父亲早就已经另娶,平国公府老夫人怕她受委屈,自小就把她养在自己身边,今年已经十四岁,感情自然比一般儿孙不同。 因着顾虑太多,平国公府老夫人一直也没找到合自己心意的外孙女婿,多年来生活不太如意,她养出了一双看人的利眼,今日一见张晓珲简直眼前一亮,再看他一言一行眼神举止就没哪一处不顺眼。 六个小娘子?这不过是传言罢了,这小郎君明显是个长情的,若说是一个小娘子她还有可能相信,六个小娘子根本就是胡扯! 既然六个小娘子是胡扯,显然更有可能的是一个小娘子也没有,此事定然另有隐情,不然那安平郡主不会止住那丫鬟的话头。 张家人口简单,两个弟弟还小,那张夫人看着也是个心善的,外孙女的身份听着好听,却不顶什么用,自己一走只怕连个撑腰的都没有,嫁进张家不用担心日后受太多的闲气。 平国公府老夫人看着给自己行礼的张晓珲,心里越是琢磨越是欢喜,微笑着说道:“好孩子免礼,真真是少年英豪年轻有为啊。” 又回身对身后的两个女孩吩咐道:“你俩也去给张夫人见个礼罢。” 屋里众人一听眼都直了,这是明晃晃推出自家闺秀给人相看的意思啊!难怪人家即便生不出儿子依然稳坐平国公府老封君的位置,果真是出手果决坚毅丝毫不拖泥带水,不像她们总是思前想后,想好了黄花菜都凉了! 卫国公夫人也是一怔,老亲家也太过心急了呀!常言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怎么喜欢安平兄长,也总要跟自己先通个气再说啊! 宋婵跟云岚满脸通红,盈盈起身,经过张晓珲面前走到李岚座前屈膝行礼。 李岚一边微笑着从手腕上摘下手镯递给面前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一边佩服自家夫君让自己多带些首饰当见面礼的先见之明。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戴着玩罢。”她微笑说道,心里却在暗骂儿子总是容易招桃花,从幼儿园开始就有小女娃吵着要嫁给他,哪怕后来他跟菲菲玩得好,也总有不同的女孩子想方设法接近他,没少闹得鸡飞狗跳,最后连女儿都尽量不往家里带小伙伴了。 来了古代小娘子们含蓄些了,可架不住她们的家长亲自出马啊!而且现代时家长们大多不当回事,古代显然大不相同。 云岚跟宋婵接过李岚递给她们的手镯又屈膝道谢,虽然还是很难为情,却不由得被这镯子吸引了目光。 这手镯虽是银质的,形状却很是别致,整圈银镯做成了一根羽毛的形状,首尾连接处还镶了一颗闪闪发亮的淡紫色宝石。 这也是晶缘阁新推出的首饰款式,那紫色宝石其实是紫水晶,毕竟暂时拿不到红宝石原料,只能暂时用水晶代替,但是其实大乾带颜色的水晶也挺贵的。 张晓珲有些尴尬,忍不住看了萧元锦一眼,见她一心照顾着不让南瓜土豆往外爬,显然对这一出毫不关心,他心中竟然松了口气,可是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的心变成了一张桑叶,上面趴着一条春蚕在轻轻地蚕食,既微弱,又明显,而总有一天,也许很快,他的心会整个被吃掉。 到那时候,我就是一个没有心的人了罢! 张晓珲暗嘲自己。 他再次向卫国公夫人告辞,出了屋门跟着卫国公府引路的仆人往男宾的坐席厅走去,在他出门前的一刻,萧元锦快速地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这道背影比她在安乐堂看到的高大了许多,却仍是那样让她心折,她又快速收回目光看向正仰脸瞅着她乐的南瓜土豆,忍不住伸手把土豆抱在怀里,把自己的脸紧紧地靠着土豆的小脸。 这是跟他骨肉相连的亲弟弟呢!看来知晓他好的人可不只有自己,那个平国公府老夫人听说也是个极挑剔的人,可她也看上了安平兄长。 他很快会议亲的罢,等他议了亲,自己也就不会想他了。 萧元锦一边憧憬着,一边却心如刀绞,搞不明白自己究竟是盼着张晓珲议亲还是害怕他议亲。 虽然有各种小意外,卫国公夫人的生辰宴总算办完了,宾客散尽,卫国公夫人虽然累了一天,却没有马上歇息,而是心事重重地在梳妆台前给自己梳着头发。 卫国公拿过她梳头的梳子说道:“歇息罢!马上过大年了,还有你累的。” 虽然夜晚光线不好,梳妆台上的镜子里仍然可以看到夫妻俩清晰的人像。 “夫君,你说我要不要替大儿媳妇她娘亲给张家递个话?”卫国公夫人说道。 她其实是不爱做这事的,除了自家的孩儿,旁人家的婚事她根本不想理,做媒这种事人家过的好了说是八字相合,过不好的就怨上媒人了。 “递什么话?”卫国公问道。 “平国公府老夫人相中了张大郎给岚姐儿做女婿,她今日就跟我说请我做个中间人。”卫国公夫人说道。 她从来都不知道她的老亲家是个性子这么急的人。 “你答应啦?”卫国公问道,脸色有些凝重。 “莫非你以为我还能拒了她?”卫国公夫人说道。 要拒也得有理由啊!可人家只是让帮忙递话而已,又不是让她帮着议亲。 “不必去递话了,你就直接跟老大媳妇母亲说张家大郎不宜过早议亲。”卫国公果断说道。 一般对方无意这门姻亲时,都是用这个话术让双方都有个台阶下,日后相见才不会尴尬。 “为何?说不定张家也看中岚姐儿了呢,那孩子虽说没了母亲,可我瞧着她也大方稳重,样貌也不错,当主母的话比婵姐儿好多了。”卫国公夫人说道。 卫国公挥挥手,屋里卫国公夫人的贴身仆妇都退了出去。 “怎么啦?”卫国公夫人疑惑道。 这屋里的人都是她最信得过的人了,她夫妻俩聊的不过是小辈们的婚事,哪至于这般神秘兮兮的。 卫国公沉吟了一下说道:“皇上跟五郎安平赐婚那日,其实也问了安平父亲大郎的婚事,大郎父亲倒也实诚,只说他不能替孩子做主,皇上说,你不能做主我帮你做主,我给他赐婚难道他还能不从?”他顿了一下又说道,“你猜安平父亲怎么说?” “怎么说?”卫国公夫人赶紧问道。 这张状元实在是能屈能伸,丢脸都丢到皇上跟前去了。 “他说,皇上您能给他赐婚,却也没法逼着他洞房,这反而害了人家小娘子。”卫国公说道,过了这么久仍觉得佩服张德源的勇气。 卫国公夫人瞪大了眼睛。 “他竟然这般说?那皇上不恼么?”过了好一会她才问出来。 就算结婚也不洞房。 想想自家儿子,卫国公夫人觉得这还真是张大郎会做出来的事。 “皇上大概也觉得他说的对,叹口气就不再提了。”卫国公说道。 “叹气?皇上为何会叹气,赐婚不成又不是什么大事。”卫国公夫人说道。 “那要看他想让张大郎娶谁,娶普通人家,哪怕是咱们这样的世家养的小娘子自然不是大事,可若不是呢?”卫国公说道。 卫国公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卫国公的眼睛,良久,她抽了一口气,忍不住半掩着自己的嘴巴说道:“你是说,皇上想让安平兄长尚公主?那不就是安阳……” 她把剩下的字吞下肚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张晓珲给她拜寿时,甚至平国公府老夫人整那一出时萧元锦的反应,不禁暗恨自己没眼色。 不过谁能想到这事呢? 张大郎一个小小庄户人家的小郎君,来京城才不过一年时间就入了皇家的眼,偏偏人家还不稀罕! 当然尚公主本来也不是许多有志小郎君的目标,可安阳公主不一样啊!虽担着公主的名头,但是她的身世又确保了日后的皇帝不会防着她。 “夫君,你说皇上究竟是为何想把安阳嫁给张大郎呢?是不是多少还是忌惮他的本事想拢着他?还是因为咱家娶了安平想平衡一下?”卫国公夫人问道。 “这两样都有一些,不过只怕另有更重要的缘由,这么些日子我总觉得皇上对张家人有些不同,张家人对皇上跟咱们也有些不同。”卫国公说道, 这是他一直以来都觉得疑惑不解的地方。 “如何不同?可是礼数不周?”卫国公夫人问道。 张家毕竟是小户出身,举止疏漏些也难免。 “并不是,反而他们礼数周全,给皇上答话语气也恭谨,只是偶尔说出来的话让人吃惊。”卫国公说道。 “还说过什么话?”卫国公夫人说道。 “赐婚那日,就剩我跟皇上在屋里的时候,皇上气哼哼跟我说,安平有一日告知他,若是她嫁不成咱家靖儿,她便觉得活的没意思了。”卫国公说道。 他当时听了也很震惊,想到皇上给两个孩子赐婚时的别扭劲,感情是被安平胁迫过呢! 可安平凭什么能胁迫皇上呢? 卫国公夫人同样震惊地捂住嘴巴! 这这这……! 先不说这是不是一个小娘子该说的话,她竟然敢这么对皇帝说话! 卫国公夫人的屋外,刚刚从张家回府,被张晓瑛教育了一番怎么在婆媳之间当好夹心饼干的卫靖,全程听完了父母的对话。 他抬头看向夜空,冬日的夜晚星光廖廖。 安平,你是从何而来的呢? 为何我竟是这般幸运! 第四百七十章 春晚 这是张晓瑛一家在京城过的第二个年了,也是她们穿越后的第二个年。 虽然这个年的菜肴比去年的丰盛很多,而且府里住的人也比去年多了许多,但是张晓瑛发现她爹娘甚至她哥哥都有些心情低落。 不用猜,她确定是因为他们两年都没回邺城老家陪着祖父母和外祖父过年引起的。 在现代的时候,哪怕爷爷奶奶都过世了,他老爹也都每年回老家过年,她外祖父在世时就带着外祖父一起回去,反正那里也是外祖父生活过很长时间的地方,他老人家对回老家过年这事比张晓瑛兄妹俩都积极。 “咱们搞个小型春晚吧!”张晓瑛提议,因为要守年,除了小朋友大伙都不睡觉,还要团团坐着,古代也没什么消遣时间的方式,好几个小时呢! 正厅里一起坐着守年夜的人可不少,除了陈灵秀跟萧十二带着孩子们回自家宅子守年去了,还有张晓瑛一家跟张德进一家,胡娘子跟严明昊也在,还有奚三娘一家,孙晓芸,另外就是北胡小王子巴尔多。 巴尔多因为汉文基础好,自己也知道能呆在大乾学习的时日不多,因此格外用功,很快就能到太学跟着汉人学子一起上课,还意外地跟张四郎成了好朋友。 而他的几个小伙伴实在没法适应京城的生活,呆了不到一个月就回去了,只留了四名护卫给他,因此每次张晓瑛叮嘱张四郎回家都要捎上他。 “姐姐,啥叫小型春晚?”三妞问道。 这会还早着呢,小朋友们也都没回屋睡觉,南瓜土豆在婴儿床上摇来晃去。 “就是小型春节晚会,对了,晚会都是小朋友们先出场,你们不是新学会了那首《歌声与微笑》吗?来,第一个晚会的节目就由你们来表演。”张晓瑛笑眯眯说道。 “耶!妞妞回她家可就亏啦!”三妞站起来,走到屋子中间对奚二丫三丫招手说道:“快来快来。” “我也会唱!”张六郎也站了上去,奚三丫也大大方方站了过去。 奚二丫有些不好意思,奚小弟拉着她的手也走过去,小朋友们排排站着,脸上带着笑等着张晓瑛给她们起头。 大人们都热烈地给小朋友鼓掌,张晓瑛等做了个手势,掌声停了下来。 “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请把你的微笑留下,预备——唱。”张晓瑛起了头,站到屋子中间给小朋友们兼职指挥,春苗童声合唱团开始了他们的第一次表演。 小朋友们中气足,歌声传到了外院,护卫们都靠到里侧想听仔细一些。 这边张德源想到护卫们辛苦了那么久,带着张晓珲拿着酒壶想出来再给他们敬一轮酒,却看到他们都散席了,正聚在一起听正院的歌声,想到古代娱乐生活贫瘠,护卫们看一次戏都算奢侈消费了,干脆提议把春晚搬到外院举行。 春节晚会搬到外院教室场地大了许多,布置成了学校班级开元旦联欢会的布局,大伙面前的桌子上还有干果饼干等零嘴。 人越多春苗童声合唱团成员唱的就越起劲,连着唱了十几首歌才退了场,合唱曲目有《蜗牛与黄鹂鸟》《小草》《让我们荡起双桨》等等,每一首歌都赢得了热烈的掌声。 童声合唱结束后,一般就是相声演员出场,主持人张晓瑛又点了她爹上场。 别看她爹平时一本正经的,可讲起笑话来都能来个单口相声,最关键的是听的人都笑倒在地他都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大伙都很意外,张大人哎!亲自给大伙说书,虽说他如今算不上位高权重,可大伙都知晓如今皇上可是倚重他得很呢!郡主是不是太胡闹了些。 护卫们都有些替张晓瑛担忧,可是就看张德源真的走到了教室中间,先是团团向四周拱手行礼,他毕竟没有学过说书,只照着央视春晚的相声演员那样给大家拜了个年,可他这一拱手不要紧,护卫们却都齐刷刷站了起来还礼,还礼的还有张大有一家。 “坐,坐,大伙都坐好了,过年嘛!少不了喝酒,我今日就给大伙说一个跟酒有关的小故事。”张德源就像他给学员们讲课那样说道。 张晓瑛笑点低,早早就坐到她哥旁边,不管听过她爹讲这个关于酒的故事多少次,她每次都会笑得止不住。 其实故事很简单,就是一个卖酒的酒坊老板被偷酒喝的混混闹得烦不胜烦,最后想了一个主意,把马尿替换掉酒坛子里的酒,那些偷酒賊里第一个尝了马尿以后为了自己不会成为被人嘲笑的那独一个,装出那马尿极美味的样子引别的人来喝,最后偷酒賊一个学一个,个个都喝上了马尿。 张德源讲这个故事时把偷酒喝的每一个混混的心理状态都描述得惟妙惟肖,还捎带着部分表演,教室里哄堂大笑,有人边笑边拍桌子,孙晓芸笑得差点倒到了地上,幸亏坐她旁边的严明昊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捞了起来。 大伙都忘了站在教室中间的是翰林院的修撰张大人,也许他的一道折子就会让这个帝国上上下下调整一番。 接着出场的是李岚,李岚吸取刚刚张德源行礼的教训就不给大家行礼了,大伙都还沉浸在刚刚的故事里呢,她上场就是一个调味的小菜,因此她只是唱了一段《红灯记》里李铁梅的“我家的表叔”那个唱段,张晓瑛坐着客串奶奶,没想到也赢得了热烈的掌声。 她小时候因为喜欢,学过一段时间的京剧,后来她爹不舍得让她吃这一行的苦,便放弃了专业,但是她一直都跟着练,身段练得虽然差着不少,唱腔倒是接近专业水准,而艺术不管古今中外都是相通的,《红灯记》本来面对的就是广大劳苦大众,李铁梅这个唱段高亢婉转,冲击力极强,一下子就征服了大乾观众的心神。 李岚表演过后,大伙都放松了许多,开始有了班级联欢晚会的气氛,张晓瑛跟张晓珲一起合唱了一首《射雕英雄传》的主题曲《铁血丹心》,这首歌是张晓瑛跟她哥合唱得最多的一首曲子,虽然只有张晓珲的吉他伴奏,荡气回肠的曲调和豪迈不羁的歌词仍然深深打动了众人,把护卫们带回到了南下路上兄妹俩靠着坐在河边石块上歌唱的那一刻。 但是联欢晚会显然不能只是张晓瑛一家的舞台,既然张大人跟夫人都表演了,大伙觉得自己不表演点什么说不过去,于是严明昊表演吹笛子,孙晓芸表演快打算盘计数,奚晓苒表演弹琵琶。 说起来奚晓苒的琵琶还是在伎馆里学的呢!当时为了迷惑伎馆老鸨她下苦功苦练,本来她是不愿想起这段经历的,可是如今她手下管着几十号人,她自己越来越自信,反而觉得这段经历成了她的人生财富,于是弹琵琶也就成了她的业余爱好。 护卫们也多才多艺,毕竟古代也没什么太多事情,他们闲暇时也会给自己找些事情琢磨琢磨,而且他们平日训练也经常被拉出来单练,因此对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什么也没有心理障碍,春晚节目里甚至还有胸口碎大石,其实碎的是砖头,毕竟大石一时半会不好找,但即便是碎砖头也看得小朋友们目瞪口呆。 时间很快就到了午夜,京城里响起了此起披伏的炮仗声,张家也要放鞭炮,放完了就各回各屋睡觉去了。 大乾的烟花已经做的很不错,只不过原料稀缺,仍然只是少数家庭燃放得起的,但是官府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会在端门燃放烟花,因为没有太高的建筑阻挡视线,几乎满城百姓都能观看。 张家没买烟花,倒也不是买不起,是张德源觉得不好太张扬,住他们这一带的也没几户人家放烟花,大伙都是放鞭炮响个热闹,放烟花的人家都集中在皇宫附近,而且好像说好了似的,家家都跟端门燃放的时间同时燃放,那景象看起来倒也颇为壮观。 当然跟现代没禁烟花之前的京城还是远远不能比,张晓瑛还记得当年每到大年初一的凌晨十二点整,烟花燃放的炮声此起彼伏,整个天空布满了各种各样盛开的烟花,但是最近几年城内完全禁止燃放,过年的氛围少了许多,张晓瑛虽然支持保护环境,但也觉得过年不放烟花挺遗憾的。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张府照例给大伙发放红包,除了张德源跟李岚人人有份,领了红包别人都没事了,张晓珲却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京城一年一度的黑旗军和禁军之间的蹴鞠比赛。 这场比赛向来都是安排在大年初一的下晌,因为大年初一上晌皇家各府祭祀完成就没有什么事了,往后几日大多要访亲拜友,去年本来也有这样的安排,只不过被一场天花疫情冲散了。 当然这场比赛并不是面向大众,有机会入场观看的都是京城的权贵世家,偶尔皇帝也会出席观看,那动静可就大了,今年皇帝显然并不打算出席,但是五皇子萧景琪六皇子萧景烨都携家带口出席了,六皇子妃虽然怀着身孕,但是因为一直定期到安和妇幼保健院产检,她心里踏实得很。 诡异的是,今年的保健大夫里竟然有萧元锦! 萧元锦坐在保健大夫的座位上时也是满头雾水,这个位置离禁军队的队员休息区最近,队员们看到她不自在,她看到队员们也不自在。 可是没办法,太医院的人早早就到她府里求见,说是太医院人手不足,急需她的援手,于是她就坐到这里来了,而且还坐的离队员休息区最近,因为写着她名牌的桌子就放在此处。 好在她旁边桌子上的名牌是张晓瑛的名字,只不过张晓瑛还没来到,她转头四处张望,却发现张晓珲也在禁军队的队员之间。 她愣住,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心里不由得一阵柔软,皇祖父皇祖母煞费苦心,对自己可说是一片权权爱护之心,自己再不自在,也要在这坐满全场。 张晓瑛一直到快开场时才跟着萧十二过来,其实她不爱看球,但是今天的比赛有她哥跟卫靖,而且这俩还分别在对抗的两个队之中,一个是亲哥一个是未婚夫,她究竟该站在哪边呢?她觉得自己看了也挺分裂的。 其实她本来也不用分裂,每年的蹴鞠比赛都是黑旗军狂虐禁军的过程,这也是这场比赛的意义所在,让禁军这些公子哥们明白自己究竟有多菜之后,才会勤学苦练护卫好京城。 跟萧元锦不一样的是,张晓瑛一直到了场地入口才被太医院的人拦住。 这也是她的熟人,去年他们就一起工作的。 “郡主,今年保健大夫人手不足,还请您兼任保健大夫。”来人诚恳地说道。 张晓瑛虽然很意外,但是也正中她下怀,哥哥跟卫靖都在呢!她不亲自看着也不放心。 “好,还请你带我过去。”她说道, 到了地方看到萧元锦她更加意外了。 “公主新年吉祥!您怎么也在这?”她问道,一边给萧元锦行了一礼。 萧元锦身份尊贵,按说怎么也不该用到她才是。 萧元锦笑道:“安平新年吉祥!跟你一样临时被抓包。” 才怪!安平被抓包其实就是皇祖父皇祖母为了不让自己坐在此处显得过于凸兀。 卫靖发现张晓瑛来了也走过来,他早就看到了萧元锦的名牌,加上之前听到了父母的对话,猜想这一切都是他宫里姑母的安排,他也关心萧元锦的幸福,不免也会留意张晓珲一二,只是他实在看不出来张晓珲的真实态度。 “你俩冷不冷?”卫靖问道。 “五表叔你只是想问安平冷不冷吧?不用捎带上我。”萧元锦笑眯眯说道,此时的萧元锦又恢复了她活泼的一面。 卫靖不惯于耍嘴皮子,一时也不知晓该怎么回复,张晓瑛拉拉萧元锦袖子,才对卫靖说道:“不冷,我都穿成狗熊了。” 吸取了卫国公夫人生辰宴听戏时的教训,她真的把能穿的都穿上了,形象什么的都通通丢过一边,她一个现代人,实在不能跟古代人比扛冻。 卫靖看到张晓瑛真的成了圆滚滚的一团,看着滑稽又可爱,忍不住微微一笑,转身回到了黑旗军休息区。 锣声响起来,一场京城前所未有的蹴鞠比赛即将展开,即使多年过后,人们提起这场蹴鞠比赛仍然津津乐道,甚至现场许多精通画画的人把这场比赛的过程靠着记忆画了下来汇编成册,人人都以拿到一本比赛册子为荣。 第四百七十一章 对抗 早期的蹴鞠原本就是用于军事训练,后来才发展成了军中的娱乐活动,我国男足虽然拉胯到几乎成为拉胯的同义词,但是我国古人极其沉迷蹴鞠,沉迷到什么程度呢? 史书中最早记录蹴鞠的竟然是《史记》记载了扁鹊的一位病人,因为太迷恋蹴鞠,病重了仍然不尊医嘱继续外出蹴鞠,因此即便是遇上扁鹊这样的良医仍然挂了。 既然这么多人沉迷蹴鞠,自然就出了不少高手,其实大乾也一样,来到京城以后,张晓珲才发现蹴鞠运动蓬勃发展,各类控球技能跟现代足球别无二致,也建有专门的足球场叫“鞠城”,鞠城东西两侧有围墙,南北盖大殿,除了每铺草坪,比现代足球场讲究多了,但那是最高级别的足球场,类比鸟巢,次一点的大多在军中校场,普通人还是在某处空地过个脚瘾。 张晓珲因为太忙,此前不太有时间参加军中将士们组织的蹴鞠对抗,但是他毕竟喜欢足球,有时路过也看上两眼,基本上对大乾蹴鞠运动的水平了如于心,毕竟大乾又没有专业的蹴鞠运动员,水平最高的也就是军中的蹴鞠队了,而军中蹴鞠水平最高的,就是卫靖领的黑旗军,而张晓珲跟黑旗军一起行军打仗了那么久,对他们的战术打法也大概摸透了。 因为他如今的编制也在禁军,因此禁军组建今年的蹴鞠对抗赛队员时也被编入队中,对于京城禁军来说,这是一年一度最重要的大事,组队的最终目标就是不被黑旗军虐的太难看,鉴于此前的队员都被锤怕了,因此不免寄希望于新加入的成员,所以筛了一遍,张晓珲不出所料地入选了。 而且因为他在蹴鞠队的职衔最高,组队以后自然而然成了队长,毕竟蹴鞠这样长时间极高强度的对抗还得是年轻人才能保持充足体力,而既然是年轻人,职衔就高不到哪去,不是每个人都是卫小将军或者是张小将军。 按说禁军蹴鞠队员并不觉得张晓珲有能力做他们的队员,因为蹴鞠的制作材料不算便宜,而且还易损耗,一般都是城里人才玩,而张晓珲在乡下长大,应该是不太有机会玩蹴鞠的,可世事难料,枪炮那玩意别说城里了,宫里都没见过,张将军也弄出来了,谁敢说他就没玩过蹴鞠? 果然集训几次下来,禁军蹴鞠队员没有一个不服张晓珲这个队长的。 黑旗军蹴鞠队的队长自然就是卫靖,但是他很少下场,一方面用不着,另一方面也是给别人多些展示的机会,因此开场锣声响起来后,他仍旧坐在条凳上不动,张晓珲却在禁军队的首发阵容里。 除了没有守门员,因此球门更小之外,大乾的蹴鞠规则跟现代足球差别并不是太大,当然,毕竟要表现为军事对抗,更加注重团队作战,场上人数也更多一些,两边各有十六名队员在场上。 裁判也有一主两副,连手中的小旗子都一样,而且他们吹的都是陶瓷烧制的瓷哨,声音虽然不像现代的哨声那样可以响彻整座足球场,但在场上足够了。 比赛开始了,观众席上吱吱喳喳的小娘子们安静下来,跟现代足球很少女性观众到现场观看不同,大乾的这场国家层面举办的足球对抗赛女性观众超过了一半,且大多都是未婚的小娘子,这是她们可以光明正大地观看小郎君们的仅有机会,让她们到场观看蹴鞠比赛也是她们的家族有意无意的做法,通过这样的对抗展示,让家里的女娃们对男人的人性了解得更多一些,有利于她们日后的婚姻生活。 毕竟说一千道一万,不如让她们自己看一遍,而残酷的战场往往更能体现出真正的人性,小娘子自然不能到战场上观摩,那蹴鞠赛就成了最好的观摩机会。 不管是黑旗军还是禁军,两边都有队员是家在京城的,相对来说还是禁军的多一些,而且家世也更好,家人有资格进入鞠城观看比赛,因此禁军队虽然年年被虐,场中的忠实球迷还是远远高于黑旗军的,而黑旗军的球迷大多是真正的球迷,这类人还往往伪装成禁军队的球迷,每每在禁军队被虐时都痛心疾首高呼“若是老子下场定能如何如何”其实心中暗爽那种。 要说球技其实双方都差不多,但因为黑旗军经常在实战,而禁军最多只是实操,因此气势上禁军已经输了一大截,再加上黑旗军平时的训练强度也远大于禁军,因此禁军被虐根本就是肯定的事。 此刻场上的势态也是如此,虽然双方都还只是热身,还没开始进入真正的对抗,但是皮球大多数都是在禁军队的半场传递,好几次都接近了球门,而黑旗军大概是不想让禁军过于丢脸,同时也是为了这场比赛更有看头,并不急于在一开始就破了禁军的球门。 年年都差不多,看台上的众人也都心中有数,要不是为了看清楚场上的小郎君们哪个长得最好看,小娘子们其实都无所谓看不看了,又开始交头接耳聊起天来。 “咦!进球了!”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声音里满是不敢置信。 “这么快就进球啦?嗐!禁军队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刚刚走神了一小会的人说道。 “不是,是禁军队进的球。”有人又说道,场上也起了一些骚动,但并不明显,因为大多数人都没注意刚刚发生了什么。 “就是说啊!往年禁军队也没那么快进球啊!”那人又答道。 “哎呀!不是,是黑旗军进的球。”又有人试图纠正这人的认知。 “那肯定是黑旗军进的球啊!难不成还是禁军进的自己的球吗?”那人又答。 “是禁军进了黑旗军的球!”终于有人完整表述出来。 “什么?”那人瞪大眼睛往场上看去,果然看到计分员正给禁军记分,而场上的禁军队员高兴地抱成了一团。 这这这……! 前所未有啊这是! 看台上的观众这时也才纷纷留意到了这一事实,明明方才还是禁军队被黑旗军压着打,怎么禁军突然就得了一分? 大伙都暗恨自己方才的走神,没能亲眼目睹这一大乾蹴鞠史上的历史性时刻。 而萧元锦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张晓珲在禁军半场这边截到球后,在禁军队员的掩护下一人直接带球突破了黑旗军的球门! 她激动得心脏砰砰直跳,强行压制住才没跳起来,她旁边的张晓瑛却不管不顾地站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激动地说道:“哇塞!我哥进球了,我没看错吧!我哥进球了!” “没看错。”萧元锦微笑答道。 她看得清楚,那皮球被安平兄长截获后,他的脚仿佛有吸力一般总能让皮球顺着他的意思滚动,直到最后他飞起一脚把皮球踢进球门。 黑旗军的队员大概也没想到有这一刻,一时间都有些懵了,正围拢在卫靖旁边听他说话。 “你们这个球输得不冤,别忘了进球的是谁,他们的总体实力还是不如我队,打起精神来,干死他们!”卫靖也没多说什么。 接下来球场上的对抗就开始激烈起来了,张晓珲成了黑旗军的重点防守对象,场上险像环生,观众席上人人屏声息气,眼睛紧紧地跟着球移动,小娘子们也都忘了看小郎君们长得如何了。 萧元锦紧张得脸色苍白,额上甚至渗出了汗水,她不自觉地抓住张晓瑛的胳膊,张晓瑛自己也很紧张,但她毕竟是成年人的心性,总也能沉得住气,转头发现萧元锦脸色不对,忙问道:“公主可是有何不适?” 萧元锦勉强笑道:“没有,就是第一回看这般激烈的蹴鞠,有些紧张。” 被重点盯防的张晓珲很难再找到突破进球的机会,但是黑旗军想要突破禁军的球门也不是那么容易,因为他们分出了更多的力量去对付张晓珲,球场上形成了缠斗的架势。 开始有队员因为强烈的对抗受伤,好在都不是什么大事,都是摔一下磕到了某处的那类,而且所谓的太医院人手不足完全就是屁话,伤员下场后往往不等张晓瑛跟萧元锦过去看看就已经围了一圈人,她俩也就乐得安心看球。 受伤的队员都是禁军的,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他们确实不如黑旗军能冲抗揍,比赛快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张晓珲又截获了球,这次他不再试图带球突破,过了中线抓住一个空挡飞起一脚远射破门。 现场观众都惊呆了,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但是这个操作对张晓珲来说挺平常的,他其实比场上这些小伙子最少多踢了十年球,脚上功夫比他们好了不少,而且也喜欢玩远射,反正他们当年踢球也不需要为国争光,怎么高兴怎么来。 而在现代远射之所以不容易破门,是因为留有足够的时间给守门员判断足球的走向,可以在足球飞进球门之前把球截住,可蹴鞠没有守门员啊!这就给了张晓珲可乘之机。 黑旗军负责盯防张晓珲的队员也呆在原地,只能徒劳地看着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准确无误地进入己方球门。 球场上爆发出乱七八糟的各种声音,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有人喊“进球啦!进球啦!”有人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拉着旁人问道“进了吗?可进球了?” 大多数的人都神色激动,这是禁军多年来……不,是从未有过的光辉时刻! “不行了,我不能看了,太紧张了。”六皇子妃摸着肚子感叹道。 “可是有不适?要不要请太医瞧瞧?”萧景烨还没从刚刚的震惊回过神来就听到媳妇的话,赶紧问道。 “并无不适。”六皇子妃答道,只不过她刚刚不小心一下子站了起来,站的过于猛烈了些。 而萧元锦跟张晓瑛是相反的反应,张晓瑛是站起来大喊:“好球!” 萧元锦则是用双手捂住了脸。 不然她怕被人发现自己眼里的星光,那只为他一人闪耀的星光。 卫靖也站了起来,听到张晓瑛的喊声,往她这边看了过来,原本有些凝重的心情在看到张晓瑛的兴奋雀跃后烟消云散,他甚至还笑了一下,搞得他旁边的黑旗军替补队员看到他的笑容后还莫名其妙—— 将军平日就不爱笑,怎么今日连输两球还笑起来了? 于是顺着卫靖的目光看过来。 哦,原来是看到了安平郡主,将军实在是可怜啊!明明已经荣升郡主未婚夫,郡主却还是一心向着自家兄弟,哎!此事不能细品。 进了球后也到了中场休息的时间,张晓瑛想给哥哥吹几句彩虹屁,奈何她哥好像没看到她坐这里似的,离着老远就从另一头走到休息区,反而是别的禁军队员会从她俩面前经过,有意无意的偷偷看两眼萧元锦。 张晓瑛:……! 她转头往她哥那边看去,只见蹴鞠队员们围在她哥周围,人人脸上兴奋难抑,只有她哥神色平静,甚至还有些严肃。 算了,她就不过去打扰他们了,彩虹屁可以晚上回家再吹。 下半场一个令所有现场观众意想不到的情形又出现了。 黑旗军一方卫小将军亲自下场! 娘哎! 没想到她们竟然能有一日亲眼目睹卫小将军蹴鞠,这是多少京城小娘子的梦想啊!就算嫁不成能多看看也解馋不是,可那么多年她们年年都满怀希望而来又满怀失望而去,却没想到今年看到了。 也是,黑旗军都输了两个球了卫小将军再不上场,这是不打算要黑旗军的威名了吗? 果然卫靖一上场球场气氛完全不同了,竟隐然带着凌然杀气,禁军队员因为经过了张晓珲的提醒也意识到卫靖将会亲自下场,而他们其实从未见过卫靖踢球,对他的球技究竟如何心里完全没底。 “不怕,按照此前的方案,下半场咱们不求胜,只求稳。”张晓珲说道。 这场蹴鞠对抗赛的高潮,其实现在才真正开始。 第四百七十二章 隔世 卫靖不愧是号称“杀神”,在场上一跑动根本没人能防住他,有些禁军队员甚至在他靠近时心里就忍不住发怵,拦截也是硬着头皮去拦,好在也总有不怕的,主要是安阳公主就坐在不远处看着呢!她那么美,怎么能在她面前认怂! 于是两边队员一边紧盯张晓珲,一边紧盯卫靖,可是因着卫靖的猛烈攻势,禁军队还是显示出了仓促之态,很快就被卫靖攻进了一球。 跟禁军不同的是,黑旗军进球没有任何庆祝的举动,对以往的他们来说,进球是正常的,进几个就看他们的心情,一场球打下来,往往是零比八或者是零比九,惹恼了他们那就干个零比十二十三什么的,一年下来禁军的训练强度又得增加不少。 今年他们的球门被攻破,其实已经算得上是奇耻大辱了,只不过破门的是张晓珲,也曾经训练过他们,听说又成了他们将军的大舅哥,算是半个自己人,他们也就不觉得太过于丢脸了。 坐在卫国公旁边的禁军将领遗憾地搓手说道:“国公爷,卫小将军果真神勇过人啊!” 好不容易以为今年可以一雪前耻,果然是自己想多了,怎么就忘了黑旗军还有这一员大将呢? 卫国公只“哈哈”一笑,也不搭腔,心里想道:“逼得我家靖儿都亲自下了场,你还想要怎样呢?” 而张晓瑛果然已经分裂了,她看了一眼粘在手袋上的隐形摄像机,手袋挂在她座位旁边的廊柱上,现在她出门都习惯带着这款神器,好随时随地可以记录一些她自己觉得特别的事件,担心它温度太低不工作,还特意在手袋里配上了电暖宝,这场由她哥跟卫靖分别领队的球赛,摄像头应该都完整记录下来了。 她也不站队了,谁进球都是好样的,所以卫靖进球她也为他喝彩,于是轮到坐她俩旁边的禁军队员心中暗叹——果然女生外向,自己亲哥还在场上跑着呢,她就能一心向着情郎了! 他们久在京城,经常看到卫国公府的护卫跟着张晓瑛的骡车,有些熟识的还能认出是卫靖的亲卫,便也猜到卫靖跟张晓瑛关系不一般,至于卫靖已经成了张晓瑛未婚夫这事,他们自然是不清楚的。 在卫靖又攻进两个球以后,场上渐渐形成了卫靖跟张晓珲两个人的对抗,张晓珲球技更好,卫靖奔跑速度更快,但是总体来说黑旗军的综合实力比禁军强太多了,而蹴鞠又是一项特别需要团队配合的运动,因此下半场基本都是黑旗军压着禁军打,禁军在张晓珲的率领下虽然已经竭尽全力,终场时仍然以二比五的比分负于黑旗军。 可是胜负双方的表现却反了过来,轻松愉快的是禁军蹴鞠队,平静淡然甚至有些郁闷的是黑旗军蹴鞠队。 对于禁军队来说,啥叫虽败犹荣?就是今日的他们啊! 就算他们打成了零比五,那也是有史以来他们对抗外军蹴鞠队最好的成绩,何况今日他们还进了两个球! 他们都骄傲地在公主面前经过走回休息区,结果就是张晓珲独自一人跟队员们分开走着。 张晓瑛远远看着哥哥有些落寞的身影,心里隐隐猜到了些什么,可是又不敢相信,她转头看一眼萧元锦,竟然在她脸上也发现了跟哥哥类似的落寞神色。 她不禁心疼起哥哥来,但她当然不能自作聪明地去做些什么,哥哥跟萧十二不一样,他的内心世界远比萧十二复杂,他要面对的真实世界也远比萧十二需要面对的复杂的多,她甚至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像哥哥极力表现出来那样。 卫靖也是跟队员们分开自己一个人走,只不过他是往张晓瑛这边过来,而黑旗军的队员回他们自己的休息区,两边离得有十多米远,不像禁军队休息区紧挨着她俩的座位。 黑旗军进的五个球有四个都是卫靖进的,而他每进一个球都如愿以偿地听到张晓瑛喊的“好球!”,这怪异的喝彩声他虽然也是第一次听闻,但他却觉得特别熨帖入耳。 他往这边走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跟张晓瑛说说话。 “卫领队,请问您对今日这一场黑旗军与禁军的蹴鞠对抗赛有何感想?”没等卫靖来到跟前,张晓瑛就又化身体育记者笑咪咪采访卫靖。 卫靖忍不住笑了,他记得张晓瑛之前也这么跟他说过话。 “今日的对抗赛是我黑旗军蹴鞠队组队以来打的最为艰苦的一场对抗赛,说明禁军蹴鞠队的水平提高了许多,与高水平对手对抗,对提高黑旗军的蹴鞠水平大有裨益。”卫靖也一本正经答道。 “卫将军,不如您跟我们领队单挑,看看谁胜谁负。”旁边的禁军队员听到了卫靖跟张晓瑛的对答笑道。 “不必单挑,我甘拜下风。”卫靖答道。 “为何,你不是比我哥进了更多的球吗?”张晓瑛奇道。 “若不是被他半道截了许多次,我少说还能再进五个球。”卫靖答道。 安平兄长蹴鞠脚法娴熟,简直像是会走路便开始蹴鞠一般,只要他有机会靠近自己,皮球总是会神奇的转到他的脚上。 “快回去换衣裳吧!”张晓瑛看到卫靖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这会冷的不行,担心他着凉。 “好,我这几日不能去陪你了。”卫靖说道。 哥哥们都不在家,他需要代他们走亲访友送年礼。 “你忙你的,我也有事要忙。”张晓瑛说道。 “我若是回的早就过去看你。”卫靖又有些不甘心,好不容易有大段时光又要错过了。 “可我不一定在家。”张晓瑛说道。 看吧,这就是没有电话的不便之处,经常会上门扑了个空,所以有钱人家要拜访别家都是先让派个人去看看,再跟主人家知会一声。 “无妨,我再去寻你就好。”卫靖答道。 “好,快走快走,别着凉了。”张晓瑛催促卫靖。 卫靖一笑转身走回休息区了。 旁边的禁军听了他俩的对话张口结舌,忍不住往另一边看去,发现张晓珲好像没注意到卫靖去跟自家妹子说话一般,只低着头自顾收拾自己的物品,一眼都没往这边看过来。 看来领队是恼上安平郡主了,自家妹妹站到外人一边,换了谁当兄长心里会舒坦呢! 萧元锦听了张晓瑛跟卫靖的对答很是羡慕,也说不清是羡慕卫靖还是羡慕张晓瑛,只觉得他俩都是坦坦荡荡地把对对方的爱意表现出来,没有任何心里负担。 她忍不住往张晓珲那边看了一眼,见他并不往她们这边看过来,心里自嘲道,只怕是因着自己坐在此处,他为了避开自己,便连亲妹子都不搭理了呢! 卫靖走后,张晓瑛对萧元锦说道:“公主,我过去看看我哥。” 她没有问“你要一起去吗?”,因为她也看出来哥哥确实在避开萧元锦了,不然不会中场休息和现在都不过来跟自己说上两句话。 虽然以前他也是尽量避着她,比如在萧元锦每天都会到家里给老妈做孕检的那些日子,他就从不在萧元锦在的时间段回家,但并不像今天这么明显,偶尔见了面也是会正常行礼打招呼的。 “你去吧!”萧元锦微微笑着说道。 身为保健大夫得等蹴鞠队员们都退了场才能走,一会她还要进宫陪皇祖父皇祖母用膳呢! 张晓瑛走到她哥跟前,拿起长凳上张晓珲的斗篷给坐在长凳上正解开绑腿的张晓珲披上说道:“哥哥先保暖。”然后她蹲下好让自己的脸跟张晓珲的脸平齐,她想看清楚哥哥的神色。 她穿得简直就像现代商城门口的毛绒玩偶,连蹲下身子都有些困难。 还好,哥哥看起来挺平静的。 直到妹妹走过来,张晓珲才意识到自己今天的表现其实已经反常了,但他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的了,似乎是在义庄遇见萧元锦那天开始,他就是不想靠近有萧元锦在的地方。 难道她对我的影响竟然这么大么?他心里想道,感觉心中那条春蚕又动了起来,于是抬眼看了一下妹妹说道:“看到卫靖把你哥我虐的体无完肤啥感觉?” “他虐了吗?哥哥,我只看到你虐他,小样,就卫靖那生疏的脚法分分钟玩不过国安二队主攻啊!”张晓瑛说道,脸上带着俏皮的笑容。 张晓珲也笑了。 “好汉不提当年勇。”他说道。 当年他们一起踢球的自称“国安二队”,是因为京城有个“国安队”,如今想起来真正是恍如隔世,这个方位还真是他们当年踢球的所在地呢!只不过再不会有人…… 张晓珲脑海中飞快掠过过往的一幕幕,他自然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了,他无法再面对那样哀怨的眼神—— 和失去的撕裂。 张晓瑛眼睁睁看着哥哥脸上的笑容很快就变得黯然,真是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 没事提什么“国安二队”,“国安二队”的保障组组长可是……哎! “哥哥你快点,衣服赶紧先换了。”她只能打岔道。 张晓珲站起来说道:“我今晚要跟队员聚餐,就不回家吃饭了,吃完饭再回。你先回家吧!” “好,你千万把湿衣服都换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卫靖鲁得很。”张晓瑛说道。 说起来足球实在是最容易受伤的体育项目之一了,更何况还是为了展示军事训练水准的这场对抗赛,张晓瑛实在是担心哥哥哪里受了什么暗伤。 “没有,你哥我也不是吃素的,我走了。”张晓珲说道,拎起自己的大包往球场尽头的更衣室走去,禁军蹴鞠队的队员们跟在他身后一路走着,经过张晓瑛面前都会向她躬身行礼喊“郡主”,张晓瑛也微笑着对他们摆手回应。 现场观众们直到两边队友都消失在更衣室的门内才依依不舍地起身离场,虽然禁军队最后还是输了,但是他们也值了啊!这是他们有生以来看到的最精彩的一场蹴鞠对抗赛了,即使多年过后,人们提起这场蹴鞠比赛仍然津津乐道,甚至现场许多精通画画的人把这场比赛的过程靠着记忆画了下来汇编成册,人人都以拿到一本比赛册子为荣。 即便是晚上皇宫里的皇家聚餐,这场蹴鞠对抗赛也成了主要话题。 除夕夜和大年初一也和别的节气一样,当日的晚膳皇帝的子子孙孙全部都会进宫一起用膳,只是今年少了三皇子萧景琰一家,显得冷清了许多,好在皇帝看着两个儿媳妇都怀了身孕,心情才没那么郁闷。 “父皇,您今日不去看蹴鞠比赛可惜了,张大郎逼得五郎都下场了。”萧景烨说道。 “哦?五郎还从未下过场呢!张大郎实在是多才多艺。”同样没到现场的太子说道。 “他还有何才艺?”皇后关切地问道。 “儿子听闻那武备学堂的校歌也是他改编的。”太子说道。 “他还会弹一种横琴,弹得很不错。”萧景烨说道,同时快速地看了一眼萧元锦,这傻孩子那日流着眼泪回屋他还记得呢! “他今日那一脚远射真是绝了,我看满场的人没一个有他的技法好,黑旗军之所以能赢实在是因为禁军队别的队员实是太弱了。”五皇子萧景琪继续他一贯的大嘴巴作风。 “央央你坐得近,可看清楚了张大郎那第一次进球?我还是听你六叔说了才知晓他进球了的。”六皇子妃问坐在她旁边的萧元锦。 一时间屋里人都往萧元锦看过来,萧景烨想制止自己媳妇也来不及了。 萧元锦很想说自己没看清楚,可在皇祖父皇祖母面前还是不能撒谎,她点点头尽量平静地说道:“看清楚了,就是他一路带着球从禁军这边到了黑旗军这边,黑旗军队员截到球很快又被他要回来,来来回回就到了黑旗军的球门前,他就进球了。” 她这会叙述得平淡,可当时实在是惊险万分,张晓珲一不留神就有可能受伤倒地,她一路看下来,感觉自己的心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卫五郎带的人都没拦住他吗?”皇帝问道,他年轻时也爱蹴鞠,就算如今踢不动了有时也会来几把松松筋骨。 “五表叔下半场才下场的,安平兄长上半场先进了两个球。”萧元锦答道,感觉自己的脸控制不住地微微发热。 而此时广阔的漠北戈壁一处绿洲定居点的雪地上,日常生活物品四处散落,整个居住点悄无声息,只有伏趴在地的几个人还偶尔动一动身子,他们身下的雪也已经被血水染红。 第四百七十三章 预报 狂风呼号,浓重的夜色下,空中飞卷着的雪花分不清是地上的雪被吹起还是从天上飘落。 这样的天气别说出门了,就是窝在毡帐里也冻得不行,需得在炉子里燃起干牛粪羊粪取暖,即便是贵为王太妃也不例外。 王太妃的毡帐里除了她跟一岁多的四王子之外还有两名贴身仆妇,四王子在塌上正睡得香甜,王太妃手上正拿着两张纯白的狐皮比着大小,她的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 “太妃早些歇息罢,明日一早这雪也就停歇了。”年长的仆妇说道,她知晓王太妃是心中忧虑,这雪下了俩日,再不停,牲口都没饲草了。 “这般天候,若是往年又得挨饿了,今年好在家家户户卖羊毛多换了不少粮食,省着些,总不会饿死人。”年轻一点的仆妇也说道,想要开解王太妃。 话是这么说,但是总有没吃食的部落到处抢掠,大草原上的生活便是这般,年份好水草丰沛羔羊肥硕便能和和美美过日子,遇上灾年活不下去了便互相抢夺生活物资,草原上的物资抢完了便南下抢掠中原王朝的边民村庄,还有在草原大漠上到处流窜人人闻之色变的狼匪,听说那狼匪人数如今越发多了起来。 在这样的雪夜里,仍有人踩着没过膝盖的积雪在风雪中艰难地往王庭所在的方向行进。 与草原上的冰天雪地寒冷彻骨相反,京城里的张家女眷正带着孩子们泡在暖洋洋的温泉池子里,没错,小汤山庄子里确实有温泉,皇帝划给张晓瑛的三千亩地好些都是荒山,也就是因着这样没人稀罕才让张家捡了个漏,那温泉就在荒山的一处夹缝中,流到外头水也凉了,也就是张家人知晓此地会有温泉才交代了张大有多留意,毕竟直到元朝时小汤山温泉才进入大众视野,而且很快就被皇家独占。 不过温泉也不止张家这一处,周边肯定还有,只不过若是发现得早肯定轮不到张家了。 这不发现了温泉后张德源也告知了皇上,这附近皇帝也就不再随意拿去赏赐了。 张家这温泉池子修在室内,一大一小两个,小的六平米左右,大的二十平米,温泉水先流到小池子里,水温更高,再从小池子流进大池子,大池子就类似一个常温游泳池,水也不太深,张晓瑛正领着一群小屁孩在池子里疯玩。 好巧不巧的是,她的旅行箱里装着整套的浮潜工具,甚至还有比基尼、连体式、长袖防晒的泳衣共三套,都是之前到海边玩儿时就留在旅行箱没清理出来的,也就跟着到了大乾,可惜她现在都穿不了,只有浮潜工具可以继续使用。 张晓瑛现在就带着大大的护目镜在水池里潜水吓唬小朋友们。 她在小学时就在哥哥的连哄带骗下跟着他学会游泳,虽说只学会了蛙泳,但是也能一口气游个四五十米,这就很让陈灵秀等人羡慕了。 小朋友们在水里追着张晓瑛假扮的水妖,为了他们的安全,水深只有一米左右,古代的小朋友也扛造一些,呛了水也不怕,像六郎蛋子眼看着就要无师自通掌握狗刨式泳姿了,小朋友们又笑又叫,快活得不行。 而张德源则带着张德进张大有在靠近泉眼一带砌的窝棚里观察他们试种的蔬菜长势。 说真的,张德源自己也接触过温室种植,而且他又忙,还是张晓瑛帮着找了一些资料,但毕竟没有现代蔬菜大棚的透光材料,因此也不能完全依靠这些资料,自己也需要摸索。 目前来看,他们这个试验阶段的蔬菜长势还是在预期之中,长得最好的是大白菜,其次是白萝卜,西红柿跟辣椒也出苗了,反而是黄瓜茄子这类常见的瓜果长的不好。 不过也无所谓了,张家也不是要靠种温室蔬菜挣钱,张德源之所以花心思种这些菜,完全就是为了满足他那个嘴巴既刁且馋的闺女口腹之欲罢了。 萧十二冷眼看着略显不安的卫五六,知晓他是在担忧他家公子到张家扑个空,扑空了就扑空了呗,哪有日日跑未婚妻家里的,卫小将军挺精明的一个人,一碰到跟郡主有关的事情就发昏,也就是张大人好说话,不然都得让他吃上几次闭门羹。 好吧,看门的是他的亲卫,应该也不会让他们公子吃什么闭门羹。 小汤山庄子还没来的及盖好住人的宅子,泡过了温泉还是要回京城的,至于日后要怎么规划利用这温泉,还得李岚来才行,在现代时她最喜欢去京城附近的各个温泉度假村体验泡汤,什么日式韩式皇家贵妃式都泡了个遍。 等大伙心满意足回到家里时,天色已晚,而卫靖果然在正院倒座房的书斋里看书。 大家也都见惯不怪了,何况张德源跟李岚又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经验,只不过是现代换成了古代,儿子的女朋友换成了闺女的未婚夫,他们也都一视同仁,当成自家孩子看待,该吃吃该喝喝,而张家这样的家庭氛围也让卫靖感觉很放松,赶上用膳时也会一起吃完饭才回家去。 送走了卫靖,天已经黑透了,可张晓珲还没回家,张晓瑛进了哥哥房间转了一圈,坐在书桌前想着心事。 她心里有些烦躁,哥哥的事情不知道要不要跟爹妈说一下,她其实大概能猜到哥哥是怎么想的,应该就是害怕再一次伤人伤己。 大乾春节也是放假七天,只不过年前两天年后五天,张晓珲后面五天每天都是很晚才回家,第二天又早早就出门,张晓瑛没事又喜欢睡懒觉,自从在球场分开她还一次都没跟她哥碰过面,再不碰面明天正式上班,哥哥说不定都住到学校去了,那就更加见不着了,张晓瑛决定今晚一定要等到哥哥。 大概是泡温泉太累了,她坐了一会就迷迷糊糊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又开始做跟上次那个相同的梦,正在梦里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有人把她推醒。 “贝贝,快醒醒,屋里冷,回车里睡去。” 是哥哥! 张晓瑛迷糊中转身抱着她哥,把头靠在他身上问道:“哥哥,你是不是要走了?” 她心里有强烈的预感,哥哥大概要离开她们了。 她不是不能接受,就是觉得舍不得,她们来到大乾才一年多,一家人相依为命,哥哥跟她们却也还是聚少离多,不是去打仗就是忙于工作。 张晓珲楞了一下,抬手轻轻抱着妹妹安慰她道:“哥哥就算走,也很快会回家。” “骗人!”张晓瑛说道,鼻音重重,眼泪不知怎的流了出来,她忍下了那句“你是要躲开公主吗?”的话不说,心里却越发堵的难受。 张晓珲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我这次是到泉州组建新型海军,你不是要修铁路吗?国内的铁矿石品质不高你也知道的,开采也不容易,还是要到澳洲去采矿,皇上的意思是让我先做好准备工作。” 他参加完武备学堂的开学典礼后就该出发了,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给武备学堂的教官做相关培训,即使是假期也都没中断,但他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把大乾军队建设成为一支现代化的军队,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好在大乾的水师跟陆军比起来并不是很强大,因此皇帝的意思是让张晓珲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单独组建一支适宜远航的舰队,加上他老人家体验了火车的方便快捷和惊人运力,意识到这火车可极大提升国力之后,修铁路就成了皇帝心心念念的事情。 铁路铁路,修铁路得有铁啊!那就让张大郎带人到那大荒去挖去,听说那么一块大好土地竟没什么人占着,那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反正张大郎留在武备学堂也玩不过那些老奸巨猾的老家伙,还不如给他自己去另外闯一片天地。 而张晓珲自己也是想要离开京城的,最近这样的想法更加强烈了。 “那你什么时候走?”张晓瑛问道,心中越发不舍,组建舰队这样的事情哪是半年六个月的事情,少说也得两年以上。 “过完元宵就走,这些天我尽量早点回家。”张晓珲揉揉妹妹的头发把她推开,又点亮了油灯,看清了妹妹脸上的泪痕,伸手帮她擦掉说道:“别难过了,我不在家,不是有卫靖陪你吗?我看他天天跑咱家,有他在我就安心多了。” 这是张晓珲的真心话,爹娘他其实不太担心,他俩毕竟也是半个古人,适应古代生活完全没问题,而两个弟弟本来就是大乾小土著,最放心不下的倒是妹妹,但是这些天看到卫靖恨不得一天跑三趟,就差搬来一起住了,他确实觉得可以放心离开了。 “卫靖哪能跟你比?哥哥,我总觉得跟卫靖隔着一层,他越是对我好,这种感觉就越强烈。”张晓瑛说道。 张晓珲坐下来看着妹妹的小脸,这张脸上是少有的烦闷的神色。 一个现代人跟古代人,难以融合自然是正常的,而卫靖其实已经做到一个大乾男人能做到最好的了。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事瞒着他,觉得自己对他没有真心相待所以会有心里负担?”张晓珲问道。 张晓瑛呆了一会,她倒是没细想过这个问题。 “好像是。”过了一会她说道。 “这么久了他未必没有猜到什么,他有问过你吗?”张晓珲问妹妹。 “没问过,连我给他咱们带来的东西都没问过。”张晓瑛说道,“不过他问过我会不会走,哥哥,我觉得他说不定都知道了。” 张晓瑛睁大眼睛说道。 “不管他知不知道,他对你都是一样的,如果你想跟他说就说了也没什么,反正皇上都知道了,没道理你自己的未婚夫倒蒙在鼓里。”张晓珲说道。 “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张晓瑛苦恼地说道。 总之就是张不开口。 “是不是担心他知道你其实是二十五岁的老姑娘对他老牛吃嫩草?”张晓珲开妹妹玩笑。 “我倒希望自己是真的能回到二十五岁呢!哥哥,我觉得自己现在好像心智不像以前成熟了。”张晓瑛说道。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爱哭了,而且还有用哭闹要挟家里人的想法,就好像刚刚那样…… “不是哥哥要打击你,你的心智吧!本来就不太成熟,倒也不完全是因为生理年龄变小了的原因,你看我就不会这样,一如既往成熟稳重。”张晓珲说道。 “明明是老气横秋。”张晓瑛白她哥一眼。 “好了,回车上睡觉吧!你明天事情也不少吧?”张晓珲说道。 “好!哥哥晚安。”张晓瑛应道,用额头蹭了蹭张晓珲肩膀才站起身出了屋子。 张晓珲静静坐在桌前看着妹妹走出屋外的背影,这个小动作是妹妹小时候对他表达亲近的特定动作,大多数时候她会一边蹭一边嘴里说着:“哥哥我好爱好爱你。”有时候她偶尔惹恼了自己也会一边蹭一边喊:“哥哥别生气别生气!” 但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不再有这个举动了,似乎是在她上初中以后,今晚她应该也是下意识做出来的。 可见穿越到大乾这件事对妹妹的打击还是很大的,她心里一定承受着比他跟爹娘更多的压力,即便是有家人的陪伴,有卫靖的爱,仍然不能让妹妹有更多安全感。 有那么一瞬,张晓珲都想要改变主意不去泉州了。 张晓瑛回到房车洗漱过后例行到电脑浏览一下信息,左上角一个弹窗引起了她的注意,因为这个弹窗是繁体字,格式也跟以前的弹窗有所不同。 这是一条跟天气有关的信息,标题是“罕见雪灾肆虐漠北草原”,她点开一看,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张晓瑛熟悉的地图,上面显示出了这罕见雪灾受灾的区域,看着像是在内蒙古靠近外蒙那一大片都被波及了。 张晓瑛赶紧打开手机查询天气,她的手机查询到的是现代的天气预报,上面显示这片区域并没有下雪的记录,张晓瑛意识到了什么,心脏砰砰直跳。 难道房车可以提供当下时空的天气预报服务? 第四百七十四章 如果房车可以提供当下时空的天气预报,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对于一个靠天吃饭的农耕文明来说,还有什么事情比及时预知晴雨更加重要的呢! 再如果房车可以提供气象分析,提前发布高温、干旱、风暴、暴雨、冰雹等等突发性灾害预警信息,对人类活动的方方面面的好处简直不胜枚举,特别是,对哥哥日后要进行的远航太重要了。 而且当年诸葛亮不就是利用了会预测天气的本事打了好几场胜仗的嘛!打仗时“天时地利人和”中“天时”放在第一位,可见这天气预报对军事行动有多重要。 然而张晓瑛快速浏览了一下那条新闻,心里一沉,暂时顾不上确认房车是否可以提供当下时空的气象服务,因为这条信息显示的内容是,这场百年不遇的雪灾将会造成大量的牲畜缺少食物进而大量死亡,从而引发草原上的重大人道主义灾难。 张晓瑛眼睛盯着“重大人道主义灾难”这几个字,作为“无国界医生”的预备人选,她当然清楚所谓的“人道主义灾难”意味着什么,准确的解释是,地球上的某地发生大的灾难,其中包括战争、疾病、自然灾害而导致人口大量死亡。 她现在需要确认的究竟是不是当下时空的信息,如果是,那北胡的阿姆阿兄处境就危险了,张晓瑛的心缩了起来。 她不确定房车大大发这条信息给她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让她去救灾吗?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又有什么能力去救灾呢?如果跟皇帝提出去救灾,皇帝会不会以为自己精神错乱或者是心怀不轨? 她越往下看这道信息的内容,心情越发沉重,这场雪灾波及的范围之广,程度之严重,甚至不是大乾可以救助得了的。 毕竟按照张晓瑛的了解,大乾的老百姓很大一部分也还不能敞开肚皮吃饱饭呢! 看到信息的最后,张晓瑛完全确定了,因为日期显示用的是大乾的纪年,这场雪灾也就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而且还说到了往后几天还会继续下雪。 这么说,房车大大很有可能会给她们提供当前时空的气象服务了。 她点开手机上的天气预报APP,眼睛盯着屏幕,果然发现了跟地图APP上类似的圆点,她屏住呼吸点击进入,界面快速转换,呈现出来的页面跟现代的天气预报界面差不多,只不过多了“实时”两个字,地名也是大乾的地名,另外一个显而易见的就是完全没有广告推送,以往她不爱看天气预报就是各种广告推送太多,就是刚刚在现代的天气预报页面也还闪着一个大红包呢! 虽然心情还是沉重的,但是这个发现也让张晓瑛有如捡到大宝贝的感觉,毕竟天气预报从几千年前纯粹依靠生活经验判断加上部分玄学,到现代时的应用科学,已经做到了几乎无缝隙预报,从短时的零到几小时、短期一到三天再到延伸期的长达四十天预报,这背后融合了无数的高科技和千千万万气象工作人员的付出。 以前在现代时不觉得这天气预报有多重要,反正手机一打开它就会自动出现在屏幕上半截,可是到了古代就发现没了天气预报太麻烦了,张晓瑛就有好几次被大雨堵在单位回不来,再加上古代的雨具也简陋,总之就是各种狼狈不堪。 靠着这天气预报,张晓瑛觉得自己说不定都能捞个呼风唤雨的神婆当当,过一过巴啦啦小魔仙的瘾,她小时候可是收集了好几根小魔仙的魔法棒试着施法的。 想远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解决北胡阿姆阿兄的险境,张晓瑛又查找了这种极端天气下的各种状况,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目前她什么也做不了,以当下的运输条件,即使有粮食也没办法运送过去。 别说是古代了,雪灾照样会在现代造成交通中断运输受阻,给救援工作带来极大困难。 这样看来,房车大大给自己发送这条信息并不是指望自己现在去做些什么,而是让自己提前做些准备,以便后续尽可能帮助草原上的受灾人群,当然也有可能仅仅只是提醒大乾做一些防范。 但张晓瑛更加倾向于前者,毕竟这条信息用到了“人道主义”这个词,也许在房车大大眼里,草原人民也是华夏民族的一员。 更何况张晓瑛有阿姆阿兄在那边,无论于公于私她都要做点什么。 但是她能做的也就是在第二天早餐时把这事跟老爹老妈老哥通报一下,结果他们都停下了吃饭的动作看着她。 “得赶紧告诉卫靖,让邺城守军做好巡防,不然前年的悲剧还会重演。”张德源说道,又问儿子:“那边装备枪炮了吗?” 张晓珲摇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卫靖应该清楚。” “爹,您要告知皇上吗?”张晓瑛问道。 张德源沉吟一下说道:“还是说吧!我们越是坦荡,皇上也才越放心,他也不容易,对咱家做到现在这样也真的是了不起了,在古代帝王中也是少见的。” “那我阿姆阿兄他们怎么办?”张晓瑛问道。 张德源李岚张晓珲都看向张晓瑛,这阿姆阿兄虽然离了千八百里,可待闺女(妹妹)倒是真心的好,担心她嫁不出去女婿都送了好几个过来。 这事还是巴尔多说的,春节晚会时李岚问他那几个少年怎么不来,他答的是“阿姐不喜欢他们他们就回北胡了。” 对巴尔多来说,母妃给阿姐选婿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光明正大得很,而且也不排除日后母妃还会继续给阿姐选婿。 在场的许多人都听到了这句话,包括卫五队的护卫们,张晓瑛也就尴尬一小会,大家如今都当成了一个笑话,只有卫靖多少还是挂在心里。 他现在当然明白自己当初为何听到北胡王妃让张晓瑛到北胡选婿时自己会难受了,因为那会张晓瑛已经住进了他心里。 “让你叔叔在邺城尽量收些粮食,等雪化了给他们送过去,他们撑到开春应该没问题。”张德源说道。 “还是让他们自己过来运走,穆多尔有军队,得防止有人抢掠。”张晓珲说道。 “这是咱们自己做的,皇上应该也会表示一下的,多少也会送些粮食过去。”张德源说道。 “会吗?”张晓瑛表示怀疑。 “你以为只有现代才会提大国担当吗?政治一直都是这样的,当年晋国遭灾秦国还给晋国运粮呢!更何况现在北胡王庭明显是依附大乾的。”张德源说道。 “是我格局小了。”张晓瑛说道。 皇帝会出手援助这当然是她所乐见的,她家能力有限,朝廷国力再弱也是一个国家,之前的许多事情已经让张晓瑛见识到了什么是国家力量,曾经她还对隋炀帝当年仅仅四百天就在洛河边上平地建好一座比明清京城面积还要大的都城感到惊叹不已,但现在她已经不觉得奇怪了。 吃完早餐张晓珲特意等着妹妹出门一起走了一段话才去武备学堂,他虽然心疼妹妹,但他终究不能陪她一辈子,哪怕自己一直留在她身边,妹妹还是需要自己成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有她自己才能帮助自己。 分开的时候张晓瑛还在车上喊了一声:“哥哥,晚上早点回家。” “好。”张晓珲点点头才拍马离去。 护卫们也都知晓张小将军疼妹妹那是全天下独一份,自家公子在张小将军面前比在张大人面前还得多留心一些,有这么一个大舅子,任谁做妹夫都不敢造次罢。 年后上班第一天肯定是早朝,张德源早早就做了求见皇帝的预约登记,皇帝召见他时,他就把张晓瑛打印出来的那道信息夹在空白折子里呈给皇帝,那纸上的地图也清晰可见。 皇帝浏览了一遍问道:“此消息如何得来的?” 若是以往收到这样的信息整个朝廷都会如临大敌,这般的天灾往往就意味着草原上的胡人穷途末路,必然会大规模集结南下,朝廷为了应对又将付出巨大的人力物力。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邺城早就装备了枪炮,他没什么可担忧的,处理好了反而能成大乾彻底整合北地的一个大好时机。 “回陛下,是给小女送资料的机器送来的。”张德源说道。 “这机器还送这个?”皇帝奇道,更加确认了把张家送来大乾的强大势力一直在关注着这片天地。 “是,微臣亦觉奇怪。”张德源老实说道,以往都是他们需要什么资料就查找,这次房车主动提供信息的事情还是第一次。 “朕看这后头写着往后五日还会继续下雪加重雪灾,这机器何以这般确定?”皇帝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此亦为微臣欲向陛下禀报的第二件事,此机器如今可行天候预测。”张德源说道。 其实他也想过要不要把这事报告给皇上,毕竟大乾的气象预报系统也很完备,每天都有报晓人沿街报告天气,而且朝廷军队民间都各有一套气象预报系统,朝廷的气象预测还分别由太史局和翰林天文院两个机构负责,好互相验证,确保准确。 “天候预测?”皇帝目光凝聚,朝廷每年花在此事上的人事也不少呢!天文院因此还养着一帮子人专门研究天象。 “正是。”张德源说道。 “可预测多长时日?”皇帝问道。 “三十日内大致准确,亦无法做到十分准确。”张德源说道。 他还是尽量往保守了说。 “可否让安平送一些预测结果给朕瞧瞧?对了,武备学堂初十那日要办开学典礼,也看看那日的天候如何。”皇帝说道。 他的案头每日都会有天候预测结果送来,他也都会看过了才开始每日的工作。 “自是可以的,微臣回去便说与小女。”张德源应道。 古代现代的天气预报一起互相印证,也许还能促进大乾的气象研究得到进一步发展呢! 第二日皇帝对着张晓瑛送给他的京城气象预报图愣是没看懂。 “安平过来给朕说说这图表如何分解。”皇帝不耻下问,他又不是神仙,看不懂这千年以后的图表很正常。 “是。”张晓瑛指着A4纸左上角示意皇帝,“此为京城地名,此处提示结冰预警意为今日京城地面有水的处所可能会结冰路滑,陛下您瞧此处提示气温在零下六度,此一排为一日中各个时辰的天候和温度。” “这西北风一级是刮西北风之意?今日可并无起风。”皇帝说道。 “因此显示的是一级,若是风大了级数便会更高,您看下方半个时辰标注一次温度和风力,用以说明一日之内的气温变化。”张晓瑛耐心解释。 皇帝眼睛盯着这一图表,类似的图表还有十几张。 若是有这个机器预测天象,朝廷还要养着那么些人吗? 还是得养着,万一这机器失灵不再预测了可如何是好?最好还是让安平想想法子,怎么让大乾的预测结果更加接近这机器给出的图表。 “你送每日的天候预测结果给朕这事也勿声张,一会你去观象台走走,看看咱们大乾如今做的如何,可能再提高些许。”皇帝轻描淡写地说道。 张晓瑛张大眼睛,皇帝这是要让她进入这个帝国最神秘的机构吗?在古代朝廷的气象观测基本都跟天文观测设在一处,在里面工作的都是国家最顶尖的科研人才,而且观测地点根本不会对普通人开放。 而且说真的,面对这些古代的大拿她心里也会发怵啊!我国古代的天文历法成就水准极高,从几千年开始种地就已经开始了天文观测制定历法,一直延续下来并且没有因为朝代更替而中断,一直指导着华夏大地上的人民春耕秋种,这才确保了我国在农业时代时长期雄据这颗星球上的头号强国的地位。 也因为有了准确的历法才有了信史记录历史,历史历史,有历才有史,这也是为何我国是世界上唯一有可靠信史的国家,不像某些以什么什么史诗传唱就可以写出来的历史…… 等张晓瑛被人带到了大乾神秘的天象观测台,她被眼前的机器震惊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 守护 带着张晓瑛到翰林天文院的是一位年岁跟刘大伴差不多的内侍公公,姓曹,张晓瑛喊他“曹公公”,皇帝还给了张晓瑛一块精致的铜制门牌。 这处场所从大门外的守卫就显示出它的非同一般,守卫比皇宫大门口的看着都肃穆,但是守卫们显然也知晓张晓瑛的大名,曹公公示意张晓瑛出示皇帝给她的门牌,又介绍说她是安平郡主,守卫很快给她行礼放行。 不过进了大门倒是清幽得很,一看就是读书学习的好地方,曹公公带着张晓瑛在里面弯弯绕绕走到最里侧的一座建筑前,站在外面请人通报。 过了好一会才有一个身着便服面貌清癯也看不出四十还是五十的中年男人急匆匆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多少有些不耐烦的神色。 “韩大人!”曹公公一见到他忙着上前两步施礼,又对张晓瑛介绍道:“这位是天文院掌院韩公廉韩大人。” 张晓瑛觉得这个名字很是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这个名字,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能在这里的肯定是大拿中的大拿,她恭恭敬敬地对韩公廉行了个大礼:“安平见过韩大人。” 韩公廉一怔,看向曹公公,曹公公忙介绍道:“这位乃是安平郡主,皇上特意让郡主前来……” 曹公公正琢磨着用什么词语合适,皇上说的是“去瞧瞧”,难道自己也要说郡主就是来瞧瞧吗?没看这位都不高兴了嘛! “学习,我是来学习的。”张晓瑛赶忙接口道,又再向韩公廉行了一礼。 韩公廉听说张晓瑛是郡主,赶紧避开不受她的礼,脸上不耐烦的神色少了一些,勉强做出了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问道:“不知郡主前来想学习什么?” “安平亦不知晓学什么。”张晓瑛老实答道。 “皇上说的是让郡主先各处看看。”曹公公忙说道。 “那随我来罢!”韩公廉说道,率先转身往里走,张晓瑛赶紧跟上,曹公公也想跟着走,韩公廉停下脚步对他说道:“公公可回去给皇上复命了,我会带着郡主都看看的。” 曹公公忙止步行礼道:“郡主,如此老奴便先回转,有劳韩大人。” 张晓瑛微笑道:“辛苦公公。” 韩公廉一直看着曹公公出了屋子,又有人带着他走往大门方向,这才又重新带着张晓瑛往里走。 韩公廉带着张晓瑛从这屋里后门走出去,又穿过了一道掩映的青瓦白墙才停下脚步说道:“郡主请看吧!” 张晓瑛也停下脚步,前面不远处是一个纯木结构的建筑,看着有四层楼高,上窄下宽,分成了三层。 张晓瑛没看出来这建筑的特别之处,正想虚心向这位韩掌院请教时,一道沉闷悠远的钟声响了起来,这一道响声仿似撕开了张晓瑛的记忆,她脑中灵光一现,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指着那座建筑说道:“水、水、水运仪象台!天啊!您是韩公廉!韩大人!韩先生!” 她实在是太激动了,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原版的水运仪象台! 难怪她觉得“韩公廉”这个名字耳熟,难怪她觉得这个木制结构的建筑眼熟,她小学时去科技馆参观过复制款啊!只不过复制款最上层是打开的,但是这款原版的为了保护里面的装置四面也是封闭的,只在观测时才打开。 水运仪象台可谓是体现我国古代科技的杰出代表之一了,完全就是一个半自动化天文台,同时又是最早的天文钟,而且还使用了在机械钟表中不可或缺的擒纵装置。 在张晓瑛浅显的物理学认知里,想要定性定量的分析和时间有关的问题,首先就要有一件等时计时器,如果没有等时计时器,现代物理学的绝大多数问题都只是空谈。 而最早的机械钟都必须辅以擒纵装置才能够完成等时性计时工作,由此可见发明擒纵装置的伟大意义,而西方拥有擒纵装置是在水运仪象台出现后的四百年以后,还冠了个人名上去。 张晓瑛看看面前这个真正的,还在使用中,说不定刚建成没多久的水运仪象台,又看看站在她旁边显得有些惊讶的韩公廉,再一次向他行礼:“多谢韩大人引见。” 张晓瑛也想起来当时科技馆的老师介绍说韩公廉在史书上的记录很少,生卒都不祥,而水运仪象台的制造也说是苏颂设计,由韩公仪制造,而韩公廉除了制造水运仪象台后还制造了世界上的第一台假天仪,这件仪器也是近代天文馆中星空演示的先驱。 “郡主如何得知此为水运仪象台?”韩公廉问道。 科技馆的老师说的啊! 张晓瑛一时有些尴尬,是啊!这确实不好解释,都怪自己太过激动嘴秃噜了! 她还没想好应该怎么圆回来,韩公廉又说道:“如今还还唤做元祐浑天仪象,正要改做水运仪象台,还未来得及上报给皇上呢!” 啊!这……! 这“水运仪象台”的名字都还在草案中没正式启用,那她该怎么圆? 张晓瑛张嘴结舌。 “莫非郡主梦见过此地?”韩公廉问道。 有些人生有慧根,会在梦中得上天启发,他自己偶尔亦有这般体验,白日苦思不得其解之事,睡梦中竟就解出来了。 “啊对!似乎在梦中见到过,只觉得熟悉异常,梦中先生亦告知此物乃是韩大人您所造。”张晓瑛赶紧顺杆爬,圆过去再说。 韩公廉看着张晓瑛的眼神显得亲切多了,但是他摇头说道:“此浑天仪台并非我一人所造,乃是多人合作完成,且今人亦是乘习于张平子公、梁游仪公等诸前辈所得,有所启发后制成,故实不敢居功。” 听了这话张晓瑛更是肃然起敬,同时也明白了为何我国古代明明许多发现发明比西方同样的发现发明早了几百上千年,但是也经常被攻击说中国古代没有科学,依据便是所有教科书上的定理公式都没有以中国人的名字命名。 相比之下,某些人真的太不要脸! 张晓瑛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因着张晓瑛也属于有慧根的人,韩公廉大方地带着张晓瑛进入了水运仪象台的内部,不然一般人就算来了也只能站在楼下看看,想上楼那是断断不允的。 张晓瑛带着朝圣般的心情小心翼翼地跟着韩公廉从水运仪象台的一层一直参观到了四层的,毕竟科技馆的复制款她也只是在外面看看而已,并不能进入内部仔细观看。 而在上一个时空的历史上,水运仪象台仅仅只存在了三十五年就在靖康之难中被金兵抢走,随后不小心丢失了部分零件,于是整个装置就废了。 幸而苏颂当时还组织编写了记录水运仪象台的资料,也就是《新仪象法要》,是人类史上最早最完整的机械图纸书籍,包括了透视图和示意图六十九幅,绘制了一百五十多个机械零件,但是水运仪象台实在是太复杂精密了,后人一直也无法复制,直到二十一世纪才重新复制成功。 看到这精妙绝伦的设计和精良的做工,张晓瑛只能一路碎碎念感叹“太了不起了!”“太漂亮了!”“太厉害了!”同时在心里默念,这样的珍宝终于可以一直保留下去了。 韩公廉被她的反应逗笑,一般的小娘子哪里会对这般的庞然大物感兴趣,不过听说这安平郡主也不是一般人,毕竟他也是接种过牛痘疫苗的,据说就是这位安平郡主发现了牛痘,没准这牛痘也是在梦里知晓的。 于是他也主动给张晓瑛当起了解说员,而张晓瑛越发诚惶诚恐,这相当于科学院元老级院士亲自给她解说啊!而她偶尔提出的问题也让韩公廉更加确信她是有慧根的人,问的问题都在点子上。 于是一个问一个答,两个头次见面的人越聊越投机,其实张晓瑛此前的天文学常识少的可怜,也就是知道个宇宙无限大,什么银河系太阳系十二行星,对我国古代的天文学更是知之甚少,这一次也算是恶补了一下基础知识。 最后张晓瑛告辞时,韩公廉亲自把她送到天文院大门口,还叮嘱她有空就来,他还有许多好玩意给张晓瑛观看。 门口的守卫啧啧称奇,这位韩掌院可是出了名的不好说话,可见安平郡主可真是奇人,连韩掌院这般的人都对她另眼相看。 其实韩公廉之所以对张晓瑛另眼相看,除了觉得她有慧根之外,主要是张晓瑛提出问题的同时也带给他相当的启发,属于有价值的交流。 时间很快来到了正月初十,大乾武备学堂正式开学,这可是京城中的一件大事, 张晓珲昨晚就没再回家而是住在武备学堂他自己的宿舍里。 皇帝当然不会错过武备学堂的开学典礼,他甚至放弃了平日出行的仪仗,骑着骏马进入了武备学堂的校园检阅排得整整齐齐的新学员。 站在主席台上,看着一个个整齐的方队迈着雄健的步子,喊着“一、二、三、四”号子走过来的一队队朝气蓬勃的年轻将士,皇帝心情大好。 他亲手把武备学堂军旗授予卫国公,卫国公再把旗子转交给升旗手,操场上俩千学员们齐声大合唱武备学堂校歌《精忠报国》。 狼烟起江山北望 军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 何惜百死报家国 ……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 军旗在凌云壮志热血豪迈的歌声中冉冉升起,与国旗相互辉映,人人心情澎湃,仿佛回到了大漠孤烟金戈铁马的岁月。 当初张晓珲拿出这首歌当然是有些私心的,这也是他对曾经过往岁月某种意义上的纪念,刚好这首歌也是古风歌曲,拿来当武备学堂校歌再合适不过,当然其中有些歌词稍为改了一下,也由礼部审议过了。 开学典礼圆满结束,送走了皇帝,张晓珲找到卫靖,请他到自己的宿舍坐下。 “日后我不在京城,这个交给你,你须得十二个时辰带在身边。”张晓珲说道,把对讲机放在卫靖面前的桌子上。 某种怪异的感觉在卫靖心中升起。 “此为何物?”他问道,这又是一个怪异的物品,虽然看着方方正正好似不出奇,但定然极不寻常。 张晓珲打开对讲机,对讲机里传来了张晓瑛的声音:“哥哥,我在。” 卫靖眼神凝住,这一下他心慌起来,小心地去拿起对讲机问道:“安平怎么在里面?” 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这么个小东西,安平是怎么进去的?难道她…… 对讲机默了一瞬,张晓瑛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卫五哥,怎么是你?我哥呢?” “安平你先出来吧!大郎就在旁边。”卫靖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慌乱。 张晓珲很是无语,这人真的是,天天脑子里琢磨什么呢!看来真的是把妹妹当成天外飞仙了。 “我在锦珲幼儿园呢!你忘啦?幼儿园也是今日开园。”张晓瑛也发现卫靖的不对劲了。 卫靖这才抬头看向张晓珲。 张晓珲拿过对讲机说道:“没事贝贝你忙吧,挂了。” 张晓瑛在那边说道:“好的哥哥,晚上早点回家。挂了。” “这叫对讲机,一共两个,另一个在安平身上,我把它交给你,是因为我过几日要下泉州,如果贝贝有事,只要你在她身边六十里内,她都可直接找到你。”张晓珲说道。 他的心情其实不是那么好,仿佛是自己亲手把妹妹交到了卫靖手上。 但是对讲机显然是交给卫靖最合适,万一妹妹真的遇险,京城里最有能力保护她的就是卫靖了。 卫靖马上明白了张晓珲的意思,不管这个对讲机是何物,张晓珲交出来的是一份沉甸甸的守护之情。 “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安平必不会有半点闪失。”他说道,郑重地拿起这个事关张晓瑛人身安全的小物件。 张晓珲一笑,拍拍他肩膀说道:“我相信你。” 第四百七十六章 灯会 锦珲幼儿园的开园比武备学堂开学更能引发京城老娘们的关注,毕竟武备学堂是男人们的事,可幼儿园是跟养娃密切相关的,养娃可都是女人们的事情。 卫婷也给小女儿报上名了,今日一大早她也带着孩子前来入园。 坐着侯府的马车来到幼儿园,一下车就看到幼儿园的围墙不一般,粉白的墙上画着一个胖嘟嘟的小娃娃在吹着五颜六色的大泡泡,另有一个娃娃在追着泡泡们跑,卫婷的小闺女一看到这面墙就先喜欢上了。 有小娘子在门口招呼新到的家长和小朋友,确认是已经报上了名的,进了大门就是一个被三面屋子和一面大白墙围着的一个平平整整的水泥地面,大白墙上画着森林草丛蘑菇和各种各样小动物,那橙底白点的蘑菇画的大大的,小狐狸小松鼠都能在下边躲雨。 大白墙前面一群小朋友在墙上找自己认得的小动物,吱吱喳喳惊讶又兴奋。 围着水泥地面的屋子两面是课室,一共有五间,课室窗户竟然全部是玻璃,每间都是亮堂堂的,还配着百叶窗帘,地上铺着木地板,进入课室需要换鞋子,虽然屋里没有炕,但是地板都是暖洋洋的,躺在地板上睡觉都没问题,但是课室后还是攞着供娃娃们睡觉的小木床。 课室里什么都是小小的矮矮的,像是进入了一个小人国,两三岁的娃娃都能很容易就搬动凳子,桌椅都是圆角的,餐具也都是木头制作的,瞧着就可心得很,课室的墙上也都画着瓜果花草鱼虫鸟兽,别说娃娃们了,便是大人都想要坐在地板上不走了。 然而真正让小朋友们兴奋不已的是幼儿园大大的后院,那里面有矮矮的篮球架,蹴鞠门,板球网,最最让小朋友们喜欢的还是一座长长的滑梯! 为什么说这座滑梯是长长的呢?因为小朋友们到到达滑梯之前先要爬上一道两米多高粗麻绳编的网兜,再走过一座晃晃悠悠的独木桥,还要跨过一块块分开的木板桥,当然也给不敢挑战这个过程的小朋友准备了直接上滑梯的台阶,只不过小朋友们基本都选择了爬网兜,家长们都站在网兜下抬着头给自家娃鼓劲。 对于京城的小朋友来说,幼儿园比自家后园子好玩多了,以至于家长们费了许多口舌才把孩子哄回家。 因为是刚开始做幼儿教育这一块,大家都没有经验,因此第一批招的小朋友不多,大约是萧元锦的带头作用,京城里的小娘子也开始出来做事情,而且幼儿园给的工资不低,老师早早就招够了,年前就做完了简单的培训。 胡娘子原本还不放心南瓜土豆,生怕自己不管别人管不好,但是因为府里的孩子都上幼儿园了,叶氏也就可以跟着李岚到晶缘阁看顾这两小只,她自己也养了三个孩子,算是很有经验的了,而且南瓜土豆也不算难带。 在幼儿园带了一天孩子,张晓瑛回到家她哥还没回来,对讲机又响了。 “哥哥,我回家了。”张晓瑛摁开通话键说道。 “安平,是我。”对讲机那边传来卫靖的声音,那声音还带着一丝不确定。 张晓瑛终于知道她今天为啥觉得不对劲了——她哥把对讲机交给了卫靖! “卫五哥,你会用对讲机啦?”她稍顿了一下才问道。 也不知道卫靖一个古人拿到这么逆天的现代科技产品有没有吓一跳。 “会用了,不算复杂。”卫靖答道。 天知道他一直等到这时候才跟张晓瑛通话忍得多辛苦,这对讲机实在是太神奇了!若是在战场上有了这般的通讯手段,那简直就是犹如神助!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相隔这么远的人是如何通过这小物件说上话的。 于是卫靖从武备学堂下班后直接跟着张晓珲回了张家。 “卫五哥,你是不是吓着了?”张晓瑛笑咪咪问道,她跟卫靖在后园子里避着人试用对讲机,卫靖就像一个刚刚拿到新玩具的小朋友一样对对讲机充满了好奇。 “是。”卫靖老实答道。 他离着三十米远看着张晓瑛拿着对讲机说话,确认了她不是会变身躲进这个物件中,心中长长地松了口气。 见鬼了,他总是担忧他的安平有一日会消失,且这种感觉不知为何越来越强烈。 “想不想知晓这对讲机为何能传话?”张晓瑛问道。 “特别想,安平你可能告知我?”卫靖说道。 “你先过来,其实我也说不清楚,看看书斋里有没有介绍这方面的书籍罢。”张晓瑛说道。 其实即使有书籍也不一定就能看得懂,这种无线音频通讯技术对当下时空来说实在是太超前了,很多名词连张晓瑛自己都不一定明白是什么意思。 但是卫靖的求知欲实在太强,张晓瑛只得给他搜索了无线电的入门基础知识,但是再入门的知识也需要从物理学基础学起,张晓瑛也不知道卫靖看了多少那套自学丛书,怀疑他究竟能不能看得懂这些书籍内容。 日子也很快来到了元宵节,去年的元宵节兵荒马乱,今年人人都想把去年的遗憾补回来,于是各家设的灯棚都格外隆重。 原来这元宵灯会也是政治任务之一,同时清楚体现了各家如今的地位,灯棚位置越是靠前的越是地位煊赫,张家原本按照张德源的品级是不必设灯棚的,但是因为张晓瑛这个郡主封号,京城负责分配灯棚位置的也送了位置图给她,虽然位置不起眼,可若是她家不设灯棚就空缺了一处。 好在这事只要花钱就能解决,无非是钱花多花少的问题,京城有专门扎花灯的手工艺人接受花灯定制,想做成啥样的都行,张晓瑛一时童心大发,让他们帮着做了好些哈喽kit的花灯。 虽然是第一次在京城过元宵节,但南瓜土豆还小,大晚上的不宜到人多的地方,小朋友们也基本同理,元宵节总是容易发生小朋友被拍花子拐走的事,因此也就是张晓瑛抱持着对古代灯会的浓厚兴趣表示要去逛灯会。 而卫靖本来对元宵灯会是基本不感兴趣的,但是因为张晓瑛要逛他自然也要陪着去,而张晓瑛自己则要拉着哥哥陪她,因为她哥两天后就下泉州了,她很珍惜跟哥哥在一起的每一刻。 元宵节卫靖自然在自己府中陪父母用膳,而且他也不过张家接张晓瑛,他们有对讲机呢!这不,张晓瑛跟她哥刚出到柳泉胡同口,对讲机就传来提示音。 “安平,我在阑珊阁等你。”对讲机传来了卫靖的声音。 “知道了,我们已经出门了,很快就到。挂了。”张晓瑛应道。 今天是元宵,萧十二留在家陪陈灵秀过节,赶骡车的是张晓珲,卫五六带着护卫们跟在左右。 “哥哥,你看月亮特别清晰。”张晓瑛坐在她哥旁边,兄妹俩一起坐车还是去年的事情了。 “没有空气污染,以前要看到这样的月亮要到西藏去了。”张晓珲说道。 “哥哥,你想以前的日子吗?”张晓瑛问道。 “也想的,不过有你跟爹妈在,现在又多了南瓜土豆,还是在这里的好。”张晓珲答道。 “如果突然间咱们就能回去了,南瓜土豆也能一起回,你还愿意回去吗?”张晓瑛问道。 张晓珲没有马上回答,过了一会才说道:“你们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要是几个月之前,他大概还能毫不犹豫地说出肯定回去的话,可今日不知为何,他想到回现代心中竟然会有被撕裂的感觉。 “我觉得很矛盾,我自己肯定是想回去的,可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卫靖心里就难过得很,又担心他找不到我会出什么事,我还是不回了,我觉得爹妈也不会回,祖父祖母奶奶外祖父都在呢!”张晓瑛说道。 “既然是这样就别瞎想了。”张晓珲说道。 兄妹俩一路说着悄悄话来到了晶缘阁,把骡车马匹存在晶缘阁后往端门广场走去,顺便在阑珊阁跟卫靖碰面。 卫靖看到张晓珲显然有些意外,伸出来要牵张晓瑛的手又收了回去,张晓珲看在眼里好气又好笑,合着他今晚是做大灯泡来了,真是风水轮流转。 不过他可没有张晓瑛以前做灯泡的自觉,经常把妹妹拉过一边不让卫靖靠得太近,有时候甚至隔在他俩之间。 好在张晓瑛并没注意到她哥的小动作,这古代的花灯虽然比不上现代的花灯绮丽多姿,但也自有一种古香古色的韵致,特别是画在花灯上的图案,在张晓瑛眼里每一幅都可以拿去做画展。 御街上难得的灯火通明,人越来越多,卫靖跟张晓珲不动声色护在张晓瑛左右,顺着人流慢慢往前走。 前方的人似乎减慢了前行的速度,张晓瑛个子矮,看不到前面是怎么了,但是张晓珲的心却一下子紧缩起来。 一个女孩儿被护卫们围护着,看起来无比煊赫,却又异常孤独。 第四百七十七章 交汇 女孩儿正是萧元锦,因为是从宫里参加皇家节日聚餐出来,她身上的衣饰比平时华美许多,原本她是跟弟弟元灿一起走的,但是萧元灿不爱看灯,跑到另外一边看杂耍去了。 她本来就没有什么朋友,也想过张晓瑛第一年在京城过元宵,要不约她一块看灯的,但是又想到元宵节原本就是未婚夫妻之间相会的日子,卫靖肯定会去陪张晓瑛,便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其实她已经很多年没看花灯了,小时候爹爹带她看灯,总是让她骑在肩膀上,后来爹爹走了,她便拒绝再去看花灯,今晚也是自从爹爹走了以后她第一次出来赏灯灯,虽然今晚的灯饰比以前更加多种多样,街上热闹非凡,她仍是避免不了想到爹爹,心里难过得想要流泪。 但她自然不会再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特别是好像注意到她的人越来越多,她便只是故作平静地一路赏灯,一路怀想着故去的父亲。 街上的路人什么阶层的都有,元宵节本来就是万民同乐,没道理你一个特权阶级出来赏灯还要特意封个路啥的,因此萧元锦周围虽然有护卫把靠近她的人隔开,但许多人还是可以近距离看到她。 没见过她的人基本第一眼看到她都会呆一下,更何况她今天的打扮也跟在安和保健院上班时大不一样,许多平民百姓甚至以为是嫦娥下凡了,忍不住要多看她几眼,又抬头看看月亮,有一些半大孩子还跟在她旁边走着。 这么一来就拥堵起来。 其实萧元锦身边还跟着知春知夏,只不过她太美了,人们眼中就只剩下了她,张晓珲如今眼中也只有这个女孩儿,但不是因为她惊人的美丽,而是因为女孩儿脸上隐忍的哀伤。 这哀伤击中了他,他觉得自己的心又开始被春蚕啃啮,于是他收回目光,拍拍卫靖,示意他前方出现的状况。 卫靖一心留意着张晓瑛,以往他是不会自己带着银钱的,但是觉得送给张晓瑛的东西自己亲手买才心安,因此他如今也会带着装了零钱的荷包出门,看张晓瑛喜欢哪个花灯就掏钱买下,十足一副十好男朋友的表现,被张晓珲提醒后才发现萧元锦的处境。 萧元锦的处境当然算不上危险,她身边有十多名护卫,但架不住想看她的人多,因此多少有些捉襟见肘。 “过去。”卫靖吩咐卫五队的护卫,跟着他的亲卫有四个,跟着张晓瑛的有十个,加上他自己跟张晓珲,跟萧元锦的护卫合围后,可以把张晓瑛跟萧元锦两人围得密密实实的了。 而且说起来,卫五队的护卫气势比起萧元锦的护卫还是强多了,毕竟他们经常要陪着卫靖出生入死,留在张家也被萧十二往死里练他们。 因此他们一过去人群就纷纷散开,张晓珲不得不高声提醒“慢点慢点”,以免发生踩踏事件。 这道声音传进了萧元锦耳中,她浑身一震,仿佛一片密密麻麻的的蚂蚁快速爬过全身。 今日这般的日子,他是陪着何人前来赏灯的呢?安平自有卫五叔陪着,莫非他也有了心悦的小娘子? 萧元锦心里想着,虽然难过的心绪又增多了几分,但她忍着不往那道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去,甚至没有任何停留,反而转过身缓步往相反方向走着。 张晓瑛个子矮,看不到前面是啥情况,攀着她哥的肩膀蹦起来一看,哎呦!这简直就像被营造出来的路人围观大明星的架势嘛!不过萧元锦是公主,这也不是营造,如果有人敢冲撞她,那是真正的自寻死路。 显然京城的百姓也明白这一点,卫五队的护卫一围过去他们就纷纷散开,不像围观明星的路人完全无视明星保镖的大声呵斥仍旧奋力拥挤。 张晓珲无语地看着妹妹提醒她:“贝贝,注意形象。” 在现代哪怕是个大姑娘爬树也不会有人觉得怎么样,但在古代十三四岁的小娘子这么蹦跶显然是不妥的,何况这还是在她自己的未婚夫面前。 “有啥可注意的,又没人看我,大家都看公主去了。”张晓瑛又蹦了一下,想看清楚萧元锦旁边都有谁。 张晓珲怕妹妹攀不稳摔个大马趴更加没形象了,只能站定不动让她攀着,却听到卫靖说道:“安平,我看你的。” 在卫靖看来,他的安平这么蹦跶简直太有趣,遗憾的是她攀着的不是自己。 张晓珲又一次被噎到,卫靖这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理所当然自然而然,显然他也不是当成情话来说,只是想让妹妹明确一个事实。 “嗯,还好有你看着我,不然我在公主面前就没自信了。”张晓瑛笑咪咪对卫靖说道。 “你是你,公主是公主,无须与她相比。”卫靖说道。 在他看来即便是王母娘娘的亲孙女也比不过他的安平。 “你去跟公主一块赏灯吧,她就带了两个侍女。”张晓珲不想这两人把自己当成听不懂话的木头人,对妹妹说道。 “哥哥你不陪我了吗?”张晓瑛一下子脱口问出这句话。 在这里遇见萧元锦,她肯定是会过去跟她汇合的,但是她也不想哥哥自己一个人先回家。 “我跟着你们,去吧!”张晓珲说道。 妹妹跟萧元锦在一处,他自然不能再紧随两侧,但如果就这么撇下妹妹回家,他心中也是不忍的。 张晓瑛看看哥哥,觉得他看起来挺平静的,便也放心地往前追上萧元锦。 卫靖却没有这些顾虑,跟着张晓瑛到了萧元锦旁边。 “公主,元宵节快乐!”张晓瑛笑着向萧元锦行礼打招呼。 十四五岁的女孩明明已经发现了自己身周的变化,却一直装着什么也没发生,很有可能是心情不好或者赌着气。 萧元锦听到张晓瑛的声音转过头来,心中的阴霾也随之消散了大半。 “真巧,我本来也想约你看灯的,又担忧卫五叔不乐意。”萧元锦也笑着说道。 “多你一个不多,我哥也在呢!”张晓瑛说道。 萧元锦顿了一下,还是礼貌地微笑着转身往后看了一眼,以表示自己没有无视张晓珲。 只不过她再想装样子敷衍,也轻而易举地在人群中发现了张晓珲,两人的目光在人群中交汇,又快速分开。 一个想的是,我就这么可怕吗?明明是陪着自家亲妹子赏灯,为了避着我,便连亲妹子也撇开,你自可安心,我必不会让皇祖父皇祖母再逼迫于你。 另一个想的是,你放心,我很快就走了,不会再成为你的困扰。 对张晓珲跟萧元锦来说,这个元宵节应该说是最特殊的一个夜晚了,他们既希望这夜晚更长些,以便他们可以感知到对方就在旁边,又害怕这夜晚太长,自己不知不觉靠得太近再抽不出身。 张晓瑛身在其中,偶尔偷偷瞄一眼在护卫圈外的她哥,即使她哥表现得再平静再若无其事,她也感觉出了不对劲,而萧元锦则一路做出兴趣盎然的样子,其实一直到了张晓瑛立的灯棚看到萌萌的哈喽尅提形状的花灯才提起了几分兴趣,拿走了好几个花灯,说是要把她院子里的花灯都换上猫咪灯。 看来这个形象真的是可以俘获古今中外的少女心,张晓瑛的许多用具也都是带这个图案的。 元宵过后张晓珲就要离开京城下泉州了,张家的氛围总体有些沉郁,但是南城某处宅院仍在紧张的工作中。 因着如今工匠增多,制造精密仪器的工坊早就搬出晶缘阁后院,搬到了京城手工业工匠汇聚的南城一处大宅院,这处宅院所有屋子的窗户都安装了玻璃,屋顶也装着许多明瓦,因为所有的精密仪器都是在这里制造,如显微镜、望远镜、钟表、罗盘等,所以也叫精密仪器所,现在仪器所新做出来的是一个六分仪。 在没有电子设备导航的当下,海图、望远镜、罗盘、六分仪号称前电子时代航海的四大神器,即使在现代,这四样航海神器也是船长和大副必须掌握使用方法的航海必备四件套,就是为了防止电子设备完全失灵的情况下,远洋海轮仍然可以找到靠岸的正确航向。 张晓珲自己带着的就是航海望远镜,虽然笨拙又沉重,但是质量好到没朋友,摔船上能把甲板漆磕下一块它自己还啥事没有那种,不管是泡海水还是泡开水捞起来晾干了性能也完全不变,这是他上大学时外祖父送给他的升学礼物,已经陪伴了他十一年。 但是一个远洋舰队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有望远镜,甚至一艘舰船上也应配置最少三处瞭望镜,因此精密仪器所的工匠一直都在紧锣密鼓地加班加点地工作。 精密仪器所由张晓瑛亲自负责,张晓珲也经常过来,毕竟六分仪这样的物品他更加熟悉,张晓瑛只见过照片,但是张晓珲却是可以娴熟使用六分仪在汪洋大海中进行准确定位的。 而罗盘本来就是在北宋开始在航海中应用,做出来并不困难,海图绘制对张晓珲来说更不是难事,他已经在原色的粗麻布上绘制了带有经纬度的各个海区的渐长海图。 现在就差六分仪了。 仪器所具体管事的是一名三十多岁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姓秦,是萧景烨帮张晓瑛找来的人,原本是在工部当一名制图的小吏,平时就爱琢磨做些小发明,现在到了这精密仪器所一方面是因为张晓瑛给的工资比他在工部的高多了,另一方面也是他的兴趣爱好所在。 “秦所长,这六分仪的滤镜颜色深度够了吗?”张晓瑛问道。 六分仪定位有时要对着太阳,必须要透过滤镜才能避免眼睛被灼伤,而六分仪比较复杂,早期的六分仪需要两人抬着一人操作定位,现在经过了不断改进,仪器所拿出来的六分仪虽然不如现代时的那么轻巧,但是单手也拿得起来了。 这六分仪虽然不大,但也是三个部门合作的结晶,比如镜片滤镜是玻璃工坊出品,各个零部件是严明昊在工业园区指导工人使用机床生产,再送到仪器所由工匠打磨调试,也算组成了一个小型产业链了。 “应该够了,我试了好多次,眼睛没有任何不适。”秦所长说到。 张晓珲在拿着六分仪做测试,这六分仪并不是仅在航海中使用,航天也能用。 “不错。”他简单评价道,把六分仪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卫靖也跟着到了精密仪器所,他学着张晓珲的样子拿起六分仪问道:“这六分仪可是能测出日头远近?” 张晓珲一笑道:“比我强,第一次看到六分仪就猜到是干嘛用的,不错,还可在大洋中定位,也就是能知晓自己离着海岸大约有多远。” 卫靖欲言又止,张晓瑛安慰他道:“没事,你想学,我给你找资料。” 这位简直就是好奇宝宝,精力还旺盛,听卫五一说他最近总是很晚才睡觉,张晓瑛都担心他眼睛熬坏了,身为一名军人,眼睛的重要性比别的职业高出许多。 “六分仪我暂时不带去泉州,按照这个标准出货,做够二十台再一起送下去。”张晓珲说道。 终于得到张晓珲的认可,秦所长松了一口气,张小将军年岁虽小做事却稳健,而且说出来的话绝不含糊。 回到张家天已经黑了,卫靖原本想把张晓瑛送到门口就回去陪母亲用膳,张晓瑛却喊住了他:“卫五哥你稍等,我拿样东西给你。” 她急冲冲跑回正院倒座房书斋的书柜下拿了一个纸盒出门给卫靖说道:“说明书在盒子里,你回自己屋里再用。” 卫靖看着这个滑溜溜的纸盒,心知这大约又是什么这世间没有的物件,担心张晓瑛给了他之后自己没有了不方便,就没有伸手去接,摇头说道:“你自己留着罢。” “我用不着,你老是晚上看书,要注意用眼卫生,别伤了眼睛。”张晓瑛把他的手拉过来放在他的手中又说道:“快拿稳了,容易碎的。” 卫靖回到府中,卫国公夫妻俩已经吃完饭了,但也留卫靖在他们的院子用完膳才回他自己的院子。 他的院子如今清静许多,只有奶妈带着几个清洗的仆妇日常维护,回府后护卫们也分开住,只留了两个在院门外值守。 他进了书房,拿出纸盒,他现在甚至认得了不少简写字,连猜带蒙的也能读下来一句话。 那纸盒上写着“露营应急灯”,他打开纸盒小心地拿出张晓瑛口中易碎的这盏灯,不重,但是做工极其精美,跟他见过的张家各类物品一样,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卫靖按照说明书指示摁亮这盞灯,光亮瞬间充满了他的书房,连屋顶都照得清清楚楚,映衬得旁边的六头灯烛的光亮显得微弱不堪。 这究竟是一个何等的世间可制出这一样样的神器呢! 卫靖盯着发出亮光的乳白色灯罩,脑中又浮现出这个问题。 第四百七十八章 送别 房车车顶上,张晓珲正在教妹妹操控无人机,这次去泉州他就不带无人机了,只带手电筒和一盏露营灯在夜间照明,另外再带上几块太阳能板和蓄电池充电。 张晓瑛已经在哥哥的指导对无人机的操控比较熟悉了,对她们来说这架无人机可是最珍贵的宝贝,是他们带到大乾的所有物品里最高科技的体现了,因此怎么小心使用都不为过。 “哥哥,你要多写信回家,我也给你写,最少一个月一封。”张晓瑛一边看着手中显示屏上黑乎乎的城市街道一边说道。 “集中精力,返航吧!我会写的。”张晓珲说道。 “哥哥你还是把房车带去泉州吧!要不太不方便了。”张晓瑛又说道。 房车可以预测天气,在沿海地区尤为重要,特别是如果哥哥要出海训练,那就更重要了,而她现在还没做出无线电通讯这样的技术,就算她在京城事先了解了天气状况也没法及时通知哥哥。 主要是这一年多他们兄妹俩都没闲着,事情一样接一样,虽然都清楚这无线电通讯的重要作用,但是一直也没时间精力去投入这方面的学习研究。 哥哥要面对不可预测危险的几率比她们在京城大多了,让他把房车带走这话她说了很多遍了。 “你要相信哥哥的生存能力,哪怕空手赤拳流落荒岛你哥我也能繁衍生息整出个海外文明出来。”张晓珲说道。 “不会有一天一群小野人跑来喊我姑姑吧?”张晓瑛没好气。 “这不挺好的嘛!你就可以住真正的茅草屋了。”张晓珲笑道。 对张晓珲来说,什么都比不上家里人的安全更重要,他的抗风险能力显然是全家人中最强大的,自己已经不能留在家人身边,房车再不留下是万万不能的。 到了张晓珲出发的那日,连张德源也请了一天假给儿子送行,走出正院之前,张晓珲跟老妈拥抱告别,李岚久久不舍松手,眼泪湿了儿子胸前的衣襟,但是她明白这是儿子的志向,不管在现代还是古代,她都不能成为缚住儿子的那道绳索。 陈灵秀叶氏等人也都跟着抹眼泪,大伙儿都清楚他这一去跟以前临时受命不一样,按照皇帝的指示,他需要从零到有组建一支舰队,就不说这需要的时间有多长,身为主官他也不能轻易离岗。 张晓珲低声安慰母亲:“妈妈,相信我,我一定会好好的回来见您。” 李岚松开儿子,虽然脸上带着泪,却微笑着对儿子说道:“去吧,妈妈相信你。” “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的。”又轮到张晓瑛抱着哥哥不愿撒手,眼泪哗啦啦地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甚至都想跟着哥哥一起到泉州去了。 “哥哥保证做到,好了,卫靖看着呢!不哭了,擦擦眼泪,哥哥该走了。”张晓珲把妹妹环着自己腰间的手臂拿下,在她的随身小包拿出她自己的手绢给她擦干净眼泪。 站在一边的卫靖也是特意请假来送张晓珲的,看到这样的送别场景他心里是有些震动的,他自己每次跟父母告别就是跪下磕头,母亲虽然不舍但也只是摸摸他的脸。 对比张晓瑛那次在营地送他和今天送别张晓珲,卫靖觉得自己还需要努力,要让张晓瑛对他也像对张晓珲那般才行。 张晓珲不让大伙到码头送他,张德源跟张晓瑛送出了城门外,一起跟张晓珲下泉州的也就六十个人,其实三十个是最早跟着他的响尾蛇突击队员,另外三十个是张晓珲的亲兵,亲兵里也包括莘庄的那几个少年,充分体现了皇帝对张晓珲的信任。 但是在城门外等着给张晓珲送行的人不少,其中就有六皇子萧景烨,兵部的官员,兵器工坊的大工长,工部营铁司员外郎,甚至禁军副统领也带着好些个没当值的禁军蹴鞠队的队员来了,皇帝也派了内侍代表他来给张晓珲送行。 张家人也没想到有这么些人在城外等着,倒是把离别之情冲淡了许多。张晓珲一一跟大伙道别,萧景烨拍拍他肩膀说道:“大郎,你尽管安心下泉州,留在京城的家里人有我跟五郎照应。” “有劳六殿下!”张晓珲行礼致谢,翻身上马,在众人的目送中远去。 看着哥哥消失的背影,张晓瑛心里空落落的,眼泪又扑簌簌掉下来。 “贝贝回去吧!哥哥没空回家,咱们可以去探望他。”张德源心里也不好过,但是他还得先安慰闺女。 “叔叔,我带安平去散散心吧!”卫靖对张德源说道。 看着张晓瑛恹恹的样子他心里也不舒服。 “去走走也好,晚上回家我给你炸薯片,炸花生米,贝贝你还想吃啥?”张德源问闺女。 从小到大,闺女再不高兴,带她吃一顿好吃的就能安抚好,如果不行就再吃一顿。 “我要吃麻辣小龙虾。”张晓瑛说道。 张德源正想说“换一样,大乾没有小龙虾”,却又想到房车上那俩盒怎么也吃不完的小龙虾,点点头说道:“好。” 送行的人都已经回城了,跟张德源告别后,卫靖陪着张晓瑛往前骑行,为了不拖慢速度,张晓瑛也骑着马出行,好在现在天气暖和了一些。 “卫五哥,你眼神好,你看前面亭子里的是谁?”骑出两里路左右,张晓瑛对卫靖说道。 古代的路旁真的设有亭子,张晓瑛对类似的建筑很感兴趣,一看到这样的亭子脑子里就会自动唱起“长亭外,古道旁……” 在他们前面一百多米远的地方就有一个长亭,周围散落着几匹大马,亭子里站着几个人。 “是安阳。”卫靖说道。 同时他心中也有些惊异,看样子安阳公主是前来送别张晓珲的,但是元宵节那晚他并没看出这两人之间有什么瓜葛。 张晓瑛勒停了马,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前走,她猜萧元锦并不愿意被人发现她自己出现在张晓珲离京的路上。 张晓瑛猜的没错,萧元锦自从元宵节那晚从张晓瑛嘴里得知张晓珲要下泉州后,连续两晚都没睡好,今天终于早早就避着人到了路旁,只想要远远地看张晓珲最后一眼。 只是这最后一眼她也只能偷偷地看,张晓珲经过的时候,她躲在亭子的柱子后面,生怕被他看到自己的身影。 可他甚至没往亭子这边看上一眼,一路往前奔驰。 再也见不到了吗? 她控制不住的泪流满面,眼前浮现张晓珲弹唱的一幕,那歌声仿佛还回荡在她的耳中。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 …… 走遍千里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眼泪模糊了她的双眼,再看不清那道刻入脑海的身影。 “公主,要不就请皇上赐婚吧!”知春心疼地对萧元锦说道。 她实在是不明白公主为何这般委屈自己,张小将军是很好,可自家公主难道还配不上他么?这天底下还有哪个小娘子比公主更美丽、更良善、更高贵的呢? 且公主待张小将军一片真心,用情极深,为何就是不愿皇上给她跟张小将军赐婚呢? 萧元锦顿了一下,擦干眼泪说道:“此话日后不可再提。” 她以前从没像今天这样在旁人面前流露出对张晓珲的感情,但她也不介意身边人察觉到,起码她们清楚了自己的心意,对张家人也就可以多些照应,听到什么不利于张家的传言会第一时间告知自己。 过了一会萧元锦又说道:“你得明白,除非他亲口向皇祖父求娶,否则我绝不愿与他成亲,这不光是为了他,亦是为了我自己,强扭的瓜不光不甜,还是苦的,甚至是坏的,如今只苦我一个,若硬凑在一处,那便是双倍的苦,相比之下,如今这般倒是好的。” 她得跟身边人讲清楚,避免她们出于护主做出什么傻事。 “是,奴婢明白了。”知春答道,心中更觉心疼自家公主,张小将军怎么就看不到公主的好呢? 这边张晓瑛远远看着亭子里的人影,问卫靖:“能看出公主的神情吗?” 她总觉得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哥哥跟公主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不然哥哥的态度不会有那么明显的变化,但是会是什么事呢?公主显然还是很喜欢哥哥的,皇帝两口子也想让哥哥娶她,但是一直克制着不给哥哥赐婚是不是公主拦着呢? 以公主的骄傲,大概是不会接受心上人是被强迫着娶自己的,换了她自己也是这样。 “看不清楚。”卫靖答道。 “算了,咱们不走这里了,换一条道。”张晓瑛说道,调转马头,往左边一条岔道走去。 张晓珲走后,张家倒也没显得冷清,甚至还更加热闹了些,因为卫靖来的更勤了,这一方面是他觉得张晓珲不在京城后他应该担负起照护张家的责任,另一方面也是他跟张晓瑛如今有着共同的研究方向,那就是无线电通讯。 跟张晓瑛只为了方便联系哥哥不同,身为军人,卫靖太清楚无线电通讯的重大作用了,甚至他也想到这项技术在治国之中的重要性,无论哪里有突发状况,只要有了这无线电通讯,朝廷都可以第一时间收到讯息,及时调兵遣将。 因此他只要一有时间,就会过来张家跟张晓瑛一起埋头苦读大量的资料,甚至还用张德源的工具箱里的工具把对讲机拆开研究了一遍。 无线电不需要导线,实施起来比电话容易一些,就是那些元件不容易做成,好在困难都是可以解决的,如今有好些人都在做各种试验,特别是马道长带着的实验小组取得了很多可喜的成绩。 其实张晓瑛发现古代人并不循规蹈矩,而且他们好奇心极其强烈,再加上不需要考虑生计,真的只是一门心思做研究。 通过学习卫靖也已经了解了电是可以被利用的,张晓瑛给他的那盏灯就是因为有电,但是因为他用得多,那盏灯经常得充电,他就把那盏灯送回了张家,自己也留在张家学习到深夜,当然,大乾的深夜也就是九点十点钟。 而有了卫靖的加入,各项试验所需的物资提供的渠道大大增加,在这点上就能看出卫国公府的实力了,这点萧景烨的能量甚至都不如卫靖,萧景烨要什么东西都得通过各个机构协调才行,而卫靖只要吩咐护卫一声,也不知道他们就从哪里弄来了。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但是两个月后,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又打断了他们的研究。 张晓瑛站在勤政殿里,看看皇帝又看看自己老爹,再看看卫国公父子俩,快速地开动自己的脑筋。 巴巴地喊自己前来,究竟会有什么事呢? “安平,虽说北胡汗王大婚发函也邀了你,可朕觉得路途遥远,要不你就不必去了罢!”皇帝说道。 “不算远啊!我刚好回邺城看看祖父母和外祖父,那边离王庭近不少呢!”张晓瑛说道。 这也是她和父母早就做着准备的事情了,要不是南瓜土豆还小,她老妈都会一起回去。 “但是如今事态有变,你去了可能会有危险。”皇帝说道。 危险?什么危险?那阿姆阿兄他们不也危险吗? 张晓瑛睁大眼睛,心跳不由得加快起来,她转头看向卫靖,卫靖微微点头。 张晓瑛想到了那场雪灾,她家里的叔叔已经收购了上百吨的粮食,就等着草原上的雪化了请阿兄带人来拉回去,或者是等她去参加婚礼的时候一起带过去。 今年这么大的雪,要完全化雪得等到下个月了,而阿兄的婚礼是五月底,她其实已经在做着去参加婚礼的准备了。 但是这会突然提出不让她去,不由得不让她多想。 “那谁去?”张晓瑛问道。 “我去。”卫靖答道。 张晓瑛迅速转过头看向卫靖,事到如今,她要是还猜不到是发生了什么事,那她就是没脑子了。 草原如今必定是又一场血雨腥风了,不然朝廷不会派卫靖参加婚礼,大哥,您一个杀神,这是要去喝喜酒呢还是要去打仗呢? “不行,”张晓瑛还没说完,就被张德源打断她的话,“贝贝,先听听是什么情况。” “不。”张晓瑛坚决摇头,“不管什么情况我都要去,陛下,您也知晓,我也是北胡公主,我喊了北胡王太妃一声阿姆,喊了穆多尔一声阿兄,我便不能对他们的安危视之不见。” 不是张晓瑛不信任卫靖,而是在古代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为啥会有“犁庭扫穴”这个词汇?那就是真的有犁庭扫穴发生过啊!对中原王朝来说,草原上的人口一多起来就成了麻烦,而卫靖他们如今手握如此强大的武器,原本彪悍的胡人早就不会再构成威胁,但怕就怕他们杀得兴起…… 张晓瑛不愿再想下去了,只是再次强调:“我必须去!我一定要去!” 勤政殿里一阵沉默。 ------题外话------ 总算赶在十点的时候发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 海港 说起来,勤政殿里的几个人倒也真是为张晓瑛的安全考虑,亲爹张德源就不必说了,卫靖那是把张晓瑛看得比自己命根子还要紧的,卫国公则是清楚张晓瑛就是儿子的命门,她要不好了儿子大概也就废了,而在皇帝眼里,张晓瑛也是个水晶疙瘩,那是万万不能碰碎了的。 草原上的境况皇帝卫国公卫靖自然是大致了解的,但要说完全清楚那是做梦,在现代时那么多各种卫星在天上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扫描都做不到时刻掌握一地的动态呢!更何况在这通讯靠鸟的古代。 所以不确定的因素一多,危险程度也就越高,而这几个人都是不愿张晓瑛哪怕面对一丝儿的危险的。 可是张晓瑛的态度这么坚决,张德源自然了解女儿的脾性,而且因为有房车,他反而是不那么担忧的一位,女儿有多贪生怕死他是了解的,实在不行她肯定会缩进房车去。 当然如果女儿选择不去他会更安心,但是他更了解的是,女儿如果原本自己能救下北胡王妃母子的命却没救,只怕她这一生都过不好了。 卫靖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说道:“我会尽力护好他们母子的。” 虽然他这一趟出征的任务是继续扶持穆多尔这一脉,但他也不能百分百保证那一家子平安无事,战场上各种情况瞬息万变,他又不是神通广大的神仙。 “若你去了,五郎还得分神照应你。”皇帝说道。 硬要拦着不让去是不明智的,人家亲爹都不拦呢!只能拿卫五郎出来了。 “不必,兵器坊不是造了手枪吗?给我一支手枪就行。”张晓瑛说道。 她可不想挎把Ak47跟个女大王似的,那玩意还死沉,她个子不高还不方便,她哥临走之前兵器工坊新做好了一批手枪,她倒是不介意练成双枪美少女的。 她身边的亲卫虽然没有持枪,但是已经分批参加过枪械训练了,只要拿到枪就可以直接使用。 “给你枪你也不会使啊!”皇帝说道。 “卫五哥有空教教我就行,总之我会尽量不给卫五哥添麻烦拖后腿,说不定还能帮上他什么忙呢!而且我是大夫,万一有人负伤我还能急救。”张晓瑛说道。 “张爱卿你怎么看?”皇帝问道。 “回陛下,小女心意已决,微臣自是尽力支持她。”张德源说道。 既然反对没用,那就只能尽力支持,而且还得是全方位支持。 “卫廷你怎么看?”皇帝每次喊卫国公都是直眉直眼喊名字。 “回陛下,安平既是五郎未婚妻,五郎照应也是应该的。”卫国公说道。 比起卫靖来他自然更通人情世故,若是张晓瑛没跟着去,万一这北胡王妃一家子没了,她日后怨上儿子岂不麻烦? “五郎,那你便多费些心,别的事都不如你媳妇的安危紧要。”皇帝说道。 “是!微臣仅记。”卫靖答道,同时心道,这是必须的嘛! “那你们就准备一下,五日后出发,安平的卫队也配上枪吧!朕就不额外再派萧卫了。”皇帝说道。 原本出发的日子定在四月中旬,走一个半月也就刚好到了穆多尔大婚的日子,现在足足提前了将近一个月,时间一下子仓促起来。 因为名义上是去参加婚礼,因此不光是张晓瑛,还有礼部鸿胪寺也要派官员带着贺礼随行,巴尔多也要一起跟着回去。 张家一时之间忙碌起来,抓紧采买各类物资,刚刚经历雪灾,草原上最缺的就是各种生活物品,什么茶叶、布匹、食盐等等,粮食在邺城直接拉过去就行,绸缎瓷器也准备了一些,张晓瑛还特意定了一百个铜火锅,在草原上吃火锅还是比较方便的。 还有药品也是张家采购的重点,说到这点张家原本并不想制药,但是张德源觉得中医药经过了上千年的发展,已经多出了许多经方良药,比如安宫牛黄丸就是清朝时才制备完成,新中国成立后也有不少成药,这些资料都应该收集好,甚至抗生素也应该想办法做出来,就是要严格控制避免滥用,或者是能不用就不用,以防像现代那样出现超级细菌的现象。 张晓瑛也是担心这个问题,制造青霉素的实验条件已经解决,但是她仍然没有把制程资料交给马道长他们,从北胡回来后,她准备先把这事儿完成了,说起来,制造青霉素比起提取青蒿素安全多了。 而且把中药饮片制成中药配方颗粒也就是中药冲剂,对行军远航等不方便煎煮药物的工作场景也有很大的积极作用,按张德源的意思,这都是可以拿出来使用的先进技术,大乾有专门的医药署,就交由他们去试验,如果他们思想顽固不接受,那他们再想法子自己做。 铁器也是草原上的紧缺货物,但是因为比较敏感,张家就不采购了,听说皇帝这次比较大方,支援北胡的物资里就有大量的铁器,以前限制草原牧民得到铁器是避免这些铁器被制成刺向中原的武器,但是皇帝他老人家如今手中有枪心中不慌,毕竟再锋利的弯刀也快不过一发子弹。 买东西自然不用张晓瑛亲自去做,她除了加紧给各实验室安排好接下来的工作方向以外,就是跟严明昊交接手头上的工作,比如精密仪器所里她哥需要的各种仪器,图书馆的工作人员招聘等等。 另外还得抽空在卫靖的指导下练枪法,区区几天也练不成什么,也就是可以把枪抓稳开枪时保持手腕稳定。 大乾的第一批手枪也挺精致的,张晓瑛不了解枪械发展史,但是她觉得自己手上的枪比起双枪老太婆拿着的手枪更好看一些。 “卫五哥,我手臂酸了。”张晓瑛按照卫靖的提示握着枪举了一阵手臂后说道。 “那今日就不练了,我给你揉揉。”卫靖拿下张晓瑛手里的手枪递给卫五六,顺手帮张晓瑛按揉手臂,他自己练得多,清楚不舒服的是哪个部位。 卫五一把脸转过一边暗自吐槽:小张大夫这也叫训练,手举着枪连两刻钟都不到,公子往常都是往死里练他们,最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手臂没断就给我举着”,现在倒好,小张大夫只是说了一句“手臂酸了”,也还不知晓她是犯懒还是真的手臂酸呢,公子就给揉上了。 唉!公子啊!你在小张大夫面前就不能硬气点吗?这么下去你的夫纲大大的不振啊! “好了,不酸了。”张晓瑛对卫靖说道。 卫靖这么待她她倒也没有什么不习惯,小时候她经常脚麻,大一些了又容易抽筋,家里人都是这样给她处理的。 “今晚早些睡,明日我过来接你。”卫靖说道。 “不用,你那边不是有许多事吗?”张晓瑛说道。 明天就出发了,卫靖作为领队事情肯定不少。 “事情都有人在做。”卫靖答道。 “贝贝,你确定不用换一辆马车吗?”临走之前卫靖又问张晓瑛,在张家呆的久了,他也跟着张晓瑛爹娘哥哥喊上了张晓瑛的小名,而且觉得这小名可顺口了。 “不用,我坐这骡车习惯了,而且你别看这骡车土里土气的,皇上的车子都不如它舒适呢!”张晓瑛说道。 卫靖以为张晓瑛是不想换车连皇上都搬出来了,也就随她去了,他卫国公府的马车虽说不如皇上的专用车撵舒适,但也差不太多。 只是见识过了火车,再舒适的马车也都不值一提,卫靖一想起来就觉得心疼张晓瑛,在她来的那个世间,火车应该就是她日常出门的常用车驾,可如今她却只能坐着骡车出行。 而在京城的张家紧锣密鼓为张晓瑛出访北胡做准备的同时,张晓珲也在泉州自己的将军府跟泉州的各级官员见面。 而之所以选择泉州作为第一个海军军港也是皇帝跟张晓珲一起讨论的结果,泉州正好处于大乾从东北到西南的漫长海岸线的中间位置。 以现代眼光看来,环太平洋的第一岛弧北起的日本列岛、琉球群岛一直延伸至岛链南端的菲律宾群岛、大巽它群岛,包括了古代视野下的“东洋”和“南洋”两大区域,而腹地狭小的闽南地区,则正好把守在这个枢纽部位上,连通“东洋”和“南洋”的航路都必须从闽南地区经过。 而在历史上的宋元时代,泉州刺桐港号称“世界头号大港”,在当时地位堪比鼎盛时期的纽约港,刺桐港实际上是一个大港群,是以泉州为中心的三个海湾和十二个支港所组成的码头网。 这些海港或为商港、盐港,或为军港、渔港,就如众星拱月一般环绕着在泉州周围,既发挥着不同的作用,又互为补充,从而形成这个功能齐全的东方巨港,也是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世界各地的商贾云集,川流熙攘,车马辐辏,“可闻万国音”,连夜晚都被无数的火把和油灯照得亮如白昼,因此马可波罗将泉州称为“不夜城”。 但是经过张晓珲这十多天的走访考察,发现现在的泉州离它在另一个时空的“头号世界大港”的辉煌景象还有着相当大的差距,港口仅有少量的商船往来,码头也很简陋,而在张晓珲眼中这一带最适合拿来做军港的海湾也还是一片原始状态。 这倒是正合张晓珲的意,不然搞搬迁不管在哪里都是一桩麻烦事。 泉州也有水师,说是水师,也就是一个水上治安队的类型,实际兵员不足五百,船舰只有六艘,头领是一名千户,姓邓,三十多岁,原本是陆军将官,因着入伍前是沿海渔民便被调到了此处接替前任,听说泉州来了一位职衔远高于自己的将军便逮着机会来求见,没想到一见之下满心纳闷。 纳闷的不止这位邓千户,泉州如今也设了州府,知府姓赵,四十多岁,出身江南大族,年前他就知晓泉州要来一位将领组建什么远洋海军,朝廷发给他的公文要求尽力配合这位将领的要求,他还以为来人会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可谁想到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 而且这少年人只带着下属和亲兵,并无家眷随行,枉他还费心地给他找了一处这么好的宅邸……并无家眷随行! 赵知府眼前一亮,看向坐在主位正转头跟邓千户说话的张晓珲。 不错!真不错!难怪年级轻轻就得了这般高的职衔!这言谈举止沉稳有度,可见并非浪得虚名,必是有真才实学真本领的。 且这长相身材亦甚为出色,定能入得了自家那眼高于顶的掌上明珠的眼。 赵知府心中暗自欢喜,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掩饰住心里的想法。 要说赵知府这一生也算顺风顺水,家中资财雄厚,是当地排头一号的大族,他自己三十多岁考中了进士,主动要求来到泉州辖下的南安当知县,因政绩不错一路晋升,去年终于成了这泉州的第一把手。 可他也有一样头疼之事,他妻妾四人共生了近十个孩儿,却只活下来四个,最小的是夫人生的嫡女,也是唯一的姑娘,今年已经年满十六岁,本来应该出嫁了的,她却横挑鼻子竖挑眼,有才学的嫌丑,不丑的嫌太笨,高的嫌太瘦矮的嫌太矮,任谁也看不上,眼看着离十八周岁越来越近,急得他们夫妻俩寝食不安。 “张将军,明日下官在府中设宴为将军接风洗尘,还请将军赏光赴宴。”赵知府等张晓珲停下跟泉州守备和邓千户的话头说道。 张晓珲昨天才进的泉州城中,之前一直都是在各个海湾转悠,而他进城后先找到府衙,接待他的是泉州同知,赵知府被别的事情搅住没来得及见他,所以今日才赶紧过来拜见。 大乾以武立国,持弓马得天下,再加上立朝时间也不算长,需要仰仗武将的时候还不少,因此武将地位不低,再加上张晓珲立了好些大功,即便是论功行赏他的职衔也在这位赵知府之上。 “好说,明日我一定准时前往。”张晓珲微笑应道。 这位地方上的一把手自然也是需要友好相处的对象,不然人家只需要略施小计就能给自己带来许多麻烦。 第四百八十章 断袖 赵知府从将军府告辞出来,马上就请跟他一同出门的泉州守备一起到一处茶馆的雅间喝茶。 泉州守备姓吴,也是四十岁左右,赵知府觉得他对张晓珲了解得会更多一些。 赵知府猜的没错,吴守备对张晓珲的了解确实不少,这不光是因为他们同属武官,也是因为吴守备的二儿子被武备学堂录取了。 原本武备学堂的招生函发往全军的时候,吴守备只是想让儿子去碰碰运气,他们远离京城,跟勋贵们也说不上话,就算说的上话人家凭什么替你说话?谁家中没有十个八个等着进学堂鎏金的子弟呢?多了你一个他家就得少一个。 可据儿子写回来的家信中,那武备学堂的招生考核过程是由这位张将军制定的,无论是谁都需通过考核才可入学,那考核过程极为苛刻,刷下了不少的权贵子弟,像他家老二这样的学员才得以入学。 因此吴守备对张晓珲还是很有好感的,当然从儿子的信中也多少了解了张晓珲的来历。 “明日设宴请张将军,还请吴将军一起作陪。”两人坐定,小二上了茶后,赵知府亲自给吴守备斟茶后说道。 “某不胜荣幸。”吴守备笑道,他跟赵知府也算是老熟人了,多少猜到他要作何打算。 “不瞒吴守备,我对这位张将军可说是一无所知,你与张将军同属军中人士,应是多有了解罢,不知可能与我分说一二?也有利于日后我等配合张将军的行事。”赵知府说道。 “好说,只我了解的亦不算多,不知知府大人想知晓何事?”吴守备说道。 “不知这位张将军是何来头?何以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身份,据我所知,大乾立国以来,晋升如此快速的唯有国舅府卫国公府的卫小将军,这位是何家世背景?”赵知府问道。 他们在南方,虽也算边陲之地,但是从海上来的威胁如今几乎没有,也就是些许小贼打劫渔民,泉州离那胡人天远地远,因此也不关心邸报中有关打仗的事情,每日大小政事繁多,扫了一眼也不会记在心里,反正武将又不会跟他们文官抢位置。 “要说家世背景嘛,听说张将军乃是安平郡主的亲兄长。”吴守备说道。其实他知晓张晓珲只是庄户人家出身,但这算什么家世?既然赵知府问家世,这郡主兄长应该算是拿得出手的家世了吧! “安平郡主?”赵知府不解,“郡主不是应该随着天家的姓么?” “您大概是贵人多忘事了,这安平郡主是皇上特封的。”吴守备说道。 “此事我还真不知晓,为何特封?”赵知府说道。 “安平郡主便是瑛痘娘娘。”吴守备说道。 “什么?”赵知府大吃一惊,“这瑛痘娘娘竟是真人?” 瑛痘娘娘他自然是知晓的,泉州一地的牛痘疫苗接种工作他也在推进,但他以为这“瑛痘娘娘”是朝廷为了让民众接受种牛痘而杜撰出来的人物,如今听说竟然是张晓珲的亲妹子当然很吃惊。 “自然是真人,犬子在京城亦见过她……的骡车。”吴守备说道。 “郡主……坐骡车?”赵知府问道。 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是乡下小地主的做派呢? “正是,犬子当日见了也甚感讶异,那骡车虽老旧,也确是骡子驼行,但骡车四周却有多名骁勇护卫随护,守卫甚是严密。”吴守备说道。 此景想来确是怪异,因此儿子信中把此事当成稀罕事说与家人。 “如此说来确非一般人,这般行事亦难怪会想出种牛痘的法子。”赵知府说道。 “那张将军总不会因着自己妹子是郡主得此职衔罢,他可是立过什么军功?”赵知府问道。 “自然不是,张将军的本事比之安平郡主只有过之而无不及,自前年他潜入敌营于几万人中一举砍了胡首横空出世以来,我朝的大小战事几乎都与他有关,赵大人欲知详情,不若回去翻找记载有战事的邸报查看。”吴守备说道。 他觉得自己也不算瞎说,虽然他的防区还未分配到枪炮,但他早就在儿子的信中和朝廷邸报里惊人的战损比中了解到这枪炮的威力,而这枪炮据说便是这位张将军造出来的,那不就是跟他有关嘛! 他自己亦很好奇张将军到泉州要做的是什么事。 与吴守备告别后赵知府急匆匆回到府衙让人搬邸报,逐条逐条仔细搜寻跟张晓珲有关的信息,看完之后心中更是欢喜,干脆把这些邸报带回后院准备给妻女细看。 通过这些邸报内容他很快了解了张晓珲的身世,虽然觉得他的家世确实是太低了些,但人确实有本事,而以他的判断,张晓珲应是还未婚配,因为京城人氏大多并不容易适应南方的气候,那些娇贵小姐们并不喜欢到此地安居,而张晓珲显然是要长驻泉州的。 就算有了婚约也可再想法子,先让闺女看上人再说。 赵知府的嫡女闺名叫赵蓉,也不怪她自视甚高看不上各路郎君,实在是她也是自小便有美名,当初赵知府刚携家眷到泉州任同知时,小小年纪的赵蓉一出现就惊艳了泉州的夫人圈子,如今随着她的年龄增长,出落得越发标致,加上赵夫人按照江南世家的标准养育她,如今赵蓉看起来真是活脱脱一个江南温婉可人儿。 当然赵蓉也只是看起来温婉,不然也不会不听从父母的安排与父母看中的小郎君订亲,而赵知府夫妇因着她年纪小,又是好不容易养活的唯一的嫡女,也尽量想要如她的愿。 只是泉州是一个小地方,哪来那么多各方面都不错的小郎君呢?别说泉州了,即便是整个福州府也找不出多少能入得了赵大小姐眼中的小郎君,让女儿远嫁离开爹娘他们夫妇更不忍。 第二日张晓珲带着礼物准时到赵知府府中赴宴,赵知府的宅邸也是按惯例设在府衙的后院,只不过办公区和居住区泾渭分明,也不是一个门进出。 赵知府和吴守备等人亲自在大门外迎接他,众人客客气气一路相让着往花厅入座,此时已是春末夏初时节,泉州的各种花卉已是竞相开放,花厅用鲜花装饰得花团锦簇,花香扑鼻。 泉州府的头面人物几乎都到齐了,赵知府给张晓珲一一做了介绍,便即请他入席。 虽然在座的人中张晓珲的级别最高,但他确是年纪最小的,而且也太小了,大多数人虽然表面上维持着礼仪,但是内心也还是把他看成一个毛头小子。 本来嘛!十六七岁的年纪,他们中有的孙子都这般大了,不是毛头小子是什么? 酒过三巡,各人轮番敬过张晓珲酒之后,便是例行的歌舞表演,这古代比较正式的宴饮都是分开小桌坐着,中间腾出一块空地来给表演者,从皇宫的国宴到地方的宴会都是这般。 来到古代国宴张晓珲倒是参加过几回了,但是地方的正式宴请他还是第一次参加,看着流程也差不太多,便也只是安心品尝这闽南菜肴。 他酒量好,加上这时代的酒水度数不高,这么些人敬他酒也当是饮料喝了,脸色半点没变,只引得坐他附近的人暗自称奇。 歌舞表演前面部分也乏善可陈,基本都是一些带有本地特色的弹唱,但是最后出场的却是几名蒙着面纱的异域女子,她们跳的舞蹈张晓珲也熟悉,应该就是早期的肚皮舞。 这几名女子赤着脚,披散着头发,下身穿着色彩绚丽的灯笼裤,上身只用一圈绣着花纹的绸布条围着胸部,手臂和肚皮都裸着,随着坐在旁边乐师弹奏出来的音乐像蛇一样摇摆着身子。 这样的画面对古代的绝大多数男人来说是极具冲击力的,现场的男人都停止了进食,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些表演的女子。 请这些番女表演的价钱可不低,他们也很少有机会观看呢! 赵知府在暗自观察张晓珲的反应,都说酒色乱人心,可这位明明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方才酒也喝了,如今面对这撩人艳舞竟是毫不变色,虽则也看着这些舞女,那眼神却是一片清明,不似屋里大多数人瞧着都恨不能扑上去了。 当然这也是赵知府不了解张晓珲,如果张晓珲真的是邺城莘庄那个纯粹的古代小子,看到这些舞女那肯定是目瞪口呆的,可惜张晓珲早就见识过各种各样的表演,这些舞女的衣着甚至都比不上一个现代的业余肚皮舞团的表演服装暴露。 当然他本身也极有定力,再劲爆的表演也影响不到他。 舞女们越跳离主桌越近,音乐停下,领舞的给赵知府盈盈下拜,别的舞姬也对着周围客人下拜。 “多谢大人赏饭。”那舞姬操着半生不熟的闽南话说道。 闽南话其实是北方汉人躲避战乱聚居在闽南一带形成的方言,张晓珲当然听得懂,在现代时他就能听懂了,看来上千年来变化也不大。 “替我给客人敬两杯酒。”赵知府说道。 “是。”那舞姬应道,扭着腰肢踩着碎步来到张晓珲桌前跪坐下,拿起桌上的酒壶给张晓珲的杯子满上娇声说道:“公子请。” 就要把酒杯里的酒直接喂到张晓珲嘴里。 张晓珲从她手中拿过那杯酒说道:“多谢,我自己来。” 一仰头把酒喝完了。 那舞姬一怔,再满了一下杯酒递给张晓珲:“公子好酒量,再饮这一杯,奴愿公子荣华富贵。” 这次她没再试图亲手喂进嘴里了。 “多谢。”张晓珲接过后还是一口饮下。 “再来一杯,奴愿公子长命百岁儿孙满堂。”那舞姬再接再厉,张晓珲也不含糊接过喝下。 “好!张将军好酒量!”赵知府觉得差不多了,到目前为止他实在看不出这小子深浅,什么事情都过犹不及。 “退下罢。”他吩咐舞姬道。 “谢公子赏脸。”舞姬起身给张晓珲行礼后又给赵知府等人行礼才带着舞女们退出去。 花厅二楼一处正对着张晓珲的小方窗里,知府夫人悄声问道:“蓉儿,这位张将军如何?” 她们没有点灯,她看不清女儿的神情,不清楚女儿的反应,当然她自己是十分满意的了。 “此人会不会是有断袖之癖?”过了一会,她才听到了闺女的答话。 这…… 她怎么就没想到此一出呢? 没错,那些舞姬扭着白生生的腰肢活色生香的,正常的男子怎会这般淡定自若面不改色?何况这张将军还只是一个少年人! “父亲说他只带着下属和亲兵,身边竟无一名妇人,此人既已身居高位,何以不带姬妾侍女随侍?母亲,女儿可不愿守一辈子活寡。”赵蓉说道。 原本她一见这位张将军也觉得甚为满意,可到后面越看越不对劲,她自己有一位堂姐夫就是断袖,再美貌的女子在他面前也白搭,她听说堂姐成亲三年了还是黄花大闺女,如今日日闹着和离。 她没见过美貌女子在堂姐夫面前究竟是如何白搭的,可这舞姬在这张将军面前不就是白搭吗? 那舞姬虽然蒙着面纱,可这面纱是半透明的,看起来那面纱下的脸极美,那胸脯虽说蒙着布条,可也露出了将近一半,颤悠悠的都快蹭到那张将军脸上了,连她一个小娘子都看得面红耳赤,结果那当事人还稳如泰山。 可疑,太可疑了! 赵夫人听了女儿的话,再仔细观察张晓珲的表现,也觉得女儿说的很有道理,心中先凉了半截。 若不是断袖,这般出色的小郎君怎会还未成亲?京城的夫人们怕不是要抢破头了!还能大老远的跑到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来? 就这样,进了泉州城的第三天,张晓珲就多了一个断袖的嫌疑,其实也不算嫌疑,在赵夫人母女看来,几乎就是实锤了。 酒宴散去,回到将军府的张晓珲打开露营灯,写下今天的工作日记。 泉州出现了阿拉伯舞姬,说明海上商业活动也已经达到一定规模,居住在泉州的外籍客商也已经渐成气候。 而在前往邺城的出京路上,卫靖遭遇了他此生最为惊怖的一刻。 ------题外话------ 大家别忘了给七姑投票哈!感谢大家支持!祝大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第四百八十一章 千年 深夜的驿馆一片静谧,凝神细听,能听出来有男子睡着的呼吸声,也有值守的护卫的呼吸声,就是没有女子睡着后的呼吸声。 男子跟女子的呼吸声是不同的,特别是张晓瑛睡着后的呼吸声卫靖无比熟悉,那背着她赶路的几日只要听到张晓瑛在自己后背的均匀呼吸声他就无比安心。 但是没有!他完全听不到她的呼吸声! 一直以来深埋在他心底的总觉得张晓瑛会无端消失的预感此刻得到了验证,卫靖的心紧紧缩成一团,他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额头上甚至渗出了汗珠。 他住的屋子跟张晓瑛的院子隔着一道墙,就算是未婚夫妻,但是为了避嫌,只要条件允许两人还是分开两边院子居住,如果不能分开院子也会多隔开两个房间。 这是他们出发前往北胡的第一日,张晓瑛照例不带侍女,卫靖原本以为她是因为家中人手不足才不带,提出在卫国公府带两个丫鬟路上侍候她,张晓瑛也拒绝了,说自己身心健全不需要人侍候。 以前萧十二也对张晓瑛不用侍女感到不解,现在他当然明白了,小表妹这是为了方便躲进车里呢!用了侍女吃住都在一块,她还怎么守得住骡车的秘密? 因此到了驿馆,也不用张晓瑛说什么,萧十二就默默地把骡车赶进了张晓瑛住的院子,直接停放在她住的屋子前面,连小棕也留在院子里。 而张晓瑛跟卫靖一起吃完晚饭后,就说要早点睡觉,把卫靖赶回他住的院子里,然后快快溜进房车好好洗了个热水澡,刷牙洗脸后一头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昨晚收拾东西睡得晚,早上赶路起的早,一路上她也没在车上睡觉,实在是隔了一段时间,她又不适应在骡车上睡觉了,早就累的不行,因此几乎是一沾床就睡着了,还睡得特别沉。 卫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跟张晓瑛住的院子在安保这一块他自己有信心,没有他点头连老鼠也进不来,也许是张晓瑛的呼吸太微弱,自己听不到。 他缓步往张晓瑛的院子走过去,希望随着自己的靠近能感知到张晓瑛的呼吸。 在门口值守的卫五队的护卫不明白自家公子怎么夜都深了还往安平郡主的院子里过来,正想提醒他一下,却发现公子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冷峻,他一怔,眼睁睁地看着卫靖走向张晓瑛住的屋子。 卫靖靠近张晓瑛屋子的时候,一道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夜深了,郡主已经安歇,卫将军请回罢!”萧十二说道。 此时的卫靖带给他极大的压力,他觉得卫靖已经发现了什么。 “她不在屋里,她在哪?”卫靖压低声音问道,眼睛紧紧盯着萧十二,如果说他要找到张晓瑛,只能从萧十二身上入手。 “她安歇了,明日您就能看到她了。”既然卫靖已经发现了张晓瑛不在屋里的事实,萧十二也就没必要遮掩了。 “她不在屋里安歇,她在何处安歇?”卫靖只觉得自己快要炸了,原来他的安平是真的说消失不见就不见了,若是再也回不来了呢? “她明日就回来了,请您回去吧!”萧十二也低声说道。 “别逼我动手!”卫靖说道。 “您便是杀了我,我也无法把郡主找出来。”萧十二答道。 “那她是如何走的?我自己去寻她。”卫靖说道。 他们的争执惊醒了也在院子里住的卫五六,他说道:“公子莫急,郡主住车里,她外出习惯宿在骡车里。” 宿在车里?骡车就在他旁边,里面有没有人难道他还能不知晓吗?这车里明明是空的! 不对! 这骡车有蹊跷! 难怪安平怎么都不肯换车! 卫靖一步跨过车辕要往车里进去,萧十二闪身过来拦着他。 “卫将军请止步。”萧十二说道。 他虽然不清楚这骡车的秘密是什么,但是小表妹没有主动告知卫公子,那便是不欲被他发现,他自然得帮她守好秘密。 “让开!”卫靖手一挥推开萧十二,两人一个要往车里去,一个要拦住,不可避免地碰到了骡车。 房车里的张晓瑛原本睡得好好的,却被车外传来的“砰砰”声吵醒,躺在床上听了一下,好像是有人在车旁打架。 她一骨碌爬了起来。 这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不要命了在卫靖的地盘打架,难道是又来了刺客吗? 她跑到车头往外一看,妈呀!怎么是卫靖跟萧十二干起来了! 这下子她也来不及多想,捞了一件大衣披在身上就赶紧跑去按转换键。 卫靖跟萧十二虽然你来我往的,但双方都忌惮对方的身份,特别是卫靖因着萧十二是张晓瑛的表姐夫,并不好下重手,心中正自不耐烦,突然间看到张晓瑛出现在骡车里,瞬间发力把萧十二击飞过一边,他自己借力跃进骡车紧紧抱住张晓瑛,生怕一松手张晓瑛又不见了。 这个过程快得都不到一秒,卫五六目瞪口呆看着空空如也的骡车——自家公子和小张大夫都不见了!他眼睁睁看着公子扑进车里抱住小张大夫的。 “不要靠近骡车!”躺在地上的萧十二喝斥道,接着他自己快速从地上起来,忍着胸口的闷痛站到了骡车前面,还把车帘拉了下来,接着坐在车前调息。 卫五六急忙拦住听到打斗声要进来查看的护卫们说道:“郡主安歇了,公子也在此处,不便打扰。” 反正公子跟郡主都是未婚夫妻了,严令护卫们不可外传就是了,不然这诡异的事情传了出去反而更糟糕。 公子不见了,但是是跟着小张大夫一起消失的,卫五六倒是不太慌张,他也是注意到郡主这辆骡车的诡异之处的,很多时候明明小张大夫进骡车时手上没拿东西,出来的时候就拿着各种物件,甚至有时候头上戴的帽子都换了,但是骡车也没多大,里面装了什么一眼就能看清楚。 这骡车能藏东西,但是能藏人他也是第一回发现,而萧十二大概早就发现骡车能藏人了。 虽说如此,两个大活人硬生生不见了,卫五六心里还是虚得厉害。 他家公子啊!卫国公府战力最强的一脉,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整个大乾都会震动,不夸张的说,连太子之位都得晃几晃,最后即使能坐稳也要多花更多的代价。 “老大,我家公子和小张大夫会回来的罢?”卫五六问道。 萧十二早就成了张家护卫的总头领,因此卫五六喊他老大。 “会!不必多话,别扰了他们。”萧十二微微睁开眼说道。 其实他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张晓瑛在车里消失的过程,也不知道这次卫靖跟着一起消失会不会触发什么不可预测的后果,对卫五六说“会”是安慰他同时也是安慰自己。 但是说完了这句话他自己也心慌得紧,于是继续闭上眼睛调息。 卫五六没办法,只能站在车旁守着,又担心卫五一过来找公子自己招架不住。 好在卫五一到了门口护卫把卫五六的话转述后他也没坚持进入张晓瑛的院子,那毕竟是小娘子安歇的地方,自家公子……唉!自家公子不争气,他一个护卫又能有什么办法! 此时房车内的卫靖跟张晓瑛都双双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当时张晓瑛刚刚按着转换键回到骡车,手还没来的及从转换键放下来呢,就被卫靖一个熊抱戳着转换键回了房车。 而卫靖则是一把抱上张晓瑛后眼前一亮,进入了一个他极其陌生的空间,让他瞬间从对张晓瑛的失而复得的狂喜转换成了巨大的震惊—— 和震撼。 他抱着张晓瑛忘了撒手,张晓瑛也忘了喊他撒手,两人就这么呆着过了好一会,卫靖才反应过来,松开张晓瑛问道:“贝贝,此是何处?” 他松开也只是不像方才抱的那么紧,因为担心张晓瑛又不见了,他还是用手臂拢着她的身子。 这眼前所见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这个不算太大的空间亮如白昼,却看不到哪里有一盏灯,即便是他曾经用过的露营灯也没有,而这里面的所有物件对他来说都是那般的陌生,有桌椅,有床铺,更多的是他认不得的物事,那些物件大多都是晶亮的,无一样不精致。 莫非,他跟着他的安平到了她的世间了? 张晓瑛的震惊程度一点都不比卫靖低,在意识到卫靖跟着自己进了房车之后她久久回不过神,当初她老妈仅仅是因为怀着孕就进不来,后来南瓜土豆是因为跟他们是一家子,可卫靖何德何能竟然能进来房车?就因为他是自己的未婚夫吗? 不对啊!她老妈当初还是她老妈呢!老妈的关系难道不比未婚夫牢靠。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当儿听到了卫靖的问话,她没有直接回答卫靖的话,而是在他的臂弯里转了一下身子抬起头问道:“卫五哥,你是怎么进来的?” 卫靖能进房车她当然是高兴的,最起码她觉得自己不必费心给他解释各种资料的来处,虽然他不问,但她也觉得总是跟他隔着一层,这下好了,她不用鼓起勇气也可以跟他坦白了。 “我一抱上你,就进来了。”卫靖说道,低头看了看张晓瑛,发现她披散着头发,身上的衣裳也很怪异,便紧了紧手臂,把张晓瑛抱的更紧了一些。 他实在不能再看着她消失了。 张晓瑛猜他吓得不轻,便也回抱了他一下说道:“这就是我平日坐的骡车,它会变身,变成了咱们如今看到的这般模样,这是一辆房车,也就是一辆能当房子使用的车子,咱们先坐下。” 他俩站在车厢跟车头之间,房车车厢的高度足够,卫靖站直了身子也没问题,头顶离车顶也还有那么一小段空间,但是张晓瑛觉得他俩也不能一直这么站着。 听说是骡车变身的,卫靖虽然也觉得匪夷所思,但却松了一口气,骡车日日都是在大乾,跟他是在同一处世间,方才张晓瑛消失得无踪无影时骡车也在他的眼前。 他终于松开张晓瑛,却仍是牵着她的手,左右环视着房车里的一切。 “咱们此刻仍是在大乾吗?”卫靖问道,这些物品没有一样是跟大乾有关,他不问清楚了心中总归是不安的。 “是的呢,卫五哥你瞧,我表姐夫跟卫五六就在外头呢!不过他俩看不到咱们,也听不到咱俩说话。”张晓瑛拉着卫靖到车前玻璃往外看,果然看到卫五六和萧十二两人的身影。 卫靖的心彻底放下来,终于有心思关注这辆能拿来当成房子的车了。 “这房车如何驱动?”他站在驾驶座后面,好奇地看着房车方向盘跟方向盘旁边的显示屏,显示屏是打开着的,那上面整齐排列着一排排小方块。 “卫五哥,你不先问我这房车哪来的吗?”张晓瑛说道。 她看着卫靖的脸,想从他脸上看出点啥来。 “你说了,骡车变的。”卫靖说道。 即便到了这里,如果张晓瑛自己不说,那他也不问,只要她是在大乾就行。 “大乾那么多骡车,咋不见它们也变一个呢?你要是真不想知晓,那我就不说了。”张晓瑛说道。 卫靖看向张晓瑛,见她笑微微的神色显得淘气又狡黠,便拉过她轻轻拥在怀里说道:“我自然是想知晓的,只你愿意说才行。” 嗯,果然抱着比牵着手感觉更好。 他个子高,张晓瑛的头顶才到他肩膀,每每张晓瑛想看清他的脸都得后仰着才看到,这也太不方便了。 “我愿意说的,我一直都想跟你说,只是怕把你吓着了。”张晓瑛说道。 “不会,你便是狐妖我也不怕。”卫靖说道,又紧了紧抱着张晓瑛的手臂以示决心。 “什么呀!有我这么悲催的狐妖嘛!”张晓瑛说道。 “何为悲催?”卫靖问道。 如今对张晓瑛口中的新鲜词汇他都第一时间问个清楚,这样两个人就可以更顺畅地交流了。 “喔,按照字面意思是悲惨得催人泪下,可一般都带了调侃的意味。”张晓瑛例行名词解释。 卫靖笑了,学着张晓珲的样子揉了揉张晓瑛靠在他胸口的脑袋上柔顺的头发说道:“贝贝,我不会让你有悲催的时候的。这房车哪来的?” 张晓瑛挣开卫靖的怀抱,拉着他坐在桌子前,把投影幕布放下来,投影仪插上电打开,想了想,选了《厉害了我的国》给卫靖播放。 她老爹没给房车选装电视,但是带了一个投影仪,张晓瑛小时候跟她爹回老家赶上村里人办酒席,请全村人看露天电影,她记忆犹新一直念念不忘,因此她爹这次出门也带了一大一小两块投影幕布,小的一米三长挂在车里,大的接近六平米,可以充分满足闺女看露天电影的愿望,平时就卷起来放在车底。 而张晓瑛之所以选择这部纪录片电影给卫靖播放,是因为电影里不光是介绍了国家的一些最新建设成就,更包括了普通人民生活的方方面面,甚至还有扶贫的内容。 短短一个多小时的电影当然远远不能介绍现代生活的一切,然而窥一斑而知全豹,在幕布上开始出现图像的时候,卫靖凝神静气,紧紧地盯着幕布上的每一个变化。 他听不太懂那机器传出来的语句,但是画面上乘风破浪的巨大舰船、风驰电掣奔逸绝尘的道道银蛇般的列车、凌空而过冲破云霄如鹰的战机,每一样都深深刺激着他的心神。 那壮阔戈壁上笔直平坦的大道,城市里绚丽夺目的夜景,纵横交错的立交桥上的滚滚车流…… “卫五哥,这是千年之后的世界,我来自千年之后。” 在他久久无法回神的时候,他听到他的女孩儿轻声说道。 原来,这才是她的世界。 ------题外话------ 咱家瑛姐儿在卫五哥面前底儿掉啦!大家多多投票支持七姑哈!深深感谢! 第四百八十二章 缘分 千年之后。 卫靖呆呆地看着张晓瑛,他的女孩儿竟是来自千年之后! 难怪她是如此特别,特别到让他甫一遇见便被深深吸引。 “贝贝,你是如何到的此处?”他问道。 那画面里的世间是如此美好,即便是最偏远穷僻的乡间,孩童们都在读书识字,学堂每日都提供一顿饭食,他听着似乎是不需这些孩童的家人花费银钱的,那饭食是白花花的大米饭,还搭配了肉菜素菜。 比他日常在军营里吃的精细多了。 “我也不知晓,我们一家开车从京城出发要往大草原的方向自驾游,就是自己驱车去旅行,走了两个时辰左右我爹为了避开路上行人冲下路旁的水沟里,一家子都晕了过去,醒来便到了大乾,这房车也变成了骡车,只是我爹说他当时要避开的就已经是大乾的百姓了,因为路上都是牲口拉的车,出事前我哥还听见马蹄声,后来我们分析那马蹄声很可能是你带着黑旗军去追剿胡虏。”张晓瑛说道。 穿越那一刻她大概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那天她醒着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没错,那日因为我们要追击胡虏,路上混乱,有一辆骡车在我们经过时冲下了道旁,担心有胡虏藏匿,孙鹤还留下查问了,回报说是附近庄子一位秀才不熟驾车惊了骡子,想来便是你们家了,贝贝,我俩竟然在你来到大乾那一刻就遇上了。”卫靖说道。 这缘分一说实在是奇妙,当日的场景他也记得分明,他们刚一来到邺城便听闻了胡虏屠村,便马不停蹄追杀过去,应该是他们来势太猛惊了张家的骡子。 “我自小连打架斗殴都不曾见过,一到大乾就遇到了我前表姐夫的村子被屠村,吓得瑟瑟发抖,当时只想快快回去。”张晓瑛说道,心有余悸。 卫靖看着她仍显出后怕的小脸,心中怜惜不已。 是啊!相比之下,她原本的世间比起大乾好上百倍千倍不止,自己只想着把她留在大乾,实是过于自私了。 若是她回去能过得更好,那便回去也无不可,对她来说,在大乾真就是吃尽了苦头。 “贝贝你如今还想回去么?”卫靖问道。 “想是肯定想的,只是如今跟刚来时不一样了。”张晓瑛答道。 “如何不一样呢?”卫靖又问道。 张晓瑛仔细看着卫靖的脸,这张脸对她来说颜值已经不重要,她最近甚至也没注意卫靖好不好看,天天看着也就那样了。 可是她却十分确定,自己若是再也见不到这张脸,哪怕是真的回了现代也会心痛难忍。 “因为有你了呀!我舍不得抛下你。”她说道。 她说的也是自然而然,仅是表达一个事实,并不带任何煽情的目的。 卫靖心中感动,忍不住附身过来把脸埋在张晓瑛的头发里说道:“贝贝,多谢你。” 到现在他才真正安心了,他的女孩儿会为了他留在大乾。 “我会努力,让大乾也变得更好。”他接着说道。 也许在他的有生之年也做不到千年之后那个世间的千分之一,但只要他一直往那个方向努力,能做一点是一点。 “咱们一起努力,而且大乾也有大乾的好,比如咱们可以在京城把京京养在家里。”张晓瑛说道。 卫靖直起身问道:“千年之后不能养大象么?” “也不是,别的国家有私人驯养的,但咱们国家私人很难养,城市一般都养在动物园,也有划出一片区域留给野生大象,禁止狩猎采集砍伐,如今大乾还能看到的野兽,到那个时代就见不着了,比如华南虎……不说这个了,总之,卫五哥,那是一个跟大乾千差万别的社会,你若是想了解,可通过这个机器来查询,这叫电脑,在房车上有网络可以连接现代社会,那里如今发生什么事情都能知晓。” 张晓瑛给卫靖展示电脑的使用方法,点开某头条APP,国际国内各种形势纷繁复杂,大到北边两国屯兵边界战火一触即发,小到某村鸭子各回各家一只不差,各种视频解说评论争吵骂街直看得卫靖眼花缭乱。 “这些都是当前你曾经所在的世间发生的事情吗?”卫靖问道。 “是,你看这上面都有日期,我们到大乾时是**年**月**日,如今过去了一年多了。”张晓瑛说道。 “为何这许多事情都可在这电脑上看到呢?”卫靖现在脑子里有着十万个为什么。 “因为这是自媒体时代,理论上所有人都可把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发到网络上让所有人都能看到,若是我可以把自己到了大乾的遭遇拍下来传到网上,观看的人肯定少不了。”张晓瑛说道。 “你传出去了吗?”卫靖问道。 “没有,我们刚过来时试过发送求救信息,跟亲人朋友联络,没有一条能发送成功,但是我们可以查询各种资料,卫五哥,你先熟悉一下房车,如果我不在你自己进来查资料就知晓怎么操作了。”张晓瑛说道。 “我自己进得来吗?”卫靖很怀疑。 “也是,要不咱先试一下。”张晓瑛牵着卫靖的手走到转换键下指给卫靖:“你看,按一下就回到骡车了,你准备好。” 接着她按下按键,两人一起出现在了骡车里,因为骡车空间小,俩人都是坐着的,虽然他们并没有坐下的动作。 “你按一下这个木疙瘩。”张晓瑛借着屋檐下的微光提示卫靖,他能不能自己进房车一试就知道了。 卫靖眼神好,一眼就看出来这个木疙瘩的特别之处,他伸手过去按了一下。 骡车一点变化都没有。 这……难道房车大大刚才犯糊涂了吗? “我来按一下看看你还能不能进去。”张晓瑛心里有些失望,声音不免带了些低落。 “不能进去也无防的。”卫靖听出了她的情绪安慰道。 能进去固然不错,但是对他来说这不重要,只要张晓瑛进去了能出来就行。 话音刚落,他俩又回到了房车里。 张晓瑛高兴得一把抱住卫靖说道:“卫五哥,欢迎回来!” 看来房车大大不放心让卫靖自己呆在房车里,要进来必须由张晓瑛领着。 但是这对张晓瑛来说也是大大的好事,他在房车里呆着的时间一长,两人的知识同步,共同语言也就更多,虽然不指望能把卫靖这么一个古人变成现代人,但是他的视野开阔后,思想总会多少跟着改变。 就算是她自私自利的想法吧!其实她从来不敢幻想改变任何人,像她老妈的说法就是,“你俩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我都没法子养成我自己想要的娃呢,一个人咋可能改变得了另一个人?” 接着她又拉着卫靖开始给他介绍房车里的各种设施,先从车头开始:“这是启动钥匙,一扭就能启动房车,房车启动以后外面的人就都能看到房车里,也能听到声音,所以轻易不能动,哪日咱们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我教你开车,这是自动挡的,很容易就能学会,你坐一下驾驶座试试。” 张晓瑛就像一个殷勤的房车销售顾问,一一给卫靖展示车上的冰箱洗衣机电磁炉甚至卫生间的用途。 “卫五哥要不你去拿换洗衣裳进来洗个澡吧!”张晓瑛提议道,对她来说,房车的洗浴功能太重要了。 “不必了。”卫靖笑了笑,难怪贝贝身上头发上的味道总是那么好闻,原来这房车里洗浴这般方便,而且衣裳也不需自己洗,这就是她不用带侍女的缘由了。 虽然自己能进来,但是这房车也类似贝贝的闺房,自己虽说是未婚夫,可也不能在小娘子的闺房里洗浴。 张晓瑛想了想,也觉得卫靖要是在自己面前披着头发和浴袍有些怪异,便也笑道:“好吧,其实我家里人只有我会在房车里洗浴,我爹娘跟我哥他们都在外头洗。” “嗯,这房车确实是比皇上的车撵舒适许多,我出去了,明日还要赶路,你安歇罢。对了,这骡车在行路时可能变身房车?若是可以,你在房车里呆着便不必再受颠簸之苦了。” 卫靖说道,对他来说,尽量让张晓瑛少吃些苦头才是第一位的。 “不行,试过了,只要有人进了房车骡车也会停止不动,只能启动车子才能前行。”张晓瑛说道。 房车大大大概就是让她多吃苦头才有改造世界的想法和行动,不然她去哪都坐着房车,哪里还有修铁路的动力? 骡车外的萧十二和卫五六终于等到了卫靖出来,两人都大大的松了口气。 “今晚的事绝不可外传。安平睡了,你俩也去休息吧,不必守着了,养好精神白日惊醒一些。”卫靖对这两人说道。 张晓瑛呆着房车里安全无比,可说是这世间最安逸的所在了,卫靖如今放心得很,而这两人多多少少都知晓了这骡车的秘密。 “是!属下瑾记!”卫五六单膝跪下说道。 萧十二向卫靖行了一礼没说什么。 他刚刚听到了张晓瑛跟卫靖在骡车里说的话,知道她是愿意让卫靖进入那个秘密空间的。 此后一路上,白天赶路,晚上休息时卫靖就跟张晓瑛一起进入房车开阔眼界学习现代的各种知识,张晓瑛为了让他学会自己查找资料,教会了他五笔输入法,毕竟他不会说普通话,不会说普通话也就没法应用拼音输入法,语言输入电脑也识别不了大乾官话。 结果大多数人最少一个星期才掌握的五笔输入法卫靖俩天就学会了,比张晓瑛输入的还快,那五笔口诀张晓瑛说出前一句还在想后一句时他就先念出来了。 “卫五哥,你这智商还真高啊!”张晓瑛感叹。 据说会打仗的人智商都不低,就是性格有些怪,她算是见识到了。 而且出乎张晓瑛意料之外的是,卫靖最感兴趣的倒不是天宫登月这一类事件,这些对他来说几乎跟神话一样的事情他刚了解到时确实非常震惊,也详细询问了张晓瑛一些问题,比如在空间站的人为什么漂浮之类,但是他花了更多时间来学习历史,而且随着他学习的深入脸色越发严峻,终于某天张晓瑛听到卫靖说了一句“扯蛋”。 妈呀!这可太新鲜了,作为严格教育出来的贵族子弟,在军营里怎么样张晓瑛不清楚,可是在小娘子面前他们是万万不能爆粗口的呀!是啥事让卫靖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话呢? 她凑过去看卫靖正在学习的内容,原来介绍的是西方古典历史上的某次战争,说的是某帝国连带后勤人员一共出兵五百万人去攻打另一以城邦组成的联盟。 “卫五哥,这怎么就扯蛋了呢?”张晓瑛好奇地问道。 这可是极著名的战役,那五百多万人精确到了个位数。 “五百多万兵士,如何保障粮草辎重,何况还要渡海作战,这不是扯蛋是什么?”卫靖说道。 张晓瑛再仔细看了一下,提醒他:“这上边写了假设,应不是真的罢。” “这西方人的史书真比说书先生还能扯。”卫靖评论道。 此前他还读到了一位经天纬地的人物,靠着几万人马十年间从西海一直打到了西域,征服了无数大小国家城邦,若是真有这等人物,为何他们从未听闻?西域往来客商众多,且史料中亦无记载。 “虽说如此,在现代他们可是厉害得很。”张晓瑛说道。 卫靖默然。 他先是看完了中国历史才去看的世界历史,也想起了张晓珲当初南下回京路上说过的那些话。 当时他们还以为他说的是天方夜谭,没想到却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 “这一回,不会了。”他轻声说道,语气坚决。 虽说他自己并未经历那些过往,但是他依然为这片土地上曾经发生的事情感到无比痛心。 “卫五哥,皇上知晓我们一家的来历,若是他试探你,你就实说吧。”张晓瑛想了想,还是跟卫靖说道。 她担心皇帝问起卫靖什么,卫靖想要帮她瞒着,然后被扣一个欺君之罪啥的。 “若是他不知晓,他就不是皇上了。”卫靖微笑道。 张家兄妹俩的本领都这般骇人听闻,特别是张大郎造出那枪炮轻而易举就能造反另立一国,皇帝怎么可能不查个一清二楚? 这家人若是想反,只需悄悄隐身域外,把那坚船利炮枪械造好再开进大乾,大乾就算有一万个自己就能挡得住吗? 很显然不行,那现代历史已经说明了一切。 一路往北走了十几天,他们终于回到了邺城,张晓瑛回莘庄的那日,整个庄子和隔壁庄子的乡亲们都出来了。 第四百八十三章 女婿 四月初的邺城虽然也还是春寒料峭,但比起冬天的冰天雪地已经好了很多,张晓瑛也不用穿的跟熊一样,因为要回庄子,她特意换上了有庄子特色的衣裳,看起来又成了穿着过年新衣的庄户小娘子。 据给她准备这身探亲衣裳的老妈说,这个风格的衣裳最受邺城一带老少娘们的欢迎。 邺城老少娘们欢不欢迎不知道,但是卫靖一看到她穿这身衣裳就笑了,好像看到了第一次见面时的张晓瑛。 “卫五哥,其实我有些紧张,我那天大概磕到了脑袋,把在莘庄的过往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现代时的事情,可我爹娘和我哥就不一样,他们两边的事情都记得,所以他们适应得很快,可我连庄子里的乡亲都认不得。”张晓瑛出门前对卫靖说道,显得有些苦恼。 你就想吧!见了熟人的面不打招呼不礼貌,打了招呼喊错了更不礼貌,好在古代的女孩是否成婚可以在发型上辨认出来,她决定比她年纪大的女性成婚的都喊“嫂”,没成婚的就喊“姐”,年纪更大的就喊“婶”,男性也同样应对。 卫靖应该也是尽量选了一身低调的常服,只是他的气势实在太强,个子在护卫们中都高出小半个头,那张脸又太过突出,很难让人不注意到他。 看着张晓瑛带着些许惶惑的小脸,卫靖想起张晓珲把对讲机交给他时说过的话。 难怪张大郎跟自己说贝贝不一样,难怪张家护她像护眼珠子一般,原来她对这世间一无所知,所以当初才会显得格格不入。 他抬手把张晓瑛揽到自己身前紧了紧安慰她道:“没事,我陪着你。” 他们一路走得并不快,因为要跟着运给穆多尔王庭的救援物资走,拉着各种物品的骡车一路蜿蜒不下上百辆,其中有十多辆是张家准备的,到了永安城还要加上张家早先准备好的粮食,这些粮食一直也没法子运到草原上。 昨天张晓瑛已经让卫五六提前去通知莘庄的家里人说她要回家了,不然她突然带着卫靖和一众护卫出现,家里人说不定会惊慌失措,而且她要在家里住一晚,护卫们也得留下,起码得提前准备房间。 而且张晓瑛原本没打算带着卫靖一起回去,她希望低调一些,自己悄悄回去一趟就行,可卫靖觉得自己身为孙女婿,很有必要去拜见张老爷子和卢老太。 在张家,这两位才是地位最高的大家长。 从永定城出发,张晓瑛照旧坐着骡车,还是萧十二赶车,卫靖骑着追风在车旁,左右还是跟着七八个护卫,张晓瑛原本觉得不用带这么些护卫的,回自己家里又不是深入敌营,就萧十二跟卫靖随她回去就行,但是卫靖跟萧十二都不同意。 那就算了,毕竟安保这一块还是卫靖跟萧十二专业,张晓瑛便打算像鬼子似的悄悄地进村,尽量别惊动太多人。 可她没想到,她的骡车从大路拐进进村的岔道没走多久,就远远看到一大群人聚在锦珲希望学堂前面,还分成左右两边站着,瞧着衣裳啥颜色都有,应该是男女老少都聚一起了。 走得近了,便能看清是她的祖父张老爷子站在最前面,老人家拄着一根拐杖,穿着一身黝黑崭新的夹袍褂子,长长的胡须在胸前随风飘扬,看起来派头十足。 她祖母卢老太也站在她祖父旁边,穿一身深褐色锦缎袍裙,不时用手中的手绢印一下眼窝,极力想看清楚驶近的车子。 而她奶奶则站在祖母身后,也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过来。 张晓瑛心里一酸,想起了《游子吟》那首诗,对古代的老人家来说,孩子出门一趟,什么时候能回家一趟是完全未知的,所以自己这一次探亲对他们来说实在是意义重大。 果然还没等骡车驶到近前,张老爷子跟卢老太就迎过来,张晓瑛赶紧让萧十二把车停下,自己翻下车向他们跑过去,她实在担心老人家被后面的人挤倒了。 “祖父,祖母,奶奶。”她一边跑一边挥手喊道。 “瑛姐儿,我的乖孙女!”卢老太激动地回应张晓瑛,想要前来接住她,被张老爷子一把拦住,而且张老爷子还往下拽了拽示意卢老太。 卢老太一怔,赶紧止住脚步,跟着张老爷子一起颤巍巍撩起衣摆要跪下来。 “祖父祖母!不要!”张晓瑛赶紧阻止,一手一个拉着想要把他们扶住,可她毕竟力气小不能同时扶住两个人,而且她奶奶在后面也跟着跪下。村里跟着一起来的乡亲们也都跪下了。 这个场面对张晓瑛的冲击太大, 她蹲下来也跟着跪在他们前面,心里一阵委屈,眼泪涌了出来,哽咽着说道:“祖父祖母,奶奶,快起来,我是瑛姐儿,我是你们的瑛姐儿,快起来。” 她一手揽着张老爷子,一手揽着卢老太,泪眼汪汪地看着刘桂英。 “莫哭,祖父知晓你是好孩子。规矩不可废。”张老爷子说道。 他不能让人说他老张家藐视皇权,见到了皇上亲封的郡主都不下跪,只是他没想到张晓瑛反应这么大,他还以为这孩子习惯了旁人跪她。 “祖母这就起,擦擦眼泪,大伙都看着你咧,不哭啊!”卢老太伸手帮张晓瑛擦掉脸上的眼泪。 卫靖看张晓瑛流眼泪也觉得不好受,明白她这就是现代人不适应大乾的表现,他伸手把张晓瑛拉起来,顺便也把张老爷子拉了起来,另一边萧十二也把卢老太拉起来。 “奶奶起来,乡亲们都起来,我还是莘庄的张家大妞,一会大伙到我家吃茶吃点心。”张晓瑛扬声说道。 萧十二又把刘桂英扶起来了,他已经通过陈灵秀了解了张家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知晓这位才是张晓瑛的亲生奶奶。 周围的乡亲都起身了,每一个都面带笑容看着张晓瑛,显然对张晓瑛下跪对他们来说不是问题,反而是张晓瑛的态度让他们有些意外。 不是说张家大妞封了郡主吗?听井庄陈家兄弟说她如今进皇宫里见皇上就跟到隔壁家串门似的,咋瞧着还跟以往差不多咧?穿衣打扮也跟庄子里的小娘子别无二致,半点不像郡主啊! “那你还是我大妞姐咩?”站在刘桂花旁边的二妞有些扭捏地问道。 昨日家里人接到大妞姐要回家的信儿后,爹娘一再跟她说大妞姐如今不是大妞姐了,得喊“郡主”,她心里不愿意,她就一个姐姐,这还不让喊了? “那是自然,二妞,咱身上流的血都是莘庄老张家的呀!”张晓瑛笑咪咪对二妞说道。 而张老爷子也注意到扶自己起身的是在孙女车旁骑着一匹黑色高头大马的小郎君,他一时不好判断这小郎君的身份,这模样这气派瞧着也不像是孙女的护卫啊! 孙女身边有护卫他已经从京城回来的外孙嘴里听说了,其中皇帝亲自派来守着孙女的护卫还成了他的外孙女婿。 “这位小郎君是……”,张老爷子想要对卫靖行礼,示意张晓瑛给自己介绍,既然跟着孙女回家,又不像护卫,总有个名目罢。 张晓瑛看看卫靖,见他一脸期待,显然是希望自己把他的孙女婿身份隆重介绍给祖父母他们,他俩之前就说好的,为了避免刺激到家里老人,暂时不提卫靖的身份,毕竟在许多人眼里,卫靖虽说战功赫赫,可同时也杀人如麻,普通老百姓心中多少都是有些畏惧的。 “祖父,祖母,奶奶,这是卫五公子,他是……我的未婚夫婿。”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张晓瑛有些难为情,脸上有些热热的。 张老爷子和卢老太有些发愣,怎么突然就冒出一个孙女婿来了?不过这孙女婿瞧着倒是不错,虽说是俊了些,可也高高大大大,想必干农活是一把好手,听说皇上可是赏了不少田地给孙女。 “五郎见过祖父祖母!”卫靖郑重地给张老爷子和卢老太躬身行礼,毕竟还没正式成亲,所以不用行跪礼。 “好!好!不必多礼。”张老爷子虽然还在懵着,但孙女总不能拿个假的孙女婿蒙他,“回屋,回屋坐。” 他扶起卫靖,暗暗打量着他,越看心中越是满意。 这孩子不光长得好,还谦逊知礼,这回专程陪着孙女回来探亲,显见是待孙女极好的。 啊?这位俊得不像话的小郎君竟然是张家大妞的小女婿啊!小女婿是干嘛用的啊?拿来逗趣的啊! 村民们一听张晓瑛的未婚夫婿跟着回来了,气氛顿时更加热烈起来,十里八乡谁家女婿不被戏弄过呢? “老爷子,咱大妞的小女婿可算是十里八乡的女婿里长得最俊的咧!你老人家可真是有福气,日后大妞领回的曾外孙长得定然玉雪可爱咧!”有人乐呵呵跟张老爷子说道。 又有人直接对卫靖说:“卫公子,咱们大妞如今可是郡主,成亲你可得抬着八抬大轿来迎亲才行。” 卫靖正想纠正说郡主出嫁坐的不是八抬大轿而是更多,却听到人群里有人惊讶喊道:“卫小将军?” 又有人说道:“哪来的卫小将军?” “大妞女婿就是卫小将军,将军,草民张三柱见过将军!”说着话一位精壮汉子挤出人群,向卫靖行礼。 这是张家二房跟张晓瑛同辈的隔房堂哥,因为跟着张晓珲在护村队训练,前年也参加了守城的民夫队,最后还一起喝了庆功酒,因此见过卫靖,只是当时的卫靖穿着军服,现在换了一身贵公子的衣裳,他第一眼没认出来。 四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那真是静得落针可闻。 娘哎!大妞的未婚夫是卫小将军? 方才他们说什么来着?生的娃玉雪可爱?要他抬着八抬大轿来?他们怎么敢对卫小将军说这话的? 不是,怎么大妞竟然会嫁给卫小将军呢? 他们庄子里的张大妞哎! 虽说皇上给她封了郡主,可大伙都懂,这郡主听着好听,可也是虚名而已嘛! 卫小将军可是实打实的卫小将军啊! 这十里八乡……嗐!方才谁还提十里八乡的女婿长得最俊——是不是长得最俊不好说,杀的胡虏最多是肯定的,十里八乡谁家没受过卫家军的恩泽啊? 卫小将军在他们心里就好比那二郎神……不是,守护神一般,如今竟然成了自个庄子里的女婿啦? 莫不是张三柱认错人了? “不必多礼,我今日只是陪瑛姐儿回家看望祖父母。”卫靖说道,并没给张三柱还礼。 张老爷子也惊呆了。 他们当年就是跟着老卫国公一路往北地的,若是没有大军照拂,能不能活着到莘庄都是问题。 反应过来的张老爷子就想给卫靖下跪以谢当年之恩:“卫小将军见谅,老头子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 卫靖一把扶住他不让他跪下说道:“祖父使不得!我是您孙女婿,您唤我一声五郎就是。” 但是他扶住了张老爷子也没法去扶更多人,张家的二老爷子和三老爷子都跟着跪了下来,他们的儿孙也都一起跪下。 卫靖说道:“乡亲们快快请起,我今日是陪大妞回乡探望家人的。” 他说着话同时挥挥手,护卫们都上前去把人扶起来。 大伙都站起来了,可是气氛一下子变得很是微妙,这小女婿身份过于特别,戏弄那是万万不能的了,大伙连看都不太敢正眼看他。 张老爷子也手足无措起来,卫靖一直扶着他,他自然没能再跪下去。 可是他脑子完全懵了,一开始孙女突然领了个孙女婿回来这事还没能完全消化呢!现在这个孙女婿竟然是卫小将军,他竟然成了卫小将军的祖父!他老张家竟然跟威名赫赫的卫国公府搭上了亲! 这简直像做梦一样! 张晓瑛很是尴尬,虽说她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没想到卫靖的影响力大成这样,看看原本乐呵呵调侃他们的乡亲们一下子都不敢喘大气的样子,她转身对卫靖说道:“卫五哥,方才有婶子说了,你可得抬八抬大轿来迎娶我呢!” 活跃气氛嘛!只能从自己身上下手。 卫靖看着张晓瑛笑道:“八抬不够,郡主出嫁要坐十二抬大轿,”又对张老爷子和卢老太说道:“祖父祖母,到时我派人接您二老到京城送瑛姐儿出嫁。” “好!好!先回屋坐。”张老爷子晕乎乎地领头往前走,卫靖一直扶着他的手臂,看起来比张晓珲还体贴细致。 张晓瑛一手挽着卢老太,一手挽着刘桂花跟在后面,庄子里的乡民在卫靖经过自己面前的时候纷纷向他行礼,卫靖也仅是点头致意。 卫小将军成了莘庄老张家孙女婿的消息又像风一样传遍了邺城。 ------题外话------ 竟然快过年了,可在北京一点过年的氛围也感受不到,又到月底了,感谢大家一直支持! 第四百八十四章 礼物 且不说日后莘庄又因为多了一个孙女婿卫小将军增加了多少话题度,这一次张晓瑛回家探亲就已经是一件大事了。 老张家从昨日就开始杀猪宰羊,那架势就跟她爹考中状元差不多,外嫁的姑姑们都带着家里人回来了,包括陈灵秀的爹娘也都在,这样萧十二就不必专程到井庄去拜见他们了。 老张家的宅院跟张晓瑛她们去年离开时也没什么区别,扩建肯定是不会扩建的了,三兄弟里有两兄弟都不在家里住,张老爷子又不让找下人,只是把田地都租了出去不再自己种了,有了更多闲暇就把屋里各处收拾得清清爽爽的,就怕张德源一家回来了屋子久不住人显得破败,连张晓珲那间茅草屋都跟原来保持一致。 正厅里坐的满满当当的一屋子人,萧十二跪在中间向张老爷子和卢老太磕头,他今天也没穿着萧卫的衣裳,而是穿了陈灵秀亲手给他做的新外袍,敛去了几分煞气,看起来就是一个大好男儿。 张老爷子和卢老太乐呵呵地看着萧十二,他们倒是知晓陈灵秀的女婿会一起回来的,也早早给他准备了见面的大红封,他以前见过萧十二,还一块吃过一次早餐,因此张晓瑛一说他就想起来了。 萧十二给张老爷子卢老太磕完头又接着给陈灵秀爹娘磕头,陈灵秀的娘高兴得直抹眼泪,这孩子一看就可心啊!她心头一块大石落地了。 萧十二还给长辈们送上了陈灵秀准备的礼物,给张老爷子和她爹的全套的锦缎袍子,给卢老太刘桂花的和她娘的除了每人一身锦缎袍子还外加一幅沉甸甸的银镯子。 因为京城的工作太忙,陈灵秀抽不开空一起跟着回邺城,她爹娘虽然没见着闺女有些遗憾,但是这样他们更加安心,这说明闺女是有大用的,是真正可以靠着自己立起来,而不是依附着她舅舅过日子。 还有什么比孩子可以自食其力更让父母安心的呢? 陈灵秀也给跟张老爷子一辈的老张家的长辈们都准备了礼物,正厅里热热闹闹的,大伙都笑咪咪的看着萧十二毕恭毕敬在张德广的指引下递上礼物,心里感叹陈灵秀一个原本遭遇了这么大惨事的闺女儿,如今真是熬出来了,瞧瞧她让自家女婿拿出手的一样样,都是他们这些庄户人家平日里不舍得花银子采买的呢! 卫靖就没准备这么多人份的礼物了,他只准备了给张老爷子和卢老太的礼物,连刘桂花的都没准备,虽然他早就在刚开始让人去调查张家时就知道张德源其实是刘桂花的亲生儿子,但他毕竟是一个纯粹的古人,宗法制度根深蒂固,在他的认知里妾的身份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何况张德源又是记名在卢老太名下,而张晓瑛也没跟他探讨过这个问题。 加上他心性原本就比较冷漠,只是面对张晓瑛时才表现得不一样,他的温情都只用在张晓瑛身上。 而张德源李岚让张晓瑛带回家的礼物就更多了,足足拉了满满的四大车,不光是老张家另外两房,张德源四个出嫁的姐姐家中都准备到了每一个人的份额,由张德广夫妻发放,人人都欢天喜地,那场面比单位过节发福利火热多了。 张德源李岚准备的礼物是布匹,都是上好的细麻布,所谓“衣食住行”,有衣服穿对古人来说还是很重要,而穿的体面并不容易,古代公务员的工资还有发放布匹的。 另外每家都送了一本拼音字典,这就真的是宝贝了,很多地方一个村子都找不出一本呢! 晚上大伙都心满意足回家以后,卫靖才把他的礼物拿出来,他不放心张晓瑛自己留在莘庄过夜,因此也主动留了下来,就住在张晓珲的屋子里。 “卫……五郎,这礼老头子受之有愧啊!”张老爷子看着面前的百年老山参和黑呦呦的大灵芝说道。 他老人家也头大,这老山参和灵芝他们也不会吃啊! 还有这厚厚的袄子里面塞的怕不是狼皮罢,手一放进去就暖和得紧。 卢老太和刘桂花面前也分别放着一身衣裳和一个首饰匣子,卫靖观察到张晓瑛对卢老太和刘桂花的态度都同样亲近后,马上让卫五一快马到永安城采买了给刘桂花的礼物,赶在晚上时一起给三位老人送了出去。 一个大白天过去了,张老爷子仍然不习惯喊卫靖“五郎”,一开口就是“卫小将军”,张晓瑛提醒了他好几次说“祖父,他是您孙女婿”,他才勉强喊出“五郎”这个称谓。 “您老是瑛姐儿祖父,也是我的祖父,自然受得。”卫靖微笑答道。 张老爷子一听这话心里又是一震,这位的亲祖父可是老卫国公,他一个庄户老农民哪里敢跟老卫国公相提并论并列呢? 他正想再说些客气话,就听张晓瑛说道:“祖父,祖母,奶奶,我爹也让我带礼物回家给您几位了呢!” 她变戏法似的拿了三个金元宝出来,这金元宝倒不大,十两一个,但是黄灿灿的十分惹眼。 之所以张德源准备了金元宝给他自个爹娘,是因为老张家此前从没拥有过金子,老人家看到金元宝有多开心不言而喻。 她一人一个塞进他们手里说道:“我爹说了,这是给您几位收着的,不必拿出来家用,家用有银子。” 刘桂花赶紧摆手不接:“我不要,都给你祖母。” 卢老太拿过张晓瑛手里的金元宝塞她手里说道:“孩子给你的,你就拿着,谁有都不如你自己有。” 如今家里生活好了,孩子有出息,刘桂花居功至伟,若不是她生了张德源,老张家哪能有今日呢? 张晓瑛也说道:“奶奶您收着罢,咱家现在能挣到钱了,你们想吃啥就吃啥,想买啥就买啥,不用省着,这是我爹让带回家的银钱。” 张晓瑛又想把护卫们抬进屋里的箱子搬到桌面上,结果试了一下纹丝不动。 卫靖乐了,附身过去替她搬过来,张晓瑛打开给三个老人过目,嗐!满满一箱的银锭,张晓瑛觉得自己就像是抢银行销赃的劫匪。 这一箱银锭足有两千两也就是两百斤,也难怪张晓瑛搬不动,她还问她老爹为啥不带银票回去要这么费劲吧啦大老远的扛着这死沉的银子,她爹说对老人家来说只有看到沉甸甸的银子才有满足感。 好吧,张晓瑛从一年到头花不了一次现金的现代来到古代一年多,也多少能体会到她爹说的感受了,不过对她家来说现在资金仍是紧张的,毕竟修铁路真的耗资巨大,只不过在她祖父母眼中两千两银子的巨款,对张家做的事情来说只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三个老人眼睛都瞪大了,张老爷子确认了是一箱子的银子后,严肃地问张晓瑛道:“我就想问你呢!你爹俸禄也没多少,你跟你哥得的赏赐也有限,你们在京城花费不少,如何还有这许多银子呢?都送了好几回银子回来了。” 他就怕儿子孙子方得势就忘形,伸了不该伸的手。 “祖父您放心,这些都是咱家开工坊做买卖挣到的钱,日后还会挣得更多,只是花的也多。”张晓瑛说道。 “开工坊能挣这么多吗?”卢老太问道,陈家兄弟回来是说过儿子一家在京城开工坊的事情,而且如今还带了不少人到京城进工坊做事。 谷</span>  “咱家开的工坊是很大很大的,也叫工厂。”张晓瑛解释道。 接着她又拿出一贴照片出来给他们看,有她哥献馘礼上骑着叉一经过御街的英姿,有张德源状元游街的高光一刻,还有南瓜土豆的近照,陈灵秀穿着嫁衣跟妞妞蛋子的合影,还有她家的全家福,张德进一家子吃饭的场景,总之就是老人家想看什么都有,连她家宅子大门和后园子的小湖泊都有,还有堆成小山的土豆。 老人们拿着照片爱不释手,特别是看到白胖可爱的南瓜土豆,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完全忘了问张晓瑛怎么有画的这么逼真的画儿,最后这些照片由张老爷子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 她一直陪着三个老人絮絮叨叨说话说到了深夜,卫靖坐了一会就先告辞,把空间让给张晓瑛跟老人家讲体己话。 果然他刚走张老爷子就问张晓瑛:“瑛姐儿,卫小将军咋就看上咱了呢?” 不怪他老人家有这一问,仅仅是一年多前,他还发愁孙女儿跟着她外祖父行医不好找婆家呀! 卫国公府是啥家庭?就算是他们远在边陲之地,那也是知晓卫国公府的权势的,人家啥小娘子娶不到啊? “祖父,因为您孙女儿我全天下独一无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呗。”张晓瑛笑咪咪答道。 她不会觉得祖父有这么一问是妄自菲薄,别说古代了,就算现代不也有各种灰姑娘的所谓传奇嘛!之所以被当成传奇,就说明极少见,在普通人眼里她可不就是灰姑娘嘛! 没走出太远的卫靖听到张晓瑛的自我评价笑了,没错,他的女孩儿就是全天下独一无二的。 张晓瑛晚上也没进房车里睡,跟卢老太刘桂花睡一个炕,二妞也过来一起,婆孙四人躺着又说说笑笑了很长时间,张晓瑛跟她们描述京城的见闻,南瓜土豆出生的经过,土豆红薯的收成,陈灵秀的婚事等等,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第二日早上起来时张晓瑛显然没睡好,眼下有些发乌,卫靖虽然有些心疼,但也没说什么,他早猜到会是这种状况。 起床刚吃完早饭没多久吕木扬来访,让张晓瑛特别高兴的是,陪着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位二十三四岁的年轻妇人,这妇人看起来五官清秀,温柔娴静,最关键的是她的小腹微微隆起,看着起码有五个月的身孕了。 “太好了吕大叔,不知婶子贵姓?”虽然这位跟自己的真实年纪一样,但是张晓瑛已经习惯了现在的身份年龄。 “民妇李三娘拜见郡主。”那妇人给张晓瑛行礼,张晓瑛赶紧扶住她说道:“李婶子不必多礼,快坐下,这是几个月了?” 吕木扬也才四十来岁,一辈子也没成亲,张晓瑛本来挺为他遗憾的,也担心他老无所依,毕竟他行动不便,身边的两位仆人年纪比他都大一些,以他的个性,大概也是不愿依附他人生活的,如果能有自己的孩子,他的人生也能少些遗憾,古代人对传宗接代还是很看重的。 “快六个月了。”李氏微微笑着说道,脸上泛起红晕,显然她跟吕木扬的日子过得不错。 “原本昨日应该去迎你,只昨日我在杏园,晚上才回到学堂,不然这回可见不着你了。”吕木扬也笑道。 他回到锦珲学堂就听说张晓瑛回乡探亲,本想第一时间过来看她,又想到她舟车劳顿,而且张家众人也有许多话要跟她说,也就没过来扰她了。 “我这回带了许多书籍给学堂,正想一会给您送过去。”张晓瑛也笑咪咪对吕木扬说道。 吕木扬这一看就是有正常家庭生活的样子了,头发和胡子打理得清清爽爽,身上穿的衣裳也很合身,虽然仍是坐着轮椅,可精气神比以前足了许多,也胖了一些。 “咱们这会就过去看看学堂吧。”张晓瑛提议,她的时间不多,中午就该出发到邺城城去了。 “好,我也想让你去看看。”吕木扬说道,大伙从张家大院出来,往锦珲学堂走去,一路上看到整齐排列在道旁的银杏树已经长出新叶,可以想见日后它们长成参天大树时是怎样的一幅景象。 进了校园正好是下课时间,学生们看到吕木扬纷纷躬身行礼,口称“校长好”,他们都好奇地看着张晓瑛一行,神态大方自然。 卫靖也跟着过来了,他看着满操场奔跑的孩子们想起了张晓瑛第一次给他看的视频。 再联想到这所锦珲学堂筹建的时间和第一笔建校经费的来源,他明白,张家兄妹俩是想要通过他们自己的努力,在大乾打造一个类似千年之后的世间。 他也会加入他们之间。 参观完了学校,张晓瑛觉得认识吕木扬实在庆幸,换了她家任何一个人来管理这所学校都做不到这么好,可见人家有家学渊源就是不一样。 从学堂回张家后卢老太告诉张晓瑛,吕木扬媳妇原本是永安城里一个举人家的闺女,出嫁第一年夫婿就得了急病没了,夫家诬陷她克夫把她休回了娘家,过了好些年也没人上门求亲,她爹认识吕木扬后便有意把女儿嫁给他,李氏原本并不愿意,吕木扬也不勉强,这事也就算了,后来锦珲学堂招聘教师,男女不限,李氏,其实应该喊李老师,前来应聘,成了低年级的语文老师,两人相处的机会多了,李老师就自己要嫁给吕木扬了。 张晓瑛更觉欣慰,李老师在锦珲学堂当老师,已经具备了自食其力的能力,没必要通过嫁给吕木扬改变自己的处境,但是这种情况下她反而要嫁给吕木扬,显然这桩婚事是互相吸引的结果。 中午告别了莘庄的家人,张晓瑛一行去到邺城,本来她想到到外祖父家住一晚,邺城知府刘献却告诉卫靖已经给她们准备好了住处,就是原来北胡王妃暂住的地方。 刘献也是懵着的,昨日他派去打探卫靖一行人行程的衙役回来告知他,卫小将军随安平郡主去了莘庄,晚上会在莘庄留宿,他正觉奇怪,衙役就跟他说了卫小将军成了安平郡主的未婚夫的事。 这消息就像一个大炮仗,震得他直到见到张晓瑛和卫靖两人一起出现在他面前都没回过神,跟京城那些人一听说张家兄妹就知道他们本领过人不同,刘献可是一开始就看着张晓瑛在安乐堂跟在李书民身后做事情的,他怎么也没法子把卫小将军跟这个小医女联系到一起。 虽说当时六皇子殿下看重她,可她就是一个小医女啊!皇上封她郡主也只是因为她灭绝了天花,并不能改变她是一名医女的现实。 大概是因为她父亲和兄长的本事过人罢。 刘知府暗戳戳想道,他曾经也动过把自家闺女嫁给卫靖的念头,找了邺城守备李暨将军当中间人,结果李暨婉拒了,那意思是,京城等着嫁给卫小将军的都是超品家世的闺秀,劝他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如今看来,李暨那老小子的话也不能尽信! 第四百八十五章 寻踪 随着卫靖的到来,小小的邺城又开始进入了一片整肃的备战状态,原本得到草原雪灾的消息后,黑旗军已经被派往北地一带协防,因为这次的行动又被召集到邺城等候卫靖的指令。 在京城时黑旗军不轻易进城,但是在邺城就没有这样的规条,邺城百姓看到黑旗军就猜到要有战事,但是他们对于打仗这事早就习惯了,他们奇怪的是怎么在府衙前集结的队伍里还有一面兰旗。 那是一面靛青底色的旗子,上面绣着一朵大大的妃色兰花,占了旗子的一半,这兰花他们也认得,花瓣中间的嫩黄色花蕊清晰可辨。 这么样的一面旗子出现在黑旗军一排排煞气森森的“卫”字旗里,平添了几分温情的意味,也表明这支军队不是为了战争出现。 李书民忧心忡忡地看着外孙女整理行装,他离得近,又因为他的身份的缘故,知晓草原上的情况,年后其实也有小股胡虏前来劫掠,却一头钻进了井庄,被井庄护村队伏击,留下十几具尸首后仓皇逃窜,李暨将军收到信报后率兵追击,一个不剩全歼了上百胡虏,他看了那些胡虏的伤口,知晓那是枪伤,而那些凶悍的枪械,是他那个以往浑不吝的外孙制造的。 闺女一家子还是他的闺女一家子么? 外孙女这一去简直就是深入龙潭虎穴。 “姥爷,您不必担忧,我安全得很,不然我爹娘不能放心让我一起去,卫五哥也会保护我的。”张晓瑛看着外祖父满脸的忧色,心里也觉得过意不去。 她家这么能折腾,最担惊受怕的就是她外祖父了,她一直记得刚刚穿越时外祖父急冲冲走进院子给她老妈把脉的样子。 卫五哥,唉!就是这卫五哥更叫李书民不放心了,昨晚乍一见面卫小将军向他行礼,他那是吓了老大一跳,听他喊自己“外祖父”又吓了一跳,他如今医馆安乐堂两边忙,此前也没人跟他说过外孙女跟卫小将军定亲了。 他跟卫家军打交道几十年了,从学徒开始就跟在老卫国公军中做事,对卫家军的作战风格多少有些了解,卫国公府有今日,那都是拿命填出来的,而外孙女竟然要嫁进卫国公府,见多了生死,他老人家并不觉得有多欢喜。 “刀箭无眼,你一个小娘子跑不快,卫小将军再要保护你,总也有顾不到的时候。”李书民说道。 “我还有护卫,他们都配了枪,姥爷,真的不用担心,这枪很厉害,坏人靠不近。”张晓瑛说道。 “瑛姐儿,我听说这枪械是大郎造出来的,他何时学会了这许多本领?”李书民心中存疑已久,终于问了出来。 张晓瑛走过来坐在李书民对面的椅子上,看着两年时间老了不少的外祖父,她家短短时间境况大变,大多数亲人都是欢欣鼓舞的,大概只有外祖父一人是忧心忡忡的了。 “姥爷,您也觉得咱家不一般对吗?”张晓瑛斟酌着怎么跟外祖父解释这一切才好让他安心,“前年咱家进城躲胡虏的路上遇到了一桩奇事,您也知晓的,我爹把骡车赶到地里去了,一家人都晕了过去,醒来了就好似在另外一个世间生活了许多年,还学会了各种本领,我的医术也是在那里学会的,骡车就是带着我们到那个世间的车子,您是不是也发觉了,骡车只有小棕拉得动,小棕只听我们一家的话。”张晓瑛说道。 总不能再让外祖父一直忧心下去,时间长了只怕影响身体健康。 “这么说,大郎仍是以前的大郎?”李书民问道。 他其实想问的还有“你娘还是以前的你娘”。 张晓瑛笑了,拉着李书民放在桌上的手说道:“姥爷,这是肯定的,不光我哥是以前的他,是您的亲外孙,我爹娘也都是以前的爹娘,是您的亲闺女亲女婿,您昨晚不是说我娘给您带的衣裳鞋袜都可合身了嘛!她若不是以前的,哪里会把您的尺寸记得这般准确呢!您看我的手跟您的一样,也是一双适合拿手术刀的手。” 没想到外祖父想的这么复杂,真的难为他老人家了。试想一个做父亲的怀疑自己的孩子换了一个人,那得是多揪心的一件事情呢! “你这孩子!”李书民也笑了,心里积压了许久的疑问得到了清楚明白的答复,觉得头顶上的阴霾一下子散去了,各处都亮堂不少。 哎!人年纪一大就爱胡思乱想,即便闺女一家跟以往大不一样,可对他的孝顺那是一点不少,虽说一家子搬到了京城,可时常给他写信回来,只要有人从京城回来都让捎带东西给他,钱物都不少,不是亲闺女哪里会这么做呢? 至于闺女一家的奇遇是好是坏,他也不好判断,只是外孙女这牛痘疫苗便救下了无数条人命,总是积德行善了罢,听说还有治疟疠青蒿素,那更是可以活人万千了。 “我娘说,想让您一起到京城跟我们过日子,舅舅都已经留在京城不回邺城了,您就跟着舅妈表哥他们一块进京罢。”张晓瑛说道。 大乾其实也有医学院,隶属于太医署,李峰就被调进了医学院任职,开设了外科班,主要为军中培养外伤手 术的医士,萧元锦也是这个班的学员,一有时间就去听课,只不过她都是带着口罩出现,除了李峰之外,知晓她身份的人不多。 “我去了京城,林子他们怎么办,邺城永安城还有许多老病患,他们身子不适习惯了找我,我走了别的大夫也不熟悉他们的病情。”李书民连连摇头。 他还干得动,邺城守军别的医士因着到京城是跟着李峰培训的,回来了也尊他为师祖,可以说他如今是最得心应手的时候了。 张晓瑛正想再劝两句,因为她舅妈一家过些日子就要进京城了,肯定不等她回来,门外萧十二提醒她道:“郡主,时辰到了,该出发了。” 卫靖现在是主将需要领兵,不再方便一直守在她身边了,但是他把自己大半的亲兵都调到张晓瑛身边。 李书民送张晓瑛出到院子外面,只见胡同里兵士肃立,军容严整,一面大兰花旗迎风招展,另有“卫”字旗围护左右。 外孙女身着利索胡服,脚蹬皮靴,头发在头顶随意扎一个发髻,小脸上蒙了一块绸布,身上披着靛蓝色披风,临上马前还抱了自己一下说:“姥爷,我走了。” 他心里暖洋洋的,外孙女身为郡主,自不能向他行礼,便用这般的举动表示心意,他虽然不太习惯,可心里踏实得很。 为了不拖后腿,张晓瑛在京城就带了叉三随行,偶尔也会骑马,但是队伍带着大量物品其实走得也不快,所以即便她坐骡车也不会比队伍慢,甚至小棕的脚力比起普通的骡子要好的多。 张晓瑛上马后胡同里的兵士也开始动了起来,萧十二带着张晓瑛汇入了亲兵之间,张晓瑛第一次在这些真正的兵士之间行动,多少觉得不太习惯,而小棕拉着骡车紧紧跟在她后面,并不需要额外的人手赶车。 巴尔多跟在骡车后面,他跟张晓瑛住 一处院子,他在前院张晓瑛在后院,到了府衙前的大街上,森严肃杀的黑旗军已经整装待发。 “阿姐。”巴尔多跟上张晓瑛喊道,眼神里有些慌乱。 谷</span>  不怪他紧张,历来中原王朝对游牧民族出兵打击的时间都是选择在春夏之交,现在是四月上旬,正是出兵的好时候,而黑旗军这样子哪里像是去参加婚礼?这明明就是备战姿态。 “不怕。”张晓瑛慢下来等他安慰道。 巴尔多年纪小,并不清楚卫靖跟张晓瑛的关系,以为卫靖在路上之所以总是跟在张晓瑛车旁,是因为中原皇帝派他保护张晓瑛的缘故。 “你跟在我旁边,没事的。”张晓瑛又说道。 “母妃和汗兄也会没事吗?”巴尔多又问道。 “如今情况不明,所以咱们须得加快速度。”张晓瑛说道。 黑旗军三千兵力全部集中到邺城了,卫靖就准备带着这三千人保护这些物资深入草原。 他已经披挂整齐骑在马上,远远看到张晓瑛出来后挥了一下手,随着悠长深沉的号角声响起,队伍缓缓移动,速度慢慢地快了起来,刘献在府衙门口给经过的张晓瑛行礼,守着车队远去。 李暨在城门送行,他身边还有一名干练的汉子要跟着卫靖出发,这是一名向导,因为在大草原上还有一个大问题,就是不好找王庭的方位。 游牧民族向来是逐水草而居,哪怕是王庭也不会固定在某一处,据说当年成吉思汗就想过固定一处作为王庭,后来在各部族的反对之下也不了了之,直到他的儿子窝阔台掌权时才在草原上建起第一座都城。 就算是巴尔多自己也找不到,他走了以后王庭也会迁徙,到了冬天就会选择一处适宜的区域度过凌冽的寒冬,而且尽量不被敌方发现,既然是躲起来,那大乾要发现也并不容易。 而以往都是靠着有经验的边民带路,跟着一些粪便足迹追寻,这次卫靖也是这么做的,因为实在也指望不上巴尔多,卫靖自己也没这个本事,主要是这次出行还带着这么多物资和礼部官员们,如果走错路就损耗巨大。 “草民曹旺愿为将军效命!”向导曹旺向卫靖行礼道。 他三十多岁,从十来岁就混迹于草原各部,不光熟悉部族之间的迁徙路线,甚至能说一口胡语。 “辛苦了。”卫靖淡淡道。 “跟着卫将军好好干!”李暨对那曹旺说道。 “草民谨记。”曹旺应道。 给他十个豹子胆他也不敢糊弄这位杀神啊!可是这会大雪刚化,正是最难寻踪的时候,他也只能通过以往的经验来判断方位了,什么时候能找到也大多靠运气。 队伍出城后卫靖过来找张晓瑛,他担心她第一次骑马走这么远的路太辛苦,想过来让她坐进骡车里。 两人并行骑在护卫们中间,这条道张晓瑛走过一次,就是跟她哥出来放飞小灰那条路,她左右看看,想起她的一个内蒙的大学同学说起自家牲口群不见了以后找了二十天才找到的事情。 “卫五哥,咱们这是直接去王庭吗?”她问道。 “自然是。”卫靖答道。 “草原这么大,王庭不好找吧?”她问道。 “带了向导。”卫靖答道。 “向导没准也不熟。”张晓瑛说道,不然人家世世代代在草原上都得花这么长时间找畜群呢! “咱们如今只能靠他。”卫靖说道。 “卫五哥,你忘了咱们有骡车啦!”张晓瑛转脸对卫靖悄悄说道。 “骡车?”卫靖转头看向张晓瑛,这房车莫非还能帮着找人?这草原可是天大地大。 队伍停下休息的时候,围着骡车最近的一层是卫五队的亲卫,萧十二跟卫五六一一左一右站在骡车两边。 卫靖跟张晓瑛坐在房车车顶,眼睛紧紧盯着那个在空中升腾的小小机器,他当然已经了解到现代有各种飞行器,但是亲眼见到实物还是第一回,内心的激动可想而知。 “这样的机器确实可以载人在天上飞吗?”卫靖忍不住问道。 “足够大就可以,直升机的原理跟这辆无人机差不多,这无人机是我哥的,他从小就喜欢玩航模,自己买零件回家组装飞机舰船,有一回还用组装的航模飞机给好朋友送生日礼物。”张晓瑛说道,一边低头看着屏幕。 “卫五哥,你看一下,这附近好像没找着类似王庭的聚集区。”张晓瑛说道。 屏幕上是零星的几个毡帐,有没有人住都不能确定。 “我知晓该如何走了。”卫靖说道。 有了这无人机在手简直就是开了天眼,他自己也可以通过这草原上的河流走向和湖泊分布大致判断王庭的迁徙方位了。 只是他的眼神凝固在了屏幕上最边缘的区域,那一处升腾起隐隐的烟雾,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越发显眼。 第四百八十六章 野餐 四月初的草原野草还没来得及抽芽,极目望去地上一片枯黄,一派壮阔苍凉的景象,好在河流湖泊都已经解冻,水面上的冰凌随着河水缓缓移动,显出了几分生机。 张晓瑛站在一条小河边上,夕阳照在河面上,细碎的波纹反射出粼粼波光,牲口们低着头在河里饮水,而不远处几十口大锅架起正在烧水。 跟着卫靖出来一趟,张晓瑛倒是真的长了不少见识,和贵州云南四处都有水仅需留意水里有没有毒不同的是,在干旱缺水的大草原,寻找到有水源的地方作为军队驻扎地是第一要务。 而张晓瑛发现卫靖也是这方面的行家,虽然他们带了无人机可以帮忙确定水源的大致方位,但是之前卫靖也是带着队伍往这个方向走的。 部队行军缺水比缺粮还可怕,饮水卫生问题向来都是领兵主将最重视的问题,喝了不卫生的水导致将士们生病战斗力下降最后一败涂地的例子在古代战争史上比比皆是,甚至有传言霍去病就是因为喝了不干净的水导致病重英年早逝。 这些问题黑旗军中自然都有专人负责,但是卫靖仍然需要事事过问,张晓瑛站在一边看着向他汇报工作的人来来往往,想象着他十四岁就开始独自领兵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形。 她哥十四岁刚上初三,因为沉迷网络游戏导致成绩下滑,她爹特意在暑假时请了公休假,带着他骑行了小半个中国,回来后她哥变了个人似的,虽然学习依然不太努力,但是游戏可以说不玩就不玩了。 而卫靖一个古代豪族的贵公子在同样的年纪却已经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可见有句话说的再正确不过,人生中得到的礼物都是有代价的。 太阳很快西沉,气温一下子降了下来,一阵风吹过,张晓瑛连打了三个喷嚏。 卫靖转头看过来,打发走了最后一个回事的人,向张晓瑛走过来,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围到她身上。 “回车上去吧,天凉了,一会饭食做好了我喊你下来吃饭。”卫靖说道。 “不用,今晚你尝尝我的手艺。”张晓瑛说道。 她决定今天先尝试在房车里做一顿她跟卫靖两个人的饭菜,不然她可真是没法适应跟着大军吃行军餐,中午就直接啃饼子,她倒是没把牙咬崩,但是那味道实在说不上好。 “你会做吗?”卫靖很怀疑,做一顿饭可不容易。 “你一会就知道了。”张晓瑛说道。 两人经过搭帐篷的兵士旁边,营帐还没搭好,草原昼夜温差大,不宜露天宿眠,卫靖把张晓瑛的营帐跟自己的搭在一处,好方便照应。 “我的营帐不用搭这么大,我又不住。”张晓瑛说道。 “旁人不知晓你不住啊!大乾郡主北胡公主总不能住的比一个将官还差。”卫靖说道。 “那就跟大伙的一样就行,卫五哥,你们一直都是这么埋锅造饭的么?”张晓瑛看着那些火头军在地下烧火,这种临时挖的野外烧火地灶她也见过,说是什么德克塔火灶,也叫德克塔火洞,是美洲原住民发明,因为燃烧效率高,热量集中,且烟雾很少甚至无烟极具隐蔽性,因此是现代军队各兵种都必须掌握的野营技能,也是各野外生存指南书籍详细指导的要点。 “自然。”卫靖答道。 “可以做到完全无烟么?”张晓瑛又问,以前她看过介绍抗联名将***将军为了避免被在密林上方盘旋侦查的日军飞机发现,经常只能吃生食,她还以为野外无烟灶是现代部队的发明改进呢! “完全无烟做不到,不过不被敌方发觉还是可以的,做得越精细烟雾越小。”卫靖答道。 “哎!”张晓瑛叹气。 当年***和他的战士们就是因为长期吃不上熟食加上食物短缺造成极度营养不良,行动力牺牲惨重,这也是张晓瑛作为一个吃货从来不敢浪费粮食的根源所在。 “又想起什么了?”卫靖问她。 张晓瑛跟他坦白了自己一家的来历后,常常会跟他说起现代时的经历,而他也十分喜欢听她说那些新奇的事情,通过这样的交流,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容易理解张晓瑛,感觉两个人的心靠得更近了。 “卫五哥,你以前挨饿受冻过吗?”张晓瑛问道。 卫靖小小年纪就出生入死的,她想起来觉得很是心疼。 “行军打仗,这是常有的事。”卫靖说道。 张晓瑛转头看向他,伸手抚了抚他胳膊说道:“可怜的娃。” 卫靖拉住她的手说道:“这有何可怜,我自己选的,倒是你可怜,一头栽到大乾来,这会还跟着我受苦,走,天凉了,咱们进车里。” “跟着你也是我自己选的,我没觉得受苦。”张晓瑛说道。 两人一起往骡车走过去,进了房车后,张晓瑛打开电饭锅,先用快煮功能焖了一大锅米饭,拿出牛肉切丝腌上,再把冰箱里的菜苔洗了摘段,照着菜谱做了个炒油菜和姜丝牛肉,又想到卫靖的胃口大,就把酱猪肘子也拿了出来加热。 卫靖坐在一边看着她忙碌,房车外天已经全黑了,营地里只有火把照亮,将士们在排队取餐进食,而他的女孩在给他做饭。 他俩都没说话,享受着这难得的平静。 卫靖也是第一次看到房车的烹饪功能,之前他倒是喝过在房车里烧的热水泡的茶,觉得那现代真是处处都便利。 电饭锅的饭煮好了,张晓瑛也做好了三个菜,房车里饭香四溢,卫靖早就把台面上的电脑搬开,简单的三道菜摆在台面上,张晓瑛拿了一个汤盆给卫靖打了一大碗米饭,她自己拿的是一个普通的小碗。 “卫五哥,这是我做的第一顿饭,看看合不合你胃口。”张晓瑛笑眯眯把饭递给卫靖说道。 “卫五哥,你以前挨饿受冻过吗?”张晓瑛问道。 卫靖小小年纪就出生入死的,她想起来觉得很是心疼。 “行军打仗,这是常有的事。”卫靖说道。 张晓瑛转头看向他,伸手抚了抚他胳膊说道:“可怜的娃。” 卫靖拉住她的手说道:“这有何可怜,我自己选的,倒是你可怜,一头栽到大乾来,这会还跟着我受苦,走,天凉了,咱们进车里。” “跟着你也是我自己选的,我没觉得受苦。”张晓瑛说道。 两人一起往骡车走过去,进了房车后,张晓瑛打开电饭锅,先用快煮功能焖了一大锅米饭,拿出牛肉切丝腌上,再把冰箱里的菜苔洗了摘段,照着菜谱做了个炒油菜和姜丝牛肉,又想到卫靖的胃口大,就把酱猪肘子也拿了出来加热。 谷</span>  卫靖坐在一边看着她忙碌,房车外天已经全黑了,营地里只有火把照亮,将士们在排队取餐进食,而他的女孩在给他做饭。 他俩都没说话,享受着这难得的平静。 卫靖也是第一次看到房车的烹饪功能,之前他倒是喝过在房车里烧的热水泡的茶,觉得那现代真是处处都便利。 电饭锅的饭煮好了,张晓瑛也做好了三个菜,房车里饭香四溢,卫靖早就把台面上的电脑搬开,简单的三道菜摆在台面上,张晓瑛拿了一个汤盆给卫靖打了一大碗米饭,她自己拿的是一个普通的小碗。 “卫五哥,这是我做的第一顿饭,看看合不合你胃口。”张晓瑛笑眯眯把饭递给卫靖说道。 “肯定好吃。”卫靖接过这碗米饭,据说这是现代时的大米,煮熟的米饭一粒粒晶莹透亮。 “你慢慢吃,我再给你做个紫菜蛋花汤。”张晓瑛把筷子递给他,转身到操作台把紫菜放进刚烧开的沸水里,感觉紫菜差不多好了,再往里面打了两个鸡蛋,搅开,鸡蛋结成块,撒几点葱花,关火,把汤舀进另一个深碗里端到台面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完美! 张晓瑛觉得自己堪称一名合格主妇,她殷勤拿了一个小碗打了小半碗汤出来吹凉了一点递给卫靖说道:“卫五哥,这紫菜蛋花汤得趁热喝,不然会腥了。” 卫靖坐在桌前正襟进食,只要是有机会坐着吃饭,他都会保持极好的用餐礼仪,几乎不发出声音,这一点萧元锦也是一样。 卫靖接过蛋花汤,用小勺喝了一口,微微怔了一下,转头对张晓瑛微笑道:“很不错。” 又几下把碗里的汤都喝了。 张晓瑛又帮他添了大半碗汤说道:“不急,你慢慢吃,这些肉你都吃了吧!虽然不如大乾的美味,但还是安全有营养的,这菜苔在京城吃不到,荆楚一带才有,你也多吃点,补充维生素C。” 这还是这辆房车出厂以来的第一顿真正意义上的野餐,她以前在家嘴馋了煮的什么麻辣小龙虾和好欢螺螺蛳粉不算,大概她老爹买车子的时候做梦都想不到在车里做第一顿饭的是她罢。 “你也吃吧!这肉丝味道不错,是牛肉吗?”卫靖问道,一边给张晓瑛也夹了一筷子牛肉丝。 “对,现代有专门养的肉牛,所以比大乾的牛肉会嫩许多。”张晓瑛说道。 大乾的牛肉都是老的或者是受伤后被宰杀的,嫩是肯定谈不上的。 “这肘子是谁的手艺,味道也甚好。”卫靖说道。 “这是在超市买的熟食,这个牌子是老字号了,有家传秘方的。”张晓瑛解释道。 “这菜苔也是超市买的吗?”卫靖问道,他确实没吃过这紫绿色的叶菜。 “对的。”张晓瑛答道。 “现代的京城超市里也有这菜苔吗?不是在荆楚一带才有么?”卫靖问道。 “现代时京城已经移种菜苔了,不过咱们吃的这把还是荆楚的,因为现代的物流极其发达,从地里摘下这菜苔到送到京城的超市不到六个时辰就完成了。”张晓瑛说道。 她看过一个助农纪录片,里面介绍了这些异地果蔬送到外地售卖的过程。 “真了不起。”卫靖说道。 想想当年为了满足杨贵妃吃荔枝的愿望跑死了多少匹好马,大乾太祖因此严禁荔枝龙眼这一类不好存放的物品作为贡品在京城出现。 “这也就是咱们国家的物流才这般发达,别的国家还是差那么一些的。”张晓瑛骄傲地说道,虽然离开了一年多,她提起来还是觉得与有荣焉,而且越是离开的时间长了越是觉得骄傲。 卫靖看着张晓瑛微微笑,他已经大致了解过现代国家的整个历史过程,相比于那个世界的其他国家民族,华夏诸族是被狠狠踩到泥里往死里蹂躏的,好在如今又起来了。 两人不再说话,静静地一起吃饭,张晓瑛吃的少,就看着卫靖吃,不得不说看着卫靖吃饭也是一种享受,他胃口好,吃什么都很香,搞得张晓瑛都以为自己的手艺超凡,直到她喝了一口紫菜蛋花汤。 看着就剩下小半碗的紫菜蛋花汤,张晓瑛呐呐说道:“卫五哥,我忘了给蛋花汤放盐了!” 没放盐的紫菜蛋花汤淡而无味不说,还有一股淡淡的海腥味,要多怪有多怪。 “不放盐也好喝。”卫靖说道,把剩下的汤都倒进自己的小汤碗,端起来几口喝完,学着张晓瑛的样子在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擦了一下嘴。 话说他第一次看张晓瑛这么做的时候很是惊讶,这多好的纸啊!这么白这么柔软,竟然是拿来擦嘴用的。 张晓瑛眼睁睁看着卫靖喝完了那些汤,一时张口结舌,再看台面上的菜全部吃的干干净净,锅里的白米饭也一粒饭粒都不剩,不由问道:“卫五哥你吃饱了吗?要是没饱我再给你煮一包方便面。” “饱了的。”卫靖说道。 其实他都有些撑了,只是外出时他不惯于浪费食物,行军打仗每一粒粮食都是珍贵的。 张晓瑛拿出一罐可乐打开倒进杯子说道:“喝两口解解腻。” 卫靖认出是他第一次喝了出糗的饮品,微笑着接过来抿了一口。 嗯,味道其实还不错。 “这可乐不能多喝,不是什么好东西。”张晓瑛看卫靖挺喜欢可乐的样子说道。 她自己反正是很少喝的,买了这么多也是为了做可乐鸡翅和可乐排骨。 房车里两个人享受了一顿晚餐,张晓瑛恍惚间都觉得自己实现了草原自驾游,此后的几天都是这样,白天赶路,晚上张晓瑛跟卫靖一起进入房车做饭,把冰箱里的食材都变着花样煮了一遍,然后卫靖下车回自己的大帐,张晓瑛留在车上睡觉。 直到一天半夜,张晓瑛在梦中被雷鸣般的马蹄声惊醒。 第四百八十七章 剿匪 远处不光是有马蹄声,而且地面都被震动了,张晓瑛躺在床上,感受着床铺的轻微震动。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万马奔腾? 这大晚上的谁这么闲的无聊来个万马奔腾啊!乌漆嘛黑的也看不见啊! 张晓瑛其实到过几次大草原旅游,什么木兰围场坝上草原,甚至也到过呼伦贝尔阿尔山,但都是跟团游,不是在赶路就是在吃饭,实在是不够尽兴,这也是她家一致想要来一次真正的草原自驾游的原因。 而她最近的一次草原游是跟大学宿舍闺蜜报了某平台上的草原两日游,就是冲着行程安排里的万马奔腾去的,广告小视频里万马奔腾的场面那真是气势磅礴蔚为观止,宿舍四个姐妹兴趣勃勃交了钱,结果到了万马奔腾现场时就几十匹马稀稀拉拉跑出来,她们以为只是开头时导游告诉她们万马奔腾结束了。 闺蜜几个实在咽不下被愚弄的这口气,要向平台投诉虚假宣传,结果那导游提着大包小包的零食到她们房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她们放过她,不然她就会面临失业没法养娃吧啦吧啦,于是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看来我跟万马奔腾总是没有缘分的啦!在现代被糊弄,在古代干脆看都看不着! 张晓瑛正胡思乱想着,车厢外响起轻轻的击打声,卫靖的声音随之响起:“贝贝,开下门。” 他的声音很平静,张晓瑛也没多想,下了床按了转换键接上卫靖进了房车,张晓瑛穿着睡衣,头发披散着,房车里倒也不冷,卫靖看着她说道:“狼匪夜袭,不用害怕,都在掌握中,你就呆在房车不要出去。” 张晓瑛呆了一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卫靖的话是什么意思! 娘哎!亏她还想着看什么万马奔腾!这是万贼来袭吧!不是,这黑漆漆的怎么打嘛! 卫靖跟张晓瑛说完话就想下车,张晓瑛拉住他说道:“卫五哥等等,车上有照明设备,我给你拿。” 她踩上座椅,打开一个顶柜,把一个橘黄色大块头号称探照灯的强光手电筒拿下来递给卫靖,又再多拿了一个黑色的小型手电筒,她上回碰到劫杀后就把手电们都集中放在一起,有紧急情况好容易拿出来用。 这个探照灯可以照亮三公里以内的物体,光圈直径也比普通手电大了好几倍,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探照灯,而且续航时间长达八个小时。 “这是开关,这么一按就亮了。”张晓瑛给卫靖示范打开手电,突然出现的强光让卫靖都不由得眯了一下眼睛。 “这个小一点的也是强光手电,这个带爆闪功能,可以使得对方的眼睛短时间失明,按这个键两下就是爆闪,再按一下就是长亮。”张晓瑛又给卫靖展示了小手电的使用方法,然后塞了给他。 黑乎乎的万一有流矢射过来怎么办?从这马蹄声听起来狼匪可不少。 “好,我出去了,不用担心。”卫靖拿过这两个手电,用胳膊揽过张晓瑛,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转身下了房车。 马蹄声越来越近,其间还夹杂着怪叫的人声,听起来简直像是鬼哭狼嚎,张晓瑛虽然确定自己在房车里绝对安全,可听见这些人声也不由得害怕起来。 她趴在车窗往外看,车外还是只有火把照明,根本看不清远处,整个营地显得安静异常,除了房车四周围满了亲兵和护卫,营地里看不到别的人在走动。 嚎叫声越来越清晰,张晓瑛从来不知道人类竟然能够发出这种类似兽类的声音,她浑身抑制不住的微微发抖,觉得自己都快趴不住窗户了。 就在这时,一道强光照向马蹄声奔来的方向,连骑在马上的狼匪狞笑着咧开的嘴都看得清清楚楚,与此同时,“哒哒哒”的枪声响起。 这光束实在是太亮了,不说本来就害怕强光的马,就算是狼匪们都惧怕不已,以为是自己作恶太多天神显灵要把他们收走,骑在最前面的狼匪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震住,正想勒停马匹看个究竟,但是马匹也被这光亮惊着了,撒丫子跑得更猛。 狼匪被马匹驼着往营地冲过来,但他显然没机会靠近,在离营地几十米远的地方掉下了马背,跟在这名狼匪后面的其余人也是同样下场。 灯亮太亮了,倒下的只有马上的狼匪,马匹都是好好的跑到营地面前又四散奔逃。 古代马匹是重要的战争资源,当然能不杀就不杀,张晓瑛也不知道这些马跑哪里去了,有没有人收拢,她只是死死地看着在探照灯的强光下瞬时从恶狼变得惊慌失措的狼匪一个个倒下,终于撑不住,直接趴在了床上的被子上。 她的床侧靠着的窗户正好能看到灯光照射的范围,即使趴着她也坚持往外看,虽然她自己安全了,可是事关卫靖,还有萧十二巴尔多卫五六等等,她实在不能完全把心放下。 跑在前方的狼匪已经意识到了不对,纷纷调转马头往两边逃,然而他们显然是进入了一个包围圈,两边都有枪声响起。 张晓瑛完全就是目睹了一场单方面的杀戮,被杀的一方没有人做出投降的姿态,杀戮的一方也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近处的狼匪杀得差不多了,营地里响起了张晓瑛熟悉的冲锋号,无数的马匹跟着那道强光冲了出去。 这就是古代的战争,如果不是卫靖他们拿着枪,现在就是两方厮杀在一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投降俘虏什么的不存在,都以消灭对方有生力量为第一要务,最好在战场上就解决了,省的留一个杀俘的恶名…… 时间也没过去多久,营地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天边也泛起了一丝鱼肚白,可以看到有人在清理战场。 张晓瑛不想出去,潜意识里要把自己和这个世界隔离开,她之前说什么自己可以兼职随军医护,狗屁!现在她根本拿不动手术刀,只能像一摊烂泥一样瘫在床上。 好在应该也没有黑旗军的兵士受伤,而狼匪的伤员卫靖显然不会救治,那些都是死有余辜的恶徒,应该被千刀万剐。 烂泥张晓瑛心里模糊地想着,大概是吓得狠了,身体感觉疲惫不堪,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卫靖手上拿着探照灯手电带着将士们追击四散奔逃的狼匪,确保每一个狼匪都被击毙,如果没有这盏灯,对付这上万的狼匪,他们要多用去不少子弹,而且也没法尽量留下马匹。 子弹这类物资怎么节省都不为过。 他已经把光线调暗了一些,避免惊到己方的战马,但是光线仍然可以照出极远,那些逃窜的狼匪无论如何都跑不出这光照的范围,轻易就被黑旗军的将士追上就地歼灭,然后把他们的马匹牵回来。 天刚蒙蒙亮,黑旗军已经把狼匪剿灭殆尽,即便偶有漏网之鱼,也已经翻不起大浪。 卫靖心里记挂着张晓瑛,掉头往营地方向奔驰心里同时念道:面对这般的场面,她该吓坏了吧! 张晓瑛确实吓坏了,她一直在做噩梦,一会是灯光下那些狼匪狞笑着把她拖走,她想喊救命却偏偏喊不出声,一会是她躲到床底下看着床边移动的腿脚,气都不敢喘,憋的快闭气了也醒不过来,正充满绝望的时候,听到了卫靖的声音:“贝贝,我回来了。” 这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床边的腿脚消失了,张晓瑛也喘上了气,但是仍然不敢乱动,又听见卫靖说道:“贝贝开门,我进去看看你。” 同时车厢被轻轻拍响。 张晓瑛终于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是卷在被子里而不是躲在床底,她想挪下床去按转换键,却一时动弹不得,过了好一会,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赶紧下床去按了转换键,按完了却一屁股坐到地上。 卫靖站在骡车外喊了张晓瑛一直没有得到回应,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慌,他看向车旁的萧十二,萧十二说道:“郡主一直都在车里没出来。” 他不知道车里是个什么情形,心里也没底。 卫靖上了骡车,想试试自己能不能打开房车,就看到张晓瑛顶着一张失魂落魄的小脸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心里一沉说道:“贝贝你怎么啦?外面冷,先回车里去。” “好。”张晓瑛应道,却没有力气举起手来。 “卫五哥你帮我举手按键。”她说道,她知道自己这是脱力了,其实过一会就好,但是偏偏这会就要做事情。 卫靖心中一惊,抱起张晓瑛拿起她的手按了转换键,两人进了房车后他发现张晓瑛软绵绵的,知道她是吓着了。 “没事,贝贝,不怕,他们都死了。”卫靖紧紧抱住张晓瑛,想给她传递自己身上的力气。 就是因为他们都死了啊!面对这些狼匪张晓瑛肯定不会圣母,可她这辈子别说亲眼看到杀这么多人了,就算是杀猪也没见过这么杀的啊!她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不行,不能想,一想张晓瑛的身子又微微发抖起来,她使劲想忘掉夜间看到的情形,那情形却偏偏更加清晰地在脑海中浮现。 卫靖发现张晓瑛发着抖,只觉得心疼万分,不禁后悔自己把战场设在营地附近,他只能拥紧她一遍遍地安慰道:“都怪我,以后不会让你看到这些了。” “没事,我一会就好了,卫五哥,你把我放到床上,有点凉。”张晓瑛说道。 卫靖身上还穿着防弹衣,硌得慌,这是张晓瑛对他的要求,只要有战事防弹衣就不能离身,虽然敌人没有子弹,但就怕有流弹乱串,穿着防弹衣就能多一重防护。 本来卫靖平时也习惯披甲,穿着这防弹衣也没什么,只要能让张晓瑛放心,他穿什么都没问题。 卫靖这才注意到她只穿着单衣,赶紧把她放床上盖上被子,自己半蹲下握着张晓瑛的手。 “我其实是做了噩梦,在梦里把力气用完了。”张晓瑛不好意思地说道。 她以前偶尔也会有这样的经历,比如在梦里时感觉到一条虫子要爬进自己的耳朵,但就是动弹不得也发不出声音,醒过来后行动力也恢复不了,都得躺个十来分钟才回魂。 卫靖两肘立在床沿,双手把张晓瑛的一只小手拢住,好像这样就能给她输送元气一般。 “以后我把战场安排离你远一些,你见不着就不怕了。”卫靖说道。 “不是他们偷袭咱们吗?”张晓瑛问道。 之前她可一点都看不出黑旗军有任何备战的过程,卫靖这会竟然说是他安排的。 “他们自然是想偷袭咱们的,但也可以说是我的人故意把他们引过来,草原上一直游荡着几股狼匪,总有一日他们会跟咱们对上,这一日来的越早越好,他们人手不足,还不敢直接攻打穆多尔的王庭,但是一旦人手足够,穆多尔就危险了,咱们不一定赶得及救他,我让人放风出去说是你带了许多物资回北胡省亲,好把狼匪主力引过来加以歼灭。”卫靖解释道,为了消除张晓瑛的恐惧,他说的很详尽,这些狼匪的踪迹他那天在无人机里就发现了。 张晓瑛呆呆地看着他。 卫靖这是把她当成一头肥羊来引诱狼群了啊! 但她当然不会介意,从昨晚的战事来看,卫靖有足够的自信,而且她确实是足够安全的。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所以咱们的队伍只有我的兰旗,你的卫字旗都收了起来。” 她前几日就发现整个队伍中只有两面兰旗,“卫”字旗一面也没有,当时她还觉得挺欣慰的,感觉更像是一个大型野营活动了。 “也有部分原因是这个,另外咱们毕竟是来参加婚礼的,总要给穆多尔留点面子。”卫靖说道。 留面子的意思就是承认这片区域是你的地盘,大乾的军队不轻易进入,所以黑旗军的旗帜就收起来了。 “这些狼匪一共有多少人?”张晓瑛问道。 “人数不少于一万。”卫靖答道。 他从小就受到训练,通过目测就能大致估算敌方人数。 大哥,您参加婚礼送的礼物真够惊悚的,一出手就灭了上万人。 张晓瑛默默在心里吐槽。 ------题外话------ 明天冬奥会开幕,还是挺激动的呢!这两天还有很多同学一直追着读书,特别感谢大家的不离不弃和投票支持! 第四百八十七章 疆域 因为经历了一场厮杀,今日就多停留一天清理战场,这些狼匪的尸首都被搜索一遍,连身上稍好的鞋帽衣物也被扒下,他们一直都在极度寒冷的草原上行动,身上的御寒衣物大多数都是极好的兽皮,在物资匮乏的古代,别说是兽皮了,一根麻线都是不能浪费的,所以这些狼匪的尸首被丢下深坑时绝大多数都是光溜溜的。 其实能被丢下深坑有一杯黄土覆盖,不被做成军粮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幸运的了,另外还特意留一部分尸首在野地里喂狼。 张晓瑛心里一抽一抽的,卫靖本不想再让她看这些,但是张晓瑛坚持要看。 “卫五哥,我不能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子就当这一切不存在,而且这是你的生活,我更加不能逃避,你还是怎么有利就怎么安排作战方案,不能因为我一个人影响到大家。”张晓瑛苍白着一张小脸说道。 在房车里躺了一会后她便要求陪着卫靖巡视战场,如果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卫靖要顾及她额外增加工作量,甚至影响到了战果,那这是张晓瑛不想看到的。 第一次害怕,两次三次后就习以为常了,坚强的战士都是这样锻炼出来的。 “好。”卫靖点头应道。 其实他也清楚这样是更好的处理方式,他自己小时候第一次上战场也是吓得魂都要飞了,第二次他就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擦去溅到他脸上的血。 只不过他总想护着张晓瑛,不想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他俩骑在马上,清晨的辉光映照在他们身上,远远看去就像一对出游闲逛的少年人,清新又美好。 但是他们的马蹄下横躺着堆叠的尸首,也许有些还没咽气,这样的如果遇上好心的就会给他们补上一刀,心肠硬的就直接丢坑里活埋。 张晓瑛忍着自己作为医学生的职业心理,一遍遍告诉自己对恶徒的仁慈就是对善良人的惩罚,跟着卫靖溜达了一圈才又回了营地。 巴尔多在营地前等她,看到张晓瑛跟卫靖一起回来有些犹豫,但他还是先给卫靖行礼打招呼,他倒是一直记得卫靖是他们一家的救命恩人。 “二王子不必客气。”卫靖给他还礼,想着要找个机会跟巴尔多说清楚自己的身份不仅仅是“卫将军”,他更应该喊的是“姐夫”,又觉得他跟张晓瑛毕竟还没正式成婚,逼着人家喊“姐夫”似乎说不过去,便也作罢。 “阿姐,你昨晚吓着了吗?”巴尔多也担心张晓瑛害怕,他的营帐搭在张晓瑛的营帐旁边,但是他只比张晓瑛小两岁,也知晓汉地的习俗,平时没什么事并不会到张晓瑛的营帐串门,他也是个爱学习的娃,一路上经常就自己不明白的问题请教张晓瑛,知道这次过后再不会有这么好的学习机会,因此他闲暇时间都是捧着张晓瑛给他带的书籍研读。 张晓瑛给他带的书籍都是跟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的,类似《草原畜牧业可持续发展策略》、《中草药牛羊病防治》这种,她还找到一本解放初印制的《牲畜防疫员训练教材》,因为那个时代国内的现代兽药缺乏,使用的都是传统方式防病用药,倒是很适合巴尔多学习。 至于别的书籍,大乾已经列了一个清单,有许多书籍是不得外流的,张晓瑛猜想这个政策的出台应该是她爹和皇帝深入交流历史发展后的结果。 在上一个现代时空,因为蒙古西征后大量中华文明的科技成果在几百年间通过各种途径不间断流往欧洲,由于后发优势原本的蛮夷在科技上反超中华文明,终于给整个人类世界带来了深重的灾难,直到现代人类不得不生活在全球核爆炸的阴云之中。 这些国家大事张晓瑛管不了,她只是想让自己的小日子过得舒服一些,让南瓜土豆的生活有意思一些,为这个时空人人都能吃饱穿暖尽自己的一点微薄之力。 “我还好,你怎么样?”张晓瑛一边回答,一边小心滑下马背,卫靖在一旁伸手接住她。 练习了这么久,张晓瑛一直都掌握不好翻身上马下马的窍门,每次蹦到一半都只能抱着马脖子趴在马肚子上,最后只能乖乖地踩着马镫上马,而马镫相对于她的身高来说又太高了,高抬腿的动作虽然她做出来没啥难度,但一个小娘子做出这种动作总归不雅,萧十二发现这个问题后就带着一张小凳子出行,张晓瑛要上马的时候就给她踩着,下马时就在旁边接着她直接滑下来。 反正就跟开手动挡汽车半坡起步一样,这是张晓瑛过不去的一个坎,她哥也没空给她加强训练,而卫靖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有他在根本不需要小凳子,他轻轻一托张晓瑛就在马背上了。 “我不怕,狼匪我见的多了。”巴尔多说道。 草原上就是这样,昨天那个部落有可能还是好邻居,今天可能就成了劫掠你的狼匪,阿姐骑马这么笨拙要是狼匪来了可是跑不掉的啊!草原上五岁不到的娃七十岁的老妇都比她强得多了。 巴尔多看着张晓瑛的动作忧心忡忡。 “这些狼匪没了,阿姆阿兄他们就安全些了。”张晓瑛猜想巴尔多是担忧王太妃和穆多尔,安慰他道。 “我明白,多谢卫将军。”巴尔多又向卫靖郑重行了一个汉人的拱手礼,如果他不是换回了胡人的服饰,一举一动真的跟一个汉人小少年没什么区别了,难怪穆多尔会把他送去大乾京城学习,这孩子脑子显然是少有的灵活。 卫靖笑笑不说话,巴尔多心里大概还防着他们呢!可是防着也没有什么意义啊!如果他愿意,他现在就可以一路往北推进到那北冰洋,只不过目前这么做暂时没有什么必要罢了。 经过这段时间在房车里的学习,卫靖对这个星球的陆地范围有了一个基本概念,对华夏本土应该达到的疆域也有了大致的想法。 巴尔多看张晓瑛没事就回自己营帐去了,他年纪虽小,但是毕竟出身草原王族,对行军作战的事情多少也是了解的,黑旗军昨晚的战况完全把他和他的几名护卫震住了。 战事进行中他们为了避嫌,半步不出自己的营帐,战事结束后他们出来了,发现整个营地没有一名伤员!更不用说死人了。 谷  这太可怕了!他们之前就听张晓瑛说过这枪械的威力,但没想到这威力大到如此地步。 上万人的狼匪不到半天就全歼!而大乾军无一伤亡!这是多么可怖的战力! 巴尔多回到营帐,营帐里的氛围很不好,他们心中也清楚,如果大乾军队不北上,这伙狼匪如果攻击王庭,王庭就算抗住了也会元气大伤,何况草原上的狼匪不止这一股。 可是以他们所见大乾军队的战力,如果他们有歹意,那所有的狼匪加一起也没有他们可怕。 “二王子,堇兰公主会不会引狼入室?”终于有一名护卫问道。 这支大乾军队是以护卫堇兰公主的名义进入北胡地盘的,如果没有他们确实也不行,这一点昨晚狼匪的出现就说明问题了。 “不许污蔑我阿姐!”巴尔多断然说道。 阿姐是他见过的人中最良善的,连狼都不忍杀死。 “若是那卫将军不听从堇兰公主呢?”另一名护卫说道。 是啊!那卫将军如此勇猛,听说是大乾最厉害的一员猛将,哪怕他们没到过大乾也有所耳闻,他凭什么会听堇兰公主的差遣? 营帐里陷进了沉默中,这实在不是他们可以解决的问题,只能祈愿神灵护佑了。 因着明日才动身,卫靖有了一段比较长的空闲时间,他安排好工作后就尽量待在房车里陪张晓瑛,还学着使用房车里的厨具,想亲手给张晓瑛做一顿饭出来。 没认识张家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会亲自下厨做饭,此前行军打仗途中猎到野物收拾干净再烤熟是他的必备技能,但这跟下厨做饭是不一样的。 “水面比米面高半寸就行……咱们不着急吃,选精煮功能米饭更香,……口感选适中……好,按开始就行了。”张晓瑛一步步教卫靖操作电饭锅的使用方法,万一哪天卫靖自己可以进入房车,饿了连米都不会下那怎么可以? 而卫靖像拿到什么好玩的玩具一样把所有按键都试按了一遍。 按说他俩在房车做了这么多次饭,房车里总该有些烟火气了,但是每次她们进入房车时里面都清清爽爽,只有一股淡淡的柠檬清香,那是张晓瑛放在各人床头的新鲜柠檬,都过去这么久了仍然像刚摘下来一样新鲜。 她们出发时带的水果也是同样新鲜,还总吃不完,当初张晓瑛在箱子拿一个出来吃掉,没注意箱子里面的水果又自动补充,粗心的她直到吃了留给哥哥的费罗列巧克力才发现了房车这个逆天的功能。 卫靖不喜欢吃巧克力,最喜欢吃苹果,我国现代的苹果种植历史虽然有两千多年,但是口感好的品种清末才从国外引进,经过了一百多年的发展,我国各地的苹果不管是从口感甜度还是含水量都大大碾压引种地的苹果。 张晓瑛她爹张德源经常感叹华夏老祖宗给子孙后代护住的这块地真是好地,长出的果子都比国外进口相同品种的好吃多了,她老妈那个美国回来的闺蜜有一回就评价她家买的葡萄有葡萄味,说是美国很难吃到有葡萄味的葡萄。 咱们的葡萄不光有葡萄味,还有玫瑰味呢!这玫瑰香葡萄也叫麝香葡萄,原本也是清末引进的外国葡萄品种,但是玫瑰香味最浓的产地是天津市汉沽区的茶淀镇出产的葡萄,据张晓瑛她爹说跟土质有关,好比全世界最香的茉莉花就长在广西横县、最好的榴莲长在马来西亚一样的道理。 而她爹为了满足闺女的口腹之欲,已经让张晓瑛的小叔叔张德进到现代天津茶淀镇一带去买地,试着用他们带来的玫瑰香葡萄的籽在大乾种植玫瑰香葡萄,当然别的水果也一起尝试种植,反正这些水果都有籽留下。 当然香蕉柚子橙子只能留着有机会到南方再种,不过香蕉柚子这些本来就是我国南方广泛种植的水果,但是卫靖确实没见过,第一次吃的时候他也觉得很新奇,特别是张晓瑛她妈买的柚子是琯溪蜜柚,那果粒都是浅紫红色的,咬一口汁水丰沛,清甜中带着微酸,十分爽口。 卫靖品尝这些水果的时候只觉得现代的吃食真是丰富多彩,他家的食材在大乾就算丰富的了,跟张家在现代能吃着的食物种类还是远远不能比,别说是他家了,就算是宫里的食材也比不了。 卫靖没见过柚子香蕉不奇怪,就算是现代时南北方的水果互通也只有三十年左右的时间,张晓瑛她妈就说她第一次看到柚子不认得,以为是大号橘子,剥了皮就像吃橘子一样直接咬开,结果味道又苦又涩,一点都不好吃,正想丢掉时她外祖父回来了,身为中医自然认得柚子,这第一个柚子才避免了丢进垃圾桶的命运。 相比红薯土豆南瓜这些可以当成主粮的植物,水果只是锦上添花,可以晚一步引种到大乾。 “卫五哥,先吃一串葡萄。”张晓瑛把洗干净的玫瑰香葡萄放在果篮里递给卫靖,紫黑色的葡萄水灵灵的,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我先腌好这些排骨。”卫靖正对着菜谱要做一道清蒸排骨,一样样往放着排骨的瓷盘里放酱油白糖等调料,那郑重的样子好像在调制什么秘药。 这道排骨做好后味道果然极好,张晓瑛都多吃了两块,卫靖满意地看着张晓瑛啃排骨的样子,在他眼里张晓瑛太瘦弱了些,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好好歇息了一夜后,张晓瑛第二天起床就迎来了一个大惊喜。 (https://../60975_60975035/690580783.htl) .... 第四百八十八章 万马 天色刚刚蒙蒙亮,营地已经收拾干净,队伍准备拔营了。 大乾军队是没有吃早饭这一说的,张晓瑛也只是吃了一块点心,喝了一杯牛奶,穿戴整齐准备下房车。 她对着镜子照了一下,正了一下帽子,草原上越往北天气越冷,她想了想,拿出以前的羽绒服穿上,大就大点,挡风效果那是极好的。 刚刚穿好羽绒服,房车外又传来了马蹄声,越来越近,听起来比前天晚上的还多。 难道是狼匪报复来了? 张晓瑛心里一紧,正想扒着窗户往外看,就听见卫五六在车外喊道:“小张大夫,公子有事找您,快下车。” 既然是卫五六说的那不会有假,张晓瑛也没想卫靖找她为啥不自己来找,怕耽误事情就直接出了房车。 “小张大夫你看。”卫五六一看到张晓瑛出现,马上指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张晓瑛看过去,心跳不由得加快起来。 在微曦的晨光里,成千上万的马匹汇成一个巨大的洪流,正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往营地奔腾而来,那恢宏磅礴的来势让人心惊,张晓瑛已经顾不得这真正的万马奔腾好不好看了,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小张大夫你看,公子在那。”卫五六指给张晓瑛看马群边上像箭矢一样疾驰着的一人一马。 张晓瑛是第一次看到卫靖这样骑着马奔驰,只觉得她以前看过的任何赛马比赛场上的骑手都没他骑得这么好看,大概是那些骑手只是为了表演或者竞赛,而卫靖给人的感觉就像一把利剑,可以把他面前的一切劈成两半。 然而转眼间卫靖就到了她面前,追风马高高扬起前蹄,卫靖在马背上注视着张晓瑛,向她伸出了手。 他的表情很平静,就像是递出一片他切好的苹果,但是他这一连串的举动简直帅出天际,完全契入颜狗张晓瑛的心底,张晓瑛像是被催眠一般也向他伸出了手,然后她也没反应过来是咋回事,人就坐到了卫靖身前,接着身子被卫靖用披风裹住,一起汇入了奔腾的万马之中。 萧十二楞了一下,跟护卫们一起飞身上马紧跟在卫靖的马后,他们从昨晚卫靖在房车出来后就知道了卫靖今早要做什么,本来萧十二很是欣慰,虽然他觉得卫靖这么做多少有些胡闹,但他为的是小张大夫,胡闹就胡闹吧! 可是卫靖直接把张晓瑛拽到马上自己抱着她跑,这就很出乎萧十二的意料之外了,但是他也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只能带着原本要给张晓瑛骑的叉三追了上去。 张晓瑛被卫靖拉上马后又很快汇入马群时是震惊的,在震惊过后她终于慢慢回过神来,但她也没法说话,耳边是如雷的马蹄声,那曾经让她觉得可望不可即的万马奔腾就在眼前,不对,她现在也是万马奔腾中的一员了! 这种感觉难以形容,张晓瑛一向不爱跑马,嫌颠得慌,她哥说是因为她身体协调能力差,没能跟马的运动律率达成一致。 但是张晓瑛现在一点都没觉得颠,卫靖的手掌托在她的肚子上,她在马背上似坐非坐,身体重量好像都被卫靖的手掌化解了,只能在失重感中感觉到自己一次次腾起落下。 渐渐适应了这种感觉后,张晓瑛发现自己的双手紧紧揪着卫靖裹住自己的披风,她松开手,但仍是抓着披风,只是为了让卫靖知晓她不再紧张了。 太阳升起,阳光照在由群马汇聚而成的洪流中,张晓瑛觉得自己此刻也化身成了一匹马,在这空旷无垠的大草原上自由奔驰…… 因为张晓瑛也在马上,卫靖明显放慢了速度,但即使这样,追风的速度仍然是比普通的马匹快上许多。 他知道自己今天做的事情一定会被礼部的官员参上一本,但是不重要了,他的女孩儿从现代到古代都想要一见的景象,他自然要带她领略一番,他没法带给她现代社会的种种,但是这让她念兹在兹的万马奔腾,他安排一下却是不难的。 谷</span>  他一手托着张晓瑛,一手握着缰绳,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张开,整个人无比的自在畅快。 他极少这么放纵自己,小小年纪能在军中有今日的威势,固然有家庭原因,更是他对自己极度的克制和自律带来的,如果说他对麾下将士要求严苛,那他对自己的要求可说得上是严酷。 纵马带着张晓瑛跑了好一阵后,卫靖拍马上了一个小土丘停下,护卫们立即在土丘下散开。 马群在土丘下经过,张晓瑛居高临下看得更加清楚,她心中感动,自己昨晚不过是提了一嘴说到在现代古代都看不着那万马奔腾,卫靖当时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她微微笑,然后就默默安排了这一出。 想想在现代观看一次万马奔腾需要付出的金钱和时间成本,张晓瑛觉得自己超级豪横,这样的表演竟然只是给她一个观众观看。 因为卫靖带着她跑在前头,他们上了小土丘后好一会马群才完全通过,一路往南边去了,后面有十几个牧马人跟着,张晓瑛一直眺望着马群远去直到完全看不到为止,心中的震撼久久不能平静。 “贝贝,好看吗?”卫靖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好看!超级好看!卫五哥,谢谢你!”张晓瑛真心实意说道。 卫五六在不远处,那土丘上两人一马的剪影看着实是动人,他正为自家公子现在越来越懂得讨好小张大夫欣慰不已,却看到萧十二牵着叉三在他面前经过要往土丘去,卫五六赶紧拦住他说道:“别扰他们!” 公子难得有这般自在的时刻,他得帮他护好了。 萧十二没理他,继续牵着叉三往卫靖跟张晓瑛的方位走去,卫小将军跟小张大夫还没成亲呢!而且小张大夫还小,他俩在骡车里怎么着他没法管,只能定下一个时辰到点了就拍车厢催小张大夫歇息,好在每次都没到他定的时辰卫靖就自己出来了。 虽然在骡车里没法管,可在骡车外他是要看着的,身为护卫他不光要守护小张大夫的人身安全,也要尽量保障她的名誉不受损害。 卫五六正想再拦一拦萧十二,卫五一向他摆摆手,他们身为男方家人,是不好拦着女方家人的,他也不赞成卫靖跟张晓瑛这样同骑一匹马回营地,礼部官员可还在呢!公子今日的胡闹定是少不了被参上一本的了,再跟小张大夫同乘一骑,品行不端的话就等着他了。 而且知晓皇上给公子跟小张大夫赐婚的人并不多,卫国公府也没四处宣扬,张家更不会往外说了,在卫五一看来他们好像完全就没当一回事,公子在张家出出进进的也习以为常,他们也就是多做两个菜。 卫靖看到萧十二牵着叉三走近,自己先下了马,再把张晓瑛接下来,然后又把她托到叉三背上。 他当然喜欢跟她同骑一匹马,可他们毕竟未婚,方才他带着她也只是不放心她自己在马群中奔跑,必要自己护着她才安心。 他怕张晓瑛冷,要解下自己的斗篷给她披上,张晓瑛忙阻止:“卫五哥我不冷,你看我穿的衣裳,据说是可以穿到北极圈的。” 卫靖看着张晓瑛这身怪模怪样的衣裳,知道她说的肯定是真的,那北极圈便是北方之极,乃是极寒之地,这衣裳既能抵御住极寒之地的寒冷,此刻在此地更不在话下。 “好。”他不再勉强,跟张晓瑛一起拍马下了土丘,往营地回去。 萧十二很满意,据他观察,卫小将军一般只在亲卫们和他面前会牵小张大夫的手,而只要有黑旗军的兵士在,他就总能跟小张大夫保持合理距离。 就在卫靖带着张晓瑛体验万马奔腾的时候,远在福建泉州的一处海军军营里,新招上来的海军新兵们正在挥汗晨练,嘴里喊出的口号响彻海湾。 第四百八十九章 画像 离新兵们跑步的海滩不远处,几万名徭役民夫正在以人力手扛肩挑或是独轮车搬运土石,他们要在半年内修出一个可以停靠大乾最大军舰的码头,接下来还要把这里修建成大乾最大的军港。 负责这个工程的是张晓珲的老相识曹文轩,他现在被调来给张晓珲管理后勤,拿到调动文书后曹文轩不光把家都搬来了,还带来了他的整个工作团队,从修船坞到造船的所有技术人员都齐全,修码头更不在话下。 如今修码头需要用到一种新型材料水泥,曹文轩十分喜欢,好用又便宜,哪怕是从京城一船船运到泉州成本也依然比原先低许多,而且他听说泉州也要建水泥厂,到时候水泥就更便宜了。 有了曹文轩,张晓珲只需要领兵就行了,那些事情本来也不是他擅长的工作,他一般只是提出思路和建议,怎么实现就由曹文轩去操心了,当然他的思路和建议总是可以给曹文轩许多启发,现在除了修码头,曹文轩有空就拉着张晓珲研究怎么在甲板上加装可以旋转三百六十度的炮台。 之前他拿到了许多造船的资料,这些资料都是皇上把他传到京城后亲手交给他的,也提前交待他要让他给张晓珲当负责后勤保障的副手,他当时就很是激动,觉得自己要大展宏图造出前所未有的舰船了,但是没想到那些资料有部分内容是他看不明白的,最后还是张晓珲给他讲解了才明白。 如今他完全不会因为张晓珲年纪小就喊他一声“贤弟”了,现在的张晓珲是他的上级,他喊“将军”那是喊得心服口服的,因为张晓珲不光治军严明,许多方面也比他强太多了,很多时候他完全忘了张晓珲只是一个不到十七岁的少年。 太阳在海面升起一丈高的时候,军营里号声响起,这是海军的收操号,这么些日子别说曹文轩听熟了,连徭役民夫们都听熟了,而且也知道过不多久就会响起开饭号,兵士们吃饭前还会唱上两首歌。 听习惯了还觉得怪好听的。 曹文轩以前的造船工坊也是在水师营里,两相比较,虽然泉州海军的训练强度更大,军纪极严,但是兵士们士气极好,这也是曹文轩对张晓珲心服口服的原因之一。 他自己的儿子刚满十五岁,因他此前忙于工作一时疏于管教,这两年变得桀骜不驯让他头疼不已,他这次趁着海军招新兵狠下心把儿子送了进去,结果不到半个月就被张晓珲调教得像变了一个人,虽然对他这个老子还有些微不逊,但对张晓珲却是满目崇敬,表示此生必要追随张将军到天涯海角。 曹文轩虽然希望自己造的船可以航行到天涯海角,可儿子要到天涯海角他心里就有些犯嘀咕了,毕竟父母在不远游,没想到倒是他夫人说道:“只要人没废,哪怕他找嫦娥去呢!若是张小将军能去天涯海角,咱儿子如何便去不得。” 曹文轩夫人到泉州一段日子了,跟城里的夫人们也有了一些接触,也听说了张晓珲是断袖的传言,她刚听闻时大惊,回家后第一时间就问曹文轩,曹文轩断然否认,人张将军出一趟海就带了几名小娘子回家,断袖怎会做这般的事情? 当时他还用人不风流枉少年来替张晓珲开脱,可如张晓珲孤身一人下泉州曹文轩又觉得自己并没看错他,觉得他果然是严于律己,不然怎么可能把这些兵士治理得服服帖帖。 此时张晓珲跟曹文轩站在一艘木制舰船改成的铁甲舰上,这艘铁甲舰的动力是风帆搭配蒸汽动力,船头加装铁甲撞角,可以轻易击穿当下朝代的所有木制舰船,因此即便没有炮弹也可以克敌制胜。 但是这样的船仍然不能满足张晓珲的需求,要造出足够大的船首先需要足够大的船坞,但是大乾目前并没有这么大的船坞,因此泉州军港里的造船厂也需要重新设计。 泉州的造船业一向发达,唐朝时就已经可以造出航行到波斯湾的商船,但是航行安全还是铁甲船靠谱得多,只是铁甲船耗资巨大,曹文轩在忐忑不安中做了预算报到京城,没想到朝廷竟然通过了。 曹文轩感觉朝廷如今似乎财大气粗,莫非是国库有了什么额外进项,他倒是没猜错,如今卫国公府里卫婷就在跟卫国公夫人商量事情。 “娘,我还想多买些国债,那银子存在银庄又不能拿利息,您不如帮我问问还能不能再买些?” 她们这些内宅夫人手上多少都有体己银子,鉴于身份她们也不好拿去放印子钱,如今可以放债给朝廷拿利息,她当然是乐意的,一年多出几套首饰钱也好啊! “你不是买了三千两的份额了吗?还买那么多作甚,要五年才能赎回呢!”卫国公夫人说道。 她原本也想买一些国债以表示卫国公府支持朝廷的意思,没想到晚了一步都没买着。 这批由朝廷名义发行的国债利息再少也比把钱存在钱庄还得交兑换费来的划算,因此消息一放出去就吸引了京城许多人前来抢购,紧俏到甚至还要托人帮忙购买才能买到。 “我寻思着你给我的压箱钱留着也是留着,不如再多买两千两。”卫婷说道。 “我也买不着了,你若是觉得银子放着也是放着不如跟我一起投资一个水泥厂。”卫国公夫人说道。 “水泥厂?我听说张家的水泥哪怕把配方公开了旁人也做不好,那炉子一般人做不出来。”卫婷说道。 “所以张家如今放开投资,只要愿意签字同意他们的条件,就可以参与投资张家的产业。”卫国公夫人说道。 “是何条件?张家自己的银子不够吗?我看他们样样都是挣大钱的。”卫婷说道。 这“投资”一词听着可真是新鲜,而且张家为何这么做呢? “合同在这,你先看看,不管是谁要投资都是一样的合同,张家肯定不缺钱,钱不够他们最多不建厂就行了,反正这些生意旁人也做不了,他们这么做应是有另外的考量。”卫国公夫人说道。 卫婷接过那足有十好几页纸的合同翻看起来,屋里静了下来。 她们母女口中提到的国债自然也是张德源提出来的建议,而且实施之前他跟户部的财政官员们研究了好几个月,他自己也恶补了现代国家财政制度方面的知识内容。 国债发行后朝廷就有银子投入基础设施建设了,不管是疏通运河水道还是兴建铁路都游刃有余,当然也可以建设强大的海军,毕竟现代时空最早的国债就是因为要给海军筹集军费而诞生的。 因此曹文轩打的报告基本没什么异议就通过了,毕竟谁也不知晓张晓珲要造的船是啥样的,没有先例啊!就好像那些枪炮一样,没完全造出来谁知晓得花多少银子呢? 而且海军不光造舰花银子多,军中的伙食也比别的军种要好,因为严格来说,这大乾的第一支海军的大部分战士是以现代的海军陆战队的标准训练的,因为他们日后执行任务不光是要在舰上行动,更多时候要到陆地上行动,而在古代许多未知的陆地上危险性更高,这也要求他们的训练内容比大乾其他的军队要多出不少。 “将军,按这个速度,朝廷如今也大力支持,最多一年就能把您要的舰船造出来了。”曹文轩说道。 “这时间足够了,如今这十几艘舰船也不是不合用,到南洋那些岛屿也没问题,就是要加快把炮台装好,三个月后我要带舰队到南洋试航拉练。”张晓珲说道。 既是海军,训练场就在海上,整日窝在军港有什么用?这几个月这批新兵的适应训练也练的差不多了,该领着他们去探索新世界了。 其实没有炮台,他们现在只带着枪也已经可以横行大海了,但是现在横行不代表往后也能横行,所以为了让战士们尽早适应海战,三百六十度旋转炮台和火炮还是必须的。 “这么快就去试航吗?” 曹文轩惊讶问道。 “就在近海训练,好让他们早日适应海上生活。”张晓珲说道。 古代的舰船不像现代舰艇那么复杂,各技术兵种需要训练考核拿到证书才能正式上舰服役,新兵训练三个月足够了,何况他们还多训练了一个月。 他看向大海的目光悠远,海风吹着他前额垂下的一缕短发,在旁边看过去这张面孔虽然年少青春,却胸有成竹沉静淡然,让跟随他的人觉得无比踏实。 在京城一间雅致的屋子里,一双素手拉开一道帘子,一幅挂在墙上一人多高的画露了出来,画上的少年人牵着一匹丑马如青松般挺立,微微侧转的面孔跟张晓珲的脸一模一样。 “公主,早膳好了。”知夏在屋外说道。 这个时辰她们一般不会进入公主的闺房,这是公主的私密时间,其实她们也知晓公主在做什么,公主在画一幅画像,一幅张小将军的画像。 这幅画像从公主偷偷送走张小将军那日就开始画了,但是几个月过去了到今日仍然没有画完,也许公主并不打算画完,只是每日在画上添一笔罢了。 她家公主的画技自然是好的,有一回知夏进入书房被桌案上的人体器官图吓了好大一跳,还有那什么人体血管分布图,神经分布图,公主都能描摹得细致入微,她画张小将军定然也画得极好罢,只是她们谁都不敢拉开那道帘子看上一眼。 公主也告诉她们帘子里就是张小将军的画像,说是她还没画好,让她们不要随意拉开帘子,那她们就根本不会拉开了,公主对她们虽和善,但公主就是公主,每人敢不听从她的话。 “我知晓了。”萧元锦在屋里应道,她手上拿着一支画笔,注视了一会张晓珲的面孔,才在叉一的尾巴上加了一丝马尾。 除了第一日她一口气把张晓珲的画像画出来以后,过后的日子她每日都只是在画上添一笔而已,绝不多画,过了那么久,张晓珲的那匹丑马也只是有个轮廓而已,那马身上的圈圈可多着呢,颜色还不一样,够她画上个十来年的。 只要她每日都可以画他,便好似他陪在她身边一样,她便觉得心中安稳,并不会再奢求更多。 你好好的,我便好好的。 她最后再看了一遍画像,心里默念了一句,轻轻拉上帘子,走到外间放下画笔,在知夏端过来的温水里洗手。 “今日医学院有课,公主是去上课还是到医院看产期在今日的产妇?”知冬问道。 “去上课,医院有花娘子在,那产妇的产检指标挺好的,不会有问题。”萧元锦说道。 “二皇子妃传了话过来,说是两位小郡主都好着,让您放心。”知夏又说道。 萧元锦擦手的动作停了一下,脸上露出微微笑意,就像突然绽放的荷花一般动人,知夏看得都呆了一下。 唉!她家公主这么美又这么好,张小将军为何就不动心呢? “我下了课转过去瞧瞧她们去,这两小妮子长得随我二叔,才刚出生就像玉人儿似的。”萧元锦说道。 二皇子妃怀了双胎,正正好在张晓瑛出发那日提前发动,好在张晓瑛怕自己走了二皇子妃生产出意外,把她的产检资料都给萧元锦留有一份,而且以她的判断二皇子妃大概率需要剖腹产。 从第一次给曹娘子行剖腹产到当日,萧元锦已经做十多例剖腹产手术了,如今不光京城里的产妇都以到安和堂生产为荣,京城附近豪绅家中的小娘子也会到城里找她问诊。 所以当日二皇子急冲冲派人找她,她想都没想就背上手术器械带着助手去了二皇子府,在这之前张晓瑛已经帮着二皇子妃在她府中布置好了产房。 手术很顺利,二皇子妃术后也恢复良好,两个新生儿跟二皇子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虽然早产了半个多月也健健康康的。 因为这事林贵妃专程找皇祖母表示谢意,还送了萧元锦一整套珍珠首饰,皇祖父也不再说她是稳婆头子了,改喊她萧院长,夸她医术精湛,因为任哪个经验丰富的稳婆都知晓二皇子妃的胎位若是自然生产即便能生出孩子也多半是死胎,幸运的话二皇子妃还能留得一命,最大的可能就是一尸三命了。 大草原上,张晓瑛也在接生,只不过她接生的这个产妇已经奄奄一息,旁边趴着的男子是她的丈夫,早已气绝身亡。 ------题外话------ 来了来了。感谢尾号56593书友的八次打赏,太感动了,感谢大家的投票支持!本文今天上了网页大封推啦!看着很喜庆的感觉,这都是有赖于大家的支持! 第四百九十章 收留 气绝身亡的不止是这位少年,毡帐里外四处零散着倒伏的人体,男女老幼都有,触目惊心。 这位孕妇是藏在一堆草垛子里,那位少年就倒在草垛子外面,能看出死之前奋力要爬向草垛子,地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黑旗军的医士在四处查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人,但是显然没有,这场杀戮发生在两天前,即便当时没死,流血这么长时间也活不了了,而且血腥味还引来了草原上的狼群,许多尸首也被狼群分食得七零八落。 张晓瑛看到这种惨状身心都在发抖,但是她必须控制自己的情绪尽快投入工作,这名孕妇应该也没足月,在惊吓之中早产了,现在胎头已经露了出来。 现在离黑旗军诱杀狼匪那日已经过去了五天,他们拉着物资走得并不快,今日才开始接近牧民聚集地,但是遇到的第一个聚集点就已经是这幅景象。 其格桑早就没了气力,迷迷糊糊的似醒似梦,她今年才十六岁,刚刚成婚一年有了八个多月的身孕。 今年草原遭遇了大雪灾,那雪直下了五日五夜,好在他们部族离大乾近,今年卖羊毛换回了不少粮食,总能熬过这个冬日,然而狼匪来了,她不敢睁眼,一睁眼就看到狼匪抢掠杀人。 都死了!她被男人藏在草垛子里面,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各种惨叫声,女人喊着男人,男人喊着女人,阿姆喊着娃儿,娃儿喊着阿姆,参杂着惨呼声,她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狼匪把他们看到的人都杀光,把部族的粮食都抢光,好在他们没有放火烧一遍,有一些跟她一样躲在草垛里的人也活了下来,狼匪走了以后他们出来了,但是狼群又来了,也不知晓活下来的人躲哪去了,她走不动,她的肚子越来越疼,狼匪加上狼群,她又怕又疼,也不知晓在草垛里呆了几日,迷迷糊糊中她又听见脚步声,有人搬开了草垛,她以为自己活不成了,直到听见了一道声音。 那是她听到过最动听的声音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蓝鸟化成人间的女子发出的声音罢。 其格桑被人抬出草垛子放在担架上,她感觉到那女子轻柔地摸着自己的手腕,跟抬着自己的人说话,她被抬进了毡帐放在床上,接着她嘴里流进了甜中带着咸味的水,她贪婪地吞咽着,觉得自己的身上又有些气力了。 她听不懂这些人说的话,感觉到他们不是狼匪,不会杀她后,她的心安了,才想起来自己快要生了。 她急了,这是她男人留下的唯一血脉,男人用自己的命护住了他,她得留住她们俩的孩子,这也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她免力睁开眼,看见的却是一张蒙着面巾的脸,露出面巾外的眼睛格外明亮动人。 她喏喏说着话,请求这位女子救下孩子,哪怕她死了也无妨,只要孩子能活下去。 毡帐里烧起了热水,没有那么冷了,张晓瑛小心地给产妇做着产前消毒,给张晓瑛当助手的是黑旗军的两名随军医士,一名年纪大些三十多岁姓方,一名年轻的二十出头姓郝。 “郡主,产妇醒了。”方医士提醒张晓瑛。 张晓瑛抬头看去,这名看着也就十六七岁的产妇眼神中带着强烈的求生欲望,嘴里发出微弱的声音。 听不懂,张晓瑛安慰她道:“不用担心,我会尽力的。” 如果巴尔多在还可以让他来当翻译,但是他跟他的护卫一起跟着卫靖追击狼匪去了,不然没有目击证人,也许黑旗军就被指控为狼匪了。 “她说请您救救孩子。”方医士说道。 “你懂胡语?”张晓瑛很惊讶。 这胡语对于中原人士来说这不蒂为一门外语了,她也就是让巴尔多教了她一些问候用语而已,什么“你好”,“吃了吗”“祝你吉祥如意”之类。 “军中时常安排学习,多少会一些。”方医士答道。 难怪黑旗军号称“大乾第一劲旅”,张晓瑛想道。 “让产妇不要说话,节省体力,再给她补充一点糖盐水。”张晓瑛说道。 为了给产妇打气,医士一边给她喂糖盐水,一边给介绍张晓瑛的身份,那产妇眼神果然亮了一些。 产妇毕竟年轻,在张晓瑛给她做催产针灸后没多久就恢复了宫缩,而且还算有劲,张晓瑛指导医士在产妇的上腹部往下推压,她自己准备接住新生儿。 自从萧元锦当了产科医生以后,大乾的男医士在面对产妇时也不再有心理障碍了,公主都做得的事情,他们凭什么嫌弃?所以他们都不用张晓瑛开口就主动来给张晓瑛当助手了。 随着一阵猛烈的宫缩,新生儿滑出产道,张晓瑛接住婴儿,心里不禁一凉。 这新生儿是个男婴,浑身青紫,明显是发生了窒息,张晓瑛急忙给他清理呼吸道,暨给她弟弟土豆用嘴清理胎粪后第二次这么做,果然这第二次就没那么刺激了,但她都没来得及漱口又要忙着给新生儿做心肺复苏。 终于新生儿发出微弱的哭声,张晓瑛松一口气,把他擦干净放在产妇的胸口上盖上毡毯,让这母子俩肌肤相亲,这是目前的情况下激发他们生命力最好的方式了。 其格桑竭尽全力把孩子生出来后又昏睡了过去,她方才似乎听到说救她的人是她们北胡的公主,她有些疑惑,北胡公主为何不会说北胡话呢?但她已经没有精力想太多了,不管她是不是公主都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突然感觉到胸口一阵温热,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孩子趴在胸口,还在吃力地想要含住她的**,她不由得微微笑了,眼泪却流了出来。 她和孩子都活下来了! “郡主,这母子俩如何处置?”方医士问道。 如今此地仍是极冷,而且也没有食物,这母子俩能不能活下去也不好说。 “产妇还很虚弱,带着走吧!给她们安排一辆车。”张晓瑛说道。 救人救到底,虽然外面的尸首清理干净了,但是让这母子俩留在这简直就像把山羊母子赶进东北虎保护区一样,危险性也太大了些。 这事留给方医士他们做就行,张晓瑛回到了房车里,好好刷牙漱口好几遍才觉得舒服了,以后有条件了她一定先整个负压球出来。 离队伍停驻地几十米远处的一处窝坑里,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趴在地上,警惕地盯着聚集点。 那是他的家,虽然这个家已经毁了,他和部族里活下来的弟弟妹妹们躲过了狼匪,又躲过了狼群,如今又要躲这一队奇奇怪怪的人。 为何说这是奇奇怪怪的一队人,因为这一队人看起来不像狼匪,他们带着长长的骡车,进了他们的聚居地,赶走了正在啃食他们亲人尸首的狼群。 他们出出进进,把他族人的尸首都抬进一个坑埋上。 他还看到有人翻开一个草垛,那是他家的草垛子,他想起来了,在他阿父把他和妹妹藏起来的时候,他的嫂嫂就被他阿兄藏进了草垛里。 他后悔死了,手紧紧攥着,狼匪走后,因为害怕狼匪回来放火,他背着妹妹没命地跑,又因为舍不得家里人想回来看看,还遇上了部族里剩下的其余六个孩子。 他们想回家又不敢,远远看着群狼在聚居地乱串,这些狼都是跟在狼匪后面出现的,狼匪过处便有它们的食物,他们又冷又饿,就在附近山包里平日放牧过夜的土窝窝熬了两夜,幸好土窝窝里头留有火石,他们白天出来捡山上的枯枝,晚上点着火堆过夜,所有人中他年纪最大,最小的是他的妹妹才三岁,饿得嗷嗷直哭。 为了给妹妹找吃的,他本来想冒险避开狼群摸回家,那些狼吃的饱饱的,躺在地上懒洋洋地晒着日头,应该不会管他了罢。 可是还未等他回到家,就远远看到这队人马出现。 他最先看到的是一面大大的旗子,哪怕他又冷又饿,也觉得那面旗子怪好看的,那旗子上绣着他们草原上一到五六月便开的满地都是的堇兰花,那硕大又娇艳的花朵被草原上的风吹的不停摇摆。 这时候他看见草垛子被翻开后露出了一个人,他立即可以肯定那是他怀着身孕的嫂嫂,他咬着牙痛恨自己为什么竟然忘了把嫂嫂一块带走,如今他根本不可能把嫂嫂救下。 他紧紧盯着那些人的一举一动,想到阿父和兄长肯定都没了,这时候才留下了逃出来的第一滴眼泪,他哭了一会,擦干眼泪又看向那些人,发现那些人中有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人握着他嫂嫂的手。 那人穿的鼓鼓的,看不出来男女,周围人好像都听他的话,他嫂嫂也不知是死是活,被抬进了毡帐里。 小男孩觉得自己快要僵住的时候,终于看到那个不男不女的人从毡帐跑出来,进了一辆骡车,接着另一辆骡车到了毡帐前,有人把毡毯拿进骡车,接着他看到他嫂嫂被抬上了骡车里。 不好!他们要带走嫂嫂! 小男孩再也顾不得许多,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向装着他嫂嫂的骡车,他已经丢下过一回嫂嫂了,再也不能丢下第二回。 因为要救这名产妇,队伍耽搁了小半天,需要加快速度赶往下一个宿营地,张晓瑛从房车出来,队伍就开始行动了,她歪倒在垫子上,想尽量让自己舒服一点。 “禀郡主,有一名少年人说那产妇是他嫂嫂,不让我们把人带走。”郝医士的声音在骡车外响起,骡车随即停了下来。 张晓瑛呆了一下,这聚居地还有幸存者啊!这是好事。 “我去看看。”她说道,从骡车里出来,可是等她看到那名少年人后不禁哑然。 啥少年人啊!就是个孩子,这孩子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们,眼神里虽然带着惧怕,但是绝不退缩让步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 你跟他说他嫂嫂生了小宝宝,他能照顾好她吗?”张晓瑛说道。 这孩子突然出现,这两天也不知道躲在哪处野地里呢,大概连他自己都没有吃的吧! 张晓瑛一边说一边从萧十二挂在骡车上的篮子里拿了一个饼递给小男孩。 方医士把张晓瑛的话翻译给小男孩后那孩子眼神先是一亮,很快又暗淡下来,看到张晓瑛递过来的饼却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咽了一下口水。 张晓瑛心里叹气,这孩子肯定是饿得狠了,但是又觉得自己接了饼便留不住亲人,所以便强忍着。 “我叫堇兰,你叫什么名字?”她用自己仅会的胡语问道。 那小男孩一怔,看向张晓瑛答道:“我叫哈图。” 哈图答道。 原来救嫂嫂的人是个姑娘家,他心里多少有些安心了,而且她的名字就叫堇兰,难怪旗子上绣着堇兰花,那她一定是这队伍中最尊贵的人。 他见过别的旗子,阿兄告诉他那旗子上绣着的就是代表那支队伍里最尊贵的人的图腾。 想到阿兄他心里一痛,眼睛又红了,忙低下头去。 “吃吧,你要照顾你嫂嫂得先吃饱了才有力气啊。”张晓瑛再把饼递给哈图,示意方医士帮她翻译这句话。 哈图迟疑地接过饼子,却没有马上吃。 “是不是太渴了,给他一杯水。”张晓瑛说道。 卫五六从自己的水囊里倒了一杯水递给哈图,哈图接过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却还是没吃饼。 “问他为啥不吃饼?”张晓瑛不由得有些起疑,这孩子饿成这样还不肯吃是啥情况? “郡主,他说这饼要留给妹妹吃。”方医士说道。 哈图已经对张晓瑛等人放下了戒心,这些人肯定不会杀人,他嫂嫂也是他们救下了,他还多了一个侄子,他其实已经动摇了,觉得嫂嫂跟着这个叫“堇兰”的姑娘家走也未必不好。 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是那般和善,跟他因为生了阿妹难产死了的阿姆看他的眼神一般满含慈爱。 张晓瑛心中感慨万千,哈图这孩子小小年纪要顾着妹妹又要顾着嫂嫂,真是有情有义。 “问他阿妹多大了,在哪呢?”张晓瑛说道。 通过方医士跟哈图的交流,终于搞清楚了哈图的状况。 “这些孩子不能留下,狼群肯定还会回来,他们根本没有自保能力,而且这里也没有食物了,不被冻死也会饿死,五六,你跟哈图和方医士去把孩子们领回来吧!”张晓瑛说道。 但是方医士跟哈图说的时候哈图看向卫五六的眼神又满是警惕,摇头不干。 没办法,卫五六毕竟是卫靖的亲卫,身上自带几分煞气,这些护卫哪个不是一样呢?张晓瑛说道:“你带我去吧!把你妹妹她们领回来,不然她该害怕乱跑了。” 几个孩子在野外,遇上狼怎么办? 就这样,张晓瑛莫名其妙就收留了八个孩子,五个男孩三个女孩,最大十岁最小三岁。 卫五六看着跟在骡车后的两辆车心里嘀咕——公子啊!您该不会还没成家就喜当爹了吧! ------题外话------ 感谢书友尾号557194打赏起点币,感谢大家投票支持!上班啦!祝大家工作顺利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第四百九十一章 兰旗 阳光照在北胡王庭主帐白色穹顶上的金锥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与主帐中压抑的紧张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粮食不够了,一个大灾过去,牲口几乎都冻死了,如今天气暖和了,连冻死的牲口肉都快吃完了,各部落冲突不断,狼匪越来越多,以往这般的灾年要过去,基本都要靠大规模南下劫掠,把自己变成最大的一股狼匪…… “诸位稍安勿躁,我已向中原大乾皇帝传书请求支援,相信很快就有粮食送到。”穆多尔说道。 在主帐里的都是各个大部族的首领,并没有几个是真正服他,只不过他们谁也争不过谁,他在汗位上坐着可以平衡各方罢了。 “我等不做也有人做,那些先动手的部族越发强盛,他们如今也开始结盟,再这么下去,即便中原的皇帝愿意支援我等,我等也会很快就成了别人口中的肥羊!更何况中原皇帝并不一定会这么做。”坐在穆多尔右下首的一名三十多岁的壮硕男子嗡声嗡气地说道。 他是穆多尔的姑父,名唤博尔忽,是穆多尔王庭中除了穆多尔所在部族之外最大的一个部族首领,便是王太妃的母家部族也逊他们几分。 他的话也不无道理,草原上人口资源就这么多,你不抢别人抢了人家不就壮大了么? “我方与中原朝廷签有协议,岂可做那背信弃义之徒?”穆多尔舅父沉声说道。 “这雪灾多年罕见,活都活不下去了,还要那协议作甚?何况那中原朝廷便是那般好说话的么?谁晓得他们的支援附带什么条件!”博尔忽说道。 “附带条件又如何?打仗不是也会死人么?大乾……”穆多尔舅舅还未说完,主帐外一声“报!”接着一名士兵冲进主帐疾声说道:“大汗!西南方向有一股狼匪正往王庭袭来,人数在两万以上,距离王庭仅有十里不到!” 主帐中的气氛瞬时紧张起来,这显然不是普通的狼匪,普通的狼匪人数向来就是几百几十人一股,多的也就是千八百人,而为了保证足够养活部族人口的牲口所需的草场,草原各部族之间的距离相隔甚远,王庭日常的兵力也就保持在三千人,对付普通的狼匪足够了,有战备需要才会召集兵力,而今日到王庭议事的各大小部族首领也就每人带了百十护卫,加起来都不足两千人。 穆多尔当然可以召集两万以上的兵力,但需要时间,如今那狼匪离王庭已经不足十里,而他们之前分散出去的斥候并没来得及回报,说明这支狼匪是千里奔袭,斥候们只能利用熟悉地形路线先一步回报。 鸣金备战!各部族即刻派人回去招兵增援。”穆多尔说道。 “穆多尔汗!我亲自回部族召集援兵!”博尔忽站起来说道。 “博尔忽!王庭如今大敌当前,你怎可临阵逃离?”穆多尔舅父黎木松怒声说道。 当他们是傻子呢!明明回部族召集援兵派人回去即可,而首领自己留在王庭也会让本部族援兵来得更快,他博尔忽这么做明显就是要逃离。 “黎木松你休得胡言,我这是担忧随意派人回去召集不动援兵才欲亲自跑一趟,何来临阵逃离?”博尔忽也大声反驳。 树要皮人要脸,最关键的是,若是一个“临阵脱离”的名声背在身上,日后他还如何服众? 黎木松正想再说,穆多尔开口道:“有谁是要亲自回去召集援兵的请随意,留下的跟我一起准备对敌!” 少年声音不高,却沉稳有力,完全没有显出丝毫慌乱。 大战在即,如果不能拧成一股绳反而容易坏事。 他的态度反而拢住了想象博尔忽一样的首领,最后带着护卫离开的也就是五人,别的首领都是派亲兵快马回部族召集援兵。 王庭里响起了长长的号角声,散布在四周的毡帐里冒出了许许多多的人,所有十五岁以上的男子都带上武器骑上马到王庭主帐前集中,妇人和孩子们虽然面有惊色,但也有条不紊地收拾仅剩的粮食准备撤离。 穆多尔趁着军队集结的空隙到王太妃的毡帐见她。 “母妃,您带着卫队先避一避吧。”穆多尔说道。 敌人来势汹汹,草原上的对战没那么多技巧,就是谁人多谁的赢面就大,他的五千兵力对战三万敌军,他自己并没有太多把握。 而且因为他是汗王,这些人显然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别的部族首领也许还会留着用,对上任汗王的部族那是必要斩尽杀绝的。 王太妃心中一片悲凉,如果不是情势危急儿子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莫非真是老天要亡他们一脉,眼看着儿子长大,治理各部族的才能慢慢显露,却偏偏又遇上这般的雪灾。 她微笑着对穆多尔说道:“你放心,母妃自有安排,该走的时候就会走。” 如果身为王太妃的她都先逃了,那还怎么稳住军心? “那儿子再给您调三百人过来。”穆多尔说道,其实他也了解自己母妃,知晓她是不会离开王庭的。 “不必,多一个能上战场的人便多一分胜算。”王太妃拒绝道。 “好,母妃,即便最坏的结果发生了,巴尔多也还活着,咱们这一脉便还有希望。”穆多尔说道。 如今他实是万分庆幸当初把巴尔多送到大乾京城,即便他没了,大乾皇帝也不再理会巴尔多,也还有堇兰妹妹照应他。 “嗯,你去吧!我也要收拾收拾。”王太妃说道。 穆多尔从王太妃的毡帐出去,接过门外亲卫递来的盔甲披上,转瞬就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手持弯刀飞身上马来到主帐前,这里已经聚集了王庭所能聚集到的所有兵力。 号角声响起,草地上吵嚷着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 穆多尔催马上前,在队列前扬声说道:“草原上无畏的儿郎们,就在此刻,有一队狼匪正在向王庭袭来,他们人数众多,在草原上烧杀掳掠,许多繁衍多年的部族就此灭绝,如今他们的刀锋伸向王庭,我等若是束手就擒只会是死路一条,只能拼死反抗才有望获得生机,儿郎们!为了保护我们的父母姊妹!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我等必将狼匪斩杀殆尽!” “斩杀殆尽!斩杀殆尽!斩杀殆尽!”王庭前响起了雷鸣般的声音。 在场的人都明白狼匪来了逃是没用的,只能尽最大可能歼灭他们,或者是尽量给妇人幼儿拖延一下撤离时间。 “出发!随我杀贼!”穆多尔振臂高呼,一马当先往西南方位骑去,几千骑兵在各自队伍中随着将官跟在后面。 从王庭出去也没多远,就看到前方烟尘滚滚,看着烟尘的宽度和长度,狼匪的三万人只多不少。 穆多尔和各大部族的将领们面色严峻,但是他们不能后退,后方便是他们的父母妻子儿女,他们只能战到最后一滴血流尽。 长长的号角声响起,王庭军队排开阵型,要挡住来势汹汹的狼匪去路,将士们把弓箭准备好,要利用弓箭先击杀第一波敌人。 两军越来越近,狼匪显然早就看到了拦在他们面前的王庭军队,但是他们前进的速度没有半点减缓,反而冲得更快,显然是想要直接冲杀过去。 眼看狼匪就要进入弓箭射程了,两军对接也只是几息之间的事,穆多尔正要下令放箭,却听到东南方传来一阵尖锐赤刺耳的乐声。 这声音高亢激扬,一阵急似一阵,听不出是何种乐器发出来的,他下意识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先入目的却是一面大旗。 这面大旗太奇特了,然而穆多尔心中砰砰直跳,仿佛必死之人看到了一丝活下来的曙光! 这是一面兰旗!这上面绣着的正是他让巴尔多带到大乾京城给堇兰妹妹的徽标! “援军来了!”穆多尔大喊道,与此同时,对面原本正在疾冲的狼匪队伍却突然变得混乱,许多人竟然调转马头往侧旁逃去! 对他们来说,这号声就是他们的索命咒!这面绣着大朵堇兰花的旗子就是他们的招魂幡! 从十多日之前,这面旗子便在草原上追着他们剿杀,他们常常刚看到这面旗子出现便有人倒在马下,尸体上只出现一个流血的小孔,可他们并未看到有任何物品击中死者,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人们总是对自己不了解的致死原因莫名的恐惧,哪怕是穷凶极恶的狼匪也是一样,为了躲避这面旗子,他们每到一处聚居地便不得不缩短掳掠时间,也不敢再像以往那般放火赶尽杀绝,怕火光引来这面旗子,最后不得不归入力量最大的一股狼匪寻求庇护。 在这面旗子的威压下,原本互不相让见面互砍的狼匪们短短时日竟然聚集起了三万人之众,人一多胆子便大了起来,一般的小部族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了,领头的便直奔王庭而来。 狼匪中虽然也有几名核心人物和核心团伙,但毕竟是乌合之众,哪怕只有小部分人一听闻这索命声便下意识逃离,也足够打乱狼匪的进攻态势了,即便他们的核心团伙头领声嘶力竭拦住出逃的狼匪也无济于事,狼匪的攻势慢了下来。 号声越来越响,兰旗越来越近,那面大旗子下不过是寥寥几百人,穆多尔看清楚后心中不禁一凉,狼匪们倒是没那么怕了,他们中有许多只是听说过这面诡异可怖的旗子,并没有真正遇见过,而且他们人多啊!那旗子就算要施法…… 娘呀!真的施法了! 狼匪即便进攻态势慢了下来,可依然往前冲着,可冲在前面的不知怎的纷纷倒下,一排排倒下。 这下不光狼匪的人吓着了,连王庭军队穆多尔他们也惊呆了。 见鬼啦!是什么杀了这些人啦!虽然兰旗下的人举着一样怪模怪样的玩意,可也没东西射出来啊! 迎风飘扬的堇兰花娇艳欲滴,然而这朵花儿一出现就有无数狼匪的命被收割,深埋心底的可怖一幕真实地在眼前呈现了出来,狼匪的溃败简直一泄千里,他们想不明白,明明是那么美丽的花儿,怎么就成了索命的标志了呢? “穆多尔汗,我等要趁机冲杀么?”旁边的将官看到屁滚尿流的狼匪问道,语声中掩饰不住的跃跃欲试。 “不可,容易被误伤!”穆多尔说道。 别人不清楚,他却是清楚的,这便是巴尔多写信给他描述过的大乾新武器。 当时巴尔多提到堇兰妹妹说的这枪械的性能时,他原本以为堇兰妹妹并不知晓得太清楚以致口误,今日他才发现堇兰妹妹说的其实远远不够。 眼前所见,这武器实在太惊人了,狼匪们没有任何招架能力,逃的慢了必死无疑。 只怕这世上无任何军队可以抵抗得了,包括他们。 穆多尔心中既有死里逃生的庆幸又有对日后草原各部族命运的忧虑。 溃退的狼匪之间互相碰撞踩踏又死了不少人,最后能逃掉的也就两三千人而已,前方尸横遍野,王庭军队也从兴奋嘈杂渐渐变得安静,今日目睹的一幕让他们永生难忘。 那也就是五六百号人身上只怕连汗都没出几滴,转眼之间便歼灭了几十倍于己方的敌人。 如果自己成了他们的敌方…… “传话下去,援军是堇兰公主的卫队,准备迎接堇兰公主。”穆多尔感受到了身后将士们隐隐的惧怕,对旁边的副将说道。 既然堇兰妹妹的兰旗出现了,说明她人就在不远处。 堇兰公主?在大乾京城的堇兰公主回来了吗? 王庭将士们就没有不知晓堇兰公主的,毕竟家家户户十四到十七岁的儿郎都被筛了一遍要给公主选婿。 王庭军队又开始了微微的骚动。 卫靖站在兰旗下冷眼看着这一切。 把草原上的狼匪汇成一股,让他们在人众胆子壮下对穆多尔的王庭生出欲望,在两军相接之前卫靖带兵出现狙杀狼匪,在穆多尔面前真实展示了大乾的实力。 还不错,每一步都按照他的设想做到了。 这里每一步都要把握得十分恰当才可,若是他们早一步出现狼匪便被吓退没有机会在穆多尔面前歼灭他们,晚一步出现两军混杂后便不好开枪,即便好开枪也容易造成误伤,而且也起不到让穆多尔和其他部族首领观摩的作用,达不到卫靖想要的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他之所以可以把握得这般精准完全得益于他胸前的望远镜。 这便是高科技的降维打击罢! 他唇边溢出了一丝微笑。 明天,他就可以前去跟他的贝贝汇合了! 第四百九十二章 北归 集结号响起,策马追击狼匪的黑旗军兵士都回到了兰旗下集合,他们身上连盔甲都没披,看起来就像权贵家的护卫一般,然而若不是有那杆兰旗,王庭军队的兵士们面对这区区几百号人也会觉得胆寒。 几倍于他们人数的狼匪人家不费吹灰之力便灭了,要灭他们不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卫靖带着巴尔多从黑旗军队中纵马向穆多尔骑去,巴多尔到他面前下马下跪行礼:“汗兄,我回来了!” 卫靖也下马向穆多尔行拱手礼,穆多尔赶紧下马给卫靖还礼说道:“卫将军请勿多礼,你几次救我于危难之中,我是不能受你的礼的。” 卫靖笑笑,人家现在是大汗了,礼节自然是要做足的,而且他现在确实是以张晓瑛参加婚礼一行人的卫队长名义出现的,并非皇帝特使,皇帝特使是礼部官员。 王庭军队里没人觉得穆多尔给卫靖还礼有任何问题,如果不是他们出现,王庭军队不说会全军覆没也活不下几个人。 穆多尔对巴尔多说道:“起来吧!堇兰阿姐如今在何处?” 他刚才一直没看到张晓瑛的人。 “我们和阿姐分开半个月了,卫将军或许知晓她在何处。”巴尔多说道。 穆多尔心中一惊,竟然分开了半月,草原上这般危险重重,这位不会是故意的吧! 他转头看向卫靖问道:“卫将军,堇兰如今在何处?请即刻带我去接上她。” 卫靖看出他眼中的担忧疑虑,心中微微不适,暗道:“若说在意她,我比你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嘴上却淡淡道:“放心,她很安全,我这就与她汇合去,就不劳烦汗王了!” 但是他的态度却让穆多尔更加感觉不对劲。 “堇兰是我阿妹,何来劳烦之说,事不宜迟,还是先接上她回王庭。”穆多尔说道。 卫靖本来可以用“她是我未婚妻”来回应穆多尔,但他毕竟是不惯于口舌相争的人,而且也觉得自己这么说有争宠的嫌疑,干脆就不说话了。 他愿意去接就去吧! 穆多尔把王庭的防卫等一切事务交由他舅父代管,让巴尔多回去跟王太妃告知张晓瑛的情况,就带着自己的卫队跟卫靖前去迎接张晓瑛。 “阿姆,我看到兰旗了,兰旗来了!”一名十一二岁的牧民少年激动地跑进一个破旧的毡帐里,对着躺在地毡上的一个妇人说道。 那妇人咳了几声,苦笑了一下,过了一会才说道:“那堇兰姑娘不是收留没了父母的孩子吗?你也跟着她走好了,家里已经没有粮食……”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活不久了,这孩子只怕也是沦为别人的家奴的命,听说这堇兰姑娘心善,做家奴也是做心善主家的家奴更好。 “我不会丢下阿姆的,堇兰姑娘会医术,她会治好阿姆的。”少年人说道,拿起温在炉子上淡的几乎闻不到奶茶味道的奶茶小心地喂給妇人。 妇人没再说话,喝了几口奶茶后闭眼歇息。 少年人给妇人掖好毡毯,又跑到门外张望,想看看那面神奇的旗子会不会往这边靠近。 他是到别的部族给人送东西换粮食时听说了这样的一面旗子,这面绣着他们草原上的堇兰花的旗子一靠近就会吓跑狼匪,跟旗子一起出现的是一个叫堇兰的姑娘,她不光声音像蓝鸟一样动听,还会给牧民们治病,牧民们还能跟她换些粮食。 其实牧民们见过这面旗子的人并不太多,只是在如今灾祸多发的草原上突然出现了这么样一面可以给人带来希望的旗子,上面绣着的又是他们草原上最美丽的花朵,人们便会不由自主地传颂。 少年人呆呆地看着那面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的旗子,他家的毡帐在一处坡道下,周围没有别的人家,他心里一急,拔腿向旗子追去。 张晓瑛正坐在其格桑的车子里看她给小婴儿喂奶,不得不说,这些古代草原上的民族生命力真的是非常旺盛,紧紧是过去十来天,其格桑已经从当初奄奄一息的状态下恢复得相当不错了,抱着孩子上下骡车比张晓瑛还利索,而且奶水也很多,小婴儿吃不完还漏掉了,看得张晓瑛直心疼,最后为了不浪费,张晓瑛教她把多余的奶水挤出来,给那个最小的小女孩朵兰喝。 那孩子瘦弱得很,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小男孩哈图把她带到一个土窝窝看到挤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几个孩子时,差点没看到她,孩子们惊恐万状的样子让张晓瑛的心紧紧攥着,把他们带着一路走也不是她一时的心血来潮。 好在这些孩子的自理能力都非常强,完全不用她额外关照,给什么吃什么,晚上就跟其格桑住一个帐篷,白天就坐在车上,大一些的孩子还下车走路,一边走一边捡路上零星散落的牛粪羊粪和看不出什么动物的粪便,甚至队伍里的骡马粪便他们也都帮着收拾起来,在他们眼里这些都是宝贝。 张晓瑛只知道牛粪是草原上的主要燃料来源,但是别的牲口粪便也可以当燃料却是不了解的,直到她跟其格桑断断续续的聊天才知道,而且她们认为烧羊粪还可以净化空间辟邪之类。 因为跟那么多草原孩子在一起,张晓瑛的胡语水平进步很大,孩子们也愿意跟她亲近,喊她“堇兰姑姑”,张晓瑛也不清楚自己的辈分咋这么大,不过他们愿意喊啥就喊啥吧!别加个“婆”字就行。 但是一路走来也遇到许多贫病交加的牧民,张晓瑛也只能尽自己的能力给他们做些救治,留下些药材和粮食,好在她家自己买的物资里就有大量的药材和粮食,也不算假公济私。 “堇兰姑姑,堇兰姑姑,有人找你。”正在队伍后方车下捡马粪骡粪的哈图跑向前追上张晓瑛和其格桑的车子喊道。 他如今俨然就是孩子们中的大哥,每天忙来忙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怕张晓瑛觉得自己不够勤快嫌弃他们不带他们走,总之他跟几个孩子都是尽量在张晓瑛面前展示他们的存在价值,一开始甚至朵兰都下车捡粪便,后来被张晓瑛发现了才制止了。 “谁找我?”张晓瑛用胡语问道。 “他找你。”哈图说道。 张晓瑛从车前伸出身子一看,又是一个男孩追着车子,看到她就在路边普通跪下来磕头。 看来下跪磕头是这时代的共同语言之一,这段时间张晓瑛已经被很多人磕过头了。 萧十二把车停在路旁,张晓瑛爬下车问道:“啥情况?先起来说话。” “他阿姆病了,求您过去帮忙诊治。”哈图说道。 那个小男孩向张晓瑛递上一样东西,那东西乌黑油亮,上面还缀着一根绳子。 “诊费,我有诊费。”男孩对张晓瑛说道。 他刚刚跟着哈图过来的时候哈图跟他说了,堇兰姑娘并不会白白帮牧民,她是要回报的。 “这是什么?”张晓瑛问道。 “我阿父留给我的,我也不知晓是什么。”小男孩说道。 张晓瑛听不太懂,哈图连比带划把意思跟给张晓瑛传达了。 “你阿父给你的你自己留着吧,带我去见你阿姆。”张晓瑛说道,当然这么复杂的话她说的是大乾官话,小男孩明白了她是不会收的意思,却不知道她后半句说什么,急得又往地上磕头。 “不要磕头了,堇兰姑姑心善,快起来带堇兰姑姑去看你阿姆。”哈图拉起男孩,他虽然比这个男孩小,但是这些天吃的好,男孩却顿顿都吃不饱,很轻易就被他拉了起来。 萧十二带着护卫和亲兵跟着张晓瑛骑马到了男孩家里,车队继续往前行,这一路他们都是这样,不能因为张晓瑛要救治牧民影响行程,一些常用药材也都带上,方医士也会随着她出诊。 牧民得的很多也不是什么大病,无非就是食物短缺造成营养不良后引发/的各种症状,因此张晓瑛也会带上一些粮食过来。 不出所料男孩的妈妈也是这样,再加上受了风寒,拖得久了些,张晓瑛给他们留了七天的药,又给他留了一袋粮食。 “这些东西都不是无偿给你的,你需要给我相应的回报。”张晓瑛说道。 她不希望自己是以施舍者的面目出现,也希望这些孩子明白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不劳而获的。 “我要照顾我阿姆,不能跟你走。”男孩有些恐慌地对张晓瑛说道。 堇兰姑姑留了这么多东西给他,又不要他阿父留下的东西,是不是想把他带走当奴隶? 张晓瑛环顾一下毡帐,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多余的这母子俩用不着的东西,很可惜,这里面虽然说不上家徒四壁也差不多了。 “我喜欢听曲子,你会唱曲子吗?”张晓瑛问道。 “会!”男孩眼前一亮,马上就开嗓唱起了歌,还边唱边跳。 别说,草原民族就是有唱歌跳舞的天赋,而且这基本就是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大概因为经常对牲口吆喝,他们常常都有一副音域宽广的好嗓子。 男孩唱完一曲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张晓瑛,张晓瑛鼓掌说道:“特别好,我又听到了一首这么动听的曲子,多谢你。” 她这还真不是客气话,而是她对古代的歌曲确实怀有强烈的兴趣,她曾经听过一个说法,文明程度越是低的地区越是可以孕育出艺术水准高的音乐,因为文明程度低的地区的人群越是接近生命的本源。 虽然张晓瑛不知道这种说法是不是有事实依据,但是她这些日子确实听到了不少很独特的曲子,其中不少确实有很高的艺术水准,仿佛带着来自远古时代的音乐信息。 “每日按时给你阿姆熬药,记住怎么熬了吗?”张晓瑛问道。 “记住了。”男孩松了一口气,堇兰姑姑这么说,那就是不会把他带走的意思了,不然看看外面的人,他肯定是逃不掉的。 张晓瑛还没从毡帐出来,就听到有隐隐的马蹄声传来,她一怔,难道是狼匪来了吗?自从跟卫靖分开以后,她们还没遇上过狼匪,也没听见过这样的马蹄声了。 正疑惑间,萧十二进来说道:“郡主,卫将军回来了。” 张晓瑛心中一喜,从毡帐跑出来往马蹄声的方向看去,只见另一面兰旗远远地飘扬着,只是离兰旗不远处还有另一面旗子,看不清旗子上绣了什么。 “怎么多了一面旗子?”张晓瑛问道。 她现在对古代的旗帜使用原则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旗子几乎就代表了一个人。 “是北胡汗王的王旗。”萧十二说道。 他们身为萧卫自然需要熟悉各种旗子的式样,好清楚判断自己面临的是什么状况。 “这旗子上绣的是狼吗?”张晓瑛好奇问道。 都说草原民族崇拜狼,她还看过那本著名的《狼图腾》,虽然草原上人类和狼之间争斗从未停止过,但是人类对狼的崇拜也未断绝过。 “是苍狼的头。”萧十二说道。 果然,草原各民族都有他们的祖先是狼养大的传说,虽然情节各不相同,但都是说狼帮助过他们的意思。 张晓瑛凝目看去,只见那面王旗为深褐色,上面绣着的狼头栩栩如生,怒发喷张露出森森白牙,看着就好像要从旗子扑出来给你咬上一口。 每次看到旗子,张晓瑛都为古代绣工的高超技艺惊叹不已,不过她并没有多长时间欣赏狼头,因为卫靖跟穆多尔很快到了毡帐前。 毡帐里的男孩愕然地看着那面旗子,他们住的离王庭不算远,自然知晓这是他们汗王的王旗,他发现旗子往他家的方向过来就赶紧跪了下来不敢再看,还拉了拉张晓瑛示意她跟自己一起跪着。 “阿兄!”张晓瑛笑盈盈地给穆多尔行福礼,穆多尔翻身下马抢过去扶起她说道:“堇兰妹妹辛苦了,跟阿兄不必多礼,快给阿兄看看,又长大不少了呢!” 穆多尔是少数民族做派,又加上实在忧心张晓瑛的安危,扶她起来后也没马上撒手,只关切地上下打量她,想看看卫靖一路上有没有慢待她。 这时候他完全不记得巴尔多说过的张晓瑛也是大乾的郡主这事,只当她是自己的妹妹,是北胡王庭的公主,他自然要护着她。 确认了张晓瑛脸色还不错,应该是没受什么委屈后,他稍微安心了下来,转身对他的卫队说道:“见过堇兰公主。” 几百北胡兵士早就下马等候,听了穆多尔这话齐齐单膝下跪高呼道:“恭迎堇兰公主北归!” 毡帐里躺着的妇人跟跪在毡帐外的男孩都惊呆了,给他们看诊让他们唱曲子换粮食的人竟然是他们的公主? 而卫靖看着跪了一地的北胡兵士冷冷地想道:北归?想的可真美呢! 第四百九十三章 反差 然而卫靖也低估了北胡王庭对张晓瑛的重视程度,在离王庭还有好几里地远的地方,王太妃已经在翘首以盼,跟她一起出现的各大小部族的男女老幼们也都翘首以盼,路两边挤满了长长的人群。 他们接到张晓瑛的位置离王庭也就是快马半天的路程了,因此张晓瑛也就不坐车了,跟着卫靖穆多尔骑马,在太阳快西沉前跟王太妃会了面。 王太妃看起来比两年前老了许多,鬓边甚至有了白发,显然穆多尔做了汗位并没有给她带来更多的幸福感,反而是压力更大了。 她站在人群之前,远远看着张晓瑛靠近,殷殷切切特别像张晓瑛在现代的奶奶站在村口等他们的样子,张晓瑛心中一酸,在马上喊道:“阿姆!”就想要翻下马来。 “慢些!慢些!”王太妃也大声应道,怕她摔跤提醒她,她一眼就看出张晓瑛骑马的技术不行。 穆多尔也知道张晓瑛的技术不行,所以他发现她要下马后就快一步翻身下马把她接下来,自从他接上张晓瑛后他们俩就一直并排骑在最前面,穆多尔的卫队把他们围在中间,连萧十二都被排挤出去,更不用说卫靖了。 没办法,谁让张晓瑛现在是北胡的公主了呢?人家要保护自己的公主自然没有大乾护卫什么事。 初来咋到,他们也不好跟穆多尔争执,而且这样还会让张晓瑛处于两难之中,萧十二等人只能是紧随左右两侧,反正草原上路也宽,路旁也只是草地。 张晓瑛下了马就要给王太妃行礼,王太妃一把揽过她抱在怀里说道:“好孩子,阿姆做梦都想有这一日。” 她自然是清楚张晓瑛不可能到北胡生活的,人家亲爹娘都在,她只是希望张晓瑛能亲自到王庭一次,她好有机会像真正的母亲那样跟她相处。 王太妃身材高大,不然当时也不会张晓瑛跟两个壮年女子都抬不动她,她的怀抱温暖又安心,张晓瑛把头埋在她怀里也回抱着她说道:“阿姆,堇兰也做梦都想到王庭来呢!” 这梦从现代做到古代,而且现代还不敢做到游牧民族王庭的梦,那会草原上哪里还有什么王庭,有的只是一个个营造出来的景点影视城罢了。 两人抱了好一会才分开,王太妃上下端详张晓瑛说道:“我的堇兰长大了,也更好看了,就是赶路辛苦给累的不轻啊!” “累点也值得。”张晓瑛微微笑着说道。 “来,你骑马累着了,咱们坐车。” 王太妃拉着张晓瑛的手上了一辆只有一个圆弧顶的马车,马车四面都没有遮挡,只有四根柱子顶起车顶,车顶四周垂下半尺长的金色流苏,显示出坐这辆车的人的尊贵身份,拉车的是两匹神骏的高头大马,分别由两名马夫牵着。 张晓瑛跟着王太妃坐在马车铺着金色软垫的坐凳上,马车还没开动,路两旁的民众纷纷下跪高呼:“恭迎堇兰公主北归。” 他们不像穆多尔的护卫那般喊的整齐,但是重在真心诚意,通过在邺城见过接触过张晓瑛的人回来的叙说,王庭的牧民们都知晓他们这位堇兰公主医术高明又善心,而且他们中的许多人也听闻了最近草原上兰旗的传闻,现在发现那个传闻中的堇兰姑娘其实就是他们的堇兰公主,对张晓瑛也就更喜爱了。 瞧瞧,堇兰公主对着我笑呢!她笑得可真好看啊! 在张晓瑛挥着手经过他们面前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有这种感觉,但是张晓瑛其实挺尴尬的,毕竟是第一次作为主角被人围观,虽然以前她有登台表演的经验,但那些时候台上不止她一个人,更重要的是,台下一片黑乎乎也没人跟你互动,你完全可以把台下的观众都当成空气啊! 可现在路两旁都是喜悦热情的问候和眼光,张晓瑛一边故作淡定地回应着,一边忐忑不安地盼着这欢迎的队伍别太长。 但是她再不自在也不能说不接受牧民们的礼拜,毕竟她现在不仅仅是大乾的张晓瑛,更是北胡公主,代表的是北胡王庭的尊严。 在张晓瑛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开始僵硬的时候,远远看到了前方两座石头砌成的两座相对的圆台,圆台有三米高,直径由上往下减少,台上分别竖着三根黑乎乎的柱子,柱顶雕成了鹰头,在对着入口方向的圆台一侧挂着巨大的雄性麋鹿的头骨,头骨上还保留着美丽的鹿角,鹿角的两边围着一溜羊的头骨。 两座圆台后是两根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物品雕成了巨大的也不知牛角还是羊角在上空交叉,组成了一座象征着门的建筑,这两座圆台和角门带着强烈独特的气息迎面扑来,张力满满,张晓瑛又一次感受到了牧民歌声中那种神秘的远古信息。 “哇!”她忍不住惊叹道,眼神也被这圆台上随处可见画在石头上的图画吸引,那图画内容远远看去丰富多彩,有围在火堆边一起跳舞的人群,有骑着马举着长枪的骑士,有蹲下来挤奶的女人,还有赶着羊群的孩童,还有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动物形象。 张晓瑛马上意识到这根本就是一座记录了草原少数民族生存发展过程的一座珍贵的宝库,特别是早年的发展过程,如果是在现代早就搭好棚保护起来了。 张晓瑛只恨自己眼睛不够用,加上车子也很快通过了圆台和角门,只觉得意犹未尽,王太妃看她喜欢很是欣慰,安慰她道:“等你歇好了再来看也不迟,到时阿姆给你说说这些石头上的故事。” “好!我可爱听故事了。”张晓瑛说道。 这些故事其实就是游牧民族口口相传的历史,近代以前只有中国有着严密规范的信史记录,而且这样的记录最早可以追溯到商周时期,据说是华夏的老祖宗觉得自己那么牛逼不能不让子孙后代们记住,当然他们最后也没想到被记住的更多是各种糗事罢了。总之不管好事糗事,华夏的老祖宗们希望他的子孙后代可以学习自己牛逼的地方,尽量避过自己踩过的坑,因此对历史的记录都尽可能严谨写实,像这样口口相传的历史传着传着就失真了,很容易就成了神话小说。 当然现代确实也有真把神话故事当成历史的,据说还挖出了故事里的遗址,神奇的不行。 张晓瑛决定听王妃讲故事时给她录个音,没事的时候整理出来,留存到以后就是珍贵的史料了。 北胡王庭与其说是聚居地,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圆形营盘,王帐位于这个营盘的中心,四周远远地散布着由大到小的毡帐,毡帐里住着的人的身份高低可以通过跟王帐的距离推测出来,离王帐越远的人身份越低,当然也有一些例外,就是卫队的护卫和侍女们。 营盘周围还分布着好些木头架设的高台,高台上站着执勤的士兵,可以观察到四周的动向。 张晓瑛住在王太妃隔壁的毡帐里,也是一个带着金锥的白色穹顶的大帐,里面一共三十平米左右,用布帘分隔成了睡眠区,用餐会客区,更衣区,还有一处类似书房的区域,用餐会客区的桌椅碗筷跟邺城的风格类似,可以看得出来布置得很用心了。 王太妃亲自带着张晓瑛到她的穹帐,张晓瑛好奇地这里看看那里看看,还伸手去扒拉想看看毡帐的墙壁是怎么固定的,王太妃一直笑咪咪地看着她。 “阿姆,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太浪费了。”张晓瑛说道。 这么大的空间要保暖就得燃烧更多炉子提高温度,好在现在跟最冷的时候比已经暖和了许多,但是夜间的最低温度应该还在零下十度以下,张晓瑛还是得想法子住进房车才行。 而且她住下来后护卫工作还是由萧十二带着卫五队负责,毕竟张晓瑛那两把子胡语是很难跟北胡兵士沟通的,他们被安排跟王庭卫队住在一起,而黑旗军是不能进入那两个圆台之内的,他们就在附近扎营下来。 在张晓瑛她们到达王庭的当天夜里,骡车大队也到了附近,他们也没有进入王庭。 “你不是自己住,阿姆给你准备了侍女,她们都能听得懂汉话。”王太妃说道,接着她转头吩咐道:“让公主的侍女进来拜见公主。” 门外鱼贯而入两排穿着统一服饰的北胡女子,年纪大的有二十岁左右,小的也有十五六岁,足有二十个之多,个个都是收拾得清清爽爽的,到了张晓瑛面前就一起跪下行礼,嘴里说着生疏的汉话:“奴婢参见公主。” 其实有了房车,张晓瑛真不需要侍女,但是这么多侍女跟她呆一起,她又不好用房车了,可是即使这样,她也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啊! 但是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要有这么多侍女了。 “你走了这么远路,先洗个澡,换身衣裳。”王太妃说道,又对跪着的侍女说道:“起来吧!好好伺候公主。” 北胡有远方回家的人第一件事就是好好洗个澡的传统,一方面是可以把一路的风尘洗去,一方面是可以得到最大的放松,而且其实古代洗一个热水澡并不容易,在水资源和燃料都缺乏的草原更是如此。 张晓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好些侍女就走出了门外,搬了一个崭新的椭圆形木制浴桶进来,后面还跟着四组抬热水的,四组抬火炉子的,剩下的两位走到她面前说道:“公主请。” “洗好了咱们娘几个好好吃顿饭,你这一路也没吃着好吃的吧?”王太妃说道,她仅仅只是跟张晓瑛处了短短的日子,但是也看出了她的吃货本质。 “肯定没有咱这的羊肉好吃,我想吃烤羊肉串。”张晓瑛说道。 她以前到草原风景没看够,但是羊肉串真是吃了不少,而且草原上的羊肉就是比京城的羊肉好吃,不管是烤羊肉还是手抓肉,京城里卖的羊肉再怎么信誓旦旦声称是草原羊也吃不出这种感觉。 “有,管够。”王太妃微笑说道。 食物再紧张也不能亏了女儿,她这就让人杀一头羊去,必须让女儿吃上最新鲜美味的羊肉大餐。 送王太妃出了帐子,张晓瑛跟着侍女们进了洗澡的隔间,隔间又是水汽又是火炉,暖融融的一点都不冷。 张晓瑛本来想说自己来,但是又想到自己如果不用侍女们就意味着她们失去了工作岗位,说不定还让王太妃怪罪她们没照顾好自己,便由着她们去了。 浴桶里的热水似乎加了某种药材,气味类似桂皮又类似马鞭草,淡淡的很好闻,泡进去后确实很是舒坦,张晓瑛原本骑了半天马浑身难受,泡了一会好了很多。 “公主,太妃给您准备了胡服和汉服两种衣饰,您要穿哪种呢?” 洗澡过程中一个明显是这些侍女头领的侍女问张晓瑛。 那当然是胡服啊!她在大乾都穿了这么久的汉服了,现在有机会尝试不同风格的服装她当然不会错过,再说了,穿着相同的服饰也容易拉进彼此之间的距离,她还要跟这么多侍女相处呢! “穿胡服。”张晓瑛说道。 侍女们听她这么回答果然脸上都露出喜色,看她的眼神都自然亲近了许多。 毕竟对她们来说,中原王朝多少都显得高高在上,称她们为蛮夷,这堇兰公主虽说是她们的公主,可毕竟是中原汉人,谁知晓她会不会也看不起她们呢! 可堇兰公主如今想都不想就说了穿胡服,可见是半点没有瞧她们不起的意思。 侍女们忙忙碌碌,拿着一套套的胡服进来问她要穿哪套,张晓瑛才知道王太妃给自己准备了这么多漂亮的衣服。 不光是衣服,还有各种搭配衣服的头饰珠串,张晓瑛看得眼花缭乱,最后选了一套色彩对比不那么强烈的。 虽然张晓瑛已经尽量选了低调的一身胡服了,但是她的出现还是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这身胡服虽然外层是茶色细麻布,内里却缝制着皮毛一体的兽皮,领口和袖口胸襟处都露出了雪白的皮毛,衬得张晓瑛刚刚因为泡了澡红朴朴的小脸像个刚从树上摘下的苹果。 加上她的发型也是梳成了北胡少女的式样,又带着满头的珠串,这巨大的反差让第一眼看到她的熟人差点没认出来。 卫靖倒是不会认不出张晓瑛,他好像有一种直觉,只要张晓瑛一出现他就会第一时间感应到,只是他看了这小半日,心中对张晓瑛是不是会跟自己回大乾也生出了一丝丝动摇。 这排场,这架势,这阵仗,换了谁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第四百九十四章 北疆 卫靖心中多少有些无奈,他已经跟张晓瑛分开十多天了,可见了面到现在他都没能跟张晓瑛说上一句话,而张晓瑛也只顾得上跟他招招手,就被热情似火的北胡人包围住了。 现在也是一样,穆多尔设宴款待他,虽说张晓瑛也会出席,但是在穆多尔的眼里,张晓瑛是家人,他是客人,因此他们两人的座位安排也是分开的。 他是不好巴巴地向穆多尔表明自己跟张晓瑛的关系的,这事应该是由张晓瑛向穆多尔说才合适,她自己想说就说,卫靖觉得他应该尊重张晓瑛的意愿。 张晓瑛跟着王太妃进了专门拿来聚餐的毡帐里,毡帐里热气腾腾,一个大锅放在中间的土灶上,大锅里面的羊肉随着咕噜翻腾的汤水散发着浓郁的肉香,直引得人垂涎欲滴。 大锅四周围盘腿坐着七八个人,张晓瑛认识的只有王太妃和她的四个孩子,那个由张晓瑛接生的小王子长得虎头虎脑极其可爱,才一岁多的孩子跑起来虎虎生风,也会喊张晓瑛阿姐,拉她去看小羊羔。 除了王太妃的家人张晓瑛还认识卫靖,他就坐在穆多尔旁边,跟着大家伙一起站起来等王太妃入席,也跟大伙一样眼睛都看着张晓瑛,只不过别的人都是笑咪咪的,只有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看来中二病又犯了。 不过这其实才是卫靖的常态,“冷面阎罗”这个称号那是响彻北境内外的,听说还是境外的胡虏先传开的,穆多尔他们自然也清楚,张晓瑛便也懒得管他。 主要是她暂时也管不了,因为王太妃在给她介绍那几个她不认识的人,一个年纪大些的是穆多尔的舅舅,两个年轻些的是穆多尔的同族堂哥。 显然这是一个比较私人的宴请,但是张晓瑛这会还有一个顾虑,她曾经看过台湾女作家三毛写的游记,里面有描写她到一个游牧部落时,部落里的人也是这么围着一口大锅吃肉,因为每一块肉都很大,所以大伙都是从锅里捞一块骨头肉起来咬了一口又丢回锅里煮,同时又有人拿着锅铲搅拌,因此下回你捞起来的骨头肉很有可能是别人啃过的…… 虽说要入乡随俗,可入这样的俗对张晓瑛来说实在是有些困难,所以她真的暂时顾不上照顾卫小将军那些小情绪。 她也像王太妃一样盘腿坐下来,盘腿坐对张晓瑛来说没什么难度,她练瑜伽也盘腿,只是盘的时间长了也会坚持不住。 大伙围着大锅说话,一句胡语一句汉话的,张晓瑛大多时候都听不明白,便只能礼貌而不失尴尬地微笑,这种时候常常是卫靖抢先给她当翻译。 他的胡语程度这么好张晓瑛也没料到,倒不是穆多尔的汉语水平不如卫靖的胡语水平,只是穆多尔没他反应快,也不能像卫靖那样可以用张晓瑛能理解的语言表达出来,甚至还能展开一下。 因为要给张晓瑛当翻译,卫靖显得也不那么冷了,毡帐里不时响起一阵阵笑声,宾主气氛格外融洽,王太妃终是看出了什么。 仆妇们搬进小餐桌,每人面前放一张,餐桌上摆着碗碟,也准备了筷子,张晓瑛松了一口气,大家坐的离大锅远了些,应该不会直接捞锅里的肉吃了又丢回去了。 “堇兰,阿姆瞧着卫将军待你甚好。”王太妃笑咪咪对张晓瑛说道。 有人喜欢自家闺女当娘的总是高兴的,何况草原游牧民族并没那么多限制,甚至会以自家姑娘交往的小伙子数量为荣,越多人喜欢说明自家姑娘越贵气。 “他啊。”张晓瑛看向卫靖,他们之间隔着穆多尔和王太妃,离得倒不远,正好对上卫靖看着她的目光。 卫靖也是听到了王太妃对张晓瑛说的这话才看过来的,张晓瑛对他笑了一下,才转头对王太妃说道:“阿姆,我正想找个机会给您跟阿兄说这事,卫五哥是我的未婚夫。” 按说应该在一个比较正式的时间地点隆重介绍一下卫靖的,可这不是话赶话嘛!张晓瑛也很无奈,总不能王太妃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还藏着掖着。 可是卫靖显然不在意自己是怎么被介绍出来的,只要张晓瑛把他介绍了就行,这样他就能光明正大呆在她身边,不然按规矩晚上他还得回黑旗军的营帐住着,可如果是张晓瑛的北胡驸马就能留着了。 王太妃惊讶地看向卫靖,见他脸上露出了自从来到王庭以后最和熙的笑意,忍不住再问了张晓瑛一句:“卫将军真是你的夫婿?” 虽说穆多尔王庭跟大乾交好,但是总的来说这是竞争合作的关系,而且也更多类似附庸国的关系,即便没有枪械,大乾对北胡也是拥有军事压制力量的,而这支军事压制力量其实就是卫国公府辖下的卫家军,这对于草原上的游牧部族高层高层来说都是常识了。 而卫靖的形象对他们来说就刚好跟邺城莘庄的老百姓相反,是草原牧民拿来吓唬孩子止夜啼用的,说一声“冷面阎罗”来了比说狼来了还灵,在普通牧民的认知中卫靖可是长着青面獠牙的鬼怪。 王太妃自然没有这么浅薄,更何况卫靖还救了她和孩子们的命。 不是说大乾那边看不起医女吗?听说女儿一路来还给牧民们看诊呢!这卫国公府家世显赫无比,竟然也愿意娶一个医女进门! 别说什么皇帝亲封的郡主,他们可是清楚的,中原王朝的皇帝为了笼络草原部族,经常都会选一个民间姑娘封为公主嫁给草原的大汗,然后让人家给他当女婿呢! “是未婚夫婿。”张晓瑛答道,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主要是毡帐里不管听得懂听不懂的人都看着他们。 穆多尔也楞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拿起桌上的酒碗对着卫靖说道:“原来我们竟是一家人,我先喝了这碗酒迎妹夫。” 他又用胡语对听不明白的人说了一遍才仰头喝完这碗酒。 草原民族就是这样,关系在那就要痛痛快快地认,哪怕过后再打个你死我活。 穆多尔说完这话毡帐里的气氛反而有些微妙起来,本来卫靖是主客,这会也是主客,可突然间成了张晓瑛的未婚女婿,说起来就是北胡的驸马,按说应该多少算是自己人了,可谁敢想把卫靖当成自己人啊! 草原民族的人民又不善于掩饰自己,心里怎么想的都表现在了脸上,好在羊肉跟羊肉汤确实鲜美,短暂的尴尬过后,大伙看到张晓瑛用手抓着羊腿啃的高兴,便也不去多想了,纷纷向卫靖敬酒表示自己的接纳。 一顿饭吃得张晓瑛心满意足,辞别穆多尔后跟着王太妃回到了自己的穹帐,王太妃拉着她问起了她跟卫靖的婚事。 “去年底皇上给赐的婚。”张晓瑛说道。 “你自己可乐意?”王太妃问道,她也不觉得嫁给卫靖这样的杀神有什么好的。 “乐意,阿姆您放心,卫五哥待我很好。”张晓瑛说道,本来她还想说卫靖人也很好,可是想了一下还是算了。 卫靖的身份太复杂,以致于她给亲人们介绍他是自己未婚夫时收获的都不是亲人们发自内心的喜悦祝福而是各种奇奇怪怪的反应,她也是无语得很。 “嫁到那般的人家你可能适应?我听闻汉地的媳妇常常被婆婆磋磨。”王太妃担忧地说道。 汉地规矩多,她们听到许多媳妇被婆婆折磨致死的事情。 “不怕的,他们待我不好我转身就走。”张晓瑛说道。 “能走得了嘛!”王太妃还是忧心忡忡。 “走得了,阿姆,不用担心,咱们今年这雪灾损失大吗?”张晓瑛问道。 “损失大,很大,你阿兄去查访,有些部族一个人也不剩了,你阿兄未婚妻那个部族幸而你阿兄去得及时,不然也被狼匪劫了。”王太妃说道。 说到狼匪,王太妃想起就发生 一场雪灾不光造成了食物极度短缺,人口也都大量损失,对草原民族来说,人口也是重要资源,哪个部族人多哪个部族也就更强大。 王庭不远处灭了将近三万狼匪的大战。 也不清楚究竟能不能称为大战,毕竟主打的人数只有几百人,但是以歼敌人数来说,这绝对算得上是大战了。 她听了回报也觉得心惊不已。 “堇兰,大乾何时有了这般厉害的武器?我听闻卫将军带着几百人灭了两万多狼匪。”王太妃说道。 “又灭了两万多?”张晓瑛说道,忍不住微微蹙眉。 “狼匪死不足惜,他们不事生产,只四处劫掠,把男人都杀掉,女人孩子卖掉,草原上人人对他们恨之入骨,避若蛇蝎,卫将军这么做,倒是为草原除害了,你可不好说他。”王太妃看到张晓瑛的反应,知晓她心善不喜卫靖的做法,忙提醒她道。 “这武器叫步枪,是前不久做出来的,阿姆,我听闻大乾朝廷这次送过来的物资里也有枪支子弹。”张晓瑛说道。 王太妃惊讶问道:“送给我们?” “应该是。”张晓瑛说道。 “为何?”王太妃问道。 “为何?”在穆多尔的王帐里,穆多尔手上拿着一支步枪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大乾需要一个稳定的北疆。”卫靖答道。 是北疆不是北境,穆多尔跟卫靖互相对视着,并没有因为两人互为妹夫大舅哥而退让半步。 “你也不能说这草原大漠都属于北胡王庭。”卫靖接着说道。 穆多尔沉默,卫靖说的话是对的,谁敢说草原大漠属于自己的部族联盟呢?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今年在这明年就不一定在哪里了,哪怕他的王庭也是一样。 “大乾的北疆包括何处?”好一会穆多尔问道。 以他如今手握的这种武器,大乾自然可以威震天下。 “此处往北至罗荒野再至北海之滨。”卫靖说道。 罗荒野一带盛唐时已立都护府,而在此地的人群亦多为与华夏先祖有诸多关联的族群,也多次向中原王朝进贡称臣,成为中原王朝羁縻统治的一部分,甚至大乾也接待过多次据说来自极北极寒地区的使者,他们献上的皮毛品级极佳,只是他们自己亦说不清楚他们自己究竟来自何处,而卫靖在房车里对世界地图的研究已经烂熟于心,基本可以确定这些极北之地使者的来处。 直至现代时的十六世纪,西边的黄俄才越过乌拉尔山脉把这片广袤的疆域纳入了统治范围,成为面积最大、资源最丰富的国家,且这些黄毛西人往往认为自己未曾到过之地为无主之地,至于世代居于此地之人,他们根本不将其视为人,才会有了“某某某发现新大陆”的说法,实为卑劣。 而这些黄毛西人所到之处,原住民无一例外都几乎惨遭屠戮殆尽,剩余的人也被视为牲畜买卖奴役,稍有不服便砍其子女手足,几如恶魔。 “大乾要这北疆何用?这些都是苦寒之地,既无法耕种,亦无法放牧。”穆多尔吃惊道。 他还有一句话没问,即便大乾要来了这疆域,日后又将如何管辖? “你亦习过《诗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此前朝廷顾不上这些边远之地,自此往后不会了。”卫靖也不能跟穆多尔说什么若是如今不管往后几百年怎样怎样的话,干脆就用这话答他。 穆多尔秒懂,他自己的王庭不也是向大乾纳贡称臣吗?说是纳贡,但大乾朝廷每次的回赐都十倍于他们献上的贡品,以至于他们原本三年纳贡一次现今都想申请一年一贡了…… “那朝廷是何打算?”穆多尔问道,卫靖自然是先来跟他通气,具体文书要由礼部的官员送来了。 “你有了枪,便能坐稳汗位,朝廷并不需你多做什么,只有一点,日后朝廷会从邺城修一条铁路通往罗北荒,你心中有个数。”卫靖说道。 中原王朝做事向来光明磊落,要做什么都会先说清楚,不会遮遮掩掩。 “何为铁路?”穆多尔又听到了一个新鲜名词。 “便是用铁轨铺就的道路,有了铁路,别说罗北荒,便是再远的地域朝廷都能顾得上了,牧民们生产的羊毛也可以很容易就送到大乾,你们买粮食运回草原,罗北荒的使臣要到京城纳贡,都容易许多。”卫靖说道。 “朝廷不对我等限铁了吗?”穆多尔问道。 铁路都要铺过来了,以前可是连铁锅都不能多买的。 “枪都给你了,还限什么铁,便是有铁你们也造不出这枪。”卫靖说道。 他早就了解什么叫生产链,这造枪得先有足够好的钢材,然后是机床,关键还得有子弹,一环扣一环,缺一不可,就算勉强造出来,以北胡的生产力水平做出来的枪支也远远不能跟大乾的比。 穆多尔低头看向手中这把枪心想,除了接受,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第四百九十五章 何人 经过了白天的喧嚣,王庭终于陷入了沉寂,张晓瑛躺在王太妃给她准备好的兽皮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动物的皮毛,棕黑底色的绒毛上泛出灰白色的微光,最有可能的是熊皮。 她身上盖的也是兽皮,暖是真暖,看来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古代古人的保暖还就得靠着这些生活在寒冷地带的野兽身上的皮毛,她以前看过爱斯基摩人的记录片,他们就靠驯鹿狐狸北极熊和海豹皮抵御严寒。 可她还是无比怀念房车,而且好像她还真的添了认床的毛病,不行,还是得回车上睡去。 她蹑手蹑脚爬起来,悄悄下了床榻,避免惊醒睡在床榻不远处的两名侍女,因为地上铺着毡毯,张晓瑛走在上面没有一点声音。 她来到门口,在门外执勤的是萧十二,第一个夜晚他不放心让别人守着,就怕张晓瑛不适应住毡帐偷偷溜进房车被别人发现。 “表姐夫,我回车上住了,你也回去歇息吧!”张晓瑛悄声对萧十二说道。 她不住房车,带累得萧十二跟护卫们都要辛苦值夜。 “没事,你去吧!本来就要值守的,一会卫五六会过来换我。”萧十二说道。 骡车就靠在穹帐门外侧,小棕也窝在一堆干草上睡觉,因为卫靖觉得骡车对张晓瑛来说太重要了,这趟远行护卫们已经形成了一整套对骡车和小棕的保障制度,有一辆车专门运送小棕的生活用具,小棕的待遇现在比卫靖的追风马都高。 其实小棕皮实得很,一点都不娇气,干活也老老实实的,几乎不闹脾气,闹脾气也是因为张晓瑛离它太远了。 “那好吧。”张晓瑛爬上骡车,伸手按了转换键,却把自己吓了好大一跳! “吓死我了!”张晓瑛一怒之下挥拳向杵在她面前的卫靖打去,她原本自己鬼鬼祟祟地摸上车,结果进了车里看到一个大活人,可不就吓得魂都飞了嘛! 卫靖任由她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揽她在胸前安慰道:“都是我不好,来不及喊你就进来了。” “你不是自己进来的?”张晓瑛问道。 “不是,我睡不着,想过来看看你,就见你爬上车子,我的手刚碰到车子就被带进来了。”卫靖说道。 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跟张晓瑛呆一起的机会,不由得紧了一下手臂。 张晓瑛却推开他上下端详问道:“卫五哥,你多久没洗澡了?” 这…… 卫靖有些尴尬,他跟张晓瑛分开后就一直追击狼匪,连觉都没睡上几个囫囵觉,哪里有时间洗澡,而且这也是他们在外行军打仗的常态,就算进了王庭也没有洗澡的条件,穆多尔留他住下就不错了,可不会给他额外的优待,毕竟连穆多尔自己都不咋洗澡呢! 反正大家都一样,谁也别嫌谁身上有味,再加上毡帐里本来就因为烧的是牛羊粪多少都带着些粪味,人身上的异味也就不突出了,可是进了房车里就不一样了,房车里清清爽爽的,连卫靖自己都闻到了自己身上混杂着各种味道的怪味。 “没事,我又不是嫌你。”张晓瑛看卫靖尴尬,把头埋在他胸前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卫靖被她的这个举动逗乐了,又想到张晓瑛其实是有些小洁癖的,心中感动。 “我回住处洗个澡换身衣裳再来。”他说道。 “这么晚了,回去怎么洗澡?草原上用水可不像咱们家里那么方便,就在车里洗吧,我都不在意你还瞎讲究。把内衬衣服放进洗衣机里洗干净吹干就行,外衣就不用换了。”张晓瑛边说边把卫靖推向卫生间。 房车里的卫生间自然不大,卫靖本来就比常人高大,进了卫生间也不剩太多空间了,而且他听过这些日子在房车的学习,也大致了解了现代时两性之间的相处模式。 进了房车,也相当于到了现代,那他便也入乡随俗罢。 “这是洗头发的洗发露,洗澡就用这两样,不过我看你大概得用这香皂洗才行,这是我哥用的,他从小到大就习惯用这个牌子的香皂,换了别的他说洗不干净。”张晓瑛递给卫靖一块还没打开包装的某牌子的香皂。 “洗澡的时候开着排风扇,不然水蒸气太多,热水可以在这里调节,你把衣服脱了递出来给我,不然留在里面都潮了,那块浴巾拿给我,我给你拿一块新的。”张晓瑛说道,爬上床开了顶柜把她哥还没用过的新浴巾拿下来。 卫靖把架子上的一块粉色浴巾递给张晓瑛,接过张晓瑛递给他的深灰色浴巾,这浴巾极大,都能当成一块毯子了,且拿在手里软绵绵毛绒绒,手感甚好。 “贝贝,这浴巾是何物做成的?”卫靖问道。 “纯棉的,哦,就是用棉花的棉絮做成的棉制品。”张晓瑛答道。 大乾的棉花刚刚开始推广种植,去年种下的据说全部都被朝廷收走了,她家今年把小汤山剩下的地都种上了棉花,红薯土豆已经推广出去了,自己家里种不种也没关系了,只是张德进跟张大有觉得他们还需要积累更多种植经验,所以张家带来的所有新庄稼他们都继续在小汤山种上,同时还按照张德源的要求传授种植经验给附近的乡民。 “这棉花果真是好东西。”卫靖赞道。 地里种出来的东西竟然可以做成这般绵软的物品,难怪张家人一到大乾便大力种植棉花,而且造子弹也得用上,真是种多少都不够。 “那当然,这浴巾就是最顶级的新疆长绒棉制成的。”张晓瑛笑咪咪说道。 可惜现在他们现在种的不是现代的长绒棉,而长绒棉其实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才在新疆引种成功,原因就是新疆的气候跟长绒棉原产地的气候十分接近,而要在新疆引种成功长绒棉,也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 卫靖看张晓瑛得意洋洋的笑得可爱,忍不住轻轻捏了一下她皱成一团的小鼻子就准备拉上卫生间的门。 “卫五哥等等等等,”张晓瑛来不及抗议鼻子被捏,“这个马桶可以如厕,你随意用,打开盖子用完了按那个银色的金属按钮就可以了。”她说道。 要说房车待他们最好的地方也在这里体现出来了,原本她们当初并不准备在房车里使用马桶的,她老妈担心黑水箱不好洗,房车空间毕竟不大,后来她老爹有一天想到闺女在车上洗澡,得把灰水箱的废水倒掉,没想到里面空空如也,就像新的一样清清爽爽的。 从那以后张晓瑛就自由自在地使用房车里的马桶了,不光这样,他们在房车里制造的垃圾第二天也都会消失不见,反正不用丢到房车外头。 如果不是这样,张晓瑛出这趟门的如厕问题还是挺麻烦的,萧十二毕竟不是她亲哥,天天让他帮着挖坑总是不太好,就算萧十二不介意,那还有出门在外容易肠胃不舒服的时候…… 卫靖试着打开马桶盖按了一下冲水按键,马桶里的水哗哗转着圈冲撞而下,那水看起来比有些百姓喝的都要干净。 “好的,我开始洗了。”他拉上门,开始解自己身上的衣裳,想到张晓瑛就在门外,他其实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他从小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男人堆里,回京城呆的日子有限,年纪小的时候是奶娘在身边照看他,十五岁后奶娘被他母亲调离他的院子,换来的丫鬟们在他院子里也只是像奶娘一样做些整理房间衣物的事情,他从来不觉得需要有人服侍自己洗浴穿衣。 “你开个小缝,把衣裳递给我,你放心,我不会偷看你的。”张晓瑛说道。 她是想到了自己的堂弟到她家住的时候,总是觉得她家卫生间的毛玻璃窗户可以透视,担心对面楼有人偷窥,每次洗澡都用衣架顶着一块大浴巾挡着玻璃,而堂弟的年纪也就跟卫靖这会差不多。 卫靖刚刚把上衣脱光,第一次看着卫生间墙面上镶嵌的巨大镜子里自己光溜溜的身子正不自在,张晓瑛这话实在让他闹了个大红脸,好在他想起了认识张晓瑛的第一天晚上,那时看着张晓瑛给萧十二缝合,自己因为知晓她其实是一名小娘子时的胡思乱想,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说道:“好。” 她是大夫,原本就没把男女大防看得多重。 想到这里,卫靖也就没有什么心理障碍了,把衣裳一件件递给张晓瑛,只是脱到鞋子袜子时犹豫了一下,实在不好意思递给张晓瑛。 原因无他,穿了这么久的袜子真的太臭了。 “卫五哥,这是我哥的拖鞋,刚刚忘了给你了,你把鞋袜换出来,我把袜子洗了。”张晓瑛从门缝里把她哥的四十五码大拖鞋递给卫靖,幸亏她老哥也是傻大个,不然这车里可就没有卫靖能穿的拖鞋,他就只能光着脚丫洗澡了。 “我自己洗袜子,我看到这有洗衣皂。”卫靖说道,把鞋子放到门缝外的地板上,袜子放在卫生间的地上。 “也行。”张晓瑛说道,把卫靖的鞋子拿开,这鞋子是大乾的军靴,全牛皮制作,连鞋底都是好几层牛皮鞣制一起,据她哥说舒适度还不错,当然这是上了相当级别的将官才能穿上这样的鞋子,普通军官穿的是百纳底的布靴。 卫靖扭开花洒头,温热的水冲到了他的身上,这是他第一次亲身体验这现代设施的便利,以往做饭什么的跟洗浴还是不一样的。 真是既方便又舒服,难怪他当初觉得贝贝比公主还娇气,这样的生活可不就是比住宫里还舒服么?何况她们此前的生活远比在房车中要好。 “卫五哥你慢慢洗,热水管够,我把你的内衣放洗衣机洗了啊,一会你出来先穿我哥的衣裳。”张晓瑛敲敲卫生间的门说道。 “好,劳烦你了。”卫靖说道。 这些事情原本应该是下人做的,让张晓瑛做他心里真的觉得过不去。 张晓瑛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过是把衣服丢进洗衣机,举手之劳的事情,咋感觉这么见外呢?以前给他做饭吃也没见他说什么呀? 算了。 洗衣机里的衣服还没洗好,卫靖就已经洗完了澡,这大概是他用时最长的一次洗浴了,也是他这辈子洗的最干净的一次澡,因为他擦干头发身子后觉得浑身从未有过的清爽。 “贝贝,我洗好了。”他说道。 “好,开个门缝,这是短裤,先穿上,这都是新的,我哥没穿过的……这是秋衣秋裤……这是裤子……这是卫衣……出来擦干脚再穿袜子。”张晓瑛一样一样把衣服递给卫靖,原本她想让卫靖穿着秋衣秋裤就出来的,又觉得他会尴尬,干脆就让他把衣服都穿好。 这些衣服都是她老妈给哥哥新买的,她哥以前的衣服几乎都是菲菲姐买的,她妈尽量地都给换了,所以房车里她哥的新衣服倒是最多的。 卫靖一件一件套上张晓瑛递给他的衣裳,发现张晓珲此前的个子应是跟自己差不多,不禁也有些好奇张晓瑛到大乾之前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他是不会主动问起的,以前的她怎么样都无所谓,他心悦的是当下的她。 这样的衣裳穿着才利索嘛!虽然不太习惯,但是感觉穿着这般的衣裳行军打仗要比他们如今穿着的强得多。 他拉开卫生间的门走出去,张晓瑛看到他眼前一亮,忍不住夸道:“卫五哥,你这么穿简直太帅了,妥妥碾压陆鹏飞啊!算了,陆鹏飞不能跟你相提并论,快坐这,先把袜子穿上,我帮你把头发吹干。” 卫靖自己把头发绑在头顶上,湿漉漉的还往下滴着水,他头发多,还很长,不吹干连衣服都得弄湿。 卫靖又一次听到了这个让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张晓瑛的感情不一般的名字,看到张晓瑛毫不在意地提起,不由得脱口问道:“陆鹏飞是何人?” 第四百九十六章 改变 其实卫靖把这话问出口后就后悔了,他还记得张晓瑛第一次提到这个名字时脸上那哀伤的神色,生怕现在自己这一问之下又勾起她的伤心往事。 “给你看看,这就是陆鹏飞,顶流巨星啊!”张晓瑛拿过手机搜到一个陆鹏飞最近的新闻,递给卫靖,接着就把他的头发解开用干毛巾吸水。 卫靖怀着复杂的心情接过手机,他现在对手机的使用也熟悉得很,屏幕上是一个粉面小生,左耳上还戴了一个耳环,那转头一笑中隐约带着丝丝妩媚。 卫靖哑然失笑,这位果然是不能跟他相提并论,但他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句:“贝贝,你为何说我碾压他?” “碾压”这个词汇他熟悉得很了,张晓瑛嘴里时不时就会冒出这个词汇,也常常是拿来夸他的,碾压别人也就罢了,此人他有何可碾压的? “哦,你比他好看。”张晓瑛正使劲擦着卫靖的头发,就随口答道。 这个…… 卫靖从没想到自己的外貌还有一日被拿来跟旁人比较,他也从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好坏,他让别人记住的原因也不是他的脸,而是这张脸代表的赫赫战功。 但是既然张晓瑛这么说,那他还是多看了几眼那陆鹏飞,最后他总结道:“这长相不光我能碾压他,大郎也能碾压他。” 他原本并不爱议人长短,只是陆鹏飞到底是他心中的一个结,虽然这结如今已解得差不多了,但终究还是结着的。 “我哥吗?”张晓瑛听卫靖这么说,也侧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陆鹏飞,新闻中的陆鹏飞在参加某个综艺节目,一如既往的阳光酷帅。 “对,且这陆鹏飞可是涂了脂粉?”卫靖说道。 “他是明星,出镜都是要化妆的,我哥哪有这么好看呀!”张晓瑛说道,她真没看出来她哥比陆鹏飞好看,难道真是距离产生美? 卫靖笑笑不再说什么,他从不会因为不喜欢对手而对对方错误判断,对敌讲究的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判断得越准确己方获胜几率就更大,对他来说这几乎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因此这样的思维方式已经深入骨髓,哪怕是在判断无关紧要的容貌问题也是如此。 但既然是无关紧要也就不必再讨论下去了,而且也显得他有贬低对方的嫌疑,再说了,这会贝贝在给他擦头发呢!那陆鹏飞也靠不着啊! 卫靖感受着张晓瑛给自己擦头发的动作,又怕她累着了,把手机放桌上说道:“贝贝我自己擦吧!” “擦好了,吹干就行,这吹风机你没用过,容易铰头发。”张晓瑛打开吹风机开始给卫靖吹头发。 卫靖没事做,便又拿起手机,退出这条新闻时看到满屏都是陆鹏飞的各种信息,他倒是明白这是因为搜索关键词的原因,便想看看这人都在做些什么事情。 看着看着就不对了,这陆鹏飞一年多以来都春风得意意气风发的,张家人都不在现代了他难道一点也没察觉到吗?难道这竟是个负心人? “贝贝,陆鹏飞待你好吗?”卫靖终是问了出来,他想到当初张晓瑛提到陆鹏飞时的表情跟这新闻里陆鹏飞的表现简直是对比强烈。 “啥?”张晓瑛以为自己听错了卫靖的话,这是哪跟哪啊?陆鹏飞待她好不好……这简直…… “我看你们刚来大乾那阵子他好似半点不伤心。”卫靖说道。 “他伤心啥呀?他又不认识我家里的谁。”张晓瑛说道。 卫靖愣住,有些反应不过来,过了一会才说道:“你俩不是……知己好友吗?” 他不愿把张晓瑛跟陆鹏飞的关系归到“恋人”这一档,便用“知己好友”替代。 “哈哈哈哈怎么可能,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他是明星偶像,我只是他的一个小粉丝,人家咋可能跟我是知己好友呢?”张晓瑛笑道。 原来如此! 卫靖心里的结彻底打开,但是又觉得她的话里似乎带有自我矮化的意思,便说道:“他一个伶人,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 “嗯,咱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他当伶人也是一份工作,其实他们也很不容易,我以前日子过得太好了,有点空闲就追星,我哥也说过我浅薄,应该更喜欢他才对。”张晓瑛说道。 她想到古代确实看不起演艺界人士,便又对卫靖解释道:“现代的伶人跟大乾的不同了,他们影响力很大,有些国家的伶人甚至可以成为政府首脑。” 结果卫靖微微一笑说道:“提线木偶罢了。” 这……好吧!政治问题当然是卫靖这些从小泡在权势里的人比自己更通透,她没事还是追追星得了。 卫靖的头发又厚又长,张晓瑛吹了好一阵子才吹干,她第一次看到卫靖披散着头发的样子,据说讲究的古人是不会让外人看到自己披散头发的时候的,她想起来到了大乾连她爹她哥都没披散头发在她面前出现过。 她绕到卫靖面前端详了一下说道:“卫五哥,你这么散着头发也很特别啊!” 真就像那修仙剧里的男主养伤时的样子。 卫靖被张晓瑛看得不好意思,胡乱把头发拢起来扎好,利索得都让张晓瑛自愧不如,离开橡皮筋,她是没法子用一根麻绳自己把头发扎好的,而且卫靖扎头发的过程也透着那么一股子杀伐果断的气概。 “你歇息吧!我回住处了。”卫靖起身想要把自己换下的脏衣服穿上,虽然他洗了澡实在不想再穿这脏兮兮的旧衣服,可外出打仗哪能讲究得了那么许多。 可张晓瑛却受不了他把脏衣服再穿着,递给他一双袜子说道:“先穿上袜子,这也是新的,衣服留着我放洗衣机洗,你再穿一件外套就行了,这会大伙都睡着了,也看不见你穿啥。” 古人对着装规范很重视,卫靖穿这么一身衣裳妥妥的是奇装异服,被人发现总是不好。 “不必了,我拿回去有专人洗衣,你累了一日,早些歇息。”卫靖接过张晓瑛递给自己的袜子穿上,这袜子也跟他穿在身上的贴身衣物一般绵软服帖合脚舒适,相比之下他换下来的那双袜子只能叫脚袋子,他怕熏到张晓瑛已经洗干净晾在卫生间的架子上了。 “外套也不用了,你给我的这身衣裳已经够暖和的了。”他又说道。 他穿过的衣裳也不好再给大郎退回来,且张家也无法再买到这么好的衣物,还是能不穿就不穿了。 “你先把外套穿回去,明日再送回来,你放心,我哥不嫌你穿过的衣裳,我们小时候都是穿别人家孩子穿过的衣裳,大家都觉得这样的衣裳才最好。”张晓瑛踮着脚把她哥的羽绒大外套披在卫靖身上,虽然他穿的运动套装是加绒的,可现在外面是零下十几度的气温。 卫靖知道张晓瑛怕他受寒,便顺着她的意把衣服穿上,但他从没穿过这样的衣裳,也不习惯敞着穿,低着头研究怎么把衣服合上。 “这么卡上,卡到最底下,左右一定得平整,不然拉链拉不上。”张晓瑛给他示范,又教他怎么脱开拉链,卫靖自己拉脱一遍就会了。 “这拉链真是巧妙至极。”他说道。 且这么一拉衣裳便穿好了,若是军中的衣裳也是这般,那兵士们紧急集合时花费的时间便少的多。 “是呢,不过这东西可不好生产。”张晓瑛说道。 别看在现代时觉得拉链不起眼,到了古代才发现处处缺了它实在不方便,最明显的就是张晓瑛总得小心她包包里的东西会掉出来。 “咱们有生产条件做出来吗?”卫靖问道。 “有的,金属拉链最早也是手工制作的,只不过质量不稳定,最好有特制的机床。”张晓瑛说道。 “过后我研究一下。”卫靖说道。 能在大乾生产出现代的物品对他来说实在是最大的乐趣了。 “好,那我就不管了。”张晓瑛说道,她以前也留意过这方面的资料,后来又被更急需的东西占用了时间跟精力。 “你歇着罢,小小年纪整日要操心这许多事,不长个了可如何是好。”卫靖说道。 “你嫌我个子矮?”张晓瑛瞪着卫靖问道。 这是她心里的一道坎,没想到今天听到卫靖这么说。 “怎么会!”卫靖心知说错了话,原本自己只是心疼她辛苦,偏偏说出这话来,他赶紧拢着张晓瑛说道:“你不嫌我我就谢天谢地了,哪里还会嫌你,我是怕你累坏了,身子长得壮实一些总是好的。” 还壮实,京京倒挺壮实的。 张晓瑛无语,不过她也了解卫靖不是能说会道的人,要吵架肯定是吵不赢自己的。 至于嫌不嫌的,拉倒吧!真的嫌弃谁会说出来呢? 她正这么想着,发现自己被卫靖抱离地面,又被他轻轻托着跟他的脸面对着面。 “这样也甚好,抱起来不费劲。”他说道,说完了就把张晓瑛放回地上。 嗯,反正怎么说都是您有理。 张晓瑛伸手按了转换键送卫靖下车,卫靖下了骡车就看到卫五一卫五六跟萧十二站在一起。 看到他的样子,萧十二还好一些,卫五一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他跟着公子过来,结果公子人不见了,要不是萧十二死命拦着,他都要传黑旗军进王庭翻个底朝天了,幸而萧十二去喊了卫五六过来跟他解释了一番,说是张晓瑛也在车上,而且卫五一也想到一路上公子确实有些蹊跷,比如很多天都没吃晚饭,他劝说时公子说是吃过了,要知道公子的食量很大,不可能没吃也说吃过了,但是他问别的护卫他们也说不清公子是在哪用的晚膳。 可这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公子怎么穿得这般怪异? 他感觉过去接过卫靖手上的衣裳说道:“公子,您……” 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是说“您出来了”还是说“您回来了”,好像怎么说都不合适。 “回去再说。”卫靖说道,他本来也是要让卫五一清楚这事的,今晚也该告诉他了,当然也只能说骡车的事,别的事就没必要多说了。 而萧十二卫五六看到卫靖换了一身衣裳下车,更确定了他们以前对骡车就是一间宅子的猜测。 “您是说,小张大夫的破骡车真的会变身?”卫五一问道。 这实在是他听过的最匪夷所思的事情了,比公子突然消失不见后又出现了还匪夷所思。 卫五六跟萧十二也就是信誓旦旦说公子跟小张大夫就在骡车里面,至于车里面是什么情况并没说清楚。 “对,此事重大,你须得守口如瓶,不要让旁人察觉。”卫靖说道。 “那,安平郡主……是人么?”卫五一胆颤心惊地问出了这句话,若安平郡主是妖怪,把公子采阳补阴了可如何是好?毕竟骡车都能变为一间屋宅,这不就是那奇闻怪谈中常见的桥段么? “自然是人,与我等一般无二的人,你别多想,我与她互为一体,你们的主母只有一位,也唯有一位。”卫靖淡淡说道。 卫五一不像卫五六那般熟悉张晓瑛,且他对卫靖又极忠心,不容忍任何有可能对卫靖不利的事物存在,这样就有可能会做出伤害张晓瑛的事情,卫靖这么说,也是对他的警示。 “是!属下谨记!”卫五一忙单膝跪下行礼应道。 跟在卫靖身边这么久,他明白卫靖这是极重的话了。 夜更深了,草原大漠的夜色空旷苍凉,一轮清冷的圆月悬在天空,远处似乎传来了高高低低的狼嚎声。 王庭的王帐里燃着松脂灯,依然有人没有离去。 以前北胡相对大乾虽说多少有些附属的意思,但是大乾还是给了他们相应的国与国之间的地位的,大军也不轻易入境。 但是按照卫靖给穆多尔传递的意思,虽然他们日后的生活完全没有改变,但就不是国与国的关系了,仅是一个藩属地的地位,汗位也仅相当于大乾的郡王,大乾的军队随时会过境,甚至还要在草原上修路。 穆多尔联盟的几名主要部落首领对着那支步枪陷进了沉默。 第四百九十七章 旧都 四周一片静谧,远处的狼嚎声越发清晰,王帐内气氛沉沉,里面围坐一圈的几人既不甘心,但是想到白日那场大战又灰心不已。 当时他们面对那三万狼匪时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最后是区区几百大乾兵士靠着这枪械救了他们。 穆多尔舅舅黎木松拿起桌子上的枪支细看,瞧着也没别的,就是木头跟铁器合在一处。 “这枪我等可能自己造出来?”黎木松说道,“若是能造,即便应了大乾朝廷,也不必这般被动。” 只要有铁,他们打制出来的弯刀也不比大乾的刀剑差,那么大乾能造出这枪,他们琢磨琢磨,应该也能造得出来。 “大乾不会傻到拿一样我们可以仿造出来的东西送给我等,何况是杀伤力这般可怖的武器,这枪瞧着不稀奇,可它使用的不是一般的铁,要练出那般的铁,需得使用特制的高炉,那高炉建好便不可移动。”穆多尔说道。 他说到此处便无需再说下去,人人都明白高炉不可移动意味着什么,游牧民族不移动困守一地,结果只能是自取灭亡。 即便勉强定居于一处,食物水源都不足以长期满足这么多人员生存,人数少了,如果遭遇攻击,别的部族又相隔极远救援不及。 “如今有了大乾支援的枪支弹药,倒是可以设一处王城,只是城中的人口亦不可过多。”穆多尔说道。 “有了固定的城邑,能做的事情便多了,牧民们可以把产出送到城邑,再换回日常所需物品,日后邺城的铁路修到王城,货物往来更加便利,大家的日子也就好过了。”穆多尔又补充说道。 修筑固定的王城,这是穆多尔的祖父心中一直都有的一个想法,连筑城的位置祖父都选好了,只是以往因着各种因由无法实现。 大家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是啊!有了这些枪支,自保总是没问题了,可以固定下住地谁愿意到处跑呢?而且,住下来以后,那炼铁高炉说不定也就可以盖起来了呢! 能修筑王城的吸引力太大了,大家一想到那般的日子都不由得心动不已,但是也明白这一切没有大乾朝廷的支持仅凭他们自己是无法做到的。 如果说前一晚王帐里的气氛沉重,第二日一大早整个王庭就充满了欢乐的氛围,因为张家的车队率先驶入了王庭,车队的骡车上都挂着一个写着“兰”字的牌子,表明这是张晓瑛带给王太妃一家的礼物。 王太妃站在王帐前对张晓瑛喃喃说着:“太多了,堇兰,太多了。” 她一手拉着张晓瑛,一手抹着不住涌出的眼泪。 一百多辆装得满满登登的各种物品的车子鱼贯而入,里面绝大部分都是在邺城装车的粮食,王太妃一家自然吃不了那么多,显然张晓瑛是要把赈灾的名声留给穆多尔。 “堇兰妹妹,你如何有这许多银两买下这么多粮食?”穆多尔问道,他担心张晓瑛是花卫靖的钱,要不才过去短短的一年多,张晓瑛哪来的钱呢?毕竟她当初只是一个小医女,虽说她如今也是大乾的郡主,可是据他所知大乾郡主能在朝廷领到的银钱也不多。 “不是我有银两,是家里的银两,我爹听说草原上遭灾,很早就开始筹集救灾物资了,阿姆,阿兄,咱们去看看都有啥。”张晓瑛说道。 当时他们也不知道朝廷会不会出手,所以就往多了准备,其实拉过来的只是准备的一小半,另一半找不到足够的车子,因为车子都被朝廷征用往草原运粮了。 朝廷运的粮就比她家运的多多了,张晓瑛总觉得老皇帝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王庭里人人都欢天喜地,特别是小朋友更加高兴得不行,因为随行物品里有四辆自行车! 这四辆自行车是张晓瑛送给王太妃的四个儿子一人一辆,虽然穆多尔大概是不在意自己有没有的,但是张晓瑛觉得也不能亏了他,虽然他是汗王,可毕竟也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不管现代还是古代,就没有哪个男孩不喜欢骑自行车的,以前张晓瑛住的小区里面经常有一群小男孩骑着自行车乐此不疲地绕着楼栋转圈,柳泉胡同里护卫们没事也骑着自行车来回折腾,还发展出了类似印度阅兵仪式上的骑行绝技,一辆车能带五六个人。 这会巴尔多骑着自行车在毡帐里穿行,车后架上坐着他的两个弟弟,一群孩子跟在后面一边跑一边喊一边笑。 巴尔多在京城时护卫们就教会他骑车了,张晓瑛就是看到他骑车才想到要给四兄弟送自行车。 “阿姆,这是我家里的工厂制造的自行车,我给阿兄阿弟们一人带了一辆。”张晓瑛对王太妃说道。 虽然是自家工厂制造的,可张晓瑛也是用自己的钱买的,因为她爹觉得自行车不算赈灾物品,而且草原上人人骑马,自行车完全是奢侈品,不同意花这笔额外的钱。 “这车子好是好,可也太贵重了,有一辆就够了。”王太妃说道。 铁器在中原就不便宜,在草原更贵了,这样的一辆车子,在草原上都值五六千头羊了。 “就当我提前送给他们的成年礼物吧!”张晓笑眯眯说道。 接收完了张家的物资,穆多尔正式开始了跟大乾官员的谈判工作,刚好首领们都在,其实也没什么好谈的,穆多尔明白他是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空间的,但是双方难得有一样是一致的,那就是修筑城池。 对大乾朝廷来说,我给钱给武器让你稳固北疆,结果你在草原上跑的影都不见,朝廷要递个文书什么的还得满地追着你跑,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而穆多尔他们原本也是想要筑城的,可以说两方一拍即合。 最后是筑城的地址,大乾朝廷虽然也给穆多尔提出了几处地址,但也表示尊重他自己的选择,而这几个地址也包括了穆多尔祖父选定的,也就是他们如今的王庭所在地。 有了大乾送来的粮食物资,穆多尔便可以召集牧民修筑城池,大乾随队官员里竟然还包括了工部营造司的建筑技术人员,可见张晓瑛一点也没冤枉老皇帝。 王庭的王帐前升起了大乾国旗,穆多尔面对礼部官员接受了皇帝的诏书,气氛比张晓瑛想象的轻松多了,张晓瑛想起历史上的西夏王朝李元昊他爹对李元昊说的话:“一定要给宋廷上书请封,一次不同意请一百次,直到朝廷敕封为止。” 还有《射雕英雄传》中描写到成吉思汗刚刚壮大时也以得到金朝的敕封为荣,为此还大宴三日,还想为自己的好兄弟扎木合也请一道封赏,金朝还牛逼哄哄地不同意。 历史总是有其相似之处的,之前中原大乱,大乾立国后没有更多余力影响草原上的势力,现在就不同了,一方面可以使出武力这个大棒,同时因为土豆红薯的大面积种植今年就可以铺开,大乾还可以提供大量粮食作为甜枣,又刚好赶上草原雪灾,虽然有趁人之危的嫌疑,可政治本来就是各种不要脸,区别就是明着不要脸还是暗着不要脸罢了。 仪式过后就是自己人了,黑旗军的营地上光明正大挂起了“卫”字旗,当晚穆多尔设宴招待了朝廷的官员和黑旗军的将官,大家都很高兴,因为朝廷真的很大方,给穆多尔的枪支足有两千支,二十万发子弹,随着枪支弹药一起送来的还有三十个单筒望远镜,真的是把穆多尔的王城当成一座普通的中原边城看待,皇帝还单独赏赐了一个双筒望远镜给穆多尔,这是晶缘阁特制的产品,还得到授权架子上刻着“御赐”两个字。 穆多尔也很大方,当时就给在场的部族首领每人分了一个单筒望远镜,大伙兴致勃勃试着使用,都为望远镜的好处赞叹不已。 皆大欢喜之下,欢迎晚宴热闹非凡,还燃起了盛大的篝火,年轻人们围着篝火又唱又跳,跟张晓瑛到草原旅游看到的表演不同,这古代游牧民族的篝火晚会充满了野性的气息,跟现代的蒙古舞并不接近,更像南岛人的战舞,而且跳舞的人也不分等级地位,连穆多尔也亲自下场。 这舞蹈男子一圈女子一圈围着篝火,一时同时合着男子们嘴里发出来的粗犷呼喝声蹲着马步踏步向前,一时随着姑娘们口中唱出的柔美歌声相对起舞,构成了一种奇特的韵味。 张晓瑛看得目不转睛,她可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了,可以前从没见过这样的歌舞方式,连电视上也没有。 张晓瑛虽然唱歌没问题,可跳舞这事从幼儿园起她就是负责出糗的那一个宝宝,要么踩不到节奏上,要么就是转错了方向,她哥说她总是优雅地贻笑大方。 几圈过后,队伍就没有这么整齐了,风格也更随意,跳舞的人也多了起来,年纪大的小的男的女的都一起加入,张晓瑛注意到中原的官员也有一起进场的,但是黑旗军的将官们都坐着不动。 “这会不怕跳错了,堇兰也去玩玩吧!”王太妃笑咪咪对张晓瑛说道,她看出了张晓瑛跃跃欲试的样子,本来嘛!哪个年轻人不是爱唱爱跳的呢?中原就是规矩太多! 跳就跳,当年花钱才能参加的篝火晚会,这会就在眼前,不亲身体验一把也太浪费了! “好,阿姆我去了!”张晓瑛站起来,跟着侍女走向跳舞的人群。 虽说她仍是踩不准节奏,可仍是最抢眼的姑娘,而且很快引起了舞场中年轻小伙子们的注意,游牧民族篝火晚会本来也是未婚男女求偶的场合,小伙子们白天见过张晓瑛,知道她是什么人,但是不清楚她已经有了婚约,或者说哪怕知道她有了婚约也不在意,毕竟草原上抢婚的习俗直到解放后还存在呢! 这么美丽又和善的公主谁不喜欢呢?小伙子们在经过张晓瑛面前时都卖力呼喝着,做出自己最刚劲有力的动作,张晓瑛一开始有些楞然,毕竟冲击感很强,但她是现代女性,也没多想是什么情况,便也融入到欢乐的舞蹈之中。 穆多尔已经从舞场出来,跟卫靖坐在一起,看到这种情况,他转头笑着跟卫靖说道:“你再不下场堇兰就被抢走啦!” 他当然知晓中原女子的规矩繁多,其实他也没想到张晓瑛一个中原小娘子会下场跳舞,而且还当着自己未婚夫的面。 “不会。”卫靖说道,语气淡然。 且不说他的贝贝是一个现代小娘子,她还是一名大夫,啥男子她没见识过?再说了,他完全相信张晓瑛待自己的情意,哪里是一群蛮小子又吼又蹦可以磨灭的。 卫靖倒是坐得稳如泰山了,护卫们跟黑旗军的将官却忍不住替他尴尬,安平郡主可是公子(将军)的未婚妻啊!要不是军纪不允,他们都想下场把那些臭小子们赶跑了,也不知晓公子(将军)是怎么坐得住的。 接下来的日子白天张晓瑛跟着王太妃接见各个部落赶来拜见的部落首领的妻子女儿们,卫靖帮着穆多尔组建王城的持枪护卫队,给将官们培训战术,晚上两人一起在房车里相聚一会。 在王城住下来自然就不用在房车里开伙了,王太妃尽量让伙房按照张晓瑛的饮食习惯做饭,张晓瑛倒是吃得习惯,她自己觉得好像还胖了些。 “卫五哥,原来王庭所在地是以前的哈刺和林,难怪这么冷。”张晓瑛拿着手机递给卫靖。 “王庭旁边的鄂尔浑河一直以来都是游牧民族的驻牧地,哈刺和林有什么特别的么?”卫靖问道。 “就是那个草原上最强大的帝国最早的都城,但是到现代时已经成为废墟了。”张晓瑛说道。 哈刺和林是蒙古帝国的第一座都城,蒙古前四汗也就是成吉思汗、窝阔台、贵由、蒙哥均坐镇哈刺和林管理辽阔的帝国,由于蒙古帝国的强盛,哈刺和林是当时世界上最重要的城市,极其繁华。 且哈刺和林也曾经是回鹘重要的聚居地,可见虽然时空不同,但是地理环境没有变化,而人类活动更多的是由地理环境影响的。 卫靖当然知道草原上最强大的帝国指的是哪个帝国,据他观察,张家其实一直关注着草原上的局势,警惕草原上生出这样的一支力量。 他以为张晓瑛是担心出现以前的问题,安慰她道:“大乾与那宋朝不同,你不必担忧。” 张晓瑛怔了一下,明白了卫靖的意思,她笑道:“卫五哥,我其实不担忧,我是觉得我阿兄选这个位置选得不错,有发展潜力。” 第四百九十七章 兽人 随着穆多尔婚期的临近,王庭开始充满了喜庆的气息,再加上天气暖和了,每天都有不同的人们来到王庭附近驻扎下来,自动形成了一个繁华的集市。 张晓瑛现在正跟卫靖手牵着手走在王庭外的集市上,集市的商品琳琅满目,最多的是各种皮毛,各种颜色大小都有,另外还有各种各样的装饰品、鞍马具、炊具,其中也不乏价格昂贵的金银珠宝饰品,卖布料的毡帐里也有绫罗绸缎到粗布麻料各种档次。 而集市里来来往往的人群什么民族的都有,张晓瑛也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些人,希望了解古代各民族的不同风貌,这些人群其实长相差别都不太大,只有身上不同的服饰风格显示出他们之间的区别。 然而张晓瑛在看到几个人时浑身血液都快凝住了,这几个人身披兽皮,腰带上插着带长柄的斧头,头发乱糟糟的在脑后扎成辫子,胡子多得都快看不见鼻子嘴巴,眼神中带着掩饰不住的贪婪和凶残嗜血,在人群里很是显眼。 维京人! 欧洲历史上让人闻之色变,几乎等同于恶魔的维京人竟然出现在了穆多尔的王庭! 张晓瑛忍不住一阵哆嗦,她是从他们带着的斧头确定他们是维京人的,她站住,转头四处张望,发现维京人并不仅仅只是这几个,他们三五成群,在集市各处游荡,以张晓瑛的能力,实在没办法看出他们一共有多少人。 然而维京人的出现便意味着杀戮,虽然他们有可能假装商人,但骨子里的凶残暴戾恣睢永远掩盖不了。 历史上发迹于北欧斯堪纳维亚半岛的的维京海盗横行欧洲大约是在公元八世纪到十一世纪,其足迹遍及欧洲大陆至北极广阔疆域,欧洲这一时期甚至被称为“维京时期”,而且维京人在九世纪中页占领基辅建立了罗斯国,这些人有可能是翻过了亚欧分界线乌拉尔山脉再穿过西伯利亚南下,然而他们也到达了里海,因此也有可能是经由里海北岸从中亚北部地区东进。 维京海盗作为海盗,按说活动范围只会局限在临近海岸线的地区,但是现在他们竟然出现在了远离海岸线的北胡王庭,这就不得不让张晓瑛高度警惕了!而且按照时间线,这个时期正是维京人实力正在发展壮大的时代。 原本张晓瑛兴致勃勃地欣赏着各种风格各异做工精致的小饰品,而卫靖只要看她喜欢的就自动买下,连价钱也懒得砍,他俩的表现在商家的眼里活像是人傻钱多的组合,但是维京人的出现十足败坏了张晓瑛的兴致。 而卫靖张晓瑛在人群中也很抢眼,这抢眼主要是因为张晓瑛,她身上穿的都是王太妃给她的新衣服,光鲜亮丽,比她在京城时的打扮高调多了,自然也被维京人看在眼里,而且他们看着张晓瑛的眼神真就像饿狼看着一只小羔羊,其中还有着赤裸裸的性渴望。 也不怪他们肆无忌惮,每次卫靖跟张晓瑛在一起,护卫们都会跟他俩保持一定的距离,方便他俩说些体己话,而且集市上汉人长相特征的也是少数,穿着体面的卫靖在这些粗蛮的维京人眼里显然是弱鸡一个。 “贝贝怎么啦?”卫靖问道,他感觉到张晓瑛牵着他的小手有些紧张。 “卫五哥你注意到那几个人了吗?带斧子的那几个。”张晓瑛说道。 那些维京人看她的眼神给她非常不好的感觉,让她从心底泛起了一阵厌恶之感,这在她的人生中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 “兽人而已,不足为惧。”卫靖看了一眼那五六个形貌怪异的人说道,这样野人的他见的多了,都是偏远地区未经教化的族群。 “为何称他们为兽人?”张晓瑛奇怪地问道,这些维京人虽然看起来粗蛮,但也总还是人啊! “毛发未褪,体带腥膻,此为兽人。”卫靖说道,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这话带着强烈的种族歧视意味。 张晓瑛一时无语,维京人虽然兽性十足,甚至这些兽性也存在于带有他们的基因的子孙后代的身上,但他们肯定是生物学意义上的人类。 “卫五哥,这些人是维京人,不可小觑,他们的子孙后代在现代的影响力巨大,他们擅长航海,制造的船只不光能在海上航行,还能进入浅滩和内河,因此他们是最臭名昭著的海盗集团,无恶不作,残忍嗜血,几乎是恶魔的同义词。” 张晓瑛郑重其事说道。 维京人不是一个种族,是欧洲人对生活在北欧地区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族群的统称,因为将近两百年的南下掳掠,欧洲皇室大多都带有维京人的血统,包括英皇室,因此张晓瑛才说维京人的后裔在现代的影响力极大,而且维京人也是北欧五国的祖先。 “他们来王庭,定然不会空手离去。”张晓瑛又提醒了卫靖一句。 这些维京人看着并不多,有可能是来打前哨的,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些人来过尝到甜头后就会再来更多的维京人。 卫靖往那些他眼中的兽人看过去,那些人看着张晓瑛的眼神他自然注意到了,但在他的意识中这些都不是跟他同一个层面上的人,你总不能去跟一头大猩猩说让它穿上衣服遮羞。 他并不想管这些人,只想陪着张晓瑛好好逛逛这集市,因为他发现逛街也是张晓瑛喜欢的活动之一,那些兽人还不配分散他的注意力。 至于说这些人的子孙后代在现代时的影响,那不是还没发生嘛!以后自然也不会发生了。 “他们但凡敢抢,那自然就得拿命来,不怕,咱们逛咱们的,你看前面又有一家你喜欢的。”卫靖握紧了张晓瑛的手,往前面的摊位走去,这些摊位都是摆在简易的毡帐前,卖货的人也大多是一伙伙的彪形大汉,毕竟古代带着财物出门一趟可不容易,一不小心就会被杀被抢。 虽然是彪型大汉,但人家是正经生意人,所以看到卫靖张晓瑛这样明显有钱的主都是热情地招呼,看出他俩是汉人有些人还会说简单的汉话,相比之下,他们明显也在提防维京人,虽然维京人靠近他们的摊位时也不会出言驱赶,但是不主动开口招呼是肯定的,而且维京人也并不开口跟这些摊主交流,好像他们的到来就是来看有什么好东西可抢似的。 然而卫靖不想自己跟张晓瑛的二人世界被打扰的愿望显然并不容易实现,萧十二等人也发现了这些维京人异乎寻常的眼神,他们正想靠近卫靖跟张晓瑛两人的时候,变故发生了,就在卫靖跟张晓瑛经过那几名维京人身边的时候。 其实张晓瑛已经拉着卫靖尽量远离这几个维京人了,但是既然是集市,讲究的是聚财气,因此对面摊位之间的距离就不会离得太远,好让客人看了这家转个身就能看另一家,因此他们避得再远也不过是三五步的距离。 对维京人来说,这满地的商品值得抢的不多,可是像张晓瑛这样水灵灵的娇嫩小女孩他们见得少啊!而且他们也看出来卫靖跟张晓瑛这种长相在这集市里也属于少数群体,不下手也太说不过去了! 于是就在张晓瑛跟卫靖经过他们身旁的时候,一只毛绒绒脏兮兮的大掌从卫靖的身后伸向张晓瑛头上的辫子,想要一把把张晓瑛拖过来。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张晓瑛的头发就先听见了骨头的碎裂声,接着这名维京人发出了痛苦的嚎叫,张晓瑛愕然回头,看到卫靖正抓住一名维京人的手臂,以张晓瑛作为一名外科医生的眼光来看,那根手臂扭曲到这种程度,显然已经折断了。 维京人毕竟勇猛善战,因为信仰缘故也不畏死,手臂折断也没有屈服,一边嚎叫一边用另外一手抽出腰上的斧头要挥过来,卫靖一手揽住张晓瑛,凌空飞起一脚踢中那维京人手腕,那斧头脱手掉落地上,四周摊位上的人们纷纷惊呼闪避,那维京人的几名同伴也挥舞着斧子冲了上来。 卫靖向那几名冲上来的维京人同伙大力推出那名双手折断的维京人,抽出随身携带的长剑,集市上人群密集,开枪容易误伤他人,他收拾这几个喽啰不在话下。 “贝贝不怕。”他仍然揽着张晓瑛,怕她害怕还把她的脸埋在自己的胸口,那几名维京人被自己同伴退回来的身形阻挡了一下攻势,再上前就分出了前后,第一个维京人冲过来时卫靖也移动了,还抱着张晓瑛,张晓瑛这时候万分庆幸自己没那么壮实,不然卫靖又要抱着她又要打架,也太吃力了! 卫靖倒也不是要抱着张晓瑛耍酷,而是他想到歼灭第一批狼匪的那晚张晓瑛吓得浑身瘫软,怕她又吓成那样后被集市里乱跑的人推倒踩踏,所以他宁愿自己把她抱着。 而张晓瑛为了尽量不影响卫靖,双手也紧紧抱住卫靖,两腿也架在他的腰上,就像小时候她赖着她爹抱她一样。 他爷的!张晓瑛多少年了也没这么狼狈过! “卫五哥我不怕,你不用管我,干死他们!”张晓瑛喊道。 这些畜生!这种时候对它们仁慈就真的是对自己的残忍,张晓瑛绝不想看到卫靖有一丝一毫的损伤,打架过程中对它们手下留情也是给自己留下祸患。 卫靖听到张晓瑛这句话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身若游龙挥起长剑迎向那第一个维京人,剑光过处一道血光飞溅,那维京人高大粗壮的身躯重重倒了下去,接着是第二个倒下,第三个头颅直接飞了出去,第四个闪身躲避被砍了半个脑袋,第五个见势不妙转身想跑被从身后一剑穿心,只剩下最开始双手折断那个目瞪口呆瘫软在地。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原本闹哄哄要避走的人们都呆立在原地,四周一下子陷入了可怕的安静之中,直到卫靖问了张晓瑛一句:“贝贝,你衣裳没被弄脏吧?” 他方才特意避着不让这些肮脏的兽人溅出来的血有任何一点沾到他的贝贝身上的。 张晓瑛第一次看到卫靖打架,这才明白他这“杀神”的名号是怎么来的,这就是砍瓜切菜啊!那些维京人看着凶神恶煞,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自己把脖子往卫靖的剑上送一样,哪怕她一下都不敢眨眼也看不出个究竟来。 “没有,卫五哥你太牛了!干得好!”张晓瑛说道,她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卫靖微微笑了一下,只几个人他要是对付不了还能有命活着吗? 因为这打斗结束太快,距离稍微远一些的人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看到有些混乱以为只是普通的争斗,毕竟集市里吵吵闹闹的事情常有。 但是那名瘫软在地上的维京人突然大喊大叫,显然在召唤同伙,同时站起来想要逃窜。 此时护卫们已经聚拢在了卫靖跟张晓瑛身边,卫五六飞起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那维京人一下子扑倒在地。 “拖出去,看看有多少同伙,一个不留。”卫靖淡淡下令道。 护卫们把地上的尸首跟那个活着的维京人一起往集市外围拖去,那维京人拼命想逃,但是也不知道护卫们用了什么法子,往他身上某个部位踢一脚他又浑身瘫软。 集市里的维京人终于发现了自己人被杀,“嗷嗷”喊着围攻过来,看着总有七八十人。 卫靖没有下令开枪,他也是想趁这个机会练练护卫们,太久了没有白刃战这帮子人身子骨都要硬了,刚好这群不多不少的凑上来给他们练练手。 维京人围上来时护卫们已经退到了集市外,卫靖把张晓瑛抱出战团,站在不远处观战,一同观战的还有方才惊呆了的商户和客人,他们惊疑不定地看看战成一团的两方,又看看抱着张晓瑛的卫靖,实在不敢相信他就是刚刚连杀几人的那个人。 萧十二也站在他们俩的身后,总觉得卫靖一直这么抱着张晓瑛不对劲,但是他刚刚也看到了卫靖是为了保护张晓瑛才抱着她的。 “郡主,下来吧!这里安全了。”他低声提醒张晓瑛,张晓瑛一怔,才发现自己还挂在卫靖身上。 都怪自己太紧张了! 张晓瑛赶紧松开抱着卫靖的手说道:“卫五哥放我下来吧!” 自己再轻也有八十多斤,卫靖刚打架那会就抱着自己,嗐!主要是丢脸啊!自己一个成年人还被人像抱小孩那么抱着。 卫靖一直不把张晓瑛放下来也是因为他感觉到张晓瑛在微微发抖,知道她其实还是害怕的,只是嘴硬而已,但是听到她这么说了便也把她放了下来,改为轻轻揽着她的肩膀。 跟着出门的护卫一共有二十五个,对付这些维京人戳戳有余,这个群架并没打多长时间,维京人或躺或坐,全部失去了战斗力,而护卫们仅仅有三个受了轻伤。 张晓瑛松了一口气,看来冷兵器时代的维京人横扫欧洲没问题,但是一遇上东亚的强悍族群只有被横扫的份,历史上被汉王朝赶到欧洲的匈奴残部阿提拉部是第一道让欧洲人闻之色变的“上帝之鞭”,被大唐打跑往西的突厥残部也一样狠虐了欧洲人,后来的蒙古大军又是第二道“上帝之鞭”,宋朝虽然孱弱,但依然是当时蒙古帝国最难啃下来的骨头,中原地区也是最早推翻蒙古帝国统治的地区。 “还怕这些兽人吗?”卫靖紧了紧张晓瑛的肩膀问道。 她心中此前存有对这些兽人的阴影,今日过后就该消散了罢。 “不怕了,他们也不过如此。”张晓瑛说道。 其实她还是有顾虑的,毕竟以前维京人的足迹并没有到达东亚地区的记载。 第四百九十九章 讯问 大规模械斗发生的同时,集市里也有人在紧张地忙活着,原本集市的治安就是王庭最重视的一块,和气生财嘛!动不动就发生打架斗殴事件以后谁还乐意来做生意呢?商品交换也是游牧民族赖以生存的生活方式,而且商品交换活动带动经济发展,对王庭的统治有着重要意义。 因此集市里也有维持秩序的人员,还都是武力强悍的壮年男子,集市总管叫巴特,原本他正心情畅快悠哉悠哉在各条通道巡视着,集市里商户们多少都要看他脸色,为了巴结他有的商户还会塞点什么东西给他,每到这种时节他都是最舒心的时候。 “巴特大叔,不好了!不好了!打起来了!”一个小少年跑向他喊道。 他就知晓那些黄毛野人不怀好意,一直盯着他们呢!果然他们就想欺负人了,他一看见那黄毛野人伸手要抓那个漂亮小阿姐他就赶紧跑来报信了。 “快带我去!何人这般胆大,竟然打起来了?”巴特一听之下怒气冲冲,集市里多的是吵吵嚷嚷,极少有动手打人的,毕竟打架一次后集市就不允许在此处摆摊了,这些日子又是汗王的婚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然而还没等他赶到事发地,就听到一阵鬼哭狼嚎,接着黄毛野人们就暴动了! “死人啦?死了几个?”他急急地问旁边的商户,集市斗殴竟然死了人,现在还群殴,这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了,他也就是在打架发生前拦下双方。 “死了四个。”有人答道。 “不对,死了五个,有一个想逃没逃得了。”又有人纠正。 “六个,剩下那个被拖走,肯定活不成的。”再有人纠正道。 “双方一共死六个?一方死几个?”巴特问道,他要上报给上头,必须了解清楚细节。 “不是,就一方死了六人。”有人解答。 “那两方各有几人参与斗殴?”巴特又问。 “一方一人,另一方六人。”有人答道。 “不对,一方六人,另一方两人。”又有人纠正。 “那怎么能算两人,那个小阿姐还得要人抱着,小阿哥抱着她武力可受阻了。”有人说道。 “瞎说,我看那小阿哥抱着小阿姐打得更勇猛了,小阿姐喊了一声我都没瞧清楚他就连杀四人。”又有人说道。 “可动手的只有小阿哥一个,他还要顾着……” “等等等等,什么小阿哥抱小阿姐的,不是斗殴吗?”巴特实在是听迷糊了。 小阿哥小阿姐是游牧民族对青少年男女的称呼,这抱在一处不是谈情说爱而是打架斗殴,是他耳朵出毛病了还是这些人眼睛出毛病了? “是小阿哥抱着小阿姐杀了五个黄毛野人,剩下一个没杀的被拖走了。”终于有人讲解得比较清楚了。 “不是斗殴吗?怎么又成杀人了?”巴特又问道。 四周一阵默然。 “本来是斗殴,可看起来像杀人。”终于有人答道。 哪有这样的斗殴啊!一方根本没碰到对方一根毛就被全灭了,这根本就是单方面杀人好不好。 “巴特大爷,您别问啦,快去上报罢,那边又打起来了,一会死的人更多了。”有人好心提醒道。 “那小阿哥为何杀人啊?”巴特也被带偏了,不知不觉把斗殴定性为杀人。 “那黄毛野人想摸那个漂亮小阿姐的头发。”最初报信的小少年高声说道。 这…… 想摸一下头发就搭上性命,真真是不知死活啊!这小阿哥也真是狠人,就因为人家想摸一下头发就要了人家的性命,实在是胆大妄为! “那个小阿哥是个汉人,会不会是冷……卫将军?”有人小声说道,他本来想说“冷面阎罗”的,可是想到方才的一幕又赶紧换了个称谓。 “那个小阿姐好像是堇兰公主。”又有人说道,他那天见到了张晓瑛跟王太妃坐着一辆车入城,只是堇兰公主当日穿的衣裳跟今日的差别极大,他一时没有认出来罢了。 “堇兰公主?那小阿哥定是卫将军了,他可是堇兰公主的驸马。”又有人说道。 过了这么些天,凶名在外的卫小将军成了北胡驸马的消息早就传遍了王庭,大伙的心情说起来挺复杂的,堇兰公主虽说不是王太妃亲生的,可待他们是真的好啊! “是他啊!那就难怪了!”又有人说道。 虽然他没说为什么难怪,可大伙都明白他的意思。 “冷面阎罗”啊!区区几个人,那可不就是说杀就杀了! 巴特也傻了眼,什么都不再问掉头就往王庭里跑,又是卫将军又是堇兰公主的,那得马上报告汗王去了。 剩下别的市集管理人员也都跟过来了,之前卫靖动手杀掉那几名维京人的过程太快,他们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但是维京人“嗷嗷”叫唤着从集市各处冲向卫靖跟张晓瑛和护卫们所在地的时候他们也反应过来了。 反应过来归反应过来,这打架双方虽说都不是北胡联盟的,可其中一方已经是自己人了,更重要的是,那些黄毛野人招惹的是他们北胡联盟的驸马爷啊! 那就先看看吧!他们也不能拉偏架拉的太明显出手直接帮驸马爷一方,如果驸马爷这方落入下风他们再介入把两方分开。 这边穆多尔正在王庭安排人手准备明天出发去接新娘,王帐外传来令兵的声音:“禀报汗王!集市发生斗殴事件,已有五人被打死,如今双方集结了上百人正在械斗。” 门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械斗的其中一方是驸马爷。” 穆多尔愣了一下,一阵头疼,驸马爷……这大妹夫没事还打起架来了呀? 他倒是不介意婚期打死人,死人哪天不死呢?但是卫靖也不是小孩子,哪能说打死人就打死人呢? 他根本没想死的人里面会有卫靖这方的,他们手里有枪,谁打得过他们啊? “死的是何人?”他问道。 如果死的是部族里的人麻烦就大了,哪怕是远道而来的商户影响也不好。 “死的是黄毛野人,如今黄毛野人跟驸马爷的人两方在集市外械斗。”巴特在门外又说道。 穆多尔松了一口气,就说卫靖不会那么没分寸,那些黄毛野人今年第一次在王庭出现,他也在让人查他们的来历。 “为的何事起争端?”穆多尔问道。 卫靖再强横也不能无缘无故杀人,他得给他找个理由。 “说是黄毛野人想摸堇兰公主的头发。”巴特说道。 “杀得好!”穆多尔一拍桌子站起来,“去看看。” 这些黄毛野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招惹谁不好,竟然招惹到堇兰身上,卫靖不杀他也是要杀的! 门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械斗的其中一方是驸马爷。” 穆多尔愣了一下,一阵头疼,驸马爷……这大妹夫没事还打起架来了呀? 他倒是不介意婚期打死人,死人哪天不死呢?但是卫靖也不是小孩子,哪能说打死人就打死人呢? 他根本没想死的人里面会有卫靖这方的,他们手里有枪,谁打得过他们啊? “死的是何人?”他问道。 如果死的是部族里的人麻烦就大了,哪怕是远道而来的商户影响也不好。 “死的是黄毛野人,如今黄毛野人跟驸马爷的人两方在集市外械斗。”巴特在门外又说道。 穆多尔松了一口气,就说卫靖不会那么没分寸,那些黄毛野人今年第一次在王庭出现,他也在让人查他们的来历。 “为的何事起争端?”穆多尔问道。 卫靖再强横也不能无缘无故杀人,他得给他找个理由。 “说是黄毛野人想摸堇兰公主的头发。”巴特说道。 “杀得好!”穆多尔一拍桌子站起来,“去看看。” 这些黄毛野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招惹谁不好,竟然招惹到堇兰身上,卫靖不杀他也是要杀的! 只是等他带人到了械斗现场,斗殴已经结束了,而且护卫们严格执行卫靖“一个不留”的命令,把他们看见的维京人都杀了,只剩下最初被卫靖折断双手的维京人躺在一边。 卫五六走过去正想给他一剑,张晓瑛喊道:“五六等等!留个活口。” 她心里还是不安,想要搞清楚维京人现在的活动范围。 “阿兄,这些人只怕还有同伙,须得问上一问。”张晓瑛对穆多尔说道。 “你可有被他们伤到?”穆多尔问道。 如今他们有了枪支,这些黄毛野人来多少都不怕,还是堇兰的安危更重要。 “有卫五哥在,他们伤不了我。”张晓瑛说道。 “好,把那黄毛野人带走,死了的远远挖坑埋了,留些喂狼。”穆多尔交代道。 “阿兄,我来讯问那黄毛野人。”张晓瑛又说道。 穆多尔跟卫靖都看着她,平时连狼都不舍杀的人,能下手讯问么? 就在这时,那个最早向巴特报告的小少年又跑来说道:“巴特大叔,有两个黄毛野人往西边跑了。” 巴特看向穆多尔,穆多尔看向卫靖,这事主要是卫靖结下的梁子,怎么处理还是看他的意思。 “让他们跑。”卫靖淡淡道。 这两个兽人回去后会把今日的事情传给他们的同伙,识时务的便有多远避多远,若是不识时务结众而来,那正好,来多少灭多少,彻底安了贝贝的心。 王庭专门关押罪人的罩棚里,卫靖穆多尔陪着张晓瑛讯问维京人,那维京人虽然双手骨折,但力气极大,被绑在大柱子上,双脚也上了脚铐。 他恶狠狠地瞪着卫靖跟张晓瑛,也不说话,大概是想保存体力寻机逃离。 张晓瑛也不问话,问啥呀?她也听不懂维京语,哪怕是古代英语跟现代英语都差别巨大无法交流,何况在现代已经没影了的语言。 好在可以画画,张晓瑛“刷刷刷”几笔画出来了一幅画,然后展示给那维京人看。 那维京人一眼看到那副画,瞳孔瞬时收缩,再看向张晓瑛的眼神中便带上了一丝惊惧。 这画上画的是一个人在遭受“血鹰”之刑,而“血鹰”正是维京人发明出来的一种极其残忍的报复性惩罚,受刑的人肋骨被折断后从后背翻出形成一个展开的翅膀的形状,整个过程受刑人极其痛苦。 而张晓瑛作为外科医生,手绘这样的图片自然比一般人画的逼真多了,她当然不会对这个维京人下这样的手,只是为了吓唬他罢了,维京人不怕死,但是这种刑罚生不如死。 那维京人看了图画后激动地“呜呜哇哇”说着什么,张晓瑛猜他意思是说他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刑罚。 张晓瑛伸手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下,那维京人使劲点头,看着张晓瑛的眼神竟带上了几分恳求。 卫靖跟穆多尔看得十分好奇,穆多尔已经派人到集市找找看有没有人会说这些黄毛野人的话语,但是没找到,没有人认识他们,只有卖皮毛的说偶尔远远看到过这些人,但是见了他们就得赶紧躲起来,不然除了东西被抢,人也要么被杀要么被掳走。 张晓瑛摇摇头,意思是他想死没那么容易,接着又在纸上画了一艘维京人的龙船,她也不知道维京人的龙船是不是真的长这样,但是现代所有有关维京人的文献中,他们的船只都是这种两头翘起的狭长形舟船。 接着她又按着自己的记忆画了一个维京人崇尚的英灵殿,殿前站着他们的父神奥丁,她小的时候最喜欢看神话故事,对北欧神话中奥丁的形象记忆深刻,因为这个神头上戴了一个牛角盔。 当她把这两副画给那个维京人看的时候,那维京人露出震惊的神色,看着张晓瑛的眼神满是不可置信。 张晓瑛展示给他的是他们的终极梦想,通过在战场上战死再由女武神把他们引领到英灵殿参加父神奥丁的战队从而得到永生,而父神奥丁的样子普通人并不能经常得见,只有每次出征前首领才拿出来给大家展示一下,那没有参加战斗的人是根本没有资格见到的。 而这个远离他们家乡连他们的语言都不会说的女子,竟然随随便便便把父神画了出来,难道她也见过父神么?那男子抱着她战力仍旧这般可怖,难道说……她竟然是女武神? 张晓瑛没想到自己为了跟这个维京人加深了解画的这些画,竟然让他脑补出这么多戏,看着维京人使劲要匍匐在地上向她朝拜,一时傻了眼。 而卫靖跟穆多尔则是好气又好笑,这兽人(黄毛野人)把贝贝(堇兰)当成什么了? ------题外话------ 感谢王牙牙同学、山竹老师、沐沐沐沐沐同学、锦鲤亲亲同学的打赏,感谢大家投票支持! 第五百章 萨满 但是不管那维京人把张晓瑛当成什么,他们也先不管了,因为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呜——!” 长长的号角声响起,王帐前旌旗招展,六百名全副武装的青壮小伙子骑着骏马跟在穆多尔马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去打仗的,其实这是迎亲队伍。 草原上的迎亲队伍倒是比在京城的浩大得多,因为草原上是真的有狼匪专门盯着婚嫁队伍抢的,因为婚嫁队伍里既有值钱的物品还有美娇娘。 别以为穆多尔的迎亲队就没有人敢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正是因为穆多尔的身份,他的接亲队才是最值得下手的。 原本迎亲队护卫要配一千人的,但是因为配了枪支,就压缩到了六百人,太少了也不像话,跟穆多尔的身份不搭。 张晓瑛也在迎亲队伍里,原本游牧民族就有小姑子接亲的习俗,但是穆多尔没有亲妹妹,原本想在部族中选一个机灵的女孩,张晓瑛知道后就提出由她去。 王太妃跟穆多尔没打算让张晓瑛担任小姑子接亲的任务是担心她累,但是张晓瑛说她歇好了,而且她也很好奇,想看看草原上的婚嫁礼俗是啥样的,而这时节正是草原上最美的时候,处处鲜花盛开,每一片区域开的野花都不太一样,张晓瑛就当去旅游了。 张晓瑛要去卫靖自然也会跟着,而且穆多尔的卫队没有经过枪械实战,原本黑旗军就要派随队教官跟随迎亲队的,这下卫靖的亲兵队也就顺便担当了。 跟萧十二一起并排坐在骡车前的张晓瑛看着长长的迎亲队伍不由得感叹,不管在现代还是古代,结个婚真是太不容易了! 而且草原实在是太大了,穆多尔去迎个亲路上都得走三天,这还是因为要办这场婚礼新娘所在的部族特意往王庭方向迁徙的缘故,要不两个部族之间相隔都得走上十天的路程。 一路上果然花团锦簇,草原上铺满大片大片的野花。 “这才叫花海啊!天啊!太美了!”张晓瑛心情大好,昨天因为维京人带给她的坏心情一扫而空,那个被关押的维京人她问了一会也没问出什么来,实在是交流不了,再把他杀了也说不过去,卫靖让随军医士把他的断骨接上继续关押着,等接亲回来再说。 迎亲队伍走在花海里,停下休息也是在花海里,整个大草原完全就是一个花的海洋,以致于张晓瑛半天找不到可以坐下休息的地方,毕竟以前到草原旅游时一再被教育不能破坏草原花卉的记忆还深植在她的潜意识里。 但是她还在纠结的时候,一个花环递到了她面前。 “哎呀!这是草原上最漂亮的小花朵呀!”张晓瑛惊叹。 草原上最美的花朵是一种淡粉色的小花,一开就是一大片,而且这一片全是这种花,远远看去就是一片淡粉色的大地,在蓝天白云下美得让人窒息。 这个花环全都是这种小粉花组成,散发着清幽的花香。 “他们说这就是堇兰,所以给你采回来。”卫靖说道,带着笑意的脸上满是年轻人昂扬的朝气。 原来这就是堇兰啊!之前离得远张晓瑛看不清小粉花长啥样,现在这么看确实跟兰旗上的花卉图案相一致。 她做贼心虚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只见他俩旁边的人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拨,北胡人都看着他俩笑咪咪的—— 驸马爷待堇兰公主一心一意,他们自然很高兴,而且这位驸马爷跟传说中的也不太一样啊!虽说昨日他又杀了好几个人,嗐!那不是才杀几个嘛!听说以前他只要开始杀人都得杀上好几百才停手,可他如今也知晓采花送给心爱的人呢! 护卫们则装着没看到——自家向来杀伐果断的公子为了讨好未婚妻去采野花,他们也很难面对的好不好,那双长满老茧原本握着长刀收割人头的手小心翼翼地在草地摘花还编成花环,这违和感实在太强。 而且这小花还不是像梅花梨花那般长树上,公子站在树下潇洒地一抬手便能把花折下,而是铺着地长,公子还需矮下身子才摘着,偏偏他还不要护卫们帮着摘,也不知晓是嫌他们摘的不够好看还是如何。 “这花可以随便采的吗?”张晓瑛心虚地问道。 她以前可是听导游说人家牧民很是看重这些花花草草的,对那些毁坏草地的行为很是厌恶。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人家就是靠着草地牧养牲口,草地毁了牛羊还吃啥? 跟在张晓瑛身边的大侍女听得懂一些汉话,听到张晓瑛这么问笑了。 “可以的,采不完的。”她解释道。 她们牧民又不是闲的没事就去采野花,小阿姐们喜欢采花戴着谁都不会见怪,许多有权有势的人家里的女儿一到花季就会用野花装饰自己的毡帐。 “那感情好。”张晓瑛喜滋滋把遮阳帽取下来,把花环戴在头上,现在的草原人口密度跟现代比起来还是少多了,草原生态还是不错的,那她看到喜欢的花草也可以尽情摘个够了! “好看吗?”她抬起头问卫靖,卫靖从不主动夸她穿什么戴什么好看,细想起来,张晓瑛很少从他嘴里听到夸奖的话。 “好看。”卫靖点头说道。 “花好看还是我好看?”张晓瑛习惯性问话。 “都好看。”老实小伙卫靖答道。 “卫五哥,这会你应该说,人比花娇。”张晓瑛教育他,看着挺聪明的一人咋就笨嘴笨舌的。 “那不可,人怎能比花娇呢!一场风雨就打没了,贝贝,咱不跟花比。”卫靖说道。 他从不以为自己强大到可以时时呵护张晓瑛,毕竟不知道哪天他就得出征离开她身边了,相比娇艳的花朵,他更愿意张晓瑛是一株不惧风雨的青松,哪怕是一株野草都行。 只是张晓瑛看起来仍是娇娇嫩嫩的,小脸上的皮肤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被吹破,即便到了草原那么久了也不像草原上的姑娘那样顶着一张发红的脸庞,让卫靖总担心她适应不了这草原大漠的气候。 张晓瑛要是知道卫靖的想法一定哭笑不得,她这是每天都坚持做补水面膜才保持的效果啊!而且她出房车前都会涂好护肤乳和防晒霜,不然在这高原地区最多一星期她的脸就得出现高原红。 “你用午膳了吗?”张晓瑛猜想别人吃饭时卫靖去摘花,递了一个用一张大叶子包着的米饼给他,这种米饼是草原特色食品,似乎是用羊奶拌小米糊糊再煎熟,奶香酥脆,张晓瑛特别喜欢吃,王太妃给她带了一大篮,这包米饼的叶子也很特别,有巴掌大小,草原上并不常见,但却是牧民们拿来包食品的常用物品,毕竟草原上的水很少,不能经常洗手,但是刚刚清理牲口的手直接拿食物太不卫生,大家便用一张叶子把手跟食物隔开来,张晓瑛当时看到牧民们这么做还大感欣慰,这是目前的条件下能达到的最好的卫生措施了。 “未曾。”卫靖答道,接过米饼咬了一口,张晓瑛又打开她保温杯递给卫靖让他喝水。 卫靖也很自然地接过保温杯仰头喝了一口水,不过他没有直接在壶嘴上喝,而是把水悬空倒进嘴里,这是他们在外的习惯性饮水方式,这样可以让装水的水囊一直保持清洁。 张晓瑛也拿了一个米饼跟卫靖一起坐在一处花草稀疏一些的地方吃起来,草原上长的虽说是草,但其实这草挺长的,总有两尺长,他俩一坐下离得稍远的人就只能看到两个少年男女在花丛中喁喁私语,小郎君英气高大,坐在日头这一侧,身子形成的阴影恰好把小娘子遮住,小娘子小鸟依人笑魇如花,把手里自己吃不完的饼子塞进小郎君嘴里。 这是卫五队的护卫们最喜欢看到的一幕,只要张晓瑛对卫靖好一些,他们就替自家公子感到欣慰无比,一年多前谁能想到今日的一切呢?那会他们还被叮嘱帮公子挡小娘子呢!接着他们被派到小张大夫身边,那会大伙都有些莫名其妙,后来明白过来了,然后直到年前公子才终于成了小张大夫的未婚夫。 想想这过程太不容易了,好在如今公子如愿,而事实证明小张大夫也确实值得公子这么做,只要有小张大夫在的地方,便好似总有一道光映照着公子,他整个人仿佛也跟着亮起来。 而北胡人对这样的情景倒是见惯不怪的了,他们乐见小阿哥小阿姐谈情说爱,未婚先孕也不算什么大事,小阿姐带着孩子嫁人也不在少数。 只有萧十二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两人吃喝都不分了,真让人头疼啊!好在卫小将军每天都会按时从骡车出来,从不留宿。 就这么走了两天,张晓瑛的骡车里里外外都挂满了花环,真有花车的感觉了,穆多尔觉得很好看,便让人把新娘子坐的车子也用鲜花装饰起来,张晓瑛还建议把拉车的马也套上花环,然后又悄悄把自己车上的花环拿掉一些,免得喧宾夺主。 终于到了新娘子的部族达木部,可以看出来这是一个中等偏大的部落,部落里的人们全都穿着最好的衣服迎接穆多尔的迎亲队,到处都喜气洋洋,人们守在路两旁,他们跟穆多尔很熟悉,反倒是对张晓瑛很好奇。 因为不了解当地习俗,张晓瑛的穿衣打扮全都由随行的侍女做主,她只是叮嘱她们在合乎礼仪的情况下尽量低调,不能抢了新娘子的风头。 只是她虽然一身胡服,样貌还是可以明显看得出来是汉人长相,又跟在穆多尔身后,便都猜到她是那位汉人公主,行礼时便都唤她“堇兰公主”。 新娘子名唤“格央”,是达木部首领哲别唯一的女儿,今年刚满十五岁,哲别曾经当过穆多尔的骑射老师,而“哲别”原本就是神箭手的意思,当时张晓瑛在路上歇息时听到给她介绍的侍女说到这个名字还觉得这发音莫名熟悉,后来才想起来这不是郭大侠最早的师傅哲别嘛!虽然人家也不一定是这两个汉字,但张晓瑛就直接用上了,方便记忆。 可见草原上各民族部落之间还是有共通点的,起码这神箭手的发音都一样,哲别那天也在王庭目睹了黑旗军跟狼匪之间的大战,到现在他还没太从那种震惊中回过味来。 他自己是神箭手,他的五个儿子们也各个都是神箭手,而部族里的儿郎们骑射技艺也比别的部族强上许多,每年都送不少人到王庭当汗王的近卫,这也是他把女儿嫁给穆多尔当王妃的底气。 但是有了这般的枪支,他的部族最引以为傲的骑射优势直线下降,他原本以为穆多尔不一定会亲自前来迎亲的,那他只好自己带着儿子们把女儿送到王庭,没想到不光穆多尔来了,连堇兰公主都来了!驸马爷也在接亲的队伍中! 这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冷……卫将军成了他们部族的客人,他一时也不好说是惊吓还是惊喜,正想着该怎么做出不卑不亢的应对态度时,卫靖已经向他行了一个胡人的礼,跟着张晓瑛喊道:“哲别大叔。” “哎!啊哈哈哈哈!卫……驸马爷可折煞我了,喊我一声‘哲别’便是,如何敢当‘大叔’。”哲别满心欢喜,他刚刚给张晓瑛行完礼,张晓瑛就甜甜地喊了他一声“哲别大叔”,他愣了一下,卫靖又跟着这么喊他,让他觉得脸上分外有光。 “你是长辈,自然是要这么喊。”张晓瑛笑咪咪说道,而且她觉得喊“哲别大叔”特别有《射雕英雄传》的感觉。 “谢公主。”哲别乐呵呵说道,他年纪不算小了,格央是他最小的孩子,又是唯一的女儿,五个哥哥早都娶妻生子,最大的孙子都比格央大了。 穆多尔站在一边微笑着看他们寒暄,他其实也担心卫靖摆架子,好在看来只要堇兰在,他也跟个普通汉人小郎君一样彬彬有礼的。 北胡人的婚礼不像中原汉人那么繁文礼节,但是也有一个很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新娘出发前要由萨满教的巫师做法事。 张晓瑛第一次见识到古代的萨满教,自然充满好奇,萨满教作为一种在史前原始信仰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巫觋宗教,长时间流传于我国东北到西北边疆地区操阿尔泰语系的许多民族中,像女真、突厥、蒙古等等民族都信仰萨满教,甚至有认为萨满是所有地球人类最初的信仰,因为在全球各地的土著人中都有类似的萨满教仪式——也就是俗称的跳大神。 因为按规矩接亲队伍不在女方家过夜,达木部招待接亲的主要人员吃了一顿饭后,张晓瑛就在一名妇人的引领下到了格央的毡帐。 格央的毡帐不太大,但是女孩子自己拥有一个毡帐已经算是奢侈的了,她长得很漂亮,深栗色的头发结成了好多小辫子,头上戴满了珠串,脸上不像大部分草原姑娘那样顶着两坨高原红,而是健康的小麦色,深褐色的眼睛大而明亮,看到张晓瑛有些诧异,显然没有人告知她张晓瑛是谁。 “格央嫂嫂,我是堇兰,我来接您与我阿兄成亲。”张晓瑛笑咪咪地对她用胡语说道,这是她练习得很熟练的一句话。 “劳烦你了。”格央却用汉话对张晓瑛说道,她的汉话说得比穆多尔还要标准。 她们没有新娘子不开口说话那一说,这一路上好几天,不说话不得憋坏了嘛! “哇!格央嫂嫂你会说汉话,太好了!”张晓瑛由衷说道,这一路上她都得跟格央坐一辆车,两个人无法交流也太尴尬了。 “我跟你阿兄是同一个汉话老师,老师说我比你阿兄学的好。”格央微笑说道。 旁边的妇人说了一句什么,格央点点头站起来,张晓瑛赶紧牵着她的手走向部落中间的祭台。 这些仪式来之前王太妃已经仔细告知她了的,她也记得很熟悉,确保不会出任何差错。 祭台四周坐了好些身披巫衣的人,张晓瑛甚至看不出他们的性别,因为他们的脸上画了图案,祭台中间有一名站着的法师,台上有两个蒲团,张晓瑛跟格央在蒲团上坐了下去。 据说萨满教认为女性的魂灵更加接近容易沟通,为了让新娘子更好地融入夫家,先跟男方部落的一名女子进行灵魂交流,最好是男方的小姑子,这就是为何要有一个女孩跟着接亲的原因。 虽然张晓瑛不算是真正的穆多尔部族的女子,但是对达木部的人来说,格央能跟张晓瑛的魂灵交流显然比跟一名普通的部族女孩的魂灵交流意义重大得多,而张晓本来就喜欢参加各种体验。 “堇兰闭上眼睛。”格央小声提示张晓瑛,她们的手一直牵在一起。 张晓瑛闭上眼,听到耳边响起了一道悠沉的皮鼓声,接下来祭台周围的人发出的声音让她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竟然是这种声音! 第五百零一章 往世 这些声音仿佛从远古传来,从耳膜一直深入到脑中,那声波触碰到大脑神经,大脑神经就好像一根根琴弦一样被拨动,发出的旋律又反过去跟这些声音产生共振…… 催眠术! 张晓瑛的意识刚刚浮起这三个字,就被带进了一片虚空…… “贝贝,准考证别忘了,再看一眼在袋子里了没。” “最后一门了,考完爸爸带你去吃小龙虾,订好座了的。” “贝贝,录取通知书!” “张晓瑛快点快点!高铁可是一秒都不会晚的,我们还以为你赶不到了!” “好,现在切开,稳住,做的不错。” “恭喜你通过科目三!” “来,今天哥哥陪你开车上路,开慢点没事的。” …… 一幕幕她曾经经历过的场景是那么清晰,好像她如今就身处其中,父母哥哥师长同学亲友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书籍信件钥匙包手机电梯高铁汽车遥控器触手可及,只是她不能开口说话,大伙好像也没等着她回答。 场景很快转换…… “岚儿,你带着瑛姐儿先避一避。” “为何?援军不是快到了吗?而且珲哥儿跟他爹还在城墙上,我不能抛下他们……。” “先不管这些,援军到了后,城门一开你们就赶快跟清哥儿娘几个出城回乡下躲一躲,这世道只怕又要乱了。” “爹那你呢?” “我不能走,他们不会杀我的,我还有用。” …… “瑛姐儿换这身,这身衣裳旧,别嫌脏,脸抹黑一点,不要开口,让人听出你是小娘子就糟了。” 兵荒马乱! 兵荒马乱! 到处是惊慌失措逃难的人,耳中嘈杂一片,张晓瑛紧紧拉着她娘,表哥表弟跟舅母表妹已经走散了。 援兵来了,可是城却破了,父亲和兄长不知下落,也许早就死了,家族中的男子都守城去了,她们原先被外祖父接到家中,可是如今家中也不安全,城里更是早就乱了,胡虏在城里烧杀抢掠,幸亏外祖父把她们送走得早,乡下反而会安全些。 她们出了城就拼命跑,一路东躲西藏,好不容易回到了外祖父乡下的宅子,宅子就在邺城东边的山脚下,然而宅子也被毁了,好在外祖父藏在地窖的粮食还在,她们没有地方可去,也不敢再跑,偷偷在宅子住下,附近早就没了人烟,也许就不会有乱兵前来。 张晓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明明已经守城守了两个多月,城里的粮食也快耗光了,好不容易盼来援军,外祖父却要她们赶紧出城,她回想自己曾经听说的事情,没有一刻不在心惊胆战,想着她爹和和哥哥,晚上也不敢睡得太死,她们也不敢在白天做饭,只在晚上烧好够几天的熟食。 然而她家的破宅子仍然被乱兵发现,这些乱兵也看不出是胡虏还是大乾兵,她跟娘亲被乱兵从床底拖了出来,娘亲高声怒斥,她仍旧说不出话,既哭不出也喊不出,看到那些狞笑着凑近自己的邪恶的面孔几乎要晕了过去。 然而那些乱兵没有得手,有人挥着一把长剑救了她们,那把剑有些眼熟,抓着她的乱兵的头颅从她眼前飞了出去,血溅了张晓瑛一脸,手还死死抓着张晓瑛的前襟。 救她们的人也是浑身血迹,他把乱兵杀完,转身看了一眼张晓瑛,张晓瑛身心巨震,是卫靖! 他形容狼狈,身上没穿盔甲,头发散乱,好像还受了伤。 “卫五哥!”她想喊,却喊不出来,她想起来了,卫靖这会并不认得她,她不是现在的她。 她看着他眼泪直流,使劲向他伸出手,但是压着她的尸首太重,那双手又死死拽住张晓瑛的衣服,张晓瑛爬不起来。 卫靖楞了一下,走过来把那没了脑袋的尸首从她身上搬开,他果然受伤了,左腿一瘸一拐,张晓瑛赶忙拉住他,他却掰开她的手说道:“此处并不安全,我也要走了,不能再护着你们,你们母女二人尽早离开罢。” “敢问义士尊姓大名,小女子日后定当图报。”李岚哆哆嗦嗦说道。 “败军之将何足挂齿,何况我这些日子也吃了你们的吃食,恩义两清了。”卫靖淡淡说道,转身离开。 “不!卫五哥不要走!”张晓瑛想喊可是喊不出来,担心他这一走凶多吉少,心疼到无以复加,又想要帮他处理伤口,因为她看出来他的伤口不止一处,而且有些地方已经腐烂得很严重了,她不管不顾扑上去拦住他,卫靖却把她推开说道:“我留下只会连累你们。” 他虽然受伤严重,却不是张晓瑛可以拦得住的,张晓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宅子后的山林里,心像被刀割一样剧痛。 “咱家外面的乱贼原来都是他杀的,真是好人,我原本该多做些吃食。”李岚喃喃道,她这些日子发现宅子外面倒了好些尸首,怕女儿害怕一直没有声张。 张晓瑛只觉得痛不欲生,可她甚至无法痛哭出声——原来不是没有乱兵前来,原来是卫靖一直在附近守着她们,难怪家里的吃食少了不少,她娘亲还以为是被老鼠偷吃。 家里多了几具尸首确实不能再住,张晓瑛忍着心中巨大的伤痛,跟她娘亲一起把尸首搬到宅子外,不远处果然还倒伏着几具尸首。 张晓瑛并不怕这些尸体,她不是莘庄张家的张大妞,但是这些乱兵死在附近总会引起别人注意,她们是该走了。 但是她们母女俩走在路上也很危险,好在张晓珲找到了她们。 “哥哥!”张晓瑛看到哥哥后扑过去抱住他,却仍然是喊不出声音来。 她哥跟卫靖也差不多,身上也受了好几处伤。 张晓珲却有些愕然,推开她蹙着眉头看着她。 “瑛姐儿怎么啦?”她听见她哥问道。 “许是吓着了,这些日子总也不开口说话,瑛姐儿不怕,大郎哥来了就好了。”她娘亲说道。 是“大郎哥”不是“你哥”。 张晓瑛又开始流泪,他们都是她在古代的亲人,没有跟她一起在现代生活过。 张晓珲犹豫了一下,伸手给她擦了一下眼泪说道:“瑛姐儿莫怕,城里安稳了,姥爷让我来接你们回城。” 妹妹也不知晓是如何了,这般大了还要抱他,莫非是吓傻了? “胡虏被赶跑了吗?”李岚问道。 张晓珲苦笑了一下说道:“说是被收编了。” 他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守城守了将近三个月,援军来了后全乱了,胡虏倒成了大乾的军队,跟他们一起守城的黑旗军却成了叛军被两方夹击,李暨将军没死在胡虏手里,却死在援军手里,听说卫小将军突出重围,如今下落不明。 胡虏被收编了!难怪卫靖独自一人,黑旗军肯定没了。 张晓瑛浑身发抖,现在她能确定发生了什么,京城说不定已经变了天,卫国公府倾覆在即,天下又要大乱了! 可她却没办法跟家里人讲,只能浑浑噩噩地跟着哥哥和娘亲回了邺城,城门贴着通缉令,上面赫然是卫靖的画像,想着在乡下宅子附近的卫靖,张晓瑛又是一阵心如刀绞。 她想过到山上找他,但是她这么做只会增加他的负担,他即便受了重伤也能杀死几个乱兵,如果自己去了还容易让他暴露藏身之处。 她只能在走之前把装吃食的篮子放满熟食和烧开的水,她只恨当初走得太急,完全没有带着任何药品。 进城后只见整座边城一片衰败,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大火焚烧过的痕迹触目惊心,街上全副武装的兵士一队队巡游,偶尔有行人缩头缩脑地快步经过,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万幸的是他们一家四口都在,莘庄的家人却在城破时死了不少,只剩下了她奶奶刘桂花和叶氏母子躲在水缸里活了下来,两个叔叔在守城时就战死了,连尸首都找不到,她爹总是偷偷流眼泪,自责自己没能照顾好家人。 其实她爹也自身难保,原本他因为是读书人不用上去守城,一直在府衙帮忙做事,结果援军来了后他们都被押进了牢里,等把他们放出来后天都变了。 跟她们走散的舅母也带着两个儿子回来了,他们躲到了刘氏娘家,珑珑却在逃难过程中生病夭折了。 这就是乱世,这才是真正的乱世,如果她们出城晚了,也有很大概率死在邺城,张晓瑛明白是她外祖父意识到了什么这才找机会把她们送走。 她跟她娘亲在外祖父家休整了几天,她爹跟她哥一直忙着把亲人的尸首拉回莘庄的祖坟安葬,葬礼就没法子办了,连棺材都买不到,莘庄剩下的人不到三分之一,到处都是一片愁云惨雾。 一家人决定还是回莘庄乡下,张晓瑛一直不能开口说话让家里人很担心,以为她的魂魄吓飞了,觉得回了熟悉的地方也许就能找回来。 一家人跟外祖父告别后相携着走到了城门口,城门却在戒严,许多人神色慌张地往城楼上看,张德源跟张晓珲往城楼上看时脸色大变,张晓珲甚至握着拳头的骨关节发出了“嘎嘎”声。 张晓瑛很疑惑,便也跟着大家往上看。 城门下吊着一颗头颅! 是卫靖的头颅! 张晓瑛死死地盯着那颗头颅上圆睁着的双眼,感觉四周一下子暗了下来,正午的太阳光都不能照亮这无尽的黑暗,随即心口开始剧烈疼痛,疼到浑身仿佛要炸裂,她竭尽全力喊出了一声—— 不! 终于天旋地转倒了下来。 有人把她接住,紧紧抱在怀里。 “贝贝,贝贝快醒醒!”那熟悉的声音焦灼中带着隐约的恐慌。 张晓瑛呆住,巨大的惊喜席卷而来,她分不清什么才是真实什么才是幻梦。 “贝贝,贝贝不要丢下我,贝贝。”抱着她的卫靖把脸贴在张晓瑛脸上,声音竟带上了哽咽,他后悔万分,不应该让张晓瑛上那个祭台的,他的贝贝也许已经回了她的现代了。 张晓瑛的脸被泪水浸润,也不知道是她的还是卫靖的,护卫们都转过身不忍再看,他们既震惊又担忧,此前知晓公子爱重小张大夫,却没想到爱重到了如此地步。 明明人还好好的呢!随队医士都说了,只不过是迷着了,一会就该醒过来,那个新娘子不也是才醒过来没多久嘛!公子却好似小张大夫已经没了一般。 而张晓瑛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假的! 卫靖没死! 刚刚经历的全都是假的! 他的头颅还好好的在他身上呢! 张晓瑛不敢相信这一切,也不敢马上睁开眼睛,毕竟刚刚她才亲眼见到卫靖的头颅在邺城城门下吊着呢! 她先是用手轻轻地摸索着卫靖的脖颈,又摸到他的脸上,再往下摸一摸脖子跟身子连着的位置。 真好!好好的全在呢! 此时张晓瑛只觉得天地间都是幸福的味道,连草原上特有的牛羊粪的味道此刻都那么好闻,简直可以说得上是香喷喷的。 卫靖浑身僵住,一动也不敢动,只轻声问:“贝贝,你醒啦?” 张晓瑛摸他的动作仿佛在摸一个极珍贵又易碎的珍宝,他紧张得生怕一动她又吓着了。 张晓瑛紧紧搂着卫靖的脖子,小脸也紧紧贴着卫靖的脸说道:“卫五哥,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永远。” 这是她的爱人,今生今世,永生永世的爱人。 她的声音轻柔软糯,却像一道甘泉涌出久旱的大地一般漫过卫靖的身心,他一时哽住,把张晓瑛抱的更紧。 长久以来面对张晓瑛他多少都有患得患失的感觉,今日从她嘴里听到了这句话,简直不啻于仙音入耳。 两人保持着相拥的姿势过了好一会,张晓瑛的魂魄终于归位,想起来今天的大事是要给穆多尔接新娘,一直在旁边守着的萧十二也发现她醒了,提醒她道:“郡主,要出发回王庭了。” 他可不像卫五队的护卫只顾着创造条件让他们公子跟张晓瑛亲近,他是反过来,尽量不让他俩太过亲近,可如今这一幕……唉!他心肠再硬,看到卫靖的反应也不好做些什么。 张晓瑛睁开眼睛,高原上的阳光明媚灿烂,她被卫靖抱在腿上,而卫靖盘腿坐在地上,周围围着一圈人,除了萧十二之外这圈子人都背对着她俩,萧十二则蹙着眉头看着他们。 她脸一红,松开搂着卫靖脖子的手想站起来,却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劲。 实在是大悲之后又大喜,这冲击太强烈了,卫靖知道她又脱力了,抱她站起来往骡车走,穆多尔站在圈子外面看到张晓瑛终于醒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堇兰可还有什么不适?”他问道。 他自己以前也有过上祭台的时候,大概是什么情形他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阿兄我没事了,这就去陪格央嫂嫂。”张晓瑛示意卫靖放她下来。 “你先歇着,路远着呢,不急于一时,让妹夫陪着你罢。”穆多尔说道。 他也看出来卫靖没有放下张晓瑛的意思,这种情况下让卫靖陪着她也好,也不知道方才堇兰的魂魄飘到哪里去了呢!这会刚刚回魂就得让卫靖这样的人帮着镇一镇。 他说完就回到自己的马旁,哲别带着部族的人等着跟他告别,张晓瑛这种情况他们见惯不惊,所以也一边进行着剩下的婚礼流程一边等她醒过来,如果她一直不醒也会一路带着走,只是没想到卫靖反应这么大。 好在人醒了,那就该出发了,反正不能留在部族过夜,哪怕走出去半里地也是要的。 “卫五哥,放我下来,我也去跟哲别大叔告个辞。”张晓瑛说道。 离开了这里“哲别大叔”就喊不到了,要趁着这个机会多喊几声。 “好。”卫靖把张晓瑛放下,改为牵着她的手,张晓瑛虽然腿软,但也强撑着往哲别那边走过去。 哲别看到她过去赶紧迎过来,他还是很自豪于自己部族法师的法力的,堇兰公主的魂灵定是得到了一次大大的提升,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迷这么久的。 “哲别大叔……”张晓瑛刚刚开口,一道尖利的呼哨声传来,几匹快马快如闪电般驰来,其中一匹白马上的一名男子俯下身子,掠过新娘子身边,一把把她带到马背上。 艹! 要不要这么刺激的嘛! 张晓瑛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去的这几匹快马。 第五百零二章 抢亲 这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在这样的时候把新娘子抢走?他们难道没看到这全副武装的接亲队伍吗? 张晓瑛明显被催眠术吓得迟钝了不少的脑子里刚升起这样的疑问,却发现达木部的男女老少都嘻嘻哈哈地起哄,连哲别都哈哈大笑。 而穆多尔也微微一笑打了个唿哨,接着翻身上马带着几个人追了出去,稍后又有一队护卫追随在后。 难怪说不用她陪着格央呢!原来还有抢亲这一出啊!那她们还走不走啊!是不是得等穆多尔把新娘抢回来再走呢? 张晓瑛想道。 “公主赶紧上车出发罢!不然就赶不上穆多尔汗了。”哲别乐呵呵说道。 穆多尔跟格央不在,她就是接亲队伍里的主要人物了。 “好,哲别大叔再会。”张晓瑛对哲别说道,哲别带着部落里的人给她行礼送别。 张晓瑛上车后,接亲队伍开始启程回王庭,卫靖也不骑马了,亲自给张晓瑛驾车,张晓瑛跟他一起坐在车前,抱着他的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她其实并没有完全从自己的催眠过程中恢复过来,那撕心裂肺的一幕即便现在仍然让她痛心不已,她需要真切地感受到卫靖活生生的存在才可以抵消一二。 她看过《盗梦空间》这部电影,直到电影结束主角仍然无法确定自己究竟是活在梦里还是真实世界,她如今就是类似这种感觉,毕竟催眠时体验也极为真切,除了她不能开口说话,饥饿、恐惧、疼痛、哀伤等等的感受都是那么的真切那么的让她痛彻心扉。 那么她在催眠过程中看到的那些,究竟是什么情况呢?是她家没有穿越到大乾的另一个时空发生的事情吗? 如果是,那场守城两个多月的战争就是她们刚到大乾不久后邺城那场战争,而那场战役明显就是为了围猎黑旗军跟卫靖而来的,他们最终成功了,而卫靖才十八岁就惨死…… 城门口的一幕又浮现眼前,张晓瑛心中又是一阵剧痛,不由得把卫靖的胳膊抱紧,把脸埋在他的身后侧,她坐在卫靖的左边,右手又忍不住悄悄往卫靖的脖子上摸去。 她的这个举动如果单纯来看完全就是在故意挑逗了,特别是在古代,两人还不是夫妻,其实是很不妥的,但是卫靖半点不会往那方面去想,任由张晓瑛的小手在他脖子上下来回的移动,还伸进了他的衣领子里面。 他猜想张晓瑛一定是在睡梦中梦到了关于他自己的什么可怕的事情,这才会有这样怪异的举动,且她一直摸自己的脖子,看来是在她的梦中自己被斩首了。 自己被斩首……其实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他们这样的身份,本来就是要有随时可能被斩首的自觉性,不是在战场上被敌人斩就是在刑场上被政敌斩,能寿终正寝是祖宗积德福。 可是他卫家祖宗又算什么积德福了呢?他家有今日的威势那是踩在了多少尸骨上起来的,不光有旁人的尸骨,也有自己族人的尸骨,“一将功成万骨枯”描述得远远不够,那是几十上百万的枯骨才筑成一座卫国公府。 “贝贝,你是不是做了噩梦?”他问道。 “嗯,卫五哥,你掐我一下,看看我梦醒了没有。”张晓瑛说道。 卫靖轻轻捏了她的手臂一下,他手重,怕一不小心捏坏张晓瑛了。 “完了,不疼!”张晓瑛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睁大眼睛说道。 她现在可以说是惊弓之鸟了。 卫靖揉揉她的头发说道:“我没使劲,贝贝,咱们这会不是做梦,是真的。” 庄周梦蝶的典故他当然是了解的,甚至他偶尔也会觉得他的生活中认识了张家人,成了他们家的女婿简直也像是做梦一样。 张晓瑛自己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内侧,疼的她“嘶”了一声。 “怎的啦?”卫靖问道。 “没事,我自己掐了一下,还是很疼的,卫五哥,你说张辽领着八佰壮士破孙权十万军是真的吗?”张晓瑛问道。 她大学时宿舍里有一位室友闺蜜很迷《三国演义》,经常跟她们吐槽三国将领们在现代人看来不合常理的举动,她最推崇的就是张辽,觉得张辽合肥之战简直牛出天际,震古烁今,可惜张辽在合肥之战时已经四十六岁,不然年轻二三十岁绝对是穿越文中妥妥的男主。 卫靖怔了一下,没想到张晓瑛一个小娘子也会问到这个问题,不过这个问题他熟。 “魏文帝亲自下诏认定了,应是真的。”他说道。 “卫五哥,若是你是当年的张辽,你会做到他那样么?”张晓瑛问道。 如果卫靖能做到,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她催眠时见到的一切了呢? “不好说。”卫靖答道。 其实他是有把握做到的,但作为后辈,不对前辈武将妄评是基本准则。 张晓瑛也明白自己这问题多余,两场战争的目标不一样,得到的结果自然是不同的,如果邺城战役的目的就是歼灭黑旗军甚至是围杀卫靖,那自然是各种什么力量手段都用上,甚至是他在前方杀敌时后方援军突然发难,在后面射冷箭什么的,历史上这类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贝贝,外面风大,你进车里去吧!”卫靖说道。 “不!我要靠着你。”张晓瑛又抱紧卫靖的胳膊说道。 “要不,你给我说说你以前吃过的好吃的吃食罢。”卫靖说道,他知道张晓瑛嘴馋,谈论美食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就能更快从噩梦中出来了。 “美食啊!那就多了,哎呀卫五哥你这一说我又想到房车里吃螺蛳粉了,天天吃羊肉也挺腻的呢!”张晓瑛说道。 草原上的食物种类确实少的可怜,烹饪方法也有限,张晓瑛带来的铜火锅很受欢迎,但是顿顿吃火锅也受不了,要不是有房车带着的食物,特别是螺蛳粉的强力解腻功能,张晓瑛很怀疑自己是否能呆这么长时间。 不过她以前以为牧民们不吃蔬菜,因为他们也没法种菜,但是自己不种其实还是有野菜的,像沙葱、野韭菜、小蘑菇都不少,张晓瑛的餐桌上每顿都会有,大概是专门给她准备的,在现代时张晓瑛吃过沙葱羊肉饺子,超级美味,这次她带到草原的物资也有一车面粉,她准备教会王太妃的厨娘做饺子。 卫靖一听“螺蛳粉”这个词,不禁抖了一下,他暂时是没法子喜欢上这种味道,据说这是现代最受年轻人喜欢的的美食之一,也许他多吃几顿也就能品出那美味了。 “我想吃红烧牛肉方便面,贝贝,三桶太少了,我这回要吃五桶。”卫靖说道。 这现代的食品小小一包,实在是吃不够,他每回都把汤喝了。 “那不行,方便面是垃圾食品,不能多吃。”张晓瑛不容置疑地说道。 卫靖活像她哥小时候,做火车的最大乐趣就是可以连吃几顿方便面,卫靖也特别喜欢红烧牛肉方便面,但是他的食量太大,吃一顿方便面得摄入多少不健康的物品。 “那我宵夜也吃方便面。”卫靖又提要求。 “宵夜更不能吃,喝杯牛奶就好了。”张晓瑛一边说一边掐他手臂警告他,可惜卫靖的肌肉实在太结实,张晓瑛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掐下去多少。 他们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就远远看到两拨人在前方追逐,护卫们停在一边并没有参与。 “天啊!这也太危险了!”张晓瑛惊叹道。 一方要逃一方拦截,马匹眼看着就要冲撞到一处,原来草原上抢亲不是走个过场而已,而是真的在抢啊! 她赶紧从车厢里挂着的包里拿出手机,对准草原上激烈抢夺的双方拍摄。 这可是活生生的古代抢亲过程呢!可遇不可求的场景啊! 只见穆多尔骑着一匹棕红色的骏马勇猛异常,逼得骑白马抢走格央的骑士四处逃窜,但是很快又被穆多尔追上,两匹马并行到一处飞奔,穆多尔看准时机伸手抓住白马的马辔一拉,白马前蹄扬起,没等白马落地穆多尔已经顺势把格央带到了自己马上,草原上瞬间响起了如雷的欢呼声和喝彩声。 张晓瑛没跟着喊,她紧张得都忘了喘气,这时只能一直拍着自己胸口喃喃说道:“妈呀!这成个亲真是得冒着生命危险啊!” “这不算冒着生命危险,这些都是北胡人的基本技能,新娘子的骑术也很不错,她跟穆多尔配合得很好。”卫靖冷静地评价道,特别像一个体育频道的解说员。 “那我要是在北胡成亲不会配合新郎可就嫁不出去了。”张晓瑛说道。 刚才那样的情形她只会死死抱住马脖子,还配合?对她来说难度真的太大了。 “嫁给我不用配合,我会直接把你抱过来。”卫靖说道。 好吧,你最厉害。 张晓瑛看向往这边过来的穆多尔跟格央,神骏的马匹上,两个年轻人轻轻依偎,脸上散发着幸福的光彩。 张晓瑛按下手机拍照键,记录下了这动人的一幕。 第五百零三章 林中 穆多尔把格央抢回来后张晓瑛仍然没有机会跟格央一起坐车,因为她一直跟穆多尔同骑一匹马,他们大大方方没有任何扭捏之态,自由自在的好不逍遥,周围人也完全不在意,只会微笑着看着他们。 “贝贝,我也带你骑马去吧?”卫靖看着悠然骑行在花海之中的新郎新娘对张晓瑛说道。 坐车里实在不如骑马视野开阔,而且草原上也不修路,都是走的人多了就有一道隐隐约约的所谓的路,用张晓瑛的话来说就是路况差得跟没路似的。 “别,我表姐夫会用眼神把你戳成蜂窝,而且这是我阿兄的婚礼,咱就不要分散大伙的焦点了。”张晓瑛说道。 她曾经被邀请给别人当伴娘,结果化妆师给她画了妆穿上伴娘服后比新娘子还抢眼,气的新娘子大半年没理她,从此她就牢记这个深刻教训,参加婚礼着装得体的情况下能有多低调就尽量多低调。 那几个抢走了新娘格央的是达木部最骁勇的小阿哥,年纪都不太大,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时候,他们要代表达木部一路送格央到王庭。 这几个少年人显然对张晓瑛很好奇,同时对卫靖的存在大约也不那么服气,不时在张晓瑛的车旁骑着马来回奔驰,展示着他们高超的骑术。 他们在奔驰的马背上时而站着,时而跪着,甚至还倒立在马的一侧,故意把自己的物品丢在张晓瑛的车前然后从马背上探下身子捡起来,嘴里还打着唿哨,简直像是在进行着各种骑术表演。 而大伙自然都嘻嘻哈哈地给他们喝彩,反正路上也无聊,再美丽的花海看多了也就没太多感觉了,张晓瑛也一样,她也没想到这些年轻人是因为她才这么卖力演出,只以为他们是精力充沛喜欢折腾。 卫靖也觉得挺好,这些胡人少年成功帮他把张晓瑛从噩梦中拉出来了,张晓瑛的小脸上又充满着生机勃勃的灵动之气。 只是卫五队的护卫们又一次替自家公子感到憋屈,大伙又不是瞎子,谁都能看出来这些个胡人少年是要引起小张大夫的注意,而且他们显然也成功了,小张大夫看得可开心了,跟着一起喝彩拍手呢! 他们原本是走在骡车两侧的,公子为了让小张大夫看得更真切还把他们赶到后面了,公子这肚量别说撑船了,跑那运煤的火车都没问题。 好在那些少年人不累他们的马都累了,骑术表演几轮过后终于消停下来,可到了宿营地后,他们又拿出马头琴唱起歌来。 是马头琴吧?张晓瑛好奇地走近他们,却发现他们拿的只是跟马头琴类似的乐器,只有两根琴弦,琴头也不是马,倒像是某个图腾。 接亲回程明显比去的时候气氛欢快许多,又加上大多都是年轻人,篝火点燃了总要唱唱跳跳,而格央一点也没有汉人新娘子该有的娇羞,在穆多尔的伴奏下放声高歌,她有一幅天生的好嗓子,张晓瑛一听之下惊为天人,第二天拉着她要教她唱《香蜜沉沉烬如霜》的主题曲《左手指月》。 这首神曲音太高了,张晓瑛勉强能唱下来,但这肯定是她的天花板了,但是对格央来说完全没有问题,而且格央听张晓瑛试着哼了一遍就听楞了,眼里甚至噙着泪,可见古代人民因为没有太多杂念,对音乐的感受力非常强烈。 “堇兰,这曲子是何人所作,因何如此……”格央毕竟是胡人,汉语词汇有限,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她们传唱的曲子都是一个个发生过的故事里的人儿唱的,当然过去太久了也许会有出入。 “格央嫂嫂,这是中原流传的一个故事,说的是仙人们的事。”看着格央那求知若渴的眼神,也为了让她能更深刻地理解歌词的涵义,张晓瑛开始给格央讲起了《香蜜沉沉烬如霜》的故事情节。 这也是她跟老妈一起追的剧,后来还专门去看了原著,她也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自己还能把故事情节记得那么清楚,花了大半天时间在格央不停地提“她为何……”的问题下大致讲清楚了各个主要角色的前世今生和来龙去脉。 格央听得直叹气。 “堇兰妹妹,为何在中原即便是做神仙也做得如此凄凉呢?可见中原实在不好,你不如就留在北胡罢!”她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姑子,想到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就替她发愁。 这……,张晓瑛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才十五六岁的女孩解释,毕竟她自己也才谈恋爱不久,也没谁会跟卫靖抢她,不过她倒是体会到了剧中女主锦觅在男主旭凤死去时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了。 他爷的!那不是真的! “不行啊!我爹娘跟兄长弟弟们都在中原,而且,我也不舍得跟卫五哥分开。”张晓瑛说道。 如果是面对一个古代汉人她自然不会说她不舍得卫靖的话,但是跟一个古代游牧民族的姑娘这么说完全没有问题。 因为了解了剧情,格央学起这首歌果然投入多了,加上她确实有这方面的天赋,很快就唱得丝毫不差,等到她觉得完全学会了在车里一开嗓,缥缈空灵的旋律和宛转悠扬的歌声简直惊爆了车子周围的一圈人。 张晓瑛给她和着音,歌声从马车飘出来,带着一股翩然的仙气,真好似天上的神女在歌唱。 她们俩人一起坐在格央挂满了花环的马车里,身为王妃格央的马车原本就比张晓瑛的骡车显得高档许多,车子就像一个小小的白色毡帐,车顶还有一个小小的金锥,拉车的是两匹白色的马,有两人专门在前方牵着马,这样的马车行驶在草原上的花海中,很有些神仙车驾的感觉。 这歌词自然是汉话,张晓瑛也不会翻译成北胡语,但也没有妨碍北胡人民被这首歌的旋律震住,而护卫们听得懂歌词,更加觉得摄人心魄。 卫靖跟穆多尔分别骑着马走在车子两侧,基本听完了关于这首歌的故事,他想到自己当初也曾经以为张晓瑛不是凡人的那种痛苦,没错,他现在知晓自己当初其实是痛苦的,隐蔽的痛苦,便也体会到了剧中男主旭凤那种爱而不得的感觉。 好在他们比那剧中人幸运多了,这世间再无什么可把他们分开。 说来也怪,明明格央的声音比张晓瑛的高亢多了,卫靖似乎还是只听到她的声音,而张晓瑛很久没有这种放声高歌的机会了,而且唱歌本来就是有伴才好玩,于是一路上她跟格央越唱越来劲,格央教了她好些她们的曲子,张晓瑛也教会了格央好几首著名的草原歌曲,像《草原之夜》、王洛宾的名曲《在那遥远的地方》,连《敖包相会》她都教了,反正草原游牧民族本来就是热情奔放的,结果护卫们听了这些“只要哥哥你耐心等待,你心上的人儿就会跑过来”吧啦吧啦的歌词,都觉得张晓瑛是在对自家公子倾述情意。 可不是嘛!当初就是小张大夫自己跑向公子抱他的,那一刻他们都觉得哪怕公子背着小张大夫走一辈子都值了。 心里有想法自然会在脸上表现出来,他们都看着卫靖笑替他高兴,卫靖反而冷静得很,他了解现代社会,知道现代人唱的曲子有情情爱爱很正常,这两天他的贝贝对他表达情意都是直接说的,比唱的好听多了。 而北胡人则对张晓瑛会唱这些带有强烈草原风情的歌曲感到特别开心,特别是《敖包相会》原本就是在草原上传唱的民歌,而《草原之夜》和《在那遥远的地方》也都是在草原上采风谱就的经典曲子,可以说是传唱不衰白听不厌,虽然他们没有完全相同的曲子,但是一听就是他们的歌曲无疑。 难怪王太妃会认一个汉人小阿姐当闺女呢!原来堇兰公主的魂灵其实是他们北胡人!不然她怎会唱这么多北胡的曲子呢?这些曲子甚至她们都未曾听过,若堇兰公主不是怀着北胡人的魂灵,一个汉人小阿姐怎可能会唱他们北胡的曲子呢? 特别是张晓瑛还把腾格尔老师的《天堂》也教给格央,这首歌可是把歌者对草原的热爱深沉地表达了出来,不是北胡人,怎能唱出这样的曲子呢? 于是一路回到王庭,北胡人看着张晓瑛的目光都带着亲近爱怜,此前虽说也敬她是公主,也感念她带了许多物资到王庭,哪怕也听说张晓瑛给牧民看诊,但多少都因为她的汉人身份对她亲近不起来。 可现在不一样了,堇兰公主其实就是托生到了汉地的北胡小阿姐啊!幸亏王太妃找着她了,不然她的魂灵要飘荡到何处去都不一定。 而张晓瑛也惊奇地发现自己教给格央的曲子除了《左手指月》外接亲队伍里许多北胡人都会唱了,只不过唱的是北胡语,他们在穆多尔和格央婚礼上的篝火晚会上唱起来,连男女对唱都整出来了。 “你阿兄教他们唱成胡语的。”格央笑咪咪跟张晓瑛说道。 “那也学的很快呢!”张晓瑛说道。 “他们也没别的事情,路上光学唱歌了,咱们也去吧!”格央说道。 草原上的歌舞不存在表演者和观众的分别,人人都是表演者,人人都可以是观众,参与的人越多越好。 这个……在未婚夫面前去跟别的小伙子大唱情歌好像对大乾人来说比较不好接受吧? 张晓瑛看向卫靖,卫靖明白她的意思,揉揉她的头发说道:“去吧!你不是爱唱曲子吗?难得有这么热闹的时候。” 唱曲子而已,只要他的贝贝玩的开心,有何不可以? 张晓瑛对卫靖一笑,跟着格央加入了欢庆的人群,人们围着她们起舞,用二弦琴弹奏着他们刚学会的旋律,人人都兴高采烈。 与此同时,乌拉尔山脉东南西伯利亚的大片密林深处,林中部落的人们正享受着一年之中难得的适宜气候在木屋中酣睡。 这也是他们的一年中猎获最丰盛的时节,木屋外挂满了各种珍贵的动物皮毛,这些皮毛他们将要送到部落首领手中,由他集中起来一起带到人烟稠密的南方出售,再换回他们需要的粮食。 简陋木屋里男女老少睡得香甜,卧在屋外的猎狗突然自喉间发出了低沉的犬吠,一些忽明忽暗的火把在树木间或隐或现。 这个部落人不多,只有五户人家聚在一处,人一多附近的猎物就不足以养活太多人了,他们这样的人口刚刚好。 警觉的男人被犬吠声惊醒,他们都是优秀的猎手,对付区区野兽不在话下,睡在旁边的女人感觉到身边的人起身,嘟哝着问了一句。 “你睡罢,许是来了独狼。”男人说道。 但是猎犬的声音带出了惧怕,而且越来越急,邻居的猎犬也一起狂吠起来。 男人一怔,两步冲到门前掀起兽皮往外一看,浑身的血液顿时凝住——外面是密密麻麻的火把,火把下那顶着狰狞的眉眼,乱蓬蓬的满脸毛发的野人正往他们的住处摸来。 “快起来!快!野人来了。”男人一边快速拿下弓箭,一边把弯刀拿在手上大声喊道。 部落里的人都醒了,他们都有些茫然,他们祖辈在这林子里狩猎已经上百年了,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物种出现,此前也仅是听闻祖辈说偶尔有野人出没,但是那些野人比什么都胆小,从来不会让人发现,大伙都没见过,还以为野人只是传说。 可此刻一下子出现了如此之多的野人,多到甚至把他们的部落围起来,孩子们吓得惊慌失措,女人们也怕得瑟瑟发抖,但是她们不敢喊叫。 “找空隙带着孩子们逃,逃得越远越好。”男人说道,射出了手中的一箭。 他拼尽全力也要活下去,他活不成家里的老弱妇孺也活不成。 “啊!”外面的野人一声惨叫后倒下一个,别的木屋里也射出箭矢,可惜他们手头的箭不多,都是高价买来的,射到猎物身上继续回收使用的,但是此时射到野人身上是回收不了的。 那些野人竖起盾牌——不对,他们不是野人,野人做不出这般的盾牌。 第五百零四章 湖说 “走!快走!带着孩子们走!”男人大吼,一边抵挡着野人的攻击。 还没等他的箭用完,这些野人就嚎叫着冲过来,长柄斧头挥舞着砸向他们。 猎犬全部扑上去撕咬敌人,孩子们哭叫着四散奔逃。 “进林子里去!”部落里有人喊道,这片林子是他们祖辈生活的地方,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了。 但是野人来的太多了,是他们部落里成年男子的好几倍,他们不光要对抗野人,还要保护家中弱小。 惨烈的打斗过后,成年男子都死了,女人和稍大的孩子被麻绳捆绑住挤成一堆,她们还没来得及哀痛亲人的惨死,就跟她们的财富一起被掳走。 一棵高高的西伯利亚冷杉上,一个八九岁的男孩死死扒在树杈上看着这一切,他不停擦着脸上的泪,想看清楚被捆着的那一群人里有没有自己的亲人。 他阿父在拦下要抓他的野人时被砸了一斧头,阿姆被野人抓住了,一起被抓住的还有他的两个阿姐,他一定想法子救她们出来。 但是他太小了,在林子里长大的他深深懂得,太弱小的生物是没有自保能力的,即便是最凶猛的野兽如黑熊和虎的幼崽也能轻易被伤害,为了活下去必须尽量隐蔽自己。 他擅长隐蔽,在林子里狩猎首先学会的就是隐蔽好自己不被猎物出现。 欢腾了大半夜的王庭终于归于平静,张晓瑛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她继续在床上躺着,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又来回滚了几滚,房车的床不大,滚一下就碰边了。 穆多尔婚礼结束后,她们就该启程回京,从三月初出发,现在已经六月底,她离家已经快四个月了。 其实这些日子她每天都想爹妈和哥哥,两个弟弟倒是没太想,特别是哥哥,她每天都会通过天气APP浏览东南沿海一带的海洋气候,看看会不会有台风预报,气象APP可以提前四十天预报天气,张晓瑛特意截图观察对比过,还是很准确的,问题就是没法把天气预报传递给哥哥。 回京城后,一定要尽快把无线电发报弄出来,而且修了铁路就得有调度,不然容易发生危险,而铁路调度必然需要通信设备。 离家四个月,张晓瑛深深感到解决通讯问题比修路重要多了,难怪当年红军长征时最宝贝的物品是无线电台,著名的“四渡赤水”就是靠着无线电台给各军团发布指令,一部电台的作用抵得上一个师,难怪卫靖了解到这项技术后立刻埋头要先把它做出来。 “公子,要喊郡主起床吗?”张晓瑛听到房车外卫五六问道。 她拉开窗帘往外看,看到卫靖正看着骡车,她俩的距离不到两米,但是卫靖感觉不到她,她却可以把卫靖看得清清楚楚。 好像卫靖又更黑了,高原上紫外线强烈,古人也怕晒伤,毕竟晒伤是真的会红肿脱皮的,所以不光张晓瑛出门蒙着脸,许多人也会蒙脸,但是卫靖跟黑旗军将士就没有蒙脸,张晓瑛观察过了,他们确实没被晒伤,只是晒得更黑而已。 据说他们会涂某种类似油料的东西预防晒伤,可见古代的好东西也不少。 “不要喊她,让她睡吧!”卫靖答道。 暨发现张晓瑛是个吃货以后,这次出门天天在一起他又发现了张晓瑛是个懒姑娘,特别喜欢睡懒觉,只要没什么事情就恨不得长在床上,到了王庭后经常早起把他接进房车后再回床上继续睡回笼觉,这种时候卫靖坐在桌前学习,身后不远处的床上有他心爱的女孩在酣然入睡,这让他感觉特别安心,而且他发现张晓瑛刚刚睡醒迷迷糊糊的样子特别有意思。 “卫五哥,我起床了。”张晓瑛出房车对卫靖招手。 她身上还穿着现代的粉睡衣,显然是还打算继续赖会床。 卫靖上了骡车进入房车,卫五六跟萧十二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转过身去。 公子跟小张大夫处的跟老夫老妻似的,小张大夫经常头不梳脸不洗衣裳都不换就把公子带进自己的闺房,哎!他们也不知晓说什么好,不是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嘛?小娘子见自己的情郎前不是都会精心打扮的嘛?小张大夫倒好,蓬头垢面的就出来见人了,不过小张大夫也很少打扮就是了。 而房车里的张晓瑛抱了一下卫靖就又躺回床上去,还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想躺着刷一下新闻。 卫靖走过来拿掉她的手机说道:“贝贝这可伤眼,要不得,你再眯会,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煎两个鸡蛋吧!” 他现在练就了一手煎荷包蛋的绝活,煎好的蛋黄保持在刚刚凝固的状态,是张晓瑛最喜欢吃的口感。 “你吃早餐了吗?”张晓瑛问道。 “吃过了。”卫靖答道。 只要没有战事,他每日雷打不动要晨训,哪怕前一晚一夜不睡都不会停歇,晨训后就得用膳了,不然饿得慌。 “算了,我也起床吧!都十点,卫五哥,咱们哪日回京城?”张晓瑛说道,一边从床上下来叠被子。 “礼部官员今日就出发回去了,贝贝,你想不想去北海看看?”卫靖说道。 “北海?那不得先回京城嘛!你要去南方驻防吗?”张晓瑛问道。 卫靖正在洗锅,转头看了一眼张晓瑛,知道她口中的“北海”跟自己口中的“北海”又是两处地方,类似的事情在他们的交流中时常出现,这是因为现代改了许多地名,而且有些地名改的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如“怀朔”被改成了“包头”,“陈仓”改成了“宝鸡”,那韩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岂不成“暗度宝鸡”。 这些都是他最近研究地图时发现的,那北海现代叫什么他一时倒没留意。 “北海在北边,离王庭不远,现代的南方也有叫北海的地名吗?”卫靖问道。 “就是咱们国家陆地最南海岸线……不对,在交趾东北边的海岸线上,现在好像叫合浦郡,卫五哥,你说的北海可是苏武牧羊的北海?”张晓瑛问道。 大乾如今最南边是交趾,驻守交趾一带的是老卫国公收的义子陈骁,封镇南侯,张晓珲去泉州前卫国公还修书一封让他有困难找镇南侯。 而苏武牧羊时的北海也就是著名的贝加尔湖,唐朝时第一次纳入中原王朝的管辖范围,此后几经波折,到清朝前期时还在清朝手中,清中期时沙俄扩张领土,从康熙朝把贝加尔湖收入囊中。 “正是。”卫靖说道。 “想去,太想去了,卫五哥,在现代那里如今不是咱们国家的领土了。”张晓瑛说道,语气不无遗憾。 她是听了李健那首著名的《贝加尔湖》后才去了解贝加尔湖的各种过往的,而贝加尔湖也是她现代时一直想去但是没能实现的旅游目的地之一。 “可是那日那些兽人占了去?”卫靖问道。 “也不是,是一个叫沙俄的国家,这沙俄人人种来源很复杂,最早他们叫古罗斯人,后来也混有维京人……维京人也不是同一个族群,还混有突厥人和后来的倔起的蒙古人的血统。”张晓瑛说道。 “那如今住在那一片的族群呢?”卫靖问道。 “哦,那沙俄进行领土扩张时也通过烧杀抢掠的手段把原住民变成奴隶,或者把他们驱逐出这片土地,最终完成了人种替换。”张晓瑛简略地说道。 事实上这个过程极其惨烈,接近种族灭绝了,据他爹说她爷爷的爷爷还认识逃出来的原住民。 “这么说,后来此处往北原本的族群都没了,只剩那些黄毛兽人了么?”卫靖问道。 “差不多,就是特别少,卫五哥,把他们称作兽人可不妥,可以称他们白人,他们的皮肤白。”张晓瑛说道。 “那就喊他们白夷。”卫靖说道。 行吧!“白夷”总比“兽人”好听多了。 “贝贝好了,趁热吃。”卫靖手脚麻利地煎好鸡蛋,从电饭锅拿出一个馒头切成薄薄几片,又冲了一杯牛奶。 这些活他如今做得很顺手了,做好了张晓瑛刚好在卫生间刷完牙换好衣服出来。 “卫五哥你也吃,我吃不下这么多。”张晓瑛又冲了一杯牛奶给卫靖,把几片馒头夹上一个鸡蛋递给他。 卫靖的肚子像个无底洞,塞多少进去好像都不满,这点鸡蛋馒头他两口就吃完了。 卫靖接过张晓瑛递给他的鸡蛋夹饼,拿起那杯牛奶喝了一口,其实他不喜欢这牛奶的味道,但是张晓瑛给他冲的,他自然会喝掉。 两人吃完一顿简单的早餐,就去参加王庭里为穆多尔和格央举行的祈福仪式,其实也类似在达木部张晓瑛催眠的过程,只是这回不是张晓瑛陪着格央而是穆多尔陪着。 “阿姆,人好多啊!”仪式结束后张晓瑛往王庭外看去,发现王庭前到处都是人,明明婚礼都结束了,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呢?而且他们也不能参加穆多尔的婚礼啊! “他们来参加那雅尔。”王太妃笑咪咪说道。 “那雅尔是什么?”张晓瑛没听明白。 “就是大聚会,每年各部族都会聚到一起比试武艺,也让部族里的小阿哥小阿姐能多见面。”王太妃说道。 张晓瑛恍然,其实就是那达慕啊!那达慕是蒙古语发言,那雅尔就是另一种发音,但是意思是一样的,就是草原民族在每年夏秋之交举行的盛大集会,意思是“娱乐”和“游戏”,一方面是为了交换商品,另一方面是为了给年轻人创造见面的机会。 草原牧民由于恶劣的生存环境,很早之前就发现近亲繁殖的危害,但同一个部族之间大多都有血缘关系,因此娶妻嫁汉都会到别的部族去寻找合适人选,但是部族之间离得太远,见面并不容易,因此那雅尔也相当于大型相亲活动,类似的还有南方少数民族的“三月三歌圩”,张晓瑛还跟同学去凑过热闹。 “这是王庭组织的么?”张晓瑛问道。 据说蒙古族的那达慕发展到成吉思汗时期,成吉思汗为了检阅自己的部队和维护分配草场,每年都趁着那达慕期间将各部族首领召集一起举行庆祝活动,那达慕便从那时起确定为官方活动,而那达慕也有了固定的比赛项目,那就是射箭、赛马和摔跤。 “他们是自己来的,不过王庭也组织了武艺比试。”王太妃说道。 “堇兰,让妹夫小心着些,我听你阿兄说许多小阿哥要向他发起挑战呢!”格央坏笑着对张晓瑛说道。 对草原上的小阿哥小阿姐来说,哪有什么婚约一说,我比你强,姑娘家看上我了就是我的本事,反过来姑娘们也一样,别说没成亲,成了亲的都有被抢走的呢!成吉思汗的大老婆就被抢走过一次,再抢回来时已经怀了身孕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成吉思汗的,生下的大儿子名叫“术赤”,还在乌拉尔以东的西伯利亚建立了“金帐汗国”,这些可都是正史记载的事情。 “啊?”张晓瑛有些意外,“为何挑战他?”她问道。 关键是以卫靖的性格,会不会接受挑战可难说,别到时候搞得大伙都尴尬,她确实得先跟卫靖通个气。 “咱们草原也有好儿郎,他们想凭本事把你留下来呢!”格央笑道。 “哦,这样啊!”张晓瑛也乐了,她前两天还以为没人会跟卫靖抢自己呢,结果这不就来了。 “好啊好啊!要把咱们北胡最厉害的小阿哥请来给卫五哥见识见识,不然他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呢!”张晓瑛兴致勃勃说道。 “可不好这么说五郎,我瞧着他谦逊得很。”王太妃说道。 那倒是,卫靖在王太妃面前也扮演好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女婿角色,就差跟着张晓瑛喊她“阿姆”了。 只是第二天在比试现场,王太妃才知晓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第五百零五章 比试 “唬!唬!唬!唬!” 在那雅尔盛会的现场,被毡帐圈起来的中心广场上,各部族之间的比试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围观的人群里发出整齐划一的助阵声,场内的气氛紧张又热烈。 这次比试的奖品极其特别,三项比试的头名除了获得往年的同类奖品以外还可以得到一个单筒望远镜。 望远镜被放在一个台子上,还专门做了架子搁着,周围用鲜花装饰,太阳光照在圆筒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那每年同类奖品也就罢了,无非是些牛马羊砖茶等等,家里年岁好时也都不缺,但是那望远镜实在是让人眼馋啊!拿多少牛羊也换不到。 奖品里也有张晓瑛带来的铜火锅,这倒是她没想到的,可见王庭在那雅尔盛会组织一次比赛活动也很不容易,而且今年还是灾年,如果大乾朝廷没有援助,这比试活动怕是就没有了,但是因为有了大乾朝廷的支持,今年的奖品比往年还要丰富。 她家以前跟团游时也参加过一次那达慕大会,游客只要报名都可以参加射箭比赛,她跟她哥都参加了,她射的箭离靶子一米远就掉地了,她哥倒是射中了靶子,但是他们兄妹俩都有奖品,她的奖品是一袋奶片,她哥的是一袋风干牛肉,听说第一名的奖品是五万块钱,可见没钱是办不起这种活动的。 而张晓瑛也才知道礼部官员之所以没有婚礼一结束马上回京,也是为了在那雅尔盛会的颁奖礼上代表朝廷颁发奖品。 今天是比赛活动的最后一天了,经过之前几天的一轮轮淘汰,今天将会直接决出头名来,而格央说的许多小阿哥要挑战卫靖的事情也没有发生,这让张晓瑛大大松了一口气。 然而她高兴得太早了,当场上终于决出最重要的摔跤比赛冠军后,这位新晋的草原大力士在人们激动的欢呼声中走向王太妃,在向她行礼后又给张晓瑛行了一礼,接着把他的佩刀放在张晓瑛面前的矮桌上。 这下子人群沸腾了,欢呼声大笑声唿哨声此起彼伏,人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张晓瑛这里,这还不算,射箭冠军和赛马冠军也都跑过来解下自己的佩刀放在矮桌上。 这是啥情况啊?难道是想要娶她吗,可这三位虽然看着年纪也不大,大概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在现代当然算是青春年少,可在古代孩子都能放羊了吧! 张晓瑛正不知所措,场上的音量低了下来,大伙儿的目光又转向另一边,张晓瑛也跟着看过去,就看到卫靖从朝廷官员的座位那边大步走过来,到了王太妃座位前,也向这三位冠军一样给她行了一礼,然后解下自己的佩剑压在了这三柄佩刀上。 场上的声音一下子低下来,变成了嗡嗡的议论声,人们都看着张晓瑛面前的矮桌激动又兴奋,那上面一柄长剑虽然没有出鞘,但大伙似乎都能感应到剑气逼人。 主要是,别的佩刀是并排放在矮桌上,矮桌也不是没有空余的桌面,但是卫靖的剑直接横着压过了三把佩刀。 张晓瑛只觉得不妙,果然就听到王太妃用胡语说了几句什么,张晓瑛听到她的话里提到自己的名字,那三名冠军也神态激昂地回答了她的话。 场上又一次沸腾起来,而且又开始发出了“唬!唬!”的声音。 “堇兰,他们要挑战妹夫呢!”格央坐过来笑着对张晓瑛说道。 “怎么说?”张晓瑛问道。 “这三位第一名把佩刀放你面前,若是你看上他们哪个就拿起他的刀,一个都看不上就都不拿,可妹夫把他的剑压在他们的刀上,意思是他们得先赢了他才有资格把刀放在你面前。”格央给张晓瑛解释。 “不用这么麻烦啊!我反正也不会拿呀!”张晓瑛说道。 “可妹夫是你的未婚夫,他要捍卫自己的身份就要赢了他们,不然他即便娶了你也会被人取笑。”格央说道。 张晓瑛不说话了,其实她想的是,取笑就取笑呗,这又不是互联网时代一个小视频就能让人社会性死亡,京城到王庭走一趟都得两个多月呢,谁认识谁啊! 不过她看了一下礼部官员脸上的表情就明白了,如果卫靖不下场,只要这位礼部官员回到京城,肯定没几天就传遍京城,到时候就啥话都来了。 张晓瑛看着那三位挑战者很是担忧,如果光是赛马和射箭其实她对卫靖是有信心的,但摔跤可就麻烦了,张晓瑛刚才看了这古代的摔跤,虽然细节看不懂,可是看起来跟奥运会上的摔跤比赛也没啥差别啊! 而这位北胡摔跤第一勇士看着得超过三百斤吧!就跟一头棕熊似的,一顿得吃多少粮食才能长这么大块头啊!这人家里得有矿吧!今年遭雪灾这么缺粮还能养这么壮,卫靖原本也算高大的了,跟这人一比简直说得上玉树临风,怎么可能摔得过人家呀! 张晓瑛心里碎碎念着,本来嘛!为啥奥运会上摔跤比赛要分体重级别?就因为体重对实力的影响至关重大啊!曾经有一位女摔跤运动员就因为称体重重了那么0.01公斤,就被分到上一个体重级别。 卫靖看出了张晓瑛的担忧,在满场人的注视呼喝下走到她面前半蹲下说道:“贝贝别担心,他们赢不了我的。” “卫五哥你尽力就行了,不管输赢我都选你。”张晓瑛快快地说道。 卫靖一笑说道:“我知道,我只是要让他们明白,这世上只有我配得上你。” 他这话不高不低,坐在旁边的王太妃格央都听到了,附近听到的各部族女眷也不少,但是她们大多听不懂汉话。 可张晓瑛的脸还是火辣辣的,大概红成了红富士苹果,王太妃跟格央都笑着看她,脸上带着为她开心的喜悦。 周围又安静下来了,原来是穆多尔走到了场中,亲自宣布卫靖要一对三接受挑战,第一项是射箭比试,马上就要进行。 不是,难道不先准备一下的么?卫靖好像很长时间没有拿弓箭了,也不知道手生了没有,好像他都没带弓箭出门吧! 张晓瑛又想到了这个,但是不等她再想清楚,卫靖已经跟那三人站在了穆多尔身后,场上的人群又欢呼起来,这时候的呼喝就加上了卫靖的亲兵队和卫五队的护卫们。 既然是一对三,也就简化了比试流程,射箭直接就上难度最高的骑射,赛马就是飞越障碍,摔跤也没啥难度区别,就是互摔。 “格央嫂嫂,劳烦你给我说说这比赛规则。”张晓瑛看着从卫五一手中接过弓箭的卫靖说道,这应该就是卫靖自己的弓箭,看来自己还是不了解他,对于从小到大就练习骑射箭法的人来说,弓箭已经成了他们生命的一部分。 “骑射一共有十个靶子,两人同时骑马出发,靶子上谁的箭留的多谁就赢了,如果靶子上留的箭一样多,那就是谁先到终点谁赢。”格央说道。 “哦。”张晓瑛安心了一些,要说快,卫靖的追风马可以说得上是神驹,这一点上次他带着张晓瑛一起跟着马群奔跑时张晓瑛可体验到了。 但是太快也会影响准确率的罢,张晓瑛心中七上八下,看着原本围成一个大圆圈的观众在兵士们的驱赶下散开,露出了长长的赛道,赛道此前比赛用的靶子也还在。 张晓瑛她们就坐在赛道一侧的中间位置,这是最好的观赏地点,这些天张晓瑛都是带着轻松愉悦的吃瓜心情在这里观看比赛,没想到今天吃瓜吃到到了自己头上。 比试的两人都骑上了自己的马匹,卫靖的追风马固然神骏,但是另一匹马看起来也十分不俗,毕竟能在以骑术见长的游牧民族里拿到骑射冠军,首先马匹的性能就得非常出色。 “这个骑射第一名是什么人?”张晓瑛问道,她心里又没底了。 “他是我四哥。”格央笑咪咪说道,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兄弟要跟卫靖抢媳妇有什么问题。 张晓瑛默了一下,还没等她消化完这句话又听到格央说道:“那个赛马第一名是我五哥。” 艹!这么狗血。 “你四哥五哥不是都成家了吗?”张晓瑛问道,她记得路上侍女给她介绍新娘子的家庭情况时有提了一嘴。 “成家了,不过如果你嫁给他们你就是最大的。”格央也不知道该怎么给张晓瑛讲清楚,但是张晓瑛明白了,就是哪怕她是后进门的,年纪也没别的老婆大,但是因为她的身份,她的地位在老婆们中也是最高的。 嗯!这待遇确实没得说,张晓瑛定下心专注看比赛。 这条赛道总有五百米左右,比赛双方已经到了起跑处,张晓瑛远远看见格央的四哥骑着马在绕着圈子慢跑,卫靖却只是在原处不动,全场的目光都聚在了他俩的身上。 终于俩人一起并排,有人挥了一下旗子,张晓瑛的心情紧张起来,眼睛紧紧盯着卫靖。 说起来,这也是她第一次看见卫靖骑射呢!只见卫靖并没有坐着马背上,而是两腿撑在马镫上站立保持平衡,每经过一个靶子就射出一箭。 太快了!张晓瑛根本来不及看那些箭有没有射中靶子,眼睛只顾着追着卫靖跑。 一开始格央四哥跟卫靖还是并排,甚至他还快了一段,卫靖很快追上他,又把他甩在了后面,过两下格央四哥很快又追上卫靖。 张晓瑛看出来了,为了保证准确率,也需要控制马的奔跑速度,格央四哥每到靶子前会放慢一点速度,有时候为了赶速度又宁愿错过这个靶子不放箭。 两人你追我赶,格央四哥大概发现了卫靖每一个靶子都射出一箭,便也像他一样,这样一来,他就落后卫靖一步了,慢慢差距越来越大,等来回一趟跑完,格央四哥追上来了,但还是比卫靖慢了一个马身。 速度快没什么,关键还是要看谁射的准,二十个箭靶被抬到观众席前一字排开,诡异的是观众席上挺安静的。 张晓瑛也看向箭靶,只见每个靶子都有一支相同的箭射在靶心,但不是每个靶子上都有两支箭,而另外一支箭射中的就不是靶心了。 就算张晓瑛对射箭一窍不通,但也知道这差距挺大的,箭箭都中靶心的自然就是卫靖所射出去的箭,因为他每一个靶子都没落下。 如果说此前北胡各部族首领还觉得大乾朝廷是靠着枪械以势压人,但是在卫靖展示了他的骑射以后,再没谁心里不服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就算不拿枪,人家骑射照样吊打你,可见卫小将军绝非浪得虚名,之前大乾朝廷没什么举动也是人家懒得动。 游牧民族向来慕强,谁厉害就会心甘情愿服谁,当穆多尔宣布此次比试卫靖赢了后,大伙也都给了他喝彩欢呼,当然远远比不上那个摔跤比赛的冠军收获到的欢呼声热烈,而且卫靖的亲兵跟护卫们也没有一起欢呼,连笑容都很克制。 穆多尔问卫靖需不需要休息一下再进行下一场比赛,卫靖摇摇头说不用,这赛马障碍就赢得更彻底了,这其中追风的功劳更大,虽然它之前先跑了一轮比赛,但那一轮比赛更像是它的热身,而卫靖跟它仿佛融成了一体,不管是跨过壕沟还是越过栅栏都轻而易举,简直如履平地。 对比一个草原中等偏大部族来说,卫国公府的资源好太多了,而买好马养好马都需要超强财力,草原部族的马匹优势在数量。 这个输赢在内行人看来一开始就没有悬念,接下来就是摔跤比赛了,这回穆多尔是问摔跤冠军需不需要明日再比,毕竟他今日刚比试了一场,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而卫靖虽然比试了两场,但体力消耗不大。 不知道摔跤冠军是被卫靖连赢两场刺激了还是怎么着,他牛逼哄哄地摆手说不用,自己走到比试的场地中间做出挑战的手势。 观众很快围拢成一圈,里三层外三层挤得密密实实,“唬!唬!”声又开始响起。 利用体重优势来比赛,难怪他不怕呢!张晓瑛暗自想道。 “堇兰,妹夫果然神勇,难怪他敢说只有他才配得上你。”格央凑在张晓瑛耳边说道。 “没准这场比试他就输了。”张晓瑛说道。 “这场比试输了也不丢人,他没鲁达重。”格央说道。 张晓瑛惊奇地看着她问道:“格央嫂嫂,这体重也会影响摔跤的吗?” 原来古人也知道这个道理嘛! “自然会影响,鲁达怕不是有两个妹夫那么重呢!”格央看着场地中的两人评价道。 张晓瑛也看过去,好嘛,这离得远一些看起来差距就更明显了,虽然鲁达个子比卫靖还矮一些,但是显得他更加敦实。 摔跤比赛在观众们兴奋的呼喝声中进行,张晓瑛却紧张得手心冒汗,她倒不是怕卫靖输,她是怕卫靖受伤。 摔跤跟普通的打架不一样,张晓瑛反正看不出究竟来,而且卫靖一个中原公子哥,难道摔跤也是必修课吗? 场上两人头顶头撕扯在一处,咋一看好像是感情深厚难分难舍,过了好一会才开始有变化,突然有人低吼了一声,情势突变,鲁达仰倒在地。 第一回合卫靖赢! 这太让人意外了,也没看到他是怎么做的,显然鲁达自己也很懵逼,倒在地上半天回不过神来。 卫靖伸手拉他起来,两人又开始纠缠在一起,鲁达改变策略,结果就是这回变成了趴在地上。 第三回合开始的时候鲁达就不轻易让卫靖接触到自己了,两人都在找机会让对方一招倒地,可这正是卫靖的长项,不出意外的,这一回合又是卫靖赢了。 张晓瑛看向站在她旁边的卫五六,卫五六付下身子说道:“公子自小就习博克,军中无人可赢过他。” 这就难怪了,古代摔跤其实是叫博克,而卫靖并不是博克小白,看来也是实战经验丰富的场上老手。 而场上的呼喝声完全停了下来,大多数人显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五局三胜,卫靖赢定了。 第五百零六章 南洋 倒在地上的鲁达被刺眼的阳光照射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他抬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朦胧中看到一只伸向他的手掌。 他没有去够那只手掌,而是自己站了起来。 说实话,他心里其实非常沮丧,毕竟他刚刚拿到第一大力士的名头才半日,连接受众人祝贺的机会都没有,结果就被人干翻了。 而且这人干翻他的过程比他干翻第二名的过程快多了。 人家确实是有实力,得认,再加上自己也是不自量力,竟然妄想可以得到人美心善的堇兰公主的青睐,明明太妃都说了堇兰公主是人家的未婚妻了还不肯退让,活该! “卫将军武力盖世,我鲁达败得心服口服!”鲁达起身后向卫靖行了一个北胡礼大声说道。 输了就痛痛快快地认,这样还可以输人不输阵,他以前也输过许多次,不丢人。 卫靖给他还了一个胡礼说道:“鲁达兄弟今日已经先战了一场,是我占了便宜,鲁达兄弟虽败犹荣。” 他们两人说的都是胡语,观众们都听得懂,便有人喊道:“鲁达虽败犹荣!” 接着是更多人跟着喊,还有鲁达部族的小伙子跑到场上要把他的双手高高举起来。 鲁达摆摆手说道:“即便我今日没比过,也是赢不了卫将军的。” 他心里很清楚,他的实力不如人,即便他在最好的竞技状态,也不过是坚持的时间长一些,多几个回合罢了。 他大踏步走到张晓瑛面前对她行礼说道:“鲁达无状,扰到公主了!” 格央赶紧给张晓瑛翻译。 张晓瑛微笑说道:“鲁达大哥性情爽直,正是英雄气概,是我北胡真正的勇士。” 格央大声把张晓瑛的话翻译过来,众人又开始“唬!唬!唬!”地为鲁达打气。 张晓瑛发现北胡人民特别喜欢发出这种“唬唬”的声音,她以前看过一些有关原始部落的记录片,人们在围猎动物时就是这样发声驱赶猎物的,发展到北胡人民现在的阶段这“唬唬”声包涵了许多意味。 得到张晓瑛的肯定,鲁达脸上也露出笑容,他躬身拿起张晓瑛面前矮桌上的的弯刀,回到自己部族的位置。 矮桌上就剩卫靖的佩剑了,卫靖走过来,除了脸上的汗水多一些,就跟往常走向张晓瑛没有任何区别,好像他不过是晨训回来,而不是刚刚一连打败了北胡的三个单项冠军,甚至连护卫们都没有更多的表示,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有张晓瑛亮晶晶的大眼睛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卫五哥,你是宇宙第一牛人。”张晓瑛笑咪咪拍他马屁,一边在包里拿出一块小毛巾递给他,这块毛巾是张晓瑛特制的湿巾,因为草原上用水不方便,她就用一次性洗脸巾吸上水放进旅行塑料洗漱袋,用过后也不丢在外面,而是放进另一个塑料袋拿回房车处理。 这个牌子的一次性洗脸巾她跟她老妈用了很多年了,说是一次性的,但是可以用好几次,而且用的次数多了不能洗脸也能拿来当厨房纸擦油渍,虽然她妈出门时就带了四卷,可在房车用不完啊!用不完的还有消毒湿巾,天花疫情的时候帮了她不少忙。 卫靖接过这一块小小的湿巾擦干净手,他的手撑在地上好几回,肯定是脏了的。 “你不是说有外星人吗?”他一边擦手一边说道,知道张晓瑛有洁癖,所以尽量把露出来的地方都擦到。 “外星人不算,换一张湿巾。”张晓瑛又递了一块湿巾给他,把他用过的湿巾收进袋子里。 等卫靖擦了两遍手以后才递一块干毛巾给他:“擦擦脸上的汗。” 卫靖便又接过毛巾擦汗。 旁边的人都笑咪咪看着他俩互动,要说此时最舒心的自然就是卫五队的护卫们了,小张大夫看着真就像公子的小媳妇似的,嗐!就是她年纪太小了,要成亲公子还有的等啊! 不过他俩这般相处着,瞧着比许多成了亲的夫妻还相亲相爱,他们看着也都习惯了。 场上开始颁奖典礼,从第十名到第一名都有奖励,每个人领到手的都是一张单子,这张单子写的是汉字和北胡使用的文字,这北胡文字有点类似契丹文字,看起来也是汉字的派生文字。 历史上由于契丹上层统治阶层大都通晓汉字,契丹文流传三百多年后也就停止使用了,今天的北胡文字也将会面临这种境况,但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没什么可遗憾的,而汉字由于经历了几千年发展成了世界上最完美的表意文字,一直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和显而易见的优势。 获奖者拿着的单子上写的自然是奖品,毕竟总不能把一群牛羊赶到颁奖现场,而在现场颁发的奖品就是三名冠军的望远镜,由礼部官员亲手发给他们。 礼部官员虽然品级只是四品,但他代表的是大乾朝廷,由他颁发奖品意味着朝廷颁发,这个意义非同一般,再加上卫靖今天的表现无形中也为大乾展示了一番武德,总之,人人都明白这世界不一样了。 三位冠军拿到望远镜回到各自部族,引起了阵阵惊叹,大伙小心翼翼地轮流试用,看着明明远在对面几十米外的人好像就在自己眼前,只觉得大乾的物品实在精巧绝伦。 这次的最大赢家就是格央的娘家部族达木部,兄弟拿走了两个望远镜,连早先她爹哲别第一时间得到的,他们部族一共有三个望远镜了,不过达木部向来也是王庭卫队兵源的重要来源,格央的四哥五哥都在卫队领兵。 那雅尔盛会结束了,礼部官员启程回京,卫靖派了两千黑旗军护送,其实也是把兵力撤回的意思,毕竟人太多了后勤也成问题,他则按照皇帝的指示继续往北部深入,摸清楚这一片具体都有什么族群。 而工部营建司的官员已经领着大乾带来的工匠开始勘测土地准备建城了,这建城必须得是大乾派来的人建才行,北胡就没有这方面的人才,他们祖祖辈辈也没建过城,别说建城了,连一座房子也没盖过啊! “郡主,就是没有水泥啊!若是有水泥筑城墙就节省多了。”营建司的曹大人对跟着穆多尔过来察看勘测进度的张晓瑛遗憾地说道。 草原上除了土不缺什么都没有,张晓瑛沉吟,她记得当年云南修筑第一条铁路时因为从外地运水泥成本太高,于是就在云南盖了一座水泥厂,听卫靖说皇帝有意往这边修铁路,那是不是也可以在这里建个水泥厂呢,不然靠着骡车从京城运水泥过来成本也非常高。 但是能不能在这里建水泥厂,还得多方考察呢!而且也需要穆多尔的同意,而公司最近也在大乾各处考察建厂事宜,但是这些事情就不归她管了,那是她老妈的事情,不过她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的,泉州确定有一个,直通也会有一个,因为这两处都将会有大型的港口建设,肯定会用到大量水泥,而且看老皇帝也喜欢修路,云南蒲甘那一带想要稳固政权,只怕还要继续修路。 不过也没等张晓瑛跟穆多尔提,穆多尔已经注意到了曹大人口中“水泥”二字了,巴尔多回来后就说过张晓瑛家里的地面干干净净的,据说就是铺了水泥,不光这样,张晓瑛也带着巴尔多和家里的小朋友们去坐过火车,巴尔多也跟穆多尔描述了火车的细节,这也是当初卫靖第一次跟他提修路他很快就心动的原因。 “堇兰,这水泥可能在此地制造?”穆多尔问道。 “按理说是可以的,就是建水泥厂会有烟尘……”张晓瑛想把水泥厂的污染情况说明一下,穆多尔笑着打断她:“大漠上最不缺的便是尘沙,多了水泥厂的也不算什么。” 身为统治者,他敏锐地意识到这水泥厂能给王庭和牧民们带来的好处,如果固定下来不迁徙了,那必然会有许多闲人,总得有活让他们干才好。 “好,我写信回去让公司派人过来。”张晓瑛说道,比起送粮送物,投资建厂才是对北胡更大的帮助。 与此同时,远在万里之外的南洋上,一支满载货物的大乾商船船队航行在风平浪静碧波万顷的海面上,他们一路从身毒出发,只差一日的航程就可以完全通过马六甲海峡了,但是这一带往往也是海贼猖獗的地盘,所有人都在严阵以待,心情都绷得紧紧的。 ------题外话------ 今天咱们都见证历史啦同学们,刚好我这些日子写到跟这些地区有关的事情,捂脸尴尬中,感谢大伙一路支持! 第五百零七章 护航 敢于出海远航的船队本身也具备一定的武装力量,这支商船船队也一样,但是他们的武器也就是刀剑长矛,再一个就是为了震慑海寇,商船往往结队航行,越多越好,这一支商船就有十五艘之多,这么大的船队航行自然也是有规则的,船只排成三行并行着通过马六甲海峡。 领航的船老大四十多岁,名叫黄伍,在海上度过了自己大部分的人生岁月,他个子不甚高大,脸庞黝黑,一双眼睛精光内敛,任谁见了他都不敢小觑。 “击鼓,准备迎贼。”他说道,远方的洋面上已经迎面出现了点点黑帆,这不会是商船,远洋的商船由于主要靠风帆驱动,一般都是利用季候风扬帆航海,而在他们常常航行的洋面上,冬春季刮东北向的信风,而到了夏秋,则会刮西南向信风。 此时他们便是利用了西南向的信风从波斯远道而归,如果是远洋商船,此时的航行方向应该跟他们一致而不是正相反,相反的绝大多数都是海寇。 遇上海寇是常有的事,这些海寇一般仗着自己的船载重量轻船速快把商船迎面拦截,从左右两侧船弦登船劫掠。 不用指望海寇劫财留命,因为船只本身也是财物,他们上了船就是要一锅端的,而且他们也不会把船员留下发展成为海寇,因为这种刀上舔血的活动,不是自己人都信不过。 “隆隆”的鼓声传来,商船上的船员都把武器拿在手里,眼睛紧紧盯着越来越近挂着黑帆的船只,黄伍心中一沉,这些船只数量不少,有二十多艘,虽然船只没有商船大,但数量多了就很麻烦,说明海寇的人数起码有好几百人。 “娘老子的!”黄伍在心中狠狠咒骂了一句,那些海寇船只为了震慑商船,还在自己的黑帆上画了骷髅头,远远看去鬼气森森。 “拉满帆,往北侧转舵!”黄伍大声喊道,硬碰一定是他们吃亏,现在只能是利用顺风的优势不让海寇船队靠近他们,最好是风力再大些,好让他们能快点离开这个狭窄的航道,到了大洋上四散开了能逃出一艘是一艘。 “快,快!”船员们奋力把帆绷紧,两支船队越来越近,船员们仿佛看到了贼寇们狞笑着的面孔,好在船队在黄伍的带领下跟想要拦截他们的海寇船队之间距离几十米远相向而过,船员们都松了一口气。 运气好的时候,这些海寇也就懒得掉头追商船,而是会等候下一批路过的商船。 但他们的运气显然并不好,那些海寇船跟商船错过后追了上来,而且因为都是顺风,很快就追上了后面的一排商船。 海寇船就要跟商船接上船舷,海贼们已经抬起接舷板架到商船上,而此时黄伍带着的几艘载重轻一些专门对付海寇的商船也还没赶到有利位置。 “不能让他们接舷,给我撞上去!”黄伍大吼道,怎么都是死,多杀一些贼寇让后来人少遭点秧也算是积德了。 眼看就要掀起血雨腥风,海面上却传来了一声长长的怪声,这怪声之所以说是怪声,实在是此前从未听闻过。 黄伍转头回望,心中又是一凉,只见海面上三艘喷着黑烟的怪船正快速接近他们,跟这队海贼船一起对他们形成了两头夹击之势,这怪船速度如此之快,他们定然无法逃脱,只怕所有人今日都会葬身鱼腹。 “兄弟们,跟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黄伍红着眼睛吼道,船员们也瞪着眼喊道:“跟他们拼了!” 作为出海讨生活的船员,他们最恨的就是海寇,从来跟海寇势不两立。 那三艘怪船没有挂帆,但是速度奇快,看着极为诡异,离得近一些了,只见这怪船甲板上一座台子上斜架着一个黑乎乎的圆筒。 黄伍长年出海见多识广,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船只,他正诧异着,只见那圆筒一亮,似乎有什么自圆筒中飞了出来,在他们的船只上空掠过,准准地砸在了其中的一艘海寇的船只甲板上,紧接着一声巨响,被砸中的船只甲板上腾起一片亮光。 众人都惊呆了,随即心中狂喜。 虽然不明白那飞了百多丈距离的是什么,但能确定这三艘怪船攻击的是那一队海寇。 “有救了!我等得救了!”船员们兴奋地喊道。 “不可大意,许是黑吃黑!”黄伍大声说道。 两边不是一队并不意味着他们一定得救了,那三艘怪船收拾完了海寇再收拾他们避免被分赃也很有可能。 但是很快那三艘怪船从他们的船队驶了过去,跟他们的船队距离不过十多丈。 “大——乾——海——军,东——海——舰——队,大乾海军,是大乾海军,快看!那船身上有字!我们得救了!是大乾海军!”有识字的年轻船员大声喊道,激动得声音都变了。 “哪里!哪里写了?”黄伍急急问道,趴在船舷上使劲往对面伸着身子,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船头的下舷,喷的红漆。”年轻船员喊道。 “我也看到了!是大乾海军东海舰队!大乾何时有了这东海舰队的?”又有人说道。 他们离开已经大半年了,大乾发生了什么事情自然不清楚。 “我记得大乾不是叫‘水师’吗?这‘海军’是何来头?”又有船员说道。 “不管是‘水师’还是‘海军’,是我大乾的舰队就是了,这下我们是真的得救了。”黄伍说道,语声竟不觉带上了哽咽。 他家祖祖辈辈跑海,从来都是只能祈求海神护佑,历朝历代从未有过朝廷军队航行到此地,更不用说打击海寇了。 他凝目往那三艘怪船上看去,只见怪船甲板上的船员一看就是严格训练过的兵士,他们穿着统一的军服,额前帮着一根额带,身上还挎着一把什么,静静地站立在船舷的两侧。 “停船,给大乾海军让路。”黄伍喊道。 虽然他们跟怪船之间还有一些距离,但他意识到即刻爆发一场激烈的海战,他们得腾出海面给大乾海军腾挪。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场此生难忘的海战过程。 那三艘怪船的圆筒在发出一轮对海寇船的轰击后,便很快接近了相接着的船队,那海寇船在经历了短暂的惊慌失措后,发现这不过只有三艘船,便一起围了过来,然后让黄伍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那三艘怪船完全没有减速,仿佛它们前面并没有船只阻挡一样直直撞了上去,被怪船撞击的海寇船船身瞬时出现了巨大的破洞,海水不停地往里灌涌,没一会船身就倾斜了,船上的贼寇纷纷跳往海里想要离开,此处离岸不远,总有希望飘到岸边,而被沉船造成的漩涡带到海底那就半点生还的希望都没有了。 然而大乾海军的将领并不打算留下那些贼寇的性命,跳到海里的贼寇依然被消灭,黄伍没看清他们是怎么做的,只看到海里贼寇身侧的海水变成了血红色,没多久便引来了鲨鱼群。 这下海寇船再也不敢恋战,纷纷掉头离开,但是他们的船速跟大乾海军的舰船船速相比实在太慢了,船身接二连三地被撞穿,接着就是海寇被歼灭,跑得快一点的也被那圆筒发出的飞砲轰击,船帆燃起大火,船身也被轰开大洞。 一个时辰不到,二十多艘海寇船被全歼。 商船船队远远避开,但是他们都没有驶离,船员们都激动地观看着这难得一见的海战,只觉得痛快又解气。 大乾海军的作战目标很明确,就是消灭海盗,他们甚至都没有想要留下海盗的船只。 海面上一切归于平静的时候,这三艘怪船汇合准备离开,黄伍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冲着怪船高举双手喊道:“军爷请留步,等等,请等一等!” 他的声音不够大,船员们跟着他一起喊道:“请留步!” “将军,见他们吗?”张晓珲的副将王峰问道。 张晓珲沉吟一下说道:“见吧!” 这也是树立军威的一种方式,这个时代没有新闻联播,他的舰队成立后做了什么总得让大伙知道知道,不然朝廷就有人喷他们光花钱不做事了。 这是他第一次带队出海试航训练,他们已经出港将近两个月了,一共带出来十二艘舰船,现在就停靠在现代的新加坡附近,因为发现了这一队海盗的踪迹,便带着三艘舰船前往追击,刚好救下了这一队商船。 而这是他们歼灭的第三股海盗了,第一股海盗是看走了眼想来打劫他们的舰队,第二股海盗是劫掠村镇,正好碰上他们靠岸补给,就顺手给灭了,今天这是第三股海盗,也是其中最大的一股。 这一片海域是张晓珲在现代时呆的时间最长的区域,可以说是无比熟悉,而在这个时代,不管是现代的新加坡还是马六甲,全都还是无名小渔村,四处草莽丛生,一片荒凉,马六甲更是仅仅有不足百人,多为捕鱼为生,上个时空直到四百年后的1402年,来自苏门答腊的巨港王子拜里米苏拉才来到马六甲建立“马六甲王朝”,而这个所谓的“马六甲王朝”的居民里拜里米苏拉王子的随从就占了大半。 这个时间是我国历史上的明朝时期,而据《明史》记载,1403年10月尹庆太监下西洋南巡后,拜里米苏拉遣使朝贡,1405年明成祖封拜里米苏拉为满刺加国王,赠予诰印、彩币、黄盖等,拜里米苏拉还请求大明朝廷赐予镇国石碑。 此后拜里米苏拉和他的子孙多次亲自到我国觐见明朝皇帝,带来许多珍奇的贡品,可见马六甲早期便与中国关系密切,然而斗转星移之下,华人在东南亚各国成了弱势群体,统治阶层动辄发动排华事件,甚至发生针对华裔的惨绝人寰的种族屠杀事件,许多华人女性被强暴致死,最小的只有九岁。 除此之外,华人由于人数不占多数经常被歧视,便连使用筷子吃饭也被说成没有主动融入当地族群。 如果上一个时空发生过的事情还会在这个时空重复,那他们一家穿越到大乾的意义在哪里呢? 黄伍和另外两名船老大在海军士兵的带领下踏着接舷板到了大乾海军的舰船的甲板上。 “这位是我们的张舰长。”那名士兵介绍道。 黄伍和另外两名船老大都呆住了。 站在他们面前的明明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即便他的脸上的皮肤被海上的日头晒得再黑也掩盖不了他是少年人的事实。 他看着他们微微笑着,半点没有少年得志的狂傲,活像是他们久不见面的懂事大外甥。 “是这艘舰船的舰长么?”黄伍听到自己身后的一名船老大迟疑地问道。 他知晓这人为何这般问,他自己几岁就跟着父亲跑海,,也得要将近三十岁才当上了一艘船的船老大,而这位少年人…… “不是,他是我们大乾海军的总都督张将军。”站在那名少年人身侧的一位年纪稍大的将官说道。 黄伍脑子“嗡”了一下,年纪轻轻便居如此高位,只怕是开国勋贵之家的公子抑或是皇亲国戚了。 他赶紧深深躬身行礼说道:“草民黄伍见过张将军!” 两名船老大也一起见礼。 “三位免礼,这一路回程可还顺利?”张晓珲问道。 这个时代通讯条件简陋,要了解各处的情形最好就是通过这些长年在外跑海行商的人群,他们可以说得上是大乾目前最见多识广的一批人了。 “一路都很顺利,我等是自波斯回程,走了一个多月了,眼看就要回到自家地盘,却在此处遇上了海寇,万幸将军及时赶至救下我等,我等深感将军大恩,特献上宝物以谢将军救命之恩。”黄伍说道,示意身后的两名船老大递上他们手中的精美匣子。 “三位不必客气,你们的心意我心领了,这些财物我不能收下,这是大乾海军的纪律。”张晓珲说道。 黄伍又一愣,以为张晓珲嫌少,这年头哪里有人不收东西的呢?何况是刚刚救了他们的命,又不是白拿。 他拿过其中一个匣子想打开给张晓珲过目,里面可是满满一匣子的各色宝石。 “将军请过目……”他没说完就被张晓珲打断:“我说不收便不收,大乾海军无论何人收受贿赂或是私藏缴获,都将面临严厉处罚,即便是我亦不例外。” 他的语气带上了几分严厉,同时他也把黄伍打开了一条缝的匣子合上了。 接着他又放缓语气说道:“我等领了朝廷的军饷,自然要为我大乾商队保驾护航,三位切勿多虑,只需把你们的一路见闻详尽说与我便是。” 黄伍毕竟是走南闯北心思活泛之人,马上便意识到了面前这位张将军的不凡之处,再不把他当成靠着家世坐上高位的公子哥。 “好说,将军想知晓什么草民必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黄伍说道。 “甚好,三位请移步到舱内一叙。”张晓珲说道。 这些人航行到了波斯湾,而上一个时空阿拉伯的势力在十一世纪开始崛起,他需要尽量多掌握一些相关的信息。 这天晚上在房车里,卫靖面色严峻地看着电脑上纷飞的炮火问张晓瑛:“贝贝,这是此时发生的事吗?” 第五百零八章 网购 张晓瑛在卫生间对着镜子往脸上抹完薄薄一层深层补水的面霜后,正把一张补水面膜往脸上贴,贴好了最好到床上躺着,好让脸部皮肤可以借助地球引力让补水面膜补水面霜里的有效成分渗透进皮肤基底层,以达到深层补水的目的。 她虽然平时不太打扮,但对自己的皮肤状态还是很在意的,而且因为她比较白皙,脸上长点什么都看得很清楚,所以她也很注意防晒。 当然,最好的皮肤补水方式还是多喝水,通过身体微循环后补充到皮肤上,不然哪怕再好的补水护肤品效果也都有限。 这些事以往都是卫靖出了房车后她才开始做的,但今晚卫靖呆的时间比往日长了一些,她以前本来也不是要避着他才做,只是习惯了睡前敷面膜。 “啥事?”她从卫生间走出来问道,一边用手把面膜抹平整。 卫靖转头看向她一愣。 “为何蒙着脸?”他问道。 这小脸上蒙着一块白布片,只在鼻子嘴巴眼睛处开着小洞,若是大晚上光线不好瞧着定是渗人得紧。 “这是面膜,防止脸上皮肤开裂的。”张晓瑛答道,为了避免面膜掉下来,她说话的时候尽量减少发声部位移动过大,因此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 “你刚刚说的啥事?”她接着问道。 “你看一下。”卫靖往里挪了一下,给张晓瑛让出了电脑屏幕前的位置。 张晓瑛坐下来,费劲地往屏幕看去,因为面膜是适用于大多数成年人的,贴在她的小脸上大了不少,如果是躺在床上影响不大,但是现在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她的眼睛部位也被盖了一大部分,只能从缝里往外看。 这一看把她吓了一跳。 “天啊!天啊!这是真的吗?”她一把扯掉脸上的面膜,瞪大眼睛看着屏幕上的某条新闻网页。 卫靖看着张晓瑛的反应,心里叹息,什么真的假的,他此前留意了一下,料到此事早晚会发生,但他不确定现代时空发生的事情是否与大乾当下的时间一致,还是说事情发生许久以后房车里才能看到。 但是张晓瑛显然还处于极大的震惊之中无法自拔,她在翻阅了许多相关的新闻后才相信了这一事实。 她看向卫靖,卫靖看着她的眼神带着安抚之意。 “卫五哥,你方才问的什么?”张晓瑛平静了一下心情问道。 她这些天忙着查找现代畜牧业一些比较先进又可以在当下实施的做法,基本没有去浏览新闻,而且毕竟现代的事情跟她们已经不相关了,她对现代新闻的关注度也低了许多。 再说了,总是看现代的新闻难免会让人产生沮丧心理,特别是当她颠颠簸簸赶了十几天弯弯绕绕的路,两地距离一看高铁只用了一个小时,换谁心里都开心不起来。 好在她现在已经适应多了,特别是经历过催眠以后,她十分珍惜如今拥有的一切,再困难的事情都不算什么事了。 “这些现代发生的事情是在当下吗?”卫靖问道。 他这几日留意下来,心中极为震撼,震撼的是当科技发展到极高程度后原来战争是如此进行的,当初他们打南诏已经说得上神速了,也得前前后后花了一个月有余,但是此场战争从发布攻击命令,到主攻方兵力覆盖对方都城,仅用了不过半日时光,实在是让他大开眼界。 只是除了高科技带来了不同的战争手段以外,双方各种操作亦大差不离,比如利用现代发达的信息传播技术发布各类假消息,不过是“四面楚歌”的另一种表现形式罢了。 “应该是,当时我们过来时跟大乾日历就是差了三个多月,你看电脑手机上显示的都是现代的时间,只在一些特定情况下才显示大乾历,这些现代时间跟新闻发生的时间是一致的。”张晓瑛说道,想到刚刚看到的大新闻,心中不免有些黯然。 “别难过,我看现代也并非没有战争,只是咱们国家有能力保持和平稳定,别的国家各种大小战役不断,只是这次闹大了些,原本大国之怒便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我看现时的战争还算有人道主义,目前看来已算得上十分克制了。”卫靖爱怜地揉揉张晓瑛的头发说道。 咦?她听到了什么? 张晓瑛扑闪大眼睛看着卫靖,这位古代杀神竟然也说“人道主义”? “卫五哥,你这些日子都研究啥了?” 她并没太注意卫靖每天晚上坐在电脑前都看些什么,他俩都各自有事情在忙着,而且卫靖现在真的长进了,满嘴的现代词语,还“咱们国家”,看来快把自己当成现代人了。 “研究现代战争史,最近看到了三大战役,刚好此次主攻方的做法十分类似渡江战役后的战略迂回,战术上都是大纵深穿插迂回分割,未曾想我竟亲眼目睹了一场大战的经过。”卫靖说道,显然他心中也挺感慨的。 这…… 对卫靖来说,这场大战按理不啻于科幻片了吧!什么精确制导定点打击,但是他竟然关注的是战略问题,而且他嘴里提到的这些词语,张晓瑛都觉得挺陌生的。 而且看电影观众都知道是科幻片,但是卫靖看到的可是真正发生的事情,难怪他刚刚要跟自己确认。 “卫五哥,这新闻有没有哪里让你觉得想不明白的?”张晓瑛好奇地问道。 对于古人来说战争实在是不算什么,特别是像卫靖这样身份的人,战争几乎就是他的生活,但是观摩一场现代大规模战争可绝对算是卫靖的人生奇遇了罢。 别说是卫靖了,对张晓瑛来说也是见证历史啊! “我看到一个新闻提到防守方在咱们国家的社交平台筹集军饷,此事令我十分费解。”卫靖说道。 他费解的倒并非是筹集军饷这事,打仗本来就耗资巨大,只要能筹集到军饷,各种手段都是可以用上的,让别国富商掏腰包也是常有的事。 “即便有人要给他军饷他又如何拿得到呢?”卫靖把他的疑惑说了出来。 “还有这事?我看看。”张晓瑛打开手机点开微博,果然看到了卫靖提到的事情。 这个……好吧,人家还说明了不收人民币。 “是这样,在现代的小钱钱是存在银行的,银行会给你一张卡片,你等会,我拿给你看。”张晓瑛想到卫靖虽然在房车学习了这么长时间,但是对现代的钱物怎么往来的应该是没有留意过的,她转身在衣柜里她老妈的钱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 一想到这张银行卡里的余额,她还是忍不住肉疼了一把,早知道有今天那以前她出门就坐商务舱了,哎! “看,就这样的卡片,你在银行存的钱银行会开通一个属于你的账户,然后发一张卡片,这张卡片包含了你的所有信息,包括你存钱的数额。”张晓瑛把银行卡递给卫靖说道。 “这里面有银钱?”卫靖问道。 他早就发现张晓瑛从来不带银钱,每次出门买东西都大拉拉地等着旁人给她付钱,而且当初卫五六曾经跟他提过,张晓瑛对银钱十分迷糊,经常搞不懂什么东西大概是什么价格,以前他还很疑惑,现在他懂了,她不是在大乾长大的,现代的银钱跟古代的银钱当然是不一样的,但是究竟是如何不一样,卫靖倒是没有特意了解过。 “有的,你看,这张卡片里有这么多钱呢!”张晓瑛拿起她老妈的手机打开这个银行的APP,登录后点开余额展示给卫靖,接着又点开转账:“刚刚那个不是要筹军饷嘛,就把他公布的账号填进这个,在这打金额,再确认完成,对方就能收到钱了。” 张晓瑛一步一步给卫靖展示。 “那买东西如何付账?”卫靖又问道。 “这个呀!如果是拿着卡去,商家会有专门的收银机器刷卡,但是如今还有另一种方式,手机上的特定APP跟银行卡绑定,大伙拿着手机刷二维码就行了……而且年轻人也喜欢网购,就是不必亲自到商城,自己在手机上下单,商品会有专人送到家里……”张晓瑛发现自己越讲解卫靖越是疑惑,想想也是难为他了,毕竟现代时也有许多人不会使用手机网购呢,更不用说他完全是一个纯粹的古代人。 她干脆打开手机上的购物APP给卫靖展示一个完整的购物流程。 “你看这里面应有尽有,你不是喜欢吃方便面吗,咱们就买方便面,你想要几箱?”张晓瑛一边操作一边问卫靖。 “真能买着吗?”卫靖问道。 他实在是一下子理解不了这现代的银钱,不,现代哪有银钱啊!就是一串数字而已! “要是在现代肯定能买着,但是我们现在在大乾啊!那就买不着了,我这不是给你演示嘛!”张晓瑛说道。 “那来一百箱。”卫靖说道。 若是真能买着,拿来当军粮也甚是不错。 “好,数量就写一百,然后提交订单,不行,哦,太久买东西了,地址还得重新选。”张晓瑛点了提交订单没提交成功,一看地址栏是空白的,上面显示“请添加地址”和一个灰色小箭头。 她以前存了好几个地址,有家里的,学校的,医院办公室的,甚至还有她爹扶贫的地址,因为她爹对网购不熟,要买什么东西都是让她帮着下单。 她点了小箭头,屏幕转到了地址列表页面,但是上面是大片的空白,只有一个地址孤零零地显示着。 张晓瑛目光凝住,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呆呆地看着那一排小字,觉得自己肯定是看花了眼。 “卫五哥,你看一下这地址是哪?”她说道,其实卫靖也一直在看着她的手机屏幕。 “咱们府上的地址,这后面写的是‘柳泉胡同壹号。”卫靖说道。 张晓瑛茫然地看着卫靖,脑中隐约闪过一个念头,但是又不敢相信。 之所以她会有这样的反应,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改过地址栏! 那这她家在大乾的地址是谁写上去的? 她爹妈?她哥?根本不可能,他们从来都不会像她那样做些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难道是房车大大填上去的地址?而且以前的地址都被清空了,是怕她一不小心选错了发到以前的地址吗? 不是,她买不了东西啊!怎么会发错…… 张晓瑛的心“怦怦”跳着,她以前怀念现代生活时也会打开这个购物网站看看自己买的东西,但实在没注意地址有没有被更改。 难道……房车大大可以帮她们买到现代的物品? “卫五哥!”她使劲抓住卫靖的手,脸上是激动的神色。 “贝贝怎么啦?”卫靖把自己另一只手盖过张晓瑛的小手握着,张晓瑛这么激动,那自然是她又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说不定真的能给你买方便面。”张晓瑛说道,看着卫靖的眼睛亮晶晶的。 卫靖怔了一下,也明白了张晓瑛的意思,虽然他没有经历过现代物质富足的时代,也就没有体会到古代物质的匮乏,但经过了这么些时日的对比,仍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主要是,这事如果是真的,对张晓瑛来说意义太重大了。 “试一试。”他说道,同时他也很冷静,这事还没确定,不能给张晓瑛太大的希望。 晓瑛把地址点上去,紧张得手都抖了。 接着提交订单。 没有成功,她的心瞬时凉了半截。 “白高兴一场。”她泄气地说道。 “试试别的?”卫靖说道,房车里的方便面都吃不完了,买多一百箱意义也不大。 “那买啥?”张晓瑛也不愿放弃这一丁点的希望。 “买咱们被卡住做不出来的东西。”卫靖说道。 “也对,房车大大才不会纵容我好吃懒做。”张晓瑛说道,在搜索栏写了“电线”两个字,结果订单还是提交失败了。 “贝贝,我记得你说过电线之所以没做成是因为缺一种胶。”卫靖提醒张晓瑛。 “橡胶!没有橡胶很多东西做不了,就算要做合成橡胶也得先有天然橡胶。”张晓瑛一边说一边在搜索栏输入“橡胶”两个字,屏幕上出现了一排各种各样种类的橡胶制品,但是没有橡胶原料。 张晓瑛随意选了一样,仍然提交不了订单。 她没有放弃,在搜索栏加上“原料”两个字,屏幕上终于出现了各种越南橡胶泰国乳胶云南橡胶,有桶装的有方块状的。 张晓瑛选了云南的,毕竟近一些,万一真能买,也能给房车大大省点事。 这回点了“订单提交”后,屏幕上久久没有任何变化。 第五百零九章 房车里正在烧水的水壶发出“咕咕”的声音,水烧开了,但是张晓瑛跟卫靖都没有去管它。 看着手机屏幕上不停旋转的小陀螺,张晓瑛觉得这是她人生中度过的最漫长的时间了, 就在她觉得没戏了想要把这个页面关掉的时候,屏幕变成了支付页面。 订单提交成功了! “太好了!”,张晓瑛高兴得一下跳了起来,还是卫靖提醒她:“贝贝,我看还要确定付款。” “好。”张晓瑛很快输入了支付密码,哦嗬!还需要人脸验证,张晓瑛有些紧张,人脸识别技术出来的时候她可比现在年纪大呢!据她爹妈哥哥说她现在跟现代时的样子比好像营养不良似的。 她不敢像在现代那样马马虎虎地对待人脸识别了,而是端端正正地坐着,根据指示往右转脸,再往左转脸,接着使劲眨巴眨巴眼睛。 人脸识别通过!支付成功! “耶!”张晓瑛憋出一口气。 钱是付出去了,究竟能不能买到得回到京城才知道了。 “贝贝,那个圆圈为何让你左右转脸眨眼睛呢?”卫靖问道。 刚才看张晓瑛这么一本正经地做这些事情,怎么看怎么傻,他都忍不住乐了。 “这叫人脸识别,系统需要知晓这些钱是不是我付出去的,要看看我的长相是不是跟办卡时留在银行的身份证照片是不是一致,就算长相一致,也有可能是旁人拿我的照片识别,所以要转脸眨眼睛。”张晓瑛解释道,一边查看订单,很快她就后悔了。 “我怎么才买了十吨啊!刚才太激动了,忘了改数量了!”她痛心疾首说道,十吨橡胶能做什么啊!需要用到橡胶的地方太多了。 “那就再买一次。”卫靖说道。 “我卡里钱不多,也买不了多少。”张晓瑛给卫靖看自己手机里收到的银行短信。 “用我娘卡里的钱。”张晓瑛想到她老妈卡里的余额,干脆转到自己卡上,幸好她家里的银行密码全家人都知道,而且她妈也没开通人脸识别,很快就把钱转到张晓瑛的卡里了。 然后她下了两千吨橡胶的单子。 但是这次订单没有提交成功,屏幕上还显示出来一行小字“亲,您提交的订单已经超出购买权限,您的购买权限为1000吨橡胶。” 还“亲”,张晓瑛很是无语,一千吨橡胶能做多少东西张晓瑛也没有什么概念,但是一千吨就一千吨吧!总比没有好,不过显然房车大大不会无限开放购买权限是肯定的了,她还是需要艰苦奋斗。 而且关键是,她卡里的钱真的被扣掉了啊!她老妈卡里的钱也会被扣掉的,用完了就没有了,她爹那点私房钱根本就不够看,她哥从来大手大脚的,还没她富有。 卫靖一直静静看着张晓瑛忙忙碌碌,偶尔提醒她一句话,此前他虽然也了解了现代的种种,但也仅是泛于表面而已,现在他亲眼看了一遍张晓瑛的网购过程,相当于是深度体验了现代生活的场景,了解了现代的银钱流通方式,他翻阅现代新闻时无法理解的事情也豁然想清楚了。 谷汧</span>  “卫五哥,咱们只能买一千吨橡胶。”张晓瑛说道,一边把订单提交上去,好在顺利支付成功了。 “一千吨也不少了。”卫靖说道。 “除了橡胶不知道还能买啥?买点无线电台的零配件?要不干脆买成品电台。”张晓瑛说道。 虽然无线发报机的研究也差不多做成了,可没有真正拿来使用就不能说做成功了,如果真的可以直接买一批无线电台,想着就美啊! 也就是想得美而已! 当张晓瑛再提交订单时,屏幕上显示“亲,您已失去购买权限” 这是啥都买不成的意思了吗? 张晓瑛瞪着这一行字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 “能买橡胶已经很好了,别的东西咱们总能想法子做出来,这橡胶得到大洋对面才有,咱们一时半会还去不了。”卫靖说道。 “卫五哥你想去吗?”张晓瑛问卫靖,东西买不了就买不了吧!以后如果再碰到什么做不出来的东西再试试看能不能网购,现在是不用想了。 “自然是想的,等这些事情做完了,我就陪着你探索世界去,后头咱们就去先小海”卫靖说道。 自从知道南边有一个地名叫北海, 他知道张晓瑛对这个世间充满了好奇,而他自己也是一样,接下来就先往北探索,此时正是最适合北上的气候,他也有把握保护好张晓瑛。 卫靖就把贝多尔湖改叫“小海”,其实在唐代时贝加尔湖就被叫成“小海”了,据说是那时的唐朝人已经发现一直往北还会有一处大海,贝加尔湖再喊成“北海”就不合适了,可见咱们中国古代起地名是多么讲究,而卫靖之所以称贝加尔湖“北海”是因为苏武在这放了十九年的羊,他以这个地名和苏武来激励自己。 “后天就走吗?”张晓瑛问道。 “对,你还有什么事要做吗?”卫靖问道。 “倒也没什么事了,那些孤儿我阿姆会管他们,哦,那个维京人还没审完。”张晓瑛说道。 “那明日去审罢,不早了,我该下车了,你早些歇息。”卫靖说着起身,张晓瑛把他送下房车。 然而网购到了橡胶这事还是让张晓瑛有些激动,她躺床上以后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在想着这些橡胶该用在哪里才不浪费。 而在京城柳泉胡同一号张府前院,值守的护卫不停地揉着自己的眼睛。 自己不过是去撒了泡尿,怎么回来就多了一堆东西啦? 第五百一十章 惩罚 这堆什么东西占地实在太大,不可能是此前就存在的,而且摆放得整整齐齐,府里最近也没让人往后园子搬过什么。 护卫心中惊异,神不知鬼不觉把如此庞大的物品放进后园子,这只怕不是凡人所为,但他倒是不怕的,身为卫五队的护卫这点胆子还是有,他左看右看,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不敢怠慢,急急到正院向张德源禀报:“大人,后园子多了许多东西,占了足有一亩地。” 张德源还在倒座房的书房里加班,这也是为了方便护卫们向他禀报事情,倒座房有往南开的窗户,护卫在窗外说话他就能听到了。 听到这话他停下了手中的笔,站起身走出了正院问道:“不是原本就有的吗?”他问道。 后园子现在不种那么多庄稼了,只留下了南瓜棚当景观,府里孩子多,他们越来越大,需要的活动空间也更大,再加上京京也经常出来活动,后园子也就荒着了。 “属下亦无法确定。”护卫说道,他确实怀疑自己是之前没留意,但万一不是呢?因此还是应该第一时间禀报大人。 “我去瞧瞧。”张德源跟着护卫一起往后园子走去,他家的路旁隔一段距离都挂着一盏油灯,金属灯座玻璃外罩,也是工业园区新出的产品,在京城极其畅销,大户人家几乎都换上了这样的油灯。 看到凭空出现的摞得整整齐齐用麻布包着的这一大堆物品,张德源心中惊异,但他毕竟心思深沉,面上并不表现出来。 “割开外面的麻布。”他说道,用手上提着的油灯仔细察看这些大方块。 这些方块每个大约有一立方米,用非常粗糙的麻布包裹住,几乎闻不到什么味道,压上去也很结实。 护卫拿下身上的佩刀,对着一个方块的正中划了一个十字后让开,张德源扒开麻布一看,顿时又惊又喜。 这是橡胶啊!而且是上好的橡胶! 难怪他刚才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他以前下乡扶贫的县就有橡胶园,许多村民也会通过去橡胶园割胶挣钱,当然做成现在这样的固体状态已经经过了好几道加工工序了。 他定了定神说道:“这是郡主要用的东西,明日搭个棚子盖起来,算了,还是想法子搬进屋里。” 他绕着这些橡胶走了一圈,这一大堆包装规格都一样,应该全部都是橡胶,虽然看起来不少,但其实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并不算多,每一块都十分宝贵。 只是张晓瑛不在家,张德源对这些橡胶原料怎么加工一窍不通,严明昊跟马道长都比他专业。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闺女出门这么长时间,中间也就是卫国公府送了两次她的信回来,现在到哪了也不清楚,说真的,他心里其实揪心得很。 好在卫靖在她身边,不然除了她哥,张德源是谁也不放心的。 他很想闺女了,以前下乡扶贫虽说也很久才回京一次,但是可以视频聊天,能听到闺女说话看到她把一个小龙虾剥了壳伸到镜头前又眉开眼笑放进自己嘴里,吃的那个美啊!他比自己吃着了还开心。 但是为了不引起媳妇的忧心,他总是很好地掩盖这些情绪,其实孩子妈也想娃,时不时地就会问起闺女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至于儿子,嗐!在现代时就不跟他们生活在一起,来了古代他们也没感觉出来有什么不同,习惯了。 不被爹妈放在心里的张晓珲正在自己的船舱里写着航海日志,他的船舱不大,仅仅放了一张不到一米宽的床,床头一张一米宽的书桌,书桌上放着一个书架,书架上放着六分仪望远镜罗盘等物品,床对面挂着一副巨大的航海图。 这个条件自然比现代时的舰船差远了,但这对张晓珲来说当然不成问题,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古代,他的身体素质都远比一般人要好,在现代时,他执行任务需要深入的区域环境远比现在的环境要恶劣。 这次出海有一队基建勘测技术人员随船出来,马六甲海峡是需要先建设一处海港的,无论是往来商船补给还是军舰护航都需要,这也是皇帝给他的任务。 张晓珲把这南洋第一个港口选在了现代新加坡的位置,跟马六甲相比,新加坡位于马六甲海峡的入口处,是往来船只的必经之路,而且这一带的海水很深,是天然的优良港口,从现代的发展来看也证明了新加坡的地理位置优势巨大,是世界上最大的中转港口,现在他的舰队就停靠在一处天然港口。 他今天已经带人上岸去看过了,这个古称蒲罗中的小岛上最早的文献记载源自我国三国时期的《吴时外国传》,当时已经有土著居住,但是张晓珲在望远镜中只看到一些简易的棚屋,也许此地曾经也有势力统治过,但是不重要,现在他来了,那位在1299年到这里建立“狮子城堡”的三佛齐王子也就没有机会了。 船舱闷热,他没穿上衣,那块凸月形玉佩挂在他的前胸,在现代这块玉佩是不能戴的,因此自从他上了大学后玉佩都是锁在家中的保险柜里,但是在大乾,自从再次拿到玉佩以后他就一直戴在身上,看到玉佩,他也会想到带着另一块玉佩的女孩,每当这时候,他的心里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他不希望这种感觉一直留在心里,便也想过不再戴这块玉佩,以为看不见玉佩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但是用处不大,他仍然会想到她,内心深处被啃啮的感觉依旧如故。 他知道自己是对这个女孩上心了,但是这种感觉并不美妙,跟他的第一段恋情完全不一样。 他的初恋是甜蜜的,连吹过他俩的风都带着一丝甜滋滋的味道,只是对于菲菲来说不一定是同样的感觉,所以最后他们分开了,以这样意想不到的方式。 时至今日,他回想起这段恋情内心已然波澜不惊,但不知不觉又有一个女孩走进了他的心里,而这次他本能地抗拒,他要忘掉她,而他也觉得自己差不多成功了。 但是差点成功就代表没有成功,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对她的记忆反而越发清晰起来。 最初的印象便是她抱着卫靖像个孩子一样不管不顾地嚎啕大哭,当时张晓珲是震惊的,他毕竟带着古代的记忆,对古代男女授受不亲还是有相当的认知,后来想到她的公主身份,对普通古代小娘子来说是铁律的事情对她们这些权贵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她也就是一个娇蛮任性的公主罢了,后来又发现她并不是娇蛮任性的女孩,反而比自家妹妹还要懂事谦让,身为公主也比妹妹更能吃苦耐劳,不免让他刮目相看。 但这些并不是张晓珲对她上心的缘由,毕竟比他那个小心眼又娇生惯养的妹妹谦让懂事又吃苦耐劳的女孩多了去了。 也许他的第一次动心,就是在女孩扑倒在他面前的那一刻,接着那块从她衣领里滑出来的玉佩,牢牢地把她封印在了他的心底。 这是命运对他的惩罚吗?因为他曾经深深伤过另一个女孩的心。 第五百一十一章 依靠 七月的京城正是暑夏时节,即便是清晨亦是闷热难耐,一位少年却身着短衫在泥地里匍匐而过,接着起身翻过矮墙,又冲上了一根悬在半空宽不过一尺的板子往前走去,板子两侧两名护卫紧紧跟随。 “你们不必跟在我旁边,下边都是沙坑,便是掉下去也不会有事。”少年说道。 护卫退开一些,却仍是守在附近。 这位少年便是萧元灿,这训练场地是他让人按照卫国公府的训练场地打造的,府里只有一个男人,那就是他,他必须要成为母妃和姐姐强有力的依靠。 晨训结束,萧元灿匆匆洗了澡,换了一身清爽衣饰,赶到了一处雅致清幽的院落。 “小王爷请坐着稍候,公主还在画画,很快就好。”知夏把萧元灿引进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天气热了,公主一般都在葡萄架下用膳,而小王爷最近一段时日每日都过来陪着姐姐用完早膳才走。 “我不急,让姐姐慢慢画。”萧元灿说道,开始褪去婴儿肥的脸上英气渐显,此时也在努力做出一副沉稳的样子。 他仿佛是在一刹那长大的,那是前不久,他在姐姐屋里拿的一本新书看完了,想再换一本,但是姐姐没回府,他便自己进了屋里想到书架上换书,走得太急撩起了墙边的帘子,于是看到了那幅画。 他当时惊呆了,那副画画的如此逼真,几乎就像真人就在站他的面前,他呆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姐姐不会无缘无故在自己的闺房藏着一副男子的画像,哪怕这名男子他们都很熟悉,他意识到了什么,但是又不愿相信。 他毕竟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而是一名手下有许多人围着他转的亲王,很快萧元灿便搞清楚了一切。 他很难过,为姐姐难过,甚至一度想冲到泉州质问张晓珲,为何他的姐姐这般好他都没看见,不对,他看见了的,姐姐常常到张府,他俩也遇见过好几次,他是没把姐姐看在眼里。 萧元灿更难过了,但他不是无知小儿,既然姐姐不愿,他便也不能替她做主,连皇祖父皇祖母都不能替姐姐做主呢!他只能让自己变得更强,比张晓珲强上许多,让姐姐明白那人也不过是个普通男子。 “灿儿,大早上的寻思啥呢?”萧元灿眼睛一直盯着一串坠下的葡萄,想着那句“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话,是不是便是说的自己如今的想法,那人看不上自己姐姐,不要做自己的姐夫,那自己便要证明他也不过尔尔。 “姐姐!”萧元灿没注意到从他侧后方走出屋门的萧元锦,听到她说话转头看过来,又殷勤地起身给萧元锦搬椅子。 “我听说你最近习武可用功了,还给自己加量,这是为何呢?”萧元锦关切地看着弟弟,发现他果然是瘦了些。 萧元灿默了一下。 “我想年满十五岁便去参加海军,听说张家哥哥的海军陆战队要求极高,我不想被淘汰。”他说道,一边悄悄观察姐姐的反应。 萧元锦正伸手要拿起一杯柠檬茶喝,听了萧元灿的话茶杯停在嘴边。 这柠檬茶也是张晓瑛把制作配方写给她,不然她们是根本不会碰这酸掉牙的果子的,而且这果子北方并没有,须得到闽越等地采购。 除了这款柠檬茶的方子,还有枇杷膏的方子也极好,她外祖母一到冬日易咳喘,喝了这枇杷膏冲的茶饮好了许多,只是因着枇杷果不好存放,她母妃让人专程到产枇杷的闽地做好了枇杷膏再带回来。 闽地,海军陆战队…… 萧元锦心中微微一窒,把茶杯放下桌面看着弟弟。 不知何时这孩子白里透红肉呼呼的脸蛋变得黑了许多,肉也少了,萧元锦伸手想去捏一下看看手感变了没有,萧元灿急忙往后仰头抗议道:“姐姐,我都过了十二岁的生辰了!不再是孩童了!” “你的身份,会给张家哥哥添麻烦的。”萧元锦说道,并不赞成弟弟的决定。 她不愿自己家人在张晓珲面前出现,只想跟他撇得远远的,而且那海军陆战队听起来就不一般,只怕比卫五表叔麾下的黑旗军还危险。 “皇祖父以前也跟着太外祖去上战场杀敌呢!我为何就不能跟着张家哥哥出海远航?我不会给他拖后腿的。”萧元灿说道。 不去参加海军陆战队,他怎么证明自己比张家哥哥强?难道靠写诗词歌赋吗?虽说张家哥哥似乎也不擅写诗,可他自己也不擅长啊! “皇祖父那会……”萧元锦想说皇祖父是要靠立军功抢皇位,而弟弟并没有这个需求,但是又觉得这个话题过于敏感,便换了一个话题说道:“你若是出海了母妃可怎么办?” 但是话说出来又后悔了,自己既不愿拖累旁人,又怎么能拖累弟弟呢? “母妃有你陪着她就够了,且我瞧着就算咱俩都不在京城母妃也过得好着呢!她如今就忙着制造各种精油和精油皂,还逼着我使,姐姐,我一个郎君,身上香喷喷的,旁人都以为我涂了脂粉。”萧元灿有些委屈地说道。 萧元锦凑近萧元灿身上闻了一下说道:“香味不明显啊!你可以换别的精油,像松香精油就适合小郎君使。” 弟弟屋里的熏香向来都是龙涎香,后来看过了一本什么书以后他便再也不让熏了。 “你还小,万不可过度训练,练伤了不好恢复,卫五表叔小时候也都是定量训练的,那海军陆战队……极苦极累,且张家哥哥要去往的都是极荒僻之地,各种毒虫异兽多不胜数,太危险了。”萧元锦还是说道。 “张家哥哥去得,我便去得。”萧元灿坚持道。 萧元锦不再说什么,人一旦有了念想,想要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若是被阻止,心中自是有缺憾的。 那便由他去罢,离他年满十五也还有不少时日呢!也许到时他改了主意也未知。 侍女们送上了早膳,摆了满满一桌,有碧绿的拍黄瓜,素炒白菘,也有鸡鸭蒸排,红烧鹿脯,甚至燕窝鱼翅,这些都是他们日常餐桌上的常用菜品,主食是小米清粥加面饼。 姐弟俩不再说话,对坐着进食,他俩都是能吃的年纪,这满满一桌看着多,但每一份量都不大,吃到最后也不剩多少了。 “今日学堂休沐,你一会去哪里?”萧元锦端着一杯清茶轻轻吹着飘在面上的茶叶问萧元锦。 “我先去看看京京,有好些日子没去了,它该想我了,立铭跟我说原来的曦林书斋如今改成了图书馆,里面的书籍甚有意思,我和他约了一起去瞧瞧。”萧元灿说道。 “你俩去了图书馆可不好叨扰旁人,让护卫小心着些。”萧元锦说道。 她也知道新开的图书馆,原本给她当助理秘书的周乐萱实在受不了家里人的唠叨,向她辞职后改到图书馆当管理员去了。 “我晓得。”萧元灿说道。 刚刚到图书馆的周乐萱气呼呼地把一套书名为《十万个为什么》从儿童读物的区域搬到自然科学区域的架子上,这已经是她这么做的第四回了,这套书可不少,而且目前图书馆仅有一套,明明《入馆阅读须知》里写的清清楚楚,书籍从哪里拿的便放回哪里去,可这套书总是在儿童阅读区域出现,还摆放得整整齐齐。 她倒要瞧瞧是哪个不知好歹的非要把书换一个地方摆放!这两处区域离得可不近,要来回搬运可得费些事。 图书馆甫一开放就受到极大的欢迎,一方面是书籍丰富,原本就有曦林书斋开放给贫困学子的书籍,再加上中华书局源源不断印制出来的新书,把书架都摆的满满的。 另一个原因便是图书馆的环境极好,周乐萱每日到图书馆来坐在阅览室一角,看着太阳光从两面玻璃格窗和屋顶的明瓦照进宽敞的阅览室,心情都愉悦了不少,再看到靠窗两侧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桌椅,想到不久之后这些桌椅便坐满了人,她便觉得自己的工作极有意义。 但是今日她定要瞧清楚究竟是何人捣的乱。 今日休沐,图书馆照例会比往日更多人,来得晚了甚都没有桌椅位置坐了,没有桌椅位置也无妨,图书馆里还备了许多矮凳,随便找个空处一坐便也可以阅读一整天。 罗怀璋照例来到图书馆想看看最近又出了什么新书,到了今日,他完全可以确定张家便是未来人了,但是与他所设想的不同,张家似乎并没有刻意隐瞒这些事情,从图书馆里大量新出的书籍便可见一斑。 那套明明是给小童阅读的书籍又放到了此处,他皱了一下眉头,准备今日要与那图书管理员好生建议一二,如今先把书搬去儿童阅览室,不然原本看了这些书的孩童寻不到书可就走了。 他把书一本一本拿在手上准备一次性搬过去,拿到最后一本的时候一只手从他身后侧伸过来按住了那本书,同时他意识到方才闻到的清香确实是一名女子身上发出来的,因为按住了书籍的是一只纤纤素手。 他转过身,眼前是一张秀美的精致脸蛋,他心中暗道可惜,因为这张漂亮的脸蛋上柳眉倒竖杏眼含怒,好像她的手要是不按住书籍就得挠他一脸。 “你没看《阅览须知》吗?”这小娘子咬牙切齿地问道。 她年纪不大,十六七岁的样子,倒是还没成家,虽然气得恨不得挠他一脸,却仍然把声音压得极低。 罗怀璋忍不住乐了,为了不惊动到旁边读书的人,这小娘子这么说话倒好似他俩在密谋什么一般,更有甚者没准还有人以为他俩是私会。 他也悄声答道:“看过了。” 周乐萱对着这个嬉皮笑脸的人简直气疯了,恨不得把他那张人模狗样的俊脸挠出三道血痕,这是她们小娘子打架最狠的杀招。 “看过了你为何要把这套书搬走胡乱摆放?!”周乐萱继续咬牙切齿悄声说道。 罗怀璋脸上的笑意更甚,用手拍拍他怀里的书说道:“因为这套书籍放在儿童阅览室更合适。” “错!这套书籍字数极多,没有几个小童看得懂其中内容。”周乐萱说道,她没意识到自己才是图书管理员,对书籍的摆放有着决定权,还只是想说服对方。 “这套书册有大量插图,小童即便暂时看不懂文字亦可通过插图启发心智,日后他识字多了自然会再看文字,且这套书册亦是在儿童阅览室借阅率更高,从不会像如今这般闲着,许多时候甚至几人凑一起翻阅一本书,另外我还建议儿童阅览室应多备几部拼音字典,我瞧着他们都得排队查阅。”罗怀璋虽然嬉皮笑脸,说出来的话语却是有理有据。 周乐萱听完他的话,脸上的怒容稍褪,将信将疑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她明白自己没有经验,此人瞧着岁数不小了,怎么也有二十多岁,见识应是比自己多多了。 “我骗你做甚,自然是真的。”罗怀璋说道。 “那你再瞧瞧,这些书籍还有哪些摆放的区域不对呢?”周乐萱顺坡下驴,干脆抓起了劳役,此人既然这般热心,那应该也不介意多做点事情罢。 “我先把这套书册搬到儿童阅览室,不然娃娃们该寻不到了。”罗怀璋说道。 这倒是,不过周乐萱另有办法。 “你俩一块把这套书送过儿童阅览室去。”她招手唤来了自己的两个助手,其实就是她的贴身大丫鬟。 这套书一个人搬不动,得两人一起搬。 “请问公子贵姓?”她一改方才咄咄逼人的架势,换了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罗怀璋简直好笑又好气,这小娘子变脸真是比变天快多了。 同时他也有些疑惑,这姑娘看起来应是出身大家,不然家中养不起方才那般的两名贴身丫鬟,可她完全没有面对外男的矜持拘谨。 莫非京城的小娘子都这般大方了吗? “免贵姓罗。”罗怀璋答道。 “罗公子,今日辛苦你了。”周乐萱给罗怀璋福了一礼。 罗怀璋给她回了一礼说道:“小姐不必客气,有活尽管吩咐。” 他反正也是要呆在图书馆的,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倒不像话了。 于是罗怀璋被周乐萱抓着整理了一日书籍,不光是重新给书分类,还要从这个架子搬到那个架子,周乐萱自己倒也动手,但她一个小娘子手无缚鸡之力,因此大多数的活还是罗怀璋干。 中途休息时周乐萱分了一些她自己的点心给罗怀璋,罗怀璋猜想大约是给他酬劳的意思,也不知晓这点心是价格昂贵还是所剩不多,周乐萱分给他的时候分少了她自己不好意思,分多了又很是肉疼的样子。 罗怀璋暗暗好笑,毫不客气地几口就吃完,然后又眼巴巴地看着周乐萱和她面前的点心,结果这小娘子竟然转过身去自己吃,看也不再看他一眼。 罗怀璋差点笑出声来,开口说道:“这点心味道不错,不知何处有售?一会我再去买些家去。” “这是阑珊阁点心坊出产的慕斯乳酪,五日才卖一回,去得晚了便买不着,你今日再去定是没有了的。”周乐萱说道,她也是好不容易才买到的,这人实在是有口福又贪心,明明自己给了他几乎一半了还不知足。 自己还没吃够呢!真是的! 果然如此。 罗怀璋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图书馆闭馆后,周乐萱跟两个丫鬟坐上了府里来接她们的马车。 “凝珠,你俩干嘛这般瞧着我?”她问道。 她的两名贴身丫鬟一个叫凝珠一个叫凝露,都是她给她们取的名字,此刻她们俩看着周乐萱欲言又止。 “小姐,您不认识今日干了一天活的那位公子吗?”凝露问道。 “认识了啊,他姓罗,罗公子。”周乐萱说道。 都相处了一整日了,还吃了她的慕斯乳酪,怎会不认识呢? “不是,小姐,您不知晓他是何人吗?”凝珠问道。 看小姐今日把人当成小厮一般使来使去,显然是不知晓的了。 “是何人,还能是何人?”周乐萱说道,也没听说京城有什么了不得的人像那张小将军一般横空出世啊! 可惜了,那张小将军一去老远,她的话本子素材又少了许多。 “今科探花郎啊!”凝露说道。 今年皇上又多开了一科,而且除了与往常一般的科举外还设了一些旁的科目,据说是筛选专业人才,这些专业人才并不会为官,会做何事她们也不清楚。 但是这位罗公子便是今科科举的探花郎,状元游街那日她们都去看了的,小姐其实也去了。 “啊?”周乐萱很是惊讶,她看书太多了,眼神不如两个丫鬟好,状元游街一般就是看个热闹,状元探花榜眼长得啥样是瞧不清楚的。 不过探花就探花吧!她四哥也是探花,没甚了不起的,这人倒是半点也不张扬,她的慕斯乳酪换探花郎支使一日倒也值了。 这边罗怀璋从图书馆出来后,看到来接周乐萱的马车上挂着一个“周”字牌,忍不住微微一笑。 难怪这姑娘看着面熟,原来是周府的小姐,他转过身往一处酒馆走去,今晚宴请他的主人,正是周府的公子周乐甫。 第五百一十二章 怪癖 离图书馆不远的一处清雅酒馆的雅间里,四五个年轻人面带陶醉地欣赏着在屋子里舞乐的舞伎。 那舞伎在京城中小有名气,随着节拍蹁跹律动,舞动中媚眼如丝身姿曼妙软如云絮,纤长手臂好似风吹拂柳柔若无骨,赤着的一双白嫩小脚上的指头涂着丹寇,甚是惹眼。 一曲终了,舞伎和乐师收了赏金行礼后退出了雅间到另一处演出去了。 “这舞姬花落果真不同凡响,诸位都是腹有诗书的大才之人,不妨为她赋诗一首,听闻花落身世凄惨,原本亦是富家之女,家中遭了横祸才流离失所,不得不卖艺为生。”一位年纪稍大一些的男子说道。 “咱这屋里可有两位探花郎呢!必须写。”又有一人笑道。 周乐甫击掌唤了小二进门,让他给客人准备笔墨,小二大喜,乐颠颠地出去了。 能让这些年轻倜傥的朝中俊杰在自家的酒馆留下墨宝,那就是最好的广告效应啊! 于是送笔墨纸砚进入雅间的是满面堆笑的掌柜,本来还打算留下亲自伺候笔墨的,被周乐浦请出去了。 这些人都是这两届时间靠得很近的科举中榜留在京城的新晋进士,互相之间惺惺相惜,罗怀璋很快就跟他们混熟了,今天的聚餐是周乐浦做东,主客便是他。 既然在座的都是文化人,那欣赏了这么优美的事物定然是要咏叹一番的,大家也都习惯了,再说了,做首诗赋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本来就是信手拈来的事情,而且他们为舞姬花落作诗的事情传了出去,花落的身价也会大大提高,也就可以早些攒够银钱找个良人嫁了。 众人很快写完了各自的诗文,互相传阅赞叹吹嘘一番,只是大伙看到罗怀璋的诗文时都楞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神透着说不出的怪异。 罗怀璋觉得莫名其妙,他的诗文着重描绘了那花落的一双玉足,盛赞它们长得小巧玲珑宛若玉笋,这也是花落自己露出来的不是自己脱了她的鞋子看到的啊! 客人中年纪最大的看向罗怀璋关切地说道:“我祖上留有一个食补方子,专治腰肾亏虚,彦东可拿去一试。” 罗怀璋正想说什么,另一位憨厚些的客人已经说道:“若是房事不举还是太医院的谭太医可妙手回春。” 众人又看向这位客人,他讪讪说道:“我曾请他诊治过。”接着他又强调了一句:“如今已完全好转,一夜三次亦不在话下。” 屋里一阵心照不宣的哄笑,罗怀璋总算听出了名堂来了,这一屋子的人疑心他房事不畅呢! “我身子康健,无需请谭太医诊治,诸位因何有此一说?”罗怀璋说道。 他房事不畅?笑话!那些曾经跟他一度春风的夷人小娘子哪个不是欲仙欲死念念不忘? 他还未成亲呢!可不能让人有所误会,传了出去哪里还有小娘子会嫁给他? 大伙便不再笑了,都看着罗怀璋,还是那个年纪大的客人说道:“有人分析了那李后主之所以痴迷细足,实是因他雄风不振,以致生成了变态心理,听说如今京城的官媒说亲时都会拐弯抹角打听男方有无恋足癖,若是有恋足癖的便不再有下文了。” “何为恋足癖?”罗怀璋问道。 这名词他听着新鲜,莫非也跟张家人的出现有关? “痴迷女子足部的怪癖,女子足部越小越喜欢的都属于变态的怪癖。”周乐浦说道。 本来他看到了罗怀璋的诗文后心中凉了半截,因为他还担负着他祖父交给他的一个任务呢!那就是给他那个眼高于顶的妹妹找女婿,如今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未曾成亲的探花郎,他祖父是想方设法都要抓住的。 结果这位竟然有房事不举的嫌疑,而他妹妹眼看就要到十八岁那个关口了,等不到再来一次科举选婿了。 “那我自然不是,不过这恋足癖的说法是如何传出来的?”罗怀璋饶有兴致地问道。 “这倒不清楚,不过朝廷发文严禁女子缠足,安和堂的宣传手册中亦介绍了女子缠足的危害,说是容易造成难产,官媒也会询问女方可有缠足,若是缠过足的便也乏人问津,大约是这么传出来的罢。”周乐浦说道。 他府里的几个堂妹曾经缠足了一些日子,每日都闹得鸡犬不宁,后来朝廷下了文,周乐萱又从安和堂拿了宣传册回府宣读,他那个坚持想给女儿缠足的婶婶才消停。 “原来如此,真是高手。”罗怀璋点头说道。 此人应是为了杜绝女子缠足便使出了各种招数,这些招数一环扣一环,最狠的便是直指李后主怀有怪癖一事,但凡哪个男子对女子足部多言多语便会被扣上一顶“房事不举”的帽子,那可真是脸面全无。 高手张晓瑛正看着关押在牢棚的维京人,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卫靖对这一地区人事物空前感兴趣,此时他也看着这个他眼中的兽人。 贝贝还不让称这些人为“兽人”,明明他们的某支军队就被现代人称为“兽人部队”呢! “我,华夏,你,维京。”张晓瑛对着那个维京人说道,那“维京”她用了英文的发音。 这些有关人群种族地名的发音其实大多一脉相承流传下来,多多少少有些类似。 这小子这些天学会了“吃饭”“拉”“是”这些简单的词语,大概是给他治伤的随队军医教他的。 “是,我,维京,你,华夏。”那个维京人忙不迭点头说道。 “大胆!这是安平郡主!要称‘您’!”卫五六恶狠狠喝道。 那维京人一惊,看向张晓瑛的眼神一阵惶恐,显然完全不明白卫五六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些白夷会讲人话便不错了,哪能教化得它们通晓礼教?”萧十二说道。 这…… 这些古代人是不知道,白夷要伪善起来那可是一套套的,把人坑骗得卖了你你还得感恩戴德帮着数钱,今天张晓瑛就看到了一幕,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来。 她没理这两个憨憨,继续尝试着跟维京人沟通。 “我,华夏大乾,安平郡主,你,维京,……”她反复了几次,那维京人明白了她的意思答道:“我,维京,安德鲁森。” “好,安德鲁森。”张晓瑛给他展示了几副照片,这些照片是这些维京人到北胡王庭路上的一些标志性自然景观,上面有各处的地貌和当地的植物,如果是中亚会经过沙漠,如果是西伯利亚就会有大片冷杉。 安德鲁森看到这几张照片瞪大了眼睛,看向张晓瑛的眼神更加崇敬,眼前的女子是英灵殿武神无疑了,竟能把大地收进这一片薄薄的物品中。 这个时期北欧土著没有任何文字,也没有任何文明可言,住的房子全是用木头搭建,就连基埔城墙也是一圈巨木栅栏,曾经因为用火油打退鞑靼人入侵不小心把自己的城墙烧着了,幸亏一场雨下来才把火浇灭。 安德鲁森用他仍然夹着夹板的手抖抖嗦嗦指向大片西伯利亚冷杉那张照片。 “你们翻过了乌拉尔山?”张晓瑛问道,“乌拉尔山”用了俄文发音。 安德鲁森点点头,他虽然听不太懂,但能猜到张晓瑛是想问他们是从哪来的。 这也跟张晓瑛猜测的差不多,从维京人的发源地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出发,一路往东南翻过平均海拔高度仅有一千二百米的乌拉尔山脉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乌拉尔山脉其实分成了两段,北段高南段低,中间段甚至有部分接**原。 之所以维京人没能再南下为祸,其实是因为干不过这边的游牧民族,不然后来的蒙古帝国也不能以吹枯拉朽之势翻过乌拉尔山脉,在乌拉尔山脉以西的大片区域建立金帐汗国,统治了五百年之久。 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万一这个时空他们的势力比以前更大了呢!据史册记载,1032年就已经有人从乌拉尔西边往东获取大量的珍贵皮毛,当年沙俄仅仅凭着八佰多个哥萨克骑兵便打下了西伯利亚,短短几十年间便从乌拉尔山脉一带推进到东边的海岸,还继续往东把阿拉斯加也收入囊中。 再多也问不出啥来了,第二天队伍按原定计划出发,因为北胡人对北方更加熟悉,穆多尔给张晓瑛配了一支五十人的北胡卫队,同时充当向导,领队的就是王妃格央的四哥。 因为是要往北边行军,卫靖在当地的市场给黑旗军兵士采买了足够的皮毛,请王太妃找人帮忙缝制成御寒衣物。 他此前确实没有在极寒地区行军打仗的经验,但这不是有房车嘛!在互联网上面什么知识都有,包括在极寒地区的生存技巧,虽然在他的计划内可以在入冬前回程,但就怕突然发生寒流,因突然而至的寒流导致无法保暖白白冻死了许多兵士而战败的战例可不少。 好在他们有长达四十天的天气预报,很多情况都可以提前做好防范。 因为携带的物资过多,张晓瑛建议他把一部分放进房车运送,卫靖拒绝了,这次出门有房车可以运送,下回没有可如何是好?他这回也是要提前做一次行军测试。 王太妃也怕张晓瑛冻着,把给她准备的厚厚的皮毛褥子都打包让她带上,还拿出了好几身皮毛衣物,每一身都厚厚的,有黑色的有灰色的,其中有一身雪白雪白的,张晓瑛觉得自己穿上这一身加条尾巴一定活像一只大型北极狐,出发的时候房车的衣柜里塞满了皮毛们,而张晓瑛也从刚穿越时的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一员变成了野生动物皮毛的使用者。 可见装逼容易被雷劈。 出发的那天风和日丽,在王太妃依依不舍的目光里,张晓瑛坐在卫靖的身前启程了,因为全队只带了一辆张晓瑛的骡车,因此就可以加快速度行进,卫靖怕张晓瑛自己跑马磨伤屁股,因为她那天回王庭跟着穆多尔骑行了半天后,屁股就被磨破了皮,只是她一直忍着没说,还是卫靖发现她坐立不安的样子问了才知道的。 生手骑马本来就容易磨伤屁股和大腿内侧这些部位,何况是张晓瑛这样娇生惯养的小娘子,从此卫靖就不让她自己骑行了,谁爱说说去,萧十二知道张晓瑛磨破屁股后也很心疼,便也宁愿让卫靖带着她骑行。 而小棕拉着骡车跑得竟然也不慢,卫靖带着张晓瑛骑行到哪里它都能紧紧跟着,好像那辆骡车没有重量似的,而且它明明是一头骡子,偏偏总想跟人家高头大马比赛速度,跑高兴了还会“咴咴”叫上几声,逗得跟在旁边的护卫们直乐,说它投错了胎。 就这么跑了三天,翻过了一座大山,仿佛是在刹那间,一泓幽蓝幽蓝的湖水静静横亘在张晓瑛眼前,那极幽深的蓝仿佛可以把人心吸进去。 张晓瑛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天啊!”她感叹道。 跟现代时看到的视频照片上湖边多少都有一些建筑物和人工景观不同,此时的贝加尔湖……不!小海,还是一片极为原始的荒芜地带,湖岸边是长长的碧绿牧草,风一吹便歪倒一片,而湖水则好像一块巨大的深蓝宝石,在阳光下发出闪烁的粼粼波光。 被震慑的不止是张晓瑛一个人,整个队伍都停止了前行,卫靖搂着张晓瑛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些。 这般的宝地再要丢失,他们还有何面目在黄泉之 “今晚在湖边宿营。”卫靖说了一句,带头往前疾行。 在他们前往小海的路途中,一队两千余人的维京骑士也往这个方向奔驰,他们眼睛血红气势汹汹,要去向冒犯了他们杀了他们同伴的异族人报仇雪耻,让所有人一听到他们的名字便瑟瑟发抖。 卫靖看着望远镜里出现的这些白夷兽人,心里暗忖一声“晦气”,原本他只想陪着张晓瑛好好欣赏这般美景,可这些人却不知好歹杀上门来。 第五百一十三章 解救 卫靖不想动手,因为不想破坏这美景,动手了难免会有人血溅当场,而且按照他的惯常做法,不打则已,打了就是全歼,不然留着让他们寻仇还是怎么呢?而这么多尸首躺一地,他的贝贝肯定不喜欢。 这些兽人大概率是去王庭找麻烦的,正好也给穆多尔的步枪营练练手。 然而还没等他下令避让这些人,对面的兽人骑兵已经挥舞着斧头怪叫着冲过来,他们这边一共不到五百人,对比起来确实让对方有恃无恐。 “贝贝怕不怕?”卫靖问道,勒停了马,同时做了一个手势。 “不怕。”张晓瑛说道,说来也怪,她好像只要跟卫靖在一起,胆子都大了许多,看到有人死掉也不会手脚发软,一打起来就是你死我活,比起敌人死,她更怕自己人死。 黑旗军的骑士快速上前排成一排,举起手中的步枪做好了射击准备。 黑旗军的兵士原本就比一般的兵士强悍,不管是冲杀还是骑射都是出类拔萃才能入选,因此步枪射击的准确率也极高,特别省子弹。 要说这些维京人原本确实是要一路冲去王庭的,但是当天逃出去的两个人发现护卫们穿的衣服正是跟杀了他们的人穿的衣服一样,那就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啊! 他们可是最强悍的骑兵团,自从组建以来还从未有过败绩,前面这么些人可不够他们砍的。 可是维京人自然没有机会冲到张晓瑛的面前,大部分人进入射程的时候,卫靖才下令:“打!” 步枪射出子弹,每弹都不空发,维京人纷纷从马背上坠落,后面的维京人显然愣住了,纷纷勒住马匹掉头想要逃离。 黑旗军冲锋号吹响,敌人很快被全歼,有人去收拢维京人的马匹,张晓瑛看着那些马匹若有所思。 这些马匹不少,虽然跟黑旗军一名兵士配四匹马不能比,但她记得早期维京人是很少骑马的,就算中后期组建了骑兵也是跟步兵结合,这样一队全部都是骑兵的维京人出现,说明他们确实已经有了一定的实力,而且他们所骑的战马明显比较高大。 对于古代男人来说,有一匹好马就好像现代年轻人买了一辆跑车一样,现在缴获了大量的优良马匹,黑旗军的兵士们都很雀跃。 “卫五哥,只怕鲜卑山下的林中部落遭殃了,咱们还得快些过去才好。”张晓瑛说道。 据记载“西伯利亚”这个名字来源于“鲜卑利亚”或者是“锡伯利亚”,是鲜卑的发源地,而鲜卑也并没有完全消失在历史长河中,有说法是现代的锡伯族就是鲜卑人的遗存,都是华夏诸族的一员。 现在看来维京人的实力不低,只怕林中部落不是对手,以白人惯常的做法来看,只怕他们会被团灭。 来了大乾这么久,张晓瑛完全明白人类生存并不是天经地义,而是经常面临考验,不管是个体还是族群都存在极大的生存风险。 好比现代时空曾经的欧洲人殖民新大陆,他们对待土著人都是杀的杀抓的抓,把人当牲口一样买卖奴役,更早些的一千多年阿拉伯人也把欧洲白人抓起来当牲口奴役,但是中华文明是早熟文明,早就不是奴隶社会,也不贩奴,因此郑和下西洋也只是宣读一下圣旨,从不会想要把当地抢一遍杀一遍再把人掳回大明拍卖,反而给当地带去各种技术以提高他们的生产力,相比之下简直是人间圣母。 “好。”卫靖答道。 他让兵士把这些兽人尸首在路旁摞起来垒成了一座京观,还在旁边树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某年某月某日大乾黑旗军在此歼灭来犯白夷几人”,准备回程时再让人在此地立碑为证。 因为打了这一仗,队伍也不停留了,又走了五六天,进入了一片广袤的林带,而且一路走来海拨越来越低。 晚上宿营时就在林地的一处开阔地带,格央的四哥对这一片比较熟悉,他们几乎每年都会前来捕猎,如果不是要筑城,穆多尔本来也是会来的。 因为担心那些生活在林区的人,张晓瑛一直都不太放松,但是来到了北方的原始森林她还是很好奇。 卫靖陪着她在林地周围四处闲逛,森林里堆积着厚厚的落叶层,到处都是蘑菇,张晓瑛不敢随意采摘,那“红伞伞,白杆杆”的歌声一直都回响在她脑中,她长这么大也没有机会亲自采过蘑菇,对怎么判断蘑菇安全与否完全没有概念。 “公主可要采菌?”格央四哥笑咪咪问张晓瑛。 既然他们是公主卫队,自然也是要陪在张晓瑛身边的,而且小阿姐都喜欢采菌,堇兰公主看样子也是想采菌的。 “这些菌有些带毒,我不会分辨。”张晓瑛说道。 “我教公主,我们世世代代都会采菌,错不了。”格央四哥说道。 “好!”张晓瑛高兴地应道,有行家在那就不怕了。 但是她刚准备蹲下采一株又肥又大的蘑菇的时候,卫靖握了一下她的手,把手指放在嘴上示意大家禁声。 围着张晓瑛和卫靖的十来个人都安静下来,几只小松鼠在树杈上来回跳跃。 卫靖转过身往右边的树上看去,张晓瑛也跟着他看过去。 森林里的树木不像南方的雨林那么茂密,但是树也非常高,张晓瑛要仰着脖子才看到树顶。 这一看之下她大吃一惊,在离地二十多米的树干上一个小孩踩在一根枝丫上往下看着他们。 因为他几乎爬到了树顶,那根枝丫不大,即使那孩子看着不重,被踩着的枝丫也往下坠了许多,就好像现代不懂事的娃爬出八九层楼的窗户外一样,看着让人十分担心。 张晓瑛的心缩成一团,这孩子看起来不大,可千万别吓着他了,不然掉下来肯定就没命了,他之所以爬这么高肯定也是想躲开他们。 “卫五哥别吓他,我试试喊他下来。”张晓瑛赶紧说道。 卫靖和护卫们各个身上不是刀就是剑,这孩子肯定是害怕才躲起来。 “好,就站这喊他好了。”卫靖答道,不确定这孩子身上有没有带着利器,不能让张晓瑛靠得太近。 “嗯嗯。”张晓瑛应道,轻咳了两声清清嗓子,脸上露出了最温柔的笑容喊道:“宝贝,快下来,阿姨……姐姐有好吃的。”一边伸手给树上的孩子展示她刚刚从包里拿出来的姜糖。 她的声音又脆又软,语调轻柔,带着满满的关爱,那树上的孩子虽然听不懂她说什么,却忍不住鼻子一酸。 他远远就看到这个穿着美丽衣裳的小姐姐在一群男子的包围中走了过来,他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小姐姐,就像是林中仙子一般。 其实他也没见过林中仙子是何模样,别说他,便是给他讲林中仙子故事的阿奶也没见过罢!阿奶说做了许多好事的人才能见到呢! 他以前没做过什么好事,可如今他正在做好事,阿奶说的果然是真的,他这就见到林中仙子了。 果然仙子姐姐的声音也很动听,她一定愿意帮我做好事的罢。 树上的小孩还在看着张晓瑛一动不动,张晓瑛又喊道:“宝贝不用怕,姐姐是好人,这些……哦,大哥哥他们也都是好人。” “卫五哥,你把我的话翻译一下。”张晓瑛跟卫靖说道,据说这一带的语言都属于阿尔泰语系,包括北胡人说的话,说不定这孩子听得懂。 不过没等卫靖开口,那孩子就呲溜呲溜滑下了树,速度快得张晓瑛都以为他是没抓稳掉下来,差点就惊呼出声。 他来到张晓瑛面前两米远的地方停下,说了一句什么。 张晓瑛微笑着看他,其实什么也没听懂。 “他说的是,仙子姐姐,你是来帮我的吗?”格央四哥快快地给张晓瑛翻译,这边的语言跟胡语还是有些差别,就跟粤语和平话的差别一般,卫靖一下子没听出来,但是格央四哥很容易就听懂了。 卫靖默了一下,果然不是他一个人觉得他的贝贝是仙子,这孩子心思单纯,也是一眼便看出贝贝的不同之处。 被喊成“仙子”的张晓瑛一下子亚力山大,这孩子要她帮忙做什么事情呢?都是仙子了,要做的事情只怕不是人力能及的。 “我不是仙子,不是什么事都能做到,你先说说看要我帮你做什么?如果我能帮就一定会帮你。”张晓瑛说道,一边把姜糖的纸皮剥了走过去递到那孩子嘴边。 这孩子不过七八岁,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的,头发也乱七八糟像个野鸡窝,手上也脏兮兮指甲缝里塞满黑垢,就不让他自己用手拿着吃的了。 可怜的娃,看这样子是跟家里人分开迷路了。 “吃吧!”她柔声说道。 那孩子却摇摇头,急急地说着什么,一边说眼泪一边流了下来,接着在张晓瑛面前“噗通”跪下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哭还一边说话。 张晓瑛把拿着糖的手收了回来看向格央四哥,格央四哥脸色也沉了下来。 “这一带来了许多黄毛野人,杀了许多人,把女人和财物都抢走了,他想去南方找人把他阿姆和姐姐救出来,他知晓这些黄毛野人在哪里,求求仙子姐姐去救她们出来,不然他阿姆姐姐会被打死的,每日都有人被丢出去喂狼。”小孩说一句格央四哥说一句。 这林子因为千百年来都有人出入,早就走出了一条可以行车运货的林中小道,不管是往北走还是往南走都是走的这条道,这孩子跟他们碰面也就是必然是事情。 而且这条道竟然显示在一个地图APP上,出发前卫靖已经通过这款地图APP摸清了路线,这一路走来他也在印证着这条线路,也为这现代的地图测量精确程度惊叹不已。 “卫五哥,怎么办?”张晓瑛问卫靖。 这跟她猜想的情况差不多,只是她没想到那么快就碰上了这种事情。 “先救人。”卫靖说道。 他也了解过这些土地的流失过程,那些兽人把当地男人都杀光后,把女人留下生育孩子,日长天久的人种都换了。 他要做的便是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你起来,这个哥哥答应要帮你了,你叫什么名字?”张晓瑛问道。 “我叫乌蒙,多谢仙子姐姐!”小男孩——乌蒙答道,还挂着眼泪的小脸上露出笑容,眼睛不自觉地看向张晓瑛手上的姜糖。 他饿了好些天了,每日只是吃些野果。 张晓瑛把姜糖递给他,乌蒙伸手想接,张晓瑛摇摇头说道:“啊!” 乌蒙跟着“啊”了一声,张晓瑛趁机把姜糖放进了他嘴里。 乌蒙眼睛一下子亮了,仙子姐姐的吃食真美味啊!他从未吃过这般美味。 带着乌蒙骑马顺着这条道往北又走了两天后,乌蒙带着大家往西边岔路又走了两天,在一处密林中围出来的宽阔草甸子上看到了一座营地。 卫靖拿出望远镜观察这处营地,越看脸色越是阴沉。 这处营地果然是如张晓瑛所说的是用木头围了一圈栅栏,看起来也没建成太久,除了围栏结实些以外,营地里的屋子多数是草棚,许多衣衫褴褛的妇人在鞠娄着身子编制草篷子,好些兽人聚做一堆堆玩闹,而他们臀下坐着的是跪趴在地上的人,也看不清是男是女。 这些兽人倒是会选好地方,这草甸子西侧有一条河缓缓流着,卫靖在地图上也看到了这条河流。 如果没有这些兽人,这里该是何等的一幅美景,虽然野花开得最盛时节刚刚过去,但草甸子上仍有许多零落的花朵开放着,点缀着一片青青草地,蝴蝶在花间飞舞,显得处处意兴盎然。 “攻下前面的营地。”卫靖淡淡下令道。 这样简陋的营地即便没有枪械也不够看的,顷刻间黑旗军将士挟着雷霆杀气扑向这座兽人营地。 而刚穿越到大乾就被屠村消息吓得瑟瑟发抖的张晓瑛,现在已经可以淡定地坐在马上参加战斗了。 当然,是坐在卫靖身前参加战斗。 第五百一十四章 骟人 黑旗军从林子里冲出来接近木头围城时,维京人在围城瞭望塔上的哨兵发现了他们,但是离得太远看不清楚,还以为是自己人回防,直到靠近肉眼看清楚黑旗军的服饰后才慌了神。 如雷的马蹄声也惊动了在围城里其余的人,维京人站到了木栅栏后的台子上往外看,头领大声指挥喽啰们准备战斗。 号称战无不胜的维京战士们纷纷拿上自己的长矛和圆盾站在木栅栏后严阵以待,是的,你没看错,他们拿的就是长矛,因为长矛在敌人靠近时可以投掷,还可以在敌人爬上栅栏时一戳把敌人戳下去。 至于他们为什么不像东亚民族那样在战争中普遍使用弓箭,据后世编写的史书是这么说的,因为维京人认为拿弓箭作战是低贱行为,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鲜血淋淋的肢体,对他们来说用一把短剑和圆盾战斗更能体现他们的英雄气概。 呸!其实这么写就是为了掩盖他们的生产力极其低下,无法制作锋利的箭头达到杀伤效果不得不使用别的武器罢了,毕竟直到十八世纪欧洲还在使用木犁头犁地,就比如维京人著名的斧头,也是更多利用斧头的重力致人于死地,死在维京人斧头下的人与其说是被斧头砍死的,不如说是被斧头捶死的。 张晓瑛经常会在了解过一些历史小知识时生出这样的念头,或许近代历史是为了体现中华文明的顽强生命力而出现的一个考验,不然怎么解释几千年来文明程度最低的族群阴差阳错掌握了最先进的科技生产力呢? 而最先进的生产力被这些族群掌握后的后果是显而易见的,深植于这些族群的**主义和核战争不过短短几十年又开始威胁人类的生存。 黑旗军到了栅栏射程内停下来,一轮点射把露出头的维京人都射翻下了木头架子,维京人大惊,不明白栅栏外的骑兵是发射了什么法器,他们再不敢把头露出栅栏上,再勇敢也不能死的糊里糊涂,毕竟是战死的才能进英灵殿,这莫名其妙就倒下究竟算是咋死的还不清楚呢! 黑旗军开始攻进栅栏里,这样高度的栅栏就跟开玩笑似的,叠几个罗汉就上去了,只要维京人一冒头负责掩护的就是一枪。 黑旗军的突击队很快就打开了栅栏的大门,栅栏内鸡飞狗跳,维京人纷纷退避,被掳来的妇人们惊慌失措喊叫,维京人把她们抓起来当成自己的肉盾,因为他们发现他们自己的圆盾轻而易举就被射穿,而敌人攻击他们时都会避开这些妇人。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这些维京人都比妇人们要高大许多,总有没被挡到的地方,留在营地约一千来人的维京人被全部歼灭,根本没有逃跑机会。 “阿姆!阿姆!仙子姐姐救你们来了阿姆!达桑姐!达兰姐!你们在哪?”进了营地后乌蒙就在大声喊他阿姆和姐姐,张晓瑛陪着他一起找,几乎找完整座营地才在一个草窝里找到乌蒙的阿姆和其中一个姐姐。 “乌蒙!我的乌蒙!”这个看起来眼神近乎疯癫的女人紧紧抱着儿子浑身发抖,她身上的衣服仅能勉强蔽体,头发散乱,而草窝里躺着的女孩无声无息,身上仅盖着一些布条和杂草。 张晓瑛气得牙齿都在“咯咯”打颤,她一眼就明白这是什么状况,这女孩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而乌蒙一共有两个姐姐,一个比他大五岁一个比他大三岁,另一个年纪更小的还不知道在哪里。 畜生!畜生! 张晓瑛一边在心里咒骂着,一边伸手想去探测女孩的脉搏,乌蒙的阿姆突然嚎叫着扑过来要推开她,被萧十二一把拽住了,但她仍然疯狂挣扎着要往女儿躺着的方向过去,萧十二往她后颈轻轻一斩,乌蒙阿姆便即晕了过去。 乌蒙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惶恐地看向张晓瑛,张晓瑛安慰他道:“没事,你阿姆只是睡着了,咱们先救你阿姐。” “方才乌蒙阿姆说她的小女儿没了。”格央四哥说道。 “怎么死的?”张晓瑛问道。 “是被……”格央四哥没能说下去,乌蒙阿姆搂着乌蒙一边哭一边说,也不管自己儿子是不是能听懂,但是格央四哥听懂了。 张晓瑛也懂了。 “五六,你带人去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白夷,别急着杀,我要先阉了他们!”她怒声说道。 卫五六犹豫了一下没马上行动,主要是不敢相信张晓瑛说的“阉了他们”是“阉了他们”的意思,想再确认一下。 这可是堂堂大乾郡主啊!要亲手阉人…… “快去!把他们扒光绑柱子上!”张晓瑛又催促了一句。 “是!”卫五六答道,转身快速离去,怕去得晚了白夷死光了没人给张晓瑛出气。 他听到“扒光绑柱子上”就确定了自己没有理解错张晓瑛的话,而且他也想到了张晓瑛曾经让他们毛骨悚然的过往。 相比起剖腹掏婴孩,骟个男人显然容易多了。 张晓瑛探测过女孩的脉搏后心里稍稍安慰一些,这个大点的女孩还剩一口气,她也明白了乌蒙阿姆那癫狂的状态是怎么来的,亲眼看着自己年幼的孩子被凌辱致死,换了哪个当妈的不疯呢?她要阉掉那些畜生也是为了让这些母亲们的愤怒有一个出口,整座营地类似乌蒙姐姐这样遭遇的女孩定然不少。 张晓瑛给乌蒙姐姐简单检查过后给她灌了一些消炎药水,目前只能这样处理,这个草窝虽然条件不好,但是营地条件也就这样,所以也没必要挪动了,张晓瑛让一个能跟乌蒙交流的北胡护卫留下陪着乌蒙跟他阿姆,乌蒙阿姆已经醒了过来,总算明白自己跟女儿得救了。 但是明白过来了她也只是默默流泪,除了紧紧拉着乌蒙的手跟谁都不搭理。 张晓瑛叹口气,从草窝里出来,叮嘱那名留下来的北胡护卫切不可进入草窝子以免再次刺激到乌蒙阿姆,就顺着旁边的草窝子一路查看过去,果然又发现了五个跟乌蒙姐姐类似情况的女孩,有两个看起来只有八九岁, 她只能一一给她们灌药,她们的亲人不允许任何男性靠近她们,一个个瞪着血红仇恨的眼睛看着靠近草窝子的男人。 “让卫五六把白夷拖到这边来。”张晓瑛吩咐一个卫五队的护卫,这些草窝子所在的地方应该就是被掳掠过来的女人孩子的住处,张晓瑛准备就在这里让她们亲手处刑。 谷済</span>  卫五六带着人把十几个半死不活的维京人拖了过来,按照张晓瑛的要求绑在了草棚子的柱子上,身上被扒得光溜溜的,露出了毛绒绒的身子。 听说安平郡主要骟人,黑旗军的兵士都停下手里的活过来看热闹,营地里的妇人也惊疑地围过来,看起来总有两百多人,大小年纪都有,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跟一般的女人反应不一样,就是看到这些男人的裸体没有任何羞怯的表现,而是满脸的憎恶。 正在查看白夷营地的卫靖也来到了张晓瑛身边,牵起她的手说道:“贝贝,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他一开始听卫五六跟他说张晓瑛要骟人还愣了一下,毕竟再怎么样他也是一个纯粹的古代男人,一个小娘子要骟男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突破他的常识,更不用说各种礼教教条了。 可是他很快就过了自己的心理关,他相信张晓瑛肯定不是无缘无故要拿这些白夷男人骟着玩,而是有别的原因的。 “嗯,卫五哥,难为你了。”张晓瑛说道,她身为卫靖的未婚妻做出这样的事情,卫靖日后难免落人笑柄。 “无防,我不在意。”卫靖说道,心疼地揽过她抱了抱,才不过一会功夫,张晓瑛的小脸上就满是悲愤,眼睛都充满了血丝。 她第一次亲眼见识了人间的丑恶,反应激烈是肯定的。 “四哥,你告诉这些妇人,她们可以亲手骟了这些黄毛野人,拿什么工具都行。”张晓瑛说道。 格央四哥把张晓瑛的话大声喊了出去,但是那些妇人却不敢动,只是将信将疑地看着张晓瑛。 格央四哥又大声喊了一遍,妇人们开始有了动作,但是没有人敢第一个动手。 “卫五哥,给我一般破刀子,我去给她们做个示范。”张晓瑛说道。 好刀她不舍得用在这些畜生的身上,她决定自己亲自去动第一刀。 “郡主我去吧!”卫五六说道。 这种脏活自然不能让小张大夫脏了手。 “不行,你去起不到示范作用。”张晓瑛说道,男人动手对这些妇人来说是天经地义的,她们是不敢相信女人也能对这些畜生报复回来的。 “给,这是刚刚在白夷营地缴获的。”卫靖从护卫手中接过一把短剑递给张晓瑛,他拿这柄短剑倒不是因为它打造得好,而是想研究这些白夷的刀剑锻造水平。 张晓瑛接过短剑往离她最近的一个维京人走去,那个维京人惊恐地看着张晓瑛,嘴里呜呜哇哇说着什么。 张晓瑛原本不是一个残忍的人,但是她一想到那些被蹂躏致死的小女孩就怒火中烧心硬如铁。 就在她刚走到那维京人面前对准目标准备手起刀落的时候,一个女人手中举着什么“嗷嗷”叫着冲过来往那维京人的下身狠狠砸去,幸亏卫靖反应快冲过来拉开张晓瑛,不然她都得被那女人撞到。 这一下好像开了锅,女人们都像疯了一样争先恐后冲向那些绑在柱子上的维京人,她们手中大都拿了木签子,有的就在地上捡了石块,有的什么都没有就靠指甲抓,她们一边奋力打着一边哭骂,围观的黑旗军兵士和护卫们无不下身一紧。 一开始女人们的哭骂声中还夹杂着维京人的惨呼声,但没多久就没再听见了,剩下的只有女人们的声音,女人们在痛打了一刻钟左右,大部分也就累了,她们原本就长时间没能吃饱饭,又是突然把心底里的愤恨抒发出来,很多人打到后面没了力气只能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有的人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而所有绑在柱子上的维京人的下身无一不是血肉模糊,再也看不出形状来,再投胎也是一个不全之身了。 在场的男性成员无不觉得胆寒心颤,还有许多黑旗军的兵士偷偷瞄自家将军,安平郡主平日瞧着人畜无害的小娘子一个,狠起来也真是毫不含糊啊!难怪能跟他们将军成了一家子。 不对,万一她哪日一怒之下对将军下手……赶紧打住,这也太可怕了! “没死的补一刀,拖去垒京观。”卫靖没理那些或同情或担忧看向他的目光,淡淡吩咐了一句。 不是卫靖喜欢筑京观,而是大乾暂时没法派更多兵士前来这一片区域驻防,那就把这些白夷的尸首筑在此地震慑他们。 其实张晓瑛的做法跟他在羊且咩城的做法类似,但是张晓瑛这个做法可以让这些妇人的恨意释放得更彻底,而且只有女子之间才更能体会这些伤害有多深重。 兵士们去搬走那些白夷,大伙都尽量避免目光碰到那惨不忍睹的部位,以免造成心理阴影影响自身功能。 在卫靖和张晓瑛往北推进的时候,大乾海军东海舰队来到了一处人烟稍多一些的岛屿,这座岛屿远看一片郁郁葱葱,岛上山峰耸立,海岸边高大的耶子树上果实累累,沙滩上的沙粒白得耀眼,一处简易的船埠停靠着许多由独木舟组成的双体船。 这双体船一定有它非凡之处,不然不会使用了几千年还一直保留着这种形式,直到现代时张晓珲都驾驶过它们。 岛上的岛民远远看到舰队驶近,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站起来,有人急急地往里跑,还没等舰船停泊好,一队头上带着鸟羽,手上握着长矛,腰上围着草叶子的彪悍武士冲了出来。 “哥们,我又来了。”张晓珲脸上露出了微笑。 第五百一十五章 土著 此时东海舰队已经穿过了赤道,航行在爪哇海上,来到了世界第三大岛——加里曼丹岛的东南端。 现代的加里曼丹岛分属于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和文莱三个国家,岛屿属于热带雨林气候,植被繁茂,岛上自然地貌多种多样,有高山有湿地,最高的山峰海拔有4102米,岛上有多条可通航分头入海的大河,全岛大部分面积被热带雨林覆盖,是地球上除了南美洲的亚马孙河流域的热带雨林外最大的一片热带雨林,有着缤纷多样的生态环境和最丰富多彩的动植物物种。 正因为加里曼丹岛的这些自然条件,张晓珲经常带队上岛训练,不光见识过世界上最大的花、最长的蛇、最大的飞蛾、最小的松鼠等,还跟岛上的土著混的极好,要不是当年他已经有了女朋友,土著族长都想要把闺女嫁给他,待他比待自己的亲儿子还好,给张晓珲传授了许多他们祖祖辈辈在热带雨林中生活的宝贵经验,而这些知识都是在任何书籍上没有记载的。 因此张晓珲精通如何利用箭毒木“见血封喉”的汁液制作毒箭,被毒蛇咬伤后怎样以最快速度在附近找到解毒的植物,在食物匮乏时雨林中哪种植物的内茎其实是上好的碳水化合物等等。 这些知识对现代的普通人不算什么了,即便是土著人用到的时候也不多,因为当地政府早就给他们在原始森林外建造了居住区,他们已经不需要靠着这些技能在雨林中生存,但是对张晓珲这些身份特殊的人来说还是非常宝贵的,更不用说当下阴差阳错来到大乾的张晓珲,这些知识技能都转化成了他训练东海舰队海军陆战队的内容。 “带齐物品上小船。”张晓珲对他身后的三十名准备跟他第一批登岛的士兵说道。 “将军,就这么上岛会不会太冒险。”王峰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说道。 方才从望远镜中他看得仔细,这些岛民脸上画满纹路,耳垂上坠着巨大的圆环,胸前挂着用兽齿串成的圆环,瞧着凶狠异常。 按他的意思不如先轰一炮到沙滩上震慑岛民,他们便得乖乖听命了。 “无妨,你们保持镇定,没有我的命令不可动手。”张晓珲对士兵们强调道。 三艘十人小舟吊下了海面,士兵们顺着绳梯上了小舟,随着小舟向岛上驶去,舰船上响起了长长的鸣笛声。 在沙滩上的努犸大惊失色,他是居住在海边的土著人的族长,靠着在一场跟世仇的战斗中猎了五个人头,今年刚刚从他老爹手中接过的族长位置,没错,他们就是让外人闻风丧胆的猎头族。 原本努犸听到族人跑来向他报告有巨船接近他就心中一惊,他知晓岛的西边常有巨船通过,但是他们在岛的东南方,来来往往的都是跟他们一样的双体船,甚至许多还是独木舟,往来双方互相交换一些各自的手工制品和农产品而已。 原本看到这般巨大的船他们就都惊异不已,又发现这些巨船竟然没有船帆,这太诡异了,没有帆靠人力如何划得动这巨船呢?而且仔细看了也没发现船桨啊! 而且竟能发出如此巨大的声音,只怕连山神海神都被惊动了! “努犸!这些人只怕来者不善!”努犸的堂哥努虎说道,握着长矛的手臂青筋暴起。 来者不善他们又能如何呢?这些巨船有十几艘之多,仅从一艘船上便下来了三十人,还有许多人都留在巨船上看着他们,努犸相信若是他们敢伤害登岛的人,那十几艘巨船上的人定能把他们的族人灭个干干净净。 他不是无知莽夫,清楚能造出这般巨船的人的本事远超他部落族群的本事。 努犸没有说话,在考虑是要带着族人避进雨林还是跟这些巨船人交涉一二,其实他的内心深处是希望跟这些人有所交流的,他是个年轻人,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曾经为了看一眼传说中的巨船跑到了岛的西面,可惜他并没有看到。 在他的祖先口口相传的叙事中,他们来自一个遥远的大陆,那块大陆大得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但他们的族群更喜欢大海,于是离开大陆一路航行往南,遇到喜欢的岛屿有的人便留下来,有些人继续前行,即便是他的部落也有可能离开此地另寻他处。 那三艘小船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楚船上的人的长相,跟他们长得差不多,没有黥面,看起来倒是和善。 “努虎不可妄动,若他们来者不善,定不会只派这些人上岛,准备起舞迎客。”努犸说道。 那三艘小舟上的人中为首的似乎还对他微微笑了一下,只是这人看着还是一名少年人,他不禁又有些疑虑。 陆战队的小舟靠上了船埠,岸上除了那一队大约上百人左右的武士,还有许多男女老少的岛民,他们看着陆战队队员的眼神好奇中带着警惕。 陆战队的队员都有些窘迫,虽然他们将军已经一再给他们普及过这些岛民的风俗习惯,但是这些仅仅是用树皮围着下身的男女老少还是带给他们强烈的视觉冲击。 非礼勿视,他们甚至都不知晓眼睛该往哪里放。 陆战队员们毕竟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好在这些妇人年纪稍大一些的面上都纹满了刺青,耳垂被巨大的耳环拉出了一个大口,挂着的耳环比吃饭的碗还大,有的还挂了许多个,耳垂坠到下巴处,看起来甚是怪异,这多少抵消了她们的裸身带给海军陆战队队员们的考验。 张晓珲带着队员们上了岸,那岛民中看起来像首领的带着他部落里的男子围拢过来,张晓珲再叮嘱了一句队友们:“稳住别慌,他们不敢轻易动手。” 他话音刚落,这些土著男子随着那头领挥舞了一下手中长矛蹲下马步,把手中长矛放在地上,口中呼喝,一边踏步一边把双手拍打在大腿上,抑或做出各种各样挑衅的手势,同时瞪眼吐舌做出各种可怕怪异的表情。 即便海军陆战队的队员们胆大勇武,仍是被这些岛民的舞蹈惊着了,难道这些人便是那传说中的食人生番。 张晓珲则侧耳细听他们口中呼喝的内容。 “准备好你的脚……这是死亡,这是生命……谁在驾驭太阳,让它光芒万丈……起来!起来……” 看来这些岛屿由于跟外界接触的机会不多,他们所说的语言几千年来变化都不大,张晓珲不光能听懂,他还会说这些土著的语言。 这些岛民越舞离他们越近,已经逼到了站在最前面的张晓珲一尺以内,看起来就要手撕了张晓珲一般。 海军陆战队队员们十分紧张,但是他们当然要恪守军纪,只是紧紧地盯着张晓珲面前的岛民,以防他们对张晓珲动手。 此刻他们十分佩服自家将军,无论那些岛民对他做出何种神情动作都巍然不动,连神色都淡然无波。 岛民们跳了足有一刻钟才消停,退回去拿起放在地上的长矛,张晓珲微微一笑,用土著语说道:“各位勇士,感谢你们的战舞,我乃大乾天朝使者,远道而来要见你们的最高首领,劳驾各位带我前去与他会面。” 这群人中虽然有一个看起来明显是首领的样子,但他往往不是可以真正做决定的人,这些岛民也并非真正的土著,而是离现代五千多年前到三千多年前从我国东南沿海一带陆陆续续往大洋深处进发南下的南岛人。 由于南岛人喜欢冒险的天性,他们其实是世界上分布最为广阔的族群,广泛分布于西起马达加斯加,东到复活节岛,北至夏威夷群岛,南抵新西兰的两万多个岛屿上。 他们说着相似的语言,而且长相也接近,甚至造出来的船都一样,而使用这种语言的族群主要分布在海岛上,现代人类学便称他们为南岛语族,包括新西兰的毛利人、萨摩亚人、波利尼西亚人等。 其实南岛语族才是真正的古代航海之王,他们具有高超的航海技术,靠着一叶独木舟就漂洋过海,没有任何导航工具,通过天上的星星指引方向,从一个岛屿迁徙到一个岛屿繁衍生息。 而当年在跟他们的交往过程中,老族长也把这些知识传授给了张晓珲,还指导他制作了一艘双体独木舟,虽说这些原本都是族里的不传之秘,但是对于现代的老族长来说,有年轻人愿意跟他学习这些知识技能已经让他十分欣慰了,族里的年轻人向往的是大城市,他们早就不愿再过传统的生活。 “天朝?你们是来自有天子居住的大陆吗?”驽犸问道。 祖先传下来的叙事中提到了他们离开的大陆上有一位天子统治,他曾经也猜测他们的祖先是否因为不愿服从统治而被赶走,难道他们都走了这般远了那天子还派人来寻找他们吗? 张晓珲忍不住笑了,那位老族长也说他们的祖先居住的地方有天子统治,因此信誓旦旦的说他们就是从我国迁徙而来的,虽然当时的考古发现已经初步证明了这一点,但是老族长暨不懂英文也不会汉语,就是大文盲一个,自然不会阅读考古文献报告,现在又听到这位土著人这么说,可见确实是他们代代相传下来的。 而且现代时还有好几位波利尼西亚的南岛语族后人不远万里,那是真的不远万里,效仿他们的先民驾乘着独木舟,靠着星星指引,借助季风和洋流的力量,沿着先民当年迁徙的方向反向航行登录了我国福建,他们历时四个月一共航行了1.6万海里,就只为证实他们的祖先曾经的壮举。 “正是。”张晓珲微笑说道。 这些岛自然都要尽早纳入华夏的疆域之内,在某个势力崛起之前传播华夏文明,以华夏文明的包容避免陷进不同宗教信仰的纷扰之中。 他之所以敢这么直说也是因为这些土著人跳了舞,这种舞蹈看起来张牙舞爪气势汹汹,却是土著人最隆重的欢迎仪式,可见这名首领还是有些见地的。 驽犸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请随我来。” 这位天朝的使者虽然年纪小,却并没有高高在上咄咄逼人,言语间也算谦逊,而且这是大事,他自己也不能完全做主。 武士们呼啦一下把张晓珲和陆战队员们围在中间,一大群人乌泱泱往里去,男女老少的岛民们则挤挤攘攘地跟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他们看到的一切,还有几个女孩子拿陆战队员们来开着玩笑,最后有一个女孩被怂恿去勾搭张晓珲,走在张晓珲身边的驽犸也只是轻呵两句。 真的是热烈奔放充满野性的原始社会,张晓珲目不斜视,避免接触到土著女孩那火热的视线。 由于土著人各部落间残酷的争斗,死的几乎都是成年男子,为了补充人口,本部落的女孩是可以把别的部族男子吸引留下的,只要生了孩子这个男人就被绑定在本部落了。 但是一般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本岛上的男子不好留,因为很大可能是世仇,一般都是外岛男子因为各种原因来到了岛上才有可能留下,如今竟然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外岛男子,说不定就有哪个留下了呢! 陆战队员们虽然听不懂土著人的话语,但是姑娘们嘻嘻哈哈的笑语中挑逗的意味太明显,他们一个个脸面通红,紧紧地跟在张晓珲身后。 只不过到了土著人居住地附近,眼前的景象让他们一下子忘了身边的姑娘,浑身燥热的血液也一下子冷了下来。 不光浑身血液冷了下来,他们心中都泛起一阵寒意。 因为到处都是骷髅! 路边树立的木桩上雕着骷髅头,进居住地的大拱门上也挂满了骷髅头,这些都是真正的骷髅马,无数骷髅头上五个黑洞洞,那眼睛的两处黑洞好像在盯着他们,而他们一路往里走,骷髅也随处可见,家家户户的大门上也都挂着骷髅头。 海军陆战队的队员都是新兵,虽说参加了几次歼灭海盗的战斗,算是杀过敌了,但是他们中几乎没人见过骷髅头。 活人他们不怕,但是跟死人鬼神有关的事物他们多少还是忌惮的,这么多的骷髅头汇聚,这得多少怨灵环绕在此地啊! ------题外话------ 上一章我起的章节名为“骟人”被删掉了,嘎嘎嘎(笑出鸭叫声),住对门那个人说我好凶残,他看着都怕。 感谢大家投票支持! 第五百一十六章 归服 其实张晓珲也没想到有这么多骷髅头,几乎所有的南岛语族人都有猎取人头炫耀武力的传统,男子年满十八周岁后,需要想方设法猎取一名敌人的头颅悬挂在门外以示自己成年。 哪户人家门外悬挂头颅越多,前来求亲的女孩就越多,武士们在猎获人头后会在自家房梁上成串悬挂炫耀自己的勇猛,他们认为猎取人头后通过某种仪式可以把被猎取人头的人所拥有的勇气和力量注入自己的灵魂中。 这些习俗也不是南岛语族独有的,世界各地的远古社会都有类似习俗,即便我国在解放后仍有少数民族保留了这一习俗,许多地区猎取人头并不完全出于仇恨而是为了祭祀,还有专门的名词叫“猎头祭谷”,也就是用刚刚砍下带着鲜血的人头祭祀掌管耕种的神灵,还有说法是神灵最喜欢长满络腮胡子的人头,当地流传有“木鼓响,人头痒”的俗语,他们猎取人头的对象甚至包括了解放军战士。 现代社会自然是不能容忍这样的恶习存在的,当年的老族长那个部落里也只是挂着零星几十个骷髅头,而且那些骷髅头也是几十年前的了,如果还有人敢于随意猎取人头必将受到严厉的惩罚,而这样的惩罚对于他们来说比死还难受。 在一路都装饰着骷髅头的进村路上走着,那些笃信鬼神的陆战队员定然毛骨悚然,不过正好,不管是裸露身体的土著女孩还是这些成千上万的骷髅头,对他们来说都是难得的历练机会。 很快众人来到了土著人的居所,张晓珲眼前的竟然也是熟悉的建筑——用巨木竹子搭建的高脚屋,当年张晓珲在岛上的营地也搭建了这样的屋子给战士们居住。 这种屋子虽然看着简陋,但在没有空调风扇潮湿闷热多雨的热带雨林中确实是最优选择,在原始社会中这样的屋子已经算是比较先进的了,因此一直流传到现代。 高脚屋上层住人下层放置柴火或者是圈养牲口,而加里曼丹岛上的高脚屋还有一个特点,就是长,整个部落所有人家的房屋都紧凑在一起搭建,排成一条直线,门朝一个方向,共用一个屋顶,部落里繁衍的人口越多就搭建越多的屋子,长度甚至达到了三四百米,因此也叫“长屋”。 屋子越长说明人丁越是兴旺,这个部落的长屋就有三百多米,显然是个大部落了,难怪收集了那么多骷髅头。 “尊使请。”努犸做了一个手势,自己率先爬上了长屋一头的梯子,这长屋离地有两米多高,除了可以避开湿气暑气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每到雨季时山洪暴发,河水猛涨,能在一夜之间把森林变成一片汪洋,而这样的雨季又往往从当年的十月延续到来年二月,人们出入要靠小船,屋子离地面高一些就可以避免被河水浸泡。 张晓珲带了四名陆战队员一起上了梯子,余下的就在长屋中间位置处警戒,这中间的屋子外边看起来比两边的屋子显得隆重一些,门楣上除了挂着骷髅头还装饰了色彩绚丽的长羽毛,屋顶上除了棕榈叶还点缀了一排骷髅头。 按说外人要进入长屋最中心是不能带着武器的,可是努犸也不确定这些巨船人身上挎着的木头算不算武器,加上他心中对这些巨船人极为忌惮,也不好贸然开口询问,便只是示意部落最勇猛的十几个武士跟上。 好在张晓珲只带了四人上了长屋,且这四人手上都拿着物品,努犸觉得心中放松了一些。 既然这些天朝人带着礼物前来,那他们肯定是没有恶意的。 张晓珲一行跟着驽犸穿过长屋的前廊,前廊足有三米宽,也是长屋居民聚集社交的场所,部落里的女人们都坐在前廊制作食物操持家务,此刻看到张晓珲一行也只是停下手中的活计看着他们走过。 到了长屋中间,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站在门口看着走过来的张晓珲,他五十多岁的样子,脸上胡子拉碴,身上除了腰间有一块树皮之外什么都没有,站在前廊的阴影下显得有些阴鸷。 “阿爷,这位是天朝派来的使者,要与您会面,我便把他带来了。”努犸对他说道。 驽犸的祖父努狸没有马上答话,而是上上下下地审视着张晓珲,他当然听说来了巨船,这是大事,他们这一带从来没有巨船靠岸,他暂时无法确认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至于天朝不天朝的,他才不在意,有好处才是天朝,没好处……那就再看。 张晓珲也在看着这个老人,没错,在这个时代的东南亚这种年纪的男人绝对算是老人了,他跟带自己前来的二十出头的年轻首领之间应该还隔了一代人,也就是他应该还有一个儿子,按说首领之位应该是先传到儿子手中的,但是现在直接传给了孙子,这其中或许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阿祖!”张晓珲先开口喊了一声,这是土著人对部落首领的称呼。 努狸一怔,这外岛人竟然会讲他们本岛的话语?虽然腔调有些微不同,但这也让他十分吃惊了。 “你如何会说我族中话语?”努狸脱口问道。 此人明明不是岛中人,且又是坐那巨船来的,跟他们部落肯定没有关系,他是如何懂得他们的语言的呢? “是我在天朝的老师教我的,天朝地灵人杰,总有人会说贵部的话语。”张晓珲胡诌。 “依你所言,天朝知晓我等族人在岛上生息?”努狸问道。 据祖先所言,他们离那天子所在之处已是极远了。 “自是知晓的。”张晓珲微笑说道。 努狸沉吟不语,据说那天子主张天下人都为他的子民,祖先不愿臣服于他便出海逍遥,却未曾想子子孙孙这么多辈子过去了仍是逃不开。 “先进屋里坐罢。”努狸说道。 当初他们的祖先斗不过人家,现今的他们更加斗不过,即便有什么想法也须得从长计议,此刻却是不好翻脸的,而且此人既然敢于前来,显然是有恃无恐,他可不能轻举妄动。 张晓珲跟着努狸和驽犸进屋,土著人的长屋里没有什么摆设,最显眼的就是挂在房梁上的骷髅头了,屋子中间有一段两侧被削平的木头摆在两个木墩上当成桌子,木地板上铺着竹席,努狸请张晓珲在桌子一侧的竹席坐下,他和努犸坐在另一侧。 张晓珲盘腿坐下,示意跟着上来的陆战队队员把他们带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谷菱</span>  “这是我给阿祖带的礼物,都是精心挑选的物品。”张晓珲说道,如果是面对汉人可以说“区区薄礼”,可要是跟土著人说这是“薄礼”他会真的以为是薄礼,而你给他送薄礼显然是看不起他。 看不起他那还得了,必须先打上一架分个高低出来再说别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打开一个藤箱捧出一个瓷罐,这瓷罐本身就比陶罐精美许多,接着张晓珲打开瓷罐盖子,一股馥郁的桂花酒的香味从瓷罐里飘了出来。 张晓珲又从带来的另一个藤箱中拿出了三个瓷碗,把桂花酒倒进瓷碗中,从张晓珲捧出瓷罐时对面两人眼睛就亮了,现在又看到张晓珲倒出这闻着就极好闻的液体,只想马上就端起来品尝一二,但是不能急,万一有毒呢? 张晓珲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忍不住暗笑,当年的老族长最喜欢喝酒,其中又最喜欢喝二锅头,张晓珲便每次都给他带上一整箱,有一次张晓珲多带了两瓶茅台给他,他还觉得茅台不如二锅头好喝。 加里曼丹岛上的土地并不适合耕种粮食,因此这些土著们的主食包含了许多在雨林中采集的食物,粮食不足也就没有可能发展出酿酒技术,这两位部落首领应该是没有喝过酒的,这次他带上岛的物品里就包含了四罐十斤装的桂花酒。 他倒好了酒后说道:“此为天朝所产的琼浆玉液,两位请品尝。” 接着为了让对面两人放心,他自己先端起其中一碗一口喝完,当然他只是倒了小半碗而已。 努狸努犸看到张晓珲的碗空了,也一人拿起一碗喝下,把桂花酒咽下肚子后两人都不禁露出了笑容,看向张晓珲的表情都和善了许多。 琼浆玉液是什么他们不懂,但这汁液确实极美味,又香又甜又有种特别的感觉。 “这琼浆玉液也叫桂花酒,是用粮食酿造,十份粮食才能酿成一份酒水。”张晓珲介绍道。 努狸努犸惊异地对看一眼,又同时看向张晓珲,不明白粮食是怎么变成这般的美味液体的,且十份粮食才能出一份酒,可见这天朝的粮食有多富足。 但是张晓珲没再继续解说,而是又打开了一个藤箱,拿出一块精美的丝薄绸布说道:“这是天朝尊贵的女子们穿在身上的绸布。” 他带来的丝绸料子颜色艳丽但是质地轻薄,如果要开埠得让这些土著女孩们先穿上衣裳,但是热带雨林本来就闷热,身上多点什么都不舒服,自然就得要特别轻薄的料子,而且还要足够吸引眼球,穿上比不穿好看得多才能让女孩们主动接受。 他可不会强行让土著女孩穿上衣裳,只能慢慢地潜移默化。 这些土著不穿衣裳他早就料到的,现代时他们在人多的时候会穿,但是一进了林子就只挂着树皮了,那树皮张晓珲也围过,连怎么制作的他都会,就是把某种树的树皮从树干上剥下来,分离掉最外层,再不停地拍打内层,把桨汁打掉后变得非常柔软,可以直接穿……围在腰上,屁股完全露着,只勉强挡着前面的部位。 不得不说,挂着那样的树皮确实清凉多了,而土著女孩们则是下身围着用叶子缀成的草裙,上身全***前仅挂着用贝壳串成的项圈,配上她们脸上的刺青,看起来魅惑又性感。 当然张晓珲自己对这样的魅惑性感是完全免疫了的,但是陆战队那些古代小伙子能不能抵住诱惑就难说了!还需要回去再加强军纪敲打才行。 努狸努犸一辈子没见过这般好东西,都不敢伸手去接张晓珲递给他们让他们试试手感的丝绸,努狸对驽犸说道:“去喊你的妹妹们上来。” 努犸出到廊前喊了几个名字让她们上来,没一会三个妙龄少女嘻嘻哈哈地进了门,站在努狸身后眼神发亮地看着张晓珲。 “这位客人给你们带来了礼物,在桌子上,你们自己去一人拿一块吧。”努狸说道。 少女们进门光顾着看张晓珲了,这时才看到了桌上的布料。 这些布料的颜色就好像雨林中最美丽的鸟儿的羽毛,让人一眼看去就想要摸上一摸,少女们眼睛更亮了。 张晓珲带来的丝绸布料也够这个部落里的女孩们都做一身类似泰国姑娘那种简单的围胸筒裙了,如果只是做围胸那就更是绰绰有余,但是他只负责送,怎么分配他当然不会插手。 “天朝最尊贵美丽的女子所穿的衣裳就是用这些衣料制成的。”张晓珲又微笑着对这些少女们说道。 接着他又拿出一面一尺宽两尺长的半身镜架到桌面上,这面镜子之前放在一个扁扁的木头箱子里。 岛上的土著人还以采集渔猎为生,因为远离大陆无法得到外部交流,文明并没有往前发展,直到被近代西方人发现他们时都还处于新石器时代,连青铜工具都没有,更不用说有铜镜了,女孩们日常照镜子就对着水面,此时她们咋一看见这面镜子都大吃一惊,甚至不敢确定镜子里的人是不是就是自己,毕竟他们从来也没有看清楚过自己的样子。 “这叫镜子,用沙子制成的。”张晓珲又说道。 他没研究过玻璃的生产过程,只知道原料离不开沙子,因此倒也不算胡诌。 努狸暗自吃惊,这天朝果然手段高超,这些东西每一样都极不寻常,方才的美味汁液是粮食做出,这亮晶晶得可怕的东西竟然是沙子制成! 难怪那天子要统治天下所有的人呢! 罢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 军威 三名少女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面对这面神奇的镜子最初的惊讶过后,很快就对镜子的功能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三个人挤在一起对着镜子吱吱喳喳,一个说“我的眼睛不比你的小呢!”,一个说“原来我的眉毛这么粗嘛!不好看!”再一个说“哎呀,我鼻子两边的纹路不一样啊!”“我的鼻子这么扁呢!”…… 女孩们心思单纯天真烂漫,对自己容貌的不满之处也直白地说了出来,张晓珲听下来不禁有些内疚,每个人对自己的想象大多都是比真实状态好上一些的,手机摄像功能的美颜滤镜大受欢迎就说明了这点,但是他今天把这面镜子送来了,也许会给这些女孩带来一定程度的幻想破灭。 而驽犸和努狸只是面带愉悦看着女孩们,半点没有阻止她们的意思,由于采集仍旧是土著人重要的食物来源形式,土著部落里还没有形成父系社会中男尊女卑的意识,女孩们的地位跟男孩一样。 “达玫,达桂,达玲,别光看自己啦,来看看这花花绿绿的……” 努犸对妹妹们说道,他不确定这些是什么,他们从来没有这样的物品,这些客人身上倒是裹着类似的东西。 这三个妹妹中只有一个是他的亲妹妹,另外两个是堂妹,客人还在等着呢!不能由着她们玩闹下去。 不知不觉中,驽犸心中对张晓珲一行由最初的敬畏变成了敬重。 女孩们的注意力又转到了张晓珲身上,是哦,这个外岛人虽然没有纹面,可长得真是好看呢!而且他个子好高啊! “这些衣料叫丝绸,是用肉虫吐的丝制成的。”张晓珲想起自己还没给这些布料做介绍,丝绸可是我大华夏的顶流之作,必须大肆宣扬。 “肉虫吐的丝制成的?”屋里的土著人听了这话都呆住了,青虫会吐丝他们是知道的,可那些丝一碰就断了,是怎么变成这丝绸的呢?而且得收集多少肉虫吐的丝才能做出这么多的丝绸啊? “这些全部都是肉虫吐的丝吗?”一个女孩问道。 “全部都是的。”张晓珲答道。 屋里一阵静默,这天朝莫不是会仙法不成,这般的事情他们部落里的巫师也做不到啊! “特茂,你的名字叫什么?”过了一会那个发现自己的眼睛并不小的女孩对张晓珲问道,这天朝人这般厉害,若是能招一个留在部落就好了。 她照过镜子后变得很自信,她本来就是部落里最好看的姑娘,人家夸她好看的时候总是这么说的:“达玫,你越来越好看啦!就是眼睛不够大,再大一点就好啦!”,她原本多少有些遗憾的,但是今日这面镜子帮她去除了这点遗憾了。 哼哼!明明小姐姐我长得就是哪哪都好看!如果这些天朝人能留下来多半也是因为小姐姐我的魅力吸引住了他们! “特茂”是土著人中“阿哥”的叫法,“茂”是哥哥的意思,张晓珲微笑回应道:“我叫特珲。” 土著人的语言中称呼女孩名字前加一个“达”,称呼男孩名字前加“特”,当年老族长和他的族人就是这么喊张晓珲的,当然都是年岁比他大的这么喊,年纪比他小的就喊他“特茂”。 “茂珲,你看我这么围着好看吗?”达玫拿起她手上嫩黄绿的绸布围在自己的草裙外面,又把披散在前胸的头发往身后拂去,骄傲地在张晓珲面前展示着自己。 热带地区的女孩发育得相对要早,十四五岁的身体各个部位已经发育成熟,加上她们日常的体力劳动,少女的身体就像一尊完美的人体雕塑,充满了青春活力。 张晓珲身后传来了一声不自在的咳嗽,他转头一看,站在他身后的两名陆战队员满面通红,眼睛早就无处安放,只能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你俩到门口警戒。”张晓珲说道。 他完全可以理解他们的反应,换了以前的自己不也一样吗? 两名陆战队员如释重负,逃也似的退出屋外,跟原本留在外面的两名陆战队员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地执行警戒任务。 他们将军明明年纪比他们都小,是怎么做到面对这些赤裸着上身的小娘子无动于衷面不改色的?虽然有传言他们将军是断袖,可他们日日跟将军在一处,也没看出他有这个怪癖啊! 难怪人家是将军而自己只是一个小兵,将军这种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精神他们拍马也追不上! 张晓珲把人赶出去后才对眼前的女孩微笑说道:“是很好看。”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还有别的更好看的装扮。” “怎样装扮更好看?”达玫好奇地问道。 爱美是人类的天性,只要能变得更美,许多人甚至不惜在自己脸上身上动刀子,对于达玫这样的妙龄少女更是如此。 张晓珲从一旁藤箱里拿出几张泰国姑娘身着抹胸筒裙的照片递给达玫说道:“像这样的。” 这几张照片是他下泉州的时候让张晓瑛给他准备的,照片上女孩身穿的筒裙既有长及脚面的,也有膝盖以上的,上半身既有只在胸部围一块布的,也有斜包着上身露出肚皮手臂的,总之张晓珲已经是尽量选一些比较清凉的着装给土著女孩们做参考了。 达玫疑惑地接过这几张照片,另外两个女孩也凑过来,又开始了纷纷议论。 因为对技术的认知程度太低,她们倒没觉得手上拿着的照片是什么不得了的物品,也没想过怎么会有这样把人收在一个薄片上什么的,而是第一时间就关注上了照片上的女孩身上绚丽多彩的裙子。 一个说“是真的好看呀”,另一个说“这么包裹着多热啊!我连草裙都不想裹着呢”,再一个说道“对啊!而且我们好看的奶奶还被遮起来了,这怎么行啊!”。 张晓珲再怎么有定力,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微微笑起来,对土著少女来说,发育良好挺翘丰满的胸部可是她们展示女性魅力最重要的资本,而自己竟然想让她们遮掩起来,想来真是可恶得很! 但这是她们进入文明社会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与其让她们突然间被要求穿上衣服,不如提前让她们有这样的意识。 谷靀</span>  张晓珲正暗自思量着,又听到一句“可我看奶奶挡起来也好看啊!你看茂珲的身体也被裹起来了,看着比茂犸顺眼不少呢!” 女孩们看看张晓珲又看看驽犸,纷纷赞同道:“是呢是呢!茂犸,你也应该像茂珲那样裹着身子才好看呢!” 这…… 张晓珲尴尬地看着驽犸,驽犸对他摆摆手说道:“女娃嘴碎,尊使请勿见怪。” 又对女孩们说道:“去去去,这位是天朝来的尊使,不可轻慢,拿了你们的礼品就走罢!” 女孩们不知天高地厚,看这个特珲笑咪咪的以为他好说话,可他看出来了,跟着这个特珲一起前来的武士实力都不低,只怕杀过的人也不少,可这些人显然都极为顺服特珲,特珲说的每一句话都即刻执行,部落里的勇士可不会这般听他驽犸的话。 能做到这般,特珲岂会是个好说话的人,且瞧他年纪比这些跟来的武士都小,不知得多心黑手辣才能让这些人乖乖信服呢! 女孩们仍旧嘻嘻哈哈笑着,达玫说道:“天朝的尊使又如何,莫非天朝人真是神仙,不用吃喝拉撒的吗?茂珲,你肚子会饿么?要吃饭么?” “自然会饿的,我吃的可不少。”张晓珲答道。 “有我们部落的茂熊吃得多么?他一个人能吃下四条野猪腿。”达玫又笑道。 “那没有。”张晓珲说道。 “达玫,去跟你阿娅说,今日有贵客要留下用餐。”一直没怎么说话而是在默默观察张晓珲的努狸说道。 既然决定了归服,那就当成贵客来对待,看来归服天朝也有不少好处的。 “阿祖不必客气,我回舰船上用餐即可。”张晓珲忙说道。 土著部落里的食物获取并不容易,特别是像这样的大部落,特殊时期部落食物甚至需要定额定量,即便是靠海居住,在人类发展出工业化捕捞之前,人类从海洋中获取食物的能力极其有限,往往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因此岛上的土著们也需要依靠采集食物渡日。 大概这也是南岛语族群不停地往海洋深处进发的原因,毕竟一座海岛的产出可以养活的人群有限,人一多岛上的吃食就不够了,那必然就有一部分人群被排挤出去另寻栖息地。 他带上岛这么多人,还不得把人吃穷了,请他们吃了这一顿,部落里可就有人得饿肚子了。 “你们送了这么多物品给我们,我们请你们一起享用食物也是应该的。”努狸和颜悦色说道。 双方都没有提到是不是要努狸部落臣服华夏天子统治的事情,但是两人都已心知肚明,在土著部落,可以分享食物就代表是自己人,不然还能怎么着,难道还能让他们上书一份吗?他们又没有文字,而且在这些土著人的认知里并不存在忠于谁或者不忠于谁的问题,套用电影《让子弹飞一会》那句著名台词就是——谁赢他们跟谁。 别说土著人了,大多数普通人都是一样啊!老百姓只想安安稳稳过好日子,至于是什么人执政其实无关紧要。 张晓珲只好欣然应下,准备食物需要时间,张晓珲让他们准备十一个人的量就行了,然后邀请努狸和驽犸到舰船上参观。 女孩们开开心心地答应着出去了,这个和气又好看的外岛特茂要留下用餐,她们定要拿出部落里最珍贵美味的食物来待客,反正部落里每顿饭吃什么都是由女人决定的。 努狸跟驽犸听说可以登上巨船参观很高兴,努犸问道:“我可带上我的儿子一同前去吗?” 这开眼界的机会难得,平日看一眼巨船都看不到,如今竟能上船开眼界,驽犸希望儿子也能一起去。 “自然可以,想去的都能去。”张晓珲说道。 现代时各国舰队到访问城市开放舰船给市民参观虽然也是代表友好的意思,但更多的是为了弘扬大国军威。 曾经我国海军只能看着别国海军的航母战斗群停靠在自己的港口耀武扬威,而张晓珲穿越前,他所在的舰队也经常会去别国进行友好访问了。 既然是要弘扬军威,那自然是越多人登船参观越好,下次他再来就不知道啥时候,务必让部落里的人产生更多关于华夏大乾天朝的集体记忆。 张晓珲的愿望是美好的,但是最后登船的人并不太多,许多人跟着到了海边,要坐小舟登船时却退缩了,他们害怕上了船就被掳走回不来,而且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许多土著人从心理上就有畏惧。 最后上船的只有十几个人,大部分都是努狸的子孙,全部都是男的,原本那个叫“达玫”的女孩想跟着来,努狸阻止了,让她回去做一种部落特有的点心,说是她手艺最好,只有她做的才能拿给天朝的客人吃,达玫也就高高兴兴地回去做饭了。 其实努狸是看出来了,这些天朝人自己包裹上了身子便不习惯看旁人光着身子,这才给部落送那花花绿绿的丝绸,被特珲赶出门的那两个特茂看到女娃们那样的反应明显就是被羞到了。 嗐!这些天朝人真是多余,男人女人来到了这世间不就是这般天生天长的么?大家都长得差不多,也不知他们有啥可羞的。 不过既然他们不习惯,那就避着些罢,听说巨船上还有许多人,还是不让部落的女娃去招人家的眼了。 努狸带着他的子子孙孙登上了巨船,这群人中最小的才三岁,最大的是努狸三十多岁的小儿子,在舰船上的战士们看来,这就是一群光屁股野人到他们的船上来了。 虽然他们也对这些野人怀着强烈的好奇心,但是他们牢记自家将军的要求,在这些野人……不,土著人参观舰船时保持严肃,绝对不得露出鄙薄的神情,更不能讥笑议论。 于是驽犸等人爬到甲板上站好后,刚被巨船的高大震住,又被甲板上整齐列队肃立的兵士们震住了。 第五百一十八章 爆更 “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立正!报数!” “一、二、三、四……” “报告将军!内务整理完毕!请检视!”王峰大声禀报道。 舰船上没在工位的水兵都集合了,军容严整威势赫赫,着实把驽狸等人看楞了,而驽犸心中则带有隐隐约约的兴奋——原来还可以如此这般!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一下子想不起来,干脆就暂时放下不想了。 王峰按照张晓珲事前的吩咐在土著人面前操作一番,他也不明白将军为何费这许多事在这些土著人身上,此前他们在哪马六甲海峡灭了一批海寇以后威名远扬,舰队停靠在蒲罗中……现在叫星岛了,休整时,当地的土著首领纷纷主动求见送钱送物,表示愿意臣服大乾,还要以臣子之名到大乾觐见皇上。 笑话,即便那些土著跟这些比起来穿上了衣裳,但皇上是什么人都能见着的么? “不错,解散,各回原位。”张晓珲说道。 “是!解散!” 士兵们散开后,驽犸等人才开始注意到甲板上那个黑乎乎的大台子上的圆筒。 他们好奇地摸着那圆筒表面,上船后便发现这巨船上什么都大,除了这座圆台,还有另一个直立的巨大的圆筒。 张晓珲亲自给驽犸等人做讲解,不然怎么办?只有他会讲土著话,随着他的讲解,土著们脸上的好奇神色变成了敬畏之色,因为张晓珲在讲解过程中也把这几次海战描述了出来。 而王峰一直陪在张晓珲身边,对他会讲土著话简直好奇得不行,将军实在是天纵之才,明明生长在北地边疆,离此地万里之遥都不止,竟然能与这些土著人聊得有来有往的。 “这是我华夏大乾天朝所建造的无敌战舰,它们属于所有的华夏子民,也包括咱们部落里的所有人。”参观结束后张晓珲用这一句话做总结。 “真的吗?也属于我吗?”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大声问道,他和大多数土著男孩一样眼神闪亮。 他实在是太喜欢这巨船了,而这个舰队有很多这样的巨舰! “肯定是的。”张晓珲说道。 民族自豪感要从小塑造,只要文明本身足够强大,自然会有许多人想要主动成为其中的一员。 “那么,我可以像你一样在舰船上远航吗?”小男孩又问。 “华夏子民有很多,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在舰船上远航,只有最勇敢的战士才有资格入选,你当然也有机会,再一个,不同地方的华夏子民说的话语不一样,为了让大家在舰船上可以互相理解,也要先学会说天朝官话,认识天朝的文字。”张晓珲说道。 因为这个时空跟上一个时空已经不太一样,不光是华夏本土,周边的政权也都有所改变,比如南邵和蒲甘,他这次下南洋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查清楚南洋这几座大岛上的各种情况。 上一个时空这些岛屿的民众说着类似的语言,在苏门答腊岛上也形成了相对成熟的社会形态,但是一直都没有文字,而直到阿拉伯地区兴起的***教传过来之前,岛民在十三世纪到十四世纪大多信奉印度教和佛教。 然而早在十一世纪初就已经有大批阿拉伯商人由海路到了苏门答腊地区定居下来,在十三世纪后期建立了第一个***教王国,此后人们不断兴建清真寺和***学校教授念诵《古兰经》,对传播***教起到了很大作用。 也就在同一时间苏门答腊地区出现了以阿拉伯字母书写当地语言的爪夷文,而***教也通过信奉***教王国的逐渐强大,征服影响马六甲海峡两岸原本信奉佛教和印度教的地区,最终完成了整片区域的***化。 这也是皇帝之所以让张晓珲组建海军下南洋巡视的原因之一,文化阵地一旦丢失就很难再抢回来,更何况从来没有占领过。 为了更好地向这些化外之地传播华夏文明,礼部还按照现代的简化版汉字编写了一版拼音字典。 现代互联网社会已经表明了地球上哪种文明的语言文字使用人数最多,哪种文明便掌握了话语权,教员他老人家也教导我们,“舆论阵地你不去占领,敌人就会去占领”,而汉字作为象形表意文字,文字本身就已经自带华夏文明的信息。 “我是部落里最勇敢的,就是我……不会华夏官话和字,你可以教我吗?”小男孩说道。 “我也勇敢。”“我也是。”大大小小的男孩纷纷喊道。 张晓珲等他们喊停了才说道:“年满十五岁才能参加海军舰队的挑选,你们可以在这之前学会天朝官话和文字,我不能教你们,很快天朝就会派先生过来了。” 他只能做这么多铺垫了,具体执行还是要由朝廷操办,不过他相信老皇帝比他还着急。 土著人依依不舍地下了舰船,有两个小孩不愿走,哇哇大哭着被自家老爹强行抱下绳梯,所有的男孩们从此心中都有一个信念——成为华夏大乾天朝海军的一员。 因为参观了海军战舰,大伙对待到部落用餐的张晓珲一行态度又不一样了,从原先的敬重带着戒备转换成了敬重中透着亲近,表现在用餐时许多男人围坐在张晓珲和陆战队员们的身后,之所以他们坐在张晓珲的身后,是因为张晓珲等人身边坐着部落里的女孩们。 这可是要了陆战队队员的命了,原本坐在他们身边的是想要当海军战士的男孩们,但是他们都被女孩们赶跑了,陆战队队员们被这个过程惊得目瞪口呆,因为女孩们都是出手揪着男孩们的耳朵把他们拖走后就大大咧咧盘腿坐在空下来的位置上,而坐在铺在地上当成餐桌的竹席两头的努狸和驽犸只是笑咪咪地看着,似乎对女孩们的作为很是满意。 好在女孩们并不会靠得很近,大概只是为了争夺上座权而已,但是陆战队队员们简直如坐针毡,双手紧张地收在身前,生怕不小心碰到了不该碰到的地方。 但是他们的不自在很快就被另一种情绪冲没了,再一次目瞪口呆呆若木鸡看着用竹枝串起来的各种虫子。 这些虫子有肉虫子,有类似蟑螂的虫子,颜色黑中带点绿,也有棕黑色或者是黑色的,放在绿色的树叶上让人忍不住想起它们活着时候的样子。 “这些可是佳肴美味,吃吧,烤熟了的,日后训练生的也得吃。”张晓珲对陆战队员们说道。 时间太紧,他还没来得及给他们训练野外生存科目,这次出行也并不需要深入丛林。 陆战队队员们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军拿起一串肉虫子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只得硬着头皮把肉虫子放进了嘴里。 咦!味道还真是意想不到的好呢,比烤肉还香。 有一就有二,陆战队队员们也都是心理素质过硬的小伙子,吃到最后也能面不改色地吞下放进嘴里都在不停扭动的白胖蜂蛹了。 女孩很快就吃饱了,她们开始坐在一起唱歌,调子缠绵婉约,听起来有些类似西南少数民族地区的山歌,原本陆战队员们因为虫子被分散的注意力又回来了,宴会一结束就落荒而逃。 努狸在送张晓珲上船前给了他一个袋子,那袋子似乎是用某种鱼的鱼漂制成,张晓珲打开袋子,里面是一颗硕大的黑珍珠,直径接近两厘米,在张晓珲手上不停变幻出孔雀绿浓紫深蓝等颜色,而且形状接近了完美的球形。 因为张晓珲经常给女朋友买礼物的原因,他对珠宝多少都有一些了解的,在黑色植核南洋珠成功投放之前,天然黑珍珠是极稀少并且非常昂贵,主要产地在大溪地,即便是养殖的也很难产出黑珍珠,因此现代的黑珍珠许多都是染色的,但是努狸这颗黑珍珠是真品无疑。 这种形状跟尺寸的天然黑珍珠简直就是稀世珍宝了,张晓珲正想婉拒,努狸说道:“既然华夏天子还惦记着我族,我也拿不出什么献给他,这颗珍珠是我的阿祖在海上救了一个人他送给阿祖报答救命之恩的,应该也算是宝贝了,万望天子欢喜。” 这颗珍珠拿在他们手上也没什么用,附近的人谁都不会为了这颗珍珠拿粮食来换,不如就送给华夏天子,好让他记得他们在此地,派先生教娃娃们认字时别忘了他的族人。 张晓珲听了忙拿出笔记本,一边在上面把努狸献宝的时间地点写下来,一边帮努狸写下他的名字,又拿出印泥请努狸在自己的名字上面印上红手印。 “这是我名字的天朝文字?”努狸虽然年纪大,但是看到跟自己密切相关的东西还是很好奇的,而且他对张晓珲的做法很满意,这样他送出去的东西就不会被忘记了呢! 踏实! “对,努就是勤劳做事不怕苦,狸就是狐狸的狸,对吧?”张晓珲说道。 之前努狸就告诉他了,他为了让努狸放心把他的话复叙了一遍。 “是,是。”努狸使劲点头,又腼腆地说道:“可以把这两个字写下来给我吗?我想记住它们。” 这样一来死了埋土里就能让孙子把这两个字写在板子上插在坟前,他们拜祭时便不会搞错了,不然每到给祖先上坟的时节为了辨别是谁人的坟都得吵上半日,嗯,最好是刻在石头上。 “当然可以。”张晓珲微笑答道,很快写下来“努狸”两个字在一张纸上,还写得特别大,占满了半张A4纸大小的一页纸。 努狸小心翼翼接过这张纸,这么一来一起送行的人们也都纷纷要求张晓珲帮忙写下自己的名字,张晓珲欣然应允,看来推广汉语教育要比自己想象的容易,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大伙兴奋地看着张晓珲给他们写下的名字,什么就“努象”、“努鲸”、“努鲨”,好家伙,一个部落的名字就襄括了几乎能想到的动物名称,这不就自然而然认得了上百个字了。 舰队离开时,王峰站在张晓珲身边看着渐渐远去的岸上的人群问道:“将军,他们不过是些未开化的土人,为何待他们这般好?” 他觉得将军对待这些土著人就像对待自己庄子里的人似的,和气又亲切,吃了人家一顿饭还送去两袋粮食。 “你跟我来。”张晓珲说道,这些古代人看不起土著人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们不能理解文明的发展绝大部分是由于地理原因影响的,以为只是简单的认知跟不上而已。 其实呢,要发展出像华夏文明这种农业社会中最成熟的自生文明,首先要有广阔的适合农业耕种的条件,能够养活足够多的人口,如果没有发育出自生文明,便也可以通过向自生文明学习发展出寄生文明,类似日本。 而这些小岛既没有土地也不能通过向外界交流学习,文明无法向前发展就是必然的,甚至还会退化,南岛语族原本已经掌握了耕种的技能,但是由于所处的岛屿适合耕种的土地有限,他们大多数便退回到了采集渔猎的状态。 “你看,这是这一带最大的岛屿,这个部落占据了最好的位置,他们的影响力可以辐射到东边的这一大片,这一带很少有商船路过,但这条航线日后是咱们的重要通道,必然是需要开埠方便给商船补给的,与当地人处好关系能省许多事情。”张晓珲的手指向海图上他们如今所处的位置。 “原来如此。”王峰说道。 这海图他几乎印刻在脑海中了,将军要求舰上的将官都必须牢记海图,平时没事就多描摹,直到不看参照物也可以精准地画出来才算合格了。 他看了一眼他们此次出航的目的地,心中隐隐激动。 此时爪哇海的洋流正是由西往东,舰队不再停留,升起船帆顺着洋流一路往东行驶,几乎达到了全速航行,除了到沿途岛屿汲取淡水之外都不做停留。 其实舰船上也准备了简易的蒸馏设备提取淡水,但是为了有备无患,张晓珲还是尽量在每一处可以取水的岛屿储备足够的淡水,航海最致命的危险之一就是缺乏淡水。 至于欧洲大航海期间由于缺乏维生素摄取造成大量海员得了坏血病死亡,这点对中国人早就不成问题,除了可以用黄豆绿豆发豆芽之外,士兵们还充分发挥了农耕民族的种植天赋在船上种下生姜葱蒜韭菜等,而且茶叶也是补充维生素的良好来源。 舰队派人上岛取水动静都不小,也会遇见类似努犸他们部落的南岛语族,但他们显然比驽犸和他的族人们胆小得多,基本都是远远地躲开了,所以每次汲水都算顺利,但就在新几内亚的一次取水过程中遇上了麻烦。 这是离海边大约二百米远的一处瀑布冲刷形成的小湖泊,湖水大部分清澈见底,小部分被污染了,污染湖水的是人血。 至于为什么士兵们知晓那是人血,因为湖边聚集了一群人在分食一具人体。 不是,士兵们也不确定这些是不是人,因为他们脸上涂满颜料,有黄色有红色有黑色,头发卷曲蓬乱,扁平阔大的鼻子中间像耕牛一样穿了巨大的鼻环,嘴巴外凸嘴唇外翻,身上什么都没有,黑乎乎的也看不出涂没涂东西,仅下身套着一个一尺多长的尖筒。 湖边生了火堆,大概是要把那人体烤食了,但是也有人拿着内脏直接就生吃,许多士兵看到这一幕直接吐了出来。 “绕开他们到上游取水。”张晓珲说道。 就是担心会遇上今天这样的一幕,舰队进入新几内亚岛上取水时他都会亲自带队。 张晓珲自己也没亲眼见过食人族吃人,但是食人族是真实存在的,而且他们一直保留吃人的习俗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只所以没有继续保留下去,是因为食人部落有一种怪病是通过吃人传染的,这种怪病叫“库鲁病”,食人部落里的许多人会不由自主地发出古怪的怪笑声,只要他们这么一笑很快就会死去,最后还是一位勇敢的医生为了揭开这种疾病的病因深入食人部落跟他们一起生活,在目睹了部落里一位得了“库鲁病”的长者死后部落的葬礼上找到了答案。 在葬礼上,部落所有人聚齐后就割下了死者的脑袋,然后挖出了脑子,切成一片片分食。 这位医生把一片死者的大脑给黑猩猩吃了后,黑猩猩也得了“库鲁病”,而且他还发现“库鲁病”多发于女人和儿童,男性则少一些,原因是葬礼上分食死者时,男性有特权可以吃死者的肌肉,而大脑内脏等器官就由地位低的女人儿童分食。 这位医生最终得出结论:库鲁病的病原是一种慢性入侵大脑和神经系统的病毒,可以长期潜伏。 从此食人部落渐渐改掉了食人的习俗,“库鲁病”也不再流行了,这位医生最终因为这一发现获得了诺贝尔医学奖。 可见食人族不光是吃他们的敌人,也吃他们的亲人,而且吃的原因各不相同,吃敌人的原因跟南岛语族猎头的原因类似,把敌人吃掉就得到敌人的勇气和力量,而把亲人吃掉是因为爱他不想跟他分离。 而且这个族群是新几内亚群岛最古老的族群,在岛上生活了几万年,跟后来的南岛语族群之间长期陷入争斗,不是你猎我的头就是我吃你的肉。 今天这次吃人大餐看起来是某个南岛人被抓来分吃了,已经被分割的肢体上的皮肤颜色比这些吃人的食人族明显浅上许多。 要是人还活着张晓珲当然会救上一救,可现在吃都吃了还能怎么着,杀上几个以示惩戒?别傻了,他们一走这些食人族又会马上去捕猎南岛人来吃掉,张晓珲他们杀几个他们就会吃几个回来,他们管这叫“死亡平衡”。 正在热热闹闹享受吃人大餐的食人生番也发现了张晓珲他们,虽然取水的士兵比食人生番还多上许多,但是这些食人生番一点都不怕他们,双方对视一阵后,食人生番挥动着手里的长矛,嘴里发出“嘿!嘿!”的声音驱赶他们。 这些土著们的武器都是长矛跟石头,因为随处可得,这个倒不必担忧,但是他们还有一样利器叫“吹箭”,将细小的染了处理过的箭毒木汁液沾染到竹箭的箭头,藏于两端开口约一米长的吹管中,临敌之际在吹管一端用力一吹,竹箭即从吹管另一端飞出,因为易于隐藏,我国古代的武林中也有类似暗器。 南岛语族是制作“吹箭”的行家里手,他们把箭毒木的汁液处理过不是因为仁慈只想麻醉敌人,而是因为箭毒木的汁液毒性太强,所谓的“见血封喉”,如果野兽被沾染过没有处理的箭毒木汁液毒死,那么吃了这个野兽的不管是人还是别的野兽都会中毒,可见这毒箭的可怕。 而处理过的箭毒木汁液箭头即可以杀死野兽,也不会在野兽体内残留毒素,可以放心食用。 张晓珲不确定这些食人生番有没有毒箭,但是万事小心为上,吹箭的射程达到了五十米远,离得越近威力越大。 “跟他们保持距离五十米以上,注意周围警戒,严防有人进入五十米以内,如果对方进入五十米内,先开枪警告,如果无效即刻开枪往腿部打!”张晓珲大声说道。 他不想杀人,但是对这些食人生番仁慈就会使自己的士兵陷入危险之中,该怎么选择对张晓珲来说显而易见,往他们腿部射击已经是张晓珲可以做到的最大仁慈。 士兵们如临大敌,实在是眼前所见对他们来说太过惊悚恶心,负责警戒的兵士边走边退,负责提水的走得比以往快上许多,队伍绕开远远的要到瀑布上游取水。 “嘿!嘿!”食人生番大概是看出来张晓珲他们要取水,继续凶恶地驱赶着他们,士兵们没理他们继续往前走,这条溪流天生就在这里,难道只能他们用水不成? 主要也是张晓珲不会这些食人生番的语言,无法沟通,遭遇原始人类沟通不畅被杀死的事情屡见不鲜,他也懒得去费这个劲。 “不要慌,注意脚下。”张晓珲高声提醒队伍,他自己也拿着枪负责警戒。 那些食人生番看吓不退张晓珲一行,一个个都放下手中的人肉,拿起长矛弓着身子“嗷嗷”叫着呼啦啦就往这边冲杀过来。 艹!真是不打不行了。 张晓珲先开了第一枪,打中了一个食人生番的大腿,那食人生番惨叫一声倒下,但是别的食人生番眼睛都没眨一下,半点停留也没有继续往前冲。 反正死了就吃了永远在一起,所以食人生番们对死亡根本不惧怕。 结果可想而知,这么几十个食人生番还不够警戒兵士一人两梭子弹的,这些食人生番大概也是出去捕猎,全部都是成年男子,因为脸部被颜料糊着,年纪大小是看不出来的。 由于张晓珲交代了兵士们往食人生番的腿部射击,他们大部分人也只是失去行动能力,并没有丢掉性命,这下食人生番开始怕了,不过倒也没人大呼小叫喊痛,只是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张晓珲他们走远。 等张晓珲他们取水回来,这些食人生番已经开始自己采药抹上伤口止血,他们在这岛上生活了几万年,什么草有什么功能应该都摸得一清二楚了,这些食人生番大概率会继续活下去,他们的生命力比现代人强得多了。 之所以张晓珲这次必须要取上足够的水,是因为舰队已经来到了新几内亚岛的最东南端,离开这里他们就要进入茫茫大洋洲了,沿途绝大部分都是一些岛礁,没有淡水资源。 没错,张晓珲这一次远航的目的地是现代时的新西兰,而老皇帝已经给她另外命名为新洲。 之所以先到新西兰——新洲,而不是到澳大利亚——哦澳大利亚皇帝也另起了名字,叫塔洲,是因为新洲的环境气候跟塔州比起来宜居得多,新洲属温带海洋性气候,四季温差不大,夏季平均气温20度,冬季平均气温10左右,不冷不热正正好,且全岛雨量也极充沛。 而塔洲正相反,地理环境极差,还动不动发生火灾,一烧烧几个月,因此除了少量在那里生活了几万年的土著人外,连南岛语族群都待不下去,也因此欧美白人当年宁愿去跟新洲的毛利人抢地盘也不愿去塔州,让塔州沦为了大不列颠的罪犯流放地,直到塔州发现了金矿才陆陆续续有欧美白人进入。 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最重要的是,如果跟上个时空差不多的话,新洲这个时间点还是一块从未有过人类踏足的处女地。 据考证,新洲在十四世纪之前是没有人类的,最早到达新洲的人类是南岛语族人的一支——毛利人,他们原本居住在波利尼西亚,在1350年开始迁徙到新洲定居,离现在还有最少三百年时间。 虽说就算毛利人先到大乾也可以通过各种手段在这块土地上落脚,但毕竟得要费上许多事,华夏文明的高度决定了即便是一开始以武力把人打归服了,但最终治理起来还是得尽量以德服人,而不能像欧美殖民者那样要么杀一遍要么抓了当奴隶,不然就使些下三滥手段弄死弄残,这也是华夏统治者后期不那么热衷开疆拓土的原因,郑和下西洋就是典型案例。 舰队越往南航行气温越舒适,慢慢地都开始有些凉了,因为新洲最冷的月份就是6月、七月和八月,而现在正好处于新洲的冬季。 兵士们虽然觉得极为新奇,但是张晓珲已经给他们普及过相关的知识了,而他们出发前也都带够了御寒衣物,此刻大家都已经穿上了冬装。 “快看,竟有如此大的鹰隼!”甲板上有人惊呼。 前方已经看到陆地,新洲就在眼前,虽然还没登陆,士兵们已经被这座岛屿那美丽的景色所迷住,所有人都心情激荡。 终于来到将军给他们描述的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了,太值了,自己的一生有这般的机会真是太值了,回去以后可以吹一辈子的牛逼了,老了也可以跟孙子说:“孙子哎,你祖父我当年可是第一批到达新洲的人类啊!千千万万年前都没有人到过此地哪!” 美!想起来就美啊! 然而随着舰船快靠岸,岸上的情景已经看得清清楚楚时,天上飞来了一头巨鹰,这头巨鹰展翅足有四五米宽,鹰头鹰尾比人还长。 “隐蔽,立刻隐蔽!”张晓珲高声喝道。 这是在现代灭绝了几百年的哈斯特巨鹰! 这可是新西兰岛上唯一的人类天敌!这种巨鹰既然能捕食身高达三米六、体重500斤的新西兰巨鸟恐鸟,捕食一个成年人绝对轻而易举! 好在哈斯特巨鹰大概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舰船和人类,只是从他们头上掠过直扑岛上,原本趴下的士兵们都站起来往岛上看,眼前的一幕让他们目瞪口呆。 只见海岸上几头……几只巨鸟还是什么惊慌失措地跑着,只是那巨鸟身子实在太大了,脖子又太长,跑起来缓慢又笨拙。 那只鹰隼拍打着巨大的翅膀朝其中一只巨鸟飞去,两只锋利的举爪抓向巨鸟,巨鸟被扑倒在地上剧烈挣扎,但还是被巨鹰一口啄住了脖子折断,三两下把巨鸟的脖子跟脑袋咽进肚子里,接着又开始撕扯巨鸟,扯出一大块后用爪子抓稳飞走了。 士兵们也不知道是吓着了还是怎么了,舰船上极为安静,连舰船其实已经听下来也没几个人注意到。 娘哎!这就是将军说的世外桃源啊! 会被巨鹰捕食的世外桃源!还有那个巨鸟是什么鬼,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不对,这也不叫鸟啊!连跑都跑不动更别说飞了,不能飞哪有资格叫“鸟”…… “刚刚飞过的是世界上最大的鹰,就叫巨鹰,它捕食的是世界上最大的鸟,叫恐鸟,这巨鹰主要就是以恐鸟为食物,大家出门带着枪,实在不行就开枪打它,这么大面积的鹰你们肯定能打着的。”张晓珲说道。 虽然向这些巨鹰开枪很让人痛心,毕竟已经灭绝过一回了,但是跟人类的生存发展比起来,只能选择让人活着,地球上许多物种都灭绝了,多了一种巨鹰也没办法,当然,如果能保护它们张晓珲还是愿意保护的。 而保护巨鹰首要条件就是保护它们的食物,新西兰从65万年前的白垩纪开始与其他大陆分离,岛上没有土生土长的哺乳动物,因此巨鹰处于岛上的食物链顶端,随着毛利人出现在新西兰,他们以恐鸟作为重要的食物来源,在毛利人到来两百年的时间里,恐鸟完全消失,而失去食物的巨鹰也随之灭绝了。 如果妹妹看到这些物种,不定得激动开心成什么样才好,自己回程时带上一对恐鸟,肯定比京京进城还要轰动。 ------题外话------ 编辑大大要求爆更一万字,可我实在薄不来啊!捂脸撞墙。 第五百一十九章 登陆 “陆战队负责警戒,各舰准备登陆。”张晓珲对王峰说道,他自己收拾一下,率先下了小船,带着十名陆战队员上了岸。 看到恐鸟后他完全可以确定毛利人确实没有踏足过这里,否则不可能会有恐鸟还在一带活动,早就被毛利人吃掉了,因为恐鸟是毛利人的主要食物来源。 由于岛上有大量的恐鸟可供食用,毛利人到来后人口快速增长,他们登陆的两百年来一直主要以捕食恐鸟,直到恐鸟数量急剧减少后,毛利人才开始捡起了他们老祖宗的耕种技能。 张晓珲将是第一个踏上这块陆地的人类,此时他内心很不平静,特别想要大声高呼:“我老张来也!” 但张晓珲身为舰队的主将是不能这么放肆的,他还记得刚刚来到大乾不久在莘庄老家后院跟妹妹提到的人生目标,可以说这个目标已经实现一小部分了。 他出门时带了手机,每到一处都录下了当地的一小段视频,这次也一样,而且登陆新洲意义非凡,他要给自己和十名陆战队员都录进去。 他的手机内存原本就是512G的,额外还多加了一个512G的存储卡,加起来就是1024G,到了大乾后他也常常拍些视频照片,一直也用不完这些内存空间,下泉州前他还把内容拷贝到电脑硬盘上清空了手机内存。 “我张晓珲,来自二十一世纪三十年代的现代中国,在古代华夏大乾**二十九年八月二十六日登陆新洲。”他先给自己录下了这条视频,接着把镜头对准陆战队员们说道:“战士们,你们是第一批踏上这片陆地的人类,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小伙子们大声答道,原本以为他们只是大乾第一批到新洲的人,没想到如今竟然是第一批上岛的人类,这一路上他们听到了那南岛语族人的传奇航海过程,想到他们占领了一处处荒岛,内心深处还是非常敬佩的。 “林拓,你先说。”张晓珲说道。 “这里太好啦!我日后要带上我爹娘媳妇儿子闺女过来安家!”李拓大声说道。 林拓是泉州的疍家人,刚满十六岁,原本叫林二鱼,有一次在海边的惊涛骇浪中救了一个人被张晓珲看到了,特招进了海军,给他起了“林拓”这个名字,暗含“开疆拓土”的意思,虽然刚入伍不识字,但是他肯吃苦,知道这个机会难得,有空就到舰上的图书室学习。 他们疍家人在陆地上没有田地屋舍,世代靠海打鱼为生,朝廷也没让他们登记入籍,也不能与陆民通婚嫁娶,而他们长期生活在海上,经常面对狂风巨浪,暴晒黑暗,看不到任何改变的希望。 但是就在他被招入海军后,官府开始派人给他的乡亲们登记入籍,听说还划了一块海边的地给他们住,娃娃们也能到附近官府办的学堂读书识字。 这里连人都没有,他带着家人过来安居定能分得不少土地,他们不会种地可以学,这次跟着舰队一起前来的就有朝廷派来教大家种地的师傅,他自己就在舰上种了好几种菜。 “有志气!不错!”张晓珲夸道。 疍民中的一部分人还是向往到陆地定居的,只是苦于没有土地,再加上他们也缺乏耕种经验,也就越发依赖打渔这一谋生手段,但是要想尽早开发新大陆还是需要倚重这些疍民,他们没有过重的乡土情,不存在舍不得远离大陆离开家乡的问题,因此朝廷也在对疍民做登记入籍的工作,把他们真正等同于大乾的子民。 “拓子,我要跟你当邻居。”另一个陆战队员方虎说道。 “我要保护好这片土地,这是我们华夏子民的土地!”又有一个名叫孙辽的大声说道! 这是一个武官家庭出身的小伙子,果然一开口格局就不一样。 “对,我们要保护好新洲!”小伙子们一起大声说道。 他们一路过来已经看到各种不同的族群互相之间的倾轧,那些南岛语族人其实也是把岛上更早的土著赶跑才在一个个岛上落脚的。 “记住你们今日说的话!你们都是了不起的海军陆战队战士!”张晓珲给了队员们充分的肯定。 即便正值冬天,但是舰队停泊的地方正是新洲的南岛,气温并不算低,张晓珲选择的驻地是现代的奥克兰地区,这也是第一批毛利人登陆的地点,在现代,这是新西兰最大的港口所在地,是地理条件十分优良的天然海港。 各舰船上的人都在坐着小船往岸上转移,张晓珲这次出航带着的十二艘船只有三艘是战舰,别的船上都是猪马牛羊驴大骡子各种牲口,还有他们的战马比如叉一也带来了,同时带来的还有小麦稻子土豆等粮食蔬菜种子,这些都是老皇帝让人准备的,随着舰队来了差不多上千号人,除了种植养殖经验丰富的人,还有精通修筑城池的建筑工程人员和各类工匠,最最重要的是,队伍里有一套知府级别的领导班子。 虽然是新大陆,但是规矩还是得要有的,不然又是一个持强凌弱的丛林社会,各处被无序开发,造成各种生态灾难,可以想象得到的是,新洲这么好的自然条件传回到大乾,必将会有源源不断的人登上这块陆地。 知府原本是翰林院的一名编修,名叫陆遥,二十八岁,是跟张德源一届的同科,考上了庶吉士留在翰林院,对张德源很是敬佩,张德源组建行政学院做官员培训就是他主动做的助手,这次朝廷选人跟着张晓珲到新大陆,他知道会马上就咨询张德源,张德源说了一句“广阔天地,大有可为”,他便二话不说报名了,而且还是唯一一个报名的官员。 以往这样的差使都是犯了错误被贬谪的官员不得不前去,但是陆遥这么一个旁人眼中前途大好的翰林院翰林竟然主动要求前往新大陆,皇帝很高兴,给他连升了两级,代知府职。 为了安心工作,陆遥把媳妇和两个孩子一家子整整齐齐都带来了,他自己略通医术,加上如今医药暑出了许多好药,又听张德源给他介绍这新大陆的宜人气候,他很有信心孩子们能在这片陆地上长大。 “张家哥哥!”陆遥的两个孩子上了岸就向张晓珲跑过来,两个孩子大的是男孩八岁,小的是女孩五岁,虽然一路上跟张晓珲不在同一艘船上,但是只要舰队停下张晓珲就过去他们的船上看望他们一家子,这一家人可是舰队里的大宝贝,早就跟张晓珲混得熟透了的。 “好玩吗?”趁着他们没跑近,张晓珲给他们录了一段视频,这位他爹的副手陆大人的家庭出身跟他家类似,比他家好一些,也属于没有什么人脉背景全靠自己的类型,所以娶的媳妇也是出身小康之家踏实能干吃苦耐劳型的。 “太好玩了!我喜欢那头大鹰!”男孩五娃子说道。 他是他祖父的第五个孙子了,所以小名就叫五娃子。 “那头大鹰很危险,见着了一定要躲屋里去,不然会被它叼走喂雏鹰。”张晓珲叮嘱五娃子。 “我晓得,那巨型鸡都被它灭了。”五娃子说道,脸上仍是带着激动的神情。 这一路他都很高兴,比在京城有意思多了,有一日他钓起了一条比他还重的大鱼,不过是他爹帮着他拖起来的。 “那只大鸡好可怜,脖子都断了。”女孩三妮子说道,这一路她收了许多好看的小贝壳小珊瑚小圆螺,还看到了海里的大鲸鱼喷出来的水花,还有一路追着他们的船飞跃的海豚,吃到了许多美味的果子。 “好地方,晓珲啊!此地真乃好地方!”两个孩子的爹陆遥笑容满面走过来,他夫人也微笑着跟在后面。 “陆叔叔刚上岸,是如何断定此地是好地方的?”张晓珲笑问道,虽然人家年纪不大,但是也算跟他爹同辈了。 只要这位喜欢这里,那朝廷开发新大陆就稳了。 “首先气候宜人啊!你不是说这个月份已是深冬,可瞧着就跟京城的四月天一样,最重要的啊,那鸡多大啊!可见此地物产丰富,不然是养不活这般体型的鸡的。”陆遥解释道。 这巨型禽类太让他震惊了,比那巨鹰还让他震惊,一个禽类四五百斤,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陆叔叔果然见微知著,这大鸡有一个名称叫恐鸟,相传是某种远古生物进化而成,因着远离人类不被捕食才存活至今,日后还需仰仗陆叔叔留意不让民众过多捕杀,尽量让它们继续在这片陆地留存下去。”张晓珲微笑说道。 完全不捕杀是不可能的,食物缺乏的时候这巨大又笨拙的恐鸟就是救命稻草,这会负责后勤的人已经过去肢解巨鹰剩下的那只恐鸟了。 对勤俭节约的华夏人民来说,浪费食物是罪过,何况是一只比一头猪还大的鸡,至于这只大鸡的吃法,嗐!只要有料还怕做不好吗? “你提醒的对,这等奇物是不可在我等手中绝了种的,我等来了此地占了它们的地盘,自然也要顾着它们些。”陆遥点头说道,“我这就去看看这恐鸟。” 他又说道。 他对这恐鸟十分好奇,想看看它跟大乾的禽类是否类似。 “我也去。”张晓珲说道。 一行人很快来到恐鸟倒着的地方,恐鸟倒下来的身子比五娃子还高,身上覆盖着绒毛,师傅们已经顺着巨鹰撕开的伤口把它开膛破肚了,内脏都摆在地上。 “这巨鸟肉质如何?”陆遥问这些师傅们。 “瞧着还行,不过总得煮熟尝过才知晓。”师傅们笑道。 “这鸟羽不错,可留着制作保暖衣物。”陆遥说道。 他们刚刚登陆此地各种资源缺乏,自然是什么都要利用上。 “这巨鸟浑身是宝,腿骨爪子可当成耙子,这嗉囊拿来当成袋子使再好不过。”一位师傅用脚踢了一下他脚边鼓鼓囊囊的一个肉包。 嗬!这恐鸟嗉囊可真够大的,装上百八十斤水没问题,而且看起来也足够结实,禽类因为没有牙齿,经常会啄食一些小石块帮助消化,而这些小石块被它们吞食的第一站就是嗉囊,如果嗉囊不结实就很容易出问题。 “我看看这恐鸟吃的什么。”陆遥撸起袖子,亲自动手把嗉囊里的东西从连着嗉囊的喉管处挤出来。 嗉囊是禽类暂时存放食物的器官,并不具备消化功能,砂囊才是禽类的消化器官,因此鸡鸭的嗉囊里经常会看到完整的谷粒,取出来后还能发芽。 一个师傅帮着他一起把嗉囊里的食物推了出来。 啧啧啧,要不说这恐鸟长得这么大呢!这嗉囊里有蹴鞠大的果子,五六斤重的石块,大多都是卷成一团的树叶子,拳头粗的草根。 “诸位,我就说咱们来了好地方了!再不必担忧饿肚子了,瞧这果子多大。”陆遥拿起一个果子在手上掂了掂,张晓珲看他的样子都恨不得冲洗干净咬一口尝尝。 “将军,发现了一个鸟蛋。”一名士兵双手捧着一个足有西瓜这么大的白色大蛋小跑着过来向张晓珲禀报道。 “在哪发现的?”张晓珲问道。 刚刚在岸上有三四只恐鸟,这应该是一家子,但是恐鸟的食量大,每一家子都会有一块很大的领地,现在舰队在这里登陆,说不定它们很快就会离开。 “在一处凹坑发现的。”士兵说道。 “放回去,扎营时离那处远一些,带我过去看看。”张晓珲说道。 他们现在处在一处长斜坡的海滩上,新洲位于“太平洋火环”,所以有着非常多的火山,这一带大多都是火山喷发形成的火山锥,火山灰落在土壤里让土地变得极为肥沃,这种天然的优势结合气候条件让新洲的植被非常茂盛,也因此可以支持最多时曾达到1200万只恐鸟的生存,但是现在应该已经减少了许多了,不然这会就到处都是恐鸟了,据现代研究距离现代一千年左右这片陆地上还有三百万左右的恐鸟,那么也就是现在新洲还有差不多300万只的恐鸟了。 好好保护,也许子孙后代还有机会能一睹这样的神奇物种,不至于像现代时新西兰人一样对着恐鸟的骨骼痛心疾首。 张晓珲便走便想道,然而等他们上了斜坡最高处,却看到一大一小两只恐鸟伸着脖子在绕着圈,嘴里还发出“昂昂”的叫声。 坏了!它们找蛋来了! 第五百二十章 无私 站立着的恐鸟身子比张晓珲还高,如果它警觉地把长长的脖子直立起来高度将近四米,那就比一层楼还高多了,看起来确实很让人震惊,所以不管是海军士兵们还是跟着舰队前来的工匠们都离得远远的躲开它们。 而且恐鸟第一次看见人类,在它们眼里人类就是小物种一个,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小物种是比它们在岛上唯一的天敌哈斯特巨鹰还要可怕的生物,它们不怕人,那真是不怕,“昂昂”叫着往人群站着的地方摇摇摆摆地走过去。 好在它们身体肥大,不能像鸵鸟那样快速奔跑,大伙也看出了这一点,而且恐鸟的嘴巴不是尖勾而是像鸭子那样的圆弧,所以大家并不太害怕,反而都带着兴奋的神色议论纷纷,一边在恐鸟过来的时候躲避开。 但是恐鸟的视力很好,很快发现了张晓珲跟捧着鸟蛋的士兵,马上“昂昂”地跑过来。 虽然恐鸟属于性情温和的生物,但是逼急了的兔子还咬人呢!而且它的体型大到一定程度就形成碾压优势了,被它的长脖子抽一下都不得了,万一被它压一下那就得压扁了。 士兵慌了,想把蛋丢了就跑。 “把蛋捧稳了,我来引开它们,你把蛋放回原处。”张晓珲说道。 这蛋一丢肯定就破了,这只恐鸟不得恨死他们,禽类动物可是很记仇的,妹妹养的小灰直到现在一见到孙鹤还要冲上去啄他。 而如果能跟它们搞好关系,可以近距离观察记录它们的生活习性,对日后需要做点什么或者是带回大乾繁育大有好处。 张晓珲跑过一边高举双手大喊:“嘿,这里,过来!” 又从地上捡了一块小石头往恐鸟身上丢去。 恐鸟果然发现了他,站在那里犹豫着是不是要追张晓珲,张晓珲又丢了一块石头到恐鸟身上。 恐鸟果然被激怒,“昂昂”转过身子往张晓珲追过来,大的过来小的也跟上,那海军士兵赶忙捧着蛋往他捡到蛋的地方跑去。 恐鸟跑的再慢,毕竟体型够大,真跑起来也是可以的,大伙就看到张晓珲被一只庞然大物追着跑,看起来惊险万分,还有陆战队员举起了枪想杀了这恐鸟给张晓珲解围。 “不要开枪!我没事!”张晓珲大声喊道。 捧蛋士兵拼命往捡蛋处跑去,小心翼翼放下了蛋,就在那里喊道:“将军放好了。” 要是因为这个蛋让将军被这巨鸟伤着了那他就太操蛋了。 “好,你离开。”张晓珲大声答道,接着把恐鸟引向它的巢穴。 其实恐鸟并不会筑巢,要下蛋就找个凹坑把蛋下那里成为它的临时巢穴,这个恐鸟也是一样,它的巢穴是一个小型圆环凹坑,应该也是火山口,直径有个五米多。 张晓珲往那个凹坑跑去,跑下了凹坑,那恐鸟伸着长脖子追着他,眼看那尖嘴就要啄上他脑袋了,突然看到了自己的蛋,愣了一下,张晓珲已经经过它的蛋跑远了。 那恐鸟大概也累了,下到凹坑用嘴巴推推鸟蛋,就慢慢地蹲下来伏到蛋上,脖子扬得高高的警惕地看着众人。 小一点的恐鸟则围着大恐鸟转圈一边叫着,看起来十分好笑。 大伙松了一口气,工匠们看向张晓珲的目光充满崇敬,他们当初被派到泉州上船后才听说舰队主将才十六岁,一个个心中都忐忑不安,结果一路走来看着舰队灭了几波海盗,收服了大小岛屿岛民,才终于慢慢安下心来,但终究没有看到过张晓珲打仗,今天看到了这一幕,才确信这位十六岁的主将之所以可以担当舰队的主将,确确实实是有勇有谋。 这一路上舰队的管理十分细致而且严格,虽然生活条件不算好,但也没有发生过什么缺粮缺水的危机,他们知晓这都是因为舰队主将安排得当所致,且他们也感觉到东海舰队军纪严明,士兵们对自己的将军敬多于畏,言语中极为尊崇。 看过了方才这一幕,他们倒也理解海军士兵们对张小将军的尊崇是怎么来的了。 即便只是一个蛋,张小将军哪怕自己以身犯险也要尽力保护,当然,大概在他们眼中险象环生的情形其实张小将军是胸有成竹的。 恐鸟惊魂过后,大家都开始忙活起来,陆遥带着孩子们也观看了方才一幕的最后一段,心中也为张晓珲捏着一把汗。 虽然舰队不急着走,但是大家已经在船上住了太久了,都希望马上就能住到岸上,因此第一件事就是先搭起简易的窝棚,附近就有树林子,大家已经在城建技术人员的指导下选好暂时安居的地方了。 城池地点当然不能这么快定下来,还要勘测仔细才行,水源地势风水等等都要考虑,反正也不急,这么好的一块地,一定要尽量考虑周全才行。 有人在一边抓起泥巴“哈哈”大笑:“好地!好土!多年未曾见过这般肥沃的土地了!” 陆遥面露喜色,正要走过去,海边又有学会使用鱼叉捕鱼的士兵提着十几斤重的大鱼走上来。 “将军,此处的鱼也不怕人。”士兵们喜滋滋地说道。 新洲分南北两岛,他们现在身处新洲北岛西海岸,海滩上的沙子洁白细腻,但是现在海水水温低不适合下海,士兵们站在浅水中也可以轻易抓到这样的大鱼。 “真不错,多抓点,今晚大伙可以吃烤鱼了。”张晓珲说道。 暨泥巴鸡后,烤鱼也是张晓珲教给士兵们的美食之一,把新鲜的鱼开膛破肚后抹上调料,架在火上不时反转,别提多香了,但是在船上显然是不适合做烤鱼的,费柴火,但是岛上到处都是柴火,几十万年都没人捡过的柴火堆满森林。 “将军大人!林子里似乎有些奇怪。”又有人跑过来找他们。 “怎么个奇怪法?”陆遥一听这话心中一跳。 “许多像鸽子似的鸟躺地上,也有挂树上的,怕不是得有上百只。”那人说道,脸上带着忧虑。 这新大陆虽说看起来哪哪都好,可一直没有人烟会不会是因为有什么怪异之处呢? 陆遥张晓珲对视一眼。 “走,晓珲,一起去看看。”陆遥说道。 这样有关安全方面的事情按说是张晓珲的事,但是他也得要充分了解情况才行,万一真的遇到什么人类未解之谜,他年纪比张晓珲大,遇事总会冷静一些。 “爹我也去。”五娃子喊道,急急跟了上来,三妮子一看她哥跟着也想追上去,陆夫人一把拽住她说道:“妮子咱们不去。” 孩子小,还是不能去那些地方,别沾染上什么不清爽的东西。 张晓珲跟陆遥往森林里里走去,没走多远就进到森林里,光线一下暗了下来,这林子主要是长着笔直的森天巨木,全是上好木材,间杂长着别的矮一些的灌木,还要各种蕨类,那些迷过去的鸽子似的鸟就在这些矮树下,一只只仰面朝天躺着,也有许多挂在树上。 这些鸟也不小,比成年男人的巴掌还要大,加上尾羽超过一尺半长,腹部雪白,身上的羽毛绿色紫色黄色蓝色参杂,泛着光彩,极其炫目。 但是大家都不敢靠近这一处区域,生怕这一片冒出来什么毒气或者是瘴气之类的。 林子里还有许多别的鸟,同样的不怕人,吱吱喳喳叫唤,有的还飞到面前好奇地观察人类,大伙既新奇又惊异。 陆遥左右看看说道:“真是奇了怪了,这么多鸟躺地上,瞧着也还新鲜得紧,怎么就没有狐狸啊狼啊这类的野兽来吃掉它们?” “据那本奇书记载此地并未野兽,大部分是禽类,也就是并无胎生生物。”张晓珲说道。 按现代说法就是新洲南北两岛上没有原生的哺乳动物,一直到人类涉足以后才引进了各类牲畜。 他一路上跟陆遥说的就是他曾经见过一本类似《山海经》的奇书记载了这些新大陆,陆遥也深信不疑,反正张德源的见识远比他强,那他儿子看过什么奇书也不奇怪。 “难怪那么巨大笨拙的恐鸟都能活得好好的,哪怕有一群狼它都跑不了。”陆遥点头说道。 张晓珲笑笑,往那些鸟儿躺着的地方走过去,蹲下身子捡起一只肥肥的鸟儿递给跟着他身后走进来的五娃子说道:“这叫木鸽子,喝醉了。” “不是死了吗?”五娃子小心地接过这个木鸽子,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过把鸟儿拿手里的经历呢!何况是这么大又这么美的鸟儿。 “不是,这种木鸽子喜欢吃一种可以变成酒水的果子,吃完了就醉倒了,大家喜欢可以拿回去,但是不能杀了吃肉,也不能杀了取羽毛,只能养着玩玩。”张晓珲说道。 木鸽因为身上的羽毛太美被登岛的人类大肆捕杀获取漂亮的羽毛,到现代时原本遍布新西兰的木鸽也成了保护动物。 木鸽虽然已经不小,每只成年木鸽都有650克以上,一斤多了,也是一只普通土鸡的分量,但是相比起恐鸟的分量还是太少,而且现在登岛的大乾人跟毛利人比起来获取食物的能力显然强得多,起码耕种农作物当主粮就保证了他们不必以岛上的生物为食,这样岛上的各种生物也就有了更多的机会留存下去。 他在来的路上写了一本《新洲生活指南》,还没来得及交给陆遥,上面大概提了一下岛上野生生物的保护原则。 里面很多内容都是出自张晓瑛时不时在他耳边叨叨人与自然该怎样平衡共处的理论知识,他也只是写出来供陆遥参考,具体应该怎么做还是生活在当地的人才能具体做出合适的决策。 后一句话他不说大家也会这么做,岛上呆的日子久了总得找些乐子,这呼呼大睡的木鸽显然就是最合适的新鲜宠物了。 众人听了张晓珲的话都走上前来,几乎所有人都捡起了鸽子,但大部分人都是仔细端详一遍以后又放回了原处。 “看看就行,不会养,这么好看的鸽子养死了怪可惜的。”有人说道。 “就是,反正它们时不时的就醉倒在这,咱要看它们就过来看看就好了。”又有人附和道。 这片陆地是他们第一批到来,简直就像是天赐的,那这里的一切也相当于是天赐,可不能随意糟践了。 五娃子听了这些话也依依不舍地把木鸽放回地上,想把木鸽带回去的其他人也犹豫了一下跟着放弃了,到最后一个拿鸽子的人都没有。 张晓珲很欣慰,对岛上的生物保护前景更加乐观了。 但是当恐鸟肉做好以后,张晓珲又不是那么乐观的,因为恐鸟肉意外的好吃,口感鲜嫩没有肉渣,且也没有野生禽类容易带有的肉腥味,跟鸡肉一样瘦肉跟脂肪分开,味道比大乾的土鸡肉还要鲜美!难怪毛利人把恐鸟肉当成主粮! 这么大的鸡每个人都分到了几块,加上士兵们打上来的鱼,大伙都实实在在打了牙祭。 趁大伙吃得高兴的时候,陆遥站起来敲了敲自己的碗让大伙都看向他,因为条件实在没有,锅是并排埋地上的,大伙也是盘腿坐地上吃饭的,不管是知府还是工匠,将军还是士兵都一样。 “今日这恐鸟味道可好?”陆遥看大伙都看向他后高声问道。 “好!”“好极了!”大伙乱糟糟笑着答道。 “想不想每日都吃上一顿恐鸟肉?”陆遥又问道。 “想!”“不能每日都吃。”“是啊!每日都吃很快就吃没了吧!”“怕啥,这恐鸟定然极多,一只就够咱们这么多人吃一顿的啦!”这下怎么答的都有。 陆遥又敲了敲自己的铜碗,因为担心瓷碗容易摔坏,他家这次一人带了一个铜碗,大伙安静下来看着他。 “这恐鸟极为独特,我大乾地大物博也未曾有过此等奇葩,这岛上万万年以来都无人踏足,岛上各种奇珍异宝不计其数,今日我等到了此地,乃是上苍赐予我大乾子民如此宝地,岛上的一草一木,一鸟一虫,莫非天赐,若是我等仅为满足口腹之欲而捕杀岛上奇珍,此乃大罪过,诸位可认同此言?”陆遥问道,他面容方正,虽然身材不甚高大,也没穿着官服,但身上自有一股泱泱之气,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认同!”许多人高声回应。 这样的宝物要是一不小心吃没了,他们也觉得心中有愧啊! 反正他们带了足够的粮食,还有海里这么多鱼也可以捕捞,总不会饿着。 “好,现在由带我们大家来到这块宝地的张将军宣布一件事。”陆遥大声说道。 张晓珲站起来,大伙都看向他,不知道他要宣布什么事情。 “我们来到岛上吃的第一顿美食就是恐鸟肉,而据我所知,恐鸟仅在此地存活,我提议,由恐鸟作为新洲的吉祥鸟,我们要像爱护这块土地一样爱护它,爱护岛上的奇珍,大家同意吗?”张晓珲扬声说道。 大伙看着这个少年人眼神发亮,是呢!这座岛屿其实是张小将军领着大伙来的呢!其实张小将军可以不报知朝廷,自己带着人前来当岛主,岂不也是美滋滋。 可张小将军一点也没想要这么做,上岸后处处都让知府大人出面处理事情,姿态做得十分明显。 真真是心底无私天地宽! “同意!”虽然碗里的恐鸟肉已经吃完了,大伙还是高声回答。 第五百二十一章 返程 “呜——”长长的鸣笛声响起,十二艘舰船着“雁”型队列缓缓离去,水兵们在舰船上肃立,对岸上依依不舍挥手目送他们的新洲岛民行注目礼,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这第一批远渡重洋的人们都对华夏文明的传播开拓做出了伟大贡献。 不过现在他们绝大部分都是主动的了,所有人都给家人写了信,当然,许多人是请人代笔,超过一半以上的新岛民让家里人跟随下一趟船队过来。 现在前来都是朝廷负责路费,包吃包住安全还有保障,以后可就不一定了,这么大老远的来一趟可得不少盘缠呢! “爹爹,张家哥哥还会来吗?”三妮子眼泪汪汪地问道,她被她爹抱起来使劲摇着小胳膊,这样张家哥哥就能看见她了。 “会!张家哥哥跟我说了,他很快就会再来一趟!”没等陆遥回答,五娃子大声说道。 “我们给张家哥哥选一处最漂亮最好的地盘建一处宅子,让他来了就不舍得走,好不好?”陆遥说道。 张晓珲给大乾找到了这么一大块好地,陆遥觉得朝廷怎么奖励张晓珲都不为过,按说都可以封爵成为勋贵了,皇帝确实也交代他按照侯府的等级给张晓珲在新洲修一座宅子。 “好!太好了!”三妮子高兴地说道。 舰队在新洲仅仅停留了三天就返程了,这三天时间上岛的众人忙着搭建要住的屋子,来不及造泥房子,就先盖木头房子,加上海军士兵们,很快就修建好足够岛上三百多号人暂时安身的居所,没建好之前晚上还返回船上过夜,只留牲口们在岛上的最先盖好的牲口棚里,反正岛上没有野兽,不用担心远道运来的宝贵的牲口们被吃掉了。 启程之前给岛上众人留下了四个月左右的粮食,而九月十月十一月份就是新洲的春天,可以开始春种,这也是皇帝让张晓珲赶在这个节点到达岛上的原因,农耕民族到哪都先考虑把庄稼种下好收获粮食,手中有粮心中才能不慌,因此不光随船运了耕牛过来,犁耙锄头铲子各种工具也是齐全的。 岛上还留了一个排的兵力,一共三十五名士兵,五十支步枪,十万发子弹,在岛上的指挥权交给陆遥,这个装备足够对付妄想登岛的各路土著了,这些士兵也只是轮防,下次舰队到来再把他们换回去。 走之前张晓珲把最佳军港位置范围划出来交给陆遥,避免他们做港口规划时没考虑到这一步,还把港区规划建设的资料都留给他做参考。 我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陆权国家,对陆地上的城池规划建设可以说做到了极致,在海港城市的规划建设上却没有太多经验,但是以后就不同了。 由于海洋就是天然的通道,哪怕是一艘最原始的独木舟,只要它不沉,总有一天可以到达另一块陆地,同时相对海洋来说,即便地球上最大的欧亚大陆也只是一座大岛,何况这座岛上还有险峻山川和湍急奔腾的河流阻隔人员货物流通,而海运运输量巨大且成本便宜,便有战略家说出了“谁控制了海洋,谁就统治了世界”这样的话语。 皇帝有没有统治世界的雄心张晓珲不清楚,但是他想让大乾人民的小日子尽量过得好一些的心思张晓珲倒是了解的,辛辛苦苦批阅奏折不就是为了在史书上得一个“明君”的评定吗?而要人民过上好日子,光靠着在地里刨食只能勉强管饱,但是像阿拉伯地区在没有发现石油之前就靠着在东西两边做生意富得流油了。 以后大乾必定会大量修建港口,跟港口配套的还有整个运输网,这也是需要提前规划出来的,而铁路也是必不可少的,陆遥跟负责城市建设的曹司造都专程去看过火车,还都是带着孩子一起去买票体验,对火车那是赞不绝口。 原本为了运煤修的火车现在成了京城的一个旅游项目,好在这个旅游项目倒也不影响运煤,只留了两节车厢出来作为客厢,而且据陆遥告诉张晓珲,如今铁路沿线的小站都已经开始形成集市,许多人在附近买地建宅子,那里的地价都升了一倍不止,当然那些地价原本就不高。 舰队没有往塔洲过去,虽然张晓珲原本可以就近登陆探查一番,但没有什么必要,现代时英国人也是最后登陆澳大利亚,现在那块陆地上生活着这个星球上最原始的人类,在英国人1788年第一次登陆时整个澳洲大约有三十万到五十万的人口,欧美人登陆后一度减少到六万。 人口急剧减少自然是由于欧美人的各种花式灭绝行动,欧美人并不认为土著人也是跟他们相同的物种,认为他们是从猿到人之间缺失的一环,在一九六七年之前,在澳大利亚的人口普查中都不会把土著算上,在土著数量变化记录的那一栏写的是“动物群体”的字样。 大乾人登陆这块土地也不可避免的会跟土著人造成冲突,张晓珲其实也并没有想出什么更好的方法让双方和平共处,土著人跟南岛语族人不一样,首先就是外表差距实在太大,他也不能保证大乾人不把土著人看成野人,再一个他对南岛人学会汉字融入华夏文明有信心,但是对这些土著人的信心就不是太足。 ------题外话------ 今天只码了这些字,我必须反思,内心太不坚定了,看到某国在研究怎样让候鸟携带致命率达到百分之五十的病菌气的浑身发抖,一天都没心思码字了。 祝大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最后感谢 第五百二十二章 北进 在张晓珲率领舰队航行在茫茫大海上的时候,卫靖也带着黑旗军的兵士在鲜卑利亚泥泞的土地上往北方突进。 他们拿下那座维京营地以后,在营地西边的一个简易码头上发现了一百多艘维京人的龙船,龙船有大有小,最大的长达三十米,明显分为货船和战船,战船船身更轻窄,货船船身则又高又宽,船体很重,不管是战船还是货船,都只有一根高大的桅杆,货船主要靠风力驱动,战船则除了利用风力驱动之外,还靠水手划动架在船舷两侧的长桨驱动,这几千名维京人应该就是顺着这条河流进到了鲜卑利亚腹地。 卫靖检查过这些船只以后,不再认为这些白夷是兽人了,能造出这般精巧的船只,可见他们也掌握了相当水平的技术。 卫靖顶替他四哥在黔中驻防时就经常坐船出行,加上他心中也想要出海远航,因此在黔中时就留意驾船的基础知识掌握,亲兵护卫中许多人也都跟着他学会了简单的驾船技艺。 有了这些船,卫靖决定改走水路,因为从鲜卑利亚平原的南部到北部需要穿越一大片沼泽地,要绕开这些危险的沼泽需要多走远得多的路。 但是船跟船之间差别还是不小的,特别是这些船的甲板是露天的,不能起到遮风挡雨的作用,好在他已经通过地图软件了解到这一带直到入海口的河岸都是平缓的河滩,加上这些船只吃水浅的特点,有麻烦可以随时停泊上岸,好在张晓瑛可以歇在骡车里,甚至整个航行期间她都能呆在房车里面,这也是卫靖要换船的原因之一。 他们将要航行的这条河流现代时的名称叫鄂毕河,发源于阿尔泰山,我国的额尔齐斯河也它的大支流之一,鄂毕河在每年的十一月份封冻,次年的四月份融冰,在鲜卑利亚平原上的河流比降极小,每公里落差只有1到10厘米,因此河流水势缓慢,航路十分安全,封冻后便是一大片冰面,自古以来就是鲜卑利亚的主要运输通道。 虽然航路很安全,卫靖还是先花了五天时间摸清楚了维京船的驾驶特点才出发,走水路速度果然快多了,加上维京船本来船速就比一般船只要快,一天可以航行一百多公里,他们只花了二十多天就来到了鄂毕河的入海口鄂毕湾一带。 这里就是卫靖的目的地,即便是在现代,也没有城镇建在比此地更北的了,站在这个美丽的海湾处,他想起老皇帝说的话:“你能往北走多远便走多远罢,只那些地方气候恶劣,须得赶在入冬前回转。” 大概皇上也没想到他能跑这么远,他自己出发前也想不到,因为鲜卑利亚平原人烟稀少,那条地图上显示的古路到了那片沼泽地便消失不见了,如果没有房车上的地图,他是没有信心一定能走到海边的,毕竟带着张晓瑛,他自然不会过于冒险。 “贝贝,你说的对,不可小看了那些白夷,这海湾里漂浮如此之多的冰块,他们仍可集结三千余人登陆南进,我看现代的史书他们最初进入这片土地只有八佰余人,只怕如今实力已是不弱。”卫靖对站在他身边的张晓瑛说道。 “这个阶段正是维京人实力最强大的时期,也许历史上他们也曾经进入过这片土地,但是被咱这边的游牧民族打跑了,毕竟后来蒙古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的,而且他们最怕的就是鞑靼人,也就是咱们说的胡人的一支,只不过两边都没有记录的习惯,所以大家就以为那八佰哥萨克骑兵就是白夷第一批进入的征服者,其实哥萨克人当时也是利用了枪支的优势,这一批维京人即便没有遇上咱们,我看草原上的狼匪都能把他们灭得七七八八的。”张晓瑛一本正经地说道,俨然已经成了一名军事评论家。 她也算身经好几战了,不管是用冷兵器打群架还是拿枪扫射她都是冲在最前面,别提多英勇了,当然是蹭了卫靖的英勇。 这一路坐船经过的风景原始壮阔,鄂毕河从莽莽林海出来后就流入了广阔的苔原区,这些地方由于全年气温过低,生长季节短,无法形成长出树木的环境,只能生长出藓类、地衣、小灌木等植物群落,由于藓类所占区域最多,因此也叫“苔原”。 这种地方黑旗军到岸上打猎补充军粮,打得最多的猎物是野生驯鹿,因为苔原的动物种类也不多,驯鹿个头高大,数量还多,一出现就是一大群,从几十头到几百头都有,张晓瑛一开始还以为是有人驯养的,后来格央四哥告诉她,有人驯养的话会在驯鹿身上做记号。 卫靖听了张晓瑛的话忍不住微微一笑,握了握她的手问到:“贝贝,你可喜欢此处?” “啊?卫五哥,你要在这里驻防吗?”张晓瑛问道。 他们自从进入苔原还没遇见过人类,真叫不毛之地,风景也说不上太好,而且冬天冷起来那是真冷啊!气温最低能达到零下四十度,普通人是难以适应这样的气候的。虽说这里的天然气储量巨大,现代欧洲使用的天然气几乎都是在这里输送过去的,但是要实现开采那得是多少年以后的事情了。 “那倒不会,我意思是,我等既到了此地,便把她留在大乾版图里罢,或者说,留在我们国家的版图里,你不是想尽量保护野生动物吗?我查看了此地历史,白夷把皮毛视作软黄金,在他们控制此处后每一年都猎取超过十万张皮毛,最多的一年达到了十五万张,白夷国家收取的皮毛税达到了每年国库收入的三成,又成了白夷国家的军费让他们得以四处扩张,以致华夏在近代失去大片领土。”卫靖看着海湾远处的浮冰说道。 他对这个自己口中的白夷国家其实是佩服的,无论手段过程如何,他们为自己的子孙后代留下了大片广阔的领土,再加上这片土地上储量极大在现代极其重要的油气资源,哪怕是面对最恶劣的国际环境都有底气。 相比之下,现代的华夏就太不容易了,什么重要的资源都得从别的国家进口,还要养活十四亿张嘴,还动不动面临被这卡那卡,难怪张大郎一心要出海。 虽然自己也使用皮毛,但是张晓瑛一听卫靖这么说仍然觉得超级肉疼,也不知道是眼红别人国家占了这里还是心疼野生动物们。 “怎么才能留在咱们版图里呢?这里离京城那么远。”张晓瑛问道。 “跟现代占领此地的白夷国家比起来,此地离京城近多了,那个国家最东边的边界最远端到了东部海洋的对岸再往东近千里,离他们京城的距离是此地到咱们京城的两倍不止。它们能做到,大乾自然也能做到,特别是你跟大郎把科技带到大乾以后。”卫靖说道。 他话音刚落,眉头微微蹙起,往远处看去。 张晓瑛也看过去,只见远处出现了大量的驯鹿,数量多到看不到尾,张晓瑛也就是在《动物世界》里介绍非洲大草原上的角马迁徙时有这样的壮观景象。 这些驯鹿怕不得有几十万只,浩浩荡荡由北向南迁徙,好在它们只是慢悠悠一边进食一边前行,对前方突然出现的人类完全不以为意。 数量如此巨大的驯鹿群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成年驯鹿是如此美丽,头上顶着巨大的鹿角,这么多的鹿角汇聚成一大片,简直就像是一片由鹿角组成的林子。 正在搭建临时居所的黑旗军兵士们停下手中的动作,他们搭建的居所也完全按照林中部落住的屋子搭建,地上先铺上木板,再用十几根木头搭建一个锥形框架出来,再往框架上铺盖驯鹿皮,冷就多铺几层,整个搭建过程非常简单,作为生活在极地的动物,驯鹿皮可以说是最好的御寒物品了。 卫靖拿起望远镜观察驯鹿群,看到了跟在驯鹿群后面的一大群人,约有两百人左右,男女老少都有,每人都骑着一头驯鹿,还有许多驯鹿都拉着车子,车上物品堆得满满当当的。 驯鹿曾经是鹿这种动物里数量最多的一种,现代到了1986年也还有390万只野生驯鹿分别在环北极圈,那已经是经过了将近一千年以后,现在的驯鹿数量也就更大了,出现几十万只的鹿群一点也不奇怪。 驯鹿没有在意这些人类,但是跟在驯鹿群里的人们发现了黑旗军后显然很是慌乱,男人们把弓箭拿在手上,把女人小孩护在中间,一直警惕地看着黑旗军们。 没有卫靖的许可,黑旗军的兵士和护卫不会开枪,而北胡护卫都听张晓瑛的,他们都围到了张晓瑛和卫靖身边,以防鹿群惊吓乱跑伤到张晓瑛。 黑旗军扎营地刚好处于鹿群的通道,张晓瑛拿出手机给鹿群摄像,这么难得的机会,错过了就不会再有,这个地方她应该不会来第二次了。 双方互相提防着经过,这紧张的氛围也感染了张晓瑛,就在鹿群走到最后剩下一大群骑鹿人路过时,张晓瑛终于放松下来。 没有冲突是最好的,不然不管是哪一方有伤亡都是惨事。 但是就在骑鹿人快全部通过的时候,张晓瑛身边的护卫有人喊了一声什么。 张晓瑛的心一下子又紧张了,可别又生出什么事端才好啊! ------题外话------ 今天发太晚了,不好意思哈,大家晚安! 第五百二十三章 丁零 骑鹿人中最高大健壮明显是头领的人愣了一下,回过头看向这边,眼神很是疑惑。 张晓瑛的胡人护卫中的一人又喊了一声,同时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上前几步,激动地向那个汉子挥手。 那个汉子眼神一亮,马上从驯鹿背上跳下来,几步便跑过来一把抱起这个小伙子哈哈大笑,还转起了圈,搞得小伙子由一开始的激动变成了不好意思。 汉子抱着小伙子转完圈把他放下,又仔细端详着他,然后使劲拍了几下他的肩膀,又问小伙子话。 别的骑鹿人也停了下来,汉子对着骑鹿人们喊了一声什么,许多人都下了鹿背一起走过来,一个老太太在一个女人的搀扶下也走过来了,那个汉子跟她说了什么后,老太太颤颤巍巍地抬手捧着护卫小伙子的脸激动地说着话,很快就老泪纵横,把小伙子抱着不放了。 大伙都看傻了。 这看起来像是走失儿童认亲现场啊! “公主,驸马,那个男人是鲁阿的阿舅,那个老妇人是他阿嬷。”格央四哥给张晓瑛和卫靖介绍道。 “离这么远,两家怎么结亲的?”张晓瑛的八卦之火又燃烧起来。 那边的许多人应该都是鲁阿的亲戚,男女老少都带着欣喜的笑容围着鲁阿,鲁阿一个个轮流着跟他们拥抱。 “多年前鲁阿阿公带着他阿舅和阿姆要到王庭赶那达慕,路上遇到狼匪,鲁阿阿父救了他们,他阿姆就留下嫁给他阿父了。”格央四哥言简意赅地说道。 “那这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啦?”张晓瑛问道,这种狗血剧情古今中外也都司空见惯了。 “这倒不是,听说鲁阿阿公觉得两家离得实在太远,并不舍得让鲁阿阿姆留下来的。后来拗不过鲁阿阿姆,鲁阿阿父也请了大汗帮他提亲,鲁阿阿公也就同意了。”格央四哥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想来大多数做父母的都不愿意让孩子离得这么远,这跟现代可不一样,哪怕是嫁到国外,坐飞机最多两天也就回到家了,就是路费有点贵,他们从王庭出发到这里可是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 既然是亲戚,大伙也就不再互相防备了,鲁阿跟亲人叙完旧以后,向张晓瑛这边看过来,又对他阿舅说了什么,看起来是向他阿舅介绍张晓瑛和卫靖。 这时候所有的骑鹿人都过来围在鲁阿附近,听了鲁阿的话都看向张晓瑛。 其实他们之前已经注意到张晓瑛了,只不过不敢光明正大地看她,只敢偷瞄一眼,但是鲁阿既然介绍了,大伙也就都看向她了,这会不看倒是显得不礼貌。 张晓瑛还是按照胡人女孩的装扮着装,因为相比起来还是胡人的衣服行动更加方便,所以她的衣裳颜色很是娇艳,混在一群长时间没洗澡没换衣服的糙汉子中,看起来真的就像是牛粪堆里长出来的一朵水灵灵的鲜花。 看到人人都看着自己,张晓瑛脸上堆起了她自认为最亲切的笑容,还对离她最近的小女孩们挥了挥手。 女孩们羞怯地笑着,挤挤挨挨地你推我我推你,似乎是要选出一个人来给张晓瑛做回应。 她们身上穿的都是驯鹿皮做成衣服,五官比起穆多尔的族人更加接近中原人,但是皮肤很白,大部分的头发都是黑色,年纪小的孩子鬓边有一圈头发泛着金光。 张晓瑛有印象,这个族群应该就是现代涅涅茨人的祖先。 涅涅茨人在现代只有不到五万人了,他们夏天时生活在鄂毕湾西岸的亚马尔半岛上,冬天就往南迁徙进入森林地带,是西伯利亚的原住民之一,但是他们其实也是我国史书上记录的华夏族群的一支——丁零人,当时的华夏正统周朝称他们为“狄历”,这其实是丁零的变音,他们是我国古代北方一支庞大的游牧民族,在我国史书上还有各种不同的称呼,敕勒,铁勒,而且还因为他们的原驻牧地沼泽地多,丁零人善于制作和普遍使用高轮大车,那车子的车轮直径能达到一米四,也被称作高车。 按照史料记载,丁零人原本也是高鼻深目的白种人,他们最早起源于鲜卑利亚,后来一路南下,遇见了华夏文明,在跟华夏文明的碰撞中逐渐发生了民族融合,而且丁零人还在五胡十六国时期,公元388年在河南黎阳建立了只有短短五年的翟魏政权。 经过了几千年与华夏地区的融合,现代剩下的丁零其实已经跟华夏大地的汉民族充分融合,身上的白种人基因已经被稀释得差不多了,现在在张晓瑛面前的这一支应该已经是跟汉人融合过后又因为避开战乱北迁,最终形成涅涅茨人的那一个族群。 但是,现在离丁零人最辉煌时刻的翟魏政权灭亡的时间也只有六百多年,他们会是什么时候北迁的呢? 张晓瑛看向他们的车子,果然是高轮大车。 “卫五哥,他们有可能是高车人。”张晓瑛小声地提醒了卫靖一句。 跟别的游牧民族相比,丁零人并不算悍勇,否则就会像匈奴鲜卑一样在我国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页了。 “嗯。”卫靖应道,他在看到这些驯鹿人的车子时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念头也是这个。 这个族群,倒是不足为虑的。 鲁阿的舅舅犹豫了一下,向张晓瑛走过来停在她面前一米处,张晓瑛面前的护卫都退出两旁。 “鲁阿阿舅,你好!很高兴在这里遇见你。”还没等鲁阿舅舅开口,张晓瑛就笑咪咪说道。 她这说的可不是客气话,如果不是遇见了鲁阿舅舅他们,她哪里会见到这么大群的驯鹿呢? 鲁阿舅舅明显楞了一下,格央四哥把张晓瑛的话翻译了给他听,他原本有些紧张的神情一下子放松下来,脸上露出笑容,一边给张晓瑛行礼一边说道:“斛律跋也很欢喜见到公主,公主安好。” 张晓瑛大眼睛眨了眨,这“斛律”的发音是“斛律金”里的斛律两个字吗?斛律金是著名的南北朝时期北魏将领,在高欢建立北齐后又成了北齐大臣,在北齐政权初期他的家族荣光显贵至极,他自己官居丞相,大儿子为大将军,儿子孙子都是镇守边关的大将,北齐的皇后太子妃也都出自他家,公主也嫁给他孙子。 张晓瑛之所以对这位斛律金了解得比较详细,是因为她很喜欢《敕勒歌》这首诗,还试着给这首谱曲,而斛律金就是把这首诗译成汉文的人,他大儿子斛律光武艺超群,入选了我国民间评选的古代十大猛将之一。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家族,在斛律光五十八岁时被敌国以离间计引起齐国皇帝的猜疑,把他骗进宫杀死,接着斛律家族被抄家,如果跟这个家族有关系,那他们北迁的时间就更短了,斛律家族被抄家的时间是在公元572年,当时被杀的不光是斛律光一家,斛律光的弟弟们也都被牵连。 说不定就有人逃跑成功了呢! 一想到这个,张晓瑛的笑容就更亲切了。 斛律跋又向卫靖行礼说道:“驸马安好。” “多谢,斛律兄安好,难得在此地与斛律兄一见,还请斛律兄留下一叙。”卫靖给他还礼说道。 这些日子卫靖因为跟胡人护卫处的多了,胡语听力水平得到很大提高,连带着也能听懂了斛律跋的话,但是他回答还是用胡语答,斛律跋也能听得懂。 他也留意到斛律这个姓氏了,那个家族的覆灭史也被他爹拿来教育过他们。 “我正有此意,公主与驸马远道而来,我当设宴宴请两位。”斛律跋说道。 卫靖微微一笑说道:“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斛律跋的意思很明显,他们远来是客,他自己才是此地的主人。 斛律跋见卫靖这么说心中松了一口气,他远远看见河里停泊着这些船只时精神是紧绷着的。 河水刚刚解冻不久,他的族人就看到不停地有人驾驶着这样的船只运人运马进入平原深处,他们不敢与驾驶这些船只的人迎面碰上,那些人大费周章前来肯定不是要来游玩的,肯定不会空手回去,因此斛律部族总是尽量躲着他们,万幸是躲过去了。 原本想着等这些人从林区出来离开他们再南下,但是时节不等人,这片林子这么大,也不见得就一定会遇上,却没想到仍旧是没躲过去。 因为离得太远,他们也看不清驾驶船只的人长得什么样,以为黑旗军就是那些人。 可想而知当他听到鲁阿喊了他一声,他确认鲁阿是自己的亲外甥后的心情有多激动了,这激动一方面是多年不见亲人的高兴,一方面则是部族脱离险情的欢喜。 “扎营,今日在此宿营。”斛律跋对部族的人喊道。 他四十岁出头,身材高大,除了皮肤白一些,完全看不到白种人的影子了,据说他们的祖先眼珠是蓝色的,那个成立了翟魏政权的翟辽还是我国历史上仅有的几个蓝眼睛皇帝之一。 斛律部族的人都高兴地露出了笑容,他们每天除了赶路就是赶路,这样的日子也怪无聊的,现在遇上了远方亲戚,也算是惊喜了,如果说几句话就又要离开未免扫兴。 小朋友们就更加高兴了,大人们做事情,他们还小帮不上忙,就围着另一个闲人张晓瑛说话,卫靖被斛律跋邀请去杀鹿了。 张晓瑛拿出她的万能姜糖分给小朋友们,又问他们:“你们会唱曲子吗?” 她说的是简单的胡语,这些孩子们都听得懂,接过她给的姜糖后有的摇头有的点头。 “我给你们唱一首,一会你们也给我唱一首好不好?”张晓瑛说道。 她对《敕勒歌》的古曲很好奇,这首诗其实是一首歌,据说当时北齐开国皇帝他爹高欢兵败撤退时,军中士气低落,高欢便让斛律金唱这首歌提振士气,效果果然很好,但是后来只留下了歌词,曲调却早就失传了。 当然了,几千年下来失传的曲调多了去了,只是张晓瑛觉得自己既然有机会找回来,那她还是不想放弃的。 她现在跟小朋友们呆在黑旗军已经搭好的圆锥皮屋里,厚厚的驯鹿皮挡住了从北极一路刮来的冰冷海风,呆在圆锥屋里舒服多了,他们围成一圈坐在地板上。 小朋友们嘴里含着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张晓瑛点头。 这个小姐姐太好了,给他们这么好吃的,还给他们唱曲子,而且她可好看了呢! “阿门阿前一颗葡萄树!阿树阿上一只黄鹂鸟……”张晓瑛唱起来小朋友们最喜欢的歌曲之一,小朋友们果然讲信用,张晓瑛唱一首他们唱一首,格央四哥给她翻译歌词,但是唱了四五首歌都没听到《敕勒歌》。 张晓瑛把歌词给格央四哥让他问小朋友们会不会唱这个,他们都摇头表示没学过,张晓瑛有些失望,她都把手机的录音功能调好了,眼看小朋友们唱的都不对,她就想把录音给关了。 “公主,鲁阿阿嬷来寻孩子。”门外的北胡护卫禀报道。 张晓瑛心中微微一动说道:“请她进来罢。” 她自己也站起来迎到门口处。 这圆锥皮屋其实里面挺宽敞的,因为一个皮屋要满足一大家子的生活空间,每一间都有二十五平米左右。 还是那个妇人扶着鲁阿阿嬷,她们进门就要给张晓瑛行礼,张晓瑛扶住她说道:“阿嬷不必多礼,您来得正好,我正好有事向您请教呢!” 鲁阿阿嬷虽然平日也没有怎么给旁人行过礼,听张晓瑛这么说了后却仍是坚持要给她行礼,嘴里还说着话。 “鲁阿阿嬷说,您是鲁阿的公主,自然也是她们的公主,礼不可废。”格央四哥给张晓瑛解释道。 张晓瑛只好受了她的礼,按说她俩之间并不存在等级关系,老人家不过是怕自己礼数不周惹恼了张晓瑛,她的亲人会吃挂落罢了。 又再按照主次落座后,张晓瑛说道:“阿嬷,我有一首曲子不会唱,想看看你会不会唱。” 鲁阿阿嬷等格央四哥翻译后点点头说道:“公主请问,我若是会唱定会教给公主。” 这位公主面善得紧,闺女在那边若是得她照应一二日子总会好过许多。 格央四哥把歌词说了,鲁阿阿嬷脸色却暗淡了下去,显然这首曲子勾起了她什么不愉快的记忆,连掩饰都掩饰不了。 “阿嬷不想唱便不唱罢!”张晓瑛忙说道。 “不,我唱给公主听。”鲁阿阿嬷说道。 她闭上眼睛,手指关节轻轻扣着地板,苍凉的歌声从她口中缓缓吐出,歌声带着无尽的悲怆,让人闻之几欲泪下。 同样的歌词唱了三遍,每一遍音高一度,唱完后张晓瑛都听呆了。 “这首曲子是鲁阿阿公年轻时教我唱的,我这辈子倒没去过这般美的地方,听说我们的祖先曾在那里生活过。”鲁阿阿嬷对张晓瑛说道。 同样的曲子不同心境的人演绎出来的感觉是不一样,这个族群经历过了种种磨难,演绎出来的歌曲跟当年他们祖先意气风发时演绎的自然不一样。 “阿嬷,感谢你,让我听到了这么好听的曲子。”张晓瑛真心实意地说道。 鲁阿阿嬷看着她慈祥地笑道:“我也很久没唱这首曲子了呢!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我是过来请公主去用餐的。” “好。”张晓瑛应道,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她跟小朋友们也没呆多久啊!这么快就做好饭了? 结果接下来的这场宴会张晓瑛真是永生难忘。 第五百二十四章 来历 卫靖跟着斛律跋到驯鹿群里挑选要拿来宴请他们的驯鹿,这些驯鹿中大部分是野生鹿群,只有小部分是半野生的,他们要选的自然是野生的驯鹿。 虽然这是一个庞大的驯鹿群,但是如果注意看,还是可以看出它们是分成了许多的小群的,每个小群都把小鹿围在中间保护。 他们选了一头膘肥体壮的驯鹿,斛律跋把手中的弓箭递给卫靖说道:“驸马请。” 他还没来得及了解卫靖的底细,只是直觉告诉他这位北胡驸马不简单,路过这群人时他感受到的最大威胁就是来自于此人,当时在此人的注视下他其实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般,好像他只要有任何的轻举妄动便会即刻毙命,因此他邀请卫靖一起猎鹿一方面是他们部族的待客礼仪,另一方面也是想探探他的虚实。 卫靖抬手做了一个拒绝的动作说道:“不必,我用这个。” 他往旁边伸手,卫五一忙把自己身上的步枪放到卫靖手上。 卫靖上了弹匣,拉开保险栓,抬手就是一枪,甚至都没有瞄准过程,离他们六十多米远的那头驯鹿随即倒地。 斛律跋目瞪口呆,这般大的驯鹿,怎么也得在要害部位中个七八箭才会倒地,北胡驸马手上的这什么玩意,只听了一声响驯鹿便躺倒了,这声响也不大啊!肯定不是吓到了,旁边的驯鹿还啥反应都没有呢! 他赶忙向那倒地的驯鹿跑过去,蹲下来检查驯鹿,只见倒地的驯鹿两眼正中一个圆孔正“汩汩”地往外冒血水。 他震惊地看着卫靖手上的步枪问道:“敢问驸马,这血洞便是方才你手上的物件造成的么?” 卫靖放了这一枪后把枪还给卫五一也走了过来,点头说道:“正是。” 斛律跋身上掠过一阵寒意,原来他的直觉是真的,如果他方才经过这些人的时候有任何的攻击动作,定然也像这头驯鹿一般即刻毙命。 这真的是一瞬间的事!他甚至没看到驯鹿是怎么被杀死的! 斛律跋一阵后怕。 “这是何杀器?如何有如此大的杀伤力?”斛律跋问道。 “此为步枪,百丈外便可杀伤活物。”卫靖说道。 “百丈外?”斛律跋不敢置信地问道。 他自己算是部族中最好的射手了,也只是可以射出四十余丈。 “正是。”卫靖点头说道。 如果斛律跋没有邀请他来猎鹿,他也是要找个机会在斛律跋面前展示一下枪械的威力的。 “请问驸马家中是哪个部落?”斛律跋问道。 他这两年因为父亲刚刚去世,就没亲自去北胡王庭赶那雅达盛会,也不知晓那边现今是何种境况,因为鲁阿阿父的缘故,他对北胡王庭多少也了解一些,但却没注意到北胡公主何时招了驸马。 甚至他都没留意北胡有没有公主,有几位公主,但他发现鲁阿跟一群北胡护卫对这位公主极为敬重,她身边的护卫也都是精锐,按说即便北胡有公主也不会像这般看重。 既然是这般看重的公主,那招的驸马定然不一般,草原上几个有名的部落他也了解一二,看驸马这架势定然不会是出身于无名小部族。 “我乃京城卫国公府卫五郎。”卫靖说道。 斛律跋一怔,问道:“中原大乾皇朝的京城?” “正是,不过如今大乾皇朝不光是在中原了。”卫靖微微一笑说道。 斛律跋恍然大悟,他就说北胡那些跟他差不多的汉子是怎么造得出这般杀器的呢?原来这位驸马却是来自那个遥远的中原皇朝!他暗自心惊,此前只当这两人是北胡的公主驸马,鲁阿这孩子心性单纯,也只是跟他说此人是他们堇兰公主的驸马,却没有更进一步介绍这位驸马究竟是何来历。 不过现在也不是细究的时候,先把驯鹿拉回去再说,不然鹿血就该凝固不好处理了。 就因为卫靖和斛律跋的猎鹿过程这么简单,张晓瑛才会觉得晚宴准备得够快的。 当然这也不是唯一的原因。 大家把驯鹿拉回营地,这头驯鹿虽然已经昏迷失去行动力,但并没有完全死亡,张晓瑛到的时候,驯鹿被放在一个架子上,脖子上一处皮肤被剃的干干净净,周围围着一大群人。 斛律跋站在驯鹿面前,卫靖带着护卫们也站在旁边,对张晓瑛行了一礼说道:“公主请稍候。” 随后他右手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对着放在架子上的驯鹿被刮干净的皮肤刺去,左手接过旁边人递给他的一个陶盆,接着把匕首拔出来,鹿血一下子喷涌出来流进陶盆里。 很快陶盆就装满了,有人拿着另一个陶盆过来接替斛律跋,斛律跋把手中装着冒着热气的鹿血的陶盆递给张晓瑛说道:“这是上天赐给我族最好的食物,请公主先享用!” 张晓瑛在他把鹿血递过来的时候就接过了瓷盆,正不知道是要干嘛,听了格央四哥的翻译后愣住了。 这这这……这可是鲜血啊!而且是生的! 她虽然喜欢吃毛血旺里的猪血,可那是熟透了的啊! 张晓瑛眼睛盯着这盆热呼呼的鹿血,眼前好像看到了显微镜下的血红蛋白在不停移动,脑袋嗡嗡直响。 这一口喝下去,那她是不是就成了吸血鬼…… “公主,鹿血要趁热喝才好。”格央四哥又提醒了张晓瑛一句。 对他们来说喝生血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们平时出远门就经常需要在马匹身上开一个小口喝马血,只要喝的不多,并不会影响马匹的健康。 而且这鹿血可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他们每次猎鹿都会轮流喝掉鹿血,当然鹿血也不能多喝,不然补益太过也不好,但是公主的小身子瞧着就弱,是该喝点鹿血补补的,只是他们每次提起要让公主喝鹿血都被萧护卫拦下了。 卫靖伸手过来想把陶盆拿开,虽然他自己也会喝鲜鹿血,但是他知道张晓瑛大概率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 “她不习惯喝生血。”卫靖微笑说道,要把陶盆从张晓瑛手上拿开。 张晓瑛正松了一口气,想让卫靖把陶盆接过去,却看到斛律跋的表情从殷切甚至带点虔诚一下子变得失落中又带点隐约的慌张。 她心一软,没让卫靖把陶盆拿开,把陶盆端到自己嘴边闷了一口鹿血,嗯,除了有股微微的腥味之外还不算难喝,咸咸的,有点稠,张晓瑛快快把鹿血咽进了肚子里。 她倒也不是多么无畏不怕新鲜鹿血带着病菌之类的,而是她刚刚想起来涅涅茨人直到现代仍然靠喝鲜鹿血吃生鹿肉补充维生素,而且鹿血性热,他们也需要靠生喝鹿血抵御严寒。 斛律跋看到张晓瑛喝了鹿血后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这最尊贵的客人若是不接受上天赐给他们的食物,他们的部族有可能会遭遇不幸,现在这位北胡的公主饮下了第一口鹿血,他心里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同时他也明白这位娇滴滴的公主确实是不习惯喝生血的,而她喝这么一口鹿血显然是因为自己的反应。 这个他确实没想到,因为游牧民族喝生血是比较普遍的,特别是在出远门的时候。 他赶紧上前接过张晓瑛手中的陶盆感激地说道:“多谢公主!” 又把陶盆递给卫靖说道:“驸马请。” 卫靖接过陶盆很快抿了一口鹿血递回给斛律跋,他知晓这些驯鹿部落的习俗,宰杀驯鹿的第一盆鹿血要由部落里最重要的人分享,如果有客人就由客人享用第一口。 斛律跋小心接过陶盆,再递给站在张晓瑛旁边的鲁阿阿嬷,鲁阿阿嬷也喝了一口才递回给斛律跋,就这样大家一人一口把那碗鹿血都喝了,部族的别的人则热热闹闹地把另外几盆鹿血都分着喝了,人人嘴角上都带有血迹,咋一看十分惊悚。 张晓瑛看到卫靖的嘴上也有血迹,知道自己也一样,赶紧抽出湿巾给卫靖让他擦了,自己也擦了一下嘴唇,又塞了一颗姜糖给他去腥,她自己早就含了一颗在嘴里了。 “贝贝,难为你了。”卫靖把张晓瑛的帽子给她带上,他是了解张晓瑛喝下这口鹿血有多艰难的,平时张晓瑛在房车里做饭,生熟案板都分得清清楚楚,总是担心他拍黄瓜切水果用错了案板。 张晓瑛也觉得自己够厉害的,跟卫靖出门一趟简直像脱胎换骨一样,她问道:“卫五哥,你以前喝过生鹿血吗?” “喝过的,这些日子咱们不是常吃鹿肉吗?大伙也把鹿血分了喝。我以前出征的时候还经常喝马血,还吃过生肉,贝贝,你介意吗?”卫靖问道,他有点心虚,怕张晓瑛嫌弃他是茹毛饮血的野蛮人。 “我不也喝了吗?不介意,活命才是第一位的。”张晓瑛靠向卫靖,把手环在他腰上。 有条件谁愿意吃生肉呢?人类自从发现了火开始吃上熟肉这才得到了大量易于吸收的优质蛋白,从此智力得到了长足发展,就没有再退回去吃生肉了,涅涅茨人也是由于极为特殊的原因才会不时吃生鹿肉喝新鲜鹿血,卫靖他们更加是因为处于极端条件下才会这么做。 她当然不能让卫靖有心理负担。 斛律跋主持把鹿分割后就过来请卫靖跟张晓瑛进入他的圆锥屋,因为要待客,所以这间屋子里布置得倒也有某模有样,木地板上多铺了一层软软的鹿皮,主人只有斛律跋跟鲁阿阿嬷和陪着她一起出入的女人,原来她是斛律跋的媳妇,客人就是卫靖跟张晓瑛,鲁阿在另一处跟他的表兄弟们在一起。 几个人盘腿坐在鹿皮上,围着一个矮桌坐成了一圈,桌上除了生鹿肉以外还有生鱼片,这就是斛律跋部落的主食,这个饮食习惯一直保留到了现代。 张晓瑛吃不下生鹿肉,斛律跋亲自给她烤肉,桌上还有用陶碗装着的饮料,鲁阿阿嬷示意张晓瑛喝一口,张晓瑛端起来闻了一下,应该是某种浆果酒,有一种特别的清香。 她抿了一口,眼睛一下子亮了,这浆果酒特别特别好喝,酸甜可口,味道层次很丰富,因为陶碗不是白色而是陶土色,看不出这浆果酒究竟是什么颜色,但是这林子里最多的就是浆果,像覆盆子,蓝莓,蔓越莓等等,这浆果酒应该就是这些果子酿成的。 之前在等待卫靖他们学习驾驶维京船的几天时间里,她一边给女孩们疗伤,一边跟着乌蒙在林子里采摘浆果,那几天她吃的浆果大概比她以前吃的加起来都要多,各种各样的浆果让她大饱口福之外还大开眼界,有一种叫“云莓”的浆果十分特别,据说零下四十度也冻不死它的根茎,还有一种名叫“醋栗”的,半成熟期是半透明的黄色水果,看起来晶莹剔透,但是味道很酸,而成熟后是紫红色的小灯笼。 鲁阿阿嬷看到张晓瑛喜欢喝他们的浆果酒很高兴,频频给她倒酒,而因为有了这些浆果酒,张晓瑛这顿饭也吃得挺开心的,只是她听不懂卫靖跟斛律跋说的话。 但是斛律跋在跟卫靖谈话的过程中脸色渐渐凝重,因为卫靖在给斛律跋介绍这两年北胡王庭发生的事情,包括巴库图夺取汗位后领军南下时是怎么死的,斛律跋也许可以通过每年到王庭走商的人了解到王庭的局势,这些细节却是了解不到的。 穆多尔没有能力把他的势力范围扩张到此地,而朝廷也不会允许他伸那么长的手,那么在此地扶持一个愿意臣服大乾朝廷的势力就很有必要,不然朝廷暂时还是鞭长莫及。 卫靖对斛律跋还是比较感兴趣的,一方面因为“斛律”这个姓氏,一方面因为斛律跋这个人,而他的部族在这一片显然也不算小部族了。 “这么说,如今北胡王庭归顺大乾,也成了中原皇朝的一部分了?”斛律跋再一次问道,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从他记事以来,他的阿祖经常跟他们讲的就是祖先们来来去去的那些事情,据说他们的祖先也曾经是中原皇朝的一份子,后来兜兜转转,就又回到了这极北之地。 而生活在草原上的胡人,千百年来都跟那中原皇朝打来打去,而现在竟然成了一家,他实在想不出来是个什么情形。 虽然阿祖从来没有明说,但是他感觉阿祖对那中原皇朝还是极为向往的。 “没错,如果斛律兄感兴趣,你也可以成为大乾皇朝的一员。”没等斛律跋想清楚,卫靖直接这么说道。 这片土地上肯定不止斛律跋一个部落,但是遇见了就是一种缘分。 第五百二十五章 奇境 肥美鲜嫩的鹿肉在烤架上滋滋作响,一滴被滋出来的鹿油掉到了炭火上,一下子燃起了熊熊火苗。 但是斛律跋却没有注意,他正跟卫靖对视着,思考着卫靖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他媳妇把他手上的烤肉接过去,他才发现手上的肉烤老了。 “斛律兄不必多虑,此事你可慢慢思量。”卫靖笑笑说道。 这一带自然不止斛律一部,总有人愿意归顺大乾的,而此地实在过于苦寒,不可能把中原人迁居此地,他们来了也无法生存,只有扶持本地人让他们拥有自保能力。 但是斛律跋不能不虑,其实他在卫靖开枪放倒驯鹿时就考虑上了,但是他还有一个问题没问清楚。 “不知驸马是如何拿到这些船只的?”斛律跋问道,关于这个问题他心中隐约有个答案,但是仍要确认一下。 他们即是从北胡过来的,那么这些船只自然不会是他们的,这些船只的主人只怕下场堪忧。 “这些船是西边白夷的,他们一共来了三千余人,把林区许多部落里的男人都杀了,只留下女人,如今他们已被我全歼,这些船只就是缴获。”卫靖淡淡说道。 其实当时的缴获还有堆成小山的各类兽皮肉干和粮食,卫靖都分给那些幸存的女人和孩童了,在这种生存环境下,没有了男人她们的生活会非常艰难,有了这些东西,可以让她们缓过一阵,这些物资原本也是西夷抢她们的。 斛律跋的目光凝住了,同时身上的血液也凝住了。 “只留下女人?”他问道,没注意到他自己的声音在微微发抖,如果他的部族没有躲开这些白夷,后果可想而知。 “女孩儿也留下了。”卫靖补充道,说了这句话他看了一眼张晓瑛,他的女孩儿就坐在他身旁眼神发亮地小口小口抿着浆果酒呢!真是个小馋猫,他不敢想象如果她也遭遇了那些女孩的事情的话会怎么样,他大概会翻过山那边屠光那些白夷罢。 斛律跋端起自己面前的浆果酒喝了一大口,虽然他极力镇定自己的心神,但捧着酒碗的手仍是止不住的微微发抖。 三千余人!竟然一来就来了三千余人!虽说这些人被全歼了,但是难保不会再来…… 被全歼了! 斛律跋放下酒碗,由于动作有些急,碗里的浆果酒都洒了不少出来,张晓瑛看了觉得怪可惜的。 他抬头看向卫靖,目光灼灼。 “驸马,我斛律跋愿意带领族人归顺大乾皇朝!”他说道,语气坚定。 他怎么糊涂了,靠他自己抵抗这些凶残的白夷自然是鸡蛋碰石头,可如今有大腿抱啊!而且这还是主动伸过来的大腿。 驸马带的人里除去堇兰公主的护卫也就是三百余人,但是全歼了三千余人的白夷,自然是跟他们那威力巨大的步枪有关。 北胡王庭那么强大都归顺了,他这小小一个部落有甚可想的呢? “如此甚好,此事我须回京城报与朝廷,如今白夷势大,动辄几千人进入此地,你的部族又处于他们的必经之路,若是遇上了只怕性命难保,明日你选出三十人成立持枪队,就算不能把他们赶走,自保是没问题的。”卫靖说道。 斛律跋大喜,端起浆果酒对卫靖说道:“多谢驸马!” 卫靖也端起自己面前的浆果酒跟斛律跋碰了一下喝了一口,嗯,确实是他的贝贝喜欢的味道。 他放下酒碗接着说道:“朝廷日后会在附近设立卫所,你再选三名聪明好学的孩童随我回京城进学,不然部落里没人能看懂文书可不方便。” 他之前只知晓打仗,把一地打下来就行,但是因为跟张晓珲一起在蒲甘呆过,看到张晓珲总是想方设法地让当地人学习汉文,原本他还不明白是为什么,觉得当地权贵自然会主动学习汉文,普通人学不学问题不大,但是随着这些日子在房车里了解了现代的世界局势,便明白了他的用意——从现代的世界局势看来,文明传播比领土占领更为重要。 斛律跋欢喜得都不知晓要说什么,他部族里还留着一些古书被当成珍宝一般收着,惭愧的是他都无法读懂了,如今娃娃们有机会到京城进学,虽说远了些,但那里可是他们祖祖辈辈都想回去的好地方呢! 虽然没有更多食物,一顿饭仍然吃得宾主尽欢,张晓瑛给鲁阿放了假,让他好好地陪陪他阿嬷,这位老太太自从女儿出嫁以后再也没见过女儿,难怪她见到鲁阿激动成那样,如今好不容易见到外孙,也可以稍微慰藉她的思念之情了。 接下来几天,卫靖在斛律跋的陪同下把鄂毕湾西岸的半岛地形大致查看了一遍,果然就如地图上显示那般到处都是低洼沼地,且终日刮着冷风,斛律部能在如此境地生活,殊为不易。 而张晓瑛则是跟着斛律部落的人一起慢慢迁徙,真正体验了一把原始驯鹿部落的生活,她每天都裹得严严实实骑着高大的驯鹿顺着河岸前行,给自己和部落里的人拍摄下了许多难得的录像,可以做成一部记录片了。 部落里的小朋友也特别喜欢她,总是跟在她旁边,可惜张晓瑛跟他们语言不通。 这晚张晓瑛仍旧是回到房车后简单做了碗面条,加了两个鸡蛋,就着榨菜吃了,洗漱后整理了今天拍摄的视频后就上了床。 虽然她也可以吃得更好一些,可是她每天看到斛律部落的小朋友们吃的东西那么简单,自己偷偷享用美食便总会有些负罪感。 但其实,斛律部落的人守着成千上万的驯鹿并不太容易挨饿,而且鹿茸鹿皮也是很珍贵的商品,他们的问题就是跟人群相距太远,因此便是守着宝藏也运不出去,以至于一把手抓的盐巴就可以换一头驯鹿皮,而一张驯鹿皮在十六世纪时的欧洲可以换取一名哥萨克骑兵一年的军饷,可见当年沙俄国库获利之丰厚。 卫靖已经跟张晓瑛分开了五天,按说他也该回来了,再不回来天气越来越冷,过十几天还会有寒流,气温就会快速下降,如果河面结冰,那他们回去就得走陆路了。 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梦见她骑的驯鹿要跟另一头驯鹿打架,正紧张得想要跳下鹿背,就听见卫靖喊她:“贝贝,快起来。” 张晓瑛一骨碌爬起来,掀开窗帘往外看,整个人却呆住了。 窗外的天空忽明忽暗,一道道巨幅的五彩斑斓光带变换着形状和颜色横贯天际,既像风一样轻盈,又如彩虹一般绚丽,多姿多彩又变幻无穷。 张晓瑛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极光! 天啊!她怎么忘了这里是可以看到极光的! 都是这些日子艰苦的迁徙生活和恶劣的生存环境,让她完全忘记了这里其实是现代人为了一睹极光不远万里前来的环北极极光地带啊! 而且这事她也干过啊!为了看极光她跟她老妈还去了一趟芬兰,住在当地专门给游客修建的极光玻璃屋里,这种玻璃屋位于芬兰的最北部,修建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林子里,整个房子就像一个巨大的玻璃罩扣在地面上,住在里面可以躺在被窝里观赏极光,倒也极具童话色彩。 可惜的是虽然她们已经是在极光出现频率最高的时间段订的房,可是住了三晚极光都没有出现,而且由于某巨星的宣传,这玻璃极光屋太火爆了,她们也不能再续订,只好遗憾地回家了。 “贝贝快出来。”卫靖又拍了一下车厢。 张晓瑛反应过来,看极光肯定是在车外看更好看啊!她赶紧穿上衣服,拿上手机披头散发地就出去了。 车厢外的黑旗军跟护卫们显然也都被这瑰丽绝伦的景象深深震撼,但是震撼的同时他们脸上还带着些许紧张慌乱。 “公子,可要做何防护?”卫五一问道,他脸色严峻,仿佛随时准备要扑到卫靖身上。 而卫靖一看到张晓瑛出来就把她环进自己的怀里,用披风把她包的严严实实的。 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斛律部宿营地,斛律部宿营地静悄悄地,不能确定他们是没发现这诡异天象还是司空见惯了。 他带着人跟斛律跋一起在这半岛的西南边立了一块石碑以示此地乃大乾疆域后便赶了回来,即使到处都是沼泽,但由于张晓瑛让他带着手电照明,他们天黑也能赶路,回到营地时很晚了,他便没再吵醒张晓瑛。 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睡下,便出现了如此的天象,美即美矣,却让人心中发虚。 “不用防护,这是极光,没有任何危险,我们太幸运了!”卫靖还没来得及做出指示,就听见张晓瑛欣喜激动的声音。 张晓瑛也是听到了卫五一的问话才想起我国古代应该是没有极光的记载的,古代中原人谁也不会吃饱了撑得没事干跑到这真正的苦寒之地,就算有那么一两个来过也很难遇见极光,而经常看到极光的比如斛律部落的人他们一方面没有文字记录传到中原,一方面大概这极光对他们来说再稀松平常不过不值得记录。 大概因为没有现代时的光污染,这时的极光色彩对比特别强烈,张晓瑛从卫靖的披风里挣脱出来用手机捕捉着空中的绝美景象,仰着脖子转着圈恨不得躺在地上,生怕错失了哪一个瞬间。 护卫们早就见惯了张晓瑛拿在手上的怪镜子,反正郡主身上神奇的东西不少,像那个亮的惊人的照明灯就绝非凡品。 “卫五哥,把我拍进极光里,”她把卫靖的手提起来把手机放进他的手里,又叮嘱他道:“主要拍极光。” 卫靖虽然很快就学会了包括照相的各种手机功能,但是也像全天下的男朋友一样,给张晓瑛拍照时人像不是太大就是太小,加上张晓瑛为了尽可能真实地记录古代的一切,一直没开美颜功能,拍出来的照片很多时候都差强人意,但是卫靖觉得挺好。 “虽然不及你真人好看,但也已经很美了。”他每次都是这么跟张晓瑛评价。 卫靖听了张晓瑛的话完全放下心来,他虽然已经在房车里如饥似渴地学习吸收各种各样的知识,但是毕竟时间太短,各种见识仍是远远及不上张晓瑛的,既然贝贝说没事,那就肯定没事。 “不必防护了,好好欣赏这奇境罢,应该也不会常有。”卫靖一边把手机镜头对着摆出各种夸张动作的张晓瑛,一边淡定地对卫五一说道。 卫五一好奇地伸过头来看卫靖手中的神奇镜子,只见安平郡主的人像出现在镜子里面,果然清清楚楚。 “公子,这便是郡主的魔镜吗?”他问道,陈大小姐拦住他家公子时说的话他也听到了。 “这不是魔镜,这只是录像镜子,你来拿着,手尽量别愰,把我跟郡主录进去,主要录郡主。”卫靖说道,把手机递给卫五一,自己往张晓瑛站着的位置走过去。 “贝贝,我把你举高一点罢。”他说道,张晓瑛一直在尽力地往天上伸着手,好像想要摸到极光。 “哦。”张晓瑛应了一声,就被卫靖轻轻举起放到了他的右边肩膀上。 这下好了,黑旗军兵士跟护卫们都不看极光改看他俩了,张晓瑛不好意思起来,她也没想到卫靖把她举这么高,还是小时候过年逛庙会时她骑在她爹肩膀上看耍杂技,多少年了也没再有过这种待遇了。 “卫五哥,放我下去罢,你今日赶路,该累着了。”她赶紧说道。 “无妨,此奇境难得一见,我举着你,你便可离这奇境更近一些。”卫靖答道。 “可我想跟你一起照相。”张晓瑛一边说着一边把两手臂举过头顶比心,也不能白白坐卫靖肩膀上不是。 卫靖把张晓瑛放下,极光映在张晓瑛的小脸上,焕发着奇异的光彩。 “贝贝,你是我的神奇仙子,连这般的奇境都让我见着了。”他说道,把张晓瑛拥进怀里。 举着手机的卫五一看着屏幕里相拥的两人傻眼了。 第五百二十六章 神谕 傻眼的不光是卫五一,还有一直关注着张晓瑛的萧十二,他尴尬地往左右看了一下黑旗军的兵士们,发现刚刚还在看卫靖和张晓瑛的兵士们都抬头看天,有的甚至干脆转过身去,反正极光满天都是。 他再看向不远处的这两人,看到张晓瑛在卫靖怀中抬起脸对卫靖说着什么,卫靖微微低垂着头看着她,配着这满天奇幻的彩光,动人得简直就像真正的神仙眷侣。 张晓瑛在向卫靖提议给大伙拍摄一个极光录影,这种景象实在难得一见,而且即便有极光,像今晚这样漫天都是而且颜色这么丰富多彩的也不多。 “好!”卫靖点头,放开张晓瑛,拍了两下手掌说道:“所有人在我身后集合!”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人人都听到了,很快黑旗军跟护卫们排成三排,连卫五一也把手机交还给张晓瑛加入了队列,只有萧十二还站在一边。 趁着那边整队,张晓瑛先给萧十二录像:“表姐夫,今晚的天空美不美?” “美,美得怪吓人的。”萧十二说道。 “没事,回去我表姐看到这一段视频得羡慕死。”张晓瑛笑咪咪说道。 “那边好了。”萧十二不习惯对着镜头说话,提醒张晓瑛,他早就发现了张晓瑛有这面神奇的镜子,反正更神奇的骡车藏人他都见识过了,这镜子也就不算什么了。 “嗯嗯。”张晓瑛点头,先走到北胡护卫队的前面,他们分成了三排站立。 “前排蹲下,第二排半蹲,确保每个人的脸都不被挡着,大家眼睛都看着我手中的这个方块。”张晓瑛说道,格央四哥大声翻译张晓瑛的话。 虽然心中仍旧慌乱,但是公主要他们做什么就要配合。 张晓瑛的手机拍照功能特别好,即使光线不太足也能拍出很好的效果,每一个队列她都先拍一段视频再拍几张照片。 今晚的极光不仅壮观,持续时间还很长,张晓瑛给所有队列都拍完了,天空中的极光也没有减少减弱,仍旧不停地移动变幻,而且斛律部落的人也都从鹿皮屋出来了,他们纷纷跪到地上虔诚地祈祷着。 其实黑旗军的兵士们跟卫五队的护卫们也想跪下祈祷,北胡护卫队已经有不少队员跪下了。 “郡主,这天空为何会有这般景象?”卫五六开口问道。 他刚刚也听到张晓瑛的话了,不得不承认,小张大夫的见识确实是比自家公子多些。 “你们觉得呢?”张晓瑛也对古人是怎么看待极光很感兴趣。 “天庭的神仙打架?”有人说道。 呃…… “天庭神仙打架如何会让我等凡人见到?应是某位修行人飞升了。”又有人说道。 “这不可能是凡人飞升闹出来的动静,我倒觉得是天庭办喜事,让我等凡人也一起同庆。”又有人说道。 他们刚开始也是很恐慌的,不知晓自己将会面对什么,这种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其实比确切知道自己会死的恐惧还更深重些,只是因为他们的心理素质比普通人强上许多才不至于失态到惊慌失措。 后来看到张晓瑛这个平日里最是胆小如鼠贪生怕死的人反而开开心心的,他们也才放松下来——安平郡主别的怎样先不说,见识倒是过人的,她不害怕自然就是安全的,然后他们纷纷打开了各自的脑洞。 “其实都不是,这是……”张晓瑛刚说到这里就被人打断了。 “公主,驸马,今晚天降神谕,可见我等立碑永归华夏乃是上天所愿!”从斛律部宿营地小跑着过来的斛律跋神色激动地说道。 他们此前虽然也见过多次神光,但像今晚这般壮丽瑰绝且持续如此之久的确是第一次见识到,他不敢怠慢,方才已经做完了一整套祈愿流程才过来跟张晓瑛和卫靖交流心中感受。 张晓瑛听不懂他的话,卫靖轻轻握了一下张晓瑛的手示意她不要再接着说下去了。 “哦,竟是如此,我等确是第一回见识到如此景象,既是上天神谕,拿酒来!”卫靖最后三个字是说的大乾官话。 有护卫快速跑到屋里端出一个酒坛和几个碗。 卫靖把碗放在地上,倒上酒,对斛律跋说道:“斛律兄请。” 接着自己率先跪下端起酒碗高举过头顶,周围的将士们跟护卫们也跪了一地,斛律跋也赶紧跪在卫靖身旁举起了另一碗酒。 张晓瑛悄悄退到旁边,拿起手机给他们录像。 “我等今夜得上天眷顾,降下神谕,彩光映照之地皆为我华夏大乾疆土,我等身为华夏子民,必将誓死护卫华夏疆域!保境安民!立此为誓!”卫靖朗声说道。 他身后的兵士护卫们都齐声说道:“誓死护卫华夏疆域!保境安民!立此为誓!” 卫靖把碗里的酒洒了一半到地上,剩下的一半仰头喝了,斛律跋虽然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但是也跟着他一起做。 接着卫靖再把酒倒满两个碗,用胡语再说了一遍刚才的话,这下会胡语的士兵护卫们,北胡卫队的护卫,斛律跋都跟着说了后面的一句话。 张晓瑛心中对卫靖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下不光斛律跋必将死心塌地地忠于华夏,连那些北胡护卫也会把今晚的事情传回去,今晚彩光映照之地看起来简直就到了世界尽头,既然世界尽头都是华夏大地了,那他们生活的草原大漠还有什么理由不是? 古人最是相信神谕,而现在仍在夜空中炫动的极光看起来没有半点要衰减的意思,反而更加炫目,跪在地上的人们越发的对斛律跋说的话深信不疑。 既然这样,那张晓瑛就没必要科普了,毕竟连她都差点以为今晚这样的极光是神迹了。 极光保持了一个多小时,等它消失的时候,世界又重归黑暗,仿佛极光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只有张晓瑛的手机把它记录了下来。 这一夜黑旗军和护卫们都无心入睡,大伙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最后还是卫靖下令了才各回各屋。 “贝贝,你也再睡一会吧!明日我们就启程回去了。”卫靖说道。 “好,你也好好睡一觉。”张晓瑛说道。 虽然她也很激动大概率会睡不着,但她自己如果不回去睡觉,卫靖也会陪着她,可他在外面跑了这么些天肯定也累了,张晓瑛可不舍得让他再熬着。 第二天早上张晓瑛起床的时候,营地的人都已经在拆屋子了,这圆锥鹿皮屋搭建完成只需要五十分钟左右,拆屋子就更快了,二十分钟也就拆好了,比北胡人的毡帐容易多了,这个也跟他们需要跟着驯鹿群迁徙最多几天就得搬一次家的原因有关。 张晓瑛的鹿皮屋没拆,前面满满当当摆着五十多个陶罐。 “这是什么?”张晓瑛好奇地问萧十二。 “我也不知晓,斛律部的娃娃们搬过来的。”萧十二说道。 鲁阿对格央四哥说了什么,他不会说中原汉话,格央四哥虽然会的也不多,但是平常简单交流没问题,因此北胡护卫队主要都是由他跟张晓瑛对话,他自己本身也是护卫队队长。 “公主,这是浆果酒,部落里的娃娃们听说你喜欢喝,就把自己家里酿的浆果酒搬来送给你。”格央四哥说道。 张晓瑛心里涌起一阵说不出来的感觉,这些孩子们的食物种类原本就极为匮乏,对他们来说这些浆果酒一定是难得的美味,因为一年之中能吃上浆果的时间并不长,而且这些浆果酒也是他们补充维生素的重要来源。 但是他们仍然慷慨地给了自己这么多! 张晓瑛楞楞地看着地上这些陶罐,陶罐不太大,大概能装五斤酒这样,可是每一个陶罐都沉甸甸地压在张晓瑛心上。 几天来,张晓瑛完全是以一个游客的心态在跟斛律部落的人们,并没有真正把自己融入到他们之间,但是看着这满地的酒罐,张晓瑛心里惭愧不已,然而她却没有什么可以回馈给他们,即便把房车里的食物都搬出来也不够这三百多号人的部落吃一顿。 最后张晓瑛把自己的姜糖全部留给了部落的孩子们。 “阿姐,你还会来看我们吗?”部落里的孩子们可不知道什么公主不公主的,对他们来说张晓瑛就是陪他们玩了几日,给他们唱曲子,因为有她在,家里大人都不再打骂他们的好看小姐姐,如果这位姐姐能一直陪着他们该多好啊,姐姐在的几日每一天都可有意思了。 “阿姐一定找机会前来。”张晓瑛说道,小朋友们围着她,一人拉着她的一点衣襟,周围也还围着一群,几乎部落里十岁以下的孩子都跟着张晓瑛,其中不乏两三岁大刚刚不用抱在手上的,一大群人挤挤挨挨地走着,看起来好笑又心酸。 小朋友们把张晓瑛送到了河岸边还不舍得松开手,卫靖也没想到自己离开几日张晓瑛就收获了这么一大群迷弟迷妹,他清咳一声把手伸向小朋友们中间的张晓瑛说道:“贝贝,咱们该上船了。” 顶着小朋友们的眼神,卫靖第一次生出了怀疑自己是不是抢了别人东西的感觉。 斛律跋在一旁既尴尬又感动,虽然他没见过别的公主是什么样的,但是肯定不是堇兰公主这样的。 “好啦,别拦着公主啦!让公主回家去啦!”他说道。 他已经知晓张晓瑛的来历了,原来堇兰公主既是大乾的郡主,又是北胡的公主,难怪北胡对她如此看重呢! 而鲁阿也向他描述了几百黑旗军全歼了近三万狼匪的过程,把卫靖除了是堇兰公主的驸马之外的身份告诉了斛律跋。 刚听完自己大外甥的话时斛律跋冷汗都快冒出来了,自己这几日称兄道弟的原来竟是这么样的一个人! “你何不早些告知与我呢?”斛律跋问他大外甥,语气中带着怨念。 “嗐!这些日子只记得他是堇兰公主的驸马,都快忘了他是何人了。”鲁阿讪讪说道。 可不就是么!他们跟堇兰公主离得近,日日就看这大乾第一杀神对堇兰公主那叫一个……都不晓得该用什么词语描述了,总之跟他那“止儿夜啼”的名声差得实在太远。 小朋友们依依不舍松开了手,好些个已然眼泪汪汪。 张晓瑛也眼泪汪汪。 “好好长大,把身子吃的壮壮的。”她弯腰下去摸摸那些小不点的小脸。 卫靖半抱半拉把她从小朋友堆中解脱出来,牵着她的手往船上走去。 斛律跋的大儿子带着斛律部新成立的三十人武装小分队分成左右两列列队送别。 “好好练,子弹尽量省着用。”卫靖对斛律跋的大儿子说道。 “是!将军!属下定然谨记!”斛律跋的大儿子高声应道。 虽然只是训练了短短五天,但他们进步神速,看起来有模有样的。 卫靖给他们留了三十支枪,一万五千发子弹,虽然不多,但主要他们自己带的也有限,而让斛律跋签接收函的时候,斛律跋竟然还会写他自己的汉文名字,虽然写的歪歪扭扭的,但也很让卫靖跟张晓瑛意外了。 船只缓缓驶离河岸,虽然是逆流,但是因为水流平缓,从北极刮来的风力又很猛,因此回程反而比来的时候船速更快一些,岸上送行的人很快就远去了。 跟卫靖张晓瑛在鄂毕河上逆水顺风稳稳当当的行船相比,张晓珲率领的东海舰队在经过塔州北部海域时遇到了麻烦。 他们遇上了强风暴。 海面上巨浪翻涌,舰船就像一叶叶扁舟一样迎着浪峰前行。 舰船上大部分的士兵都没有见识过这么巨大的风浪,但他们都在有条不紊按照此前的避风训练做好应对风暴的各项准备。 张晓珲心中其实也不是很有底气,古代航行没有天气预报,他只能是按照老渔民的经验判断,今日凌晨看到天空出现了几道长长的彩带云,他马上命令舰队驶向最近的天然良港以求避过风暴。 不必妄想他们的舰船可以承受飓风,即便是二战时的航空母舰也一样会被狂风巨浪虐得昏头转向伤亡惨重。 为了在风暴中心到来之前赶到目的地,张晓珲正带着舰队全速航行。 第五百二十七章 光束 天色逐渐昏暗,狂风挟着雨点击打在船舷上,海浪越来越大,如果海浪大到一定程度就需要减速了,但是减速就难以在风暴中心到来前赶到目的地。 海上航行,最大的危险便是遇到风暴,几乎没有船只可以抗过十四级以上的风暴,因此天气预报对于航海才会如此重要,只要有风暴,吨位再大的船只都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 好在他们已经回到塔州西北海岸的现代时的达尔文港附近,这个港口距离亚洲最近,因此是澳洲最重要的出口港口,由于地理位置极为重要,也是澳大利亚的军事重镇和舰艇基地,同时也是二战时唯一被日军轰炸过澳洲城市。 而在现代达尔文港由我国租借使用九十九年,张晓珲对那里的地理水文条件十分熟悉。 王峰站在张晓珲身边,紧紧地抓住栏杆保持平衡,即便他已经是将士中心理素质非常好的了,此时也不由得心中发慌。 “将军,需要减速平衡舰船吗?”他喊道。 “没到时候,继续全速前进!”张晓珲大声答道。 减速被困在暴风眼几乎只有死路一条,拼尽全力冲过去还能抢得活命的机会,但是这种时候就不能使用风帆了,所有舰船的风帆全部收拢,驱动就靠蒸汽机。 就在雨点越来越密集, 风力越来越猛的时候,前方终于出现了陆地。 “看到了, 将军, 我看到陆地了!”王峰激动地大声喊道。 这是肉眼看到的, 方才也不知晓是不是他自己没注意,这陆地仿佛突然之间便出现了, 一出现就已经离得很近了。 张晓珲转头看了他一眼,其实海岸线早就出现了,只不过王峰的注意力一直只是集中在眼前的海浪上, 看来这些将官们还需要多加磨炼才行。 “减速,匀速进港。”张晓珲大声喊道。 这里有一处环形的天然避风港,哪怕风暴中心从这里经过,但是有了这些环形岛礁的阻拦, 海浪的破坏力就会消减许多,避免了船只被巨浪损坏。舰船鱼贯而入,依次靠岸停泊, 此时海面上已经几乎看不清前路了, 张晓珲让林拓拿着强光手电在甲板上按照航海灯语指引后面的舰船,船只颠簸得太厉害,林拓用缆绳把自己绑在桅杆上固定。 在当下的通讯条件下, 相距遥远的船只之间要进行通讯主要就是依靠旗语和灯语, 而在恶劣天气中, 灯光又以其强大的穿雾性使得灯语优于旗语,而当下时空并没有可以当成灯语使用的灯光,全靠张晓珲带着的强光手电。 虽然强光手电防水, 林拓还是尽量不让雨水碰到它,他左手拿着一顶斗笠挡在手电上方,右手倾斜着把光柱照出去, 他知晓这道光柱的重要性,在这般的海况之下无疑是后方舰船活命的希望。 虽然海军是新组建的, 但是十二艘舰船负责掌舵的都是原来水师营有经验的老舵手,驾船技术是不缺的,他们虽然是第一次航行了这么远的距离,但也在这几个月的远洋航行中获得了更多的经验。 最后一艘舰船上的年轻舵手吴涛脸色苍白地看着眼前茫茫一片的海面, 他们已经看不到离得最近的前方舰船了, 只能凭着感觉往前航行, 舰船破浪前行, 忽高忽低,也不知晓是不是仍然保持着原来的航向。 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些绝望了,虽然知晓出海前就会面临着这般的风险,很有可能葬身大海,连葬入祖坟的机会都没有了,但他仍然坚决要加入海军。 可是此刻面临着这般可怕的局面,他却不由得有些后悔起来,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原本跟别的船只比起来好像一个庞然大物的舰船就像一片浮在水面上的落叶,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那么的无助。 “轮机长,我已经完全看不见前方舰船了。”他忍不住对老舵手刘大成说道。 “保持航向。”刘大成说道,目光仍旧紧紧地盯着前方。 他是舰队中最有经验的舵手,正因如此才会被张晓珲安排在舰队的最后押队,这种时候如果他的舰船落单了那几乎没有逃生的机会了。 “光!前方有一道光!”机舱里一名年轻的水兵兴奋地喊了出来。 “我也看见了,一闪一闪的,又不闪了!就在那,左前方十点钟方向。”又一名水兵喊道。 他们学习了怎么描述方位的时候,需要先学习看时钟刻度,这时钟每艘船上都有一个,时时“滴答滴答”的响着,隔一段时间就需要统一拧上发条,跟旗舰对好时间,也是船上最精贵的物品。 “朝光速转向!”刘大成所在舰船的舰长大声下令道,刘大成心中也十分激动。 他也看到那束光了,不光看到,他还看懂了那道照射时间忽长忽短的光束所表达的意思——向我靠近!向我靠近! 他们跟着张将军学习过航海灯语,虽然学的时候也有些不以为然,那有这么亮的灯光可以照射得这般远的呢!但是张将军下了死命令, 背不下来便不允许再掌舵,所以他们都下苦功夫把航海灯语记下来通过了严格的考核。 此时他激动得差点热泪盈眶,如果不是这束光及时出现, 他们的航向已经错开了,如果航行得再远些,即便光束出现了也有可能看不到,那便不知晓会驶向何方。 而如果此前他没有学习过灯语,看不懂这灯光表达的意思,他便也不敢贸然向光束所在的方位行驶过去—— 亮成这般的灯光根本不像人间所有,更像是传说中的海妖要把船只骗过去好吃掉船上的人。 但是他同时还记得张将军说的话:“总有一天,我们会用上灯语,现在学会了灯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的着了。” “旗舰,是旗舰发出的光束。” 所有舰船都在灯语的指引下驶进了避风港有序停泊,刘大成的舰船最后一个驶入,这时候张晓珲所在的旗舰一直停留在最外侧指引着所有船只,直到最后一艘船只驶入旗舰才最后进入,刘大成在他们的船只经过旗舰时听到这句话眼眶一热。 这种情况下早一点进入避风港就少一分危险,因为也许下一刻风暴就会加强,把船只活活掀翻,但是旗舰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引领着舰队所有船只安全入港。 这一刻,他内心深处第一次对这位少年将军产生了死心塌地追随的念头。 风暴足足刮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才停歇,但是雨水仍旧很大,舰队只能等雨小了一些再检查一下舰船外部受损程度,加上修船的时间,怎么也得在此地停上几天了。 “舰长,第三水密舱有渗水迹象。”船上负责船体维修的水兵说道。 “好,别处可还有损伤?”定远舰舰长曹栋问道。 “没有了,咱们的船体外侧包了铁皮,不然肯定抗不住这般的海浪。”维修水兵伍大栓说道。 他家原本是船坊里的工匠,修了好几辈子的船,对什么材料能承受多大压力清楚得很。 “那是,这铁皮多贵啊!”曹栋说道。 “报告舰长!将军前来我舰,已经上了接舷板!”值守水兵大声报告。 曹栋一激灵,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正想了解清楚士兵受伤和船只受损情况后到旗舰去向将军汇报,没想到将军自己过来了! 还是他的动作不够快啊! 谷魉</span>  他三步并作两步赶出指挥舱室,迎向张晓珲行礼:“末将曹栋见过将军!” 张晓珲看着眼前这个在邺城响尾蛇突击队就跟随自己的得力干将,微笑着说道:“起来说话,我是过来看看有没有人受伤的。” 这位看起来脸色还不错,应该是睡得还不错,不愧是当初精挑细选出来的,胆子着实不小,一般人第一次在海上遇到这样的风暴多少都会想点什么。 “我舰上有五名水兵负轻伤,有磕到脑袋的,有崴了脚的,还有擦破皮的,都处理好了。”曹栋说道。 像擦破皮的要按照他们以前的标准根本就不算受伤,但是将军说过,在海上航行不比在陆地,小伤也要认真对待。 “我看看他们去。”张晓珲说道。 “是!将军请随末将前来。”曹栋说道,转身把张晓珲领往士兵们的舱室里。 有机灵的小兵快走几步到了水兵舱室小声喊道:“将军来了!” 一时间,舱室里赖在床上无所事事睡懒觉的,玩牌的,下棋的,无一例外都是光着膀子只穿着裤衩,一听这话各个都急着想把衣裳穿上,幸亏他们训练有素,没两下就把衣服穿好了。 “将军到!”传令兵喊道,兵士们已经齐刷刷在过道两侧直挺挺站着。 “大家不必紧张,坐下吧!”张晓珲笑笑说道。 看到这些士兵们这种反应,他都要反思自己平时是不是严厉得过分了一些。 “是!”兵士们齐声应道,又整齐划一地坐到了床上。 “大家昨日经历了舰队出海以来最猛烈的一场风暴,有没有谁想说什么?”张晓珲问道。 “报告将军!我想说!”一名精悍的士兵眼神晶亮说道。 “好!”张晓珲说道。 “在这般的风暴中穿行,实在是太过瘾了,我很喜欢。”这名兵士一脸回味地说道,要不是他已经被人捶过,他都想说最好每日都经历一遍风暴了,那种感觉就好似自己成了呼风唤雨的飞龙一般。 “那是因为你遇到的风暴还不够猛,如果我们昨日没有及时进入避风港你就不会这么想了。”张晓珲说道。 他当然不会允许舰队中有人为了寻求刺激去体验风暴,这些人日后有可能会成长成为舰队里的关键角色,就必然需要对大海保持敬畏之心。 “你小子磕到头还不记事呢!”曹栋说道。 这水兵就是因为站在甲板上被一个浪打翻撞到了脑袋,是五名受伤的士兵之一,名叫胡三。 “好了,不疼了。”胡三不好意思地说道,伸手摸了摸自己后脑勺上的大包。 “不疼了也不代表就好了,这几日注意休息。”张晓珲说道。 “是!属下谨记将军嘱咐!”胡三大声应道。 “还有谁想说?”张晓珲又问道。 “报告将军,我有话要说。”又一名士兵说道。 “好,你说。”张晓珲点头。 “自从出海打了几仗,我原本以为我们的舰队强大无比,可是在昨日的风暴之下看起来却不堪一击,我才知晓您以前一直提醒我等的话语都是真的,必须时刻记在心里。”士兵说道。 “怕不怕?”张晓珲问道。 “不怕!就算真的死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到时还要再找将军加入海军!”士兵大声应道。 “好样的!”张晓珲重重拍了拍这名士兵的肩膀夸赞道,又转头问道:“你们怕不怕?” “不怕!”士兵们同时大声答道。 将军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都不怕死,他们还有啥可怕的? “非常好,我们不怕死,但也不做无谓的牺牲,只要注意观察,大多数时候都是可以避开风暴的。”张晓珲说道。 安抚了定远舰上的士兵后,张晓珲十一艘舰船都走了一遍,士兵们的反应跟定远舰上的都差不多,士气并没有受到打击。 这就好,张晓珲就怕他们有心理阴影,但是古代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看起来比现代人的强大许多,一个个都生死看淡,下回还干。 检查了一圈下来,受伤的士兵不到一百名,都只是轻伤,所有舰船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那就得停在避风港,等候船只全部修好后才能出发,既然如此那便上岸走走来个负重拉练训练,好让士兵们提前熟悉一下这里的地理环境。 说走就走,将士们仍旧精神抖擞地集队上岸,他们内心充满了激动之情,此地也是一块新大陆呢! 这一带的海岸都是礁石,再往里多是热带雨林和热带草原,这所谓的热带草原其实就是湿地,因为此地分为旱季和雨季,雨季时草原就变成了湿地,而且这种湿地往往走进去时还是草原,一场暴雨后就成了布满鳄鱼的水塘,而这里也是澳洲土著人的聚居地。 虽然在海上经历了暴风雨,但是这个时节塔洲北部陆地上仍然算是旱季,看来海上的雨并没下到陆地上,因为眼前的草原只是稍微泥泞了一些,草原之中散布着大小不一的小湖泊,那里便是鸟类的天堂,各种各样颜色艳丽的飞禽自由自在地在湖泊里觅食,不时飞起一大片,看起来蔚为壮观。 这般的大片飞鸟飞过的景象大乾也是有的,毕竟现在人烟比现代稀少得多得多,野生动物种群很是丰富,但是此地的飞禽在大乾是见不到的,因此张晓珲特意让队伍放慢了脚步,给士兵们好好欣赏这些珍禽鸟兽,他自己也用手机拍摄下来要给家里人看。 越往里走土地越是干燥,虽然仍然长草,但稀疏了许多,张晓珲正准备让队伍停下,却听到左后方有人大喊:“哎!哎!*@g#@……” 张晓珲转身看过去,只见一大一小两名土著人正挥着手向他们跑来。 第五百二十八章 金沙 这两名土著人不像新几内亚岛上的食人部落一样脸上身上都涂满颜料,能看出来大一些的是男孩,小一些的是女孩,他们身上光溜溜什么都没有,皮肤黝黑,头发卷曲,嘴部外凸,鼻头宽大,眼睛凹陷,几乎看不到眉毛。 这是非常纯粹的澳洲原始土著人的长相,事实上这样的土著人早在白人到达澳洲没多久就消失了,此后所谓的土著人也只是白人男性与女性土著人生下来的混血儿,即便这样的混血儿在1967年的时候也只有7万人,但就是这样的混血群体也不被看成人类,直到1967年,澳大利亚举行全民公决来决定这些混血儿到底是人,还是动物。 对于土著人的着装问题,海军将士们已经见惯不惊了,毕竟就他们自己的体验来说,在这些地区生活确实是光溜溜啥都不穿更加舒适,他们自己在舱室也都是只穿着一件裤衩而已。 但是看清楚了土著人的长相还是让他们很惊讶,虽然张晓珲已经一再教育土著人也是人,只不过生产水平没有发展才导致他们认知低下,但他们的脑海中仍然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两个字——野人。 “将军,是两个小野人。”王峰直白地说了出来。 这…… 野人就野人吧!好歹还是当人看。 张晓珲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是一公一母两个小野人。”又有士兵进一步解释。 张晓珲一噎,他真是想多了! “是一个男娃一个女娃。”他纠正道。 “公母”这种提法那就是潜意识里还把土著人归为动物,如果不把人当成人而是当成动物,无缘无故虐杀时就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不会受到任何惩罚,甚至还有奖励,这就是白人当初对土著人大开杀戒时的心理基础,而这是张晓珲一直以来想要极力避免的。 土著人离得近了,能看出来这两个都还是孩子,男孩十多岁,女孩八九岁,两人脸上都带着着急的神色。 他们手上没拿着任何东西,男孩一直挥舞着双手,跑到队伍最后面就跟离他最近的将官急急地说着话。 女孩却没有这么做,她一直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看着队伍里的人,直到来到张晓珲面前,跟张晓珲眼神对上。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懂得察言观色,而且还很会抓住重点。 张晓珲想道,这孩子显然是在队伍中寻找对他们有善意的人,他们肯定是遇到麻烦事需要帮忙,她在筛选出会帮助他们的人,而不是像男孩一样做无用功。 女孩跟张晓珲对视了十来秒钟后,双手交叉放在心口处对张晓珲躬下身子,看起来像是行了一礼的意思,接着嘴里说着“@#*##……”,同时双手也在比划。 张晓珲听不懂她说的话,就通过她的比划来判断,女孩先是在地上画了一个圈,然后自己蹦进去,接着双手抱头蹲在里面,展示完了就抬头看张晓珲,伸手往队伍左侧后方指着,嘴里说话时带着恳求的语气。 “陆战队一班跟我走,带上背包。别的人原地休整。”张晓珲说道,跟着女孩往她指的方向走去。 女孩露出欢喜的神色,一边走一边对张晓珲做刚刚疑似行礼的动作。 张晓珲对她点点头,心里想道,谁说土著人是野人?这女孩小小年纪,比他自家妹妹在这个年纪时懂事能干多了,他妹妹在这个年纪别说察言观色了,人家说反话损她她都听不懂。 土著男孩看到张晓珲带着人跟土著女孩走,欢喜地跟了上来,土著女孩对他说了什么,土著男孩便也像张晓珲和陆战队队员们像女孩一样行礼,看起来两个人中明显是女孩在主事。 其实土著人大多都是很善良的,北美的印第安人帮助了乘坐“五月花”到了北美的第一批新教徒,在他们忍受饥饿和寒冷时给他们送来了食物和保暖衣物,还教会他们种植南瓜和玉米,这就是美国感恩节的来历,两个澳洲人在穿越澳洲中部的干旱沙漠地区又渴又热差点死去时,也得到了一群土著人的救助。 然而讽刺的是,帮助了新教徒的北美印第安人遭到了种族灭绝,从十五世纪白人到来前的五百万人剧减到了二十五万人,那两名被土著人救活的澳洲人更是从昏迷中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拿枪射杀救活了他们土著人。 澳洲土著的人数在白人登陆之前有说三十万也有说五十万,之所以快速减少除了被虐杀之外就是被抓去当成奴隶卖了。 土著孩子带着张晓珲和陆战队队员走了一百多米,绕过一个巨大的蚁丘,这个蚁丘足有两米多高,十多米长,应该是多个蚁丘连在一起形成的,类似的蚁丘澳洲有很多。 离蚁丘不远处有两名年长土著趴在地上的一个洞口边上,这个洞口直径一米多点,看来事情跟张晓珲猜想的一样,有人掉进了洞里,土著人没能把人救上来,派出两名土著孩子去找人来帮忙时他们先遇见了张晓珲的队伍。 土著女孩开口大声跟洞口边上的两名土著老人说着什么,那两名土著老人抬头看到他们,脸上露出欢喜的神色,急急地对张晓珲和陆战队队员说着话。 难怪当时的欧美白人那么容易就灭了他们呢!这些土著人心思确实很单纯,主要也是在这片陆地上生活的人不多,土地上自然生长的食物足够他们通过采摘渔猎就能生存下去,不需要像在别人口密度大的地方那样跟别的人群争抢,因此也就没有防人之心。 张晓珲放下背包走过去从洞口往下看,这个洞底部比洞口稍大一些,有七八米深,洞里有三个人,光线不好,只能看出是两大一小三名土著人,小的土著人大概只有三四岁。 那就把人救上来吧!这么深的洞,看来也不是同时掉下去的,应该是其中一个想下去把先掉下去的人救上来,结果下去了自己也上不来了。 “准备救援。”张晓珲说道,自己转身蹲下打开背包拿出救援装备。 他准备自己亲自下去,洞里的人有可能有土著女性,这些陆战队队员面对这些不穿衣服的异性多少都会有心理障碍。 “将军,让我下去罢!”林拓开口说道。 将军身为舰队主将,肩负着要把舰队带回军港基地的重任,目前舰队暂时没有别的人可以做到这一点,因此不容有任何闪失,而洞里情况不明,他不能让将军下去冒险。 张晓珲抬头看向林拓,小伙子一脸坚定。 “也好。”他点头说道,林拓所在的疍家人受礼教影响不是那么明显,疍家的女性生活在船上,也经常会下到海里游泳,因此相对的,林拓面对这些不穿衣服的土著女性坦然得多。 而年轻人确实也应该多积累经验。 林拓在身上绑好安全绳,另一头系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两下就下到了洞底。 洞底下全是淤泥,两名土著人双手放在心口对他行礼,“呜呜哇哇”说的大概是感谢的话语,林拓对他们微微笑说道:“你们得救了。” 他知道他们听不懂,但是总能看懂他的笑意。 两名土著人一男一女,男性土著人看着更年轻一些,对女性土著人很是紧张,对林拓示意先把女性土著人送上去。 女性土著人一直坐在地上,神情萎靡,林拓扫了她一眼,仰头对洞口外喊了一声:“将军,有一位土著人好像受伤了。” “伤哪了?”张晓珲问道。 “我问问。”林拓答道,对着自己身体比划,脸上做出疑问的表情,那土著人看懂了,对自己的小腿指了指,又指向女性土著人的小腿。 林拓这才仔细看向女性土著人的小腿,有一条明显肿大。 “应该是小腿骨折了。”林拓说道。 “去喊刘大夫过来。”张晓珲吩咐身边的一名陆战队队员。 “是!”队员转身跑步离去。 “先把受伤的人送上来吧。”张晓珲对洞底下的林拓说道。 “是!”林拓答道,示意男性土著人把女性土著人扶起来,他毕竟年轻,脸皮薄,不好意思接触女性土著人的身体。 男性土著人把女性土著人扶起来,那小土著人紧紧抱着女性土著人没受伤的腿,林拓低下头,把救援绳绑到女性土著人的身上,男性土著人把小土著人从女性土著人的腿上扒了下来。 没办法,这救援绳的绑法一般人也不会,更不用说是土著人了,他绑好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才对洞口上喊道:“将军,救援绳绑好了,可以往上拉了。” “拉吧!慢一点。”张晓珲对洞口的陆战队员们说道。 土著人个子倒是不小,但是都很瘦,而且肚子总是鼓鼓胀胀的,大概是营养不均衡造成的。 女性土著人很快被拉了上来,随队军医刘大夫赶紧过来给她诊治,却在看到她身上的沾染的泥尘怔了一下。 他看看张晓珲,张晓珲在往洞底下看去,仿佛什么也没看到。 将军到底是少年人,都说非礼勿视,他自然不会往这个女野人身上细瞧,因此也就没留意罢。 刘大夫一边想道,一边小心地检查这名女性土著人的伤腿。 洞口外的四个土著人都围过来紧张地看着这名女性土著人,好像洞里没人还留在底下。 洞里面林拓又要把救援绳绑到男性土著人身上,他摇摇头,自己抓住绳子像猿猴一样灵巧地爬上了洞口,那身手敏捷程度一点不比陆战队队员们差。 洞里只剩小土著人跟林拓了,小土著人是个女娃,并不怕林拓,手上还拿着一个果子,林拓给她绑好了救援绳后,她就把果子递给了林拓,脸上还露出笑容。 “你留着自己吃罢!”林拓摆摆手说道,他对自己心中对这些人的“野人”定义产生了动摇。 这么小便懂得了知恩图报呢,怎能是野人呢! 小土著人被拉上去后,林拓也抓着绳子往洞口攀上去,却在爬到一半的时候停了下来。 这一半是被阳光照射到的一半,洞壁上隐隐约约反射着细碎的金光。 他正想抠出一点仔细看看,却听见洞口外他的战友孙辽说道:“将军,这土著人后背上沾染的泥沙发着金光。” 他听见自家将军回答道:“我看到了。” “看着像金子,这洞里的会不会是金沙?”孙辽又说道,声音有些兴奋。 “让林拓探查一下。”张晓珲说道。 其实在那名女性土著被拉上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她身上的金沙了,毕竟黑色很容易反衬出金色,但就算是今天没有在这里发现金沙,他其实也是清楚这块陆地上哪里有金矿的,而且他也打算找个机会给皇帝写个报告说明一下。 只是现在需要提前报告给皇帝了,大伙已经发现了这个洞里可能蕴藏着金矿,如果自己压下来不让探查倒显得要私藏似的,士兵们这么想虽然不太好,但问题倒不大,若是传到皇帝耳朵里,让他误会自己要私藏那麻烦可就大了。 这可是金矿,而不是什么煤矿铁矿,自从金子在人类社会出现后,无论古今中外,金子都是财富的象征,现代国家每到经济危机就靠库存黄金渡过难关,可以说,黄灿灿的金元宝那就是人人都喜欢的好东西!哪怕最不把钱看在眼里的他自己妹妹,过年买巧克力时也喜欢挑金元宝造型的。 还有就是,当时他给皇帝介绍这块陆地时也提到了这里盛产黄金。 其实身为皇帝,知道了他们一家的来历以后,没有想方设法威逼利诱套问出地球上的金矿等矿藏分布已经算是非常克制了,这也是张晓珲对老皇帝的印象比较好的原因之一。 当然大概老皇帝想的是,不管这些宝藏在哪里,反正都是大乾的,就算是在大乾老百姓手中也是大乾的,这叫藏富于民。 “将军,这洞壁确实发着金光。”林拓在洞里说道,语音中也带着激动。 他虽然没有摸过金子,但是金色他还是知晓的,庙里的菩萨有许多都塑着金身。 “好,先上来,回程时咱们再挖些回去送去京城报给朝廷,朝廷自有奖励,大家都知晓吧!若是咱们私挖矿藏可是重罪。”张晓珲决定给这帮小子泼泼冷水。 财帛动人心,任谁看到这金灿灿的金沙都难以冷静下来。 他这话一说,小伙子们脸上激动的神色果然平静了不少。 “若是觉得此地刚刚发现还未归属大乾,乃是无主之地,但我想请诸位细想一下,若不是朝廷拨付银子组建海军,还不惜血本打造舰船,我等是无法到得此地发现这金沙的。”张晓珲再说道。 我国自从汉代汉武帝时期开始推行盐铁官营之后,金银铜铁这一类的金属矿藏不再允许私人开采,一旦被发现刑罚极重,他不希望这些队员的家人们铤而走险。 正在给女性土著人接骨的刘大夫暗自点头,心道:“张将军这般的心性难怪深得皇上信任!” 原本他就担心张晓珲让士兵们不要声张,现在听他说要报与朝廷总算是松了口气。 “啊!”随着一声惨呼,大伙的注意力都回到了土著人身上。 第五百二十九章 母系 这声惨叫是被救上来的女性土著人发出来的,刘大夫给她接上了断腿,她疼的满头是汗,围着她的几名土著人紧张得对刘大夫“呜呜哇哇”地说着什么,但是他们也知道刘大夫在给女性土著人疗伤,虽然着急但也没有做出什么举动。 女性土著人缓过来后,对他们摆摆手说了什么,这些土著人就都安静了下来。 有意思,看来这些土著人还处于母系社会的形态中呢!这位被救上来的女性土著显然是这个家庭的一家之主。 张晓珲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家子,想到自己妹妹为了体验母系社会专门跑到摩梭人的村子里住了两个星期,回来后失望地说摩梭人的母系社会其实并不纯粹,因为在许多重要事物的处理上,甚至一些仪式上的重要位置站着的都是男人。 如果妹妹可以近距离观察这些土著人她一定会很开心罢,说不定还会跟他们住上三五天,时间再长就不行了,这是他妹妹可以忍受不洗澡天数的极限。 他在观察着别人,也有人在偷偷观察着他们。 达丫心里越来越害怕,她不知道家里人发现了没有,这些突然出现的人们与她们太不一样了,刚刚为了救阿妈,她没来得及思考,可如今她看得越仔细就越紧张。 虽然这些人看起来没有恶意,还救了阿妈阿舅和阿妹,可他们来了就得吃食物,但是土地上的食物只够他们族群的人采摘, 前两年因着发洪水许多食物都没长出来,许多小婴儿一生出来就被溺死了。 这些人虽然不凶悍, 可他们很能干, 他们会把地里的食物采光, 水塘里的鱼儿猎光,那她们自己族群的人就得饿死…… 她不敢再想下去,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白白的团子,团子比她的两个拳头加一起还大一些。 她一愣,把团子递给她的正是她请求帮忙的人, 可她不知道这团子是什么,她不敢接。 张晓珲已经发现了这个聪明的小女孩对他们产生了警惕防备的心理,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处于她们如今的社会阶段, 最直接的争斗为的无非就是食物,他拿出了一个馒头给她,是为了让她明白他们不会跟她的族群争抢食物, 不然如果发生了土著人为了保护食物主动攻击大乾人, 那后果必然很严重。 小女孩没有接受他的馒头,张晓珲撕了一小块馒头放进自己嘴里嚼了几下咽进肚子里,再把剩下的馒头又递给了小女孩, 小女孩终于接过馒头, 张晓珲微笑着示意她吃一口。 达丫像张晓珲那样撕了一小块馒头放进了嘴里, 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没再继续吃这个大馒头,而是马上把馒头拿给她阿妈。 这种食物又香又软, 他们族群从没吃到过这般的食物,自然要第一时间给阿妈享用。 “阿妈快吃。”达丫欣喜地把馒头递给她阿妈,达丫阿妈疑惑地接过馒头, 她还不能移动,刘大夫在给她上夹板, 她本来正在专注地看着,想要学会了好给像她一样受伤的族人治疗。 “哪来的?”她问道。 “那个人给的。”达丫指了一下张晓珲。 达丫阿妈看向张晓珲,她大概三十岁左右,当然因为张晓珲也是第一次见到土著人, 也许判断不太准确。 “谢谢恩人, 万灵护佑你。”达丫阿妈对张晓珲做了一个祷告的动作, 然后也撕了一块馒头放进嘴里吃起来。 跟达丫一样, 她也是一尝到馒头眼神就亮了,赶忙把馒头给所有在场的土著人都分了一块,于是土著人们都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他们喜欢吃馒头就好,张晓珲就怕他们不接受外来的食物,那以后冲突就难以避免,如果他们接受外来食物,那么即使土著人赖以生存的采摘食物减少了,他们也可以通过交换体力劳动换取食物,这是双方可以和谐相处的关键。 刘大夫给女性土著人绑好了夹板,本想叮嘱她要多长时间才能拆掉,但一想她也听不懂,也就不说了,那个年轻的男性土著人背起达丫阿妈,达丫牵着她妹妹的手,一群人一边双手交叉放在胸口一边侧着身子走,离开十多米才终于背对着张晓珲一行快速往从林里走去,最终消失在林子里。 “将军,他们好像不知晓这是金沙。”孙辽看着土著人的背影说道。 “野人自然不会知晓这个,我瞧他们手上拿着的一把像斧子似的东西还是石头跟木柄绑起来的。”林拓说道。 嗯,这帮小子观察得倒挺仔细的。 “应该称他们为原住民,意思是他们比咱们先在此地住了很长时间了,日后‘野人’这个称谓不可再出现,这是纪律。”张晓珲正色说道。 记住了这处金沙洞的方位,大伙继续进行拉练,发现金矿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队伍,大伙士气高涨,虽然他们不能直接开采淘金,但这也意味着他们的远航更有价值。 而且虽说金矿不能私自开采,但是可以在朝廷监管下开采, 给朝廷交上所得矿产的稅金即可, 只要确定有金子, 能淘出来就有发家致富的机会,不会白白做些无用功。 他们可是亲眼看见了林拓衣裳上沾染的金沙,那含金量可不少,只要朝廷发布采矿布告,他们一定让家里人第一批前来。 “将军,他们好像不知晓这是金沙。”孙辽看着土著人的背影说道。 “野人自然不会知晓这个,我瞧他们手上拿着的一把像斧子似的东西还是石头跟木柄绑起来的。”林拓说道。 嗯,这帮小子观察得倒挺仔细的。 “应该称他们为原住民,意思是他们比咱们先在此地住了很长时间了,日后‘野人’这个称谓不可再出现,这是纪律。”张晓珲正色说道。 记住了这处金沙洞的方位,大伙继续进行拉练,发现金矿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队伍,大伙士气高涨,虽然他们不能直接开采淘金,但这也意味着他们的远航更有价值。 而且虽说金矿不能私自开采,但是可以在朝廷监管下开采,给朝廷交上所得矿产的稅金即可,只要确定有金子,能淘出来就有发家致富的机会,不会白白做些无用功。 谷痻</span>  他们可是亲眼看见了林拓衣裳上沾染的金沙,那含金量可不少,只要朝廷发布采矿布告,他们一定告知家里兄弟第一批前来。 在塔洲停留了五日,确认舰船修补完好,东海舰队终于启程一路往西,在半个月后到了爪哇岛和苏门答腊岛之间的巽他海峡,而舰队这一路一直沿着爪哇岛以南的洋面航行。 在通过这处连接北太平洋和印度洋极为重要的通道时,张晓珲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上一个时空苏门答腊岛由于海上丝绸之路要道,因此沿海一带经济繁荣,在东部出现了一些著名的城镇,我国古代从唐朝开始就接受这里的王国朝贡,到了明朝还在这里设置了管理机构旧港宣慰司。 之所以明朝会在苏门答腊岛设立管理机构,是由于郑和下西洋前苏门答腊岛上的三佛齐和爪哇岛上的满者伯夷之间的两个政权打来打去,局势混乱,再加上旧港的土地肥沃,十分富饶,种一季谷,收三季稻,不少华人就趁机在旧港安家了,一来二去人越来越多,到了郑和下西洋时朝廷即设立了旧港宣慰司,把苏门答腊岛的大部分地区纳入明朝属地。 按理说现在正是那个名为“三佛齐”的王国统治苏门答腊岛的时候,但是苏门答腊岛跟爪哇岛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上个时空两边都派了使者到宋朝寻求支持,这个时空究竟是个什么情形真不好说。 他拿起望远镜往西边看去,果然看到许多大小船只在海面上混战,其中一方明显已经处于下风,两边的战船风格迥异,似乎并不是临近两地的船只。 “转向,左前方十点钟方向,全速航行。”张晓珲下令。 但是舰队距离战场实在有点远,还没等东海舰队赶到,防守一方已经溃不成军,大部分船只起火,士兵纷纷跳进海里,而进攻一方已经攻进了岸上的城镇,真个叫势如破竹。 攻方的船只密密麻麻,看起来不下一百艘,显然并不是海盗,他们的船只已经把进入港口的航路全部封死了。 在张晓珲的望远镜镜头里,离海岸不远处有一座城池,城墙比邺城的城墙矮多了,也就三米多高,按大乾的标准,这连大户人家的院墙都不如,也就能防些小毛贼,城池外散布着居所,都是竹木搭建的屋子,攻击一方的士兵上岸后,屋子里的人们惊慌失措地四处躲藏,岸上的屋子也开始燃烧起来,很快就连成了一片。 岸上的人们扶老携幼想要上小船逃离,但都被另一方的战船截住,船上的人不是被射杀就是跳海,即使是幼童也不能幸免,看起来十分凄惨。 张晓珲虽然看得怒火中烧,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他只能下令舰队做好战斗准备。 “鸣笛。”张晓珲说道。 他们暂时赶不过去,用声响威慑一下吸引这些战船注意力,好让岸上的人们多些逃生机会也是好的。 但是张晓珲也不能贸然跟这进攻方开战,虽然可以打个痛快,但没准就会酿成外交事件,因为这舰队显然是个小国的战船,说不定还是大乾的某个藩属国的舰队。 可惜对方没有这么想,大概也是因为东海舰队区区十二艘船只也太不起眼,海盗拥有的船只都比这多得多呢!因此当攻方舰队发现东海舰队接近的时候,分了大半的船只排成进攻阵型向东海舰队包抄过来。 这个朝代没有国际上统一的旗语,张晓珲也没办法告诉他们自己是大乾的海军舰队,船上挂着的大乾国旗这些小国还没来的及熟悉,船舷上刷漆的文字这些敌船上的指挥官大概率看不懂。 但是这些东南亚小国之间打仗大乾不可能完全不管,当年暹罗人与末罗瑜人互相仇杀,元成祖忽必烈还下诏制止呢!这下是张晓珲赶上了,从人道主义出发也不能眼看着那么多平民被残杀,不然日后传出大乾的舰队明明路过却冷眼旁观,日后大乾显然也无法立威。 “冲过去!”张晓珲下令道。 十二艘舰船保持着雁阵全速前行,并没有因为前方迎来的庞大船队稍有减速。 “哪来的小贼寇,竟敢不自量力趁火打劫吗?”东征舰队的副统领德拉冷笑道。 他们此次出兵是为了教训一下不识时务的三佛齐,长期以来明里暗里挤压他们的神教教徒,他们的王已经三番五次发函但三佛齐都置之不理依旧如故。 这区区十二艘船也敢向他们的舰队挑衅,虽然吐着黑烟发出怪声,但他德拉身经百战,这种小伎俩根本就吓不到他! “德拉将军,这些船只速度极快,可它们的船帆并不比我们的大多少,会不会有怪异之处?”有人问道。 “能有何怪异?不过都是船只……”德拉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巨响,什么东西飞到他的旗舰前炸开,溅起的水花打到了他的脸上。 “是何物?方才是何物打到了水中?”德拉猛地扑到船舷往海里看,海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炸开的地方荡出了一层层波浪。 “是是是……那些怪船发射的。”答话的人口齿都不灵活了,这般远的距离,对方是故意打在他们的船只前方还是够不着呢? “他们船上有人拿着两面小旗对着我方做手势。”又有一人说道。 德拉定睛看去,果然最前面的船只上一名旗手正在挥舞着红色的旗子,而他好像竟然也能领会到这旗子表达的意思:“我要前进,立即避开!” 格!你喊避就避吗?他要避了日后还怎么领军? “给我拦住他们,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德拉感觉受到了极大的藐视,这些小海贼必须全部收拾了! “将军,为何不炸毁他们的船只?”王峰问道。 “不急,我知道这些舰船是哪来的了!”张晓珲答道。 看来这场著名的战争竟然让他给赶上了。 第五百三十章 朱罗 “火炮准备发射,尽量攻击敌舰侧舷水线处。”张晓珲看到对方气势汹汹前来,并没有被刚刚发射的一发炮弹给吓着,冷冷下令道。 把这些船只打穿几个大洞,灌了水的船只不会马上沉没,但是会极大地减慢航速失去控制。 命令通过旗兵发出后,海面上一时之间炮声轰轰,虽然大部分炮弹击中的都是敌舰侧舷,但仍有不少击中了甲板,桅杆上的船帆被炸药的火花点着,燃起了熊熊烈火。 德拉看着越来越近的敌方舰船正想让舰队改变阵型来个“笼中困兔”以防有舰船趁乱逃离,却看到对面什么东西飞过来,随着一声巨响,船身猛烈摇晃,他一下子被甩到了一侧船舷上,脑袋“嗡”一下剧烈疼痛,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将军!将军快醒醒!将军!”有人在焦急地喊道。 德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听见密集的“轰轰”声,而自己的旗舰已经倾斜了。 “快扶我起来!”德拉忍着脑袋疼说道。 被扶起身的德拉趴到船舷上看向海面,简直目呲欲裂,只见己方几乎所有的船只都已经歪过一侧,完全失去了进攻能力。 他浑身发抖,根本停不下来,什么接舷战,发射带火的箭矢烧毁船帆,抛 石硾,在这种怪船面前通通使不上,你根本够不着啊! 而且看起来对方还是手下留情了,也不知他自己昏迷了多长时间,此刻炮声已经停止,不然他们的船只很多已经被炸得稀烂了! 不对,对方为何会手下留情呢?这难道不是三佛齐的援军吗?不是应该往死里打他们,就像他们打三佛齐或者是任意一场战争那样吗? 怪船离得越来越近了。 “快看看,这究竟是什么船?”德拉说道,他的脑袋还在“嗡嗡”作响,两眼昏花,眼神也不太好使了。 “将军,我看到那船舷上似乎写有字,红色大字。”扶着德拉的将官说道。 “快仔细看看,是什么字?”德拉说道,自己也尽力往那最近的船舷看过去,可惜他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一团团红色。 “好像是……好像是……是华夏文字。”扶他的将官说话时牙齿都发抖了。 “什么?”德拉心中一惊,脑袋更疼了,说话声音高了许多,“给我再看仔细点!” 如果是华夏文字,难道这是大乾天朝的舰船吗? “应该就是了,我认得一个‘大’字,还有一个好像是‘乾’,只是我也不敢确定。”将官说道。 这华夏文字高深莫测,他也尝试学习过,可终究记不住多少个字,那“大”字笔画少他倒是记住了,同时记住的还有“小”字、“天”等等,这些原本都是他经常拿出来显示自己高人一等的资本,没想到今日真正需要他认读华夏文字的时候抓瞎了,他暗恨自己当初为何不多下些功夫好好多学一些,如果此次他能活着回去,必定要把家里珍藏的一本华夏书籍好好研读到滚瓜烂熟! 德拉恨铁不成钢地敲了一下那将官的脑袋,自己使劲揉了揉眼睛,又狠狠闭上眼睛再睁开,使劲往那怪船船舷上瞪去,也不知晓是他使劲到位了还是怪船离得更近了,怪船船舷上的华夏文字他倒是看得清清楚楚了,只是随即惊出一身冷汗,脑袋也不疼了。 “快!停止前进!举白旗!快!传我命令!停止前进!举白旗!”德拉大声喊道。 这是大乾天朝的舰队啊!这上面的华夏文字他可是都认得的,那上边明明白白的写着“大乾海军东海舰队”几个大字! 这可是华夏大乾天朝的海军舰队! 他们的国王前些日子才派使者到天朝朝贡,结果自己就在此地跟天朝舰队干起来了!难怪人家手下留情了!那白旗必须得举!还得想法子收拾烂摊子! 德拉的旗舰上响起停战的锣鼓声,接着一面白旗在旗舰歪斜的船头伸出来,其实停不停战的也没有什么区别,他们的船只都只能慢腾腾地挪动了。 “将军,对方举白旗投降了。”王峰对张晓珲说道。 对方这些船只不如大乾的舰船高大,但也不算小,船头画着花花绿绿的图案。 “靠近他们的旗舰,把他们的主将带上来。”张晓珲吩咐道。 “是!”王峰应道,转身出了二层指挥舱室。 双方旗舰接舷,德拉的下属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将军被来人带走,他们倒是知晓将军为何不做反抗的——这是大乾的舰队,而大乾如今出了一种极厉害的火器的消息也通过往来直通行商的商人口中传到了他们那里,而今日他们也亲眼见识到了这般的火器,比传说中的还要可怖。 德拉跟旗舰上的将官被王峰带到了张晓珲面前,从踏上舰船甲板第一眼看到那黑黝黝的巨炮后,他们的心就拔凉拔凉的——原本以为大乾天朝虽然拥有了厉害的武器,但是那武器也只是在陆地上使用,没想到舰船上也有了这般惊人的武器。 一个年轻得让德拉都愣了一下的大乾将官站在那黑黝黝的巨炮旁边冷冷地看着他们。 德拉忍着头晕欲呕的感觉,左右看了看,确认了眼前的这位就是对方的主将,立马跪下来就把脸凑到这年轻将领的脚前想要亲吻对方脚面。 他输得心服口服,且对方是天朝将领,从身份上就比自己高不止一层,是实实在在的上等人。 张晓珲赶紧退了两步说道:“免礼,起来说话。” 被王峰带来的这个对方的将领二十七八岁,典型的南亚人长相,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赤裸上身,倒是挺壮实的,下身一条到膝盖的灯笼裤,腰间装饰精美的腰带和手腕和手臂上带着的金手环和金臂环彰显了他的身份。 这人显然听不懂他的话,只是抬头看着他,眼中带着隐隐的不安,张晓珲知道吻脚礼是南亚各民族的礼仪,只好伸手过去轻轻拍了一下这位的头顶,这是别人对你行了吻脚礼后的还礼。 德拉心中松了一口气,方才这大乾的少年将领竟然后退不接受他的行礼,那他究竟要如何表达自己的礼敬之意呢? 幸好他还礼了!那便有得谈了! 他起身,等着张晓珲问话,别的朱罗将官也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他们是没有资格行吻脚礼的。 但是其实张晓珲并没有什么需要问的,只是把对方主将带到旗舰上让他指挥他的船只让路,好抓紧时间赶到岸上制止杀戮。 从这些人的长相着装看来他的猜想没错,这支舰队是位于印度次大陆南边的一个王国——朱罗帝国,上个时空的历史上这个南亚政权在公元九世纪崛起,由于其特有的地理位置,逐渐征服锡兰岛和拉克沙群岛和马尔代夫群岛,从而称霸印度洋,同时向北宋朝贡。 随后又开始东征进入南洋,在通过历时好些年的三佛齐战争后控制了苏门答腊岛和马来半岛的北部地区称霸南洋,海上丝绸之路基本上被朱罗所控制,朱罗也成为了世界历史上第一个真正控制整条海上丝绸之路——印度洋和南洋,的海洋大帝国。 这当然不能忍,现在看来张晓珲正好赶上了他们扩张之路上的其中一场战争,那么,历史必将改写。 这位显然听不懂大乾官话,张晓珲自己也不会讲古代朱罗语,他想到南亚高层大多都会认一点汉字,吩咐旁边的亲兵道:“拿纸笔来。” “是!”亲兵利落应答,转身跑步到指挥舱拿来了纸笔,这期间张晓珲跟德拉都不说话,德拉一直偷偷观察着甲板上的炮台。 看吧,就是特意让你看的,看了你也造不出来。 张晓珲冷眼旁观,很快写下一行字:“命令你的舰队让开航路,我要上岸,让你们的军队退出此地。” 德拉看懂了,但是他很为难,他不是主将。 “小人只能让舰队让开航道,若有军队退走,须得到岸上找到主帅。”德拉写到。 啧啧,这汉字竟然写的不错,我国古代对周边各国的影响果然很大。 张晓珲心中暗道,又写下一句话:“你们主帅是何人?” “是罗贞陀罗王子。”德拉写道。 看来这罗贞陀罗王子是位猛人,自己亲自带队冲锋陷阵,这名字听着也有些耳熟,不管了,先上岸再说! “现在让你的舰队让开航道。”张晓珲写道,同时示意王峰把对方旗舰上的发令兵带过来。 德拉转头对发令兵说道:“让船只往两侧散开。” 他们的船只一共一百零八艘,前来拦截大乾舰队的有四十艘,还有六十八艘没有出动,如果这些船只也不自量力前来拦截,全部被炸开漏水他们就没法子回朱罗王国的家了。 传令兵强忍着心中的惊慌,使尽了全身力气敲响了锣鼓声,附近的朱罗船只纷纷散开,他们本来早就想靠岸了,有些桅杆起火最后烧到船体的船只上的人都已经坐上小船离开了。 但是毕竟漏了水,这些船只散开的速度也受到很大影响,东海舰队的舰船只能在朱罗船只的空隙中穿行,穿过这些受损船只后来到了剩下的六十多艘留守船只停驻的区域,那些留守船只大概也很懵逼,他们离得远看得不太清楚,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肉眼可见自己家中的主将之一和旗舰上的将官们就站在那艘怪船的船头,那也只能听令了。 张晓珲让德拉把朱罗舰队的船只远远撤出港口区域,以防止他们突然袭击舰队,这才驶进了这处港口。 岸上激战正酣,城池早就被攻破了,张晓珲带着三百名荷枪实弹的士兵快速上岸,还把德拉和那些将官也带上了,岸上到处都是尸体,男女老少都有,古代蛮夷的战争就是这么残酷,打的就是让你害怕,不杀一轮你们这些人怎么会害怕呢? 大概朱罗的士兵对自己的舰队信心十足,攻进城里后也没在城门防守,都忙着在城里烧杀抢掠,张晓珲他们没遇到任何抵挡就进了城里。 城里跟城外比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三米来高的城墙看来其实是防风墙,城里的屋子也在熊熊燃烧,幸存的老百姓哭喊着惊慌奔突,朱罗士兵们像老鹰抓小鸡似的追逐着他们。 这上岸的士兵不会少于一万人,看起来到处都是,这个港口城镇跟这个时代除大乾以外的城镇一样都不是太大,河道众多,居民的屋子很多都是搭建在沼泽地或者是河岸边的高架上。 这里便是巨港了,也是明朝的旧港宣慰司所在地,8到10世纪曾是大乘佛教的传播中心之一,我国僧人也经常来到此地交流佛法,但是此刻血流成河,大罗金仙也阻止不了这一场杀戮。 张晓珲往天上打了一梭子弹,附近的朱罗士兵都愣了一下,发现了跟己方不一样的人,喊叫着要扑过来,德拉和朱罗将官赶紧大喊着阻止了他们。 不阻止就是眼睁睁看着他们送命,这大乾将领明显是不想杀了他们,惹恼了他要他们的命太容易了。 “退出城外集合!这些是大乾天朝天兵!不可冒犯!快退!这是命令!”德拉喊道。 如果只让他们住手不退出城就会被城里的人反杀,唉!他这辈子还没打过如此憋屈的一场仗呢! 士兵们呆住了,左右看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有一位特别彪悍的心中不服,举起手中的刀想要结果掉自己身边的巨港人以示威胁,只听一声脆响,此人惨叫一声,手上的刀落地,手掌鲜血淋漓。 被他踩在脚下的巨港人连滚带爬地往张晓珲这边爬过来,嘴里说道:“谢恩人,谢恩人。”说的竟然是泉州话。 “你可是大乾人?”张晓珲问道。 “草民正是大乾人,多谢军爷救了草民一命。”死里逃生的泉州海商谭如鑫终于爬到张晓珲面前,站直身子才看清楚了救他的人。 “张将军?草民见过张将军!”他惊喜地喊道,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赶忙给张晓珲行礼。 张晓珲也没管他是怎么认识自己的,直接吩咐道:“你带着一个小分队去救自己人,尽量减少伤亡。” 这些港口城镇华人定然不少,而且基本都是聚居一处,这个特点无论哪个族群都是一样,并非华人独有,由此人带路可以尽早赶过去,应该还能多少救些人。 “好,军爷请随我前来。”谭如鑫说道,他也清楚此时事态紧急,绝不是表达感激之情的时候。 “陆战队一班跟上,带着他,有反抗的格杀勿论。”张晓珲说道,从朱罗的将官中扯了一个出来让他跟着负责对朱罗士兵喊话。 “军爷,华人区就在王宫附近,那些贼兵已经攻到王宫了。”谭如鑫说道。 这位国王对华商很好,他心里实在希望大乾军队能救他一命。 “立即跑步前往王宫。”张晓珲说道,暂时管不了太多了,先把人救下来再说。 然而他们还是到得晚了一步,王宫已经被攻破了,几千朱罗士兵们在王宫前围成一个半圆,一大群三佛齐的王室成员跪在地上,男女老少都有,地上已经倒下了十几名男子的尸体,一名面目深沉的年轻南亚男子坐在一张镶满宝石的椅子上。 现场一片肃杀。 第五百三十一章 实力 那名年轻的男子应该就是罗贞陀罗,他坐着的椅子也不知道是从朱罗国搬来的还是三佛齐王宫的,整张椅子金光灿灿,扶手和侧面上的宝石还是按照某种花纹镶嵌的,真个叫华贵逼人。 但是这样的景象看在大乾兵士眼中未免有一点滑稽,因为罗贞陀罗不光赤裸着上身,连鞋子也是不穿的。 当然,朱罗人不管是士兵们还是将官们也都是差不多的打扮, 人人都只穿着一条半截灯笼裤,差别就是腰上绑的腰带和手腕有没有装饰物了。 那张宝座太过耀眼,许多人第一眼就先看到宝座和坐在宝座上面的人,却没有注意场中有一个人挥起手中的尖刀要往一名七八岁的男童后心刺去。 此时张晓珲他们一路通行无阻的靠近了王宫,一路上遇见的朱罗士兵看到德拉跟他们在一起也有些疑惑,但是张晓珲带的人太少, 他们便也不放在眼里, 更何况还有自己军中的副统帅在。 但是等靠近王宫就不同了,有人拦下了他们,即便是德拉在也没用,吵吵嚷嚷似乎说不清楚,即便这样也没有影响到王宫前正在行刑的人。 就在刀尖触到小男孩后背的一瞬间,枪声响了,行刑的人倒了下去。 小男孩伊卡得救了,他偷偷转头看了一下后面,那个已经杀了他十几个叔叔和哥哥们的恶魔竟然倒在了地上。 他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了,方才他害怕得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也动弹不了,他不想死,哪怕什么都没有了他也想活着,他有手有脚,即便是到海里捞鱼也不会饿死。 罗贞陀罗一下子站了起来,终于注意到了这边的吵闹,而跪在宝座旁的两人则惊喜地看向场中的伊卡。 这两人一个是伊卡的父王老伊卡,一个是他的姐姐伊媚, 伊媚看到弟弟没事,急急地爬过去想要把弟弟护住,结果被罗贞陀罗一把揪住头发甩过一边。 “怎么回事?!”罗贞陀罗怒喝道。 他身形虽然不甚魁梧,但满身肌肉紧轧,二十二三岁的样子,粗眉大眼,悬鼻方唇,脸部线条硬朗,是个相当英俊的南亚王子,可惜的就是满身戾气让人不敢靠近。 “王子,是华夏天朝的兵将到了。”德拉大声喊道。 罗贞陀罗一愣,历声喝问:“为何不拦住?” “拦不住啊王子,我等的舰船……” “闭嘴!”德拉还没说完,罗贞陀罗赶紧喝止他,当着三佛齐国王的面说拦不住,这是想坏他的事吗? 罗贞陀罗脑子迅速转动着,他们发起这场战争之前为了大乾不插手已经派人前去向大乾朝贡,可大乾军队为何还会前来呢?难道大乾不怕得罪了他们以后航路不通吗? 他们当然不怕大乾,此次派人朝贡不过是做个面子罢了,毕竟打别人的跟班,只要对大乾表示我也是你的跟班,那对大乾来说就是他的两个跟班之间的争斗,他便只能做壁上观。 当然他也不想跟大乾翻脸对着干,收拾些小城邦他朱罗没问题,跟大乾这般的庞然大物对上得不偿失。 “请大乾人过来。”他说道。 拦在张晓珲等人面前的朱罗士兵分开,但他们只让张晓珲和德拉过去,把别的海军士兵又拦下了,而且还要求张晓珲把步枪留下,他们方才看到了,这名华夏大乾将官便是趁他们没留意举着这物件响了一声,那行刑手随即倒下了。 如此凶器当然不可接近他们的王子。 “将军,我去吧!”王峰拦住张晓珲,不想让他孤身犯险。 “没事,你们见机行事。”张晓珲拔开他的手,跟着德拉走向阴沉着脸看着他的罗贞陀罗。 他步态轻松随意,仿佛此地不是一个几千兵士虎视眈眈的杀戮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有欣喜的,有不屑的,有恨不得戳死他的,各一不足。 “王子。”张晓珲先按照大乾礼节给罗贞陀罗行了一个拱手礼。 凡事讲究一个先礼后兵,人家毕竟是一国王子,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你是何人,何故来此?”罗贞陀罗冷冷问道。 听不懂。 “可有人识得大乾话和朱罗话?”张晓珲扬声问道。 “将军,草民识得。”跟海军士兵站在一起的谭如鑫答道。 方才他们经过了华埠,那里已经没人了,屋舍还在燃烧,火肯定是灭不了了,只能由着烧光了日后再重建。 他怕再遇见朱罗士兵,便跟着林拓他们赶来了王宫,刚好听到了张晓珲的问话。 他们跑海为生,对海路上几个重要节点的语言多少都会一些。 “你告知王子你要给我们当翻译。”张晓珲说道。 这位王子看来是个爆脾气,肯定不耐烦写来写去的。 谭如鑫硬着头皮对身边的朱罗将官说了张晓珲的意思,那将官又高声向罗贞陀罗报告。 这么一来二去,心中再多的火气也消散了不少,罗贞陀罗说道:“让他进来。” 他自己是会说一点简单的大乾官话的,他的父王在他们还很小的时候就请了专人教他们,但是他不想说,一方面是他说的不是那么好,再一个,更重要的是,凭什么他一个堂堂朱罗王子要对一个大乾普通将官说大乾官话? 有了谭如鑫帮忙,对话就简单多了。 “我乃华夏大乾海军东海舰队主将张晓珲,维护海上航路安稳乃是我军职责,看到三佛齐巨港有变,平民惨遭屠戮,故前来制止。”张晓珲说道。 “此乃我朱罗与三佛齐之间的恩怨纠葛,就不劳大乾操心此事了。”罗贞陀罗说道。 “话虽如此,但此地乃是我朝重要航道,保障航道安稳乃是我军首要职责。”张晓珲淡淡说道。 罗贞陀罗原本消散了一点的火气又开始冒出来,他恶狠狠瞪着张晓珲问道:“你欲如何?” 谭如鑫战战兢兢,虽然他听说张将军的舰船打海盗极威风,可如今毕竟是在岸上,敌多我寡,张将军手无寸铁进了这处,一人难敌众拳,可他还要这般强硬…… 谷萺</span>  “尔等立即从此地退出,一直退回到朱罗境内,不包括锡兰。”张晓珲说道。 谭如鑫冷汗都下来了,说这话不是找死吗?朱罗王子怎么可能同意,那锡兰听说朱罗打了许久前不久才拿下的,让他們吐出来?这不是拿刀割肉吗? “将军,是不是再斟酌一下?”他没有马上翻译,小声地跟张晓珲说道。 “不必,一个字都不能少。”张晓珲答道。 但是没等谭如鑫翻译,罗贞陀罗已经听懂了张晓珲的话,他重重拍了一下宝座扶手喝道:“大胆狂徒!放你娘的狗屁!给我拿下!” 退出此地回到朱罗,连锡兰都要退出? 他朱罗励精图治了百年之久,如今实力大增,正一步步实现治国蓝图,只剩这最关键的一步,岂容这毛头小子指手画脚! 他话音刚落,周围七八个持刀护卫随即扑上来,却听见“砰砰砰砰”几声,冲在最前面的四名护卫已经翻到在地,众人一愣神的功夫,张晓珲身形快速移动,等他们反应过来,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抵上罗贞陀罗的脑门,而罗贞陀罗甚至来不及拿出尖刀自卫。 “不想死就别动!”张晓珲喝道。 朱罗士兵和将官们都惊呆了,他们虽然不清楚那大乾将领抵住自家王子脑门的是什么,但那肯定不是一把梳头的梳子啊!不然那四个人是怎么倒下的?还有那行刑手也还躺在地上呢! 于此同时海军战士们也做好了战斗准备,排成一排枪口对准了王宫前的朱罗兵将们。 “好好说话!我的人可以在半刻钟内全歼你的人!”张晓珲跟罗贞陀罗并排站着,右手拿着一把手枪对着罗贞陀罗的太阳穴。 这小子其实听得懂大乾官话,这倒是张晓珲没想到的,这不方便多了嘛! “让你的人把武器放在地上,退出五丈以外!”张晓珲再说道,他的声音极为平静,不带任何情绪,听在罗贞陀罗耳中却犹如铁杵钻耳。 该死的华夏大乾人! 罗贞陀罗脸色铁青,额上青筋暴起,他刚刚怒喝一声下令后站了起来,然后看得清清楚楚,此人从后腰处拔出手上的物件瞬间撂倒了四人,因此他毫不怀疑一件事,只要此人愿意,他也可以让自己即刻毙命。 他往前方望去,此人带来的区区两三百人此刻排成前后两排,每人手上都举着一个物件对着前方,刚好把他的人都包括进去了。 他这会终于正视德拉说的“拦不住”的意思了,抬手之间四名武士便倒下了,这他妈谁拦得住啊! 他的额头上渗出汗珠,一颗颗顺着脸颊滑落,离得远了看起来便像流眼泪似的。 “退下!”德拉见势不妙,开口对还保持着攻击准备的武士说道。 “要先把武器放到地上,退出五丈以外。”蹲在地上抱着脑袋的谭如鑫把张晓珲的话翻译给德拉。 他这可是两次死里逃生,可算是大有后福的了。 “听到了吗?放下武器,后退五丈!”德拉高声喝道。 这话不可能由王子说出来,由王子说出这话日后王子在军中再无威信。 武士们面面相觑,不过王子没有否认那便是默认了。 他们把手中砍刀放下,默然退后,一直退到了朱罗士兵的队列里。 张晓珲把枪收回说道:“大家都是体面人,没必要喊打喊杀的,我也愿意敬你是一国王子,有话好商量。” 罗贞陀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有话好商量”!眨眼间干掉了他四个人,这是有话好商量吗? 他抬手用手臂狠狠抹去了前额的汗水,他不怕死,只是不想死的稀里糊涂的。 你这般胡作非为,就不怕大乾皇帝向你问罪吗?”罗贞陀罗转头盯着张晓珲说道,他个子比张晓珲矮了大半个头,但是这会看起来气势并不比张晓珲差。 不愧是把历史上第一个海洋帝国扩张到整条丝绸之路上的王者,即便在形势如此不利于他的情况下仍然不输气势,可惜的就是鲁莽了一些,大概也是扩张之路比较顺畅,从而轻敌大意了。 “当然怕,所以我不会杀了王子,不过说到胡作非为,只怕我远不及王子的万一。”张晓珲淡淡说道,目光看向面前地上整齐躺着的十几具男尸,这些刚刚死去的男性从三十来岁到十来岁的都有,那名排在最后的小男孩一直盯着他们在看,跪在那排男尸后面的都是老弱病残,女性居多,一个个都面如死灰,就算现在有活下去的希望,但是亲人就在眼前惨死的事情对他们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你却要如何?”罗贞陀罗问道。 “很简单,我不管朱罗此前与三佛齐有何过节,你和你的人必须退回朱罗本土。”张晓珲说道。 “凭什么?”罗贞陀罗说道,虽然心中的怒火又开始燃烧,但是他吸取教训强忍火气。 “就凭我的实力。”张晓珲说道。 罗贞陀罗目光阴鸷,死死地盯着张晓珲,恨不得用眼光在张晓珲脑袋上穿它两个洞,相比之下,张晓珲一脸淡然,态度好得简直像是药店里的店小二。 “让跪着的人起身进屋休息,找大夫给他们诊治一下身子。”张晓珲无视罗贞陀罗的目光,吩咐哆哆嗦嗦站起身的谭如鑫道。 这些王室的老弱病残平日里养尊处优,现在在大日头底下跪了这么久,有些已经晕过去了。 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三佛齐都没有能力向朱罗报仇雪恨,能把王室保存下来就不错了,上个时空的历史他们的王朝确实延续到十四世纪才被来自阿拉伯的一个日月教政权所取代。 “是,草民这就去。”谭如鑫说道,赶紧先去扶起跪在宝座旁不远处的老国王,又用三佛齐语对跪着的王室成员说话,让他们不要再跪着,如今他们安全了。 老伊卡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张晓珲和罗贞陀罗对峙,心中万分悲凉。 这两个人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三佛齐何时跟朱罗有过纠葛,不过是朱罗眼红他们所在的港口贸易想要霸占罢了,原本朱罗势大,便是给了他们也无妨,可这朱罗王子却要王室成员全部迁到朱罗居住,只余他女儿留下侍奉他。 可他们却是清楚的,那些被朱罗强取豪夺的王族到了朱罗便只能按照他们的神教教义做低等人,此后代代生出的子孙后代也同样是低等人,永无出头之日。 他们便是死,也不愿子孙后代过上如此的日子。 第五百三十二章 条约 伊媚忍着身上被擦破皮的不适,第一时间就去查看弟弟的后背,果然弟弟的后背受伤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弟弟就跟躺在地上的兄弟们那样与她阴阳两隔。 “阿弟!”她哽咽着把弟弟抱在怀里,泣不成声,行刑手挥起尖刀那一瞬间,她只觉得天地间日头都已变色。 阿弟生下来后他们的生母就没了,她比阿弟大七岁,几乎是她把阿弟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王宫内虽然仆人众多,但小小的她却明白,阿弟的命不能交到别人的手上。 可她悉心呵护长大的阿弟开始懂得保护她的时候,却差点命丧这朱罗人的手上。 佛祖护佑,给她们送来了大乾神兵,此后有生之日,她在佛前诵经都不忘回向她们的救命恩人。 “痛!阿姐。”伊卡说道,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刀尖入肉,但是此刻才开始感觉到痛,因为他确定自己安全了。 “公主王子,起来罢,赶紧给王子疗伤。”谭如鑫过来劝道,这是三佛齐老国王仅剩的两名孩子了,跟王族有血缘关系的男性成员不是战死就是被杀死,女性成员倒是留下来不少,可都是比较避世的。 伊卡起身后问谭如鑫:“救了我们的是大乾人吗?” 他贪玩,平日没有好好跟先生习学,听不懂大乾话。 “是,那位是我们大乾海军的将领,他的军港就在我的家乡。”谭如鑫说道,给这姐弟俩介绍张晓珲。 自从海军舰队剿灭了几批海寇,他们跑海行商安稳多了,他们这些人没有一个不信服张将军的。 姐弟俩看向张晓珲,两人这时才发现张晓珲其实年纪并不大。 “他好威风呢!”伊卡说道。 方才把他们的性命拿捏在掌心里的人如今在大乾的这位将军面前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让他觉得既解气又惊奇,短短时间便让他意识到了世事无常。 “张将军可是我们大乾的大英雄。”谭如鑫骄傲地说道。 过了这么久,张晓珲的事迹也都传遍了泉州,甚至还添油加醋地多了什么他在海里跟海贼搏斗的情节。 “阿弟,回屋,阿姐给你上药。”伊媚不关心英雄不英雄的,那凶神恶煞般的朱罗王子在他们国家也是他们的英雄罢,对他们来说却是恶魔。 跪着的王族成员互相搀扶着往宫室的廊下走,还有那些不少人赶到躺在地上的男性尸体那想看看他们还能不能救活,可哪里还有生机呢?那行刑的人显然手法娴熟,尖刀从后心进前胸出,把心脏对穿了个窟窿。 压抑的哭声响起来,老国王伊卡也在检查这些遗体,翻到他期望最高的儿子三王子的尸首时,看着那死不瞑目的不屈表情,想到他是在战斗中被敌人生擒的,他再也受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倒了下去。 “三佛齐完了,你来得可真巧。”罗贞陀罗看着一群人围着的老伊卡,讥讽地对张晓珲说道。 这原本是他罗贞陀罗出的力,这王室护卫和奴仆们死的死逃的逃,军队也全被他打散了,就剩这些老弱病残任他拿捏,结果这奸诈狡猾的大乾人以救命恩人的姿态出现,坏事他罗贞陀罗干,好事都归了他大乾,再无耻一些大乾甚至可以顺便把这处港口据为己有。 “我仍是那句话,巧不巧看实力。”张晓珲不跟罗贞陀罗废话,只提醒他认清现实。 “我不可能退出锡兰。”罗贞陀罗说道。 锡兰跟朱罗只隔了一道海峡,他们好不容易才拿下的,如果锡兰不在他们手中,那朱罗本土也危险了。 “你如今可以不退,不过早晚也要退,我对朱罗不感兴趣,但如果朱罗是跟锡兰连在一处,那便不好说了。”张晓珲说道。 要把朱罗的气焰打掉,那就得打彻底,让他们安心做一个陆地国家,不然朱罗的领土恰好位于印度半岛的最南端,对海上商路的航线干扰极大。 而锡兰,也就是现代的斯里兰卡,扼守着中东和东亚海洋之间的运输线,中东非洲的石油经印度洋过马六甲海峡到我国日本韩国,而东亚的商品又通过这条通道远销欧洲各国,斯里兰卡在其中就担负着重要的中转港口的作用,因此我国为了保护能源生命线的安全,租借了斯里兰卡的汉班托塔港口99年的使用权。 然而就因为我国的租借行为,经常被指责为新式殖民,而且当事国在我国投入巨资建设好港口开始有收益后便开启各种幺蛾子,张晓珲觉得,与其让华夏后人背上这样的骂名和麻烦,不如现在趁乱拿下。 再说了,这位如今怎么看怎么像是上赶着送上门的,这大好时机怎么能错过呢? “你!”罗贞陀罗气得又一次对张晓珲怒目而视。 张晓珲平静地跟他对视,这平静让罗贞陀罗暗自心惊,此人自出现以来除了暴起制住自己的那一瞬,别的时刻都是如此的胸有成竹,不慌不忙,淡定自若。 只有对自己极度自信的人才可以在谈判中保持平静,如果现在他们之间可以称为谈判的话。 “朱罗与华夏大乾之间并无战事。”罗贞陀罗冷静下来说道。 他们是来攻打三佛齐的,并非攻打大乾,你大乾再不讲理,也不能用嘴巴把一处大岛屿变成自己的。 “三佛齐乃是大乾藩属国,攻打三佛齐便是攻打大乾。”张晓珲说道。 “大乾与锡兰距离遥远,拿下锡兰对大乾并无益处。”罗贞陀罗试图让张晓珲知难而退。 “王子莫不是忘了,直通到锡兰可比朱罗到此地要近得多了。”张晓珲说道。 罗贞陀罗心中一惊,据他所知,大乾如今在直通设置州县,且附近的小城邦纷纷归属,他便是想要抢在大乾的势力扩张到海路上之前先下手为强,把这一带都抢先占了。 “而且,直通离朱罗也很近。”张晓珲又说道,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易近人和蔼可亲。 大哥,不是你不行,实在是我带着热武器来了,你便只能让道了,我保证不去你的本土,不然你们可是让人连环虐过的。 张晓珲多少有些抱歉地想道。 他也没觉得自己比人家厉害,如果大家都处于同一个技术层面,他也未必能做出罗贞陀罗的成就。 罗贞陀罗脸色不停变幻,显然内心深处在激烈斗争,他只觉得天空的日头晃眼得厉害。 “你如何能确定若我不退你亦可攻下锡兰?”罗贞陀罗问道。 他一回到锡兰便筑起高墙,把这些大乾人挡在海上,他手中的物什再厉害,靠不近便打不着! “此事你不如问问你的副将。”张晓珲说道。 罗贞陀罗看向站在自己身边不停擦汗的德拉,就是这蠢货把大乾人带来的,回去必定把他吊死才解恨。 “这位将军避免了你的舰队全军覆灭,你我二人此刻可以冷静交谈。”张晓珲看出来罗贞陀罗的恨意,不得不开口提醒他道。 “你说说,你为何降敌。”罗贞陀罗阴森森说道。 德拉的汗流的更猛了,心中暗忖:我的王子啊!您以为您当下不是降敌么,我若是不降敌,您如今是躺着还是站着可未必哪! 但是他嘴上只敢恭恭敬敬说道:“回禀王子,臣下的旗舰被击破灌水,我军如今可航行的船只已不足六成。” “什么!”罗贞陀罗又惊又怒,“为何不闪避?” “避不了,华夏大乾的船只航速极快,且离我等船只三百丈以外便开始攻击我船队,杀伤力极大,若不是他们手下留情,只怕……” “够了!”罗贞陀罗喝道,心中彻底凉了,亏他还想把大乾人挡在海上,人家离着三百丈便能把船只击破,那再高再牢固的城墙只怕也挡不住。 “王子息怒,我愿与王子签订互不侵犯条约,我华夏大乾绝不主动攻击朱罗本土。”张晓珲说道,给罗贞陀罗递了个台阶下。 印度文明也是辉煌灿烂的文明,朱罗也是印度文明的一部分,存在的就是合理的,而且这个国家历史悠久,还被记载在玄奘法师的《大唐西域记》里,总要给它留下一个生存发展的空间,地球上才更加多姿多彩,有容乃大,这是华夏文明的优良传统。 “你可能代表大乾?”罗贞陀罗问道,此时此刻他已经意识到张晓珲是对他留了情面的了,如果他再不退让,也许后果就是让他父王拿财宝赎人,到时候别说锡兰保不住,连他的王子之位都有可能保不住。 “自然可以。”张晓珲说道。 老皇帝授权给他让他一切便宜行事,包括跟海上航行会接触到的这些国家和地区签订协议,不然难道还要等他回去以后才做决定么?来来回回还不够跑的,只要不是割地赔款,这种大乾占便宜的协议自然没问题。 “那便写下条约!”罗贞陀罗咬牙说道。 “我们进屋写,王子请。”张晓珲说道,又喊了一声:“罗恒!” “到!”一名年青将官应声而出。 “随我进来起草文件。”张晓珲说道。 罗恒是他的秘书,正经进士出身,虽然只是同进士,但他跟张德源一年考中的时候才不过十七岁,由于年纪小就没派具体差事,老皇帝让张晓珲选人张晓珲就选了他,如今看来果然没选错,如果不说谁都看不出这是一位进士出身投笔从戎的将官。 “是!”罗恒大声应答着跑步过来。 这样的事情没必要太多人知情,特别罗贞陀罗恨不得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才好,到时候从锡兰退出时就说是神谕,如果朱罗继续占据锡兰将会给朱罗招致灾祸什么的。 可这也是事实啊!这个大乾的将领年纪轻轻阴阳怪气的,谁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呢?万一真的攻打朱罗,那他们绵延几百年的国祚可就没了。 王宫倒是没被破坏,大概罗贞陀罗想着留下自己居住,张晓珲觉得不好贸然进入王宫,想请王室的人陪他们进去,可他们也没找到能跟他们交流的人,不管是谁都用憎恶的眼神看着罗贞陀罗,避之唯恐不及,谭如鑫也不见了。 “哼!”罗贞陀罗愤愤地带头进了最近的一间屋子,若不是这大乾人横插一杠,这王宫就是他的了!何必还要看这些人的脸色! 这屋里虽然布置得富丽堂皇,但是也只有矮几没有凳子,地上铺着凉席,罗恒拿出他随身带着的笔墨纸砚,铺在矮几上一边磨墨一边听张晓珲说这条约的内容,越听越是对张晓珲佩服地五体投地。 兵不血刃就拿下了一个大岛,将军已经帮着大乾开拓了多少疆域啦?几乎就多出了一个大乾了,这都能封个异性王了罢! 有罗恒在,这条约自然写得面面俱到,且行文遣句那真是一团和气,便好似双方是把酒言欢之后才商量好的条文,那言语间处处为朱罗着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朱罗占了莫大便宜,即使是罗贞陀罗读了也觉得心中的憋闷消散了许多。 罗贞陀罗认命地在两份条约上签了字摁了自己的手印,等张晓珲也签了字摁了手印盖上印章后,拿起其中一份头也不回的走了。 反正此地跟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外面响起了朱罗的退兵锣鼓,张晓珲一直没让缴朱罗士兵的械,也是不想让罗贞陀罗颜面全失,锡兰跟朱罗本土只隔了三十公里的海峡,总要给双方一个做友好邻邦的机会。 三佛齐王室成员已经把地上的尸首用白布蒙起来了,整个三佛齐其实已经垮了,士兵守卫不是被杀就是逃跑了,连干重活的人都找不到。 海军随队军医刘大夫被谭如鑫请去给老伊卡诊治,在给老伊卡把完脉后他心里暗叹,好好的一个国家这就毁了。 “大夫,我阿父如何?”伊媚问道,她也会说大乾官话,能看懂大乾文字,只是不会写。 “火急攻心,年纪大了,须得安心静养才是。”刘大夫说道,一边开出药方,又想到这王宫里的药也不一定齐全,更是心有戚戚。 老伊卡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心知自己时日无多,看着自己的幼儿孤女,两滴老泪流了出来。 “你,去帮我请大乾的将军进来。”他吃力地对站在一旁的谭如鑫说道。 ------题外话------ 因为昨天那件特别痛心的事情,昨天今天心里一直很难过,都不敢看新闻细节,感觉心脏不好的老毛病又犯了,多事之秋,祝大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第五百三十三章 慈悲 张晓珲跟着谭如鑫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一群年纪不一的女人在抹眼泪,一张矮榻上躺着老国王,榻前跪着的两人一个是被他救下的小男孩,一个就是被罗贞陀罗甩过一边的少女。 老国王六十多岁的样子,头发披散,面色灰败,整个人看起来感觉很不好,张晓珲记得自己跟罗贞陀罗谈判时他站在旁边还好好的,现在想来当时也不过是强撑罢了。 他走到榻前朝老国王行了一个躬身礼,口中说道:“见过王上。” 虽然是他赶跑了罗贞陀罗,但是对老国王来说他的身份却不好定义,毕竟也不是三佛齐请他出兵。 老国王看着张晓珲,吃力地摆摆手说道:“你不必给我行礼,你是我们的恩人。”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停了下来,继续注视着张晓珲。 这位大乾的年轻将领身上有着一种特别的东西,他虽然也杀人不眨眼,但却又难得的保有慈悲之心。 他当然听说过这位新冒出来的大乾海军将领,剿灭海寇时毫不留情,却也在自己的儿子差点命丧刀下的一刻出手救人。 其实他完全不必如此,等着朱罗王子把王室的人都杀光了,再打着主持公道的名义把朱罗王子赶跑,那三佛齐便顺理成章成了他的。 当然,以他强大的武力,即便强横如朱罗王子都只能退避,他想要把三佛齐收入囊中也是轻而易举的。 老国王心中叹气,无力地挥挥手说道:“你们都出去。” 伊媚伊卡姐弟俩站起来,忐忑不安地退出了屋子,女人们也都退了出去,只有刘大夫和谭如鑫还站在屋里。 “王上,要我二人也走吗?”谭如鑫问道。 老国王摇摇头说道:“不必,你二人留下做个见证。” 按说还应该有三佛齐德高望重的人做见证,可那些人死的死跑的跑了,唉! 他向张晓珲招招手说道:“请你靠近些。” 他躺着的竹榻也就一尺高,张晓珲一米八几的个站着离得太远,他说话吃力,同时也想把张晓珲的表情看得清楚些。 张晓珲跪坐下来,不知道这位老国王要谭如鑫和刘大夫见证什么,但他心中隐隐有不那么好的感觉。 “我把女儿嫁给你,由你继承我的王位,我只有一个条件,便是让我的儿子和王室余下的人享受原南诏王室的待遇。”老国王一口气说完,这么长的一句话他大概使尽了力气,胸口肉眼可见的起伏着。 既然王国保不住,不如他大方点自己送出去,这般还能有一些讨价还价的机会。 那南诏国虽说跟大乾打了仗,可他们王族在大乾的日子过得可比一般人好上许多,上半年还有南诏王族的人到他这里做客,比被赶去朱罗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的人强的多了,他死了以后小儿子能过上这般的生活他便也安心了。 屋里其余三人都愣住了。 张晓珲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立刻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为何上个时空历史上,三佛齐被朱罗进攻后王室还在,但其实完全被朱罗掌控,大约就是罗贞陀罗娶了老国王的女儿继承了王位,因此对外宣称仍旧是三佛齐,这一带因为还留有母系社会遗风,招婿是很常见的事情,而且女性也拥有同样的继承权。 谭如鑫则又惊又喜。 且不说老国王女儿身份尊贵,长相那也是远近闻名的美貌,每到巨港有法事活动王室成员与民同欢时,大伙都挤着想靠近看她一眼,而且听说性情也甚好,时常救助城中贫困老幼。 最最重要的是,继承三佛齐的王位啊!那朱罗王子费尽多大力气都没拿到王位,如今竟然就落在了张将军的头上! 他简直想要替张晓珲应下来了! 可他紧接着就傻眼了。 “王上安心养病才是,王位自然由小王子继承。”张晓珲说道。 他当然不可能娶老国王的女儿,哪怕明知道这是政治婚姻,他也不可能用自己的婚姻换王位。 倒不是他有多清高,而是没必要,对他来说这王位更像个大麻烦,而他如今有足够的实力控制整个南洋,甚至是整个大洋洲,这王位在不在他手中区别不大。 而且以三佛齐现在这名存实亡的现实,朝廷下一步肯定会参照北胡穆多尔王庭的模式收抚,甚至会进一步设置州县进行有效管理。 如果他贸然接受王位,那他的身份就会变得很尴尬,皇帝还会不会信任他让他继续在海军呆着都不好说,而他的人生理想,绝不仅仅是要成为一方王侯,而是要为华夏拓展生存空间。 而要做到这一点,需要得到整个华夏政权支撑才可以,不然他去到了新洲塔洲,即使把张家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带去,那又能有多少人呢?文明是需要人口来支撑的,没有大规模的持续移民,哪怕是一支几万人的军队到了别的文明中,也很快就会被同化,这样的先例简直不要太多。 听了张晓珲的话,谭如鑫心里凉了半截,刘大夫却松了一口气。 他跟着张晓珲去见过了大世面,知道世界很大,那么好的两块大陆张晓珲都没自己留着,这区区一个巨港他更加不会看在眼里,但他就担心张晓珲被美色迷了心神,这老国王的闺女方才就坐在榻旁,虽然满身狼狈神情凄楚,却仍是楚楚动人,自有一种异域风情。 而张晓珲如今前程正好,若是困在此地做个小国国王,在他看来不免得不偿失。 而心凉的不光谭如鑫,还有老国王,他还想着能讨价还价呢!人家根本不稀罕! 他一急,一口气呛着了,急促地咳嗽起来。 张晓珲忙把他扶起来靠着自己坐着给他轻轻拍抚后背,这对他来说就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他现代时祖父外祖父年纪大了容易呛着,这动作他都做习惯了的。 可他的这个举动更加坚定了老国王把王位交给他的决心。 往常他若是病了,便是亲儿子亲孙子都没有亲自上手伺候他的,只会站在一边吆喝仆人,生怕病气传到他们身上。 而且,按照他说的由自己的小儿子继承王位,那孩子能不能活过两个月都不一定,大乾可没有义务护着不让别人对他下手,他虽然没有兄弟了,可姐夫们可是不少,那些还不是他同胞亲姐夫,而从今日的情形他也看出来了,这些女婿没一个靠得住,他遣了人去求救一个也没有前来,只怕是想等他们都死光了好抢王位呢! 就算没有他的姐夫们,也还有四面八方的财狼虎豹呢!就凭他们姐弟俩哪里躲得过各路黑手。 老国王越想越急,咳嗽一声紧似一声,张晓珲一直给他排着后背,又给他在前胸顺气,好不容易老国王咳嗽才停下,张晓珲想把他放躺下去,他却抓住张晓珲的手臂摇摇头。 刘大夫忙过来接替张晓珲扶着老国王,这王宫虽然看起来富丽堂皇的,可却没有可以倚靠的家具,软垫也没有,还是因为太热了。 “将军可是已有家室?有也无妨,只求给媚儿一间屋舍居住便可。”老国王看着张晓珲说道,眼神中竟然带上了祈求的意味。 两个孩子交到眼前这个年轻人手上他才安心啊!这年轻人心善,必不会亏待了这俩孩子,至于王国……哪里还有什么王国,如今他便连一个仆人都没有了。 张晓珲有些尴尬,这意思是给他当妾吗?不至于啊!对人家女孩也不公平。 但他大约也猜到老国王的心思了,就是想给他的俩个孩子找个靠山。 女婿他当不了,靠山还是没问题,从今天开始,谁要想换掉三佛齐的国王,那就得看大乾海军答不答应了。 “公主身份尊贵,自不可偏居一室,且我的婚事须得由父母做主,多谢王上美意。王上且安心,没人敢对公主和小王子不利。”张晓珲说道。 老国王眼神暗淡下去,张晓珲心有不忍,终于说道:“您放心,我会照应他们姐弟俩的。” 老国王眼睛一亮,又伸手抓住张晓珲的手说道:“那可否请将军多留几日,好稳定民心。” “好。”张晓珲点头说道。 “阿父,药煎好了。”伊媚出现在门口,手上端着冒着热气的药。 因为答应了照应人家,张晓珲不由得多看了这个女孩几眼,女孩十四五岁的样子,蜜色皮肤,鹅蛋脸型,五官姣好,是东南亚女孩中少有的美貌,难怪老国王放心不下。 虽然是王国公主,但她的穿着的衣服款式也跟这里的普通女孩差不多,上身穿着紧窄的浅蓝色小短袖,露出手臂和一小截肚皮,下身穿着肥大的紫色灯笼裤,不穿鞋子,手腕脚腕都带着华丽的环套。头发整齐地梳成一个发髻,用一根镶着蓝宝石的金发簪固定在脑后。 这才是一个公主该有的样子,刚刚张晓珲看到她的时候她披头散发的,身上都是土,看起来狼狈又凄惨,这么快就能让自己恢复正常,说明这女孩心理素质挺好的。 没等到老国王让她进屋的话,伊媚有些不安,方才大夫叮嘱这药煎好就端过来,须得趁热加入一味药。 其实老国王是注意到张晓珲在看自家闺女,心中又燃起了一点希望。 方才还是自己太急了,这般有本事的年轻人自然心高气傲,听说华夏公主的驸马都不得重用,相比于做三佛齐的国王,其实只是一个岛主,甚至岛主都不算,只能算是巨港的城主,他大概更看重大乾皇帝的重用罢。 若是他自己看中了伊媚儿就不一样了罢,没准还会主动求娶。 老国王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精神都多了几分,对伊媚说道:“进来罢。” 伊媚走进了屋里,把药放在矮几上,又按照刘大夫的指导把药水冲进一个装着一些膏药的碗里搅拌,看起来手脚利落,显然也是做惯了事情的,不是娇生惯养养尊处优的公主做派。 在伊媚做这些事的过程中,老国王说道:“你弟弟还小,这几日你陪着张将军处理事务,尽快把死去的人葬了,让他们走得体面些,城中百姓死伤不少,请法师一起做超度罢。” 他说这些话都刻意讲大乾官话,为的是让张晓珲也能听懂。 伊媚把药端给国王的时候看了一眼张晓珲,心中对张晓珲怀有深深的忌惮,在她看来,张晓珲跟罗贞陀罗没有什么不同,也是随时有可能会为了王位对阿弟痛下杀手的人,之所以现在不杀,大概是还没做好准备。 这该死的王位简直就像悬在阿弟头上的巨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掉下来了。 伊媚儿从来没有什么时候这么痛恨自己家族的身份。 张晓珲也感受到了来自伊媚儿的戒备,这也很正常,一天之中遭遇人生巨变,当然所有陌生人都有可能是心怀不轨之徒,更何况他自己对巨港也不是完全没有想法,这个重要的海峡通道还是要由大乾掌控才稳妥。 老国王喝了药后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张晓珲让刘大夫留在王宫随时给他看诊,尽量让他调养好身体,实在不行多活一段时间都好,这个王国实在是被毁得太彻底,需要时间来恢复。 但是接下来张晓珲就知道三佛齐为啥这么不堪一击了,这其实就是一个家族政权,没有任何公务文件,因为他们平时也不使用文字,仅有的文字都是僧侣掌握,是一种梵文跟当地语音组合的一种文字,老国王之所以大乾官话说的好,是因为小时候到大乾住过几年,让他写汉字也是比较困难的。 这个政权之所以延续了这么长时间,真的可以说是完全靠佛祖保佑,再加上周边的小政权也同样拉胯,也就各自相安无事,现在一遭受强力打击,立刻就是树倒猢狲散。 这么看起来,朱罗狂虐三佛齐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了,朱罗不光有自己的文字,高层也都学习汉字,面对三佛齐几乎就是降维打击,只不过朱罗倒霉,又被大乾海军降维打击罢了。 朱罗人退走后,幸存的人们渐渐又回到了城中,河道边浓烟滚滚,一派凄凉景象,这是在焚烧尸体,三佛齐行的是火葬,就算王室成员也是一样,披着红黄袈裟的僧侣围在火葬现场诵经超度,百姓们大概是因为笃信佛教,情绪也都比较平静。 人手不够,海军士兵也加入到清理尸体的工作中,热带地区天气闷热,尸体不及时处理很容易发臭。 第二天,城里刚刚收拾清楚,老国王的女儿女婿们带着孩子赶回来了,王宫里一时之间热闹非凡。 第五百三十四章 女婿 城中的道上,数量众多装饰华美的巨象上坐着同样装饰华美的人们,跟在巨象旁边的是手持长矛砍刀杀气腾腾的各家家兵,一队一队的走过被烧的精光的残垣断壁。 其实残垣断壁都不算,因为巨港的屋舍就是竹木结构,使用时间长了那可就是上好的柴火,烧起来那叫一个淋漓尽致,地上只留下了许多灰烬,一眼看去原本繁华无比的城镇空荡荡的,只留下王宫在城中心显得很是突兀。 “阿妈,我们以后就住那里了吗?”坐在一头巨象上的座框里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问道。 他身边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妇人赶紧捂住他的嘴警告道:“不许胡说,那是你阿公的住所,我们是要来打贼寇的。” “可贼寇都跑了呀!”小男孩说道,大眼睛在手掌外面左右观看。 “还有贼寇没跑。”坐在另一边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说道,满脸都是肃穆神色。 这是老国王的五女儿一家人,后面还跟着两头巨象分别坐着他们的两个儿子和护卫,五女婿是离巨港大约两小时路程的一个部落继承人,昨天老国王派人求援,他带着人来到附近一看,朱罗士兵密密麻麻如狼似虎,自己部落这几百人去了也不够砍的,于是赶紧缩了回去。 不是他不想救,实在是实力太弱,与其全部送死,不如保留一点有生力量,如今既然朱罗退兵了,他们当然要及时赶来给王室撑腰壮声势。 类似五女婿这种情况的还有大女婿和三女婿一家,老国王的女儿们都是嫁给岛上势力比较大的部落,娶的媳妇也大多如此,距离巨港越近部落实力越强,三佛齐王室就是这般靠着婚姻纽带维系着自己的统治地位。 今天赶到的就是大女婿三女婿和五女婿三家,别的女婿不是离得太远就是实力太弱,来了也没用,所以也就没有必要早早赶来了,还是等风向定了再出现比较稳妥。 虽然他们一路进城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却在距离王宫大门时被拦下,他们被告知只有老国王的亲人可以进入,所有家兵和巨象仆人都只能留在原地。 巨港王宫是个半开放建筑群,围墙就是木头篱笆,乱的时候哪里都能进入,没事的时候一般人也不会试图越界,要进入王宫都是正经从大门口进。 现在那个木头篱笆下隔十几米就站着一名大乾海军士兵,他们面无表情站立站那里,仿佛这些表情凶悍但又乌泱泱乱糟糟只在腰间围着一块布的露屁股家兵们完全不存在。 王宫大门也只是一个门框,在门框处执勤的是林拓,他蹙着眉看着冲他大声喊话的中年男子,在他旁边负责翻译的谭如鑫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把这名男子的话翻译给他。 林拓不是一个人在执勤,他带着自己的陆战队一班的十名战士,所有人荷枪实弹,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躁动的家兵们。 对林拓喊话的是老国王的大女婿,他最先赶到,为了能把自己的家兵带进王宫已经纠缠了半刻钟。 “是不是你们把我阿父杀了才不敢让我的人进去,你们凭什么拦在此处,滚开,再不滚开信不信我把你踢过一边!”大女婿怒声喊道,他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大喊大叫的,此前也好声好气说话来着,只是这小兵油烟不进,他再不摆点威风出来,还怎么当部落的首领? “阿父,别再跟他废话,我们直接闯进去他们又能怎样?”大女婿的二儿子喊道,他恨不得冲过去一拳就把这些个鸠占鹊巢的大乾士兵砸个稀巴烂,而且他也有所行动,边说话边往前走。 “你退后!”大女婿斥责道。 他虽然喊得大声,真动手却是不敢的,开玩笑,昨日上万如狼似虎的朱罗士兵就是这几百名华夏大乾士兵赶跑的,他原本也不敢相信,让打探消息的人带了好些城里的幸存者到他面前反复询问,再加上他今日看到城中的惨状,才确认了这一点。 其实吧,这些大乾士兵可比他想象中的好说话多了,原本他还以为他们连城门都不让他们进来,这也是他敢对眼前这个兵士喊叫的原因。 王宫大门处的吵闹引来了原本在老国王榻前伺候的伊媚儿,按规矩,如今她就是王宫里唯一能拿主意的人了。 “大姐夫息怒,这规矩是张将军定下的,这位士兵阿哥只是执行他的命令,若是他违反命令放了不该放的人进来,会受到军法处置的。”伊媚儿说道,她走得急,气都没喘顺就赶紧给大女婿解释。 张晓珲没在王宫里,他安排好王宫各处的禁卫,就带着人考察巨港附近的地形去了,反正他留在王宫能做的也不多,这座港口城镇经历了这般的浩劫,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人气,而三佛齐整个王国几乎不事生产,除了港口的商业活动,岛上的土著仍然保留了渔猎采摘的生产方式。 本来嘛!既然光靠采摘打渔就能活下去,还活的挺好,谁还愿意苦哈哈地种地呢!而且如果种不好,一斤种子撒地里只能收三斤粮食甚至绝收,那不纯粹是找事嘛! 因此港口没有人做买卖,整个王国也就没有什么重要公务,给死去的王室成员操持葬礼有僧侣操办,他也不熟悉程序,就趁着这个空隙熟悉一下岛上的地形。 “你跟他说,让他放我的人进去。”大女婿恶狠狠对伊媚儿说道。 伊媚儿摇头说道:“不可,你的家兵以前也不能进这宫门,今日自然不能坏了规矩。” 王国原本也养了八千精兵护卫,可是朱罗人一来,忠心的战死了不忠心的逃跑了,以至于如今王宫只能由大乾的士兵护卫。 “我的人不能进,这些大乾人为何反而可进王宫?”大女婿问道。 “他们也没进,只是在宫外护卫。”伊媚儿说道。 自从朱罗人退走,除了给她阿父看诊的大夫,这些大乾士兵如果不是要帮忙做事情,完全不会进入王宫,她原本以为那大乾将领会住进王宫里的,结果也并没有,昨晚告知她士兵们会在宫外护卫,让她安心歇息就走了,连餐食都没在宫里用一口。 “可王宫里以往都要兵士护卫,我听闻如今他们都没了,我的人忠心耿耿,更该让他们负责王宫的护卫。”大女婿说道。 他的人必须进入王宫,万一打起来了他便有致胜把握,还可以阻拦后来的人进入。 “你的人只是对你忠心,并不会对阿父忠心。”伊媚儿说道。 大女婿被当面揭穿,积攒的火气终于爆发,他不敢对林拓等人动手,对伊媚儿却是不怕的,如果不是有他们这些部落在,王国可以说已经亡了,伊媚儿还有什么依仗,还不是任他揉搓。 “你放屁!”大女婿骂道,左手揪住伊媚儿领口,右手抬起就要给伊媚儿扇上两个耳光,但还没等右手碰到伊媚儿的脸,手腕一阵剧烈疼痛,不知怎的被人狠狠摔倒在地上,直摔得他眼冒金星,金星散去后,他眼前出现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尖刀抵在他的脖子上,更可气的是,握着尖刀的人一只脚还踩在他的脑门上。 他虽然气到要吐血,却并不敢乱动,心里明白只要他一动,哪怕握着尖刀的人没想杀他,但那刀尖也会一不小心插进他的脖子。 现场人人都呆住了,但也有人呆住以后心中狂喜,恨不得喊“杀了他!快杀了他!”,只要大女婿死了,这王位竞争就少了一个最强劲的对手。 伊媚儿差点被掌掴,这于她们来说就是极其严重的当众羞辱,昨日那般对待她的是万恶的朱罗人,而今日这个竟是自己的姐夫,可见这所谓的姐夫跟朱罗人也差不多。 就在她闭上眼睛等待这羞辱的时候,一只大手把她拉开,她再睁开眼睛就看见了那个在大门处护卫的大乾士兵把大女婿摔到了地上。 她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听到这个大乾士兵跟她说道:“对不住了公主,吓着您了,请您告知这些人,若要进入王宫就照我说的做,否则就退走,他们这区区千把人我还不放在眼里。” 伊媚儿抬头把目光从踩在大女婿脑门的林拓脚上移到林拓的脸上,这个士兵不像那大乾将领那样个子高得怪异得很,长得更像他们巨港人,额前跟所有大乾士兵一样绑着一根写着华夏文字的布条,显得英气勃勃,瞧着怪好看的,她一时都看呆了,没反应过来林拓跟她说的是什么。 林拓以为她吓坏了,语气放缓和一些说道:“公主,他不能伤害您了。” 伊媚儿回过神,心怦怦直跳,脸上微微发热,只是她的肤色比较深,不然都能看到红晕泛起。 她定了定神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表情也保持平静,就像她每次面对巨港的民众一般。 “请公主帮我翻译,这些人要进入王宫便照我说的做,不然就退走。”林拓说道,其实他想说的是“不然就给我滚”,但是在公主面前说话自然不能那么粗鄙。 “听他的,全听他的。”被尖刀抵住的大女婿感受着冰凉的刀尖,冷汗把他躺着的地上的泥巴都浸湿了,听了伊媚儿的话后赶紧喊道。 “他说什么?”林拓问伊媚儿。 “他说都听你的。”伊媚儿说道。 林拓把步枪提起,他们的步枪都上了刺刀,就是为了预防这种情况发生,接着他后退一步把脚从大女婿脑门上拿开。 大女婿爬起来,也顾不得是不是丢脸,恨恨地分别瞪了一眼林拓和伊媚儿后率先进了王宫大门,别的人也都下了大象跟着走了进去。 既然连大女婿都不能把家兵带进王宫,稍后一点赶到观看了全程的三女婿和五女婿也就不再尝试了,乖乖地只带着家人进了大门。 虽然来的时候只想着争抢王位,但是真正看到了如今空荡荡的王宫,三个大姐还是不由得悲从中来,特别死去的还有她们的同胞兄弟,而且因为遗体昨晚已经连夜火葬,骨灰都散进了河道,连面都没能见上最后一面,大姐们倒是哭得情真意切,引得王宫里幸存的人们都跟着哭了起来。 王宫里一时哭声震天,男男女女聚在一起对着几十个新添的灵牌痛哭不已,连大女婿都在抹眼泪,因为担心伊媚儿的安全跟着进来的林拓看着无语得很。 伊媚儿没哭,她太累了,姐姐们的到来并不能让她产生有人分担重担的感觉,反而让她紧张万分——阿弟太危险了,按照王国的规矩,虽然女婿也可以继承王位,但一般都是王室里的男丁都死了才行,王室里比阿弟小的男孩在一场疟疾流行中都死了,这么多年也没再生出新生儿,所以阿弟就是这些姐夫们登上王位的障碍。 如果哪个姐夫强行登位,也会因为阿弟还活着被别的人拿来当成攻击这个姐夫的工具,所以对于姐夫们来说,阿弟最应该在昨日就死去。 要弄死一个人太容易了,被毒蛇咬,掉海里被鲨鱼吃,被各种毒虫毒蜂蛰,吃了有毒的果子,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下毒手的人总能撇得干干净净。 她转身想去叮嘱阿弟不要到处乱跑,却看到林拓站在自己身后。 “你怎么进来了?”她脱口问道。 “我……”林拓想说自己是进来保护她的,却又觉得不好说出口,将军交代的是原则上不进入王宫,但是有紧急情况就灵活处置。 好像公主被打一打倒也算不上紧急情况,只是他看不过眼罢了。 “我不是怪你进来,你能不能去保护我阿弟,人太多了,我忙不过来。”伊媚儿说道。 不知为何,她直觉认为这个拦下了大姐夫的士兵值得信赖。 “公主请放心,我们将军已经给小王子安排好护卫了,他是安全的。”林拓说道。 这公主姑娘家家也不容易啊!昨日刚刚死里逃生,今日又得担惊受怕,远不如他家中的姊妹自由自在。 “真的吗?”伊媚儿问道,心里却更加焦虑了。 “自然是真的,王上那里也有护卫。”林拓说道。 “这个我知晓。”伊媚儿说道,也许是她多想了,这个大乾将领既然救了她们,也就不会再对阿弟下手了。 从昨夜开始,她阿父的屋子外面就有四名护卫同时值守,她晚上就歇在阿父屋里好随时照顾他,阿弟那边倒是一直也没有空去看看。 就在这时,一名老国王屋里的护卫匆匆过来对伊媚儿说道:“禀告公主,王上醒了,请您过去。”又对着林拓说道:“林队,请您马上派人把将军找回来,王上要见他。” 门外传来张晓珲的声音:“不必找了,我回来了。” 第五百三十五章 王位 张晓珲发现了大批人员往巨港行进以后就立即赶了回来,这原本也在他的预料之中,老国王的女婿们打的什么主意谁都能想到,对张晓珲来说这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 他没打算以德服人,老祖宗早就总结过了,蛮夷之地畏威而不怀德,更没打算跟他们讲理,语言都不通,咋讲。 就他看到王宫周围那些部落兵员的数量而言,这几个女婿显然是准备打一架争个一清二楚的。 这也太心急了些,不过也符合他们一贯的行为模式,要做什么事都直白得很,跟他们讲理你就输了。 他扫了一眼屋里真情假意在哭嚎的人们,对伊媚儿说道:“公主,不用他们了,去王上那看看吧。” 自从张晓珲进门,屋里的哭声就小了许多,所有成年男性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身上,虽然张晓珲穿着的衣服跟林拓他们的区别也不大,但他就是给屋里的男性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是无形的,其实张晓珲也没怎么关注他们,但也许就是他的不关注所表现出来的漠视,才让这屋里的成年男性最为不安。 漠视,就意味着他们对他完全不构成威胁,最多只是一个小麻烦而已。 看到张晓珲跟伊媚儿几人出了屋子往老国王住处而去,三个女婿也不管他们的婆娘还在抽抽噎噎个不停,半拖半拉地把人带出存放灵牌的屋子,也跟着往老国王住处去了。 这人再厉害,难道还能直接宣布由谁继承王位么,老国王可还没咽气呢!这事可轮不到他做主!有种他就把三佛齐再灭一次! 老国王其实早就醒了,在大女婿在王宫大门吵吵嚷嚷的时候,他喊得实在太大声了,老国王听得清清楚楚。 想到昨天这些人一直都没有出现,今天才带着家兵赶来说什么护卫王宫的话,老国王差点又吐了一口血。 王族的男人就剩下他的小儿子伊卡一个了啊!打仗时死了不少,剩下的又被朱罗王子杀了,如果这几人及时赶到,就算打不赢,争取到逃跑的时间还是可以的,岛上那么大,躲哪里不行,实在不行就想法子坐船去大乾…… 唉!他大概是快死了,这两日总是想到大乾。 小伊卡也跪坐在老国王的榻旁,他也是听到王宫大门的吵闹就从自己的屋子出去察看,他后背的伤口让他行动起来很不舒服,为了不让阿姐看见担忧,他便尽量呆在自己的屋子里。 看到阿姐差点被大姐夫打他又怕又愤怒,幸好有人拦住了,他便转身找老国王告状,让老国王以后不给这些人再来。 他还小,看不出老国王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在他印象中,老国王是最厉害的,谁都不敢不听他的话。 结果老国王听说自己还没咽气闺女就差点被当众掌掴,又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伊卡,你还记得阿父跟你说的那个地方吗?你去了那里,长大了再回来,或是不会来也无妨,那里很大,也有海边的城镇。”老国王对小儿子说道,依依不舍地看着小儿子稚嫩的小脸。 “阿姐在哪里,我便去哪里。”伊卡说道。 他要保护阿姐,不让她再被人欺辱。 “嗯,也好。”老国王说道。 “阿父,我来了,张将军也来了。”伊媚儿进屋后就跪坐在老国王面前。 “你去请法师过来。”老国王对伊媚儿说道。 王国一直供养着好些高僧,最多时达到了一千余人,如今也还有好几百,昨日那些朱罗士兵心中多少有些忌惮,并不敢对他们下手,如今王宫里就有德高望重的僧人在诵经给亡灵超度。 “是。”伊媚儿起身出门,老国王看着进屋后只关切地看着自己和小伊卡的张晓珲在心中叹了口气,他向张晓珲招招手,示意张晓珲坐到他面前。 张晓珲只能跪坐在他的榻前,心里想着要是他又要自己当女婿该如何答复,有些老人家比较固执,容易钻牛角尖,特别是在身体不好的时候,自己要是再直接拒绝会不会把老国王刺激得闭过气去。 “王上,您不必忧虑太多,我答应了照顾好公主和小王子,自当践诺。”张晓珲温声说道。 “我相信你。”老国王说道,目光一直注视着张晓珲的脸,好像要把他的容貌刻进自己的脑海中。 门外老国王的女儿女婿外甥们到了,林拓跟护卫把他们拦在门外,有了王宫大门口的教训,这些人也不敢再放肆,只有大女儿声声喊道:“阿父,女儿看你来啦!阿父,让我等进去看看你罢!” 声音悲切得好像老国王马上就要咽气了似的。 老国王不为所动,恍若未闻,继续看着张晓珲,看得张晓珲都有些身上发毛,不光老国王看他,小伊卡也在看他。 很奇异的,虽然小伊卡没看到是谁出手救了自己,但他就是认定了救他的人是张晓珲,心中自然而然地对张晓珲产生了一种依赖感,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他,可惜的是他不会说大乾话。 张晓珲伸手摸了摸小伊卡的脑袋,这个小男孩自从他进屋后就一直对着他傻笑,五六岁的小男孩正是淘气得狗都嫌的时候,这孩子大概是因为受了伤,一直乖乖的坐着。 小伊卡被张晓珲摸了脑袋,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他往张晓珲这边挪了挪好靠近一些,然后把小脑袋往张晓珲胸前靠了靠以示亲近。 张晓珲也对他笑了,比起家里一群小的们见到他就扑过来抱大腿的抱大腿,挂脖子的挂脖子,这孩子可算得上克制了。 “小王子好。”张晓珲向他打招呼道。 “我是伊卡,伊卡。”伊卡答道,他以为张晓珲问自己名字。 老国王看着这一大一小之间的互动,心中多少有些慰藉。 伊媚儿带着三名僧人进了屋子,张晓珲要站起来让开位置,老国王拉住他没让他走,他只好又坐了下来,进门的三位僧人也都挨着张晓珲跪坐在老国王榻前。 “让他们进来。”老国王又吩咐伊媚儿,等三个女儿女婿都跪坐好后,老国王才开始对三个僧人中年纪最大的说话。 “请三位过来,是因为我要传位了,请法师为我记录下来罢。”老国王说道。 “好,王上请稍候。”三位僧侣同时从他们的随身布兜里拿出白麻布和炭笔,还有一个竹制的撑环,一番操作后把白麻布在撑环上撑开,就成了一个类似画板的白板。 “我一生供奉佛祖,王国仍旧遭此厄运,子孙罹难,想来是王国气数已尽,我三佛齐国祚已延续几百年之久,生生灭灭,本也无常。”他说的这些话语都是使用巨港话,张晓珲一个字也听不懂,只是见他说的吃力,但是又尽力吐字清晰,等这些僧侣们记录完了一句再接着说下一句,便猜测老国王是在交代后事。 三佛齐的大事都是由僧侣帮着记录,还会刻在石碑上,只是后世找到的石碑数量极少。 “只我子民仍得佛祖垂怜,把我前世的孩儿鲁卡送到了我身边,我的王位便传给他,鲁卡。”老国王说道,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三位僧侣面面相觑,这“鲁卡”是哪一位啊?莫非是这位年轻人么?可这位不管从哪看都不像是老国王的孩儿啊! 不过既然是前世的,那倒也很有可能,这投胎投到哪里也是不好说得很。 “鲁卡。”老国王转过脸对着张晓珲唤道,同时向他伸出了手。 张晓珲不知道这是在喊他自己,看到老国王颤巍巍向自己伸出手忙伸手过去扶他,以为他是想坐起来,但是老国王握住他的手又喊了一声:“鲁卡。” 老国王决定了,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把这王位安到张晓珲头上,至于张晓珲要怎么去跟华夏皇帝解释,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他记得华夏皇帝还曾经给他的祖先封过官职,那也算是自己人了罢。 张晓珲莫名其妙,左右看看,这是喊他吗?可他啥时候有了“鲁卡”这个名字啊!听起来就像是“鲁能卡车”的简称…… “不!阿父!我们是你今生的孩儿啊!你不能把王位传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啊!阿父!”老国王的大女儿率先反应过来,赶紧开口道。 阿父这明显就是不想让王位落到他们的手上,宁可给一个外人,这是对他们寒了心,早知如此他们昨日就该拼尽全力也要来才是,可如今后悔也晚了。 “是啊!阿父,你还有伊卡呢!虽然他还小,可还有我们帮他啊!”五女儿也明白过来了,但是她比较聪明,没有否认张晓珲的来历。 阿父都说了,这可是佛祖送来的,怀疑这人的来历岂不是怀疑佛祖么?别说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阿父要说一头猪是他前世的孩儿谁又能说不是呢?她自己的孩儿还是一棵古树托生的呢!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老国王淡淡说道:“都是我的孩儿,何必分今生还是前世。” 几个女婿听了这些话目瞪口呆,想发作又不敢发作,屋里屋外好些大乾护卫在一旁虎视眈眈呢!他们急得热汗止都止不住。 万万没想到老头子竟然整了个前世的孩儿出来,我呸!怎得不说是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呢!不过私生子也不好瞎说,人家有亲爹啊!这前世的孩儿可没法子去查证! 真真是气死个人! 这屋里要说谁最高兴莫过于伊媚儿了,仿佛身上的千钧重负一下子消失无踪。 太好了,阿弟没有危险了,这王位爱谁谁,由这华夏大乾将军……哦,他是阿父前世的孩儿,这么说也是自己的阿兄了! 她又有王兄了! 果然老国王又说道:“鲁卡是你们的兄弟,前世是,今生也是。” “阿兄!”伊卡迫不及待地一下子扑进张晓珲的怀里,心里欢喜极了。 屋里三位僧侣一位负责记录老国王的话,一位负责记录事情发生的经过,还有一位负责把过程大致画下来,小伊卡抱着张晓珲而张晓珲满脸错愕的反应他觉得很有趣,赶紧画了下来。 张晓珲知道他们说的是跟自己有关的事情,就是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个有关法,看到突然赖在自己腿上的伊卡,他有一种老国王在给他下套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老国王把自己手上一个镶嵌着硕大的蓝宝石金戒指取下来戴在他左手食指上时达到了顶峰,他本能地推托,不想接受这枚戒指。 “鲁卡,你我乃是前世的父子,感谢佛祖把你送到我身边再续这父子缘分,这枚王戒交给你,它代表了三佛齐的所有,山林中的飞鸟走兽,大洋里的鱼鳖虾蟹,都由你管理,让生活在此地的人们赖以生息。”老国王吃力地说道,拿着王戒的手顽固地伸向张晓珲,眼中满是殷切的期待。 张晓珲头都大了,他这是凭空多了一个爹啊!多个爹还不算,还多了一个王位!而且看来这个爹跟王位都已经记录在案了,旁边这几位可是一直都在奋笔疾书呢! 好在不是多了个岳父! 张晓珲对自己说道,任由老国王给自己带上了那个看起来一股暴发户气息的戒指。 因为需要向到巨港的汉人信众讲解佛法,僧侣们能说一些大乾话,老国王对张晓珲说的话他们也都记了下来。 老国王成功把王戒戴到了张晓珲手上,心中大大松了口气,强撑着的精神松懈下来,竟自顾自地闭上眼睛睡着了,只留下一屋子心思各异的人。 “拜见王兄!”伊媚儿笑盈盈地对着张晓珲双手合十行礼。 她终于什么事都不必管了,不必担忧弟弟被姐夫们拿来当工具对付对方,不必担心弟弟被人暗算丧命,不必担心阿父突然咽气王国陷进混乱,不必……这一切都有人操心有人管了! 张晓珲看着不再对他抱有敌意和戒备的伊媚儿,觉得自己担下这个王位也还是有很多好处的,最明显的好处便是得到了当地大多数人的认可和接受。 如果仅仅是要控制航路,靠武力就可以,但若是想要名正言顺实现管理整座岛屿,甚至是管理三佛齐虽然没有实控但是影响力深入的马六甲海峡两岸,包括爪哇岛的大部分地区,加里曼丹岛东部地区,那这个王位在自己手中确实是方便许多。 由于佛教在附近岛屿的影响,而三佛齐又是公认的佛教中心,三佛齐王室当下在南洋这些岛屿中地位超然。 唯一的麻烦就是会招致老皇帝的疑心了。 张晓珲没想到的是,京城此刻已经因为他和东海舰队乱成了一锅粥。 ------题外话------ 祝大家周末愉快!不知不觉码字快一年了,简直难以想象,这大概是我一直坚持下去时间最长的一件事了,感谢大家的一路支持,我的坚持就是因为有你们同在! 第五百三十六章 讯息 “陛下,风灾已造成闽地诸郡死伤三千余人,损毁屋舍两万二千余间,牲畜死伤失散无数,农田减产甚而绝收。”户部尚书面色沉重地对皇帝说道。 风灾发生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十五日,这个损失还没统计完全,只是为了赶紧给朝廷报备一下让皇帝和高层有个心理准备,毕竟古代的通讯实在太慢,等统计清楚再上报朝廷再做出赈灾安排就晚了。 皇帝看着手中的奏折沉默不语,这般的自然灾害大乾立朝以来并不少,以往天灾总是让他最头疼的,但是如今朝廷应对这般的灾害就从容许多,因为今年土豆已经收了一茬,第二茬马上就能收,饿死人的可能性大幅减少。 他现在最心焦的是不知晓出海远航的东海舰队有没有遭遇这场风灾,那些全大乾最昂贵的舰船损失也就罢了,张晓珲可万万不能有失,而这份奏折上奏报出海的舰队并未归港。 “照旧例安排赈灾。”皇帝说道,又对侯在另一边的刘大伴说道:“传张大人。” 张德源现在已经是皇帝最倚重的文官之一,只是他的品级仍旧不高,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官衔,听起来最有分量的还是张翰林,但说他是目前京城里最忙的人也不为过,而且他除了有专门的秘书,还有十几个人在他手下工作。 “微臣参见陛下。”张德源恭恭敬敬给皇帝行礼,他的办公地点已经从翰林院搬进了最靠近皇帝勤政殿的办公区,方便皇帝随时传唤,因此很快就来到了。 “张爱卿免礼。”皇帝看着跟往常一般面色平静淡然的张德源,斟酌着要怎么跟他说自己心中担忧的事情。 “大郎出海这般久了,他可有讯息给你?”皇帝问道。 张德源一愣,出海怎么可能写信回来了?信鸽在大海上也飞不了这么远啊!... ... 第536章讯息 (第1/5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虽然曾经有古人带着鸽子出海送信的记录,一来不好说送到与否,二来古人大多都是沿着海岸线航行,跟舰队这样深入大洋是大大不同的,鸽子也都是在岸上飞行。 但他很快明白皇帝的意思,这是问他们之间有没有别的联系方式。 “回禀皇上,大郎与我也无法联络。”张德源答道。 他其实也心焦,这古代就是通讯落后这一点大大不好,两个孩子一出门就渺无音讯,两个月前还收到闺女的信,说是要去西伯利亚看看,结果一去就没有回音,儿子更是自从出海几个月以来就没有任何音讯,别说他们的亲娘,就算他自己夜里都有些睡不着了。 虽然他事先也知道儿子要去的是哪里,也做好了儿子长时间没有消息的心理准备,但真的事到临头,还是淡定不起来。 闺女带着房车他不太担心,不管是冷了饿了房车都能保暖有吃的,就算到了北极只要她呆在车里都没事,但他们肯定不会去到北极。 皇帝看着张德源没马上说话。 “陛下,可是大郎有何消息?”张德源心中有些不安。 “倒没有,不过闽地沿海一带遭遇风灾,我此前听安平说过沿海的飓风乃是从遥远的洋面上形成的。”皇帝说道。 张德源心中一紧,可不是嘛!热带风暴啊!如果儿子的船队遇上了必定凶多吉少! 他脸色大变,汗都出来了。 皇帝看他吓成这样,心中也有不忍,别说张德源是张大郎亲爹了,他自己有时候想到大郎在那茫茫大海上啥事情都有可能遇到,也多少都会忧心。 “大郎一心为公,上天定会护佑于他,安平……嗯,安平也有时日未有讯息了,不过卫五郎与她在一处,倒不必过于担忧。”皇帝说道。 这兄妹俩不管哪个都不容... ... 第536章讯息 (第2/5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失,别说兄妹俩了,张家哪一个都不容有失啊! 张德源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中也定了一些。 “陛下,是微臣失态了。其实这飓风即便是在洋面上形成,大郎的船队也未必就会遭遇上。”他说道。 但其实这个说法也很难说服他自己,热带风暴的中心虽然只有几十公里的半径,但影响半径经常达到几百公里,整个南海都会波及,如果不能及时找到避风港停靠…… 谷薱/span  张德源觉得自己的汗又要出来了。 不能自己吓自己! 儿子从小就学习各种航海知识,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每到暑假就会到帆船俱乐部学习超控帆船,还拿到过全国业余联赛少年组冠军,长大后又跟大海打了十年交道,避开风暴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朕会让人留意各处,有讯息会告知你,你先回去罢。”皇帝说道。 “是。”张德源行礼后退了出去。 “来人。”皇帝唤道。 “陛下!”影一从屏风后出现。 “传讯闽越两地,利用商船民船最大范围找寻东海舰队踪迹,需要时全力救援。”皇帝吩咐道。 东海舰队的航线一般的水师也去不了,他们只能在内河和近海航行,而且大海茫茫,即便他们出去也难以找见这么区区十二艘船的舰队,他只能这么安排着。 虽然这条消息已经被刻意压制,但仍旧在京城流传了出来,柳泉胡同的张府笼罩着一种压抑不安的氛围,只有少不更事南瓜土豆还在没心没肺地玩闹。 他们已经可以满地跑了,两兄弟性情大不一样,南瓜敦厚老实,土豆活泼可爱,但都同样长得结实健壮,每天都追着京京的屁股跑,这个夏天张德源还在后园子的湖边砌了一个露天游泳池,倒是不大,四十平... ... 第536章讯息 (第3/5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米这样,主要就是给小朋友们学游泳用的,南瓜土豆虽然还小,但也跟哥哥姐姐们一样在身上系个葫芦下水玩了一个夏天。 卫国公夫人跟李岚站在一边看着两个奔跑嬉闹的孩子默默不语,李岚眼看着憔悴了许多,卫国公夫人心情也很沉重。 “五郎他爹已经给驻防在交趾的镇南侯去了急信,请他尽力帮忙找人。你放宽心,别等孩子回来了你自己身子倒垮了。”卫国公夫人温声说道。 儿行千里母担忧,好好的干嘛要去远航啊!在陆地上没了音讯总能知晓个大致地方,这茫茫大海……唉! “我也不是没想过有这么一日……”李岚声音更住,呸呸呸!不能这么想,儿子这次去的本来就远,只是还没回到罢了。 “又瞎想!过个十天半个月的他就有音讯了。”卫国公夫人说道。 安和妇幼保健院候诊室里的话题也不可避免地跟这件事有关。 “谁说那飓风就一定是从海上来的呢?我看过古书,说飓风是四面来风。”有小娘子说道。 “飓风就是从海上来的,也叫热带风暴,还有插图,是螺旋状的,在南洋一带最是多发,遇上这等风暴,就没有船只能躲过去的。”另一个小娘子说道。 她孕期散步总是散步到图书馆,想着日后要让孩儿到图书馆看书,她便常常到儿童阅览区看书,从一本自然百科图书看到了有关飓风的介绍。 “我小叔叔就在东海舰队,我公公婆婆这两日愁的吃不下睡不着的,就怕舰队遇上风暴了。”又有一个小娘子说道。 “东海舰队不是张小将军领兵吗?应该不会的。”有人说道。 “不好说,那风暴极其可怕,是海上航行最可怕的杀手。”喜欢看书的小娘子说道。 刚刚接生完一个产妇要回自己办公... ... 第536章讯息 (第4/5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室萧元锦无意中听到这几句话,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阵眩晕。 第五百三十七章 银狐 东海舰队,热带风暴,最厉害的杀手…… 这些词语在萧元锦耳中回荡,震得她几乎要晕倒,她不得不把手搭到旁边的墙上。 别慌!他不会有事! 萧元锦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自己突然沉闷到发涨的心脏,不停地告诫自己。 “公主,您怎么啦?”知夏赶紧扶住她问道。 “许是有些低血糖。”萧元锦低声答道。 她的脸色苍白得厉害,就像一朵初绽的荷花突然褪去了颜色,让人见之不忍。 知夏心中恻然,她方才也听到了候诊室孕妇们的谈话,才想到张小将军是不是也没回来,公主就成这样。 这般下去如何是好! “公主,回去歇会罢!您这些日子太累了。”知夏说道。 前两日刚刚结束了一个各州送来京城培训的助产士培训班,虽然学员住宿吃喝什么的都由医药暑安排,公主只需要负责安排教学实习这一块,但她日常还有医院的工作,就特别忙。 “不了,我有一些日子没去宫里看望皇祖父皇祖母了,我这就进宫看看他们去。”萧元锦打起精神说道。 她需要确认他的现状,满京城最清楚的就是皇祖父了。 半个时辰后,萧元锦出现在皇帝面前,皇帝心中既恼怒又无奈——这臭小子就这么好,让自家孙女儿心心念念的不得安生! “皇祖父已经让人找了,你去也做不了什么。”皇帝温声劝阻道。 “孙女晓得,可孙女若是不走这一趟,若是他真的……真的没回来,孙女过不了心中那一关,总觉得,没准他就在那等着孙女去呢!”萧元锦说道。 她其实是怕别人不尽心漏了哪个荒岛不找,因着张晓珲的工作,她最近闲暇时也会有意识地找一些有关航海的书籍阅读,看到一些遭遇海难后流落荒岛几年过去才得救的有关记载。 皇帝怜惜地看着萧元锦神色坚决的小脸,想到她爹出事后她也一直自责于自己不该生病,心中不由得一酸。 若是自己不允她前去,她偷偷去了安全没有保障,就算她听话乖乖留在京城,万一张大郎真的没了她会不会又变成以前的样子可真不好说。 “好,你准备几时出发,皇祖父给你安排。”他说道。 “我明日一早出发,您不必安排什么,我骑马去,可以节省时间。”萧元锦说道。 由皇祖父安排必然碍手碍脚的,护卫侍女嬷嬷吃穿住行都得讲究,那她是去找人还是去游历。 “让你的护卫队到枪械所领二十支步枪,你自己拿一支手枪,这一路很远,路途艰险,难保没有山贼,去跟你皇祖母说一声,道个别罢。”皇帝说道。 第二日天还没完全放明,城门刚刚打开,一队五十余人的快马疾驰而过冲出南城门,守门的兵士都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人,这一队人马就已经远去了。 真是好马! 士兵心中赞道。 萧元锦一马当先,她只带了知春知夏和五十名护卫,为方便出行她跟知春知夏都换了男装,为了不引人注目还蒙上了脸,一路晓行夜宿赶往泉州。 公主虽然骑术精湛,可这么一路跑下去能坚持到泉州吗?她可从未吃过这般的苦呢! 陪在萧元锦身边的知夏心疼地想道。 而张晓瑛跟卫靖也在这一天回到他们坐船出发的维京营地,他们惊奇地发现营地里人来人往,还燃起了袅袅炊烟。 “去看看什么情况?”卫靖吩咐道,难道是又一批维京人来了吗? 前去刺探的亲兵很快回来。 “禀告将军,那里面似乎都是女子。”亲兵说道。 张晓瑛心一沉,都是女子,难道是又有一批林中女性被人掳到了这里吗? “卫五哥,咱们去看看。”她说道。 “好!”卫靖答道。 奇怪的是他们一路过去到了栅栏门外里面的人也没有任何反应,张晓瑛正觉得奇怪,就听见乌蒙的声音喊道:“仙子姐姐!仙子姐姐!” 张晓瑛:…… 这也是格央四哥给她翻译她才知道乌蒙一直喊自己是“仙子姐姐”,她试图给他纠正过很多次了,让他喊“堇兰姐姐”就行,乌蒙当时记得,但没过一会又是“仙子姐姐”的喊上了。 她可不喜欢担着一个“仙子”的人设,当仙子有什么好,当凡人吃香喝辣的它不香嘛! 她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乌蒙在栅栏上露出个小脑袋正高兴地对着她笑。 她向乌蒙挥手问道:“乌蒙,你们怎么又住回这里啦?” 按说这里是乌蒙的姐姐们惨遭蹂躏的地方,她们应该极为抵触回到这里才是。 “四哥,跟乌蒙说让他给我们开门。”张晓瑛对格央四哥说道,乌蒙听不懂她的问话,只是傻乎乎地看着她笑。 但是栅栏上很快出现了一些手上拿着鱼叉的女人,她们眼神警惕,看着栅栏外的护卫和黑旗军兵士们神情不善,这些女人中也有乌蒙阿妈。 张晓瑛心里叹气,别说是卫靖带着的黑旗军了,就是格央四哥带着的北胡护卫她们也抵挡不住啊! “乌蒙阿妈,是我。”张晓瑛朝她挥手。 乌蒙阿妈看到张晓瑛眼神一亮,但是看到黑旗军士兵们时又板下脸来。 “算了,咱们别处扎营去。”卫靖说道。 这里再往前的水路已经不适于行船了,他们在此地休整一日明天就该走陆路回去了。 但是张晓瑛蹙着眉看着栅栏上的女人摇摇头说道:“卫五哥,还是问问怎么回事吧!” 她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没想到是什么。 “乌蒙阿妈,你们为何住到这里呢?”张晓瑛问道,让格央四哥给她翻译。 乌蒙阿妈并不排斥张晓瑛,听她问话也都回答了。 原来就是她们在林子里住着太危险了。 以往男人还在的时候,家里打渔打猎的事情都是男人在做,现在她们别说打猎了,就是有野兽来攻击她们也抵挡不住,相比之下还是维京营地的木栅栏安全些,于是她们又回到这里来了,什么都不如活下去重要,而且之前被掳过来的女人们都陆陆续续回来了,那就有好几百人呢! 张晓瑛心情很沉重。 在这个时代,这样一个几乎都是女人的聚居地太危险了,别说野兽了,随便一群男人都能欺辱她们啊! 要怎样才能帮助她们呢?带回去是不可能的,人数太多了,而且她们许多人在林中生活了很长时间,年纪不小了,带回京城语言不通,并不会过得更好。 女子游击队! 张晓瑛突然想到那出著名的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那可是根据真实事件编的舞剧,原型就是革命早期海南琼崖苏区的一支女子武装力量。 不光她们,还有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双枪老太婆啊! 有了枪支这种武器,女子也有机会跟男人一较高下!她自己不也带着一把手枪嘛! “卫五哥,咱们可以训练一支女子特工队!”张晓瑛转身对卫靖说道。 “女子何物?”卫靖没听明白。 “女子自卫队吧!如果咱们不管她们,她们很有可能又会落到之前的境地,卫五哥,既然斛律部落可以领到枪支,这些林中部落的女子也可以,而且她们更需要枪支,再加上她们痛恨白夷,一定可以保护好这片土地不落入白夷手中。”张晓瑛一口气说道。 鲜卑利亚地域广阔,单靠一两个部落不足以守住大片土地,再加上古代没有明确的国界,更容易为了争抢地盘打来打去的。 “女子,如何训练?”卫靖说道。 虽然大乾也有女子从军,他自己帐下就差点来了一位,可她们都是有家学渊源的,训练她们的都是她们的父兄,外男是不好去给小娘子训练的。 “正常训练呀!你们咋训练新兵的就咋训练她们,你不是还训练过我嘛!”张晓瑛说道。 卫五一又把脸转过一边,不然他就憋不住笑了。 公子训练安平郡主那叫“训练”么?嗯,大概应该唤作“伺候式训练”。 “也是个法子。”卫靖答道,他主要是想到现代军队也有女子,虽说不是主力,但有了枪械的女子确实可以压制一个武力强大的男子好几头,而且这些林中女子不似中原女子那般有各种礼教限制。 但没想到虽然通过格央四哥的翻译,乌蒙阿妈跟几个看着就是主心骨的女子一开始虽然很高兴,但是她们却拒绝由男子训练她们。 “我?”张晓瑛指着自己问道。 几个女人纷纷点头。 “她们觉得您很勇敢,带着她们骟了那些恶徒,她们愿意跟着您,忠于您。”格央四哥说道。 这:…… 张晓瑛万万想不到是给自己揽了一件麻烦事,但是让她不管这几百可怜的女人女孩们她更做不到。 训就训,好歹她也是军训过三次的好吧,大学一年级那一年的军训还足足训练了一个月之久,基本的军事要求她还是懂的,高中时她还喊过口令呢!现在就是相当她客串军训教官了。 既然组建女子自卫队,那就得有个名字,张晓瑛给取了“女子银狐自卫队”的名字,在这片森林里狐狸数量众多,而且警觉性很强,一般的猎人并不容易猎到。 既然有了名字,她们住的地方也不能叫“维京营地”了,卫靖刻了一块木匾,上面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银狐基地”,直接挂在营地大门上。 招兵的时候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原本只想要五十人,但是大家听说是训练自保,各个吵吵嚷嚷要加入,她们实在是太没有安全感了。 最后也不是统一遴选,而是每个部落都选出两到三个队员,这样万一她们再次分散也能各自保护好自己部落的人。 而且卫靖坚持只要五十个队员,一方面他怕张晓瑛太累,一方面他觉得兵不在多在精。 “贝贝,你真的能给她们训练么?”卫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明天你就知道了。”张晓瑛说道。 于是第二天,张晓瑛先花了一上午给自卫队员们训练了队列,让她们首先明白军队最重要的就是令行禁止,一切行动听指挥等等,又把队员们分成了三个班,每班选出来一个班长两个副班长,让她们自己学会口令和动作,训练自己的队员,张晓瑛就在旁边检查。 这就比自己喊口令轻松多了。 跟在张晓瑛旁边的卫靖很是疑惑。 “贝贝,你不是说你在现代是学医的吗?为何你也会领兵呢?”他问道。 这领兵可是有模有样的,莫非是张大郎教她的? “卫五哥你这就是抬举我啦!我这哪里叫领兵,只是会简单的队列训练而已,我本来就参加过军训,在现代咱们国家上过初中的学生都要军训。”张晓瑛给卫靖解释。 “为何?”卫靖问道。 他早已经把现代战争了解得清清楚楚的了,最近又每日都会看正在进行中的这场大战,据他了解,现代战争最重要的是夺取制空权,什么超远视距作战,上千甚至上万里外先敌发现先敌开火,这是目前最前沿的战争技术,实在是让他叹为观止。 有了这般的科技,实在不必拿人命去填了,如何还要让学生们军训呢? “也不为什么,其实就是希望大家不那么娇气。”张晓瑛说道。 银狐自卫队的队长是乌蒙的婶婶,二十五岁,名叫朵娜,是一个健壮机警的女子,是卫靖在一群人中选定她做队长的,虽然是在女子中选人,选军官人选卫靖还是比张晓瑛有经验得多。 她还带着一个五岁的女儿,幸运的是她把孩子保护得很好,但是丈夫跟两个儿子都死了,因此每次训练她都极刻苦,不光她,银狐自卫队的队员每一个都是憋足了劲练,口号喊得震天响,五天训练下来效果竟然比斛律部落的男子士兵都好,而且她们到最后也不再排斥黑旗军的教官给她们训练战术动作,毕竟这是张晓瑛的大弱项,而她们明白自己学得越标准越好! 她们的表现让在场的男人们都刮目相看,从此对女性高看了几分,原本他们以为张晓瑛能干是因为她并非一般凡人,并没有因为张晓瑛的表现改变女子在他们心中的印象。 离开的时候,银狐基地的人们都眼含热泪,不舍得张晓瑛离开,她们明白是她给大家争取到了在以后的日子里保住性命的能力。 “敬礼!”随着朵娜的口令,队员们抬手行现代的军礼,虽然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她们一个个神色肃穆。 张晓瑛强忍着眼泪给她们回礼,亲手把一个系着红绸的军号交给了乌蒙,他是银狐自卫队的小号手,这些天跟着黑旗军的号手苦练,已经把各个军号吹得滚瓜烂熟的了。 离开的时候,张晓瑛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悬挂在银狐基地大门上的大乾国旗,那面旗子正在鲜卑利亚的风中飘扬。 ------题外话------ 最近情况有些复杂,还是那句话,祝大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相信困难一定会过去! 第五百三十八章 汉宫 北风呼号,天空飘着鹅毛大雪,张晓瑛卫靖一行回到了鲜卑利亚南部地带时遭遇了今年的第一场寒流。 天气预报显示这场雪要下到明天下午,这种天气实在是不好赶路,卫靖决定就地扎营。 “将军,离此地不远有一座屋宅,我等可到那里躲避风雪。”格央四哥对卫靖说道。 他们已经出了鲜卑利亚森林地区, 回到草原地带。 “屋宅,何样的屋宅?”卫靖问道。 此地都是游牧民族,并不会固定居于一处,怎会有人在此地建宅呢? “据说曾是中原人所居的宅邸。”格央四哥说道。 “嗯?如今是什么人住?”张晓瑛问道,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过来找卫靖,刚好听到了这句话, 不由得好奇心大盛。 “似乎没人住, 只是我也仅路过一次, 如今是何种情形也不好说。”格央四哥答道。 卫靖拿起望远镜察看,虽然雪下得很大视线不好,但在西南方向仍然出现了影影绰绰的重檐。 卫靖心中更加疑惑了,这屋宅的形制竟然不低,已经是王侯级别的府邸,离他们也只有两里地远。 莫非已有别的中原势力进入这里了吗?想到安西伯的事件,他不由得警惕了几分。 “继续走,到屋宅扎营。”卫靖吩咐道。 “卫五哥,啥样的屋子?”张晓瑛好奇地问道。 “像是一座宫殿。”卫靖说道。 “宫殿?会不会是哪个武林门派的总舵,就像灵鹫宫那种。”张晓瑛脱口说道。 不然这种远离人烟的草原荒漠,一般人靠啥过日子? 卫靖无语地看着张晓瑛,他发现现代人很容易把所谓的武林帮派的能量看得极大,在他们眼里这些武林人士恨不得能呼风唤雨,他甚至还看过一个武林人士手抓子弹的视频,简直荒谬绝伦。 其实大家都是肉体凡胎,只要不是神怪,能厉害到哪里去?要厉害也是科技厉害, 他以前不也以为张晓瑛是精怪嘛! “去看看就知道了。”卫靖把张晓瑛的帽子裹紧, 拂去落在她头顶上的雪粒,牵着她的手把她送进了骡车,他自己亲自驾车前行。 地上已经积了一层雪,虽然温度也就是零下十度左右,但是风很大,大家身上都穿上了保暖的皮毛衣裳,穿上皮靴带着皮帽,一个个都特别像座山雕。 离这座屋宅越近,卫靖就越能确定这是一座宫殿,这座宫殿的正殿还不小,屋顶为四面坡垂檐,看起来气势俨然,然而这座宅邸占地却不大。 这就很诡异了。 这主殿的形制明显是亲王级别,但是占地却还不如卫国公府一座主院,而且这座宫殿四周寂寥荒芜,不见人烟,里面似乎也没人居住,若是有人他们大队人马靠近应该也被惊动出来查看了。 “公子,属下先进去一探究竟。”卫五一说道。 大雪纷飞中荒郊野地就这么出现了一座静悄悄的宫殿,怎么看怎么渗人。 “你们五个同去,若有人在便退出罢。”卫靖说道。 他们此时已经到了这座宅邸的院墙外,厚重的大门虚掩着,院墙也还完整,从大门看进去院子里也是一片颓败,荒草丛生,只有一条小路从大门直通大殿门口。 卫五一带人进去察看后很快出来。 “公子,里面没人,屋舍倒是极好的,大殿里的柱子都是一人抱不拢的巨木,屋顶也是完好的。”卫五一说道。 “就在此地扎营罢。”卫靖说道。 张晓瑛也从骡车下来,站在卫靖旁边看着这座宅院。 “卫五哥,这宅子跟咱大乾的还是有些不一样的,看起来很古老的感觉。”张晓瑛说道。 “宅子没人搭理显得破败,看起来自然古老。”卫靖说道。 “不是因为破败,就是古老,卫五哥,让大伙不要轻易毁坏门窗,这没准是什么遗址呢!”张晓瑛说道。 因为大乾经历了长时间的战乱,张晓瑛见到的建筑物几乎都是新建的,虽然过了上千年也算是古建筑了,但在当下其实就是实实在在的新房子。 大乾的古建筑肯定也有,但都是远离人群城镇躲过战火的寺庙之类的建筑,张晓瑛反正一直也没见着过。 因此这座宫殿给她第一眼的感觉就很不一样,虽然破败,但那种厚重的历史感仍然迎面扑来,在一片荒原中带给人一种历尽沧桑的悲凉。 “好。”卫靖点头,吩咐身边的亲兵:“传下去,不得卸下门窗烧火,不得损坏屋舍。” 他以前还不明白张晓珲为啥阻止他烧掉例如羊且咩城里的王宫一类的屋舍,后来在房车了解了现代才明白,这些东西都是子孙后代们视为珍宝的宝贝,只要发现一座千年以上的屋宅,当地官府就能圈起来保护,还能向国家申请保护专项资金,甚至还能卖票增加收入养活许多人。 护卫和士兵们进了院子就赶紧清扫杂草,这些杂草也是他们一会拿来烧火的燃料,张晓瑛跟着卫靖进了正殿,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这正殿极为宽敞,面积有两百多平米,支撑屋顶的巨大柱子和房梁都是原木色,看起来像是老榆木,古香古色的。 “卫五哥,住这里的不是一般人吧?”张晓瑛不确定地问道。 “肯定不是一般人。”卫靖说道,心中亦是暗自惊疑。 谷中</span>  “你能看出来是哪个朝代的不?”张晓瑛又问,卫靖见过的古代建筑还是比她多的。 “看不出来,不像前唐的就是。”卫靖答道。 “那就是比唐朝还古老的建筑吗?妈呀!这可是国宝啊!”张晓瑛说道。 卫靖笑了一下,国宝吗?这么说大乾的庙宇许多都算国宝呢! “卫五哥,你瞧得清楚外面屋顶瓦当上的图案么,我记得不同朝代的古建筑使用的瓦当图案不一样。”张晓瑛说道。 她喜欢逛博物馆,这些都是她平时的积累。 卫靖把望远镜递给张晓瑛说道:“你自己看,我即便看到图案也认不出是哪个朝代的。” 这是他最佩服张晓瑛的一点,什么五花八门的东西都了解,连瓦当这般偏门的知识也知道。 张晓瑛举起望远镜看出去,对面屋顶上的瓦当图案清清楚楚显示在镜头里。 “天啊!是文字!卫五哥,是文字瓦当!呃……我认不出这些文字,你来认一认。”张晓瑛激动又沮丧。 “文字瓦当怎么啦?”卫靖问道,一边接过张晓瑛递过来的望远镜举在眼前。 “这个,汉代建筑用的都是文字瓦当,南北朝有一部分云纹,唐朝完全不用汉字瓦当,宋朝……算了,这会也没有宋朝啥事,咱大乾用的瓦当图案是啥来着?”张晓瑛说道。 “好像是兽面。”卫靖说道,他们经常需要在屋顶上趴着,对着他们的就是兽面居多。 “那跟宋朝一样,看来有些东西的变化还是有一定轨迹的,看出来是什么字了吗?”张晓瑛问道,她敏感地发现卫靖似乎有些不对劲。 “我知晓这是谁的屋宅了。”卫靖说道,脸色沉闷。 “是谁?”张晓瑛问道。 “李少卿。”卫靖说道。 “我没听说过。”张晓瑛说道。 “飞将军李广的孙子李陵。”卫靖说道。 “啊?”张晓瑛瞪大眼睛问道,“怎么知道是他?” 这位李陵大概是西汉以后所有武将心中的隐痛,身为李广唯一的孙子,李陵的一生实在是让人唏嘘。 当年李陵仅仅带领五千步骑兵对战匈奴十一万骑兵,期间斩杀数万匈奴,这样的战绩历史上也少有,从他出兵到被俘打了五十多天,最后投降匈奴的消息被传回朝廷,于是汉武帝杀了他全家三族,也有一种说法他是诈降,但是汉武帝杀了他全家以后就被逼得真降了,甚至司马迁也因为给他辩解被行了宫刑。 张晓瑛还读过被收录在《古文观止》中的李陵作品《答苏武书》,不过据说这篇作品写作风格过于华丽,其实是南北朝后人托古替李陵说出他的内心独白,但是整篇文章读来让人心有恻恻,很难不跟李陵产生共鸣。 “瓦当上的文字是‘天子千秋万岁常乐未央’。”卫靖答道,神情黯然。 张晓瑛马上意识到卫靖为啥是这样的反应了。 若是这座宫殿确定是李陵所有,那么应是在他全家被斩杀之后建造的,因为这是王殿的形制,而李陵是心灰意冷真降匈奴后单于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封他为右校王,就安置在这一带,这里离小海很近,因此他跟被匈奴扣在小海牧羊的苏武有诸多往来,写了好些书信。 而且他在汉武帝死了以后汉昭帝大赦天下召他回朝他也拒绝了,此后一生都未回过汉地,然而即便如此,在他建造宫殿时,仍不忘使用印有“天子千秋万岁常乐未央”字样的瓦当。 西汉的皇宫就叫“未央宫”,瓦当上的这六个字倒也是汉代老百姓喜闻乐见的吉祥语句,但除了这句吉祥话李陵可以选择的也并不少,他选了这句话是不是真心为汉朝皇帝祝祷不好说,但足以说明他仍然心怀故土。 卫靖显然是在物伤其类,而且在张晓瑛面前他也不必掩饰自己的情绪。 “那个,卫五哥,李陵的后代也回中原了,有说法李唐王室就是他的后代,当时这一带有一个部落首领去到长安,说他是李陵的后代,跟唐皇室同宗,唐太宗也认了。”张晓瑛说道。 “不说他了,贝贝,这宫殿是汉时的建筑了,如果能保留到后世会怎么样呢?”卫靖说道。 汉时的建筑确实不多,特别是保存如此完好的宫殿,毕竟以前的宫殿都在改朝换代中烧掉了,这处宫殿大概地处极寒之地,蚁虫不多,再加上偶尔也有牧民住宿,甚至李陵的后人都有可能定时回来打理,因而经历了千年时光仍然伫立此处。 “那可不得了呢!现代的一个汉代城阙——就是几块刻了团案的石头墩子都可宝贝了,得用玻璃罩起来。梁思成老爷子要是发现了这么大的一座汉代建筑说不定得哭个三天三夜。”张晓瑛说道,连她都觉得可神奇了,这可是李陵住过的地方,站在这里想象李陵当年的生活……嗐,李陵当年的生活可不算好,据说他吃不惯匈奴的食品,也不习惯这里的气候,经常睡觉睡到半夜醒过来因为想家自顾流泪。 “那咱们就把它保护好。”卫靖说道,这宫殿既是汉代建筑又是李陵的住所,用现代人的说法就是极其具有历史意义。 “咱们离这里那么远,怎么保护得了呢?”张晓瑛说道。 “雇人住在这里,平日注意维修。”卫靖说道。 “嗯,只能这样了,不然眼睁睁看着它消失真的很痛心。”张晓瑛说道,最关键的是,这座建筑的存在就说明华夏文明早在一千多年前就传播到此地了啊!西方人经常吹嘘哪里哪里希腊化,连兵马俑都是他们教秦朝人做的,就很那啥。 两人商量好后又一起冒着风雪察看了除了大殿之外的屋子,大殿两边各有矮一点的侧殿,周围一共还有十六间屋子,不够士兵和护卫们住,卫靖就让他们住到大殿里,他跟张晓瑛住旁边的屋子。 这座宅子除了大殿以外,不管是面积还是房屋数量都远远比不上中原王侯的宅邸,毕竟从中原运送这些建筑材料到这里花费不菲,而即便是匈奴单于也只是住毡帐而已。 张晓瑛跟卫靖回到房车后,张晓瑛试着搜了一下“李陵宫殿”,果然出来了一大堆介绍这处宫殿顺便给李陵洗白的文章,原来在二战时期这座宫殿已经被发现,最后又因为前苏联修建铁路彻底毁掉,实在是令人心痛。 “卫五哥,我想起来了,咱们国家很多很多文物都没能保护好,你不知道,好些国家收藏的咱们的文物比咱们自己国家留下来的还要珍贵,得想个法子避免文物外流,对了!甲骨文!天啊!我太糊涂了!甲骨文可不能再被吃掉了啊!” 张晓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第五百三十九章 妇人 “贝贝别急,先坐下,甲骨文是何物?”卫靖温声说道。 看着张晓瑛懊恼的小脸,他总觉得他家贝贝忧心的事情太多了,难怪总是那般瘦弱,他想尽了法子也喂不胖她。 “甲骨文,就是咱们华夏祖先……也不算,就是殷商时期刻在龟甲和兽骨上的文字,而且是殷商王室占卜记录,记载了许多当时的社会生活信息,还把咱们国家的信史往前提早了一千多年,这意义简直太重大了,总之,它们是国家博物馆里最最珍贵的文物,只能拿出几片给大家隔着玻璃看一看。”张晓瑛说道。 她一想到甲骨文的遭遇就肉疼得不行。 “啥样的?”卫靖问道。 商王室的占卜记录,他也好奇得很,这么说这甲骨文记载的可就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了。 “就这样的。”张晓瑛把刻着甲骨文的甲骨照片搜出来给卫靖。 “这应该是最早的文字了罢。”卫靖说道。 这些甲骨他确实从未见过,这上面刻着的文字看起来更像一个个符号,他也仅能大致猜出个别的意思。 “那肯定不是啊!只能说甲骨文是已知最早的成系统的文字,能发展到甲骨文这样成熟的文字系统必然经过了漫长的时间,目前发现最早的文字符号应该是贾湖遗址的符刻,比甲骨文的年代还早了五千年呢!”张晓瑛说道。 “你方才说这甲骨文不能再被吃掉了,这也不能吃罢!怎么还能被吃掉呢?”卫靖眼睛看着屏幕上的甲骨说道。 “哎!吃倒是能吃的,它的原料不就是甲片和骨头嘛!当年最早发现这些甲骨价值的人是清朝主管教育的官员,中药里不是有一味药材叫龙骨嘛,这个官员他自己生了病,家里人帮他抓药回来,他检查药材时发现龙骨上面刻有文字,马上意识到这些龙骨不一般,但是找到甲骨文出土地点时,离当地的村民发现这些甲骨文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这个时间距离最初发现甲骨价值的时间过去了十一年,也就是说,村民们已经把甲骨文当成中药材龙骨卖给药材铺二十年以上才改卖给古董商,而且中药铺收龙骨时上面有字的给的钱少,村民们很多时候把字刮去才卖,卫五哥你想吧!这吃掉了多少甲骨啊!暴殄天物啊!”张晓瑛说到后面又觉得痛心不已。 原来如此! 看着张晓瑛痛心疾首的样子,卫靖忍俊不禁,伸手捏捏她的小脸说道:“傻丫头,咱这的甲骨文不是还在地里么。” “也不一定,隋朝人在那埋葬死者时已经发现了刻有字的骨头了,只是他们没当成龙骨售卖,这段日子我查查资料,看看咱们哪些文物可以抢救保护起来,对了!还有敦煌莫高窟!”张晓瑛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卫靖。 “莫高窟……千佛洞么?”卫靖问道。 “对,就是那里,卫五哥,那里有个藏经洞,藏了五万多件历时七百年的各类文献,还有许多珍贵绢画,价值不可估量,结果藏了九百年以后被人发现,许多西夷过来盗取,最多的一次雇佣了四十匹骆驼搬运这些经卷,最后五万多件文物就剩了六千多件留在咱们国家手里,这些文物史料由于内容极为丰富,后来兴起了专门研究这些史料的敦煌学,但咱们国家的学者需要到国外去申请才能接触到原件。”张晓瑛说道。 “贝贝,佛寺里都有藏经洞或是藏经阁的呀!”卫靖说道。 “不是,这个藏经洞是刻意藏的,就是不想被人发现,还砌了墙画上壁画遮掩。哦,有推测就是因为战乱,僧人们为了保护这些珍贵资料藏起来的,卫五哥,现在敦煌那一带乱么?也不知道这些经卷是不是已经藏好了。”张晓瑛说道。 如今还是一千年前,按理说正是刚刚把经卷绢画们藏进藏经洞里的时候,她也不能去要求人家拿出来交给自己啊!要是这么干了那她在莫高窟僧人眼中跟那些盗取文物的西夷有啥区别。 卫靖轻咳了一声说道:“还乱着,去年西凉勾结吐蕃叛乱,我去平叛,如今他们的残部应该就在敦煌千佛洞一带。” 说起来,他也是造成战乱的一员呢! 他顿了一下又问道:“那里的经卷为何如此珍贵?” 佛寺都有藏经,可能让后世专门成立一个学说的似乎也不多见。 “这些经卷使用了十几种古文字书写,有些使用这些文字的民族到了现代都消失了,有一位大师说过,由于敦煌地处各种文明交汇之处,因此谁得到了敦煌和西域的文书文物,谁就有机会复活世界上许多被遗忘的往事,所以学者们都把敦煌视为伤心史。”张晓瑛说道。 别说对学者们是伤心史了,对普通人也是伤心史啊!她跟同学去敦煌旅游看了《又见敦煌》的情景剧时大家都默默地流眼泪,那真是她最伤感的一次旅游之一了,之所以说是之一,是因为她在欧美各国的博物馆的中国馆看到数不清的珍贵文物时的心情也很难过。 没错,她就是这么小气,没办法用什么“属于全人类”那样的屁话来说服自己。 “别担心,要不咱们去一趟敦煌再回京,在此地一路往南可先到敦煌,也不太远,刚好大哥也想见见你。”卫靖说道。 “真的可以吗?”张晓瑛眼睛都亮了。 历史上这时候的莫高窟正是处于最好的时期,不久之后由于日月教传入西域后占据上风,千佛洞就渐渐没落了,到了最后根本连一个佛教僧侣都没有,连维修都靠道教的王道士。 如果她可以去一趟把莫高窟的盛况拍摄下来,这得是多么珍贵的映像资料呢! “自然可以,不过是多绕点路罢了,好了,你早些歇息罢。”卫靖说道。 第二天雪还没停,张晓瑛跟卫靖就把这座宫殿仔细探索了一遍,又拍照片又录像的,卫靖还拿出看家本领把大殿跟各处屋子都翻检了一遍,连院子里的地面都不放过,竟然翻出了不少的小物件,大多都是小件玉饰,张晓瑛都一一记录拍照在案。 第三天一大早,雪停了,风也歇了,北胡护卫中的一对兄弟愿意留下来看护这座宫殿,他们本来也常常往这边放牧,卫靖给的报酬足够换回他们全家的吃用了,而家里也并不缺他们干活,算是额外所得了。 张晓瑛打发北胡护卫回王庭,她就不回去了,跟着卫靖直接前往敦煌。 就在张晓瑛和卫靖赶到敦煌这一天,萧元锦也赶到了泉州。 守城的士兵疑惑地看着蒙着脸的萧元锦,这个小公子的护卫看起来明显不是一般的护卫,偏偏他还蒙着脸,最近各处遭遇风灾难免就有趁火打劫的,他还是得问清楚了。 “诸位路引……” “看清楚了。”萧元锦的护卫队长亮出一个金灿灿的牌子,那牌子上一条金龙张牙舞爪,几个爪没看出来,士兵一愣,这玩意他虽然是第一回见着真品,可作为一名业务能力极强的城门守卫,他可太熟悉这个金牌代表的意义了,他们的顶头上司每次业务培训都跟他们强调:“别的特别通行牌记不住无非是打几个板子的事,这个牌子记不住可是脑袋不保。” 没等他反应过来,这队人马已经通过了城门,守门士兵呆呆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过了一会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赶紧报告上司啊!这可不是小事! “城里来了天家人?是谁?”泉州吴守备看着急匆匆找到他的守城门的负责人,一脸懵逼问道。 “应该是位皇子,年纪不大……蒙着脸。”负责人说道,他也没亲眼看到,只能转述守门士兵的话。 “他们如今在何处,快带我去。”吴守备说道。 不管是哪个皇子前来,来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的,他的安危就得由吴守备担负起来,万一在他的防区出了点啥事可就麻烦了。 但是吴守备跟城门负责人刚刚走出屋门外,一声长长的鸣笛传了过来。 吴守备呆住了,接着大喜! “东海舰队!东海舰队回港了!太好了!张将军回来了!哈哈哈哈哈!我就说将军吉人自有天相!阎王爷不会那么早带他走!备马,到码头见张将军!”他大笑着说道。 城门负责人提醒他道:“将军,先见过皇子罢!” “皇子自然也会到码头迎接张将军的,他们在京城自然认识,说不定皇子就是前来看望张将军的,快走罢,我要站在最前方迎接张将军上岸。”吴守备翻身上了亲兵牵过来的马匹一边说道,一点也不介意被人说趋炎附势。 皇帝要求找张晓珲的谕旨下到了他这里,这些日子他也是寝食难安,每日都盼着来好消息,都有些魔怔了,看到每个找他回事的人都盼着人家说一句“东海舰队找到了”,可这么些天也没有消息,他也都快要死心了,这突然听到汽笛声有多高兴可想而知。 泉州城里听到这汽笛声像吴守备一样高兴的可不少,他们不管正在做什么事都停了下来,纷纷像码头跑去。 萧元锦也听到了这声汽笛,她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同时也不敢确定是不是张晓珲回来,勒停了马看着仿佛一下子躁动起来的通往码头的街道。 “老天保佑,东海舰队回港了!太好了!我就晓得他们不会遇到风暴,张将军是何等人才,岂能避不过去。” 一名操着中原口音的男子满脸喜色说道,手上还拿着一把豆蔻。 “爹,我要去看东海舰队的大船。”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人对他说道。 “去吧,别跟旁人挤。”男子乐呵呵说道。 “哎!”少年人欢快地应道,撒开腿跑了。 真的是他!他竟然回来了!就在自己赶到了泉州的这一日! 萧元锦的心脏急剧跳动,巨大的喜悦笼住了她,连日来的疲累一扫而空。 她一夹马腹,踏雪扬起双蹄,掠过前方的少年人和往码头跑去的人群。 她要马上见到他,她要确认他真的好好的。 码头上人声鼎沸,许多人从各处赶来,等萧元锦赶到的时候她已经被人群挡在了外面,好在她骑着马,可以清楚地看着舰船缓缓地靠近码头。 在这边码头靠岸的只有一艘舰船,别的舰船都要回军港,旁边有人骄傲地说道:“这是旗舰,张将军就在旗舰上。” 萧元锦原本听不懂泉州路,但是“张将军”这三个字她听懂了,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但是她的笑容却在看到张晓珲出现的那一刻凝固在了脸上。 张晓珲不是一个人出现,他的身边跟着一名十四五岁的小娘子,手上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萧元锦浑身血液瞬时冷却,仿佛已经停止循环,心脏像被锤子重重击打,外部所有的声音都已消失,世间只余那从舰船上踩着接舷板走下来的三个人。 其实后面还跟着许多别的人,有男人也有女人,但是萧元锦眼里只有这三个人,那个小娘子梳着简单的妇人发髻,神情端庄娴雅,甚是美貌,穿着打扮明显不是大乾人。 接舷板稍为短一些,卡在了水里,张晓珲抱着小男孩大步跨到岸上,又转身把手伸给那小娘子,小娘子搭着他的手轻轻一跳就跳到了岸上,接着转头对张晓珲粲然一笑说着什么。 张晓珲也微笑着对那小娘子说话,他们看起来格外融洽,自自然然的,显然关系不一般。 而这个小娘子梳着妇人发髻…… 萧元锦忍着心脏仿佛被撕裂般的疼痛,深深呼吸了几口气。 既然他好好地回来了,那她也该走啦!她原本就不想跟他之间有什么的。 她调转马头,往来时的方向飞驰而去。 正低头提醒伊卡注意脚下碎石的张晓珲心中没来由的一痛,接着听到了一阵马蹄声,他抬头看去,一队身着黑衣的骑士从人群后离开,最前面的那匹马是—— 他呆住了。 第五百四十章 国库 只是一眼,后面蜂拥着的护卫就已经阻挡了张晓珲的视线。 是她吗?她为什么会到泉州来? 如果是她,从京城到泉州走陆路极辛苦,走水路虽然慢一些但舒服多了,但她显然是一路骑行南下,不然以她的身份前面这一条街都是她的随行车驾。 张晓珲还记得在邺城见到萧元锦进城的那般架势。 不过也许是自己看走眼了,毛色相似的马匹也不是没有,自己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并不能完全确认。 他想要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 “王兄,王兄!”伊媚儿拉拉张晓珲的衣襟向他示意。 张晓珲转头朝她示意的方向看去,有人正向自己走过来。 “张贤弟!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老哥我可要自己出海寻你了!”吴守备穿过人群大步走向张晓珲,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他没赶上站在最前面迎接张晓珲,到码头时正好看到张晓珲领着伊媚儿和伊卡下船,心中也极是意外。 他是不相信张晓珲是断袖的,而且对张晓珲的自律极为赞赏,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可这风流是要牵扯许多精力的,做大事的人往往会集中精力,自律性极强。 而他眼里的张晓珲就是做大事的人。 可他出一趟海就领一次小娘子回来是何道理?虽说这回不是领六个,可领一个也说不过去啊! 算了,这是人家是私事,他还是不去管太多了。 “吴兄!”张晓珲给吴守备拱手行礼。 虽然他级别比吴守备高,但是在私人场合人家比他爹年纪还大,专门跑来迎接他,这些礼节还是要给的。 “哎哟,这个老哥我可不敢当。”吴守备赶紧避开张晓珲的礼,从一边抓住他的前臂亲热地摇晃:“今晚我给你好好接风洗尘。” 张晓珲微笑说道:“多谢吴兄美意,容我给吴兄介绍则个,这位是三佛齐王女伊媚儿公主,这位是三佛齐小王子伊卡,这位大人是泉州守备吴将军。” 伊媚儿和伊卡怎么说都是一国王女王子,来到泉州地方政府也是需要接待一下的。 王子王女? 吴守备愣住了。 张将军果然牛逼!竟然把一国王女都给拐回来了,不对,要拐就拐王女好了,怎么还多拐一个王子? “下官参见王女,参加王子。”吴守备反应过来,赶紧给伊媚儿和伊卡行礼。 他倒不是因为伊媚儿和伊卡的三佛齐王女王子的身份才这般反应,虽然他也听闻三佛齐在南洋的影响力挺广,但影响力再广也影响不到大乾来。 主要是人家一个王女跟张晓珲回来自然不会是做张晓珲的侧室,那可就是正牌将军夫人了,他自然需要郑重对待。 伊媚儿跟伊卡双手合十回礼,他们没有来得及学习中原礼节,双手合十是他们对别人的祝福,不管对什么人他们都是这么对待。 吴守备又一愣,不知晓该怎么应对,好在林拓过来给他解了围。 “卑职见过吴将军。”他给吴守备行礼,又对张晓珲说道:“报告将军,人员已经都上岸了。” 张晓珲看看站在岸上的这些人,在这个码头上岸的这些人除了他自己的亲兵外都是伊媚儿姐弟的随行,也就是巨港战争发生前他们姐弟俩的奴仆,战争发生时虽然有一些死了,但大部分都活下来了,而这些人除了依附姐弟俩之外并没有别的生活门路,因此过了几天又陆陆续续回了王宫,现在又跟着姐弟俩来到大乾。 按说奴仆们这样的行为在大乾属于弃主,即便不一定会受到惩罚,但肯定不会再用了,可是伊媚儿对他们没有任何责怪,反而关心他们逃出王宫后过的怎么样。 老国王把王位交给张晓珲后第三天就咽了气,其实从张晓珲接过戒指以后他就没有多少清醒的时候了,每次醒来都要见张晓珲,反反复复说的都是要让伊媚儿姐弟俩到大乾去,一句也没提三佛齐王国,更没提王宫里别的人要怎么安置。 另外大概罗贞陀罗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王宫里的一切都是他的,因此他也不许士兵洗劫王宫,结果王宫里的财宝基本没有遭受什么损失,特别是老国王的私库——事实上在这样的政权架构下,老国王的私库也就等同于三佛齐的国库了。 经历了三百多年的积累,这个库房里的珍宝不计其数,全部用两尺长一尺宽一尺深的木箱子装着,光是金锭都有二十几箱,还有无数的金银器皿,几十箱的各种珍珠宝石,难怪会引起罗贞陀罗的觊觎。 而三佛齐的财富积累方式也很简单,向进入港口补给停靠的往来船只收取停靠费用,如果要上岸交易也要先交贸易许可费,不光是巨港,苏门答腊岛北岸甚至马来半岛西南的小港口的收入都归王室所有。 张晓珲猜测老国王自己也不清楚私库里究竟有多少财富,因为王室也没有账本,这些财宝就放置在王宫里一个半地下的建筑里,地上部分是条石垒砌的石堡,地下部分的四壁也用石条砌成石墙面,走到堆放财宝的位置要走下台阶经过好几道厚厚的木门,门上的铜锁应该是当世最复杂的锁头了。 库房的钥匙老国王在把王戒交给张晓珲的时候也一起交给他,伊媚儿把他带到门口就不跟他一起进去了,说是这个石堡只有国王能进,大白天的还给张晓珲拿来一盏造型奇特的油灯,告诉他只有这盏灯才能照见王室的财宝。 这多少有些玄幻的意思,但是张晓珲进入石堡后发现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因为石堡里面漆黑一片,即便拿着那盏灯照见的范围也不多,张晓珲打开手电看到这些财宝的数量还是很惊讶。 不过他想到南美洲的一个土著国王都能手握几百吨黄金,三佛齐在七世纪中期崛起,历经三百多年积累了这些财富也很正常。 但是拿着这些财富不善于使用也白搭,西班牙在十六世纪到十八世纪在南美洲殖民地一共掠夺了250万公斤的黄金和一亿公斤的白银,全世界金银总量有83%被西班牙占用,然而大量黄金白银涌入也在西班牙国内造成了极其严重的通货膨胀,引发了一系列悲催后果。 由于财富得来过于容易,西班牙的统治阶级花钱从不在意,结果就是财富像水一样流出到周边各国,再加上有钱以后自信心爆棚,发动了一场接一场的战争,而美洲殖民地的金源也面临枯竭,最后没多久,西班牙王室接连破产了八次,西班牙也从曾经纵横四海的第一个号称“日不落帝国”的超级大国沦为欧洲二流国家。 张晓珲看到这些财宝除了有些惊讶以外也没有太多感觉,他不觉得这是属于他自己的财富,也没打算把它们搬回大乾献给朝廷邀功,这是三佛齐的国库,就像大乾的国库一样,应该属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只是由他支配而已。 比如满目疮痍的城镇需要修缮,之前巨港的路面都是黄泥地,那就得重新修路,港口也要扩建,还要建造一定数量的宅子以供马上设立的官府机构使用,还有工作人员的住处,孩子们读书的学校等等,不然难以留住从大乾过来的人才。 还有王室成员的生活费用,寺庙僧侣的供养,这些都是有旧例的,军队他就不打算养了,以后大乾在这里设立海关,收取税费,也自然是由大乾驻军,这样老皇帝才不会多想。 而张晓珲更不会多想,他要做的,就是让这些地区成为华夏政权覆盖的一部分,粘合得越结实越好,必要的时候,他这个三佛齐的国王头衔都应该去掉。 但现在为了降低管理成本,也为了方便华夏文明在这一带的快速传播,他暂时当三佛齐的国王还是很有必要的,特别是在给老国王举行葬礼后他更加意识到了这一点。 老国王的葬礼很是隆重,张晓珲作为后一任国王在葬礼上简直比老国王还重要,他要穿着全套国王的衣服带着头冠坐在老国王的棺椁前听僧侣诵经一天一夜,目睹老国王的遗体火化,亲手把老国王的骨灰捧起撒进旁边的河道。 葬礼上也有许多自发前来的巨港幸存民众,大约老国王很受他们爱戴,在张晓珲一丝不苟地把老国王的骨灰撒进河道后,他们看着张晓珲的眼神也变得亲切许多,在张晓珲从火葬现场回王宫的一路上纷纷给他行礼,他们的行礼是跪下双手合十再附身,张晓珲感觉自己好像成了活佛,心中很有些不自在。 另外岛上各个部落首领大部分也都赶来参加葬礼,他们心中对张晓珲继承王位都是抵触的,只是碍于张晓珲的武力强大不得不服,但是葬礼过后他们对张晓珲的态度也趋于恭敬,大约是觉得已经既成事实,难以更改了。 还有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要按照惯例刻在石碑上立在巨港的中心广场,以往一般只刻三佛齐僧侣使用的文字,但是这回张晓珲要求他们在另一面刻上汉字,就由罗恒负责撰文,本来僧侣们一开始还有些不愿意,但是张晓珲拿出国王的权威派头,僧侣们也只好同意了。 老国王葬礼结束后张晓珲遵照他的遗愿把伊媚儿姐弟俩带回大乾,离开前他把罗恒跟王峰留下,一人负责行政一人负责安保,从国库拿了五千两黄金交给他们作为重建基金,同时留下的还有一个连兵力。 另外他也给了伊媚儿五百两黄金,虽然按例伊媚儿是不能一下子拿这么多钱的,但是日后伊媚儿姐弟俩要在大乾生活,他虽然也没有不再管他们的意思,但是谁有都不如自己有来得踏实,伊媚儿看到摆在她自己面前金灿灿的金子知道是给她和伊卡的时激动得差点哭鼻子。 显然她内心也对要跟着张晓珲到大乾生活充满了不确定感,特别是知道张晓珲很忙,并不能守着她们姐弟俩跟她们住在一起,心里更加觉得不安,但是现在有了这么多钱,她觉得安心多了,哪怕她啥都不做,这些钱省着点用也够她跟阿弟用一辈子了。 张晓珲告诉她这些钱由她管理,买宅子买地投资入股作生意或者是存起来都可以,也可以买她喜欢的东西,但是伊媚儿脸红红地说自己不认得字,也不会算数额太大的账。 得了,伊媚儿到了大乾还是得重新开始参加基础教育。 余下的王室成员张晓珲也给了她们一年的例钱,另外愿意留在王宫生活的继续由王宫负担她们的生活开支,想离开的张晓珲也分给她们安家费用,但暂时并没有人选择离开,对她们来说,去哪里都不如留在王宫安稳,反正也没有人敢再来攻击巨港了。 “先回府。”张晓珲说道。 “走走,我已遣人找了车子过来,要说张贤弟你今日回得也甚巧,我来接你之前城门守将来报,咱泉州府来了一位小皇子,我猜你们应该相识,他说不定也到了码头迎你,便先过来侯着了。”吴守备乐呵呵说道,一边在人群中寻找自己口中所说的小皇子。 “确定是小皇子吗?”张晓珲问道。 “呃……拿的是龙牌,看着像小皇子,不过他蒙着脸。”吴守备说道,说到后面也有些不确定,皇子为啥蒙着脸呢?娘了唧唧的,不应该啊! “莫非是公主?”他补了一句,“可公主来泉州做甚?” 小皇子来泉州也许是想跟张将军出海见识一番,公主来泉州难道是来看海景?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巡视一遍,疑惑地说道:“怎么不见他们人呢?按说也应该到了啊!” 人家走啦! 张晓珲心道。 他已经确定来的是萧元锦本人了,老皇帝最小的皇子就是萧景烨,再小的有资格拿龙牌的就是萧元锦姐弟俩,萧元灿肯定不会蒙着脸,那就只有萧元锦了。 要不要跟她会面呢,她来泉州究竟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为了自己罢,她明明就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别又犯了自作多情的臭毛病。 还是见一面罢,不管她为什么到的泉州,大老远来一趟应该是遇到什么难事了,说不定自己也能帮她点忙。 张晓珲做好了决定,却看到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马上的正是城门守将。 他下了马就穿过人群往他们这里跑来,先对着张晓珲行了一礼,接着对吴守备说道:“将军,小皇子已经出城走了。” 张晓珲又呆住了。 第五百四十一章 追她 不行!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不管她是因为什么原因来到泉州,这刚进城又马上离开总是不对劲儿。 张晓珲想到自己在义庄偶遇萧元锦,而后她策马狂奔自己追上去的那一次,觉得实在没办法放心。 “林拓,你把公主和小王子送回将军府,我没回府之前你留在府里照应。”他先对林拓说道,又转身对吴守备说:“吴兄,抱歉,今日我不能与你共饮了。” 又问城门守将:“小皇子从哪个城门出去的?” 城门守将答道:“北门,他们的马匹都极好,将军您这会出发追不上了。” “总要试一下。”张晓珲说道,目光看向专门运载牲口马匹的船只。 只有叉一才有可能追上萧元锦的踏雪,骑上别的马距离只会越来越大,而且马匹又不像汽车只要加了油就能走,再好的马都有一个体能极限。 虽然他心里很着急,但是船舶停靠是个精细活,马虎不得,好不容易舰船停靠好,士兵们把接舷板架出来,张晓珲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把叉一牵上岸,对伊媚儿说道:“不用担心,有什么事就跟林拓说,他会办好的。” 林拓虽然是疍家人,但也算是本地人,把姐弟俩暂时交给他张晓珲是放心的。 “嗯,我知晓的。”伊媚儿点头答道。 虽然刚刚踏上大乾的土地就被王兄扔下不管,但她明白是有事情发生了,好像还提到了皇子公主什么的,这大乾的皇子公主比他们尊贵多了,这事跟他们有关,王兄需要马上前去处理,而且照应她们姐弟俩的人是林拓,她心中其实是欢喜的。 “吴兄失陪。”张晓珲对吴守备拱手说到,没等到他回应就一夹马腹往前跑去,前面的人群让出了一条通道。 吴守备张口结舌,看看远去的张晓珲又看看伊媚儿,他现在差不多能确定所谓的小皇子多半是公主了,如果确定是公主,这来来回回的怎么看怎么像小两口闹脾气。 他心中替张晓珲凉了半截,公主肯定是担心张将军出事才奔赴几千里赶来泉州,结果倒好,一来就看到张将军领着三佛齐王女下船,且张将军还牵了王女的手,两个人亲亲热热说着话…… 唉!换了谁心里会好受呢?更何况那位可是天家人,是公主! 万一恼怒之下把张将军打个半死…… 吴守备站不住了,快步走向自己的马匹说道:“我也看看去!” 萧元锦从码头离开出城后,一直往来路疾驰。 她大脑一片空白,似乎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好在感觉还在,虽然感觉到的只是委屈伤心失落到极点混合在一起的痛苦,但也比没有感觉强的多。 她只是一个刚刚过完十五岁生日的女孩子,正是处于青春叛逆期的时候,并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这痛苦让她难以承受,虽然理智上说自己不能跟他有牵扯,可心里就是难受啊! 她忍不住哭了出来,肩膀剧烈起伏,上气不接下气,知夏知春也心疼地陪着她掉眼泪,护卫们则是怒火冲天,恨不得把张晓珲逮过来狠狠抽一顿。 他们都是萧元锦她爹的旧部,大皇子没了,他们守着萧元锦长大,心中多少都把萧元锦当成闺女似的疼爱,陪着她从京城骑行到泉州本来就心疼她一路上吃尽了苦头。 骑行几千里的路途有多辛苦不说,为了尽早赶到,他们路过城镇都很少进城,都是跑到马匹跑不动了才停下歇息,往往都是在野地宿营,吃不好睡不好,有一回公主竟然一下马就倒在地上睡着了,把他们都吓了一大跳。 可是公主历经千辛万苦到了泉州看到的是什么? 别说公主难过了,那一幕他们这些大老爷们看到了也是心头拔凉拔凉,胸腔里满腔怒气,若不是公主离开他们得跟着,大伙必定是要把那负心汉教训一顿的。 虽说“负心汉”这说法有些牵强,若不是公主跑这么一趟,他们这些粗心大意的大老爷们都没留意到自家小公主心悦这兔崽子,也没看出这两人有过私交,但是让他们的小公主伤心成这般的还能不是负心汉吗? 打!这回没打着,等兔崽子回了京城必须给他套上麻袋狠狠打断腿! 萧元锦狠狠哭了一场,心情虽然仍旧不好,但总算是缓了一些,理智也慢慢回笼了。 “公主,前面有一个驿站,咱们进去歇会罢。”给萧元锦牵着缰绳的护卫队长说道。 原本以为公主到了泉州多少可以歇口气,没想到又跑了回来,跑就跑吧,离开也好,只是已经跑了半日了,天也快黑了,总不能像来的时候那般没日没夜地跑罢,方才他们已经错过一个城镇了。 “好。”萧元锦可有可无地说道。 驿站不大,众人进了驿站,驿卒没接待过持龙牌的客人,紧张得手脚都不知晓该怎么摆放,急慌慌回报给驿丞,驿丞一边擦汗一边赶过来。 日头从西边出来了吗?他这个小庙竟然来了大菩萨,这处小小驿站地处一个山谷中,偏僻不说,还简陋,许多东西准备得也不齐全。 “军爷,不知来的是哪位贵人?”驿丞问道。 “不必多问,可有全新的浴桶,若是没有速去买来,饭菜都要最好的,要快。”护卫队长吩咐驿丞道。 “有,有,此地虽贫瘠,可浴桶倒是用上好木材打造,保管贵人用了这浴桶不想再用别的。”驿丞讨好地说道,心中松了一口气。 “你去盯着点,不是新浴桶不能用,新浴桶也要多清洗几遍。”护卫队长对一名护卫说道。 “是。”护卫领命跟着驿丞走了。 驿站就是一座四方形的一进院子,四周都是房间,房间倒也分出了上中下三等,除了他们也没有别的客人,知春知夏陪着萧元锦进到了上房里,可即便是上房,这屋子也简陋得很,被褥更是没法看,更不用说给萧元锦用了。 知夏拿出包袱里的被褥换掉床上的,知春拿出小炉子给萧元锦烧水喝,萧元锦默不作声坐在桌旁看着她俩忙活,谁都没提起今天看到的那一幕,好像她们跑这一趟跟张晓珲一点关系都没有。 护卫们送了饭菜进来,萧元锦略略吃了几口便就吃不下了,其实她一口都不想吃,但是为了不让身边人太过担忧,也怕自己身子撑不住倒下吓到他们。 “公主喝两口汤罢。”知夏说道。 这汤据说是附近的小河溪里的一种鱼熬的,白白的汤水上飘着几片翠绿的叶菜,瞧着甚是鲜美。 萧元锦端起汤碗喝了两口,觉得味道还不错,只是也只喝下了小半碗。 “你俩一起吃罢,汤冷了可不好喝。”萧元锦说道,她的眼睛微微红肿,但是声音已经很平静了。 知夏放下心来,她真的担心萧元锦回到以往的状态,但是看她今日大哭一场,又多少吃了些饭食,还惦记着鱼汤凉了不好喝,这就妥了。 三人吃完饭,知春把碗筷送出去,护卫送了浴桶跟热水进来,说起来,萧元锦已经很多天没好好洗个澡了。 泡了一个澡后,萧元锦已经完全平静下来,虽然心里仍然像坠着一块铅块,但已经没有那种仿佛被撕裂的感觉了。 “公主早些歇息罢。”知夏说道。 天已经黑透了,她们连日奔波,早已精疲力尽。 “好,你们也不必守夜了,都好好睡一觉,明日也不必早起,跟魏叔说一声,让大伙都歇个够。”萧元锦说道,自顾上床睡觉去了。 她太累了,几乎是沾了枕头就睡着,只是即便睡着也流下了眼泪。 张晓珲出了泉州北城门就沿着大路一直走,虽然他已经把叉一用到了极致,却仍旧没有追上萧元锦,他心中很着急,因为在路过一个城镇时他问了守城门的士兵,确认萧元锦一行没有进入城中。 再往前就是山路,如果她又像上回那般撒开了跑,护卫们追不上她,那她一个人进入这些山路就很危险,这里面不光会有山匪,还会有各种野兽,就算是张晓珲自己一个人行走在这样的山路间也会有危险。 张晓珲看看暗下来的天色,没有任何犹豫就继续往前驰去,没有亲眼看到萧元锦,他无论如何放心不下。 这个时代的生态倒是真好,官路两边的山林郁郁葱葱,即便天色已经全黑森林里也是一片生机勃勃,虫鸣声,蛙鸣声,猫头鹰的叫声,还有某种不知名野兽的低嚎声,张晓珲虽然胆子足够大,但是这种时候也不由得握紧了手枪。 在山路上走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看到前方亮着微弱的灯光,他心情为之一振,走近了发现是一处官驿,大门外的灯笼上写着一个“驿”字,本来嘛!除了官府谁会在这种地方开旅店呢? “这兔崽子追上来了,去告知魏头。”驿站大门里的阴影下,一名护卫眼神不善地对另一名护卫说道。 “他追来做什么,也不必告知魏头了,咱俩把他收拾一顿就是了。”另一名答道,告知魏头了也许就打不成了。 “就我俩?是咱们收拾他还是他收拾咱们,不告知魏头也行,你去多喊几个人,别惊动公主,在驿站外头干他。”头一个护卫没好气说道。 他们虽然没有亲眼目睹过张晓珲干架,但毕竟从邺城一路回京的路上都已经跟许多亲眼目睹过的人聊过了,清楚张晓珲的实力不是他们一两个人可以对付得了的。 张晓珲在驿站前下了马,正想牵着叉一进入驿站,却看到驿站大门内走出了六七名护卫,看服饰虽然不是萧元锦府中的,却是今天他看到的黑衣骑士的衣裳,而且这几个人都挺眼熟的,应该没少跟着萧元锦上他家。 他心中一喜,护卫们在驿站,说明萧元锦也在驿站,那她就是安全的。 现在大约是晚上十点多钟,萧元锦应该已经睡觉了,张晓珲打算在驿站住一晚,明天早上再跟萧元锦见面。 他上去几步对护卫们说道:“护卫大哥辛苦……” 可他话音未落,几名护卫从不同的方向向他扑来,张晓珲急忙丢开缰绳闪避,一边招架一边说道:“诸位有话好好说!” 可是护卫们闷着声出招,显然不想惊动驿站里的萧元锦,张晓珲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便也把护卫们往远离大门的方向引。 萧元锦的护卫虽然比不上萧卫,但也比一般的士兵强多了,而且因为他们是萧元锦的人,张晓珲也不能下重手,而萧元锦的护卫们也不会对张晓珲下死手,毕竟是自家小公主的心上人呢!万一打坏了公主肯定会心疼,想着就憋屈! 双方都有默契,这场七打一的群架打得就很纠结,对张晓珲来说这可真是一场莫名其妙的无妄之灾,在脸上挨了一记老拳之后他脾气也上来了,为了速战速决下了重手,等打斗声惊动魏队长的时候他已经放倒了四名护卫。 “住手!”魏队长低声喝道,跟在他后面的驿丞头都大了。 这接待贵人可不是什么美差啊!这住下没多久就打起来,他方才还以为是来了刺客。 张晓珲停下了手,避过一边,但是还有一名护卫逼上来,嘴里咬牙切齿说道:“不揍他我心中咽不下这口气,公……” “闭嘴!”魏队长欺身上前捂住他的嘴怒喝道,公主已经这么可怜,这蠢材要是说了他们跟张晓珲打架是为了给公主出气,这是要让她尊严全无吗?护卫没料到魏队长突然出手,一下子被他制住动弹不得,眼睛仍旧狠狠地盯着张晓珲。 “你们几人回京后每人领三十板子。”魏队长冷冷说道。 这群兔崽子真是无法无天了,张将军若是对他们追究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张晓珲的心沉了下去,这些护卫对他这么恼恨自然是因为萧元锦的原因,但究竟是为什么呢?难道萧元锦出城以后出了什么事吗?萧元锦到泉州真的是来找自己的吗?可她为什么又突然走了呢? 张晓珲心中各种疑问纷杂,盯着魏队长问道:“公主何在,她可安好?” “不劳张将军费心,我家公主安歇了。”魏队长冷冷答道,他没有出手教训张晓珲,不是他不想,是他不能也。 追上来了又怎样?公主对他一片真心,他何时有过回应?平日里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却一次又一次领小娘子回家,瞧他今日扶那外邦小娘子的亲热劲,再想想他当日陪着公主参观那学校地基生怕公主碰到他的样子,亏自己当时还觉得他有自知之明。 啊呸! 魏队长越想越恼怒,现下回想,只怕小公主当时便已钟情于他,不然怎会巴巴地跑到那莘庄乡下去?大皇子府又不是没有农庄! 张晓珲看这些护卫对自己极为不善的态度,知道从他们嘴里问不出萧元锦的什么消息,便打算明天早上自己问萧元锦。 他对驿丞说道:“我要一个房间。” “这里的房间我们包圆了,没有多余房间给你。”还没等驿丞回答,魏队长抢先说道。 还想舒舒服服躺着睡觉?做梦呢! “是这样吗?”张晓珲问驿丞。 驿丞可是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脑子越来越涨。 原来贵人是公主啊!难怪那么娇贵,但是眼前这位也是将军啊,将军虽然地位比公主低,可也不是他一个小小驿丞可以得罪的啊! “将军可以住下官的屋子。”驿丞对张晓珲拱手说道。 “抱歉,你的屋子我们也包了,这里面的所有屋子我们都包了。张将军若是不嫌弃,便在门厅歇着罢。”魏队长说道。 门厅就门厅吧!比在荒郊野岭露宿好多了,张晓珲知道是萧元锦的护卫队长要整自己出气,便也由得他们去,他们这一趟因为自己陪着萧元锦南下,也是够辛苦的了。 驿丞让驿卒把叉一牵到马棚,自己赶紧给张晓珲搬来几张长条凳拼成一张床,又抱了被褥给他,不然堂堂一个将军在他这里睡地板,那他还要不要干下去了? 魏队长冷眼看着驿丞忙碌,他总不能说这驿站里的条凳被褥也包圆了。 张晓珲给驿丞道谢,就在条凳上蜷了大半夜,第二天他早早醒来,萧元锦仍是没有任何动静,一直等到了日上三竿,驿站里最正中的屋子才开始传出声响。 ------题外话------ 月底了,七姑受到好多好多月票,深深感谢大家!推荐票也十分珍贵,同样感谢! 第五百四十二章 下跪 门开了,萧元锦并没有出现,张晓珲知道她刚刚起床,洗漱收拾需要的时间不会短,他便仍旧在门厅等着。 护卫送了热水进去,过了一会又送了早餐进去,再过了二十几分钟萧元锦身边的侍女把碗筷送出来,张晓珲便请护卫帮他通报求见萧元锦。 没错,他要见萧元锦是需要事先通报求见的,萧元锦愿意见他他才被允许跟她见面。 如果他不管不顾自己走到她的门前,这是对萧元锦一个古代小娘子的冒犯,更是对皇权的藐视。 护卫看他的眼神像看个傻子。 小公主昨日就因为见了这兔崽子一面便伤心成那般,如今这兔崽子还想让老子帮他通报求见?奶奶的,老子不把你打走就不错了。 这些古代护卫们大多数没有谈过恋爱,只知道避免一切有可能会伤害到他们家小公主的害人虫靠近小公主,如果不能把害人虫肉体消灭,那就尽最大努力把害人虫跟小公主隔离开。 这名护卫心里正琢磨着一会萧元锦出来时怎么才能阻止张晓珲在她面前出现呢!给他通报?这辈子都不可能! 不通报便不通报吧!张晓珲也不勉强,反正萧元锦要出门会经过门厅,他就等在这里好了。 “公主,眼睛有些红肿,先愔愔消肿了再走罢。”知夏心疼地说道。 公主大约昨晚又哭了,可是她们也睡得死沉死沉的,一点都没有发觉。 萧元锦看了一眼面前的镜子,眼皮确实肿的很明显,若是在京城自然不能这个样子出门,不然很快就会传出各种风言风语,可这会不是不在京城么?她就算眼睛肿成金鱼眼又有何干系。 “不必了,告诉魏叔我可以走了。”她摇头说道。 下一站倒要找个好些的地方住着了,出发晚了又该赶不上。 “他们都在院里等着了,咱们出去就好。”知夏说道。 她送碗筷出去时看到护卫们站在院子里,好似还在她们的门前排了几排,不似往日站的稀稀落落的,她还觉得有些稀奇。 “那就走罢。”萧元锦说道,站起身把蒙脸布挂好,只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看起来甚是滑稽。 房门打开,萧元锦看到站在自己门前的几排护卫也是愣了一下,但她也没想多问,如果有什么事他们自然会回禀。 “公主!可以出发了。”护卫队魏队长心里有些不安,马匹都已经牵到驿站外等着了,那兔崽子也厚着脸皮等在门厅。 “好。”萧元锦说道,走出房门,走向门厅。 护卫们不得已分开给萧元锦让路,在他们分开的一瞬间,萧元锦停下了脚步,整个人好似中了定身咒。 在护卫们分开成了一条两米左右的通道那一头,张晓珲就站在那里,他们离得那么近,近得萧元锦的红眼睛让张晓珲心中泛起一阵怜惜,而张晓珲眼角的青紫也让萧元锦觉得心疼不已。 这傻丫头究竟想啥呢?眼睛肿成这样,是不是哭了一晚上呢? 张晓珲现在确定是自己让萧元锦误会了,他回想了一下,怀疑是自己把伊媚儿带回大乾让她伤心了,这么说,她其实是在意自己的,而且她骑行几千公里南下也是因为自己。 那就一起面对罢,他也面对自己的感情,跟她解释清楚,他不想再逃避这一点——他爱她!他现在也要让她知道。 而萧元锦在看到张晓珲的时候大脑又停止了工作,她没想到张晓珲会追上来,她无法分析他追上自己的原因是什么,她不敢想,但是心中分明有一个声音伴随着喜悦在滋生——他来了!他竟然来了!他走过来了! “公主……” “大胆!面见当朝公主竟敢不跪!张将军意欲何为?!”现场正趋旖旎的气氛被这一声断喝打断,空气似乎都瞬间冷却下来。 开口的是萧元锦身边的侍女知春,她是个性子直爽的姑娘,对萧元锦忠心耿耿,且身怀武艺,相当于她的贴身保镖。 她早就对张晓珲心怀不满,这种不满在昨天达到了顶点,恨不得拿刀把张晓珲的脸划上几刀那种,觉得萧元锦在面对张晓珲的时候太弱势,现在看到张晓珲出现下意识就要先维护萧元锦的尊严。 魏队长暗暗叫苦,本来这兔崽子脸皮够厚态度也够低声下气,被护卫们围攻又被他排挤在屋外睡了一宿也不在意,早上还主动跟自己打招呼,小公主没准也就消了气,而且他是为数不多的过来人,也看出来张晓珲心中是有萧元锦的。 那就行了,大乾也没规定公主的驸马不能纳妾,多一个外邦女子做个侧室对张晓珲来说也不算什么,既然他丢下那名外邦女子来追小公主,说明他还是更看重小公主的。 可是知春这一声“竟敢不跪”一出来,事情很有可能就黄了,大乾的权贵豪门为啥都不爱让自家儿子尚公主?不就是因为这“竟敢不跪”吗?别人家儿子娶回来的儿媳妇是伺候公婆的,这娶公主回家倒好,是让公婆伺候的,要是这公主儿媳妇作个妖,“竟敢不跪”这大帽子随时就能扣到头上。 况且大乾的跪礼并不经常用,极少有大臣会向公主行跪礼,更何况张晓珲是一名堂堂的三品武将,可是有人开口要追究,那就不同了,再高品级的大臣,在天家人面前都是臣啊!只有特别贡献的臣子经过皇帝特批,不跪才不会被追究。 魏队长心中叹气,怨念地看了一眼知春,那个傻丫头正凶狠地瞪着张晓珲,好像他要是胆敢不跪她就得上去把他摁倒在地向公主磕头。 他又看向张晓珲,果然张晓珲眼中的爱怜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静眼神和面对天家人的恭敬神色。 完了! 魏队长心中哀叹,眼睁睁看着张晓珲对着萧元锦跪了下去,而且是双膝跪地行大礼。 张晓珲心中苦笑,他想什么呢?她再怎么在意自己,人家也是公主。 他曾经也给女孩子下跪过,只不过都是玩闹,甚至垫着膝盖的还是搓衣板榴莲壳或者是键盘,要达到的效果是肉体上的惩罚,但是现在的下跪是真真正正的下跪,代表的是身份的等级高下和心理上的矮化。 他必须得跪,现在是真正的封建皇权社会,不然众目睽睽之下,一顶“藐视皇权”的帽子扣下来,不光他自己倒霉,连带家里人都会被牵连,而皇帝根本不可能会对他网开一面,毕竟如果不惩治他的“藐视皇权”,那此后人人都可以这么做,这对皇帝来说是绝对不可容忍的。 所以他毫不犹豫就跪下了。 “微臣,参见公主。”他双手行拱手礼,眼帘低垂,不再注视萧元锦,因为行跪礼时抬头直视天家人这跪礼可就不标准了,不抬头平视目光落到的位置又一言难尽。 随着张晓珲这一跪,萧元锦心中的喜悦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呆呆地看着跪在眼前的张晓珲,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 身为公主,当然时不时的就会有人向她下跪,但一般都是犯了错或者惹她不高兴的下人怕被她惩罚求她开恩,平时即便是护卫也没这么向她双膝跪地行大礼的。 她不说话,张晓珲就一直保持着跪地双手行拱手礼的姿势,随着时间过去,气氛变得越发诡异低沉,好像是萧元锦故意整治张晓珲一般。 然而事实正相反,看着张晓珲一丝不苟的身姿,萧元锦心中又开始被撕裂的同时也清醒了过来。 他自称“微臣”呢!瞧他跪的多利索,他其实只是像上回那般把他自己当成护卫罢了,这一带毕竟是他的地盘,自己来了他不见一面实在说不过去呢! 且他就算来了又如何呢?那名跟他一起在船上下来的女子难道就消失了么?他们在一起时轻松又愉悦,而他面对自己时从来都是疏离又恭谨,就比如现下这般,何曾有过他对那外邦女子说话时的那般神态? 萧元锦脑中乱纷纷想着。 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时辰之久,原本对张晓珲幸灾乐祸的护卫们都有些同情他起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啊!一般人也就跪个天地君亲师,虽然跪一跪公主也不是不行,但一般都是要行跪礼的大臣还没跪公主就会赶紧拦住了,也就是意思意思而已,哪有像张晓珲这样被逼迫下跪然后还被晾半日的呢? “公主。”知夏忍不住开口提醒萧元锦。 张小将军再这么跪下去,什么“当朝公主随意折辱军中将士”这种风言风语传了出去也很麻烦,公主毕竟是太子的同胞亲侄女,同为皇后这一脉的,难保不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 “张将军请起身。”萧元锦听见自己说道,这声音同样带着疏离淡漠。 “多谢公主。”张晓珲说道,站了起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他倒不是因为对萧元锦下跪以后心中不自在,如果是现代女孩子,既然知道女孩儿对自己的心意,他大可以死皮赖脸死缠烂打软磨硬泡,只要女孩儿能消气,他甚至可以在地上学狗爬叫唤几声。 可萧元锦不光是古代小娘子,她还是帝国的公主,她的存在也代表了皇权的存在。 而张晓珲不光没有跟古代小娘子打交道的经验,更没有跟帝国公主打交道的经验。 “微臣有话要单独告知公主。”犹豫了一下,张晓珲开口说道。 他实在没办法在几十个虎视眈眈的男人面前向萧元锦吐露衷情,况且这种行为在古代人看来也是对她的冒犯,而且经过刚刚那一跪,他们之间不可避免地公事化起来,可就算是这句话,气氛也重新变得紧张起来。 “放肆!”知春柳眉倒竖喝道。 张晓珲没被这声呵斥影响,他仍旧静静地看着萧元锦。 女孩儿眼睑低垂,小脸上蒙着一块蓝色布巾,看不出她的表情如何。 “不知张将军要向我告知何事?”萧元锦说道,同时示意护卫们散开。 她记得昨日见到他的时候脸上是没有伤的,这会眼角带伤自然是自己的护卫打的,自己要让他一直面对这种局面吗?就连自己身边人都能以势压迫他。 她又想起自己第一次听张晓珲唱歌的情形。 是啊!他怎会愿意跟自己成亲呢?他当然更愿意跟外邦女子成亲啊!外邦女子家中没有那么多规矩,不会动不动让他下跪…… “公主远道而来,微臣斗胆请公主多留几日,待微臣处理好这一趟出海后续事宜,再坐船回京,微臣也需回京述职。”张晓珲说道,这些护卫只是意思意思散开一些,他俩的对话还是没有任何隐私可言。 这原本也是他的想法,坐船毕竟比骑马舒服多了,如果萧元锦留下等他一起回京城,那他总有机会跟她说清楚。 本来他不必回京的,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他成了三佛齐的国王,这事需要当面跟老皇帝说清楚,而且必须他亲口说,最好不要让别人先把这消息传回京城让老皇帝先从别人嘴里得知,这也是他想私下跟萧元锦解释伊媚儿身份的原因之一。 “多谢将军美意,可我更喜欢骑行,自在些。”萧元锦说道。 跟他一起坐船回京,每日看他跟那个外邦小娘子说说笑笑么?她可不要看到这一幕,如今想来她心中仍是极为难受呢! 她拒绝得如此干脆,张晓珲又不知道该怎么接着说下去了。 “公主,此次舰队出海返航路过巨港,机缘巧合之下我继承了三佛齐的王位,昨日你看到的小娘子是三佛齐的王女,她喊我‘王兄’。”张晓珲温声说道。 他也不管老皇帝是不是先从旁人嘴里得知这事了,还是先解开萧元锦心中的误会更重要,不然她带着心事回京,一路上难保不出岔子。 原来是王女啊!难怪他继承了王位。 萧元锦只听见了“王位”“王女”,脑子就又“嗡嗡嗡”响起来,后面的“王兄”就没注意听了,而且她觉得自己也不想听了。 “恭喜你。”她说道,又转头喊魏队长:“魏叔,出发了。” 魏队长离得不远,也听见了张晓珲的话,直气得七窍生烟。 什么狗屁“王兄”,当他们是傻子呢!这小子明明入赘了外邦小国当了上门女婿谋了个王位,竟然还想坑骗小公主!不然那日明明有个小男孩跟着走,人家为何不传给自己亲骨肉传给他一个外人! “好!”他说道,挥手招来护卫,把张晓珲跟萧元锦隔开,簇拥着萧元锦往驿站门外走去。 张晓珲觉得不对,想拦下萧元锦再解释清楚,魏队长伸手挡着他沉声说道:“张将军请自重!别再扰我家公主了!没有你她过得更好!” 最后一句话像惊雷一般振聋发聩,张晓珲怔住了。 第五百四十三章 王兄 “没有你她过得更好!” 这句话回响在张晓珲耳中。 没错,是这样的。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她本不会来到泉州,这一路爬山涉水有多艰辛,张晓珲再清楚不过。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她大可以在京城做个逍遥公主,每天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过两年招个驸马,欢喜了卿卿我我,不高兴了跪跪搓衣板。 这个驸马可以陪她春天赏花夏天冲浪秋天野营冬天滑雪,可以陪她日常逛街看戏品尝美食。 而他一样也做不到。 看着翻身上马疾驰而去的萧元锦,张晓珲冷静下来。 他又差点被感情冲昏头脑了,他现在不拦下她,那她只会辛苦这一趟,如果他拦下她,那么她这一生就得无数次来回奔波,还要承受各种未知的可能所带来的煎熬。 她误会了也好,她现在还小,等她再大一些,自然知道什么人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他已经毁了一个女孩的人生,不能再毁另一个。 张晓珲告诫自己,目送着萧元锦在护卫们的拱卫下远去,身子在山风中站成了一尊雕塑。 一阵马蹄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张晓珲转头看去,吴守备带着十几名亲兵往驿站赶来,到张晓珲面前下了马。 “吴兄!”张晓珲给他行礼。 “张贤弟,我来晚了,方才远远看到一队人马离开,可是小皇子一行走了?”吴守备边下马边说道,为免张晓珲尴尬,他口中仍说的是“小皇子”,还尽量不往张晓珲的眼角伤处看去。 他就说张将军会挨揍吧!年轻人受点教训也好,好在公主下手也还有分寸,没真的把张将军打个半死。 “正是。”张晓珲说道。 “这个,老哥我前些日子收到皇上的谕旨,要求利用商船和渔船寻找东海舰队,若是找到了必要不惜一切代价救助,小皇子大约也是想来下海寻张贤弟你的。”吴守备说道。 “为何皇上会下旨寻我?”张晓珲问道,他此前就跟老皇帝交流过回程不定的。 “咱们不是遭了风灾嘛!消息传回京城,皇上许是担忧你们遇到不测。”吴守备说道。 他得让张晓珲体会到公主的一片真心,不能被外邦王女迷了眼,公主多难得啊,迢迢千里前来寻夫……不是,寻未婚夫……也不对,没听说张将军有婚约,管它寻啥,反正换了他出海回不来他婆娘定然不会这么做,说不定嚎几声守个年把就改嫁去了。 这般好的小娘子可得珍惜啊!而且还是大乾的公主,这就更难得了! 吴守备虽然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可看着张晓珲的殷切眼神表达了一切。 原来是这样。 在现代如果不出任务,他还是可以经常跟家人朋友通信的,可是在这里,出海之后对于家人来说确实就是生死两茫茫了。 张晓珲轻轻呼一口气,舒缓了一下心中的不适。 他放她走是对的,他选择了这样的一条路,本就不该把这样的人生带给她。 张晓珲回到泉州自己的府邸,天已经黑了,伊卡已经睡了,伊媚儿还没睡,在林拓的陪同下站在大门外张望,将军府离府衙不远,但是不在商业区,因此显得很是清幽。 “王兄!”听见马蹄声伊媚儿高兴地迎了上去,她没想到张晓珲一去就去了两天一夜,还以为大半日就能回来了,毕竟来到泉州人生地不熟,张晓珲是她们姐弟俩唯一的依仗,因此还是很担心的。 而且她也深信老国王说张晓珲是他前世儿子的话,在三佛齐人民的观念里张晓珲也是她们的亲兄长了。 “怎么又不穿鞋。”张晓珲说道,心里有些歉疚,虽然知道林拓会看顾好她们姐弟俩,但伊媚儿这么晚了还在府门外等他,说明她还是有些不安的。 “不舒服,挤脚。”伊媚儿答道。 “天凉了,脚受寒可不好,挤脚是因为鞋子小了,明日去买几双合适的。”张晓珲说道。 伊媚儿姐弟俩不习惯穿鞋子,他在巨港的时候就请谭如鑫帮忙给伊媚儿姐弟俩找了衣裳鞋子,因为在海上北上时气温就会降低,姐弟俩衣服穿了不少,就是不穿鞋,但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初,就算是泉州也有些凉了。 “嗯。”伊媚儿答道,脸上都是笑意。 王兄关心她,她能感觉到。 “属下见过将军!”林拓给张晓珲行礼,他听了张晓珲跟伊媚儿的对话也觉得自己考虑不周,今日就应该带她们姐弟俩买鞋去的,不光她俩要买,满府从巨港带来的下人都应该买,不然万一有人到将军家里做客还以为将军不近人情苛待下人呢! “嗯,这两日有什么事情吗?”张晓珲问道。 将军府平时没人住,只是请了一对老夫妻帮忙打扫看门,除了将军的主院,别处陈设几乎没有,大概是大乾最寒酸的将军府了。 泉州大多数人都是北人南下,因此宅子形制也和中原差不多,将军府一座主院左右连着两座侧院,姐弟俩现在就住主院的东厢房里,伊卡来到新环境不习惯,要跟姐姐一起睡,对他来说这宅子一层套一层的,又大又深,他有些害怕。 林拓跟仆人们则睡在主院的倒座房里。 “没有,一切正常。”林拓答道。 三人走进府里,守宅子的老夫妻看到张晓珲回来了很是欢喜,这个年轻人不像他们以前的雇主那般吹毛求疵,待他们也好,虽然回府不过寥寥几次,但每次都给他们带他们自己平日不舍得吃的卤猪肘子,这回府里来了这么些外人但是将军却没回,他们还以为这座宅邸又要换人了。 张晓珲跟老夫妻俩打过招呼,跟伊媚儿进东厢房去看伊卡,伊卡的奶妈坐在床边陪着他。 张晓珲附身下去摸了一下伊卡的额头测试温度,伊卡年纪小,张晓珲担心他水土不服不适应泉州的气候,生起病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被子够暖和么?若是不够暖和衣柜里有更厚的。”他对伊媚儿说道。 这姐弟俩生活的地方没有一年四季,也不用根据季节更换不同厚薄的被子,别冷了也以为被子就是这么厚的也不说。 “够,还热出汗了。王兄,你怎么受伤了?”伊媚儿瞪大了眼睛看着张晓珲青紫的眼角,刚刚在外头光线不够她没看着。 她一下子警觉起来,活像丛林里的小野猫。 王兄那么厉害,连朱罗王子都在他的逼迫下退兵了,结果刚回到大乾就被人打成这个熊样,那打他的人必然本领极大。 伊媚儿心里有些慌张。 “没事,不怕的。”张晓珲看出来伊媚儿的反应,安慰她道。 这姐弟俩经历了那样的巨变,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他是应该多花些时间陪陪他们。 床上的伊卡抖动了一下,嘴里呜呜囔囔的,还带着抽泣,张晓珲坐到床上伸手隔着被子拍他小屁股的位置,问旁边的奶妈:“伊卡经常这么做噩梦么?” “是,他胆子变小了。”伊媚儿答道。 这是吓坏了。 张晓珲心里叹气,他没有养过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伊卡,按说应该给伊卡治疗心理创伤,但他确实不具备这方面的知识,妹妹就比他强多了。 “伊媚儿,三日后回京城,你跟伊卡一起跟我回去,若是住得习惯,日后你跟伊卡就留在京城,若是不习惯,你俩再跟我回泉州,好不好?”张晓珲看着伊媚儿问道。 他是希望伊媚儿姐弟俩能留在京城的,他工作太忙,并不能时时照看她们姐弟俩,但是京城有一大家子,伊卡有小伙伴一起上学,伊媚儿跟妹妹年龄相仿也能玩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京城医疗条件有保障,让妹妹给伊卡做做心理疗愈很有必要,而且姐弟俩跟自己家人在一起张晓珲也安心些。 “好,阿父说了,王兄怎么安排我和阿弟就怎么做。”伊媚儿答道。 伊媚儿觉得王兄虽说是阿父前世的儿子,可她却觉得这个前世的王兄比今生的阿兄们还来得亲近,她跟伊卡没坐过这么大的舰船,王兄领着他们上上下下把舰船看了个遍,有空就教她们读书认字,坐船这么些天他们已经认得不少大乾字了,伊卡除了睡觉几乎时时都粘着他。 张晓珲默认,感受到伊媚儿姐弟俩这些时日对自己的全然信任依赖,他都分不清老国王说他是他的前世儿子这事究竟是权宜之计还是真的就这么认为的了,不过据说想让别人相信就得自己首先相信,没准老国王是真的把他当成儿子了。 “嗯,京城有个比你小一岁的妹妹,有两个一岁多的弟弟,还有许多堂弟妹表弟妹,你要是喜欢跟他们住一起就住一起,要是想跟弟弟单独住王兄就给你们在附近买座宅子。”张晓珲说道。 家中还有多余的空院子,伊媚儿跟伊卡可以单独住一处。 “我想跟大家住一处。”伊媚儿说道。 “好,早些睡罢,明日王兄带你们去买衣裳,京城如今已经很冷了。”张晓珲给伊卡掖了一下被子后起身,出了东厢房回正房去了。 “伊媚儿王女,国王心地真仁善。”伊卡奶妈感叹道。 虽然她听不懂张晓珲跟伊媚儿的对话,但是这些日子张晓珲怎么对待伊媚儿姐弟俩的她都看在眼里。 “王兄只是待我们仁善,他对那朱罗王子凶着呢!一抬手就杀死四五个人。”伊媚儿说道。 不能让仆人们以为王兄好说话,当国王只有仁善可不行。 在泉州府城郊的一处村子里,村里最好的建筑物——祠堂前厅聚集了二十几个神色激动的男子在聚精会神地听着谭如鑫讲话。 “张将军……不,鲁卡国王年纪虽轻,行事却极沉稳,我瞧他事事都心中有数,他虽未明说,但我看他是希望我等到巨港扎根落脚的,以前我等虽在巨港长驻,但毕竟寄人篱下,心中总不太安稳,如今三佛齐国王乃我大乾人,驻军乃大乾海军,我等汉人也算有人撑腰了,我那几日去看过了,离巨港只十几里地远的草甸子都是好地,那泥都黑的,大片大片的地年年荒着,每年巨港还买那么多占城粮米,咱们村里都摳不出几厘地,若不是大伙跑海可就饿死了,不如每家再出一人先到三佛齐开荒,慢慢地也就能在哪扎下根了,不比守着这几分地强上许多,且巨港此前已有许多外邦人前去占地盘了。”谭如鑫尽量压着声音说道,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天,他一提起来还激动不已。 不得不说,张晓珲继承三佛齐王位最兴奋的就是巨港华埠里的汉人了,他们也没好意思大张旗鼓地庆祝,毕竟老国王刚刚办完葬礼,华埠的汉人也死了一些,但是大伙参加完老国王的葬礼回到华埠后人人面带喜色,虽然没有人直说,但大伙都心照不宣,而且大伙都第一时间想到了带更多家人到三佛齐生活,于是就出现了现在的这一幕。 福建山多地少,老百姓自古以来就喜欢出海讨生活,东南亚的华人祖籍大部分都出自福建,而且他们往往都非常团结,经常村子里去了一个人混出名堂了就会把村里别的人都带去。 “可不少就是么?”一名青年汉子接着说道,“这两年还来了不少大食人,眼看都要比咱汉人还多了,朱罗人攻打巨港前我听说他们已经选了一块地要向老国王买下来建礼拜堂。” 屋子里的几人都沉默了下来。 “不光巨港大食人多,泉州的大食人也不少,而且他们还喜欢合起来欺行霸市,不管是他们往大乾卖的还是他们从大乾买的,价钱都是由他们说了算,再这般下去,我等只能是给他们当跑腿的了。”又有一人愤愤说道。 屋子里原本热烈的气氛平静下来,大伙都沉默了。 “大食人想买的是王宫西南面那块平地么?”谭如鑫想起来什么问道。 “正是,那块地陈伯看过了,说是风水甚好,可出人才,若是被大食人拿去,日后出的人才可不都是大食人才么?”青年汉子说道,越发郁闷不已。 谭如鑫笑了。 “巧了,那块地张将军也看上了,要在哪里修一所学校,只教汉文。”他说道。 屋里的人们脸上又重新露出了笑意。 他们跑海做生意最是清楚,不管做什么,人才才是最紧要的,只要有了人才,什么欺行霸市的都不是问题,有人才有一切,那大食人不也是仗着一条航路上都是他们的人最多才这般强横的么? 第五百四十四章 现代 “嘀——!嘀嘀!” “叭叭——!” “嘀嘀!嘀——” “叭——————!” 此起彼伏的怪异声音从房车外传来,正在专注查看资料的卫靖转头往车窗外看去,只一眼他就呆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窗外,这是他在视频上见过的景象,大大小小的车辆从房车旁边经过,道路宽敞平坦,两边竖立着高高的灯架,远处灯火通明,有些屋宅高达几十丈。 卫靖瞳孔微缩,心中闪过一个猜测,但是这个猜测太惊人了,他甚至不敢继续深想。 “卫五哥,咋这么吵呢?你在试听各种汽车喇叭声吗?”正在卫生间对着镜子敷面膜的张晓瑛问道。 房车外的汽车喇叭声仍是一声接一声,接着有人在外面敲车窗。 “快走啊!别挡道呀!怎么这辆车司机都不在啊?”一名女子走到房车驾驶座的窗外往里看,没看到有人,转头发现了在房车里往外看的卫靖,愣了一下。 “哟!这有个古装小哥哥呀!天啊好帅!这是哪个剧组的车吧?小哥哥,剧组的车也不能挡道呀!不是拍穿越剧吧?让你们导演赶紧把车开走,拍戏也不能占用公共资源啊!” 女子走过来站在房车车窗下抬头对卫靖说道。 心中的猜测被证实了,卫靖浑身泛起一阵凉意。 他听不懂这名女子的话,还没等他喊张晓瑛过来,一辆闪烁着红蓝两色灯光的警用摩托车驶过来停在外面的女子身边,一名警察下来向卫靖行了个礼:“同志,请您尽快把车驶离,以免造成交通拥堵。” 在卫生间听到这些话的张晓瑛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她两步跑出来趴在卫靖身上往外一看。 “啊——!” 车里车外同时惊呼。 车外那名女子吓得往后急退差点摔跤,还是站在她身后的警察扶了她一把。 “这这这……车里的是什么鬼!”那女子抬手指着卫靖跟张晓瑛对警察说道。 那警察显然也有些疑惑,走近了一些再说道:“你们需要帮助吗?” 房车里张晓瑛在惊呼了一声后就不自觉地用两臂使劲勒着卫靖的脖子喊道:“卫五哥!卫五哥!这是现代!这里是现代!” 妈呀!她回来了!她竟然回来了! 还把卫靖带回来了!! 张晓瑛觉得自己兴奋得快晕倒了。 “贝贝你冷静一下,先听听他们要做何事?”卫靖握住张晓瑛的小手说道。 张晓瑛往车头前一看,原来房车停在收费站前面了。 “咱们堵路了。”她说道,心里既兴奋又慌张又不知所措。 “同志,请问需要帮助吗?”车外的警察轻轻敲了一下车窗。 “不用了,谢谢,我马上把车开走。不好意思。”张晓瑛答道,手忙脚乱坐到驾驶座,但是她太紧张太激动了,又过了这么久没开车,一时想不起来开车的流程,更何况这辆房车她其实一次也没开过。 不能冒险,不然出了啥事又被自媒体炒作什么“女司机吧啦吧啦的”。 “警察同志,麻烦您帮我开过去吧!”张晓瑛果断打开车门求助,后面的车虽然在警察出现后没再按喇叭,但已经堵的很长了。 “你下来吧。”警察说道,他二十三四岁的样子,是个新手,这时候只知道赶紧把道路疏通,别的就不去管了。 张晓瑛从车门下去,快速跑到副驾驶那边开车门上车系上安全带坐好。 最早过来的女子看清楚了她的脸,喃喃说道:“还是房车好啊,还可以在车上敷面膜。” 张晓瑛今晚敷的是墨绿色的海藻泥面膜,大晚上隔着车窗咋一看真的像鬼一样。 已经坐在驾驶座上的警察对张晓瑛乖乖系安全带的行为很满意,他转头看张晓瑛的同时顺便看了一眼车里,看到卫靖怔了一下。 这古装小伙子怎么身上带着一股子煞气,比他们警察学院的特警教官还渗人,那盯着自己的眼神让人遍体生寒。 小警察平生第一次遇到这种感觉,他硬着头皮问张晓瑛:“后面这位小伙子不会开车吗?” 这人看起来明明也是可以考驾照拿本的年纪了,现在的年轻人不管有车没车,都是一满十八岁就马上考驾照,不然工作都不好找。 “他啊!哦,呵呵,正在学车,还没拿证。”张晓瑛不得已扯谎。 “你呢?你有证吗?”小警察一边启动车子驶过收费站一边问道。 这不会是两个早恋的小孩把家里的车偷开出来去拍汉服小视频吧?这女孩听声音年纪可没多大。 “有!”张晓瑛说道,伸手打开自己身前的抽屉,他们一家的驾驶证跟房车行驶证都放在里面。 但她伸手进去拿驾驶证时愣了一下,一张身份证压在他们的驾驶证上方,身份证上的名字是“卫靖”,身份证上的照片是卫靖的,没带头冠,头发都扎在脑后,仍然英气逼人。 张晓瑛回头看向卫靖,他静静坐在座位上,应该一直在观察着帮他们开车的警察。 房车很快通过收费站,本来张晓瑛她爹在ETC里存的钱就没扣多少,警察把房车停在高速收费站旁边的应急车道上,向张晓瑛伸手要驾照,又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后面小伙子的身份证呢?” 张晓瑛紧张得小心脏“怦怦”直跳,拿着卫靖身份证的手都有些发抖。 妈呀!要是房车大大没有把卫靖的身份证事先准备好,那他俩今晚是不是得到拘留所呆一宿,毕竟到了现代,连她都觉得卫靖跟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警察接过卫靖的身份证和张晓瑛的驾驶证,扭过头看看卫靖又看看身份证,确定是同一个人,但是他总觉得卫靖给他的感觉有些怪异。 此人自从他上车以后就一直没有开过口,但是又让人感觉到他无时无刻不在。 “你俩什么关系?”警察的职业习惯让他不由得提高警惕,开始盘查这可疑的两人。 “男女朋友关系。”张晓瑛说道。 “你多大了?”警察问道。 这看起来就像小女孩,身材像,声音也像。 “二十六了,不信你看驾驶证。”张晓瑛说道,心里实在有点虚,故意把自己的声音压沉了一点。 真是看不出来,这女孩年纪竟然比她男朋友还大。 警察盯着驾驶证上张晓瑛的照片,挺漂亮一女孩,拿证的时候二十三岁,这驾驶证倒也没过期,只是她这会脸上涂着面膜,会不会不是同一个人呢? 警察正想让张晓瑛洗掉脸上的面膜,查在他左肩的对讲机响了。 “058号,肖家河高架桥发生车祸,请速去处理。” “收到。”警察答道,不得已把驾驶证递还给张晓瑛叮嘱道:“注意安全。” “哎!我会的,刚才就是被后面狂按喇叭的吓着了。”张晓瑛说道。 “行,下次不用慌,按你自己的速度走,就是别停下。”警察说道,下车去了。 警察一下车,张晓瑛又从副驾驶座出来往车厢去,卫靖也站起来迎向她把她紧紧抱住,张晓瑛脸上的面膜糊上了他的胸襟他也完全不在意。 “贝贝,你会留下来吗?”他问道。 他已经十分确定这是来到了现代,看起来就是张晓瑛跟他说过的她们曾经所在的朝代——那个距离大乾千年之后的朝代。 说他不紧张是假的,但是他此前已经在电脑上对这个朝代有所了解,所以他并不慌张,只是极为震惊。 如果张晓瑛留下,那他也希望能留下,大乾的一切他都可以抛下,不然张晓瑛已经离开了她的家人,他不能让她自己留在这里。 “不会留下,我爸妈哥哥弟弟都在大乾呢!”张晓瑛说道,知道卫靖心里不安,又抱紧他说道:“而且,卫五哥,我也不会跟你分开。” 她松开卫靖,伸手去拿餐纸给卫靖擦他胸口上的面膜,房车车头响起了“哒哒哒哒”的打字声。 张晓瑛回头看去,就看到房车导航显示屏上出现了一排字。 “恭喜卫靖、张晓瑛两位获得现代一日游体验卡,你们的身份证有效期为二十四小时,倒计时开始。” “卫五哥你看!”张晓瑛高兴地说道,原来这是房车大大给他们的福利,其实最主要是给卫靖福利,对张晓瑛来说,又不是可以回到现代,她以前都体验了二十多年了。 卫靖心下大大松了一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了微微笑意。 “此地是哪里?”他问张晓瑛。 有这样的好事他当然很开心,他也要趁此机会尝试他最希望可以接触到的事物。 “清河收费站,就是京城,卫五哥,你快想想,你想体验什么?”张晓瑛说道,在大乾他们本来就已经回到京城,明天再走一天就可以回到家了,大概也就是这个位置。 “我想体验在天上飞。”卫靖脱口而出。 “坐飞机?”张晓瑛问道,并不觉得意外,一边打开订票APP查看机票信息。 “我看有一种可以跳伞的飞机,就在京城附近。”卫靖说道。 由于对飞机实在是太感兴趣了,他把现代所有可以载人在天上飞的各种各样的飞行工具都查了个遍,要是让他随便选那他就会选歼20,但这是不可能的。 “那是小飞机,这会天黑了人家也不开放,咱们先去坐一个最短航程的飞机吧!”张晓瑛说道。 但是她发现来回一趟花费时间太多了,想到他们只有短短二十四个小时,只好忍痛放弃了。 卫靖发现张晓瑛咬牙切齿的,揉揉她脑袋说道:“没事,即便什么也体验不着,来了一趟现代也很满足了。” “就是只能等明日才能去小飞机了,坐不了大飞机。”张晓瑛说道。 “晚上坐大飞机也看不到地面,不坐也罢。”卫靖说道。 “那晚上能干什么?二十四小时真的太少了,哦,咱们看电影去!先去钉子塔看京城夜景,然后再看电影,先打电话预约明天的飞行体验课。”张晓瑛絮絮叨叨,总恨不得让卫靖能多感受一下大乾接触不到的事物。 万幸飞行基地明天开放,而且只需要绿码就可以了,不用说,她跟卫靖肯定是绿码,基地上午九点开始工作,张晓瑛先订了一个小时时段,想了想,干脆把后面的时段都包了。 反正明天去体验飞行也没时间做别的了,还不如就让卫靖飞个够。 接电话的工作人员看张晓瑛这么豪横,体贴地提醒张晓瑛飞行基地一共有三种机型,其中一种是可以跳伞的,问她要不要合理安排一下。 那必须的呀! 张晓瑛跟工作人员加了微信确认了订单,预付了定金,工作人员把飞行安排发到她微信上,办好了这事张晓瑛才有心思做别的。 而且工作人员建议他们明天坐高铁过去,因为张晓瑛的消费额度够大,他们可以提供高铁站接送服务。 太好了!她怎么就忘了高铁呢?大乾虽然也有了火车,但是跟高铁比起来差距实在太大了。 张晓瑛唰唰定了两张高铁商务舱来回程的票。 “好了,明日咱们还可以坐高铁。”张晓瑛把订单给卫靖展示。 这是卫靖第一次看到张晓瑛跟别人远程沟通,虽然他之前在电脑上了解了现代的通信技术,知道别说是一个城市了,哪怕远隔重洋都可以即时通话,但看到实际应用还是觉得很神奇。 “真不错。”他赞道。 回到京城须得把那无线电研究继续下去,无论如何也要做出来。 “卫五哥,咱们走吧,在这停留太久别又把交警引来了,你要不要坐副驾驶座,坐后面也要系好安全带。”张晓瑛把手机放好说道。 “贝贝先把脸上的糊糊洗掉。”卫靖提醒张晓瑛,方才他看得清楚,那第一名女子应该就是被张晓瑛的脸吓着的。 “忙晕了!太高兴了!”张晓瑛笑道,喜滋滋把面膜洗掉,简单抹了护肤乳,就做到驾驶座上启动汽车。 冷静下来后她也回想起来开车的流程了,卫靖坐到了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看着张晓瑛的操作,把她的一举一动记在心里。 “卫五哥别担心哈,我会很小心的,其实开车开多了就忘不了了,也很简单,回大乾了我教你开,在这里你没驾照可不行。”张晓瑛一边说话一边打了左转灯,房车汇入车流,往京城市中心驶去。 第五百四十五章 围观 川流不息的车子在身边驶过,车灯汇成一条光河,从看不到尽头的远处迎面而来。 卫靖坐在房车的副驾驶座上,由于房车比一般的家用轿车高很多,因此视野非常好,卫靖很快就被路上的车流吸引,他们走的是京藏高速进京, 这时虽然天黑了,但也才是晚上七点多钟,路上车子仍然非常多。 “卫五哥,你有啥想说的不?”前面有些堵车,车速慢了下来,张晓瑛转头笑咪咪地问卫靖。 “集中注意力,前面的车停了。”卫靖答道。 这车速太快了, 比他骑马最快的速度还要快上许多,而他家贝贝竟然轻轻松松掌控这庞大的车子, 以他对张晓瑛的了解,他其实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张晓瑛笑了起来说道:“我哥坐我开的车也总爱说这句话,连我赶骡车他都这么说。” 其实她也就是半坡起步掌握不好,但是开自动挡的车是没问题的,然后她爹就英明地决定房车也要买自动挡的。 清河离奥体中心不远,他们很快就到了,但是由于房车超高,所以不能进到地下停车场,只能在周边找停车位。 京城车太多,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离奥体已经是一千米以外的距离了,要是以前张晓瑛一定觉得悲催极了,但现在这点距离对她根本不是事,还可以带着卫靖走走深度感受一下现代的街景。 但她还没把车倒进车位,就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在房车外轻拍着车窗说道:“您好!您好!” 张晓瑛放下车窗问道:“有什么事吗?” 那个姑娘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您可以换一个地方停车吗?一会我们有客户过来提货, 只有这个车位可以停车,他要的货挺多的。” 什么鬼!这是电子收费的停车位啊!谁都可以停的吧! “你们卖的啥呀?”张晓瑛问道,竟然让人家一个员工专门站在外头给他占车位。 “我们卖的是精密仪器跟实验器材。”姑娘说道。 难怪,这些东西倒是挺沉的,还精细……精密仪器! “你们卖什么?”张晓瑛提高声音问道。 “就,精密仪器。”那个姑娘看张晓瑛的反应有些奇怪,不确定她是不是会把车开走,都有些紧张了。 哎!这车位总是稀缺资源,她们每次给客户占车位都做好了被骂几句的准备。 “卫五哥,我实在是太糊涂了!”张晓瑛懊恼地说道,再一次为自己只惦记着吃喝玩乐自责不已。 “怎的啦?”卫靖问道。 他家贝贝是个迷糊虫这点他早就清清楚楚的。 “精密仪器,咱们最应该先买这类物品带回大乾!”张晓瑛说道。 “能买吗?”卫靖问道,上回他们网购可是被限制了的。 “试试看,不然错过了机会就可惜了。”张晓瑛说道,转头对车外的工作人员说道:“我想看看你们的产品,说不定我也会买一些呢!” 她也不敢说自己一定会买,按照房车大大的一贯原则,肯定是希望他们努力工作自行研究开发,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走,避免一旦形成设备依赖万一设备用不了马上就被卡脖子的状况,要不她之前在大乾网购咋没购着呢! 张晓瑛现在没敷着面膜,她七月份刚满十四周岁,看起来就很青涩稚嫩, 怎么也不像会买精密仪器的人,所以工作人员将信将疑,以为她是因为想把车停在这个车位找的借口。 “我需要科研级高清三目LED荧光相衬显微镜,离心机,菌落计数器,酶标仪这些。”张晓瑛看到工作人员怀疑的表情,知道她不相信自己,就把她以前在实验室经常用到的仪器名称报了出来。 她边报名称边想象自己流口水的样子,以前她们老师说到自己年轻的时候做实验没有设备,就得求爷爷告奶奶到别的科研机构使用人家的设备,还有国家成立之初一穷二白科研设备都要从国外进口而且也不容易买到所以就把设备看得跟自己的命一样重要,哎!以前她们听了觉得好笑又心酸,谁能想到她也有这么一日呢! 大概是张晓瑛垂涎欲滴的样子让工作人员相信了她的话,而且一般人也不太知道这些物品,这小女孩说不定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做实验玩儿的呢!她反正在店里随时能移车。 “那你把车停进来吧,小心点,你的车太大了。”工作人员说道。 “麻烦你帮我看一下。”张晓瑛说道,开始按照她哥教她的侧边停车五步法停车入位。 房车虽然比一般的车大很多,但是也能勉强使用这个五步法,加上有工作人员在车外提醒,张晓瑛很顺利停好了车。 “卫五哥咱们下车,你能听懂我们说的话不?”张晓瑛问卫靖。 “听不懂。”卫靖老老实实说道,他在电脑上看视频也是要看字幕才能大致猜出意思,如果没有字幕他基本就不看了。 “哦,现代说的话叫普通话,年轻人都会说的,跟大乾官话区别挺大的,现代人也听不懂你说的话,要是你走丢跟我分开了只能通过写字跟现代人交流了。”张晓瑛说道。 “我不会跟你分开的。”卫靖说道。 “你总得上厕所……就是茅房呀!我可不能陪着你上男厕所。”张晓瑛说道。 “上茅房无需言语。”卫靖说道,对张晓瑛很是无语。 张晓瑛对着他乐,无需言语?你上了就知道了。 两人下车,工作人员先是愣了一下,看清了卫靖的五官后又有些不知所措,她平日没事就爱追剧,而且还喜欢抠剧里的小细节。 妈呀!这是哪位男明星吗?穿着戏装就出来了,这个剧组的服化道实在是太用心了有没有,全部都是真材实料,这身武官常服是哪个朝代的啦?这刺绣图案肯定不是明朝的,还得往前推,也没听说最近有什么大制作啊! 必须是大制作,这名男星头上的发冠竟然是上好和田籽玉,现在谁还舍得用这么大的和田玉做一个发冠啊!都拿来收藏了,只是这位男星虽然颜值吊打目前的顶流,可很显然并不红,但是制作方又舍得在他身上花钱,难道是被金主藏起来了…… 工作人员脑补着各种可能,却看到卫靖牵起张晓瑛的手,眼睛都瞪大了。 这小姑娘虽然也很漂亮,可年纪不大啊!才十三四岁的样子吧!这个男星不怕被人拍到他勾引未成年少女么?以后还怎么在娱乐圈混?难怪长这么好看也没红…… 这小姑娘穿的好像也是汉服,但是跟男星的服装质地差了不少,头发也只是扎了个发髻,看来是演丫鬟的,难道剧情是什么将军跟丫鬟的二三事…… 张晓瑛眼睁睁看着工作人员脸上的表情从职业化的微笑变成了惊讶再到震惊,多少也有些尴尬,想把自己的手从卫靖的大手中抽出来。 卫靖却不放,反而握的更紧。 这现代人多杂乱,万一真走丢了回不去大乾就麻烦了。 “你们是哪个剧组的?播出的时候我肯定要追。”工作人员终于忍不住问道,眼睛闪着八卦的光芒。 “啊?这个……”张晓瑛转头看看卫靖,头都大了。 她怎么又给忘了呢!她自己这一身还好,只是式样古朴一些,有些现代女装也会做成类似的款式,可卫靖这一身衣裳上面绣了代表大乾武官品级图案的,而且哪个现代男人会这么打扮呢!就算是汉服小哥哥也很少束冠,头发也不可能留这么长,而且他们都是穿着现代的鞋子! 让她误会是演戏的也好。 “我们就是群演跑龙套的。”张晓瑛硬着头皮胡诌。 “他那么帅,竟然不是男主角吗?”工作人员追问,眼睛一直不舍得离开卫靖的脸。 卫靖虽然被小娘子用各种方式看得多了,但是没遇见过就站在他面前毫无顾忌观赏他的小娘子,多少有些不适应。 “贝贝走罢。”他拉拉张晓瑛说道。 “哗!声音也好听,低音炮啊!他肯定会红的。”工作人员说道。 “我们只是小角色,也没打算做这行。”张晓瑛说道。 “啊?那太可惜,你们拍的剧叫什么?”工作人员问道。 “这个,好像是叫《我全家跟着房车穿越了》。”张晓瑛随口胡诌,省的这人真的去搜剧组找他们。 “哇!竟然是穿越剧,我看你们的车子就是房车吧?这辆车是不是道具啊?”工作人员越聊越来劲。 “不是,赶紧带我去看看你们的仪器吧!”张晓瑛的头越来越大,都怪卫靖太扎眼了,她怨念地瞪了一眼卫靖。 “贝贝怎么啦?”卫靖有些莫名其妙。 “算了,怪我大意了,应该让你换我哥的衣裳再下车的,人家以为咱俩是演戏的,夸你好看来着。”张晓瑛说道。 “我好不好看都是你夫婿。”卫靖揉揉张晓瑛脑袋微微一笑说道。 都说小娘子爱吃干醋,他倒是第一次看到他家贝贝有这种表现。 哇!“摸头杀”呀! 工作人员按捺下自己的八卦之心对张晓瑛说道:“两位请跟我来。” 张晓瑛跟卫靖随工作人员往人行道上一个不大的门店走去,这个门店一点不起眼左边挂着一块竖扁,上面写着“某某仪器商城”,但是里面却很宽敞,各种仪器摆在地上,架子上,有些类似电器城,商城里售货员并不多,几个人凑在一起说说笑笑,看到张晓瑛她们进去都停止了说笑,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张晓瑛装着看不见,让带他们进来的工作人员直接带她看仪器,这里不愧是仪器商城,实验仪器跟器材应用尽有,有许多张晓瑛都不了解用途。 管它呢!先买了再说,现在用不着以后就能用着了,谁知道卫靖的一日游体验活动以后还有没有。 张晓瑛两眼放光地摸摸这个摸摸那个,带她们进门的工作人员也是售货员,同样两眼放光地记下张晓瑛要买的仪器名称。 “这款生化培养箱虽然贵,但它是恒温恒湿……” “要!” “这款显微镜也是最贵的,但是它适用范围广,生物学、医学、工业、农业都能用上。” “来三台。” 这里的显微镜哪怕是小学生使用的几百块钱的都比大乾目前在用的好得多,大大刺激了张晓瑛的购买欲,她连几百块的都看不上,直接买几万块的,但她也不敢多买,买多了也不能给别人用啊!只能给自己实验室用,张晓瑛觉得有三台也够了。 原来竟是大客户啊!真是没想到,本来以为这是小孩闹着玩的。 售货员一边开单一边暗暗打量张晓瑛跟卫靖,猜测他们的来历。 结果最后结账的时候又出现“您所选择的商品已经超出了购买额度”的这一行熟悉的字样。 记账台是一个四分之一的圆弧形木台子,快下班了,售货员们都聚在那聊天,现在张晓瑛跟卫靖过去结账的时候他们就围在旁边看着。 说真的,没有跟在旁边围观已经算他们克制的了,这两人敢这么穿出门就不会怕被人围观。 张晓瑛很尴尬,毕竟她刚刚豪气干云地选了这么多。 “没事,钱不够了吧!你看看要减那些。”售货员倒是不介意,有生意就好,卖得一样算一样。 张晓瑛只好忍痛割爱,一样一样把刚刚选好的去掉,在收银员的脸色从一开始微笑配合变得不耐烦时,那一行字终于消失了,订单上只剩了显微镜、离心机、菌落计数器和万用表四样商品。 张晓瑛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可以买的,要是一样都买不了就亏大了。 “确定了吗?就要这四样吗?”收银员耐着性子问道,这个女孩旁边的男孩时不时看她一眼,眼神渗人得紧。 “确定了。”张晓瑛说道。 其实她也不好意思,从二十几样商品减到四样,不怪人家不高兴。 “什么时候提货?”收银员说道,准备在收银条款上备注。 “马上提。”张晓瑛说道。 “我们这没货,要提货得从库房送过来,一般一周送一次,你要得急可以也只能缩短到三天。”收银员说道。 “不是吧?”张晓瑛哀嚎,怎么她要买点什么这么不容易啊! “不行啊,我明天就走了,必须今天拿啊!把你们的样品给我吧!我也不嫌弃是样品。”张晓瑛果断说道。 “不行的,样品给了你我们就没有展示了。”售货员说道。 “姐姐求求你了,就几天没展示没关系的,就给我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老家是落后地区,好不容易到京城一趟。”张晓瑛拿出平时对付她哥的缠磨功夫。 可惜售货员不是她哥。 “样品也不是不能给你们,只是给了你我们会被批评的,”只见她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说道,“那个,你能让他跟我照张照片吗?” 张晓瑛:……!!! 第五百四十六章 价码 能不能? 张晓瑛转头看向卫靖,他就站在自己身边,看起来冷峻又强大,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当成了交换的价码。 张晓瑛想到了各个旅游景点各种角色打扮供游客合照收费的人……堂堂大乾卫国公府五公子,在战场上让对手闻风丧胆的大乾杀神,她张晓瑛的未婚夫,来到现代竟然沦为了出卖形象的…… 罢了!某超级大国的总统不也一样让人花钱跟他照相嘛!不过是价码标的高一些罢了!跟十几万美元相比,把这些仪器带回大乾的价值大多了。 张晓瑛一咬牙说道:“我问一下他吧!我也不能帮他做决定。” “他听不懂普通话吗?”有人好奇地问道。 “听不懂,从国外回来的。”张晓瑛说道。 “难怪,气质跟咱们国内的年轻人不一样,很特别。”又有人说道。 能不特别吗?七岁就在战场上目睹尸山血海,十四岁就自己领兵出生入死,咱们国家哪个年轻人需要经历这么残酷的人生。 张晓瑛心中吐槽,嘴上没接茬,看着卫靖说道:“卫五哥,人家没有现货,样品给咱们带走有一个条件。” 张晓瑛心里其实没底,不知道卫靖会怎么反应。 “是何条件?”卫靖问道,他虽然听不懂,但是猜出张晓瑛是有求于这些人的。 “你跟这个姐姐照一张照片。”张晓瑛快快说道,说完了紧张地看着卫靖,生怕他恼怒之下翻脸走人。 卫靖一怔,转头看了一眼那个售货员,又问张晓瑛:“我跟她照相你在意吗?” 他早就发现这现代小娘子的眼睛恨不得粘在他身上,他虽然既不习惯也不喜欢,但也不在意——他又不是什么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看不得,相比战场上那些恨不得把他抽筋剥皮的怨毒眼神,这样的目光算什么? “不在意不在意。”张晓瑛忙说道,又觉得自己这么干脆有卖卫靖的嫌疑,又补了一句:“照一张照片就能把仪器带回去,太值了!” 呃……这更像卖他了。 卫靖笑了一下,他也明白这些仪器的重要性,别说这些仪器了,其实他想带的还更多呢! “那就照罢。”他说道。 张晓瑛转头对售货员说道:“他同意了。” “耶!”售货员高兴地把手机递给她的一名同事说道:“帮我多拍几张。” 接着就三两步侧挪过来自然而然地想要靠到卫靖身上,但是卫靖在她就要碰到自己的时候闪开了,结果这个售货员靠了个空,眼看就要往地上侧倒下去,售货员和大伙都发出了惊呼声,就在她的身子马上就要跟地面亲密接触的时候,卫靖伸出脚把她轻轻一挑,售货员又像不倒翁似的立起来了,立起来后往一边退了两步才保持住平衡。 这个过程不过刹那,在场的人甚至没有看清楚卫靖是怎么把一个快摔到地上的人给立起来的,因为卫靖一直站得直直的,没弯腰也没伸手。 张晓瑛也是目瞪口呆,没想到还能发生这样的一幕,还是她太过粗心大意了。 对于售货员一个现代姑娘来说,靠着卫靖拍个照再自然不过,但是对卫靖这个古代公子哥来说,男女授受不亲,碰了一下就得考虑是不是要娶回家了,虽然这里是现代,但他在大乾一直留意着防止被人这么胁迫,刚刚也算是条件反射了。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售货员自己也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站稳后不停地拍着自己的心口。 “姐姐对不起,我忘了跟你说了,那个……这个……他不喜欢被陌生人碰。”张晓瑛抱歉地对售货员说道。 “是他躲开的啊?我还以为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售货员惊魂未定地看着卫靖说道,“那也是他把我拉起来的咯。” “对,只不过人家是用脚拉的你。”旁边的售货员幸灾乐祸地说道。 “哎呀刘姐,您就不能让我那什么一下嘛!”售货员说道。 “姐姐你还要照相吗?”张晓瑛问道,他们时间宝贵,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照的。”售货员说道。 “那你站立时要跟他距离最少半尺远。”张晓瑛说道。 “知道了。”售货员应道,调整好表情站到卫靖旁边,脸上笑颜如花,完全看不出刚才的囧态。 “给我们也照两张行吗?”售货员里年轻一些的问张晓瑛,张晓瑛感觉自己现在特别像卫靖的经纪人。 “要快一些,我们赶时间。”张晓瑛说道。 但是门外响起了喇叭声。 “客户来了,先给顾客提货。”收银员说道。 张晓瑛还没付款呢!在她付款的时候 几个人一起把东西送到房车旁边,卫靖再把东西搬上房车。 张晓瑛付完款出去卫靖已经在副驾驶座上坐好了,连安全带都系得好好的了。 张晓瑛坐好了先伸手摸摸卫靖搁在座椅扶手上的胳膊说道:“卫五哥,你想啥?” “我在想,这里跟大乾真的很不一样。”卫靖说道。 “你喜欢这里还是喜欢大乾?”张晓瑛问道。 “自然是这里。”卫靖说道。 即便是夜晚,面前宽敞的大街上往来的车辆依旧络绎不绝,人行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在悠闲行走,有少年人踩着一块板子在他们车旁经过,处处一派祥和景象。 “为啥?”张晓瑛问道。 “有趣。”卫靖说道。 好吧!卫靖不过只是一个刚满十九岁的年轻人,按照现代的年纪才大一,喜欢现代的高科技是肯定的。 张晓瑛把车开走好让别人停进来,一直往前开了许久才看到一个空位,停好车就把她哥的衣服拿出来让卫靖换上,还是上回卫靖穿的那身运动套装,鞋子也是她哥的球鞋。 “卫五哥,这鞋子我洗过了,你试试看合不合适,不行咱们去买一双。”张晓瑛把她哥的鞋子拿给卫靖时说道,穿越时一家四口穿在身上的衣裳鞋袜都好好的留在了房车上,因为大家都是只穿了一双鞋子出门,大乾又没有能力做出质量这么好的鞋子,张晓瑛就很珍惜地把这些鞋子清洗干净放起来。 上次卫靖穿她哥的拖鞋还行,穿球鞋问题应该也不大。 “应该合适。”卫靖很快穿好鞋子。 张晓瑛上下打量一下卫靖。 “头发不能束冠,在后脑勺扎成一把,戴这顶帽子。”张晓瑛快手快脚用橡皮筋帮卫靖扎好头发,把她哥的黑色棒球帽反扣在他脑门上。 嗯,这么捯饬过的卫靖看起来痞帅痞帅的,只要不开口,谁也看不出他不是现代人了,当然,就算开口不看身份证也可以说是外国人。 张晓瑛也换上了自己的现代衣服,她虽然还没长得跟穿越前一样高大,但比刚穿越时大了许多,衣服穿在身上只是显得有些垮,像是不良少女,跟卫靖的气质倒是很搭,两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高中生一个初中生。 虽然买东西也很重要,但是张晓瑛还是很想让卫靖看看京城的夜景的,钉子塔十点才关门,她跟卫靖现在过去还来的及,不过得骑车才行。 卫靖用张晓瑛的另一个手机刷共享单车的二维码,他之前只花了一小会就学会了骑自行车,但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骑马。 “卫五哥,一会进门有人要给你做安检,会拿一个黑色的东西在你身上扫来扫去,不管安检员是男的还是女的,你都不能跟方才一样躲开,不然人家会把你当成恐怖分子的。”张晓瑛一边骑车一边对卫靖说道。 “好,我记住了。”卫靖应道,一边不紧不慢地骑在张晓瑛外侧保护,他发现这现代的自行车比大乾的骑起来舒服多了。 两人骑车很快就到了钉子塔外围,把自行车放好后,卫靖站在塔下往塔顶看去,心里极其震撼。 从远处看跟来到近处看还是不同的,他实在无法想象这般的建筑物是如何建造出来的。 “卫五哥好看吗?”张晓瑛问道。 她自己一直觉得京城两大奇葩建筑物很值得一看,一个是钉子塔一个是国家大剧院,两个都很有未来感,特别是国家大剧院,选一个避开周边建筑物的角度,在阴天的时候拍出来的照片简直就像是外太空基地。 今晚虽然没有灯光秀,但眼前的钉子塔仍然很绚丽,看起来就像五朵紫蓝渐变色的蘑菇在发光。 “美极了!”卫靖由衷说道。 张晓瑛没忘拿出手机给他跟钉子塔拍照,又请旁边的游客帮他俩拍合照。 进入钉子塔卫靖果然乖乖配合安检,给他做安检的也是一个小姑娘,只是意思意思的在他身上各处扫了几下,但是张晓瑛还是看出来卫靖显得浑身僵硬。 最后进电梯时一群大妈跟他们俩一起进入,空间本来就不大的电梯一下子显得很窄,卫靖把张晓瑛环在身前,招来了大妈们暗搓搓的无数白眼。 门一开大妈们刚出去就迫不及待议论起来:“现在的小孩真是不得了,小小年纪就谈起恋爱,爹妈得愁死……” 张晓瑛尴尬地看着自己被卫靖牢牢握着的手,再看看卫靖,人家根本听不懂,注意力已经被巨大的玻璃墙外的京城夜景吸引住了。 站在240米的高空往下看,京城就像一个灯火璀璨的巨大盘子,显得光怪陆离。 “京城这么大了吗?”卫靖问道,看远处一直到西边的山脚下都是灯火通明。 “那可不,住着两千多万人呢!”张晓瑛说道。 卫靖默然,他对现代还是太不了解了,这一座京城就已经住了大乾将近四成的人口,即便是比大乾的京城宽大许多,但依然显得过于拥挤了,难怪张大郎对开拓海外疆域念兹在兹。 在钉子塔下来后,有许多卖小商品的商贩兜售各种纪念品和小玩具,卫靖被一款能发出彩色光的飞行球吸引住了,这款飞行球像一个飞碟,可以自动感应避障,手放在飞行球出手去挡它,卫靖也跟小朋友一样伸手体验,但是他个子高,飞行球被他抬得高高的,一起体验的小朋友纷纷抗议,卖玩具的商贩也觉得卫靖不懂事,这么大了还跟小朋友抢玩具,一把把飞行球捉住送到小朋友面前。 “这飞碟多少钱一个?”张晓瑛问商贩。 既然卫靖喜欢,那就给他买,张晓瑛也发现了,卫靖对可以在天上飞的物品特别感兴趣。 “六十五一个。”商贩答道。 “便宜点,我多买几个,三十五一个。”张晓瑛说道。 “三十五我就亏了,最起码五十五。”商贩说道。 “那就四十五吧!”张晓瑛很久没讨价还价过了,现在跟商贩讨价还价竟然找到了某种亲切感。 “真的不行,五十五块我能挣的已经很少了。”商贩说道,并不觉得张晓瑛会买他的东西。 这两人既不是小朋友又没有带小朋友,就是一对小情侣,怎么可能会买他的飞行球,这个年纪的年轻人玩的都是无人机。 “行,给我来二十个。”张晓瑛说道。 这种小玩具不经玩,他们回了大乾就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现代,她不光要给卫靖买,也要给南瓜土豆买。 商贩一愣。 “二十个?”他问道,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女孩难道是想在他这批发吗?大可不必啊!批发价便宜多了。 “对,二十个。”张晓瑛说道,这个飞行球对于大乾的小朋友来说不光是一个玩具,也可以是一个教学用具,里面涉及到的各个学科知识可不少。 “你稍等,我的货不够,我让我媳妇拿过来。”商贩赶紧打电话,远处一个同样在售卖玩具的女人一边接电话一边往这边看,很快就一路小跑过来了。 夫妻俩都为这突如其来的大卖买开心,两人一边用自己的家乡话喜滋滋讨论着,一边数出各自的飞行球,好在是够的。 “每一个都得试一下哦,要是有质量问题我上哪找你啊!”张晓瑛说道。 “试,随便试!这飞行球质量杠杠的,我天天晚上都在这卖货,你来就能找着我,这个叫‘掌心上的飞碟’,外头这层防护罩是软胶,碰到了也不会伤人,小朋友玩的安心。”商贩热情地拿出一个飞行球给张晓瑛拿着。 “是不错,赶紧试飞吧!”张晓瑛说道。 商贩跟他媳妇一起把飞行球一个个抛出来,二十个飞行球同时在空中旋转,一时蔚为壮观,连一些成年人都停下了脚步观看,也有过来询问的。 “可以,我都要了。”张晓瑛说道。 “我这还有别的玩具,你要看一下吗?”商贩媳妇趁卫靖跟商贩收集飞行球的时候问张晓瑛,一边点开手机收款码。 “不用了,我就要飞行球。”张晓瑛说道。 除了能在天上飞的,别的玩具差别不会太大,买了意义不大。 飞行球只有拳头大,二十个飞行球装回包装盒里也没多少,卫靖心满意足地拎在手里,表现得跟个得到了玩具的小朋友差不多。 “小吴小吴,看看你刚刚拍的照片喂,那个男的超级帅,而且好厉害,我们都没看清楚你就起来了。” 仪器商城里,刚刚发完货的售货员们在休息室换衣服准备下班,那个没赶上跟卫靖照相的售货员说道。 “对对对,我也想看看,我还没见过哪个男星穿古装有他穿的这么好看自然的,简直像天天都这么穿似的。”另一个售货员说道,她们做销售的最是善于察言观色,从细节处发现客户需求。 “好,我自己也想看。”跟卫靖照相的售货员打开手机,点开相册。 “咦?怎么不见呢?刘姐,你不是拍了很多张照片吗?”她疑惑地说道。 “对,拍了十几张呢,你的手机是自动存照片的吧?”拍照的人答道。 “是的呀!怎么一张都没有!”售货员说道,心中掠过一阵奇异的感觉。 她想起来了,那辆房车的车牌明明是京牌! 第五百四十七章 夜晚 “冲过去——!” “卧倒——!” “放——!” 巨大的爆炸声,飞机的轰鸣声,隆隆推进的坦克,人类在这样的钢铁战争机器面前显得脆弱又渺小。 因为不是周末,偌大的夜场影院里人不多,大多都是年轻情侣,张晓瑛选的座位在中间靠后,不然卫靖第一次看电影,靠屏幕太近容易晕。 宽大的屏幕上,志愿军战士面对强大的对手一次次发起进攻,他们用肉身对抗强大的工业,大洋上游弋着庞大大航母舰队,从航母上起飞的战斗机铺天盖地,带给屏幕前的观众是无尽的压抑和绝望。 影片后半段,七连战士已经第三次把水门桥的桥墩都已经炸毁,完成任务在望时,敌人竟然使用大型运输机从日本运来了一整座钢制桥梁,用巨型降落伞空投到水门桥附近,仅仅只用了两天时间又建成了一座全钢的桥梁,这样的现实带给观众深深的无力感。 然而战士们英勇善战、悍不畏死的精神又从屏幕上酷烈的战斗场面中一次次植入人心,特别是当总攻前钢七连面对西边祖国的方向集体敬礼时,即便是见惯生死场面的卫靖也不禁红了眼眶,而张晓瑛早就哭成了泪人。 这是卫靖自己选的电影,他们俩人从奥体中心来到附近的电影院,张晓瑛是想让卫靖看一部三D立体电影的,毕竟房车看不了三D电影,但是卫靖选了《长津湖之水门桥》这部电影,他之前已经大致了解过这场长达三年之久的战争,而且张晓珲此前跟他讨论战术时举的很多例子就是这场战争中出现的。 这样的战争比他所经历的战争惨烈多了,死去的过程也更为痛苦,但是志愿军战士的战斗意志让卫靖深深震动,他是了解现代的社会制度的,知道现代可没有什么世袭侯爵可以敕封,这些士兵如此的义无反顾,是因为他们是为了国家强大而战,为了华夏子孙后代不必再面对强敌而战。 在这一刻,卫靖理解了张晓珲两年前为何会说出那句“功成不必在我”的话,他身处这般的群体之中,形成这般的思想很正常。 电影院不止张晓瑛一个人哭的稀里哗啦,当然也没人嚎啕大哭,大家都是默默抽泣,男士则默默流眼泪,张晓瑛把手里的爆米花桶塞给卫靖拿着,从包里拿出纸巾擦眼泪。 虽然回到现代之前他们已经吃过晚饭了,但逛了那么久他俩早就饿了,卫靖胃口本来就大,张晓瑛正是能吃的时候,因为时间关系他俩也没在外面吃东西,就买了一个大桶的爆米花填肚子,对张晓瑛来说,吃爆米花也是看电影的一部分。 但是这桶爆米花她就没吃下几颗,看着电影上的画面她嘴里的爆米花都不香了,电影进行到美军直接运来钢架桥梁的情节时,张晓瑛一个激灵,想到她好像在哪见过一个纪录片介绍,咱们国家的老一辈之所以下大力气要在解放初就要实现工业化,就是因为在某场战役中见识到了工业化的强大力量,应该就是在三炸水门桥的这场战役了。 电影结束以后,卫靖跟张晓瑛在座位上一直坐到了映厅亮起灯光,一直到走出街上,两人心情久久都不能平静,只牵着手默默地走着。 这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两点了,他们都没想要找地方睡觉,附近就有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厅,看完电影的人们大多都进去吃些宵夜,卫靖跟张晓瑛也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中高档的连锁餐厅,张晓瑛家附近就有一家,她以前的早餐基本都在这家吃,这家餐厅的早餐类似广东早茶,专做南北点心,中晚餐则是各地的名菜,菜品都是小小一份,张晓瑛最喜欢吃它家的榴莲酥和虾饺。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卫靖左右看看,偌大的餐厅顾客不少,但店小二没几个,也没人过来招呼他们,倒是可以看到厨师们在后厨忙碌。 “卫五哥你看看要吃啥?”张晓瑛扫了餐桌上的二维码下单,她以前充的这家餐厅的会员卡里还有钱呢! “这也能用手机点菜吗?”卫靖问道。 “这里只能用手机点菜。”张晓瑛答道,一边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菜品。 “你点吧,你点啥我吃啥。”卫靖说道。 他反正也不认得这些菜品,但是他知道经过了一千年后现代的菜品比起大乾来是大大的丰富了。 “那我点了。” 张晓瑛点了一罐老火竹荪猪肚煲鸡汤,半个广式烧鹅,一份澳门牛杂,沙嗲金钱肚,鼓汁蒸凤爪,山城毛血旺,千层榴莲酥,竹炭酥皮流沙包,虾饺皇,过桥米线,担担面……把她以前经常吃的都点了,以致于服务员送菜时旁边的顾客频频侧目——这两个小年轻真的能吃的了这么多吗?这些餐点两张方桌都摆满了。 但他们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这么多菜式张晓瑛每样就吃了一两口,剩下的卫靖都包圆了,张晓瑛还又多点了几份。 “隔壁桌的小伙子可真是能吃,不当吃播可惜了。”旁边一个女孩偷偷拿出手机拍卫靖吃东西的样子,虽然卫靖穿着现代的衣服,但是动作举止仍是保持了古代贵族公子的做派——坐姿笔直,落著优雅,基本不说话,只是偶尔看着张晓瑛的吃相微笑。 享受了美食后,因为看电影引起的沉重心情得到了缓解,两人回到房车里,决定就在车里休息一下,现在商店都关门了,想买什么东西也买不了。 “贝贝,你想不想回你家里去看看?”卫靖看着正在洗脸的张晓瑛问道。 “不回,我怕碰见熟人,而且我家的房子应该也有人住着,回去别把他们给吓着了。”张晓瑛说道。 虽然她也很想回家看看,毕竟她收集了许多心爱的物品,要是能带去大乾就好了,但是想到万一见到现代的亲人,那种耸动画面她就不敢想。 两人洗漱好,张晓瑛把自己的床让给卫靖睡,她自己爬上了额头床,额头床虽然宽,但高度太矮,卫靖在上面坐都坐不直。 “晚安,卫五哥。”张晓瑛趴在床沿笑咪咪地对卫靖说道,这是他们俩第一次在同一个空间里睡觉,卫靖显然有些不适应。 “贝贝晚安。”卫靖躺在张晓瑛香香的床上,无比安心地度过了他在现代的唯一一个夜晚。 ------题外话------ 今天星答小娘子感冒了,所以只码了这些字,大家晚安! 第五百四十八章 采购 在房车上睡了不到一个多小时,张晓瑛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了,她翻了个身,想看看卫靖睡得怎么样,却看到她的床是空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卫靖没在车厢里。 她喊道:“卫五哥。” “我在。”卫靖在驾驶室答道。 他只躺了一下就起来了, 只有二十四小时留在现代,他实在舍不得拿来睡觉,但是张晓瑛要开车,不休息一下他担心她受不了。 “你怎么不睡觉呢?”张晓瑛问道。 “我想多看一看此时的京城。”卫靖说道。 “你坐车里也看不到啥呀!”张晓瑛说道。 “能看到,方才路上有两辆车碰着了,警察也来了, 许多车都不一样,有一种车子一边洒水一边走, 咱的车都被洒到了。”卫靖说道。 呃, 张晓瑛明白了,卫靖的表现就跟她爹告诉她当年她爹第一次进城时一样,光是看着马路上的汽车都觉得看不够,她爹一个现代的农村娃都有这种表现,更不用说卫靖一个从古代来的人了。 “那就是洒水车,为了冲干净地上的尘土,灰尘太多影响空气质量。”张晓瑛说道,一边爬下床,快手快脚刷牙洗脸。 “每日都这么冲水吗?”卫靖问道。 “好像是,下雨下雪天就不冲了。”张晓瑛答道。 大乾原先皇上出行前也这般清洗路面,后来皇上嫌耗费人力,便制止了,这现代京城到好,每日都要冲洗路面。 “走,卫五哥,你想去看看哪里?我带你去。”张晓瑛坐回驾驶座, 她睡了一觉精神多了, 不然连续熬夜开车她也受不了。 “到皇城附近看看。”卫靖说道,他们这些身份的人,天生对这些权力机构很敏感。 “皇城现在是博物馆,谁都能买票进去,不过咱们没时间进去。”张晓瑛说道。 “我不是要进皇城,我想看升旗仪式,顺便看看现代的将士是什么样的。”卫靖说道。 看过电影后,他对现代的军队特别好奇,但是据他所知,如果不是进入军营,普通人就只能在升旗时可以近距离观察现代的大队军人。 哦哦,还别说,张晓瑛自己也没看过早上的升旗仪式呢!倒是看过几次降旗仪式,都是刚好走到附近赶上的,也只能远远地看着旗子从旗杆顶上往下飘落。 “好,咱们这会过去差不多。”张晓瑛说道,启动车子,她特意走东三环, 这边也有大裤衩和中国尊两座奇葩建筑。 现在这个点号称“首堵”的京城一路畅通,路过大裤衩和中国尊时张晓瑛提醒卫靖看这两个建筑,其实东三环这一带不止这两个奇葩建筑,还有流线型的银河SOHO和各种现代化的高楼大厦,这对卫靖来说也很奇异的,在电脑屏幕看跟亲眼看还是很不一样的,他一路上都感觉目不暇接,张晓瑛特意放慢了车速。 “这城里都是高楼吗?”卫靖问道。 “不是,一会咱们停车的地方跟大乾也差不多。”张晓瑛说道。 随着车子驶向市中心,卫靖敏感地发现城市氛围不一样了,高楼不见了,房车正行驶在一条极宽敞的路上。 “这是长安街。”张晓瑛说道。 “便是皇城前的横街对吗?”卫靖问道。 “对,快到你家府上的位置了。”张晓瑛笑咪咪说道。 “也是你家府上。”卫靖说道。 “还早呢!而且咱们也不一定要住府里吧?”张晓瑛说道。 跟公公婆婆住一起最麻烦了,如果可以她是不想住卫国公府的。 “随你喜欢住哪都行。”卫靖说道。 其实按理来说他的媳妇肯定是要住他院子里的,跟爹娘住一起也是为人子女的本分,但卫靖也觉得他老娘只怕跟张晓瑛合不来。 车子经过天安门广场的时候,卫靖心里掠过一丝奇异的感觉。 这就是皇城,虽然上千年过去了,皇城的位置也大差不差。 张晓瑛把房车停在国家大剧院西边的一个地上停车场,周围都是四合院,卫靖评价道:“此地倒是有大乾南城那些胡同的感觉了。” “对,解放前京城其实跟大乾京城差不多,还没大乾京城那么宽敞,也有城墙,后来都拆了,特别可惜。”张晓瑛说道。 他们下了房车就往广场走过去,绕着国家大剧院走了一圈。 “卫五哥,这是剧院,我以前也经常来这里看演出,也在这里演出过。”张晓瑛给卫靖介绍道,一边给卫靖拍照。 卫靖看着这个巨大的发光单体圆形建筑好一会没有言语。 能在这般的处所看戏,还能凭着自己兴致在里面演出,相比之下,回到大乾真的有些无趣呢! “贝贝,实在是太难为你了。”卫靖说道。 “为啥突然说这句话?”张晓瑛问道。 “你到大乾失去太多了。”卫靖说道。 “我不是有你了吗?值了,来,看镜头。”张晓瑛说道,在手机里留下了一张她跟卫靖在国家大剧院前的合照。 广场附近停了特种车辆,附近有特警在巡逻,为了不引起注意,张晓瑛让卫靖尽量不要开口说话,不然难保这些特警不会怀疑。 跟他们一起走要到广场看升旗的人不少,安检很严格,进入第一道关口就需要检查身份证。 看着卫靖把自己的身份证递给警察,张晓瑛多少有些紧张,卫靖在这里完全是凭空出现,她自己的身份证还是以前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他们一家消失了。 警察接过卫靖的身份证在旁边一个机器刷了一下,又看了卫靖两眼,什么也没问就把身份证还给他了,检查张晓瑛的身份证时倒说了一句:“怎么还变小了?” “是瘦了吧。”旁边另一个警察说道。 “应该是。”检查的警察说道,把张晓瑛的身份证还给了她。 张晓瑛接过身份证跟卫靖混进人流离开,感觉自己跟地下党似的,这是她来广场最紧张的一次了。 好在后面的检查不需要看身份证了,但是安检特别严格,这个张晓瑛跟卫靖都有经验,两人都没有带着有可能被没收的东西,他们顺利地进入了广场,但广场里等着看升旗的人已经很多了,人家早早就占了位置,看来这次升旗他俩又是只能等旗子升到三分之二的时候才能见着了。 张晓瑛不甘心,他们可没有第二次机会再来看升旗啦!都怪她没有预见性,没想到看升旗的人这么多。 她正想跟面前的人商量让他们进去前面一点的时候,卫靖已经牵着她的手往里走了,前面的人纷纷转头往后看,脸上带着愕然的表情,然后让开一条小道,卫靖跟张晓瑛一直走到了最前面的位置,简直就像进入了无人之境。 “卫五哥,你好牛啊!”张晓瑛心虚地说道,她眼看着那些给她们让路的人既惊愕又有些恼怒,但是看到卫靖时又怔了一下的全过程,觉得卫靖大概是拿出了自己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气势把人家给吓住了,她只能在后面一路对着他们点头哈腰说“谢谢”。 “其实是因为现代人很文明。”卫靖笑了一下说道。 这些人站的并不很密集,他靠近时轻轻碰了一下这些人就让开了,比他预想的容易多了。 他们刚刚站好,前方就传来了口令声,汇聚了上万人的广场上瞬时一片寂静,接着传来了“咔咔”的脚步声,过了一会才看到两排持枪士兵从城楼门洞里走出来,过了金水桥后向两侧散开。 这时天还没亮,广场上灯火通明,城楼显得金碧辉煌,大大的红灯笼下站着一排号兵,随着他们吹响号声,威武雄壮的国旗护卫队才从金水桥后出现,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伴随着严整的军容向广场走过来,长枪林立,银锋闪闪,每一步都不容置疑地展示着共和国的军威,特别是正步走的那一段更是隐含杀气。 直到音乐声响起,张晓瑛才注意到是现场军乐团奏乐,看来今天是个重要日子,那他们真是幸运,今天的升旗仪式特别隆重。 卫靖看着护卫队的战士们整齐得惊人的步伐,知晓他们定然是经过了艰苦的训练,他心中充满了对这支军队的敬意,他相信如果有需要,这些衣履光鲜的士兵也会瞬间成为杀敌的利器。 国歌结束后,现场观众发出了欢呼声,卫靖跟张晓瑛也一起欢呼,他们的手上还多了两面小国旗,是现场录像的工作人员塞给他们的,接着《歌唱祖国》的曲调响起,许多鸽子被放飞,大伙也随着节拍摇着小国旗,卫靖一开始拿着国旗还有些不知所措,张晓瑛示意他看看旁边的人,他马上懂了,跟着大伙把国旗摇得甚是起劲,一曲终了大家高喊“祖国万岁”,“中国加油”时他也跟着喊,喊完了才问张晓瑛喊的是什么意思。 看来只有到了现代,卫靖才能真正做他自己,不用端着他卫国公府五公子和黑旗军主帅的身份,张晓瑛看着他脸上飞扬的笑意一阵心疼,这明明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年轻小伙子,他担负的实在太多了。 人群散开后卫靖跟张晓瑛又在广场上转了一圈,把周围的建筑物都给他介绍了一遍,最后担心晚了会堵车才离开广场,一路开往京城北站。 张晓瑛这么早赶到高铁北站也是有原因的,她知道北站附近有一个医疗器械商城,旁边还有大型连锁药店,而且他们七点就开始上班营业了。 她还想要买些医疗器械,主要是想买一些血型试纸、输液管之类目前大乾还没做出来的医疗辅助耗材,她甚至想买一台B超带回去,虽然她没专门学习过医疗映像,但是慢慢地也能摸索出来,有了B超许多诊断就清晰许多。 到了医疗器械商城人家已经营业了,而且里面还有了不少的顾客,张晓瑛以前经常过来,怕被熟人认出来就带上了一个口罩。 果然店里就有一个以前的熟人,张晓瑛没找她,找了一个面生的小伙子。 “要B超?咱们这新来了一款跟剃须刀一样大的B超,一个探头可以做全身检查,图像可以连接手机iPad,您要了解一下吗?”小伙子殷勤地说道。 “这么先进吗?”张晓瑛问道,才不过两年过去,这些设备又更新了。 “您试试就知道了。”小伙子说道。 张晓瑛跟着小伙子试过了这个小巧的B超十分满意,但是担心新技术不稳定,她还是多买了一个最贵的便携式B超,这个B超就跟一个笔记本电脑差不多大,带多种探头,是医生出诊的必备物品。 她吸取教训没有把所有想要的物品挑好了才付钱,而是选了一样就付一样的钱,到了药店也是一样,最后买到了几大箱东西,想到送给了萧元锦的听诊器,她又多买了十个,最后才心满意足地把东西搬回房车上,觉得这可真是她这辈子最爽的一次购物了,当然,房车大大要是没有限购,她大概会搬空药店里的存货。 很多药品都是大乾暂时没有的,有中成药也有西药,一方面带回去必要的时候可以救命,一方面也作为样品供他们研究开发,因为自己的专业,张晓瑛虽然如今身兼多职,但她最关注的还是医疗卫生方面的问题。 “小哥哥,我的车停在你们这没事吧?” 东西放好后,张晓瑛问帮他们搬东西的小伙子,高铁站的地下车库房车进不去,他们只能把车子停在外面。 “没事没事,可以停,你自己记得回来开走就行。”小伙子爽快说道,又有些疑惑地看着卫靖,刚刚他问卫靖搬东西到哪里卫靖只对着他摇头,他还以为是说他不知道呢!可车子不就停在门口么?这男孩怕不是个傻的,一直也没见他开口说话,就知道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女孩身后。 “不会忘的,我下午就回来开走,谢谢你。”张晓瑛说道,一身轻松拉着卫靖的手往不远处的高铁站走去。 高铁商务舱,我来啦! 第五百四十九章 极速 俩人忙了一早上,已是饥肠辘辘,张晓瑛正想先找个地方吃早餐,卫靖拉拉她的手说道:“贝贝,那是什么?” 张晓瑛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耶!煎饼果子耶! 按说煎饼果子摊大多数都是街边小摊,但是这个煎饼果子店倒是有一个正经门脸,虽然不大,并排放着三个煎饼果子锅,三个工作人员忙忙碌碌地做着香喷喷的煎饼,大概是太长时间没吃煎饼果子了,张晓瑛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美味的煎饼果子,卫五哥,咱们也排队去。”张晓瑛拉着卫靖跑过去,煎饼果子店前排队的人有七八个,现在离高铁发车的时间还有四十分钟,时间足够了。 很快就排到他们,这家煎饼果子店难怪有独立店面,煎饼种类有好几样,有糯米糊杂粮糊小米糊黑米糊呈现出不同颜色,里面的裹料有肉松有鸡排有火腿,张晓瑛也不问卫靖想吃那种了,反正给啥他都吃,就所有颜色的都来一个,分别裹不同的里料,给自己买了一杯豆浆,给卫靖买了一杯小米粥,插着吸管一边走一边吃。 “甚美味。”卫靖夸赞道,他以前没有这么一边吃东西一边走路的经历,如果赶得急也是骑着马囫囵吃几口,但是现在这样悠闲自在边吃边走的体验对他来说也很新奇,在大乾京城他是不可能这么做的,会被认为举止粗鄙。 “据说这种美食是无意中发明的,也是,我竟然忘了把它带到大乾。”张晓瑛说道,真是一时糊涂了,煎饼果子是在清末才在天津卫出现的小吃,大乾肯定还没有。 高铁站因为跟地铁站连在一处,人流熙熙攘攘,但是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期,不算拥挤,于是出现在人群中的卫靖跟张晓瑛两人就很引人注目。 卫靖引人注目的原因首先是因为他垂到腰间的长发,现代的男孩即使留长发也没有留这么长的,张晓瑛原先试图把他的头发包进帽子里也没有成功,因为太多了,只能就这么垂在脑后。 第二个原因是他的容貌,别人注意到他的长发就必然想看看留这么长头发的男孩长啥样,但是看到他的长相又会愣一下,因为他给人的感觉太阳刚,跟他的头发给大伙先入为主的印象截然相反。 再加上卫靖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样子对什么都好奇张望,对着一些建筑物指指点点,这就不免引发了人们的探究之心,于是他在看风景,别人看他是风景,不少人拿出手机偷偷拍摄他俩的视频。 张晓瑛也发现了他们俩成了别人的模特,但是又吃着煎饼果子没法戴口罩。 “卫五哥,有人拍咱们。”她对卫靖说道。 “无妨。”卫靖笑笑说道,他早就注意到这些现代人的举动了,他其实觉得自己能在现代留下一点痕迹也挺好的。 只是他的这个美好愿望显然不能实现,所有留有他跟张晓瑛的映像都会被删除得一干二净。 两人吃完了煎饼果子才进入高铁站,离开车还剩十五分钟,他们这趟车刚好开始检票。 一切顺利,卫靖还没看够高铁站长得啥样就被张晓瑛拉进了站台,一辆崭新崭新的复兴号高铁静静停在轨道上,流线型的车身上车漆闪闪发亮,每一寸都显示出它的酷炫科技感。 他们的座位在车头后面的车厢,趁着还没开车,张晓瑛给卫靖跟复兴号拍了合照,她自己拍不拍无所谓了, 以前都拍了不少,但是卫靖坚持给她也拍几张。 他天生就对这些带有科技感的事物特别感兴趣,复兴号更是如此,简直是喜欢得不得了,进了车厢刚坐好,车子就启动了。 商务舱就没几个位置,人不多,他们坐在第一排,张晓瑛帮卫靖调整好座椅的角度,他们这一趟车不到一个小时,就不浪费时间让卫靖学了。 宽大铮亮的车窗外景物一掠而过,比大乾的火车快了不知几何,座椅宽大舒适,卫靖半躺着靠在座椅上静静地注视着窗外。 “卫五哥,看。”张晓瑛拍拍他,指着车门顶上显示速度的横屏示意卫靖,横屏上出现了“时速351公里的字样”,很快又变成了“时速348公里”。 “若不是今日我亲身经历了,仍会以为此事匪夷所思。”卫靖说道,心中五味杂陈,按照这横屏上显示的速度,这半个时辰就要行走骡车六七日的路程,且这高铁既快速又平稳,大乾的骡马车既慢又颠簸,难怪他家贝贝那次南下进京累得小脸苍白,整日都是蔫蔫的。 “卫将军,您第一次坐高铁,心中有何感想?”张晓瑛问道,手上的手机对着卫靖,她没有坐着,自从进了站台她就开始给卫靖拍摄纪录片。 “我辈需更加努力,使子孙后代能尽早享用此等神物。”卫靖答道,他说完站起来,对车上的设施包括卫生间都考察了一遍,那水龙头手一伸过去就喷出清洁温热的水。 难怪张大郎不想当皇帝,体验过现代这般的生活,在大乾当了皇帝又如何?即便出现有人抬着走,那也远远不如这高铁舒适。 卫靖一边感受着温热的水洒在手上一边想道。 他刚洗完手高铁就到站,简直就是一小会的事,他意犹未尽跟着张晓瑛下了车,张晓瑛还拿着手机对着卫靖的时候,远处一辆高铁呼啸而来又呼啸而过,张晓瑛把卫靖脸上震惊的神色都录下来了。 “我们坐的高铁也是这般快速吗?”卫靖向来平静的脸上仍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这实在太快了!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 “是的呀!”张晓瑛答道。 “为何在车里坐着感觉并没有这般快?”卫靖问道,大惑不解。 “好像因为车窗玻璃是减速玻璃,我也不太清楚,你回去再查查看。”张晓瑛答道。 一般人是想象不到时速三百五十公里究竟是个啥感觉的,坐在高铁里面其实感觉也不大,只有风驰电掣的高铁从远处驶来,而你拿出手机想录下视频,还没打开镜头它却已经远去了,这样才有最深的感受,卫靖恰好就赶上了,张晓瑛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瞠目结舌的样子。 卫靖要在手机上看拍下的视频,连看了三遍才确认了,确实有一列高铁从他身侧飞驰而过。 “卫五哥,你知晓此地是哪吗?”张晓瑛问道。 “哪?”卫靖问道。 “缙山。”张晓瑛说了延庆的大乾名称,他们就在延庆站下车。 卫靖扫视了一下周围地形说道:“我看出来了,在大乾缙山到京城得走四五日呢!咱们坐高铁不足半个时辰?” “对,这一带山多,高铁还不算走得快的,过了好些个隧道,不像在大乾的时候得绕着山坳走。”张晓瑛说道。 “这隧道可够开的。”卫靖说道,他对这一带的地形最熟悉不过,驻防在这一带的京畿大营主帅是他爹多年的下属,这些山地大多都是石山。 “如今咱们国家开隧道最牛了,这些隧道都不算什么,我今日在商城买东西时听新闻说,在秦岭南北边贯穿了一个隧道,就为了把汉水引入渭河,叫‘引汉入渭’,就能彻底解决长安的干旱缺水问题了。”张晓瑛说道。 “贯穿秦岭南北?”卫靖以为自己听错了。 莫非秦岭是某座具体的山岭,不是他知道的那个秦岭。 “对,整个隧道一共将近二百里,挖了十年才挖通,要不咋说咱国家是‘基建狂魔’呢!”张晓瑛说道。 卫靖默然,目光看向远方。 现代总是带給他许多意想不到的东西,以他的见识,实在无法想象挖穿秦岭山脉南北两侧是如何浩大的工程量,这不是开路,而是要挖穿,让汉水从这个隧道流进渭河,这就叫敢想敢干,而且他们还干成了! 他发自内心地对这个时代和这个时代的人民涌起了敬畏之情,如果这是他的子孙后代,那么他也会为自己有这样的子孙后代感到骄傲。 “太了不起了。”他由衷地说道。 “是吧!咱们自古以来就是基建狂魔了,秦始皇他老人家就喜欢修修修嘛,皇上这会不也是要修铁路吗?”张晓瑛笑咪咪说道。 “那山上是烽燧吗?”卫靖目光凝在远山的长城上问道,他记得这一带大乾并未曾修建过石墙,有了枪炮以后更不会再修建如此绵延不绝的长城了。 “对,那是明朝修的,就是把元朝灭了的明朝,走罢,人家应该已经在外面等咱们了,下午回去还能坐高铁。”张晓瑛答道。 卫靖显然是对高铁恋恋不舍,大概还想等等看有没有高铁再经过。 出了高铁站有人手上拿写着“卫靖”两个字的牌子在等他们,张晓瑛走过去跟他打招呼。 “你好,他就是卫靖。”张晓瑛说道。 “卫靖你好!小姑娘你怎么称呼?”接人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左右的男子,下巴留着一撮胡子,脸庞黝黑,一看就是经常玩户外那种人,他先是对着卫靖打招呼,又转头看向张晓瑛问道。 “我姓张。”张晓瑛说道。 她不想说出自己的全名。 “小张你好,我姓赵,叫赵磊,我比你俩大多了,你们喊我赵哥吧,怎么你们今天不上学吗?” 接人的是飞行基地的赵磊,他其实也是业务经理,一般上班前顺便把客人接去飞行基地。 这两小孩给他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女孩虽然看着挺正常的,可这么大的孩子现在不是应该在学校上课吗?还跟着这么一个男孩跑这来了,这男孩……不会是个自闭症孩子吧!怎么跟他说话没反应的呢?都说自闭症孩子长得好看,这男孩真挺帅的,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他帅,自闭症孩子可不能坐飞机啊! “卫靖刚从国外回来,我陪他玩两天,就不上学了。”张晓瑛说道,这个赵哥是个自来熟,卫靖不会说普通话,只能说是国外回来的,国外许多华人孩子确实一句普通话也不会说。 “哦,国外回来的呀!wele to Beijg!”赵磊恍然,又对卫靖热情地说道,他真是想多了。 张晓瑛头都大了,卫靖看看她,对赵磊点了点头。 “赵哥,他也听不懂英文,他在国外从小被送到庙里去,满十八岁才回家,只会讲当地语言。”张晓瑛硬着头皮扯谎。 “这样啊!哦哦。”赵磊没想到明明二十一世纪了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一般这种情况都是封建迷信说这个孩子命硬或者是不好养送庙里去,哎!也是可怜,既不会中文又不会英文,以后怎么融入社会呢? “跟我来吧!我的车在停车场。”赵磊说道,又看见了卫靖的长头发,更加相信了卫靖是在庙里长大的,不然一般人谁会把头发留这么长呢! 赵磊的车是一辆看起来超级酷的越野车,卫靖一看到就喜欢得很,绕着车子转了两圈。 “喜欢吗?这是坦克300赛博朋克版,改装过了。”赵磊对卫靖说道,反正他中英文都听不懂,就等着这个小女孩翻译好了。 “甚好。”卫靖听了张晓瑛的翻译后答道。 “他说特别好。”张晓瑛对赵磊说道。 “这么喜欢车考驾照了吗?”赵磊一边给张晓瑛打开车门一边问道,心中对卫靖充满了同情。 这孩子直愣愣的,在庙里都关傻了吧? “没来得及考。”张晓瑛答道,拉着车里的把手上了车。 “卫五哥,上车。”张晓瑛对卫靖招手道。 “我想坐副驾驶座试试。”卫靖说道。 “行,上来吧!”赵磊猜出卫靖的意思,从车里给他打开车门说道,男孩子一般都是要么开车要么坐副驾。 卫靖帮张晓瑛关上车门,上了副驾驶座,坐上了除房车外的第二辆汽车。 “安全带都系好了哈,要是晕车就跟我说一声,飞行基地虽然偏僻一些,十几分钟也就到了。”赵磊说道,启动了车子往大马路上驶去。 车子往县城外开去,经过了一排排厂房和庄家地,一个小型机场在前方出现。 第五百五十章 飞行 小型机场停机坪上停着五架固定翼飞机和三架直升机,看起来都是小小的一架,张晓瑛也没见过这么小的飞机。 她跟卫靖是飞行基地的第一批客人,也是目前唯一的客人,停机坪旁边有一栋白色两层小楼,越野车停在了小楼面前。 “到了,下车吧!你们订的是什么项目?”赵磊问道。 “订的是套餐,好像三个项目都在里面了。”张晓瑛说道。 下了车关上车门,卫靖等在车旁,自然而然牵上她的手。 “哦,那卫靖可以自己操控飞机。”赵磊说道,看着下车后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这个大男孩,说来也怪,这一路上他坐在自己身边一言不发,可自己就是感觉到隐隐的压迫感,这种感觉自从退伍以后他就没有过了,这让他对卫靖产生了更多的好奇心。 “真的吗?”张晓瑛很是惊喜,昨天下订单的时候太急了,她都没注意到体验项目的内容都有些什么。 “真的,但是需要简单培训,他听不懂中文也听不懂英文,有点麻烦。”赵磊说道。 “没事没事,我全程翻译。”张晓瑛赶紧说道。 来这里真是来对了! 如果她选择坐商业大飞机,那卫靖是无论如何不可能进入到驾驶舱的。 “你也会说他那个外国话吗?”赵磊问道。 “会说,我小时候也在那边长大,前几年才回来的。”张晓瑛说道。 “跟我进来吧!”赵磊说道,扫了一眼张晓瑛被卫靖牵着的手。 这两小孩竟然是一对小情侣!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小关,客人到了。”赵磊一边走进一楼大厅一边喊道,张晓瑛跟卫靖也跟在他身后进入了大厅,这一楼大厅显然是一个科普展厅,墙上挂着各种飞行图片,空中悬挂着各种类型的飞机模型,正中间一块挂屏,靠墙的位置还有一排展品架,上面摆着的也是各种航模。 “来了赵总。”一个清脆的女声应道,随着高跟鞋清脆的声音,从大厅里的侧门出来了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女孩,她留着齐肩的中分短发,身上穿着裁剪合身的制服,化着职业装,看起来英姿飒爽。 “这两位是昨天订了套餐的客人,这是卫靖,这是小张,你负责接待他俩,卫靖刚从国外回来,中文英文都不会。”赵磊把张晓瑛两人介绍给这位姓关的工作人员。 “你们好,我叫关颖,今天由我负责你们的全程体验活动。”关颖微笑着说道,脸上闪过一丝惊艳。 妈呀!今天竟然给大帅哥服务,真是没天理,那小姑娘年纪小小就已经跟大帅哥谈上了恋爱,老娘都快二十五了初恋还没出现呢! 关颖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卫靖牵着张晓瑛的手,也尽量不往卫靖的脸上看,既然大帅哥不会中文,那她对他说话也就没必要了。 “你好。”张晓瑛对关颖说道,她已经习惯了现代的女孩子看见卫靖的反应,她自己当初见他的第一眼不也是同样的反应吗?只不过当时觉得他是古代人,自己跟他有着天然的隔阂,看着他更多的是看一副古画的感觉,而这些现代女孩以为他是现代人,心理上会离得更近,要是她们也知道卫靖是古代人,而且今晚就得回到古代,那卫靖在她们眼里只怕跟外星人也差不多。 “请跟我来。”关颖说道,把张晓瑛跟卫靖带进了一间会客室,这张会客室不大,里面摆着深灰蓝的皮沙发和一张玻璃茶几。 “请坐,两位喝咖啡还是红茶,也有橙汁苹果汁。”关颖说道。 “咖啡。”张晓瑛说道,昨晚没睡好,得喝咖啡提提神。 “好的,两位稍候。”关颖走出去,会客室只留下了张晓瑛跟卫靖两人。 “卫五哥,一会你可以自己开飞机。”张晓瑛对卫靖说道。 “为何?莫非开飞机比开车还容易吗?”卫靖问道。 张晓瑛一直也没让他尝试开车,他自己也知晓不好尝试,今日早上他就见了两辆车碰在一起了。 “天上飞机不似地上的车子多。”张晓瑛说道。 关颖很快回来,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拿着一个iPad。 “这是两位的咖啡,另外还请两位签署一下电子协议,里面包含了一份保险。”关颖说道,放下托盘,把咖啡放到卫靖跟张晓瑛面前,坐到对面打开iPad。 “不用刷脸吧?”张晓瑛说道。 “不用不用,签字就行。”关颖说道,把iPad递给张晓瑛,指导她在好几个地方签了自己的名字。 卫靖几口就喝完咖啡,尽力试着听懂张晓瑛跟关颖的对话,他决定回了大乾就跟张晓瑛学会现代的语言,万一他再有机会到现代来就不会这般麻烦了。 张晓瑛签完轮到卫靖签,关颖又给他俩讲了体验飞行过程需要注意的事项,她讲一句张晓瑛翻译一句,卫靖听得极为认真。 张晓瑛又付了尾款,她付款的时候关颖偷偷观察卫靖,发现他坦坦然然地看着张晓瑛刷二维码,既没有主动要付钱,也没有让人家女孩掏这么大一笔钱的不自在,那个跳伞项目还是他自己体验的。 好歹你也出一半啊!原来竟是个吃软饭的! 关颖不屑地想到,顿时觉得卫靖也没那么帅了。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但是关颖面上的笑容仍然极真诚,毕竟这样豪横的客户不多见,订了最贵的套餐不说,女孩还表示如果男孩飞得不过瘾会再多订一个小时。 这样的顾客她捏着鼻子也要接待好啊! “好了,两位请跟我来。”关颖说道,终于把张晓瑛跟卫靖带到了一架固定翼飞机旁边,飞机旁站立着一个身穿机长服的男子。 “这位是刘机长,刘机长有着丰富的飞行经验,由他带您二位体验固定翼飞行。”关颖说道。 刘机长三十出头,这身机长制服让他显得特别踏实可靠,张晓瑛很安心,伸手过去要跟他握手:“刘机长好,请多多关照。” 卫靖怔了一下,他没想到张晓瑛会主动跟别人牵手,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刘机长已经握住了张晓瑛的手说道:“一定的,欢迎你们。” 握了张晓瑛的手,刘机长又把手伸向卫靖说道:“你好,欢迎参加飞行体验活动。” 卫靖犹豫一下,也把手伸过去,刘机长握紧了他的手摇了摇就松开了,心里却有些奇怪。 这小伙子年纪不大,也不像穷人家的孩子,掌心竟然长了厚厚的老茧,他那样子也不像是练体操或者是练举动的专业运动员。 跟赵磊一样,刘机长也对卫靖的身份产生了疑问。 “刘机长,这是他们两位的飞行单。”关颖把一张纸递给刘机长,刘机长接过浏览了一下问卫靖道:“以前接触过模拟飞行吗?” “没有,而且他还听不懂中文。”张晓瑛赶紧答道。 “这样啊!这不好带啊!”刘机长说道。 驾驶飞机虽然也不太复杂,但也不可能无师自通。 “您看着带,我翻译,您放心,我一定翻译得很准确的。”张晓瑛说道。 “先登机吧!一边飞我一边教他,他要操控也是坐在副驾驶座操控,你们了解吧?飞机上是不能换座位的。”刘机长说道。 “了解了解。”张晓瑛忙不迭点头,要是真的让卫靖从起飞开始开这小飞机,她也不敢坐啊! 三人上了飞机,这种飞机只有四个座位,只能坐四个人,卫靖跟刘机长坐在前面,张晓瑛自己坐在后排。 随着飞机往前滑行,向来心如磐石的卫靖也不由得心跳加速——他竟然真的在天上飞了! ------题外话------ 今天一天都晕头转向的,所以这一章字少了一些,祝大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度过这些艰难的日子。 第五百五十一章 跳伞 “哇——哦——!”张晓瑛捂着眼睛,体验着飞机快速爬升的某种说不清楚的感觉,这种小飞机坐起来摇摇晃晃,她本来就贪生怕死,现在更加紧张得腿都软了。 “贝贝没事的。”卫靖把手伸向后面,握着张晓瑛的手,但他其实也想高呼出声, 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太兴奋了! 飞机引擎声太大,他们都戴着耳麦,张晓瑛还把她哥的墨镜给卫靖带上了,不然飞机升到空中阳光太刺眼,今天京城的空气难得的通透, 视野特别好。 “咱们现在的高度是四百八十五米, 时速二百三十五。”刘机长介绍道。 飞机平稳一些了,张晓瑛睁开眼睛往窗外看了一眼。 “好美啊!”她说道,把刘机长的话翻译给卫靖听,又把他的手推回去:“卫五哥你不用管我,好好享受你的飞行之旅。” 不能让自己的表现影响了卫靖,这可是他第一次坐飞机。 “好,你若是不想坐了,咱们就提前回去。”卫靖说道,他们这一趟飞行张晓瑛选了一个小时的最长时段,要是把她自己吓坏了可不行。 “不用,我不怕了!”张晓瑛喊道。 开玩笑,怎么能因为自己胆小就不让卫靖坐飞机呢!这也许就是他这辈子唯一能坐飞机的一天了。 飞机下方湖水映衬着高山,湿地里有大片的芦苇荡,苍劲古朴的长城有如巨龙蜿蜒盘踞在山脊上,一切之前司空见惯的风景在空中看下去是如此的不同。 欣赏着美景,张晓瑛的心情也慢慢地放松下来。 “好了,现在坐好,咱们开始第一个特技飞行——大坡度盘旋。”刘机长说道,操纵飞机爬升到1500米高空, 接着下压驾驶杆至坡度60, 加大油门同时反向带动操纵杆保持飞行姿态,飞机立刻从平飞状态变为机身近乎垂直于地面,一望无际的大地顿时展现脚下,这下不光张晓瑛大喊,卫靖也忍不住“哇哦!”喊了出来。 飞机在空中上下绕了个平8字,强大的离心力把人紧紧地压在座椅上,同时又带来强烈的推背感,很快又成了强烈的失重感。 “太刺激啦!啊——!”张晓瑛用普通话喊道,她根本来不及闭上眼睛,全程瞪着眼睛看着大地在眼前翻转,完全来不及反应。 卫靖也没想到竟是这般情境,对他来说这种可以在空中自由飞翔的体验实在是太好了,他激动得心脏“砰砰砰砰”跳动,他实在是太喜欢这种感觉了! 这个特技飞行的过程也就是十几秒钟,飞机飞平稳后,刘机长转头看了一眼卫靖,只见他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不见半点以前所有的乘客在体验了特技飞行后脸上都会出现的惊魂未定的表情。 这小子胆子够大,是个战斗机飞行员的好苗子, 他自己最开始试飞时可做不到像他这么镇定。 刘机长暗暗想道。 “小伙子, 看着我操作,学会了照着做一遍。”刘机长说道。 虽然这小伙子听不懂中文,但不让他操控也说不过去,而且别人花的钱就包含了试驾飞机的。 “卫五哥,刘机长要教你了,看着他操作,记清楚他的动作。”张晓瑛说道,心里暗暗替卫靖高兴。 毕竟卫靖跟刘机长沟通不畅,教的不到位负责任什么的不说了,这飞机上可是三条命啊! “好。”卫靖说道,眼睛盯着刘机长的一举一动。 而刘机长也做一个动作解说一句停顿一阵等张晓瑛给卫靖翻译,教他的操作动作也不多,就是爬升下降和转弯。 刘机长教了一遍,又让卫靖口述一遍,卫靖讲的一字不差,刘机长暗赞,这孩子不光胆子大智商还高,试飞没问题。 “好,现在你按照我的指令操作,等我指令。”刘机长说道。 安全起见,张晓瑛一字不差地把刘机长的每一句话翻译给卫靖。 卫靖心情激动,暗暗呼出一口气。 “现在缓慢爬升一百米后平飞。”刘机长说道。 卫靖按照刚刚刘机长教的步骤一丝不苟地操作,飞机稳稳向上爬升,然后又稳稳当当往前飞去。 这次飞行体验时段是一个小时,随后的飞行时间,飞机都由卫靖操控,尝试了好几个高度,除了特技飞行,常规操作差不多都学会了。 返航时还有一个特技飞行,刘机长说道:“现在结束试飞,交由我操控。” “遵命!”卫靖下意识应道。 在他的意识中刘机长现在是他的飞行师父,对师父必然应该敬重。 张晓瑛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把卫靖的话转述给了刘机长。 刘机长一怔,对卫靖更有好感了,现在的年轻人哪里还有这么懂事的啊!不过“遵命”这个词好像在历史剧里才出现,这孩子显然是个文化人啊! “现在准备体验第二个特技飞行——俯冲跃升,从一千米高度压下机头,以10至15度府角,200公里以上时速俯冲,冲到距离地面高度5米改平,然后以最大油门平飞增速进行超低空通场,在跑道尽头迅速拉杆至仰角45度进行跃升,拉升至500米左右推杆改平,你感受一下。”刘机长对卫靖说道,以往他带乘客体验这项特技飞行时是不会解说得那么详细的,但是他就想多教教卫靖。 “是!”卫靖恭敬答道。 刘机长感受到他的敬意,心里更舒畅了,他从事这个带飞工作以来乘客们虽然也很尊重他,毕竟自己的小命都在他手上,但这么发自内心敬重他的乘客还是第一次遇见。 “好,开始了。”刘机长说道。 之前听刘机长描述的时候也没听出什么来,但是当这个特技飞行爬升到五百米突然平飞后,一种奇特的悬浮感出现在张晓瑛身上,那张飞行单也飘浮了起来。 这钱花得太值了! 虽然张晓瑛此刻只想尖叫,但是她的脑海中浮起的就是这个念头,当然,如果是她自己肯定不会花钱吓自己,但是给卫靖花就很值得啊!在古代哪怕再高的秋千也荡不出这种感觉来。 “好了,现在开始降落,降落也跟下降差不多,就是控制好下降的角度,平缓着陆。”刘机长说道。 飞机在刘机长的操控下稳稳当当着陆,张晓瑛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卫靖下了飞机,把张晓瑛接下来,发现她的小手冰凉的。 “吓狠了?”卫靖问道,揪着张晓瑛的耳朵揉搓。 飞行大厅里几个女孩在关颖旁边吱吱喳喳。 “就这个啊!哇塞!是真帅啊!而且对他的小女朋友可真好,暖男耶。” “而且身材好好,大长腿,上身标准倒三角,就是头发怎么留这么长,确定性取向正常吗?别是骗人家小姑娘的吧?” “不会吧?我看他挺紧张那女孩的,接她下飞机的时候就像抱小孩似的,骗人哪里有这么自然的动作。” “那个女孩也不一定是他女朋友吧?说不定是他表妹什么的。” “别做梦哈,那就是他女朋友,哪有表兄妹这样牵手的。”关颖说道,给这些发花痴的姑娘们泼冷水。 “有啊!贾宝玉跟林黛玉。”有女孩嬉皮笑脸说道。 “你也知道是贾宝玉跟林黛玉。”关颖说道,没再管他们,拿着照相机向张晓瑛他们走去。 小飞机试飞结束例行跟飞机和机长合照,飞机上也安装了录像设备把他们这一趟飞行体验记录了下来,卫靖跟刘机长告别时恭恭敬敬行了一个拱手礼说道:“卫靖多谢刘机长不吝赐教。” “哈哈哈哈,不客气,欢迎你下次再来。”刘机长也给他回了一个拱手礼,决定把卫靖跟他的合照打印出来做个镜框。 下一个项目是直升机飞行体验,只有十五分钟,工作人员把直升机从机库推出来,直升机驾驶员是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热情洋溢地招呼张晓瑛跟卫靖上机。 经过了刚刚的特技飞行,直升机体验就显得乏善可陈了,在机场附近转了一圈就下来了,最后一个项目是卫靖的跳伞体验,而且张晓瑛给他订的是四千米高空带第三方录像的,跳伞之前需要了解装备和看录像培训。 让张晓瑛意外的是,要带卫靖跳伞的是赵磊。 “我原来在部队当了两年伞兵,先看录像。”赵磊笑笑说道。 看录像就在飞行大厅的挂屏看,录像有字幕,卫靖倒是不需要张晓瑛给他翻译,他看的很仔细,看完了一遍又要求再看一遍。 “贝贝,我想自己跳。”他最后跟张晓瑛说道。 因为跳伞项目是需要教练带着从飞机跳下来的,但是卫靖看过录像以后觉得他自己跳没问题。 “我问问行不行。”张晓瑛说道,咽下了阻止他的话,虽然她担心,毕竟卫靖武艺再高强,但他完全没有经过跳伞训练,只是张晓瑛也明白,对于卫靖来说,他是由别人带着从飞机往下跳跟他自己往下跳意义差别太大了。 “赵哥,卫靖想自己跳。”张晓瑛对赵磊说道。 “他以前没跳过吧?”赵磊问道,这小伙子要求自己跳他一点也不奇怪,这位一看就是胆子大的,而且他们也有客人自己跳的,反正都签好生死状,出什么事也跟他们没有关系,很多他以前的战友没事也来跳一把过过瘾。 “没跳过,不过他身体协调能力比一般人要强。”张晓瑛说道。 “那就跳吧,不过自己跳要看的录像跟这个不一样。”赵磊说道,调出了另外一条视频,这回卫靖认认真真看了三遍,还要了纸笔把关键点写了下来。 上飞机之前,卫靖紧紧抱着张晓瑛安慰她道:“贝贝,相信我,我一定没事的。” 他知道张晓瑛担心自己,但他对自己也有足够的信心,他实在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我知道,上飞机吧!我在这等你。”张晓瑛使劲抱了一下卫靖后松手说道。 “走吧!”赵磊拍拍卫靖的肩膀说道,这小伙子倒真是个胆大心细的,并不鲁莽,做的笔记也很到位。 看着飞机隐入云霄,张晓瑛不停告诉自己:“没事,一定没事的,以前也有许多没有经历过任何训练的人跳伞一点事也没有。” 这次跳伞行动飞机的飞行高度就比刚刚体验特技飞行的高度高的多了,飞机爬升到目的地都花了二十多分钟,爬升过程卫靖觉得耳朵有点不舒服,就照着录像的提示咽了一下口水,果然不舒服就缓解了。 四千米高空上往下看,地面的所有物品都变得极小,赵磊写了一行字给卫靖:“摄影师跳下去以后我喊‘跳’你再跳,一定注意听高度计的开伞提示。” “好!”卫靖大声应道,同时点头,张晓瑛已经把“跳”的现代发音教给他了。 飞机很快就到了起跳点,赵磊再一次给卫靖检查了装备,摄影师已经站在了机舱门。 卫靖不由得也有些紧张起来,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从如此的高度往下跳,但他并不害怕,他自小便喜欢从高处往下跳,那种自由下降的感觉让他很愉悦。 他稳了稳心神,怕他倒是不怕的,他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只是他不能让他家贝贝伤心,所以他不会允许自己出错。 他身上一共背着三把伞,总有一把是好的,只要可以及时打开伞,落地时的自我保护对他来说是小问题。 “准备。”赵磊在卫靖身后说道,摄影师已经先跳下去了。 “跳!”赵磊喊道,卫靖毫不犹豫纵身一跃,摄影师的镜头及时把这一幕记录下来。 这一瞬间实在是太刺激了,卫靖的身子急速下降,他看着下方,耳旁是呼呼的风声,他试着在空中翻了个身,蓝天白云在他上方,身体仍旧快速下降,高度计响了第一下,很快又响起了连续的“哔哔”声,这是提醒他进入了开伞高度,他转身保持脸朝下的姿势,打开了降落伞。 下降瞬间被阻止,降落伞在空中飘飘荡荡,卫靖在空中尝试着调整方向,同时寻找降落点。 跟在卫靖身后跳下来的赵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位竟然空中自主转身! 他现在都怀疑卫靖是不是第一次跳伞了,空中转身的人不是没有,他自己也转,但是这位可是只看了三遍录像就自己往下跳的主啊!难道他以前接受过相关训练? 再看到卫靖的落地动作,做得简直比他都利索,不对,就是比他还利索,只见卫靖曲膝着地顺着降落伞方向小跑几步,接着轻轻松松拉住降落伞,那动作比士官们做得都帅。 此人绝不简单! 随后落地的赵磊心里想道。 第五百五十二章 航模 被定性“不简单”的卫靖抬头看向天空,回想自己从那上面跳下来的过程心中震荡不已。 对他来说,他这一生不管打过多少恶仗大仗,立下多少显赫军功,在这一跳之下都显得相形见绌,这是可以在孙子曾孙面前怎么吹都不过分的牛。 “小卫,太牛了!”赵磊由于观察卫靖走了神, 结果自己落地时摔了个大马趴,他爬起来脱下降落伞,顾不得拍掉身上的泥土就过来跟卫靖打招呼。 卫靖还在仰望高空沉思,降落点的工作人员站在一边,原本想去帮他脱下降落伞的,可说不清为啥竟然不敢上前打扰他,摄影师的镜头也还对着卫靖——这么帅的顾客,要是能说服他给飞行基地留下视频给基地做个广告宣传片就好了,哪怕是一小段或者是几张照片都好啊! 卫靖转身看向赵磊, 对他微微一笑,拱手一礼:“多谢关照!” 他虽然听不懂赵磊的话,但是看到他的表情显然是夸赞自己,而且赵磊脸上的神色表明他对自己的身份有怀疑。 怀疑就怀疑罢,反正他今晚就在这个世界消失了。 卫靖想道,心中多少有些遗憾。 虽说他希望可以多留几日,以便可以更加深入地了解现代世界,不过有这一日已经是天大的恩赐,这一日的每一时每一秒他都会永生难忘。 “赵总,跟客人聊聊,问他愿不愿在咱们的账号上出镜。”摄影师对赵磊说道。 他们是飞行基地的宣传部门,除了帮客人拍摄,也负责基地的几个社交平台账号的运营,这样的客人一旦出现在他们的视频里,再来一个“与酷炫小哥哥一起翱翔蓝天”的标题,他们飞行基地想不火都难。 “不好说。”赵磊说道,这种人一般身份神秘, 怎么可能轻易愿意出镜。 “试一下呗。”摄影师说道, 不试试他实在不甘心,毕竟许多客人都是愿意的,现在是自媒体时代,万一哪天真的火了,对那些客人也有好处,他们自己也会把自己的跳伞视频放到微信朋友圈甚至是微博抖音快手之类的公共平台播放。 “行,我问问他。”赵磊说道,拿出手机用微信的聊天界面打出一行字展示给卫靖。 “小卫。”他对卫靖示意道。 这位虽然听不懂中文,可是竟然会写中文繁体字,实在是不知道在哪个国外的庙里长大的。 “你愿意让我们使用你的录像给飞行基地宣传吗?” 卫靖看到的是这样的一行字。 这个他懂,他看过许多小视频,他被人看是没什么,但是他家贝贝可不行。 “只能使用我跳伞的视频,我未婚妻的映像照片都不可出现。”卫靖也打开自己带的手机用手写功能写下这一行字。 赵磊很意外,没想到卫靖那么爽快就同意了,但是对那小女孩倒是很注意保护。 “当然,感谢你!把降落伞脱了, 我们回机场, 不然你的未婚妻该着急了。”赵磊说道,语音输入转变成文字,对他来说倒也简单。 卫靖点头,自己脱了降落伞交给工作人员,跟赵磊上了降落点的车。 “先给你未婚妻打个电话报平安吧!”车子启动后,赵磊提醒卫靖,别的客人都是落地第一时间就会给亲人报平安,这个男孩倒好,落地了就只顾着仰望蓝天思考人生,虽然知道你第一次跳伞心里激动,但既然你的未婚妻陪着你来,难道不是先给她打电话报平安么! 赵磊一想到卫靖的未婚妻心里就不由得叹气,也不知道是什么古董人家,孩子小小年纪就忙着订婚了,难道二十一世纪的咱国家还有娃娃亲? 卫靖看了屏幕上的字对赵磊拱手表示谢意,他竟忘了现代可以打电话这事,明明之前他家贝贝怕他俩分开走丢已经教会他打电话了的。 他打开手机,点开电话按键,最近通话的第一个就是张晓瑛的另一个手机号码,他点开,等着张晓瑛在另一头接通。 机场飞行大厅里,张晓瑛来来回回地走着,不时出去看看卫靖有没有回来,自从卫靖上了飞机,她的心就是一直提着的,上飞机时手机关机,她刚刚拨打了两次卫靖的手机都没开机,说明还没落地,她心里就有些慌了,关颖作为接待人员也一直陪着她。 “没事的,我们赵总很多朋友也是自己跳的。”关颖安慰张晓瑛道。 这小女孩对那软饭男真是用情挺深的,年纪小就是容易受骗,也不知道她爹妈是不是清楚这事,今天花的钱也是家里的钱吧?现在的女孩真是不省心。 虽然明知道关颖对自己跟卫靖很好奇,但是张晓瑛也很需要通过聊天来缓解自己的焦虑。 “他第一次接触跳伞,连飞机都是第一次坐。”她说道,有点后悔给卫靖订跳伞项目。 “第一次?以前训练过吗?”关颖惊讶道。 第一次自己跳的也有,部队伞兵的第一次也是自己跳下来的。 “就是没有嘛!”张晓瑛说道,谁能想到卫靖会有现代一日游呢?要是提前知道那他们肯定好好规划。 “啊?”关颖瞪大眼睛,也不由得替张晓瑛担忧起来。 这男孩有如此胆识,按说不应该是吃软饭的啊!拍点什么极限运动视频不也能挣钱嘛,老天爷既然让他长了一副好样貌,火起来是早晚的事。 “一般他们跳伞多久回到。”张晓瑛问道。 “一个小时左右。”关颖说道。 就在这时张晓瑛的手机响了。 她心中一喜,这时候会给她打电话的只有卫靖啦! “卫五哥!”她接通电话喊道。 “贝贝,我已经安全降落了,对不起,没有一落地就马上给你打电话。”卫靖听出了张晓瑛声音里的欣喜,想到她必定是一直为自己提心吊胆,不由得很是内疚。 “没事,你不习惯用电话想不到给我打电话很正常,你磕着哪里了吗?”张晓瑛说道。 别说卫靖一个古代人没有马上打电话报平安的意识了,就算她爹一个现代人坐飞机出差也经常忘了飞机一落地就给她老妈打电话呢!经常都是她老妈打电话过去才发现他都已经到了宾馆入住了,然后就是一顿臭骂,她爹也是,总是老老实实的说出自己的位置等着挨骂。 “没有,你放心,一根头发丝都没少。”卫靖说道,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温情。 “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张晓瑛在电话那一头喜滋滋说道。 她的担心实在是多余的,卫靖显然是对自己有把握才提出自己跳的,她不该怀疑他的能力。 “嗯,我们半个小时左右回到机场。”卫靖说道,这回他就知道告诉张晓瑛等待时间了。 “好的,那就先挂电话了。”张晓瑛说道。 “嗯。”卫靖应道,往红色按键点了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远距离通话,跟他在大乾拿着对讲机跟张晓瑛说话完全不同,而且这个距离比在大乾时远多了,挂了电话他仍旧凝视了手机一会才关掉屏幕。 “赵总,小卫说的话有点像粤语。”坐在副驾驶座的摄影师对赵磊说道。 自从卫靖答应了出镜,他就一直琢磨卫靖,思考要通过什么方式手法把卫靖的特点展示出来,所以卫靖说话的时候他也仔细倾听。 赵磊跟卫靖一起坐在后排,其实也在暗暗留意着他。 一个年轻人竟然对手机不熟,找了好一会才找到电话按键,介绍女朋友直接说是未婚妻,还喜欢行拱手礼,怎么看怎么像是从哪个古代社会出来的,难道桃花源真的存在? “粤语不就是古汉语吗?”他下意识答道。 “对,粤语就是古汉语的一种,所以是最动听的方言,我听着小卫说的有些像。”摄影师答道。 赵磊跟仪器商城的售货员一样,心中掠过一阵奇异的感觉,他不动声色地继续暗暗留意卫靖。 赵磊和摄影师的这些反应卫靖悉数感知,但他并不在意,他跟现代人肯定不一样,这种不一样比他第一次见到的张晓瑛兄妹的不同更为明显,毕竟当时张晓瑛兄妹在外表上就是古代的小郎君小娘子,但他现在留着长头发,这一点就跟现代人差异极大,现代男人全部都是短发,他还没见过有现代男人留长发的。 别说男人了,连女人的头发都不长。 他本来就不爱说话,再加上语言不通,就把目光投向车窗外,这条马路不似京城里的宽敞,似乎有些偏僻,但现代就算再偏僻也有人烟,所以即便是山路也修得极好。 赵磊跟摄影师也不好一直议论卫靖,聊了几句也就不说了,车里气氛有点尴尬,好在卫靖一直专注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致,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他们刚回到机场小楼前停下,卫靖就被跑道上一个特别小的飞机吸引住了,那小飞机特别的小,不到一人大小,他正疑惑这么小的飞机怎么乘坐,却见那小飞机往前滑行,很快腾空而起。 这时卫靖终于注意到站在跑道旁边的人手上拿着一个遥控器,这架小飞机显然是他遥控的。 竟然有这么大的遥控飞机! 卫靖玩过无人机,对遥控器已经很熟悉了,甚至对无人机的起飞原理也了解得七七八八,但是这么大的一架遥控飞机还是让他很吃惊。 “卫五哥!”张晓瑛从另一边跑过来,太阳太大了,她跟关颖站在机库里观看航模试飞。 “贝贝。”卫靖接住她,两人虽然才分开了一个来小时,但一方面由于在现代,另一方面是卫靖去做的是危险的极限运动,所以再见面张晓瑛就忍不住要抱抱卫靖平复一下心情。 “喜欢那个飞机吗?那是咱们国家的运20,带一个回去好不好?”张晓瑛说道。 “这个放房车里是不是太大了。”卫靖说道。 “不大,可以拆卸装箱。”张晓瑛说道。 接到卫靖的电话以后她就安心了,然后就琢磨着给卫靖买航模,她哥小时候花钱最多的玩具就是各种航模了,逼得他不得不出去卖唱挣钱,卫靖的兴趣点跟她哥的显然差别不大。 “除了这个运20,还有别的机型,不如让小卫自己先选一选,也可以买基础元件回去自己找材料切割组装外壳,我们的航模会员这么做的更多,我们有完整教程。”赵磊说道。 张晓瑛把赵磊的话翻译给卫靖听。 卫靖的眼睛亮了。 “他是说,我可自行制造飞机吗?” “不完全是,外壳可以自己做,别的还是得买。”张晓瑛说道。 她哥以前玩航模那个折腾,呵呵,现在她竟然亲自带着卫靖上道,关键是,卫靖以后玩上瘾了可买不到设备了啊! “贝贝,我想试试。”卫靖说道。 仅仅半天时间,卫靖已经意识到驾驶飞机不算什么,制造飞机才是真牛逼,按照他的理解,能造出飞机的人自然也会驾驶飞机,但是会驾驶飞机的人未必会制造飞机。 “好。”张晓瑛说道,转身对赵磊说道:“赵哥我们想看看那些航模配件。” “好,跟我来吧,我们这拥有全国最全的航模配件,从遥控器到配套螺丝应有尽有,可以组装最原始的飞机也可以组装最先进的机型,战斗机运输机客机都有。”赵磊说道,决定亲自给卫靖张晓瑛当导购。 卫靖跟张晓瑛随着赵磊到了机库另一边的仓储式空间,里面有几个穿着工装小伙子正在动手制作航模。 “想试试吗?”赵磊问卫靖。 “想倒是想的,时间不够了。”卫靖说道。 “那没事,回去了你可以照着我们的教程自己制作。”赵磊拍拍他肩膀说道。 “这些基础配件都是通用的吗?”张晓瑛问道。 “不能完全通用,你们最好买大部分机型适用的。”赵磊说道。 “卫五哥,你想怎么买?”张晓瑛把赵磊的话翻译给卫靖后问他。 “要最原始的一套,最通用的一套,最先进的一套。”卫靖说道。 “好的,建议你们这三种机型各买一架回去做模板。”赵磊说道。 “好。”张晓瑛点头,“会不会太大我们拿不了。” 这航模每个都不小,卫靖力气再大但也没有三头六臂。 “我们在京城有库房,这里只是放飞基地,京城没有地方放飞,你们选好了觉得满意可以在这提货也可以让京城的库房送货。”赵磊说道。 “今天能送吗?”张晓瑛吸取买仪器的教训问道。 “我打电话问问,你们要几点送到哪里?”赵磊说道 “我们六点回到京城,他六点半前要送到宣德商城前的停车场。”张晓瑛说道。 赵磊拿出手机打电话,一番对答后对张晓瑛说道:“可以,几点送都行。” “那就六点送,高铁不会晚点,大概等我们十来分钟这样。”张晓瑛说道。 “行,我一会给他打电话,先去吃饭再试飞,现在也才二点半,咱们五点再出发去坐高铁,十几分钟就到了,这里不堵车。”赵磊说道。 飞行基地比较偏僻,附近是没有餐馆的,基地会提供一顿午餐。 “好,还真是饿了。”张晓瑛说道。 然而卫靖的目光穿过摆放航模零件的货架,停留在一个四方形的物体上不动了。 “贝贝,问问赵哥那是什么。”他沉声说道。 .... 第五百五十三章 电台 让卫靖盯着看的物体不大,长宽都是二十五厘米左右,厚度也就是十厘米,黑黝黝的,一个圆形旋钮几乎占满右半部分,大旋钮四周还有四个小旋钮,除了旋钮之外各种按键布满了剩下的面板部分,左边是一个屏幕,屏幕周边也都布满了插口和按键,整个机器看起来就很复杂。 “这个是电台。”赵磊没等张晓瑛翻译就说道,现代许多人并不认识电台,常常以为是收音机或者是录音机,事实上年轻人连收音机录音机知道的都不多了,但是仍然有一些人喜欢玩无线电台,算是小众圈子,而这个圈子里的人有一部分跟喜欢玩航模的人重叠,他自己就是京城无线电协会的会员。 “卫五哥,这是电台!”张晓瑛高兴地跟卫靖说道,她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她跟卫靖在大乾埋头苦干要把无线电搞出来,目前就差在材料上,也不光是无线电差在材料上,许多东西的研发都是卡在材料上,她怎么就没想到买它三五十个电台带回大乾呢? 卫靖其实已经猜到这是电台了,他原本就看过各种各样的电台,只是想跟赵磊确认一下。 “你问问赵哥这个传输范围有多远。”卫靖说道,虽然他知道电磁波理论上可以传出无限远,但也会有设备会加上各种限制。 “这个理论上的收发范围是全球,但是现在因为各种干扰非常多,所以使用的时候也要看情况。”赵磊说道。 “这个要配什么用?”张晓瑛问道。 “你可以购买整套,一套里面所有需要的东西都配齐的,话筒天线音箱等都是配套的。”赵磊说道。 “这么说我有了这么一套设备,就能当一个电台主持人,全地球上的人都能收听到我的节目吗?”张晓瑛问道。 “理论上是这样,具体也要看情况的。”赵磊说道。 “接收呢?也是全球范围内的信号都能接受到吗?”张晓瑛又问,心里暗暗高兴。 “一样的。”赵磊答道。 “那我来二十台。”张晓瑛说道。 现代各种信号塔林立,雷达、供电电缆、电视塔、电信基站等等密密麻麻, 所以理论上可以全球收发的电台信号会被各种干扰发送不了,可大乾哪来的信号干扰呢?整个地球上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赵磊一怔,随即说道:“我这里这个型号只有五台。” 赵磊说完这话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浮上心头,一般人哪里会一次性买二十台电台呢?无线电爱好者一般也就是买一台,熟悉性能后再换别的型号,毕竟这东西并不便宜,比航模可是贵多了。 “贝贝,你问问赵哥有没有以前的电台,最初最原始的那种。”卫靖说道。 他们在大乾受各种原因的影响,难以制造出眼前这样的电台,想要在大乾各处建立完备的通讯网络,靠他们在现代买装备回去是不可能的,还是要自力更生自主研发。 “这里没有,如果你们想了解我可以带你们到一个朋友家,他专门收集各种年代各种型号的电台。”赵磊忍着心中越发强烈的怪异感说道。 “拜托赵哥引见这位高人。”卫靖郑重地向赵磊行了一礼。 目前来说,无线通讯技术自然比飞机航模对大乾的意义更为重大,特别是大乾的疆域越来越大,有了无线电通讯,各地发生的突发事件都可以第一时间通报到京城,京城也能快速下达应对措施。 “我只能带你们去见他,但他愿不愿意把他收藏的电台转让给你们,我可保证不了,那些电台在他眼里都是宝贝。”赵磊说道。 “明白。”卫靖答道。 “那这些航模你们还要吗?”赵磊问道。 这些东西花钱可不少,这男孩越来越像是某个偏僻小部落的酋长儿子,据说在某些国家就有华人当部落酋长。 “要的,电台航模都要。”张晓瑛说道,她又犯了贪心的毛病。 “那就先到柜台付款,还有你们的录像资料应该已经拷贝好了。”赵磊说道。 这个型号的全模式短波电台足有200瓦功率,是他们放在展柜里价格最贵的电台,一台得三万多块钱,那小子一眼就看中它,对旁边四五千一台的看也不看一眼,反而又要去看最原始的,看来他对无线电也了解不少。 几人走到了飞行大厅收银台,关颖一边给张晓瑛办理收银收续一边感叹,这小女孩真是出手大方,这男孩真开得了口,她刚刚在旁边可是全程目睹了他们选购的过程,男孩要什么女孩就买什么,哎!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吐槽好了。 这次除了电台,张晓瑛要买下来的商品还包括三套航模基础元件,三个航模,航模分别是一架歼十战斗机,一架空中客车客运飞机,一架水上飞机。 事实上这些东西也不完全是给卫靖买的,她哥也可以重温一下航模梦,土豆南瓜长大了也可以开阔眼界,甚至可以用来设立一个航空研究所,大乾航空工业的起步也许就在这几套航模身上了。 张晓瑛刷二维码付款的时候为自己的大手大脚找借口时就是这么想的。 但是电台就不用想这么多了,这是实实在在需要的设备,每一台都珍贵无比,然而她并不能多买,只能买三台,哪怕换成便宜的也不行。 “赵哥,这电台我只能买三台了。”张晓瑛遗憾又肉疼地对赵磊说道。 “没关系。”赵磊说道,又吩咐工作人员,“把三台SDR收发信机送到我车上。” 真是咄咄怪事,这女孩一开口就要二十台,现在只要三台,应该也不是钱不够的原因,毕竟她是看到商标上的价格才说出购买数量的,看起来竟然像是有某种购买限制似的,这年头谁会限制他们呢? “有三台已经很好了。”卫靖安慰张晓瑛,他早就料到会是这般情形。 “看来房车大大是给我一台你一台我哥一台。”张晓瑛说道。 上次她看到南海那一带发生台风,但是却没有办法通知给她哥,急得她好几个晚上没睡好,现在想起来还是很不安心。 “我不用,大郎出海更需要。”卫靖说道。 “不行,你又不能一直留在京城,我得知晓你的行踪。”张晓瑛说道。 “好。”卫靖点头。 其实他觉得大乾的无线电也快做成了,他想用自己制作出来的,但是既然他家贝贝要他拿着,那他就带着吧! 付完款,工作人员送来午餐,午餐是飞行基地在县城订的外卖,菜式倒也挺丰盛的,味道也很好,饭跟菜分成了两个盒子装,一人一份,量特别大。 张晓瑛虽然饿,也只吃了一小半,但这么一份卫靖是吃不饱的,他自然而然拿过张晓瑛吃剩的吃起来,赵磊忙说道:“不用吃剩的,不够还有。” “无防。”卫靖答道,这些日子他捡张晓瑛的剩饭剩菜吃都习惯了,连煎饼果子张晓瑛都每个咬一口尝尝才给卫靖吃。 张晓瑛有些尴尬,尽量忽视坐在旁边跟他们一起吃盒饭的工作人员的目光,虽然他们的目光停在卫靖身上的时候更多,因为卫靖即使是吃盒饭也坐的笔直板正,看起来就挺格格不入的。 在他们吃饭的时候关颖把今天张晓瑛卫靖两人的录像在大厅那个挂屏上放给他俩观看,录像拍的很好,特技飞行时既有张晓瑛大张着嘴惊愕的神情也有卫靖畅快淋漓大笑的镜头,还有大地翻转的瞬间,显然机舱里安装了好几个摄像机位。 而卫靖跳伞时他跃出机舱的一瞬间有从他上方拍摄的镜头,也有从下方拍摄的镜头,从空中转身直到着地全程录像,显然不光有摄影师空中跟拍卫靖,降落点也安排了地上的摄影师给他拍摄,整个跳伞过程行云流水,卫靖看起来要多帅气有多帅气。 张晓瑛跟卫靖都很满意,赵磊笑着对张晓瑛说道:“小卫是我见过胆子最大的,第一次跳伞就敢在空中转身,太牛了,他是做什么的?” 这句话他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这…… 卫靖是做什么的? 张晓瑛没想到有人会提出这个问题。 “他没具体做什么,刚回国,准备先找个学校读书。” 张晓瑛只能这么解释。 “打算读什么专业?”赵磊问道。 “应该是通讯这方面的吧?他还蛮感兴趣的。”张晓瑛顺势说道。 他们一会要去拜见无线电台的收藏家了,可不就是感兴趣的嘛! 吃完饭关颖把拷贝好录像的U盘交给张晓瑛,站在小楼外目送张晓瑛跟卫靖坐上赵磊的车子离开,旁边的女孩说道:“这一对客人你们不觉得有些怪异吗?” “怎么怪异?”有人接话问道。 “说不清楚,哪哪都透着怪异,特别是那个小伙子。”女孩说道。 “不就是头发长点嘛!” “不止,我收拾餐具不小心掉地上,他扫了一眼过来,妈呀!我好像就被定住了!太吓人了!”那女孩说道。 “看你一眼又不是砍你一刀,怎么就吓人了?”有人问道。 “说不清楚,他只是扫了一眼,也没什么表情,这人该不会是连环杀手吧?”女孩说道。 “连环杀手敢大摇大摆出来玩还带着女朋友?好像还不是女朋友是未婚妻,那女孩看着也不傻。”有人说道。 “是不傻,不过有的女孩就是喜欢这种类型的,国外不是有一个连环杀手在监狱里收到好多情书嘛!”女孩说道。 “别瞎想,人家有爹妈操心,赶紧回去干活。”关颖说道。 听说那个男孩同意在他们飞行基地的视频里出镜,哪个连环杀手会同意这么做?生怕警察逮不着自己么? 赵磊把卫靖跟张晓瑛带到一个别墅区,这别墅区离高铁站很近,也就是一公里不到。 “这个小区里住着的大多数都是京城的人,一般都是老人退休后就来这里养老,原来没有高铁的时候一百多万就能买一套别墅,后来高铁站规划修在这里,房价就一直涨,现在得上千万才能买到一栋别墅了。”赵磊对张晓瑛说道。 “哦,那买的早的就赚大了。”张晓瑛说道。 “可不是嘛!咱们一会要见面的刘叔就是买的早的,他早年是空军负责航空通信装备维修保障的专业人员,因为这个缘故,他自主择业后就特别喜欢收藏电话电台这一类的通信装备,大概全国都没几个人有他收藏的品类多。”赵磊说道。 别墅区不能随意开车进去,赵磊下了车,在保安处登记来访客人信息,保安又打电话给刘叔确认,才把他们放了进去。 进了小区车子又沿着两侧种满鲜花的小区道路开了几分钟才到了刘叔家大门前,一个五十多岁的精瘦大伯站在大门口等着他们。 “刘叔!”赵磊在车子里就大声喊道。 刘叔在台阶挥手,示意赵磊把车停在大门旁边的砖石地上。 “磊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刘叔乐呵呵问道。 他自主择业后空闲时间多,孩子又没给他生个孙女带,平日就倒腾他的通信设备,自然希望经常有人过来跟他一起交流交流使用心得,再加上他自己收藏了许多装备,如果不能给别人展示心里就像少了点什么。 “今天带两孩子向您请教来了。”赵磊捡着刘叔喜欢听的话说道。 他停好车,卫靖跟张晓瑛分别从两侧车门下车,赵磊先给刘叔介绍他俩:“这是小张姑娘,这是小卫,小卫听不懂普通话,得让小张帮他翻译。这位就是刘叔。” “刘叔叔好!”张晓瑛先乖巧地向刘叔鞠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礼喊道。 “刘叔叔好!”卫靖则恭恭敬敬行了一个拱手礼,学着张晓瑛的发音也跟着喊道。 哎哟!这俩孩子真是有礼貌,长得还都挺好看,真是招人喜欢。 “好好好!快进来快进来,怎么今天不上学吗?”虽然喜欢有人来做客,但刘叔还是自然而然问出了这个成年人都会问到的问题。 张晓瑛回答的仍是对赵磊说的那一套说辞。 “没事,偶尔缺一两天的课也没啥,你们今天来我这也是一种获取知识的途径。”刘叔笑咪咪说道,其实他完全有信心这俩孩子在他这得到的知识比他们坐在课堂上得到的知识有价值的多。 “刘叔,他俩五点就得坐高铁回京城,咱们先领他们看看你的宝贝吧!”赵磊说道。 “这么急吗?那行,那就不坐了,跟我来,展厅在顶楼。”刘叔说道,带着三人进了别墅上到了三楼打开门。 随着刘叔推开门,屋里的一切展现在大家眼前,卫靖的眼睛瞬时亮了。 第五百五十四章 危险 偌大的展厅里,靠墙一圈都是各式各样的电台,大多都是军绿色的,许多还插着长长的天线,电台旁边还摆着带耳机的模特人头,这些电台一看就年代久远了。 “这些是专门选出来做展览的,这一台就是电影《永不消逝的电波》里的李侠使用电台的同款,这款是长征路上指挥中心用来指挥四渡赤水战役的电台同款,这台是在延安收听海内外新闻的电台同款,当年中央军委就是靠着一封封电报打赢了解放战争。” 刘叔不无骄傲地说道。 “这些电台都是陪着手摇发电机使用吗?”张晓瑛问道。 “对,这些电台输出功率都不大,不过也有十五瓦,李侠那个输出功率是五瓦,功率越小越不容易被发现嘛!但是也得保证传输距离,你看这是二战时德国的单兵电台,输出功率只有0.2瓦,使用电池供电,但是传输距离最远才四公里。” “这些现在还能用吗?”张晓瑛问道。 “能用,但是传输距离就很近了,出省都出不了,现在都是用新装备了,来,带你们看看我的广播电台。”刘叔乐呵呵说道,打开了展厅的一个小门,里面是一张不大的桌子,桌子上摆着一个电脑屏幕,旁边架子上放着代表了三个不同时期的电台。 刘叔兴致勃勃地给卫靖和张晓瑛展示,把自己的电台证书编号给他们看。 “要操作无线电首先要去考取证书,你们有证书了吗?”刘叔问道。 “没有。”张晓瑛摇头说道。 “那放假了就赶紧考证去,咱们一定要在法律法规允许的范围内进行无线电台的操作,咱们国家现在鼓励业余无线电发展,有很多书写的很好,还有微信小程序也能学习,你们脑子好,很容易就可以考过初级证的。”刘叔说道。 可不能让这些孩子糊糊涂涂地触犯法律。 “嗯嗯,咱们现在通信技术不是很发达了吗?为啥国家还要支持发展业余无线电呢?”张晓瑛问道。 “这个原因有很多,主要是业余无线电在各种自然灾害发生以后基础设施被毁掉,比如断电啦,电信基站被毁了啊这些都会导致通讯中断,08年地震时大批无线电爱好者背着电台赶赴灾区帮助建立无线电通讯网,四川也是咱们国家业余无线电爱好者最多的省份。”刘叔说道。 “这么说他们都有随身携带发电装置吗?”张晓瑛问道。 大乾现在电池都没研发出来,就算研发了也存不了多少电,没有电池卫靖带着一个电台有啥用?她哥倒是带了一个蓄电池出门的,就是房车原本多配的,如果再把房车里的蓄电池拆给卫靖也不是不行,就是她自己用不了空调了。 “这些电台输出功率都不大,只有五瓦六瓦,有太阳能蓄电池就行,咱们国家现在的太阳能发电板已经非常好了,效率高,而且使用寿命长,特别利好咱们这些无线电爱好者的野外作业。”刘叔说道。 “好像商场卖蓄电池的不多。”张晓瑛说道。 “咱们协会有会员专门做蓄电池代理的,你可以联系他,他们公司的蓄电池目前来说也是国内最先进的了。”赵磊说道。 “能麻烦派人送货吗?”张晓瑛说道。 “我问问。”赵磊出门打电话,很快又进来了。 “他们今天送不了货,明天才行。”他说道。 张晓瑛心凉了半截。 “可我今天就得拿到,赵哥您能帮我想想法子吗?”张晓瑛说道。 “主要是他们的库房在廊坊,进城送货一天就一趟,应该来不及了。”赵磊说道。 “别急,今天他们送的货里也有我的三个蓄电池,你急着用就让他们先送给你。”刘叔看不得张晓瑛失望的样子,这两孩子看来是真喜欢无线电事业,这可是大大的好事,那三个蓄电池有两个是别人托他一起买的,他再让送货就行了。 张晓瑛心中一喜,对着刘叔鞠了一躬说道:“太好了,谢谢刘叔叔!” “哈哈哈哈!你这孩子,这三个蓄电池都是太阳能板充电的,也可以通过车载或者是家用电源充电,不光能带动电台工作,带动电饭锅煮饭都没问题。” “太感谢了,刘叔叔您可真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我和卫靖过来找您其实还有一件事想请您帮忙。”张晓瑛说道。 “哦?什么事?”刘叔问道。 “我们想向您购买您手上技术最落后的电台。”张晓瑛说道,这话连她自己也觉得怪怪的。 “为什么呢!”这下确实连刘叔也觉得不对劲了,如果想了解电台的发展其实看书看视频就行,实在不行到他这里看看实物也行,哪有必要买呢? “因为卫靖想给他长大的地方制造电台,但是他们那里很落后,暂时只能做这样的。”张晓瑛说道。 “哦?不能买吗?”刘叔问道。 “买不了,买了也带不回去。”张晓瑛说道。 她也不想骗好心帮助他们的刘叔,但是也不能说得太清楚。 “被封锁了?”刘叔问道,他经常研究战争史,脑子里自然而然就想到这个。 “算是吧!”张晓瑛答道。 “嗯!那太不容易了!咱们国家也被封锁了很长时间,现在也还在某些方面封锁着,行,你俩挑一挑,看看要哪款。”刘叔说道,心里对卫靖的家乡充满了同情。 在刘叔的指导下,张晓瑛跟卫靖挑了五个不同类型不同制式的电台,而且他只收了三个蓄电池的钱,这五个电台白送给他们。 卫靖跟张晓瑛很过意不去,张晓瑛身上没带什么东西,卫靖要把他的随身玉佩送给刘叔他也坚决推辞,他们也只好作罢。 赵磊把张晓瑛跟卫靖送到高铁站,特意一直送到了安检入口,看着他们拿出身份证刷脸通过机匣,心中那种异样感仍旧挥之不去。 他看得清楚,卫靖随手从兜里掏出来的那块玉佩价值不菲,京城三环内一套一百平米的房子也未必换得到,他就这么随随便便揣在裤兜里,果然是豪富之家的孩子。 他一直站在安检口处看着卫靖跟张晓瑛排队检票,远远看去跟两个普通的早恋小情侣也没什么区别,卫靖一手提着捆在一起的电台,张晓瑛背着双肩包,两人手牵着手进入站台,他再也看不到他们。 没错,赵磊有种直觉,自己再也不会见到这两个人了,以往来基地体验飞行特别是体验跳伞的人大多都会是他们的回头客,毕竟这生意在京城他们是独一家,特别是像卫靖这样胆子大身体素质又极好的人更是如此。 他走回停车场上了自己的车子坐好,刚要启动车子,手机响了,是飞行基地给卫靖摄像的摄影师打来的。 “赵总,小卫还跟您在一块吗?那个,咱们不小心把他的映像资料给删了,能不能让他赶紧给您拷一份。”摄影师语音急速说道。 一阵鸡皮疙瘩漫过赵磊全身,他的身子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一时没法回答摄影师的话。 “赵总,赵总,您能听见吗?我怕他们坐高铁回了京城就不愿意再给咱们传视频过来了。”摄影师说道。 “我听见了,”赵磊说道,觉得自己的声音还是很镇定的,“你问问关颖她们,谁手机上留有这两个客人的照片,别挂电话,现在就问。” “好,您等着。”听筒传来了摄影师跑动的脚步声。 “关颖,你们看看自己手机里有没有那两位客人的视频照片。” “干嘛?我就拍了一小段。”有人说道,一般是不允许偷拍客人的,但是也没人真的会查手机。 “我们帮客人看的录像不小心删掉了,他答应出镜了,看看能不能补救,P个脸部也行啊。” 摄影师说道。 “那我也有。” “我也拍了几张照片。” 办公室的姑娘们纷纷点开自己的手机相册,但接下来就是“咦?怎么不见了?” “对啊,我的也没有,视频照片我都拍了的。” “我明明存了的,还看了两遍。” …… 办公室里的人面面相觑,大伙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说话了。 “我就说那个男孩不对劲。”终于被卫靖扫了一眼的女孩说道。 “不对劲他难道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删了咱们手机里的照片跟视频?”关颖说道。 手机另一头的赵磊浑身冰凉,强忍着心悸对摄影师说道:“不用管了,没有就没有吧!他们已经上高铁。”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却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现在报警还来得及吧?想到刚刚跟卫靖的告别握手,那手上的厚茧分明就长在握着步枪的位置! 不管是不是恐怖分子,让警察找到他们问话排除一下总是必要的,不然真出了事情后悔也来不及! 他拨打京城报警电话,却发现一直占线拨不进去,他改打当地的报警电话,同样也是占线,他想起要送航模的京城库房工作人员,赶紧拨了他的电话,竟然还是占线! 他再拨打几个京城朋友的电话想让他们赶紧在京城报警截人,趁着这两人还在高铁站截住就容易多了,然而他的北京朋友的手机全部都是占线的! 这不会是巧合,如果是恐怖分子,那么这恐怖分子的能力也太强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防范未然,一方面如果他们发现了异常不上报也会有责任,再一个如果任由危险人物进入京城后果很严重。 赵磊下车直接往高铁站派出所跑过去,接待他的警察说道:“你怎么有这种怀疑呢?” “那个女孩说男孩长大的地方很落后,物资被封锁,这听起来不就是恐怖分子盘踞的地盘吗!”赵磊说道。 “还有别的吗?”警察问道。 “此人应该经过特殊训练,经常握枪,胆识过人,如果有所行动,破坏力一定小不了,而且,最诡异的是,他们的映像全部消失了。”赵磊说道。 “映像消失?”警察也觉得怪异,“那会不会是上面的人?” “不可能!他不会讲普通话。”赵磊断然否认。 警察拿起固定电话,拨通了他们领导办公桌上的电话,汇报了赵磊报警的情况。 京城国安部门的人收到这个信息时,张晓瑛跟卫靖已经回到房车上,蓄电池和航模也都送到了,一起放在车后箱,又把后箱塞的满满当当的。 “哇塞,卫五哥,咱们好富有啊!”张晓瑛看着车后箱满足地说道,“咱们还有时间,想想还要买点啥?” “去吃饭吧!你不是想念现代的美食吗?”卫靖说道。 “吃饭太浪费时间了,咱们去超市买东西,给家里的一堆小朋友买多多的零食回去,再打包好吃的到车上去吃。”张晓瑛说道。 “行。”卫靖点头。 “咱们走路去,那头就有一个大超市。”张晓瑛锁好车门,拉着卫靖的手往超市走去,买什么她都想好了,薯片就不买了,她爹炸出来的跟超市卖的也差不离,其实大乾做不出来的零食最主要的就是巧克力了,毕竟巧克力的原材料可可豆还在南美洲呢! 两人进入超市,虽然卫靖已经体验过最刺激的跳伞运动,但眼前一排排一堆堆琳琅满目的商品,还是让他暗自感叹现代社会物质的极端丰盛,光是看着就觉得心里踏实。 张晓瑛虽然一开始觉得没啥可买的,可是进了超市什么都想买,特别是看到冰柜里的冷冻榴莲,她馋得口水都快留下来了,二话不说拿了十盒。 还有水灵灵的大草莓,他们穿越的时候草莓还没上市,她拿了十箱一箱十斤最贵的有机草莓,还有菠萝也上市了,拿四箱,一篮一篮的大杨梅也拿二十篮…… 最后她跟卫靖两人推的购物车都堆得满满当当,只好先买单送一批回房车里再来。 “这两人会是恐怖分子?我看更像水果贩子。”有人把手里的购物车推过一边,对旁边另一人低声说道。 “哪有这么蠢的水果贩子,超市里的水果难道不是最贵的吗?他们买这么多水果,说明同伙人数不少,跟上继续观察。”另一人也压低声音说道。 再次返回超市的卫靖发现了异常,在他们周围起码有六人是专门盯着他俩的,有两人还扮成情侣一直紧跟着他们,甚至那名女子还跟张晓瑛答话,他不动声色陪着张晓瑛把东西往购物车里搬,一边想着万一起了冲突怎么脱身。 但是这些人并没动手,直到他们从超市出来把东西都搬上了房车,而二十四小时也快到点了。 张晓瑛喜滋滋地打开一个榴莲盒,她想看看卫靖闻到榴莲味道是什么反应,她爹跟她哥对榴莲味道都是深恶痛绝,但是她跟她妈都爱吃,甚至菲菲姐也爱吃,他俩便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卫五哥,快上车,时间快到了。”她探头到窗口外面喊卫靖,却在看到眼前一幕的时候呆住了。 “别、别、别开枪,我们是好人!”张晓瑛吓得都结巴了。 “贝贝进车里去!”卫靖沉声说道。 他一手制住了一个男人,另一手拿着一把枪指着那个男人的太阳穴,刚刚这个男人用枪顶着他的后腰让他跟他走,这不可能,如果不能按时进入房车,他不确定会发生什么事。 但这些人有好几个,他们应该都带着武器,他只能把这名男子劫持为人质,事情果然如他所料,现在有五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 “我方人员被歹徒劫持,请求狙击支援,请求狙击支援,方位为宣德广场东侧。”围着卫靖的一名便衣呼叫。 “你们不能这样!”张晓瑛喊道。 没有人理她。 卫靖背靠房车,但是他靠着的那一侧没有车门,要上车只能从驾驶室进入。 “卫五哥你挪到驾驶室这,我给你开门,还有三分钟。”张晓瑛说道,心跳得厉害。 “好。”卫靖说道,同时慢慢往驾驶室挪过来。 时间仿佛静止不动,远处传来警笛声,这边的动静也引起了过往行人的注意,慢慢的人越聚越多。 “卫五哥,倒计时开始,我数到零你就丢开那人上车。”张晓瑛悄声说道,卫靖跟她说过自己的听力过人,那她小声倒数就只有卫靖能听到。 “好。”卫靖答道。 张晓瑛盯着房车倒航屏幕上正在变化的数字,手放在车门把手上。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零!” 第五百五十五章 隔世 随着“零”字出口,卫靖感觉一股大力把自己吸进房车,他璇即把人质掼出去,枪声同时想起,人群中一片惊呼声,瞬间一切陷入安静。 房车驾驶室车门大开,卫靖靠在车门上,张晓瑛趴在他后背,左手手臂从他身后环过去揽着他,身子在微微发抖。 他们回到大乾了! 耳边再没有了刺耳的警笛声,汽车喇叭声,马路上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轮胎与路面的摩擦声,人群的嘈杂声,整个世界安静得好像不是真实的。 虽然仅仅只是离开了一个昼夜,卫靖却生出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贝贝,没事了。”他转过身,把张晓瑛拢在怀里安抚。 张晓瑛把头埋在卫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心里一阵又一阵后怕——没想到回了一次现代竟然差点让卫靖送了命。 最后那一刻,其实谁也不能确定会发生什么,虽然狙击手没到位,但那几个也不是吃素的,如果他们不能回到大乾,卫靖多半已经中弹了。 张晓瑛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引来了那些人,那些人虽然身穿便衣,但肯定不是民间组织,而如果现代留有卫靖的身份信息的话,他已经成了一名留有案底的劫持人质拒捕的嫌疑犯,也许半个小时以后,印有他头像的通缉令就已经传遍了各个手机页面。 张晓瑛心里难过极了。 “卫五哥,吓死我了。”她嘟哝道。 “不会有事的,我感觉到房车有变化才把那人丢出去,不然把他带过来就麻烦了。”卫靖说道。 “可你在现代留有案底了,以后要是还有机会回去你都出不了房车,一出现就会被盯上。”张晓瑛闷闷地说道。 “哪有那般好的事,能到现代一整日我已然知足了,可不好太贪心,也许房车大大特意让咱们断了这个念想。”卫靖说道。 此时房车外一片肃静,卫靖松开张晓瑛,目光环顾四周。 他们仍旧在驿站,卫五一面色严峻盯着房车的方向,护卫和亲兵们站立在房车外不远处形成拱卫之势,萧十二和卫五六守在车头部位。 “咱们先出去吧!”卫靖说道,他们去了现代一个昼夜,在大乾也应该是过了一个昼夜,他们消失这么久,这些人该急疯了。 “嗯。”张晓瑛答道,从卫靖怀里抬起头也往外看,看到萧十二跟卫五六傻傻地站在车头,心里涌起了回到家亲切感。 回了一趟现代,她发现自己已经把大乾当成自己的家乡,而现代已经是去旅游的外乡了,这种变化实在是不知道算好还是不好。 两人换回了古代服饰,卫靖又成了古代的年轻将官,张晓瑛成了地道大乾小娘子,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如果不是超市买来的水果把房车塞得满满的,他们都要以为过去的二十四小时是一场梦了。 “卫五哥,你准备好了吗?”张晓瑛问道。 “我准备好了,你呢?”卫靖问道。 “我有一点点没准备好。”张晓瑛说道。 他俩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一趟现代之旅随着他们走出房车就彻底结束了,卫靖毕竟不是现代人,对他来说就是旅游去了,虽有遗憾但并不留恋,而张晓瑛却仍然会怀念现代的一切,过去的二十四小时显然更让她心有触动。 “那就等你准备好了再出去。”卫靖说道,帮张晓瑛把头上的发簪正了正,想到她当初突然从现代那样的一个地方被丢到了大乾,心里对她更是怜惜——他去了一趟才知道,他家贝贝馋嘴是有原因的啊! 当初他听卫五六说张晓瑛因为卫五六没帮她买到她喜欢的零嘴不高兴还觉得诧异——哪个小娘子馋零嘴能馋到如此地步呢?都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又不是三五岁的无知孩童,如今想来她只怕是因为想念那超市里应有尽有想拿多少拿多少的零嘴才不开心罢。 卫靖看着连张晓瑛的床上都堆着好几个大大的购物袋,里面都是各式零嘴,卫生间的地板上也都摆满了一箱箱摞起来的水果,他们来来回回的从超市往房车搬了好几趟。 “那我先吃了这盒榴莲。”张晓瑛说道,想起她开了一半的榴莲。 呃…… 卫靖听到“榴莲”这个词,头皮一阵发麻,昨晚他们吃宵夜的时候有一道小吃就叫“千层榴莲酥”,他咬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但他毕竟意志力强大,仍旧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去,甚至把剩下的也一口吞了。 “好,我等你。”卫靖说道。 张晓瑛拿起榴莲,去了包装盒的猫山王榴莲肉隔着真空包装袋,看起来仍旧是黄灿灿的引人垂涎欲滴,但还没有完全化冻。 “我又给忘了,先把榴莲包装盒拆了放冰箱里,不然明天回到家之前都坏了。”张晓瑛说道。 这些东西只有榴莲肉是从超市冷冻柜拿出来的,二十盒拆了包装也没多少,可以放进房车冰箱冷冻柜慢慢吃。 两人一起动手把榴莲放进冰箱里,没一会就放好了,这下可没别的借口不出房车了。 “走吧!”张晓瑛也不吃榴莲了,抬手按上转换键。 “属下见过公子!” “卑职见过将军!” 随着卫靖跟张晓瑛出现在骡车旁,护卫跟亲兵们呼啦啦跪了一地。 “郡主!”只有萧十二对张晓瑛行拱手礼,他知道张晓瑛不喜欢别人给她下跪,而他现在的身份跪了更加会让张晓瑛不高兴。 “表姐夫,辛苦了。”张晓瑛笑咪咪对萧十二说道。 看这架势,这些人不定急成啥样了。 萧十二没答话,上上下下地检视一遍张晓瑛,卫小将军破天荒在骡车里呆了一整日,他作为张晓瑛的贴身护卫兼表姐夫,急得都想拆掉骡车了。 “放心吧!我没事,好着呢!”张晓瑛柔声说道,看到萧十二焦虑不安的样子她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嗐!她也不想让他担心啊!卫靖也不是故意在房车停留这么长时间的。 “没事就好。”萧十二说道,这才看向让他极为恼火的卫靖,眼神很是犀利。 “那个,表姐夫,卫五哥不是故意留下的,出了点意外。”张晓瑛忙说道。 一般这种情况下,女方家人都会揪着男方爆揍一顿,虽然萧十二跟卫靖打一架也没什么,但是张晓瑛不想让他们之间有误会。 卫靖仍旧看着眼前跪了一地的人没说话,只要他不吭声,这些人就不会站起来,此刻他脑海中浮现出现代那些握着他的手称呼他“小卫”的人,他们对他虽然偶有忌惮,但都是自然大方地与他平等交往。 “小卫”真是个奇异的称谓,当他是“小卫”的时候,他自由自在轻轻松松跟着心爱的女孩儿瞎逛闲逛,只管吃喝玩乐花天酒地——如果时间足够的话,但是回到大乾,当他是眼前这些人的“公子”“将军”时,捍卫家族荣光和为国开疆拓土的重任又回到了他的肩上。 其实,当“小卫”也挺好的。 他心中模糊地想道。 “起身罢!”他淡淡说道,又回复成了以往众人眼中常见的样子。 “是!”护卫跟亲兵们齐声应道,声音整齐响亮,隐隐透着激动,他们都站了起来,眼睛看着卫靖,并不敢问卫靖怎么消失了一整天之久,院子里静默得让人有些压抑。 “今日之事,不得向外泄露半句,否则重刑伺候!”卫靖沉声说道,声音里透着杀气。 “属下谨记!” “卑职谨记!” 护卫们跟亲兵们又一次跪下,齐声应道。 公子(将军)跟安平郡主孤男寡女在一处呆了一天一夜,传出去了对郡主的闺誉可是大大的不妙啊!公子以往都很注意的,怎么眼看着就回到家了突然就拎不清了啊! 哎!他们必须闭紧了嘴巴,公子说的可不是“军法处置”而是“重刑伺候”,那就可怕了,这“重刑伺候”可是生不如死啊! 但是公子出现了,大伙就又有了主心骨,不然真是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啊! 卫靖从房车出去了就没再回房车了,在自己的院子里忙着进京前的准备,张晓瑛拿了一个飞行球跟一个古风玩具娃娃给萧十二让他当成礼物送给蛋子和妞妞,这个古风娃娃三十厘米高,披着又长又厚的黑发,带着金色发冠和耳链,所有的关节都能活动,小朋友们可以给她做各种式样的服装,这样的玩具娃娃她给府里十岁以下的女孩们一人买了一个,奚二丫奚三丫也有。 萧十二没要,说他已经给两个孩子准备了礼物,还拿给张晓瑛看,给蛋子的是两副黝黑的木材制成的小弓,正合适蛋子现在和大一些时候使用,游牧民族的孩子几乎是从刚学会走路就开始学习骑射,所以他们那里适合孩子用的弓种类更多,给妞妞的是一串花花绿绿的各种宝石串成的珠串,是草原上的贵族女孩节日时才戴上的装饰物。 单从价值上来说,这些礼物可比张晓瑛买的贵重多了,而且萧十二郑重其事地把礼物拿给张晓瑛过目,显然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真好看,妞妞肯定很喜欢。”张晓瑛赞道。 她知道萧十二一直在很努力地想当好两个孩子的父亲,蛋子一直就跟他挺亲的,妞妞开始有些抵触,但后面也好多了,他们出发前跟萧十二告别时也说:“爹爹再见,早日返家。” 萧十二憨憨地笑,给家人带礼物的感觉对他来说是很珍贵的体验。 已经进入腊月,京城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过年的物品,时值午后,两队人马分别从京城北门和京城东南门入城。 “卑职见过将军!” 守门的将官给卫靖行礼,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破骡车上赶车的车夫竟然是黑旗军主帅卫将军? 不是,这辆骡车倒也眼熟,安平郡主的车嘛!可卫将军也不必亲自赶车吧?不怕别人说闲话的嘛!虽然如今京城关于这俩人的闲话也不少。 “嗯,检查罢。”卫靖淡淡应道。 “得罪!”将官说道,例行公事往骡车里看了一眼,随即一挥手“放行!” 这骡车里明明也跟别的车子差不离,也不知晓安平郡主怎么就这么喜欢,听说她跟卫靖北征去了,这车子瞧着更破了。 东南门的车队却正好相反,一辆带有明显异域风情的漂亮马车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这辆马车车身刷着白漆,宝蓝色车顶四角垂檐,四个檐角还缀着金色小铃铛,随着马车的走动,小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这辆马车后面还跟着七八辆普通马车,赶车的车夫长相跟中原人很是不同,衣着服饰也不太一样。 “卑职见过张将军!”守门的将官也同样惊异地看着这一队人马,这辆马车一看就是小娘子坐的车子,张将军骑马紧随马车左侧,京城的传闻难道竟是真的? “这是三佛齐王女的车驾,后面的是她的随员。”张晓珲说道,把三佛齐的朝见文书呈给守将。 伊卡不愿跟伊媚儿坐车,现在就坐在他的身前,正好奇地看着这座巨大的城门。 守将接过张晓珲递过来的文书,粗略浏览了一下交还给张晓珲说道:“将军请。”自己带着士兵退过一边。 虽然守将对这个传闻中已经成了张晓珲未婚妻的三佛齐王女的长相十分好奇,但按例外邦的王子王女的车驾是不能检视的,那个坐在将军身前的小男娃也是外邦人长相,能得将军如此看护,看来就是三佛齐王子了,这小王子看起来浓眉大眼甚是好看,想来他嫡亲姐姐也差不到哪里去。 城门守将怀着一肚子八卦看着张晓珲的车队远去。 回到京城的武将第一件事是进宫面见皇上,不管是卫靖还是张晓珲都不能先回家,张晓珲安排亲兵护送伊媚儿姐弟先回柳泉胡同,他自己带着两名亲兵往皇宫赶去。 卫靖则一直把张晓瑛送到了柳泉胡同路口,这才骑上马带着护卫往皇宫赶去。 此刻现代社交上的一条新闻下的评论清一色都是:什么神秘房车凭空消失,没图没真相,造谣,举报了。 第五百五十六章 桃花 勤政殿内,皇帝沉着脸,显然很是不高兴,而张德源正看着手上的一张小纸条,脑子里“嗡嗡嗡”叫个不停。 这臭小子真是到哪都招惹这些破事! “陛下,此事或有误会,微臣恳请陛下给大郎一个解释的机会。”张德源向皇帝行礼说道。 虽然纸条上所说的事情很有可能,但是以张德源对儿子的了解,他不是会做出这种选择的人。 “他要娶谁何必向我解释,我又不是他老子!”皇帝气的口不择言,都不称“朕”了。 孙女前几日回了京城,说是已经见到张大郎了,这个他也收到飞鸽传书知晓张晓珲顺利返航,但是更详细的就不清楚了,只是看孙女神色平静,情绪平稳,以为她跟张大郎见面也挺顺利的,他老人家都开始展望写下赐婚圣旨的那一刻了,结果今日又收到信报,那张大郎竟然成了三佛齐的上门女婿! 难怪孙女这么快回京,虽然她的托辞是妇幼保健院离不开她这个稳婆头子,可她不也离开了一个多月了吗? 唉!自己可真是老糊涂了,如今想来孙女定是知晓了此事才早早回京的。 想到萧元锦当初决意要去寻找张晓珲,结果面对的却是这样的一个局面,老皇帝有多心疼自己亲孙女就有多恼恨张晓珲。 皇帝这么说话,张德源也不好接茬,便只能静立着等皇帝再发脾气,屋里的气氛越发沉郁,就在此时门外的小内侍禀报“大乾海军东海舰队主将张将军求见皇上”。 屋里的人一怔,皇帝正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喊道:“让他滚进来!” 这声“滚进来”声量颇高,在外面等候召见的张晓珲也听到了,所以小内侍战战兢兢跟他说“张将军,皇上让您滚进去时”,他只是点点头,神色平静地走进了勤政殿。 皇帝会生气这一点他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料到现在还气成这样,按说萧元锦回到京城也有好些天了,皇帝要生气也是在那些天才对。 “微臣参加陛下!”张晓珲一进殿就给皇帝行大礼,这大礼是双膝下跪身子微微向前附身双手行拱手礼,皇帝迟迟不叫他起身,张晓珲便静静保持这个姿势。 只不过自己老爹这时候出现在勤政殿让张晓珲有些意外,看来皇帝是刚刚听到了什么传闻,那自己老爹喊来出气的,而自己则刚好赶上了。 “恭喜你!听说你现如今成了三佛齐王室的乘龙快婿,还成了三佛齐国王。”皇帝冷冷说道。 这张大郎日常表现得对权势并不热衷,却原来是因为权势不够大!只是那三佛齐不过撮尔小国,即便求大乾敕封,也不过封个从三品将军衔,还不如你品级高,那王女带一个王国当嫁妆,难道我家央央的嫁妆就少了不成! 也罢!央央是没法带一个王国当嫁妆的。 皇帝自觉气短了几分,忿忿说道:“起来罢!你如今也是三佛齐国王,原也不必这般跪朕。” “谢陛下,微臣以为,微臣机缘巧合之下成了三佛齐国王,乃是依托了我大乾海军军力,与其说是微臣成了三佛齐国王,不如说是三佛齐王国归顺于我大乾,且微臣并未成为三佛齐国王的女婿,此事还请陛下容微臣一一禀告。”张晓珲说道,声音平稳沉静,仿佛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 他说完这些话以后才站起身,又对皇帝拱手一礼,接着转身对张德源也行了一礼喊道:“爹!” 张德源点点头,没说话。 而皇帝听说张晓珲并没有成为三佛齐的女婿气就消了一大半,看张晓珲又觉得顺眼了几分。 “说来听听。”他说道。 张晓珲从公文包拿出三佛齐的朝见文书双手呈送给皇帝,正常来说外邦的这类文书要交给鸿胪寺,再由鸿胪寺协调皇帝接见事宜,一般的小国使节要见皇帝一面并不容易。 皇帝接过翻看两下就放过一边对张晓珲说道:“说吧!” 张晓珲拿出海图铺在御案上,把他这次远航在哪里发生了海战,怎么去到的新洲,回程遇到风暴到塔州躲避,在塔州哪里发现金矿,最后怎么打跑了朱罗人收了锡兰,被三佛齐老国王指认为前世儿子继承了三佛齐王位详细说了。 对皇帝来说,谈及国事,亲孙女的终身大事便要暂时搁置了,他没想到张晓珲这次连锡兰都拿下了,而且皇帝毕竟不是现代人,头脑中对世界地图并不熟悉,通过张晓珲的解说,才清楚了锡兰的地理位置和它的重要性,心中对张晓珲生的气也完全消散了。 最后当张晓珲拿出罗桓一路上画下来的见闻图册给皇帝观赏时,老皇帝已经是兴致勃勃的了,他老人家虽然见多识广,那片缕不着的野人和食人生番并不能让他惊讶,但是当他看到张晓珲被一头巨鸟追着跑时仍旧极为诧异。 “竟有如此巨大的巨鸟?”他问道,那图册的另一边还详细记述了这巨鸟的身高体重毛发,甚至煮熟后滋味如何都写的清清楚楚。 “是的。”张晓珲答道。 “好地方!好地方!哈哈哈哈!天佑我华夏!大郎,你是我大乾的大功臣!”皇帝龙颜大悦,畅快地哈哈笑着说道。 “陛下,微臣不敢居功,此次远航全赖陛下鼎力支持才可达成。”张晓珲说道,态度恳切,对他来说,这些事情并不算难,把更多华夏族人带到新大陆这件事本身就是对张晓珲的最大奖赏。 皇帝更是满意:“你不必过谦,若是没有你,朕便是想支持也没人可支持去,你便安心做着那三佛齐的国王罢!你该得的封赏爵位原本就比那三佛齐国王的品级高,朕明日就让礼部拟旨。” 这张大郎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把大乾的疆域扩大了三分之二,若是算上海域那更是翻了一倍不止,如此功绩再不敕封实在是说不过去。 以往他们以为盲目扩张会虚耗国力,但他自从了解了那另一处世间一个叫“葡萄牙”的小国,仅以区区大乾一个州郡的土地,不足一百五十万的人口,靠着航海成了当时的天下霸主,在几大块陆地都有他们的领土,甚至还在大乾如今的南海郡占了一小块地盘,他便觉得以往的眼光见识实在是过于狭隘了。 张德源正想以张晓珲年岁太小不宜封爵替他推辞,小内侍在门外禀报“大乾黑旗军主将卫将军请求觐见皇上”,张德源心中一喜——他日思夜想的大宝贝闺女回来了呀!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喜色。 他向来沉稳,这欣喜来得过于明显,皇帝跟张晓珲都看着他,皇帝是知晓他是因为张晓瑛回京高兴的,张晓珲并不知道,不由得在心中吐槽——这还只是未来女婿,比见到自己亲儿子还激动,以后成了女婿后更是不得了,真是的,那小子有啥好的。 “传!”皇帝说道,跟刚刚那句“让他滚进来!”完全不同。 卫靖进了勤政殿就先给皇帝行礼,他在殿外就听到里面在说话,知道张德源父子俩都在,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他知晓了张家的所有秘密,还跑到现代逛了一日,张家父子知晓了不知他们会作何感想。 “先见过你岳父和大郎罢。”皇帝说道。 “五郎见过张叔。”卫靖给张德源行礼。 “辛苦了。”张德源回应他道。 “大郎。”卫靖又对张晓珲行礼,张晓珲给他还礼,总觉得卫靖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安平可好?”皇帝问道。 张晓珲很意外,怎么一见卫靖就问妹妹呢?妹妹又没过门,他盯着卫靖的眼神不由得犀利了几分。 “微臣已经把安平送回到柳泉胡同路口,她很好,还胖了些。”卫靖说道,被张晓珲的眼神盯得颇有些不自在。 “你们这一去去了大半年,都到了何处?”皇帝问道,看到张晓珲微蹙眉头,心里“哼哼”——就知晓心疼自家亲妹,也不想想央央跑一趟泉州难道就不是吃苦受累么? “到了极北之地,那些地域的洋面上即便夏日亦漂浮冰块,冰块多得甚至堵塞航路,但仍有白夷驾船前来,我等在小海沿岸歼灭了两千白夷,到鲜卑属地林带又歼灭了一千白夷,缴获白夷船只溯游而下,陛下请看,此为我等大致绘制的舆图。”卫靖拿出一副地图,张晓珲把自己原先铺在御案上的地图收起,空出位置给卫靖。 “大郎,你看看五郎绘的图如何?”皇帝说道,这世间哪块陆地长了什么形状张大郎最熟悉不过。 “虽说不上准确,但也大致如此,此地应是一个狭长的海湾。”张晓珲说道。 “正是,约有上千里长,我等在此处立碑显示领地主权,当地部族乃高车人,亦已归顺我大乾,白夷在此建了一处大营,被全歼后安平在此处设立了一个女子银狐自卫队。”卫靖说道。 其余三人听着都面色凝重。 “为何是女子自卫队,女子如何自卫?”皇帝问道。 “那一带的男子无论大小都被白夷屠尽,只留下女子,我等解救出这些女子后安平担心她们没有自保能力,便亲自训练她们,教会她们使用枪支自卫。”卫靖说道。 皇帝沉吟一下问道:“如此苦寒之地要守住着实不易,不知这些地带可能种些庄稼?” “可种些土豆春小麦亚麻此类作物,目前还是以发展畜牧业更划算,当地民众大多仍是以采集渔猎为生。”张德源说道。 “嗯,只要能种地便能把人移过去先占着,咱们如今苦一些,子孙后代便能多腾挪一些,日后有了铁路,前往此地也不会辛劳太过。”皇帝说道。 “据微臣所见,那一片区域虽然苦寒,但物产极丰盛,林中亦有许多珍禽异兽。”卫靖说道。 他这次事实上的北征收拢的领土比张晓珲带着舰队找到的两块陆地还要大,但这更像一次探险活动,这些土地也不像那两块新陆地一样只要大乾把人移过去就能开发,而且北胡各部族间也各有纷争,要长治久安并不容易。 而且因为带着张晓瑛,这更像是一次游山玩水的长途旅行。 “嗯,五郎你把这一路所见所闻也像大郎一般写个折子给朕,你俩先回府休整,张爱卿留下,朕还有事需与你相商。”皇帝说道。 国家大事处理不完,但是孙女的委屈不能白受。 等张晓珲跟卫靖行礼出了勤政殿,皇帝说道:“朕方才错怪大郎,还望爱卿莫往心里去。” “陛下言重,大郎年纪小不懂事,原本就需您多多提点,微臣自不会多想。”张德源忙向皇帝行礼说道。 “说起来,也不光是大郎年纪小不懂事,朕的孙女也不让人省心啊!前两个月她听闻大郎生死不明,带了五十护卫骑着一路骑着快马赶去泉州,唉!”皇帝唉声叹气,十足一个忧心儿孙的普通老头儿。 张德源呆住了。 这什么情况?儿子究竟懂不懂这事? “敢问陛下,不知公主如今可回了京城?”他问道,声音里透着一丝紧张。 要是公主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就造孽了啊!一个女孩从京城骑行到泉州,他光是想想就觉得心惊肉跳。 吓不死你! 皇帝看到张德源的反应心里畅快,恨不得说孙女如今音讯全无好再吓他一吓,可他毕竟身为九五之尊,自然不能过于放飞自我。 “前几日倒是回了,可人是瘦得都脱了型,朕瞧着很是心疼。”皇帝说道,这点他可是没瞎说,娃就是瘦了,至于算不算脱了型,他说算那便算。 “不知她可见着了大郎?”张德源问道,心中松了一口气。 “说是见着了大郎她才回的,这俩孩子又大了一岁了,你上回说你也不能做大郎的主,如今一年过去了,你问问他可有改变主意?”皇帝殷切地说道。 “微臣这就回去问他。”张德源说道,脑袋有开始发涨。 绕来绕去,这臭小子仍是绕不开这些事情啊! 在张家父子俩面见皇帝的时候,张晓瑛在一片欢腾声中进了府,府里的小朋友们刚好放学回家,正在胡同里追逐打闹,看到张晓瑛的骡车拐进胡同口就惊叫着跑过来。 张晓瑛只好提前下了车,她早有准备,从包里拿出花花绿绿棒棒糖分给小朋友们,但是三妞和六郎拿了糖也不放开她,妞妞和蛋子则被萧十二一手一个抱起来开心地笑着,奚二丫奚三丫奚小弟也高兴地笑着。 可是很快就轮到张晓瑛惊叫了,闻讯赶出来的陈灵秀竟然挺着大大的肚子,眼看着已经是快要生了! “天啊!” 张晓瑛又惊又喜又难以置信,比她还更加难以置信的是萧十二,他完全惊呆了,定定地站着一动不动。 他竟然会有自己亲生的孩子!本来有妞妞和蛋子喊他“爹爹”他已经很满足,可很快还有更多的孩子喊他“爹爹”! 陈灵秀脸红红地走过来,她毕竟年轻,再加上有李岚指导孕期饮食起居加上注意运动,怀了孕的她并没有显得臃肿变形,反而更添加了一层母性的辉光。 “爹爹赶远路累,快下来。”她对两个孩子说道。 她跟萧十二才成亲不到四个月,还算是新婚期呢!萧十二就离开了家,这一去回来了就多了一个娃。 “娘子,多谢你!”萧十二也不知晓该怎么表达,呐呐地说了这么一句。 “不用客气,这也是我的娃。”陈灵秀说道。 大伙都不急着进府,反正李岚跟张德源还没回家,正热闹着,一阵清脆的铃声和马蹄声传来,接着胡同口出现了一辆漂亮的马车。 看着马车的亲兵服饰,张晓瑛不由得喊道:“哥哥?” 马车车帘掀开,露出一张娇美的容颜。 张晓瑛愣住了。 这……我哥又惹桃花债啦? ------题外话------ 感谢山竹老师的打赏和鼓励!感谢大家的投票支持!七姑会继续努力! 第五百五十七章 妹妹 来了大乾这么久,张晓瑛也了解了不少古代的行为准则,男子是不能随意往家里带女性友人的,带回家的那都是有着特殊关系的,当然女子更不能往家里带无关男人,否则后果很严重。 因此张晓瑛一看到马车里的女孩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浮起了这个念头。 张府众人用的马车都是最普通的,关键是实用,反正再好的车子也没法做到舒适的程度,而且整个府里最娇养的姑娘坐的还是最破的骡车呢!因此看到这么漂亮的马车大伙都觉得可稀奇了,不管大人小孩都盯着马车看。 马车上容颜娇美的女孩也扑闪着大眼睛看向众人,又一个小脑袋也从女孩身后伸出来往外看。 “哈啾!” 女孩打了个喷嚏,有些不好意思,对张晓瑛笑了一下,露出两排整齐雪白的牙齿,煞是动人,马车在骡车后停了下来。 “卑职见过郡主!将军进宫觐见皇上,命我等护送王女回府。”张晓珲的亲兵队长王大海下马向张晓瑛行礼后说道。 张晓瑛正想问是哪国王女,已经下了马车的女孩又连打了三个喷嚏,她虽然穿的衣服不少了,但是没带围巾,大乾衣裳的式样又容易在衣领那里进风。 得,她哥去的是南海,这位王女大概率也是那一带的,生活在热带地区的人一来到京城就赶上冬天,肯定是不适应这种天气的,病了就麻烦了。 “辛苦了,先进府歇歇脚。”张晓瑛说道,向这个女孩走过去。 “你好!”她向这个女孩浅浅行了一个福礼,脸上带着柔和亲切的微笑。 既然是哥哥让带回家的,不管是王女还是什么女,总归是哥哥的客人,她做妹妹的自然要尽心尽力帮着招待好。 “你就是晓瑛妹妹罢,妹妹吉祥!”伊媚儿双手合十对张晓瑛说道。 眼前的张晓瑛让她很是意外,王兄说过他的亲妹妹是大乾的郡主,可这大乾郡主的衣着打扮还不如她在泉州见到的富商家里的女子呢! 不过她的衣着虽不鲜亮,可那张小脸真是好看,白里透红活像粉色的珍珠。 女孩们见面总是不免先关注对方的容貌,而且虽然伊媚儿年纪比张晓瑛大,但是她的个子还没张晓瑛高,显得很是娇小玲珑。 张晓瑛又是一怔。 这都喊上“妹妹”了,难道是生米煮成熟饭了吗?不应该啊!这位王女看起来也还是个未成年少女,她哥不至于这么禽兽吧? “我叫张晓瑛,王女请跟我进屋,外面冷,这位是小王子吗?”张晓瑛笑咪咪说道。 伊卡也下了车过来牵着姐姐的手,他听不懂大乾官话,有些紧张。 张晓瑛拿出一根棒棒糖递给伊卡,嘴里说道:“棒棒糖。” 伊卡迟疑着不接,六郎在旁边对他说:“甜的,好吃。”把棒棒糖放进嘴里给伊卡示意棒棒糖的食用方法。 伊卡毕竟也只是一个五岁多的孩子,接过棒棒糖好奇地看着。 陈灵秀也走过来说道:“怪冷的,先进府再说,别伤风了。” 不管会不会是珲哥儿媳妇,来了就是客,表弟不是随意的人,这女子身份定然不简单。 伊媚儿姐弟俩跟着张晓瑛进了府门,被请进了待客厅,张晓瑛也留在待客厅陪客,有衣着统一的侍女端来热水香皂给她们洗手,看起来训练有素。 伊媚儿又打了几个喷嚏,她赶紧捂着口鼻说道:“真是对不住。”心里也有些害怕,自己好像要生病了。 张晓瑛听她说话都带上了一些鼻音,洗了手以后拿出一张纸巾对角折起,再拧成一根尖尖的纸棍对伊媚儿说道:“王女请看着我,我教你一个预防伤风感冒的法子,叫‘取嚏’法,这个法子就是通过让自己打喷嚏排出刚刚侵入体表的寒气,这样做很大程度可以避免伤风感冒。” 张晓瑛说道把那根纸棍的尖头伸进自己的鼻子,很快就打出了一个喷嚏,她再伸进去找到敏感点,再打了一个喷嚏,看起来滑稽又可笑。 一般她取嚏预防感冒时都会用手绢捂住口鼻,但是现在为了给伊媚儿示范,就只是在打喷嚏的时候才捂着,伊媚儿睁大了眼睛看她问道:“真的可以吗?” “你试试,我用这法子挺灵的。”张晓瑛说道,动手做了一根纸棍给她。 这个“取嚏法”也是她外祖父传下来的,主要用在刚着凉想感冒的时候,觉得鼻子痒痒时就通过刺激鼻粘膜打喷嚏,他们一家都用这个法子预防着凉感冒,这次去鲜卑利亚许多人一开始不适应容易感冒,张晓瑛把这个法子教给大家,没有纸棍就拿一根尖尖草代替,一时间营地里一段时间都是此起彼伏的喷嚏声,特别是早上刚起床的时候,整个队伍没有一个人因为着凉生病的。 但是这个法子也有局限,就是十二岁以上才可以这么做。 伊媚儿学着张晓瑛的样子把纸棍伸进鼻子里,虽然这个举动多少有些不雅,但是跟健康比起来,这点不雅就不必理会了,况且她还半挡着脸。 结果纸棍刚刚伸进鼻子一点点,她就连着打了四五个喷嚏,张晓瑛鼓励她道:“再来,一直到打不出喷嚏为止,这样寒气才算排完了。” 伊媚儿又试了几次,一直打了十几下才终于打完了喷嚏。 “把鼻涕擤出来就好了。”张晓瑛又给她递了一把纸巾。 按现代医学的说法着凉感冒是鼻病毒在鼻腔里快速繁殖,取嚏后鼻子里会分泌大量鼻涕,把鼻涕擤出来鼻病毒也跟着被大量排出了。 伊媚儿照着张晓瑛的指导做完以后,原本不舒服的鼻腔清爽了许多,她心里不由得对张晓瑛产生了好感。 “你虽然穿的衣服不少了,但是没戴围巾,脖子着凉也很容易感冒。”张晓瑛说道。 她哥毕竟是男人,这些细节问题考虑不到,而这位王女显然没有在寒冷地带生活的常识。 伊媚儿不好意思地说道:“王兄跟我说过了,我不习惯戴围巾。” 跟不习惯穿鞋一样,伊媚儿姐弟也不习惯戴围巾,可这围巾京城本地人不戴没什么,他们不戴可就容易生病,毕竟他们的身体从来没有体验过二十度以下的低温。 “出门还是要戴的。”张晓瑛说道,一点都没把伊媚儿口中的王兄跟自家亲哥联系起来。 侍女送来茶点,张晓瑛陪伊媚儿在待客厅坐着等张晓珲回府,伊卡很快就跟蛋子六郎奚小弟混熟,跟他们玩去了,虽然语言不通,但是小朋友们总有自己的交流方式,反而因为这样感觉更有趣,特别是他们带伊卡去见京京,伊卡又惊又喜,因为他也养了一头小象,结果打仗时被人趁乱偷走了,相比之下,他养大象的经验比张府的小朋友丰富多了。 卫靖跟张晓珲一起出了皇宫,两人的马匹跟护卫离得不远,卫靖对张晓珲说道:“回见。”就要往自己的马匹走过去。 “站住!”张晓珲说道,双眼盯着卫靖的眼睛:“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卫靖自从在黔中跟张晓珲经常接触后就觉得他有兄长之风,现在他知道张晓珲在现代其实是一名成年男子,也知道张晓瑛在现代的年纪,怪的是他面对张晓珲时感觉面对的是现代年龄时的张晓珲,而面对张晓瑛时就没有这种感觉。 其实卫靖有这种感觉并不奇怪,张晓珲在现代本来经历就复杂,心理成熟度比一般男性要高,但是张晓瑛正相反,从小就无忧无虑,导致她的心理年龄也比较幼稚,而卫靖属于少年老成,又一直关注张晓瑛,对她的印象早就先入为主。 此时被张晓珲这么盯着,他一阵心虚,往四周扫了一眼,离他们最近的守卫也有五十米远。 “我……昨日从四千米高空上跳伞,”他顿了一下又说道,“从飞机上跳下来。” 张晓珲目光凝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是说,你坐飞机跳伞,就在昨日?”他冷声问道。 “没错,几个月前我已经可以进入房车,前日房车把我跟贝贝带回了现代,我们可以在现代呆够二十四小时,昨晚我们就回了大乾。”卫靖尽可能清楚简短地说道。 他没猜错,房车是张家最重要的秘密,现在他闯进了这处最隐秘的角落,马上就引起了张晓珲的防备猜忌,哪怕自己是他的亲妹夫。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张晓珲冷冷说道。 房车太重要了,如果是心怀不轨之徒得到了房车,利用房车带来的先进科技,绝对可以把这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如果是这样,他宁可把房车毁了也不能让房车落入这种人手里,这世间有的是丧心病狂的野心家。 “你可以放心,我并不能自己进入房车,需要贝贝领着才可以进去。”卫靖说道,他当然知晓张晓珲顾忌的是什么,他也不能向他保证自己不会怎么样,即便他指天发誓张晓珲也不见得会相信他。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人性往往是经不起考验的。 张晓珲冷静下来,他有时候也会想,这房车应该是由什么人在控制着,最大的可能就是未来世界的科学家,他们也关注着自己一家人在大乾的所作所为,卫靖应该也是被允许才能进入房车里的,否则房车不会把他带回现代。 但是房车并没有对他们一家提出过什么指导意见,他们也只能是小心翼翼摸着石头过河,不敢走得太快也不能停步不前。 “你今日不管多晚都要过我府里一趟。”张晓珲说道,如果不是顾及卫靖要回府见过父母,他其实都想把他直接带回家拷问一番。 “好,我会尽快。”卫靖说道。 既然张大郎防备他,他就应该尽力让他放下戒心,他如今也算是他们这个现代小团体的一员了。 张晓珲回到家,府里的小朋友们都到后园子去了,只有张晓瑛跟伊媚儿仍旧坐在待客厅等着他,伊媚儿的随员被安置在另一间屋子,伊卡的看护跟着他在后园子,这些看护里就有之前专门负责照顾伊卡大象的人,他嘴里发出的声音京京仿佛能听得懂,欢快地“昂昂”回应着。 张晓珲出现在待客厅门口,张晓瑛跟伊媚儿都站了起来。 “哥哥!” “王兄!” 两人都高兴地喊道,但是张晓瑛愣住了,转头去看伊媚儿,伊媚儿脸上的欢喜一点不比她少。 现在比她还多了,因为张晓瑛心里有些不自在了。 王兄?这是什么情况? 她刚刚已经知道了伊媚儿来自哪里了,三佛齐嘛!她还坐过三佛齐航空公司的飞机呢!在号称“万岛之国”的印尼旅游时从一个岛屿到另一个岛屿就得坐短途飞机,这些短途航线就是三佛齐航空公司垄断的,巨港她也去过的,伊媚儿就是三佛齐的王女,但是她哥竟然成了伊媚儿的“王兄”! 什么鬼?她宁愿这位王女是她嫂子! “伊媚儿。”张晓珲先对伊媚儿点点头,才对张晓瑛说道:“贝贝你长高了不少啊!” 分开了将近一年,妹妹长高了一大截,出落成少女的样子了,亭亭玉立的,他对卫靖更不放心了,而他自己也不好动不动就乱薅她软软的头发了。 “哥,你怎么成了王兄?”张晓瑛问道。 “这事晚上再说,现在先安排好伊媚儿跟伊卡的住处,伊卡呢?”张晓珲说道。 “跟六郎蛋子去后园子了。”张晓瑛答道。 “不错,这么快就混熟了,伊媚儿,以后你有事就找贝贝,贝贝,你以前不是嫌我是哥哥,羡慕别人有姐姐想把我换成姐姐吗?伊媚儿就是你姐姐了。”张晓珲对两个女孩说道。 好吧!对于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姐姐,张晓瑛虽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也只能勉强接受了,不然怎么办?难道她还能撒泼打滚说“不要”? 唉!以后她就不是她哥唯一的妹妹了呢!苦逼的穿越人生! 张晓珲看着妹妹讪讪的表情心中暗笑,果然妹妹的小心眼在哪都是一样的,小时候她就不厌其烦地对堂妹说“我才是哥哥的亲妹妹,你是堂妹,不能喊‘哥哥’,要喊‘堂哥’”,对他的独占欲表现得十分明显。 其实对他来说,伊媚儿和伊卡更多的是责任,妹妹那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独一份,没有任何可比性,这一点还是要对妹妹讲清楚的,不能让她怀有心结。 很快张德源跟李岚也回到了,还带着南瓜土豆,这两只已经满地跑了,像两个小肉炮弹似的,虽然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哥哥姐姐,但他俩每天晚上都跟着娘亲看哥哥姐姐的照片和视频,所以他们对哥哥姐姐一点都不陌生。 张晓珲轮流把他们举高高,一边一个把他们抱在手上,张晓瑛不管不顾地拿脑袋拱他们圆圆的小肚子,待客厅里回响着欢乐的笑声。 李岚在路上已经听张德源说了伊媚儿和伊卡的情况,她向来心肠慈善,对这两个遭逢人生巨变的孩子很是怜惜。 “到了府里就算回到家了,咱们家里人多,有什么不方便的就直接跟我说。”李岚微笑着对伊媚儿说道,她的出现让伊媚儿觉得分外安心。 原来王兄的母亲是这般和善慈悲的女子,难怪把王兄教养得这般好呢! 李岚亲自带着伊媚儿去挑选院落,安顿好他们姐弟俩,一家人才真正的聚在了一起。 原来的小书房已经被改造成了投影室,靠墙摆着长沙发,正院现在只有他们一家人住着,厨房也搬出去了,张德源重新设计了一个带餐厅的新厨房,是在原本的空地上另起了一座建筑。 一家人挤在沙发上,各自都有说不完的话,张晓珲遇到风暴是大家最关心的,就由张晓珲先讲,张晓珲一边播放自己录下的视频一边解说,从房车拿下来的幕布上出现了巨大的恐鸟,李岚跟张晓瑛都不由得发出了惊叹声。 张晓珲说到了他怎么拦下罗贞陀罗屠杀三佛齐王室,继承了三佛齐王位的过程后对张晓瑛说道:“贝贝,哥哥不可能不管伊媚儿姐弟俩,你在哥哥心里是独一无二的,哪怕咱妈再生一个妹妹也不能跟你比。” 他在现代看着妹妹长大成人,又一起穿越到了古代,妹妹已经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张晓瑛眼圈红了,她挽着张晓珲的胳膊,把脑袋靠在哥哥肩膀上说道:“我知道。” 对她来说,哥哥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屋里的氛围也感染了坐在哥哥姐姐腿上的南瓜土豆,南瓜摸着张晓瑛的脸说道:“姐姐我喜欢你。” 土豆也伸手过去摸她说道:“姐姐我也喜欢你。” “是我先说喜欢姐姐的。” “可姐姐最爱我。” “不是,姐姐最爱的是我,我是姐姐先接出来的。” “姐姐最爱我,她吃我的屎!” 随着小土豆奶声奶气的语音落下,卫靖出现在了小书房门口。 第五百五十八章 洁癖 小书房里一阵安静,大家都尴尬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卫靖,而卫靖显然也很愕然,脸上甚至出现了茫然的神色,南瓜土豆也因为有陌生人突然出现不吵架了,都在好奇地观察着他。 卫靖其实是一路听着张晓珲跟张晓瑛的对话南瓜土豆吵嘴中走近小书房的,他到了张府大门护卫告诉他张晓珲交代了让他一来就直接到小书房,于是他一路无阻听到了这句让他难以置信的话。 他家贝贝竟然吃屎? 她可是切个果都要在火上烤一下刀刃的人啊!看见什么都觉得那上面会有多少多少细菌,什么什么病毒,饭前便后外出回家都要仔仔细细洗手,洗手还要讲究一个七步洗手法,简直都算是有洁癖的了,可吃屎是什么鬼? 不可能!肯定是小儿胡言! “土豆啊,姐姐不是吃你的屎,是给你吸出胎粪,五郎来啦!快进来吧!”李岚站起来招呼卫靖,顺便给自家闺女辟谣。 姑娘家在自己未婚夫面前被说吃屎,这简直就是灾难啊! “五郎见过张叔婶子。”卫靖反应过来,给张德源李岚见礼,接着又听见土豆说道:“六郎哥说的,粪就是屎,我们拉的屎送到地里就是粪。” 张晓瑛恨不得捂住土豆的嘴,张晓珲把土豆举起来说道:“姐姐当初为了救你把你嘴里的胎粪吸出来,不然你的小命就没啦!” “所以姐姐最爱的是我。”土豆依旧不屈不挠地强调这一点。 “爱你爱你,姐姐最爱你!”张晓瑛拉过土豆在他嘴上狠狠亲了一口。 南瓜着急地站起来扒着张晓瑛的脸也在她嘴上“吧唧”使劲亲了一口大声说道:“那我最爱姐姐!” 张德源李岚张晓珲都哈哈大笑,卫靖也忍俊不禁,傻乎乎看着张晓瑛,心里想道——他家贝贝真是人人抢着爱,不过他自己才是世间最爱她的那个人。 书房的沙发是一个整体,完全按照书房的尺寸定做的,像一个不规则门框,中间长两边短,靠内墙那边又比靠门这一边长一半,张德源坐在沙发靠内墙那头,张晓珲张晓瑛李岚带着南瓜土豆挤挤挨挨坐在沙发中间,卫靖刚刚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这景象在卫国公府是不可能出现的,他家兄弟几个要是敢把他爹挤过一边自己坐主位上,那挨板子还是小事,传了出去一个“不孝”的名声扣下来,职衔都有可能被撸了。 大伙在笑声中站起来,张德源招呼卫靖:“五郎过来这里坐。” 他自己往沙发中间挪过去。 “是。”卫靖答应着走过去坐在张德源原来坐着的位置。 张晓瑛回亲了一口南瓜就把他扒拉下来放到沙发上,给卫靖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顺势坐在他旁边问道:“卫五哥,你还敢娶我不?” “我不娶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卫靖答道。 “贝贝别说傻话。”李岚慎道。 闺女这一趟出门她跟张德源都担心她受不了,毕竟他俩太了解自家闺女娇生惯养的德性,结果回家一看,闺女不光长个了,还胖了些,小脸红润润的瞧着让人安心,显然卫靖这一路上对闺女那是用心照顾了的,不然按照古代行军打仗的艰苦程度闺女哪能这样?夫妻俩对卫靖这个准女婿也就更加满意了。 张晓珲把靠近他爹的位置让给他妈,心里暗叹,妹妹刚刚还因为自己成了伊媚儿的王兄不高兴呢!这一见着未婚夫就把亲哥扔一边去了,女生外向啊! 大家坐好,座位调整成了张德源李岚带着南瓜土豆坐沙发中间,张晓瑛卫靖坐靠内墙那侧,张晓珲坐另一侧,小书房不大,沙发一共也不到四米长,也还算是拢在一起。 “爹,妈,哥哥,我要跟你们说件事。”张晓瑛看看卫靖又看看家里人说道。 卫靖进入房车是大事,她俩回了一趟现代又是更大的事情,只是刚刚因为大家更关心哥哥出海遭遇风暴,所以她才等到现在跟家里人提这事。 “什么事?”李岚心里一惊,看闺女郑重其事的样子,生怕她提出要提前过门,当娘的最怕的就是这样的事情了。 张德源也心中一沉,只有张晓珲淡定如故,他知道妹妹要说的是什么事情。 “我俩昨晚才从现代回来,还买了很多东西。”张晓瑛说道。 李岚眼睛都瞪大了,张德源脸上也变了色。 “你……你俩……现代?”李岚觉得自己都不会说话了,“能回现代了?” 天老爷啊!她还开什么纺织厂,回现代去要啥有啥,她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美容院做一个全身SPA,她的会员卡里还有差不多一万块钱呢! “别急,先听贝贝说是什么情况。”张德源对自家媳妇说道,要说谁最想回去现代,大概就是他媳妇了,晚上睡觉前总要跟自己唠一唠在现代时的事情,只是她在孩子们面前不表现出来罢了,这不,一听说有可能回现代她就装不了了。 “不是,在我们出发的第一天卫五哥就无意中跟着我进了房车,然后前晚我们在房车里的时候突然发现房车回到了现代,仪表板上显示的文字说明我们只能停留二十四小时,我就领着卫五哥出去了。”张晓瑛说道,看着爹娘俩既震惊又失望的样子说不下去了。 她也是这会才发现,原来爹娘比她还想回现代呢! “是回到现代的京城吗?”李岚问道。 “是。”张晓瑛说道。 “你回家了吗?咱家钥匙都在车上呢!”李岚说道,她可是有不少好东西没带来大乾的啊!同样都是珠宝,现代的珠宝工艺比大乾的好上太多了!闺女也是知道她的珠宝箱在哪里的。 李岚想到自己那些精美绝伦的首饰时心跳都加快了。 “没有,娘,咱都过来两年多了,房子里都住了别人了吧!”张晓瑛说道。 “可惜我那一箱宝贝了!”李岚叹道。 “娘,您自己都是珠宝店老板了还惦记你那箱宝贝哪!”张晓瑛说道。 “嗐!那不一样啊!这不是我念旧嘛!而且工艺上还是差一些的嘛!”李岚说道。 “好了,珠宝不是重点,你俩别打岔。”张德源说道,这母女俩是在转移话题,不让他问卫靖话呢! 可能不问吗?卫靖不是一般人,卫国公府的势力涵盖大乾三分之一兵力,而他不光进了房车,还回了一趟现代,张德源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五郎,”他看着卫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你……怎么想的?” 卫靖几个月前就已经进了房车,以张德源对卫国公府行事风格的了解,卫靖应该已经最大限度摸清楚房车的功能,知道房车能带来什么了。 “张叔,大郎,我此前曾经不明白,大郎可以制造出如此厉害的枪炮,为何甘于只做一名小小的武官,而不是自己另立山头,以这枪炮的威力,再加上那蒸汽船跟火车,别说中原地带,便是一统全球也只是早晚的事情。”卫靖说道,语声沉静。 这些话可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了,如果不是极为信任张家人,他是万万不会当着他们的面说出来的,而现在南瓜土豆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他俩一到点就睡,两小只挤在一起安全感十足。 “可我通过这几个月在房车进学,特别是了解了咱们的国家之所以成为现代的现状的历程,也大概明白了大郎这么做的缘由。”卫靖又接着说道。 “其实也不复杂,我们这么做也不过是因为这是代价最低收益最大的一种途径,即便当了皇帝又如何,曾经的强汉盛唐皇室后人也大多都是普通人,如果我们的族群只迴于一地不停内卷,被别人欺压只是早晚的事情,到那时即便贵为一国之君也同样受尽屈辱。”张晓珲说道。 顿了一下他又接着道:“你大概也了解了,现代国人对帝制是极为反感的,而利用房车把我们送到大乾的人应该是比现代更为久远的未来人,因为据我所知,现代是没有这等技术的,而我相信这些未来人更不会喜欢帝制,也不愿看到我等为了一己之私浪费时间和资源,如果我们走偏了,不排除他们会送另一批人过来,然后我们的房车就只是骡车了。” “我明白的。”卫靖点头说道。 如果真的发生了张晓珲最后描述的事情,房车变成了骡车,一方面他的贝贝就得吃大苦头,另一方面对于他们来说又多了许多的不确定性,如果是他们的对手拿到了更为先进的现代科技,对他们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我就不多说了,你刚刚没看到我出海的视频,现在看吧!”张晓珲说道,又把他们刚刚看过的视频给卫靖放了一遍,反正大家看了一遍也没看过瘾,而让卫靖看到新大陆这般的广阔天地,也就不会把眼光局限在一处。 如果说张晓瑛跟她爹妈仅是对巨大的恐鸟感到震惊,卫靖却几乎是在震惊中看完了视频,虽然他通过房车了解了现代世界,却没想到在大乾要去到一个这么遥远的岛屿是这样充满了未知,他以前面对的敌人基本上是差不多的人群,哪怕那黄毛野人也都知道蔽体遮羞,张晓珲接触到的那才是真正不着片缕的野人。 同时新洲上没有哺乳动物和生活着巨大的恐鸟这个现实也让他觉得匪夷所思,毕竟在极北之地那般严酷的环境下都生存着各种动物,而那巨鹰袭击恐鸟的过程简直让他血脉偾张。 果然出海远航比在陆地上征战带劲多了! 因为张晓瑛跟张晓珲回家,晚饭要额外做好吃的,而且因为伊媚儿姐弟俩的饮食习惯跟大伙有差异,张晓珲开了个菜单子给奚三娘让她尽量买回来,因此晚饭还需要花费更多时间才做好,他们看了张晓珲的视频后又看了张晓瑛拍摄的视频。 在看到那座废弃汉朝宫殿的时候,卫靖向张德源问道:“张叔,为何鲜卑利亚诸部明明是与中原各朝代渊源更深,鲜卑利亚最后却落入白夷之手呢?” 这是他了解了现代的近代史后最最意难平的,华夏政权不光丢掉了鲜卑利亚这块极为富饶,被白夷称为“金子般沸腾的土地”,连小海也丢失了,而由于小海的水深乃是世界上最深的湖,淡水资源多到用之不竭,白俄在现代最神出鬼没的武器潜艇都是在小海试验成功的,且整个国家便如一头巨兽一般横亘在华夏子民头上。 “这个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最主要的还是气候原因,鲜卑利亚地区对我中原人来说是苦寒之地,但白夷的祖地也基本是类似气候,人类迁徙有一个同纬度的说法,同样的纬度下两个地区气候就算有差别也不会太大,因此人们更容易迁徙到同纬度的地区定居,从而真正掌控这些地带。”张德源说道。 “好像文明的传播也有一个类似机制,就是说同纬度的地区耕种条件接近,因此可以互相交流学习发展。”张晓瑛说道。 “确实是这样的,所以文明都在北半球出现,但是南半球像新洲塔州许多地区气候就很好,适合咱们大乾人移居。”张德源说道。 “适合咱们大乾人移居的地带还有很多,虽然那些地区不像新洲塔州那样要么是无人岛要么人口极少,但那些地区的土著跟咱们人种接近,文明程度极其低下,目前应该还处于新石器时代,咱们移居过去,可以带动他们进入华夏文明,同时扩大族群生存空间。”张晓珲说道。 “大郎你说的是现代的太平洋对面的大陆吗?”卫靖问道。 据他所知,在现代那可是超级大国的所在地。 “对,那里南北两块陆地原本生活着大量的黄种土著人,白种人到达后土著人急剧减少,没多久就成了白种人的天下了。”张晓珲说道。 第五百五十九章 留种 夜幕笼罩了京城,偌大的卫国公府只有主院一处灯烛明亮,正厅里,卫国公夫人两手握着一个茶盏闷闷不语。 儿子好不容易回了一趟家,匆匆陪他们二老用了膳就又急着出门去了,说是去张府,何时回府不一定。 若是张晓瑛没一起出门她也就能理解儿子了,可明明他俩一起回京,分开不过半日罢! 这是一日也不能分开了吗? 卫国公手里揉着两个大核桃,对卫国公夫人说道:“别气了,犯不着嘛!他起码知晓回府陪咱俩用过膳才过去。” 儿子这回出门回来后多少跟以往有些不同,对他们夫妻俩殷勤了许多,不似以往直愣愣的了,他还感叹儿子终于懂事了,结果下了饭桌他就跑了。 说真的,他其实也不太高兴。 “那张家兄妹俩究竟有何魔力,怎的一个个都这般……哎!”卫国公夫人没说下去了。 卫国公知晓她说的是什么,央央这孩子去了一趟泉州这事他们这些人是知晓的,当然也仅是跟她有亲缘关系的少数人知晓。 “张大郎也回京了,五郎许是过去听他说些出海见闻的罢。”卫国公说道。 “这我也知晓,我不光知晓他回京了,我还知晓他带了一个王女回京,你说说,啊?左一个公主,右一个王女,这不乱套了吗?”卫国公夫人说道。 谁进入京城都得通过城门,京城城门都有卫国公府的人,像张晓珲带着王女回京这样的大事,自然有人早早禀告了府里主事的人。 “事情未必如此,我瞧张大郎行事稳健,这王女跟他回京应是另有缘由,外邦女子不似汉人女子规矩多。”卫国公说道。 “行事稳健不也一日带了六名小娘子回府么?也是奇了,这些小娘子也不闹,如今竟然在张家的厂子里上工领月俸,只有那个生了娃的曹娘子不用自己做事,张家给养起来了。” 卫国公夫人说道。 “可见这些小娘子也不见得是张大郎的女人,不说她们了,你可知晓央央如今是何境况?”卫国公问道。 大皇子跟他这个舅舅感情深厚,他留下的孩子卫国公也很关心,可他毕竟是男人,许多事情他肯定不如卫国公夫人清楚。 “她回京城后我去了一趟安和堂,瞧着她倒也没什么,还给我检查了身体,只是不知今日张大郎带着王女回京她会如何,唉!这孩子太让人心疼了。”卫国公夫人说着话眼圈都红了。 “只怕她比咱们都先知晓此事了,不然她怎会不随张大郎一起回京。你得闲便多去安和堂瞧瞧她罢。”卫国公也觉得心疼,想到她爹大皇子心中更觉郁郁。 “我得闲她不得闲,你是不知晓安和堂如今有多忙,满京城有身子的娘子们一两个月就要去做个产检,你说当初我生几个娃,哪个不是肚子疼了才喊的稳婆来,现如今她们倒好,人人都有一份孕期档案,还有担心流产直接住进安和堂保胎调理的,那个热闹呀!京城的稳婆也都在安和堂上班,我瞧着都不一定忙的过来。咱家婷姐儿也早早便预定了产房。”卫国公夫人说道。 卫婷如今又怀了孩子,六个月了,每日都按照安和堂的孕期保健指南饮食起居。 “忙起来好。”卫国公说道。 大皇子府,萧元锦的院落里,一盏多头烛灯正“滋滋”燃着,不大的书房里撒着柔和的光晕,灯光下,萧元锦手执毛笔,正在抄写医书,她面容沉静,写写停停,从窗外看过去美得仿若画中的仙女。 萧元灿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他心里很难过,不放心姐姐,要来看看她才能安心入睡。 萧元锦发现了站在窗外的弟弟,停下手里的笔说道:“灿儿,这般晚了为何还不安歇?你明日不是要去学堂吗?” 她的语音柔和,不像是伤心的样子,萧元灿心里舒服了些,走进书房说道:“姐姐,你不也没安歇嘛!” “我不一样,你还小呢!你遇着什么事了吗?”萧元锦说道。 灿儿身份特殊,但是又没了父亲,在学堂里同伴也许不敢明着欺负他,暗着欺负的只怕不是没有,此类事情并不好拿去烦扰皇祖父皇祖母,四叔六叔有时亦不好出面,母妃性情柔和软弱,那她做姐姐的自然要护着弟弟。 “我没事,姐姐不必担忧我。”萧元灿笑了一下,接着脸上的笑容隐去,坐在书桌旁边的一张椅子上看向萧元锦。 他虽然只有十二岁,但是比一般的孩子心性要成熟许多。 “没事你还不安歇跑来我这里。”萧元锦慎道,拿起笔又开始抄写,笔尖落在桌面的纸页上,一行行娟秀挺拔的的簪花小楷出现在她的笔下,一眼望去赏心悦目,张晓瑛每次看到萧元锦书写的文字都心生一个大写的“服”字,还把她的字拿回家临摹,希望可以提高自己的书法水平,然而并没有什么用,毕竟萧元锦是三岁就开始执笔练习毛笔字,而她是二十几岁才开始临时抱佛脚。 “姐姐,张家哥哥回京。”萧元灿说道。 萧元锦的笔不易察觉地停了一下又继续抄写。 “嗯。”她应道,没说什么。 “你上回去泉州是不是就知晓那个王女?”萧元灿问道。 萧元锦停下抄写,把毛笔轻轻放到笔架上,转过脸来对着萧元灿。 “灿儿,这是张家哥哥的私事,你不用管,也轮不到咱们去管。”她轻声说道。 “姐姐,我没想管他,我是……。”萧元灿说不下去了,心里难受得很。 “姐姐知晓,你是担心我,其实……姐姐并没想招他做驸马。”萧元锦说道,她现在说起来已经不难过了。 “为何?张家哥哥不好吗?”萧元灿说道,他真的很喜欢张家哥哥,希望他可以做自己的姐夫。 “不是好不好的问题,不合适。”萧元锦说道,想到张晓珲在自己面前下跪的一幕,心里一阵黯然。 “为何不合适?”萧元灿不甘心地问道。 “灿儿,咱们这样的人家,虽说看着是富贵无边,权势滔天,可亦有许多旁人没有的不得已,你虽小,可我料想你亦能感知到这些。”萧元锦看着弟弟的眼睛柔声说道。 萧元灿神色黯然,闷闷地说道:“我明白了。” 他在学堂里也慢慢感觉到,同窗们跟他相处与跟旁人相处是不一样的。 可他又接着说道:“张家哥哥与旁人不一样。” 这是他去了这么多次张家体会到的,张家哥哥不一样,安平姐姐也不一样,他们待他自自然然的,他做好了会夸赞,他出糗了他们也会看着他哈哈大笑,不会像旁人那般明明想笑却憋着脸都红了。 “若是成了驸马,他说不定就一样了。”萧元锦说道,又拿起笔架上的毛笔蘸了墨,仔细地滑笔把笔尖揉细,“我还有几页没抄完,你回去安歇罢,我没事,别担心。” 萧元灿没再说什么,站起身默默走出了萧元锦的院子。 弟弟出了院门后,萧元锦停下笔,轻轻叹了口气,终究是没法子继续抄写了,她把医书挪开,换了一张印花澄心堂素簽,换了画笔开始画画。 纸页上出现了连绵的山峦,山脚处一座院落,一名少年人站立在大门处远眺,山风吹拂着他束起的头发和衣袍,他却仿佛要一直站到天荒地老。 这是当日萧元锦上马离开驰出一段距离后,忍不住回头看到的一幕,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那么远,萧元锦却仍然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自己身上。 她咬着嘴唇控制住自己不要掉头回去找他,告诉自己他仅仅只是因为自己的公主身份不放心才多看自己两眼,才不是因为他对自己有什么不同。 这不,那三佛齐王女果然都跟着他回京了呢!现在该住进张府去了罢!她会住在哪座院子里呢? 萧元锦一般胡乱想道,一边在纸签上写下了今日的日期,稍稍晾干后,把纸签放进了一个檀木匣子里,这匣子里已经存了一小叠张晓珲的画稿了,从萧元锦第一次在街边见到他跟张晓瑛,到他在安乐堂抱着北胡王妃的背影,他低着头给她们开泥包鸡,他骑着骏马经过御街往她们靠近,他在蹴鞠场上飞身截球…… 她只要想到张晓珲心中难过便会画一张他的小像,画完了心情便好了许多。 张家已经用完了晚餐,卫靖虽然在自己府中陪父母吃过一顿饭了,但也乖乖地坐在餐桌上陪着张德源李岚吃一顿,张晓瑛让他不要吃太多,一会还有饭后水果。 她昨天吃掉了一盒榴莲,房车大大没再补充一盒给她,吃一盒就少一盒,大概他们昨天购买的东西不在房车的质量守恒功能里。 那也没办法,该吃还是得吃,她大方地拿了五盒榴莲出来跟大伙分享,只有她老妈跟伊媚儿眼神发亮垂涎欲滴,陈灵秀跟叶氏胡娘子奚三娘等人都避得远远的,因为兄妹俩回京,大伙都回张府聚餐跟他们见面。 “瑛姐儿啊!这东西臭成这般应是坏了罢!快别吃了啊!”陈灵秀捂着鼻子皱着眉头说道。 “没坏,就是这样的,好吃着呢!晓芸晓苒快来,不吃就没了,想再吃可就难了。”张晓瑛对跑得不那么远的孙晓芸奚晓苒说道。 奚晓苒看伊媚儿吃得津津有味,将信将疑地鼓起勇气用筷子夹了一点点,憋着气放进了嘴里,眼睛一下就亮了。 “果然美味!”她说道。 “美味吧!数量有限,一个人只有一块,谁要是不吃可就便宜我喽。”张晓瑛笑咪咪说道。 最后奚三娘胡娘子叶氏都没碰榴莲,她们觉得这味道完全就是跟发酵后的农家肥一样,无论如何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多出来的榴莲被张晓瑛跟伊媚儿瓜分了,伊媚儿评价道:“比我以往吃过的都好吃。” “是哦,伊媚儿,你们那边的榴莲味道怎么样?”张晓瑛好奇地问道,她记得去东南亚旅游时,导游提到市场上销售的榴莲品种都是由华人培育出来的,榴莲原果品种都是苦味的,而猫山王这个品种才培育成功几十年而已。 “这果肉的气味与我们那的‘赌尔焉’很相似,只是‘赌尔焉’味道发苦,也没这般大,颜色也不似这般黄黄的。”伊媚儿说道,她的汉语词汇有限,只能表达这么多。 “那肯定,这可是最好吃的品种。”张晓瑛笑道,心里暗道,这时期猫山王和许多好吃的榴莲品种还没出现呢!当年导游特意介绍了猫山王的选种培育过程,据说母树长在某条河上的某个岛上,她得写下来给她哥好提前把这么美味的水果培育出来。 不过她哥大概暂时没有这个心思,毕竟这猫山王榴莲的种植条件要求挺高,关键是他自己也不爱吃榴莲,种出来也运不到京城给她们。 吃货张晓瑛不无遗憾地想道。 房车里的水果总不能一直这么堆着,张晓瑛买这么多就是为了给大伙都尝尝的,张晓珲从车上搬了四箱草莓下来,放在果篮里跟卫靖一起送到餐厅给府里的大小娘子们尝鲜。 “珲表哥,这是什么果子啊?”珑珑好奇地问道,她和娘亲一起到京城找爹爹来了,两个哥哥却没有跟来,而是留在邺城跟着吕木扬读书。 “这是草莓,可好吃了。”张晓珲把两个果篮放在饭桌上,卫靖也把自己手上的放了上去,四十斤草莓,这屋子里的大小娘子们可以吃个够了,张府什么好吃的都是先满足府里的女人女娃们,投生到张家的女子各个都是幸运儿。 “这是野果吗?”妞妞问道,女孩子对水果零食的兴趣总是比男孩强烈许多。 “不是野果,是种出来的,妞妞给。”张晓珲答道,拿了一个又红又大还缀着两张翠绿叶子的草莓递给妞妞,又分别挑了一个给珑珑三妞和奚三丫, 女娃们接过草莓好奇地看着,但她们一个也没往嘴里送,张晓珲说道:“怎么不吃啊?洗干净了的。” “先别吃!”张晓瑛喊道,“咱们得留种!” 她差点忘了,大乾现在可还没草莓啊! 第五百六十章 痛楚 饭厅里大家都围着放了草莓的桌子,这红艳艳的果子上还凝着水滴,发出一股香甜的味道。 张晓瑛懊恼地看着她老妈说道:“我竟然没去买种子!” “没事没事,这草莓不是可以留种嘛!买的种子还不一定是这个品种的。”李岚安慰闺女道。 对她来说,啥种子不种子的,闺女没被一个人孤零零留在现代顺利回到古代那就万事大吉。 “不是草莓,我啥种子都没买。”张晓瑛说道,完全不能原谅自己。 比如说玉米种子啦!咖啡种子啦!现在咖啡作为一种饮品植物也不知道被发现没有,上个时空在咖啡成为大热商品的时候,阿拉伯商人为了垄断咖啡生意卖的咖啡豆都是煮熟的,许多人为了带走一棵咖啡树苗费劲了心思,甚至几乎付出生命的代价。 而她却把这大好机会给浪费掉了。 “先教大家怎么留种吧!别的回去。”张晓珲提醒妹妹。 “这外面一粒粒的就是草莓种子,用刀子片一层薄薄的下来,放在碟子上晾干,然后把种子搓下来,后面怎么做就得问咱爹了。”张晓瑛说道。 其实她爹也没种过草莓,还是得上网查资料去,她印象中草莓原产地也是在美洲,而现在的大颗草莓是由南美洲和北美洲的两种不同的草莓杂交形成的,且不说现在暂时去不到美洲,就算去到了找到这两种草莓又得花多长时间呢?毕竟草莓在美洲不像玉米一样大量种植,只是散落在荒野里的野果子,这么一想瞬间觉得这些草莓种子就变得珍贵起来。 而且草莓营养丰富,号称天然复合维生素丸,特别是维生素C含量非常高,又可以盆栽,果期长达半年甚至八个月,以后她哥出海在船上种几盆……嗐!想远了。 “好嘞,我这就把种子片出来,明年就有吃不完的果子了!”奚三娘笑咪咪说道,回厨房拿了专门切水果的刀,小朋友们也把手中的草莓放回果篮里。 “种子片出来剩下的就能吃了,一样美味。”张晓瑛安慰有些失望的小朋友们道。 于是餐厅里几个大人在小心地片草莓,小朋友们就等在旁边吃,张晓瑛叮嘱他们也不能吃太多,因为草莓性寒凉,吃太多容易拉肚子。 “伊媚儿,伊卡,你俩尝两口就好,早些睡觉,有事就跟王兄说。”张晓珲特意交代伊媚儿姐弟俩,怕他们刚到京城水土不服容易生病。 “嗯,知晓了王兄。”伊媚儿抬起头看向张晓珲应道,拿过一把刀低头去片草莓,她手巧,能最大限度保留草莓果肉。 “哎呀!王女不用动手,我们来片就好了。”奚三娘忙说道,大家原本都以为这外邦小娘子是公子带回家的媳妇儿,闹半天却原来公子成了外邦国王。 “我喜欢做事情。”伊媚儿说道,小心地把片出来的果皮平放在碟子里,把果肉放进她旁边的珑珑手里的空碗。 珑珑用勺子把果肉一口舀起来小心地咬了一口,眼睛一下子亮了。 “好好吃!”她嘴里一边嚼着草莓果肉一边说道,这草莓又香又甜又软,中间的果肉红里带黄,比她以前吃过的所有东西都好吃。 餐厅里尝到草莓的也都赞不绝口,都说比那西红柿好吃多了,大家更加珍惜草莓种子了,生怕自己不小心吃了一粒进肚子里,对比起来,草莓的待遇比榴莲好了太多。 张晓瑛跟李岚没等大伙吃完草莓就回正院了,卫靖跟张晓珲一起把他们在现代购买的各种仪器从房车里搬出来放到后罩房张晓瑛房间隔壁的屋子里,十五六平米的屋子都快堆满了。 “贝贝,这电台也太好了吧?”张晓珲拿着电台说明书说道,以后他无论去到哪里都能跟家里联系上了。 “是吧?还是卫五哥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张晓瑛笑嘻嘻答道,不忘给卫靖请功。 “不错,有远见,我以前本来也想去考个无线电证书,申请一个呼号的,后来太忙了就没考成,现在可好,所有无线电波段都是咱们的了,贝贝,你给咱们的这三个电台编个号吧!也算是咱们的呼号了。”张晓珲说道。 现代的电台呼号是用来识别电台所在地域,类似国际电话号码,每一个电台呼号都是全球唯一的,随着无线电台的数量增多,呼号就越来越长。 “蓝星01,蓝星02,蓝星03,哥哥你用01,卫五哥你用02,我用03,三生万物,以后所有的电台呼号就都得跟在我后面了。”张晓瑛志得意满地说道。 “那以后咱就规定人家用电台跟你联系就得喊‘03祖宗,03祖宗,我是三代孙子0006’……” “哥哥你又取笑我!”张晓瑛伸手掐她哥胳膊,觉得她哥胳膊上肉少了不少,“哥哥你出海一趟又瘦了,是不是没得吃啊!” “在海上自然吃的没那么好,饿不着渴不着就不错了,就算到岛上买了肉食也放不了两天,我去泉州之前已经让严明昊想法子制作罐头了,他应该做出来了吧?”张晓珲说道。 “是这种罐头吗?”卫靖从那几袋零食里拿了几个圆的扁的罐头出来问道,这些个罐子里竟然有牛肉猪肉鱼肉,而且可以放置的时间长达三年之久,他当时拿起来看到罐体上的说明时就觉得这是好东西,设伏时有这罐头便无需吃生肉了,于是就一样拿了两盒丢进购物车里,想看看回大乾能不能制造出来。 “对。”张晓珲点头说道,“这玩意说它影响了世界格局都不为过,当初法国海军出海征战因为吃了变质食物死的人比战死的人还多,拿破仑悬赏了一万两千法郎让大家找出食品长期保存的方法,罐头就是那时候发明出来的,自从有了罐头以后,各国军队的军粮里罐头占据的比例就表明了他们的后勤补给能力。” “打大仗打的就是后勤粮草,士兵饿着肚子跑都跑不动。”卫靖接着说道。 “哥哥你咋不跟我说让我想法子早早做出罐头来呢?”张晓瑛埋怨道。 作为一个美食家,她向来对罐头食品嗤之以鼻,肉类罐头也就罢了,偶尔吃吃也无伤大雅,但她完全不理解怎么会还有水果罐头这类的产品存在,所以来了大乾也从来没想过做什么罐头——新鲜食品都不够吃呢!哪有多余的做成罐头! “做罐头不复杂,就是高温杀菌密封好,用不着你操心。”张晓珲说道。 其实他是不想让妹妹担心他出海的吃喝问题,她知道越多压力越大。 “哥哥,这个还是得重视,我记得大航海时代欧洲人因为坏血病死了不少人,我不知道你这次竟然跑了这么远,到新西兰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岛屿补给吧?”张晓瑛说道。 “那一带沿路都有小岛,问题不大,你看这里,没多远就一个岛,补淡水没问题。”张晓珲把露营灯移到放在旁边的地球仪上指给张晓瑛,这个地球仪是卫靖买的,他在超市里远远看见了在文具区域的最高层摆着大大小小的地球仪,然后选了这个最大的。 这个地球仪还是一个三D立体浮雕地球仪,直径足有四十五厘米,可以通电,各种地理信息齐全,包括风带洋流都在地球仪上显示出来。 “哇!原来太平洋比大西洋大这么多!”张晓瑛转着地球仪说道。 因为以前也没想到会穿越需要航海,也就没有关心这个问题,可现在航海已经成了全家最关心最重要的事情,以前张晓瑛知道太平洋比大西洋大,但是大多少是没有概念的,就算学过也只是有一个大概印象而已,现在在地球仪上要扒拉两下才能转到美洲,从美洲扒拉半下就到欧洲了。 “没错,所以五郎你看,在现代世界的大航海时代,欧洲人到达美洲是比咱们的先祖要容易许多的,当时发现美洲的欧洲人哥伦布是顺着这条北赤道暖流经过五十天的时间到了这里,非常了不起,以当时的条件,从咱们的海港出发横渡太平洋几乎是不可能的。”张晓珲对卫靖说道。 因为卫靖提出了鲜卑利亚的问题,张晓珲猜想他也会对这个问题疑虑。 “如今咱们能过去么?”卫靖问道,他也是看到这个地球仪才对这大洋有了概念。 “咱们可以沿着北线开辟航路,顺着北太平洋暖流的航向,顺着阿留群岛建立补给点,现代的航路也是这么走的,不过这个航线气候条件不好,也可以尝试经过琉球奄美大岛,硫磺列岛,威克岛,夏威夷群岛南面的莱恩群岛往中美洲。”张晓珲一点一点给张晓瑛跟卫靖解说。 “那也好远啊哥哥!你下回出海一定带上房车,而且最好尽可能把船速提升再说。”张晓瑛说道。 “还有就是走南线,那边岛屿众多,可以经过麦哲伦海峡到达南美洲东岸。”张晓珲说道。 “那也不近啊!”张晓瑛说道,只觉得怎么走都危险重重。 卫靖把地球仪反转过来,指着非洲最西南位置说道:“我等何不在此建造一个海港,从此地到那南美洲岂不是最近吗?” 张晓瑛跟张晓珲看着卫靖横跨了整个亚非大陆的两手不知道说什么好——大哥,您可真敢想。 但是不得不说,卫靖由于不像张晓珲跟张晓瑛受现代世界格局的影响,也没有什么思想包袱,在他的脑海里这些都是蛮荒之地,就跟那鲜卑利亚一样先占了再说,他才无所谓是不是会背上侵略者的骂名呢!对他来说这叫开疆拓土,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宁背一世骂名,也要让子孙万代享福。 不过非洲大部分地区的文明程度确实也跟南美洲差不多,而且大乾在那里站住脚跟也很有必要,在现代咱们国家还在勤勤恳恳地带着广大非洲黑兄弟脱贫致富,帮他们修铁路建水坝教他们开荒种地,那何不趁现在就开始进行? 不过这是大事,他们几个人决定不了,讨论到此结束,卫靖带了一个电台和一个蓄电池回家,准备跟张晓瑛练习使用电台联络。 送卫靖走后,张晓珲跟张晓瑛正想各自回屋洗漱睡觉,张德源又把他俩喊进了小书房。 皇帝今天交代他做的事情还没做完呢!明天就得给皇帝回话,不问清楚他哪里睡得着! 李岚也坐在小书房里,她都要睡下了还被张德源喊过来。 “小珲,安阳公主前几天才从泉州回来,你见到她了吗?”张德源神情严肃地看着张晓珲问道。 “她去泉州干嘛?”张晓瑛顺口问道,问完才意识到了什么,惊讶地看了她爹一眼,才转过脸看向她哥。 李岚也从一开始的疑惑紧接着想到什么,看向张晓珲的眼神满是担忧心疼。 哪怕是在家里人面前,儿子也是掩着心事的。 张晓珲神情平静,点头说道:“见着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家里人这一关早晚得过。 “皇上说她是听说你失踪了,所以快马加鞭去的泉州,你们既然见着了,她为啥不等你一起回京城呢?”张德源问道。 张晓瑛眼睛都瞪大了,萧元锦快马加鞭去泉州,她想想都觉得骨头要散架,她这次虽然也有许多路程是骑着马赶路的,可差不多都是卫靖托着她,好些时候她都差点在马上睡着了…… 张晓珲默然,小书房静悄悄地谁也没说话。 “小珲,公主是个好女孩,你就一点都不考虑吗?”李岚问道,既然两人见了面但是一个又提前走了,想必是闹得不愉快。 “爹,娘,若是贝贝这么骑马几千里去找卫靖,你们愿意吗?”张晓珲抬头看着爹娘问道。 “关键贝贝她也吃不了这苦啊!就没这种可能。”李岚说道。 自己养的闺女自己清楚,别说骑马几千里,骑个几十里都够呛。 “妈,您别小瞧了我,我这回不也去到北冰洋了嘛!”张晓瑛抗议道。 “别打岔,听你哥怎么说。”李岚说道。 “如果爹娘也不愿意妹妹这么做,安阳公主也不该吃这种苦。”张晓珲说道。 “哥哥,对她来说这也不一定是吃苦,而且我也不确定要是卫靖失踪了,我会不会也像公主那样狂奔几千里去找他。”张晓瑛轻声说道。 她当然是希望哥哥能在大乾拥有正常的感情婚姻生活的,而且她也很喜欢萧元锦,如果哥哥跟她两情相悦,对张晓瑛来说,那他们的穿越就有了最大的意义,什么开疆拓土都要排在后面。 “不会,没有我,她会过得更好。”张晓珲说道。 他垂下眼睑,掩盖住眼中那抹一掠而过的痛楚。 第五百六十一章 疏离 拿着电台蓄电池回到家的卫靖把东西放在自己的书房里间,这里平时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可进入,电台跟蓄电池都有外包装,护卫们只是看到了黑乎乎的外壳,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以为是张家的作坊新生产出来的产品。 电台配着耳机,别人最多能听到卫靖自言自语,听不到别的人声。 张晓瑛躺在她自己房间的炕上闭着眼睛转了个身,她要适应没有房车的日子,不然哥哥不会带着房车出海。 但是她迟迟没有睡着,并不是因为她自己住在后罩房害怕,她才不怕呢!现在她家的主院大概是大乾最安全的房子了,防盗系统依然极为灵敏。 她睡不着是因为哥哥,她看得分明,哥哥在回答她的话时脸上的表情她太熟悉了,虽然仅仅是一瞬而过,但也足以说明了一切。 当时她惊呆了,反应过来想跟哥哥说点什么,可哥哥已经起身回自己房间了,她看着哥哥走出小书房的背影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以前她天真的以为哥哥找到另一份感情就好了,没想到却又是另一个重复而已,如果是这样,她宁可哥哥是没有心的人。 可她太清楚了,哥哥如果爱上一个女人,他的感情曾经有多火热今天就有多深沉,甚至张晓瑛感觉萧元锦对哥哥来说更不一样,因为哥哥显然不愿跟家里人谈及这个话题,而以前他跟菲菲姐的事情哪怕是他最难过的时候,他也不像今晚表现得这么抗拒。 她还记得菲菲姐的样子,因为手机里也存着以前的照片,她不可能把跟她有关的照片都删了,毕竟她们认识了二十二年之久,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有许多照片都是合照,如果都删了很多家庭重要时刻的纪念也就没有了。 但是她对菲菲姐的记忆多少都有些模糊了,因为她跟哥哥高考以后大家都住校,来她家的时间就少了,张晓瑛记得最多的就是她总是给自己发微信问自己有没有哥哥的消息,有时候是语音有时候是文字,只要有她的信息,十有八九都是这个内容,对哥哥的思念之深溢于言表。 萧元锦没有这种表现,甚至是相反的,之前张晓瑛也猜她喜欢哥哥,可她从来没有主动跟张晓瑛提起过哥哥,更别提问他在哪里了,有时候别人当她的面提起哥哥,张晓瑛看她的反应也只是微微笑,以至于张晓瑛一度以为自己想多了,直到今晚听到她爹说出了这惊人的消息。 从京城一路骑马去泉州,这得多深的感情才会有这样的举动呢?张晓瑛扪心自问,自己对卫靖大概是做不到的,对哥哥倒是有可能做到,只不过跑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就顶不住得换车子了。 哎!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 “老张,你说小珲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顺呢?”正房主卧里,李岚也是辗转反侧睡不着,儿子是她生的,他心里什么感受做妈的也看出来了,孩子心里苦。 “他自己选了这条路,也只能这样,你想菲菲六岁就到咱家,他俩认识超过二十年,最后都能分了,小珲有顾虑是正常的,想想也是的,当初菲菲还能经常跟小珲联系,有微信可以视频,要见面最多做个飞机就行了,可现在比起现代那是远远不如,人一走就渺无音讯了,想见个面也极不容易,还是不要带累人家姑娘了。”张德源说道。 他还记得菲菲父亲找他商量孩子婚事的情形,当时他并不比面对皇帝轻松,毕竟两个孩子处了这么多年,他心里是有愧的,总觉得自己儿子对不住人家。 “那小珲这辈子就不成家了吗?”李岚说道,想到儿子刚刚的样子心里就难受。 “随他吧!咱们尽量活久一些,多陪陪他。”张德源说道。 跟爹妈妹妹相反,张晓珲很快就睡着了,对他来说回到自己家里是最放松的。 他偶尔会做梦,今晚他又做梦了,在梦中回到了大学时代。 “班头!你的信!我去!这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写信,这信封上地址姓名还是毛笔字,谁打印信封打毛笔字啊,嫌墨盒用得不够快啊!咦?这寄信地址有些特别……哎哎!班头我还没看清楚呢!”负责领快递的小子看着手里的信封喋喋不休,被他劈手把信抢走了。 他拿到信封也是一怔,这笔迹既熟悉又陌生,寄信地址也一样,四周安静下来,那吵吵闹闹的小子也不见了,他用剪刀小心剪开信封封口,抽出折成三折的信纸展开,信纸上带着的清香同样是熟悉又陌生。 “郎君,多日未见,甚念……” 他刚刚看到开头几个字,信纸就像蒲公英被吹散一样散开了,他手上拿着的是他的手机,屏幕上的女孩泪流满面。 “张晓珲,”她哽咽道,“你要问我为什么,那我告诉你,没有你,我过得更好。” 这是一段微信录屏,因为他们见面的时间特别少,他习惯把他们每一次微信视频都录下来,想她了就点开看看,以前的视频他都拷贝到硬盘里不再留在手机里,只有这一段他没拷过去一直留着。 他不记得自己看过了多少遍这段视频,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他几乎忘了自己还保存着这一段视频,毕竟现在手机里已经录了许多大乾的映像。 在这句话说完以后,她把他微信拉黑,手机也设置了黑名单,他连短信也发不过去,于是他紧急请了假赶回家,然而他到家的第二天就是她跟别人的订婚日子。 其实他后来希望她说的那句话是真的,然而她满脸的泪骗不了他,可是他已经什么都做不了,而且仅仅五天后他们就穿越到了大乾。 他木然地看着屏幕上的那张脸隐去,那张脸到后面已经变成了萧元锦的脸,萧元锦的脸上没有眼泪,反而尽是漠然的神色。 张晓珲转身换成侧睡的姿势,身子微微蜷了起来,即使在梦中,心底那种隐约的痛楚仍然让他感到不适。 第二天早上起来,大家热热闹闹地吃完了早餐,张晓珲跟卫靖都没有具体事情要做,两个人约好要一起去城郊找试验航模的地方,卫靖跟张晓瑛从现代带回来的航模可是又勾起了张晓珲的航模瘾。 他们买的航模比张晓珲以前玩的大多了,最长的一架客机机身超过了两米,这样的玩意在天上飞被大乾人看到岂不吓坏了,因此他们找的地方不光得足够大,还必须隐秘。 而且这么大的航模也需要跑道才能起飞降落,在京郊找到一个这样的地方还是不难的,大乾的人口密度实在太低,他们不用走多远就找到了合适的地点,就在卫国公府的马场北侧,马场本来就是养马的地方,平时并没有什么人会过来。 “这地方真不错,下回把房车带来,你可以在这里开车。”张晓珲对卫靖说道。 卫靖去了一趟现代,大概对开车这事早就手痒痒的了。 卫靖果然向张晓珲行了一礼微笑说道:“还请大郎赐教!” “贝贝没教你吗?”张晓珲问道,有些意外。 “没有,她最开始都忘了怎么开车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而且也没时间教。”卫靖微微笑着说道。 “也是,她能把房车开走就不错了,她自己的车子是一辆小小的两座车,没开过这么大的车子是不好适应的,是不是后面总有车子催她呀!”张晓珲笑问,多少有些怀念。 “对,她一边开车还一边叨叨,‘老娘就只能开这么快,你牛你飞过去啊!’,我都跟着她紧张起来。”卫靖想到当日张晓瑛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 两人只带了卫国公府的几个护卫,张晓珲给他的亲兵放假回去探亲了,不然下次回来就不知道啥时候了。 两人确定好跑道尺寸交给卫五一让他找人平整场地铺上水泥,又回了张府把李岚裁剪衣服的大桌子搬进后罩房准备给航模开箱。 一切准备妥当后张晓珲给卫靖普及装配航模的流程,卫靖认认真真用本子记下来。 “现代的印度,你知晓是哪个吧?他们的军机动不动掉一架下来,有一回把军中最高长官都给摔死了,就是因为他们的飞机装配实在太马虎了,经常安装完一架飞机后还剩下一把螺丝,这肯定是不对的,说明有些部位连接得不到位。”张晓珲看着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航模配件说道。 “明白。”卫靖答道,他两眼放光地看着桌上的零件们,伸手拿起起落架对着轮胎又摸又捏。 “这便是橡胶做的罢,果然手感极好,若是以后车轮都能安装上这橡胶轮胎就好了,对了,贝贝有一回在网上下单买了十吨橡胶。”卫靖说道。 “已经运到工业园区了,严明昊已经做出点东西了,你注意到新厨房那个封闭式打水泵了吗?里面就需要用到橡胶圈密封。”张晓珲说道。 “注意到了,这个水泵当真方便,安全又轻便,连三妞都能泵水。”卫靖赞道。 那水泵不大,高出地面一米,一根铁棍横在一边,往下压铁棍水泵里的水便喷涌出来, “再怎样都没自来水方便,慢慢来,现代化一定会到来的。”张晓珲说道,把两个现代化的飞机机翼板拼到一起,眼神专注。 此时他跟卫靖就是两个普通的机械玩家少年,在享受着他们难得的休闲玩乐时光,任谁也看不出他俩是纵横陆地叱咤海洋的帝国将星。 张晓瑛则坐在卫国公府主院花厅里,亲手片草莓种子,顺便把一个草莓分成两半,方便放进嘴里,不然卫国公夫人这么讲究的人咬一口草莓弄得满嘴红汁,大概她就选择不吃了。 “真是美味,我一个老婆子都馋,老头子你也尝尝。”卫国公夫人用牙签戳起一个递给卫国公,吃了张晓瑛亲手片的草莓昨晚上生卫靖的气就烟消云散了。 卫国公乐呵呵接过草莓放进嘴里,满意地点点头赞道:“送两箱给婷姐儿,老大媳妇老二媳妇一家送一箱,大伙都尝个鲜。” 如今两个儿媳妇都带着孩子到她们夫君身边去了,他们更要多跟亲家走动,以免淡了情分。 “婷姐儿就送一箱好了,一共四箱草莓。”卫国公夫人提醒卫国公说道,老头子总是明晃晃偏心闺女,明明大家都是一箱刚刚好。 “府里只有我跟你两个老家伙,尝尝味道就行了,这一篮剩下的就都送去给婷姐儿罢,她府里娃多。”卫国公说道。 “这草莓是不好留,也不能多吃,送姐姐府上正合适。”张晓瑛也说道。 昨晚她家四十斤草莓所有人都尝到了,包括护卫们也都能一饱口福,这一篮草莓足有十斤,卫国公夫妻俩要是都吃了可受不了。 “你不是说这种子珍贵吗?得教他们留种。”卫国公夫人说道。 “我在每个篮子里都留有写了留种跟种植法子的便签,他们会知晓的。”张晓瑛说道,这些权贵人家最是知道什么宝贵了,尝到这么好吃的草莓肯定会千方百计找种子尝试自己种出来,她写的纸签他们一定会保存好的。 装草莓的篮子也是今天上午去集市买的新篮子,不然包装箱子上的图案是草莓照片,还写了草莓的产地电话地址等各种信息。 “这杨梅虽不算稀罕物,可如何长得这般大?”卫国公夫人拿起泡过盐水的杨梅端详,她江南娘家那里最多不过,这玩意酸,因为吃了容易饿,即便是村野俗妇都不太吃的。 “您尝尝,这个杨梅可甜了。”张晓瑛说道。 卫国公夫人将信将疑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嗯!”她忙不叠点头,吃完把杨梅核吐出来才说道:“这杨梅味道也极好,这核得留着,送回我娘家庄子里种上。” “我正想跟您说此事呢!”张晓瑛笑道,杨梅跟草莓不一样,京城肯定是种不了的,但是这个品种的杨梅也是进年培育出来的,特别好吃,她就想着请卫国公夫人送回江南,虽然种在南方她暂时吃不到,但说不定哪天她去南方就吃着了。 从卫国公府出来,张晓瑛直接去了安和堂找萧元锦。 “郡主稍等,院长还在产房。”知夏微笑着对张晓瑛说道,眼神却带着明显的疏离。 第五百六十二章 在意 疏离就疏离吧,以知夏对萧元锦的耿耿忠心,没拿大扫帚把她赶出去就不错了。 张晓瑛微笑点头道:“好,我等她。” 她独自坐在她的办公桌前,对面就是萧元锦的办公桌,她自己的桌面上空空如也,萧元锦的桌面上摆着的除了笔墨纸砚,还有一个养着小鱼的玻璃缸,这是房车上的玻璃缸,张晓瑛拿下来放在家里养河溪里捞上来的五彩小鱼,萧元锦看到了很是喜欢,她老妈就送了给她。 那会玻璃作坊还没开始生产玻璃,萧元锦不好意思要,张晓瑛告诉她玻璃早晚会生产出来的,到时候这样的玻璃缸要多少有多少,她才收下了。 鱼缸里三条五彩小鱼在水草中穿梭游弋,缸底铺着碎石细沙,还有几只小石螺趴在缸壁,仔细看还有小虾米附着在水草上,开春时节大概缸里还会多几只蝌蚪,总之小鱼缸就是一个小型生态系统,显得生机盎然。 多么有生活情趣的女孩啊!张晓瑛遗憾地想道,心情不由得有些沉重起来。 桌上还有萧元锦平时抄写的医案,张晓瑛拿了一本翻阅,她现在知道写毛笔字习惯了也不比用硬笔慢多少,只是研墨又是水又得磨麻烦一些。 从这些医案能看出来,萧元锦的医学知识又更加全面系统了,张晓瑛真的是非常佩服她,要知道她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接触这一行也就是两年而已,可见她一方面是非常热爱,一方面是天赋极高,说不定是像黄蓉那样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在现代大概率是中科大少年班的一员,没准战胜疫情的希望就寄托在她身上了…… “安平!” 一道软糯温润的声音打断了张晓瑛的胡思乱想,她抬起头,萧元锦快步走了进来,女孩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美得让张晓瑛都觉得晃眼。 “公主!”她忙站起来要给萧元锦行礼。 萧元锦紧走两步抓住她的手:“别!咱俩别讲这些虚礼,而且你忘了,你得喊我‘萧院长’!” 她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真实,张晓瑛多少松了口气。 “嗯,属下见过萧院长!”张晓瑛装模作样给她行了一个拱手礼,萧元锦哈哈笑:“跟我卫五表叔混了这么久也学会这些做派了,我本想着等你歇过两日再约你出来去听书,你倒先来见我了,怎不多歇两日呢?” “我带了好东西要给您,多放两日就坏了。”张晓瑛把她拿在手上的一个小篮子上蒙着的白纱布掀开,篮子下也是一块白纱布铺着,中间是紫黑色的杨梅,外面两圈是红艳艳带着绿色叶子的草莓,看起来真是漂亮得很。 “这是何物?”萧元锦惊讶问道,不管是杨梅还是草莓她作为生活在古代的小娘子都没见过。 “你洗手了吧?快尝尝。”张晓瑛说道。 萧元锦捻起草莓叶子试着咬了一口,跟所有第一次吃到草莓的大乾人一样眼睛都亮了。 “这实在是太美味了!”她吃了一个又拿一个放进嘴里,她是大乾第一个把草莓种子吃掉的人了,张晓瑛想到她为了哥哥做的事就愿意宠着她让她随便吃,这个年纪的女孩本来嘴就馋,哪怕她贵为公主也一样,何况大乾的零食种类也实在不多。 “我车上还有,这是我专门清洗干净让你先尝尝味道的,还有极北之地的零丁人酿造的果浆酒,也是极美味。”张晓瑛笑道。 果浆酒她也送了六坛给卫国公夫人,虽然那些装酒的坛子比较粗劣,但是卫国公夫人听说了果浆酒的来历,马上就让人开了一坛,一下子就被果浆酒的甜香味道吸引了,跟卫国公美滋滋的对饮起来,张晓瑛走的时候还在喝呢! “我还带了别的好东西给你,有吃的有用的,特别是医院需要的,我让护卫送到休息间了。”张晓瑛说道。 休息间一般没有闲人进去,像B超这类物品目前在大乾可算是极珍贵的,当然要保护好。 “那咱们看看去。”萧元锦一听说有医院用的就特别好奇。 两人穿过门诊住院区往后院走去,路过遇到的孕妇都纷纷给萧元锦行礼打招呼,同时好奇地看着张晓瑛。 休息区有萧元锦的护卫在值守,看到她们进去也只是冷冷地看着张晓瑛,张晓瑛心里叹气,她这是代兄受过啊! “这么多!都是新研发出来的吗?”萧元锦看着地上堆得满满的一大堆东西问道,如今张晓瑛主导的研究所时不时的就开发出新产品,像计时的钟表就极新颖,大大小小的都有,京城的权贵谁家若是在正厅没摆着一台都显得品味不足。 “我明日过来教你怎么用,这台机器可以看到胎儿在孕妇子宫里的情况,还能看人体里是不是长了什么不该长的东西,这个小的也有同样功能,这个听诊器效果非常好,这一套全科手术器械也是给你带的,还有这个……”张晓瑛没有正面回答是不是新研发出来的问题,反正早晚会研发出来的。 “等等安平!你说这台机器能看到胎儿在孕妇肚子里的情形?”萧元锦惊讶得眼睛瞪得大大的,她是不是听错了? “对,你看,这是教咱们怎么看影像的课本。”张晓瑛把《医学影像诊断学》递给萧元锦,这是她上午打印出来的,萧元锦接过来翻了翻,激动得如获至宝,小脸上散发着动人的光彩。 “这个也是带颜色的吗?”萧元锦问道,这课本上胎儿的五官清晰可辩,这不就是透视眼吗?简直太神奇了! “对,这个也有四维彩超功能,可以给胎儿做非常全面的检查,同时也能做心肝胆脾血管等的检查,这台机器也有其他模式,特别实用,这是蓄电池,两个搭配在一起才能使用。”张晓瑛说道。 萧元锦脸上的表情先是讶然,接着变得凝重。 她往门外看了一眼,护卫们离得不算近。 “安平,这也是特别的宝物吗?”她看着那被撕掉一层的纸箱问道,大乾似乎没有这么大的纸箱。 “目前算是。”张晓瑛说道。 “特别的宝物”就是大乾没有但是张家人有的东西,比如当初送给六叔的玻璃杯,现在即便也做出了玻璃,但仍旧做不出那样的杯子。 玻璃杯子也就罢了,再稀罕也是一个摆设而已,最多是拿来喝喝茶,虽然据萧元锦所知她六婶依旧是不舍得拿来喝茶的,但这些个可以透视的机器委实珍贵了。 安和妇幼保健院跟阑珊阁不一样,张晓瑛是没有股份的,因为她们一开始也没想着要挣钱,现在挣的钱也不算多,稍有盈余而已。 “安平,上回我说让你当医院副院长你不同意,现在你拿了这么多好东西给医院,总该有个职位了。”萧元锦说道。 这些东西是无价之宝,给多少钱都不过分,但是张家如今不缺钱了。 “我这是捐赠,哪有捐赠就能换职位的,况且这些东西不送到医院留在我家吃灰就没有意义了,先别管这些,我这还有好吃的,非常特别的。”张晓瑛说道,拿了一盒榴莲出来打开,又在旁边屋里的碗柜拿了两个碟子两双筷子过来,萧元锦一点也没有被榴莲的味道吓着,当产科医生啥味道没闻见过。 张晓瑛把榴莲一分两份,递了一份给萧元锦说道:“这是伊媚儿老家产的果子。” “伊媚儿是谁?”萧元锦接过榴莲问道。 这名字这般特别,多半就是那个王女的。 “我哥的王妹,说来也是奇缘,我哥带着舰队回到三佛齐的时候刚好遇上朱罗人攻打巨港,他于是出手干预,赶到王宫时朱罗王子正在屠杀三佛齐王族成员,他就把人救了下来,结果三佛齐老国王说我哥是他前世的儿子,硬是把王位传给了他,在他们的观念里,前世儿子跟今生的也不差什么,转世嘛!所以我哥就成了伊媚儿的王兄,跟亲兄长一样的。”张晓瑛一边说道,一边偷偷留意萧元锦的表情。 她实在不愿意哥哥跟萧元锦之间有误会,早上她跟伊媚儿聊天说她们一路坐船北上的见闻,伊媚儿想起了张晓珲刚刚下船马上就去追赶什么人结果被揍了一顿的事情,她实在是很担忧,就跟张晓瑛说了,张晓瑛既然是郡主,又是京城人,总比她有能力保护王兄,况且王兄并没有交代这事不能让家里人知晓。 哎!想象一下就能知道当时的情形,张晓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真就是误会啊!如果这误会能解开,那她是不是就能把这小嫂子抱回家了? 萧元锦静静地听着张晓瑛说话,也没动手去夹榴莲,她自然明白张晓瑛的意思,可这又能怎样呢? 若是他不愿让自己想岔了,那日他其实也可以追上来,他的马并不比踏雪慢,而他就那么看着自己上马走了。 在那一刻,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啦! 而自己也刚好不想拖累他,真成了自己的驸马,皇祖父还会让他领东海舰队吗?这王女究竟是他的王妹还是什么也不重要了。 “果然出海就有各种奇遇,”萧元锦微笑说道,夹起一筷子榴莲放进嘴里,“好吃!闻着臭吃着香!”她准确评价道。 看来没戏了,张晓瑛心中叹气,她也只能做这么多了,总不能拉着人家说“嫁给我哥吧!他一定会对你好的。” 而且哥哥也还没过了他心里的那一关呢!她可别用力过猛弄巧成拙了,只能顺其自然靠缘分吧!有缘无分的她也是见过不少了。 “这杨梅吃之前先用浓盐水泡十五分钟再用清水洗净,果核留下来送到南方,日后大乾就又多一种美味的果子了。”张晓瑛对萧元锦说道,她吃完了榴莲又拿起一粒杨梅放进嘴里。 “这些果子跟土豆南瓜红薯一样吗?”萧元锦问道。 “对。”张晓瑛说道。 “那这草莓种子呢?”萧元锦问道,她可是知晓张家此前为了留种各种用心的。 “这一粒粒的就是,要留种就把种子片下来。”张晓瑛说道。 “啊!我吃了好多进肚子里了!”萧元锦一下子捂住嘴,眼睛睁得大大的,那样子瞧着有趣又好笑。 “没事,还多着呢!我已经留种了,你就随便吃吧!”张晓瑛大方地说道。 “那太浪费了,我也留种好明年种,谁有都不如自己有。”萧元锦俏皮地说道。 “这倒是,”张晓瑛笑道,又把一个购物袋推到萧元锦面前,“里面有一些零食,公主留着慢慢吃吧!” 这个购物袋是超市里九块钱一个那种蓝黑底色的帆布袋,上面印了一个卡通猫头,既结实还超级能装,张晓瑛在里面装了四大盒费列罗巧克力球,四盒德芙巧克力棒,两袋大白兔奶糖,还有两袋徐福记各种口味的糖果,什么牛扎糖酥心糖橡皮糖玉米糖一大堆,最主要是那糖果包装纸花花绿绿亮晶晶滑溜溜的。 “真漂亮。”萧元锦果然也是先被这外包装吸引,“这些纸皮甚美。” 张晓瑛剥了一个费列罗巧克力球递给她:“这叫巧克力球,公主您尝尝。” 她一直记得南下路上萧元锦一路给她们家送吃的,现在总算轮到自己让萧元锦吃个够了。 萧元锦接过巧克力球咬了一小口,她的嘴唇虽然看着肉嘟嘟的其实嘴巴并不大,又脆又甜的巧克力球极大地愉悦了她,她眉开眼笑地说道:“这也太好吃了,我能尝出榛果的味道,又香又脆,别的是啥?咱们让点心店也做这个,京城的小娘子定然抢疯了,这包装纸也极好,这么坚韧。” 水果得种出来,点心可以做出来。 “这个,咱们如今也做不了,它的原料是可可粉,是一种长在树上的果实里的种子磨成的粉末,咱们想要得到它,得出海才能带回来。” 张晓瑛遗憾地说道。 可可树的原产地在南美洲,去一趟可不容易呢! “安平,你跟我说说,这出海,究竟是个什么出法?”萧元锦停下剥巧克力球包装纸的手,看着张晓瑛轻声说道。 她终究是没法做到不在意的。 第五百六十三章 极致 女孩凝脂般瓷白的鹅蛋脸上是坦坦荡荡的神色,不描而黛的两道纤长眉毛下,大大的杏眼里的眼珠子就像黑珍珠一样摄人心魄,小巧秀挺的鼻子鼻尖微微上翘,嫣红丰润的嘴唇奇妙地呈现出自然的淡粉色。 张晓瑛一时看呆了,忙眨了眨眼睛,大概是因为昨晚确认了哥哥的心思,她比以前更关注萧元锦,连带着也更关注她的容貌了。 以前她倒也是知道萧元锦长得很美的,反正她可不想跟她合照,但从来没有这么仔细的打量过她,这一仔细打量才发现她的五官哪一个都那么完美,也不能说是完美了,应该叫极致的美。 萧元锦被张晓瑛的表情逗得笑了起来,露出整齐白皙亮晶晶的牙齿,简直要晃瞎张晓瑛的眼睛。 艹,真是没天理,一个人怎么能长成这样呢?就不能来个四环素牙中和一下嘛? 好吧,大乾现在还没四环素这玩意。 “公主想知晓些什么?”张晓瑛收敛住自己要在萧元锦身上找不完美的心思,正色问道。 萧元锦脸上的笑容隐去,她想知晓什么,她想知晓的太多了。 “他为何那般喜欢出海?”她问道,若是想要建功立业,凭他做出来的枪炮在哪里都能开疆拓土,可出海实在是太危险了。 这个问题着实把张晓瑛问住了,在她来说,不管在现代还是古代,哥哥出海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他不出海才是问题,所以她从来没有问过她哥这个问题。 “男人嘛!都是喜欢去探索未知世界的,其实也不光是男人会这样,咱们女人也一样的,只不过咱们体力跟不上,跑不了这么远,也不对,要是慢慢走男人也走不过女人,看逛街就知道了,哎!越说越糊涂了,说真的,我也想跟我哥出海去,你想啊!大洋里像小山一样的巨鲸就在你身边喷水,清澈见底的水里五颜六色的鱼群跟着你游来游去,到了新大陆……我哥他们此次去到的新洲有一种巨鸟四五百斤重,差点把我哥给啄了,那处陆地上还有一种极漂亮的鸽子会醉倒在地,还有许许多多在旧大陆没有的动物植物,想想这一生可以见识到这么些事物,那来到这世间也就值得了!”张晓瑛说着说着满脸都是憧憬。 萧元锦听得怔住了。 来到这世间难道不是生儿育女传宗接代才是最紧要的事情么?怎么安平竟然会说是出海见识才最值得呢? 她终于明白自己跟张家兄妹之间的不同在哪里了。 “他在海上过的日子是什么样的,遇见最大的困难会是什么呢?”萧元锦又问道。 既然张晓珲这一生大概是会在出海中度过了,萧元锦便想了解一下他的生活状态,作为一个古代小娘子,她能接触到有关的航海方面的知识是十分有限的,哪怕是图书馆里提到的有关航海方面也仅是各种传奇故事,并没有具体的描述。 “这个啊!遇到的最大困难应该就是没有淡水,淡水不够也就不能洗澡,所以船上的船员基本都是臭气熏天,不过他们自己是闻不到的,因为大家都一样臭,要是连喝的水都没有,那就更麻烦了,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而且大洋上并不是到处都能捕到鱼,在特定的鱼群生活区才有鱼,所以饿死渴死是出海最大的威胁,遇到风暴反而并不是,这也是为何船只一般只会在离陆地不远的地区航行的原因,就是因为方便登陆给船只补给,另外当下的条件很多食物不好存放,腌制的肉食在海上太潮湿也容易腐烂,我哥他们就吃了一个多月的腌菜……”张晓瑛捡着她自己了解的航海知识大致提了一下,可说着说着就发现萧元锦的脸色变得苍白。 嗐!她还没提坏血病呢!海员们因为出海吃不到新鲜果蔬,缺乏维生素C导致的坏血病的症状可是皮肤溃烂牙齿脱落,最后在无比痛苦中死去,上个时空在大航海时代,欧洲的绝大部分水手都死于坏血病,从十五世纪到十九世纪,坏血病夺去了两百万欧洲水手的生命,几乎占到了出海水手的四分之三,也是远洋作战的欧洲各国海军减员的最大因素。 这次她哥提到了他的舰队中也有部分将士出现了坏血病的初期症状,毕竟如果淡水都不够喝了,哪里还有多余的水拿来发豆芽和淋菜呢? 可见为了给哥哥做好后勤保障,她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除了制作罐头,还要提取维生素C,这两件事都需要尽快完成,现代各种各样的维生素片数不胜数,房车里也带了不少,但是带着房车也只能满足她哥的需求,对整个大乾航海的帮助微乎其微。 其实最好就是把淡水净化系统制造出来,现代船只的海水淡化装置每天制造出来的淡水不光可以满足船上人员的所有生活用水,还能拿来冲洗甲板,在现在看来真是奢侈到了极点,张晓瑛一想到这个简直嫉妒得眼睛发红。 “这可如何是好?”萧元锦问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难怪他瘦了这么多,几乎都脱型了,若是在海上断了粮……这太可怕了!在陆地上饥荒年月好歹还有草根树皮可以啃呢!也还都经常发生饿死人的事情,在茫茫大海上能吃什么? 萧元锦的心都缩成了一团,眼中甚至浮起一层水雾。 张晓瑛不忍心看她,小姑娘待哥哥真是情深义重,加上年纪小,这份感情真就像人迹罕至的湖水一样既深邃又纯净,世间难得,她哥怎么就能……唉!不能多想,想多了连她都难受。 “这个……咱们现在正在研制罐头食品,就是把肉啊果啊豆子啊装进一个坛子里杀菌密封好,保质期足够长,带足够的罐头上船就不怕了。”张晓瑛说道。 “没错,这倒是一个法子,淡水怎么解决呢?”萧元锦又问道,杀菌什么的她是清楚的,每天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消毒杀菌。 “这个……我们也在研发海水淡化装置,就是把海水变成可以喝的淡水,船上有了这套转置,去到哪里都不怕了。”张晓瑛说道,同时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海水淡化设备制造出来。 不就是抄作业吗?她抄,使劲抄! 其实她哥的船上也有简易版的海水净化装置,只是要启动锅炉才能工作,但是他们又需要节省燃料,所以说到底,还是生产水平不足的问题,她哥这次出海使用的舰船全部都是在大乾水师原有的舰船上改造而成的,基础条件本来就不足,这次她哥也算是先探索一下找出问题所在,毕竟书上看来的永远比不上亲自实践来得明确。 萧元锦默默无语,明白出海真的就意味着拿命去冒险,哪怕那什么海水淡化装置做出来了,不可预知的情况也仍有许多,因为张晓珲所要前往的海域都是前人未曾踏足过的区域,据说海洋深处还有巨大的海怪可以把整艘船拖下海底的呢! “安平,你做那些研发若是遇到难处不好跟皇祖父说便告知我,我来想法子。”萧元锦说道。 即便不与他成亲,她亦是可以帮助他的,哪怕只是一点点她也愿意。 “我会的,公主,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很多了。”张晓瑛真心诚意地说道。 工业园区的用地,晶缘阁的铺面,也许还有在皇帝皇后面前的好言好语,他们一家可以在京城顺利立足,虽然有他们自己的因素,但是萧元锦的帮助也至关重要。 “一样的,你也帮了我很多,要不是你,我现下只怕已经满脸痘印了,也不可能当上医院院长。”萧元锦微微笑着说道。 从安和堂回到家,张晓瑛在大门外就听见了“当当当”的金属撞击声。 啥情况啊!护卫们对练一般也不会在院子里啊!平时他们训练都是在西府后园子的练武场,这般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她满怀疑惑地进门,发现声音是从护卫们的餐厅里传出来的,她走过去一看,好家伙,一群人围着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声音正是从护卫们围起来的圈子里传出来的。 “开了开了。”卫五六的声音传来,明显是高兴得很。 “什么开了?”张晓瑛问道。 护卫们齐齐转身过来,又一起向她行礼:“见过郡主。” “属下见过郡主,是这个罐子打开了。”卫五六指给张晓瑛看,桌子上是一个黑乎乎的圆柱形铁疙瘩,张晓瑛走过去一看,好家伙,这铁疙瘩上面开了一道小缝,旁边的铁皮被砸得坑坑洼洼。 “这是罐头!严明昊回来啦?”张晓瑛总算反应过来,实在是这个罐头跟她在现代见到的罐头差别太大了,虽然她不喜欢吃罐头,但现代的罐头外包装一看就让人垂涎欲滴,哪里像眼前这个就像一个铁坨坨? “对,就是罐头,严先生回来一会了,拉了半车这样的罐头回来让咱们尝尝啥样的味道好。”卫五六说道。 他们已经尝过瓷罐陶罐玻璃罐装的了,最后再尝一下这铁罐装的。 “行,你们慢慢尝。”张晓瑛说道,转身回正院。 “瑛姐儿快去,明昊回来了,大伙在餐厅试吃罐头呢!”正在散步的陈灵秀看到张晓瑛喊道。 “哎,表姐走慢点哈!让表姐夫陪你。”张晓瑛说道。 她原本给萧十二放假让他好好陪陪媳妇儿的,毕竟分开了那么长时间,结果萧十二这个大憨憨说晚上陪就行了,白天没啥可陪的,张晓瑛赶紧提醒他陈灵秀月份大了有些事情可不能做,萧十二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解释说陈灵秀白天有事情要做,嫌他在旁边碍手碍脚,急得差点下跪请罪。 “你们没用晚膳吧!先吃饭去。”陈灵秀说道。 “我们在医院吃过了。”张晓瑛答道。 萧元锦经常不能按时回府吃饭,医院的厨房也会准备她的餐食,产妇的饮食要保证营养和口味,所以医院的饭菜并不差,因为张晓瑛在,萧元锦还特意吩咐厨房加菜。 萧十二跟张晓瑛说了一声“好”就向陈灵秀走过去,夜色已经降临了,虽然院里已经开始掌灯,但他还是不放心陈灵秀自己走路。 餐厅果然很热闹,大人小孩们都围在一张桌子前,连她爹卫靖都站在旁边,而她哥手上拿着一个锤子跟钢钎正蹲在地上砸罐头,桌子上摆了好几样各式罐头,有陶罐有玻璃罐,严明昊也站在旁边看着地上的她哥,脸上多少有些尴尬。 张晓瑛走到他旁边拉拉他衣袖喊道:“明昊!” 九个月没见,严明昊跟刚刚被张晓瑛从牢里捞出来的时候判若两人,他已经满二十周岁了,看起来稳重儒雅,让张晓瑛意外的是他的鼻梁上架了一副精致的眼镜,让原本就有书卷气的他越发有了学者的派头。 “你近视了呀?”张晓瑛接着说道,很为严明昊可惜,她当初就怕他太勤奋伤了眼睛。 “郡主!属下见过郡主!”严明昊见到张晓瑛也很惊喜,忙不迭给她行礼。 “好了,你近视多少度呀?”张晓瑛继续问道。 严明昊心里暖暖的,郡主总是最关心他的身体健康状况。 “不深,右眼三百度,左眼三百二十度。”他笑着答道。 “要注意保护,眼保健操做起来,胡萝卜吃起来。”张晓瑛叮嘱道。 “哎!我记住了。”严明昊答道,关心地看着张晓瑛,许久不见张晓瑛他也甚是担忧,怕她外出吃苦受罪受委屈,现在看到张晓瑛的样子也放下心了。 卫小将军看着冷冰冰的,待郡主倒是用心的呢! 他不由得向卫靖看去,只见卫靖也正看着他跟张晓瑛,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忙提醒张晓瑛道:“郡主,卫公子等您好一会了。” “好,一会咱们再好好聊聊。”张晓瑛说道。 “好咧。”严明昊微笑点头。 皇后宫里,帝后两人相对坐着,皇后面前放着张晓珲交给皇帝的《出海见闻录》,翻开的一页上记录了他们遇到风暴时的惊险境地。 “我瞧着这出海一趟日子久不说,也确实惊险万分,既然他自己也如此说了,咱们还是给央央另寻一个驸马罢。”皇后说道,心中虽有遗憾,但比起让孙女守寡,她宁愿孙女招一个不那么出色的驸马。 “你留意着点罢!我就怕央央死心眼。”皇帝说道,他虽然也想通过萧元锦把张晓珲跟皇家捆绑到一起,但也不忍心让孙女受太多的苦。 哼哼!张家不是只有张大郎一个儿子,他也不是只有一个孙女!娃娃们很快便长大成人了! 第五百六十四章 电灯 大皇子府的正厅里,萧元锦冷面含霜,端坐在方桌一侧,冯嬷嬷站在她身后。 地上跪了一地的侍女和护卫,都是日常跟着她的。 “你们记住了,我去泉州之前你们怎么对待张府众人的,日后还怎么对待他们,我知晓你们是为我不忿,可你们想过吗?泉州是我自己要去的,张家人并不知晓,特别张大公子更不知情,你们这般行事,倒好像我受了天大委屈似的,我是皇祖父的孙女,这天下能让我受委屈的也没几人,张大公子必然不在其中。” 萧元锦向来甚少发怒,也几乎不罚身边人,但她今晚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跪着的人个个低眉敛目,暗暗后悔自己的莽撞,跟张晓珲干过架的更是自责不已,倒不是怕张晓珲追究他们以下犯上,而是怕惹恼了张晓珲断送了自家公主的姻缘……哎!明明那日张小将军都已经追上来了啊!一会散了需得再领三十板子! 张家厨房大伙正在热热闹闹品尝罐头,这些罐头有部分是张晓珲出发去泉州的一个月后做好的,到现在已经有九个多月了,还有一些比如西红柿辣椒罐头是西红柿辣椒成熟时做的,做成了辣椒酱和番茄酱,所以罐头配方都是张德源亲自调试的,每一个品种都分别由铁皮、瓷瓶、陶罐、玻璃做容器。 最后投票记录下来,所有品种瓷瓶味道最好,最新鲜,铁皮也新鲜,但是带了一股淡淡的铁锈味,玻璃瓶只有辣椒酱跟别的包装没区别,陶罐明显密封效果不好,除了辣椒酱还能吃,别的都变质了。 综合下来,还是铁皮的最好,瓷瓶虽然能保持最新鲜的味道,但是瓷瓶太重,而且成本很高,还容易碎,玻璃瓶也同样有易碎的问题,铁皮的铁锈味可以通过在铁皮表面加镀一层锡解决,只要把电搞出来,电镀电焊也就可以用上了。 曾经罐头因为焊封材料中含铅量太高把吃罐头的人都毒死了,而现代的罐头容器要求铅含量不超过万分之四,因为关系到自家亲哥和亲未婚夫的食品安全问题,张晓瑛对这一点无比在意。 品尝完了罐头,天已经黑透了,有护卫进来跟严明昊说了什么,严明昊站起身说道:“张叔婶子,发电机安装好了,大伙去看看吧!” 他虽然已经尽量平静,但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压抑不住。 “真有你的,这么快就做好了。”张德源夸他。 橡胶运到还要硫化制成胶皮再包裹铜丝做成电线,这每一步要做的事情都不少,严明昊愣是在短短几个月完成了。 “因为想让大伙在过年前用上电灯。”严明昊笑道。 “严明昊你太厉害了!”张晓瑛也夸他,张晓珲则拍拍他肩膀以示鼓励,卫靖因为进了房车前也用了露营灯,知晓电灯是怎么一回事,再加上去了一趟现代,对现代夜晚璀璨的灯火印象深刻,知晓这一切的前提便是有电,因为也颇为兴奋。 但是别的人大多数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因此当一个黑乎乎的发电机器“咣咣”动起来接着整个前院就被照亮时,大家都呆住了。 “这是钨丝灯泡吧?”张晓瑛问严明昊,严明昊点点头说道:“道长他们在江西大余找到了钨矿,提炼出了纯度极高的钨,我就制作成了钨丝用在灯泡里,果然比碳丝强上许多。” “那这电灯给他们的化学研究所第一批安装。”张晓瑛笑咪咪说道。 马道长跟他负责的化学研究所对照着元素周期表兢兢业业地找出各种元素,进展神速,成绩斐然。 “大妞姐,咱家也要安这亮灯吗?”三妞拉着张晓瑛问道,小脸上是兴奋的表情。 有了这亮灯,她夜间就不怕啦!不然只有她跟娘亲弟弟住在正院后的小院子里,晚上黑乎乎的她总是抱紧娘亲才敢睡觉,只有爹爹跟三郎哥回家她才不怕。 “当然要安,三妞的屋子里也安上。”张晓瑛摸摸她的脑袋说道。 要说别的人也就是有些惊呆,但多少都是有心理准备的,都知晓自家在开发各种新产品,就像火车什么的,不管吃的用的,他们可是见过了各种世面的,但是伊媚儿跟伊卡就不同了。 灯一亮伊卡就惊叫一声扑向张晓珲,紧紧抱住他大腿,张晓珲忙把他抱起来,这孩子受过惊吓,有些什么风吹草动就吓得不行。 “伊卡不怕的,这是电灯,你看,这个机器转动就可以发电。”张晓珲一手抱着他一手指着发动机给伊卡讲解。 伊卡把头埋在张晓珲胸前,稍稍侧过脸去看着,似懂非懂。 “王兄,这灯能把夜晚照得这般亮,不是佛菩萨显灵么?”伊媚儿惊疑不定地问道。 前院这般大,每一处角落都照到了,真亮啊!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除了她们姐弟俩,各个脸上都笑容满面的。 “自然不是,就是电灯,跟打雷闪电一样都是世间原本就有的,这个机器就是把它找出来让大家能使用它。”张晓珲耐心地给她解释。 “那这电不是电母的吗?我们用了她会不会发怒?”伊媚儿更不安了,接着又问道。 张晓珲:…… 他实在是不善于哄孩子,伊媚儿的问题跟孩子话也差不多。 “天上打雷那个才是电母的,咱们这个是机器做出来的。”张晓瑛看她哥被伊媚儿问的卡住了,就在一旁搭腔道,她想起了什么,跑回了主院,卫靖看到了忙跟上去。 “卫五哥,咱们给小朋友们的礼物可以拿出来了,飞行球送出去你舍得不?” “我有航模了。”卫靖说道,他今天跟张晓珲安装了一天飞机航模,在两府之间的过道试跑了一下,虽然没有上天,但是也让他大大的过足了瘾,当成了遥控汽车来玩。 张晓瑛在库房找到了给女孩们的娃娃和给男孩子的飞行球,她拿了一个飞行球出去,娃娃全都拿了,果然小朋友们看到飞行球简直兴奋得不行,女孩们也跟着飞行球跑,都顾不上看自己的礼物了,反而是伊媚儿拿着妞妞请她帮忙保管的娃娃爱不释手,毕竟她也只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伊媚儿,我那里还有,明天拿给你。”张晓瑛对她说道,原本这多出来的一个她是给自己买的,但伊媚儿毕竟比自己小,那就让给她吧! 伊媚儿眼睛亮了,使劲点头对张晓瑛笑。 幸亏跟着王兄到了京城,实在是太有意思了,一样一样好玩的事情简直让她目不暇接。 伊卡也从张晓珲身上下来跟着跑,南瓜土豆太小怕被小朋友撞倒,张晓珲跟卫靖一人抱着一个带他俩去追飞行球,一时间张府外院灯火通明欢声笑语,连护卫们都被飞行球吸引了。 这玩意太惊人了,在空中发着光滴溜溜悬空飞来飞去,要不是他们见多了郡主时不时掏出的神器,比如那亮如白昼的的光束,他们也会以为这玩意是神器。 第二天发电机被运到皇宫放到了皇帝面前,因为皇宫一般人不能进去,卫靖跟张晓珲都来当搬运工,由萧景烨领着进去,严明昊第一次进了皇宫。 “安平跟着五郎走了这么久倒是长高长胖了,大郎你怎么瘦成这般,本来就瘦,如今瞧着就剩骨头了。”萧景烨对张晓珲说道。 “你吃一个半月腌菜你也瘦。”卫靖说道。 张晓珲只是微微笑。 “回来了好好补补,今晚我请你们俩下馆子,你小子回来这么多日也没来找我!”萧景烨捶了卫靖一拳。 “你不是要陪媳妇孩子嘛!我还没恭喜你当爹了呢!等孩子抓周我送样好东西给他。”卫靖说道。 萧景烨的儿子都几个月大了,是第一个在安和堂出生的皇孙,当时京城都轰动了,也就是因为六皇子妃选择在安和堂生下孩子,让安和堂名声大噪,人人都以自家的娃能在安和堂出生为荣,毕竟公主只有一个,随着安和堂产妇增多,越来越不容易约到公主亲自上门接生了。 “别提了,还陪媳妇呢!我已经忙了好几个月了,大郎,下一趟出海我也要跟着你出去。”萧景烨说道。 “别做梦了,你能吃半个月腌菜么?”卫靖毫不留情说道。 其实根本不是吃腌菜的问题,是萧景烨就不能走,出海风险巨大,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大家都担待不起。 “瞧不起人是吧?我从今日开始就吃它两月腌菜,吃够了我就跟着大郎出海。”萧景烨继续说道。 他其实也就是过过嘴瘾,心中知晓自己是没法去的,不由得有些泄气。 “殿下也不必吃这么久腌菜,过些年造出好一些的大船,海上航行条件好了,您也就可以去出海了。”张晓珲说道。 “要造专门载人的游轮才可以,是哦,咱们造一艘专门载人的游轮,大乾还没有这样的轮船吧!以后新洲塔州来来往往的人多了肯定需要这样的船。”张晓瑛想到什么说道。 游轮啊!要是没人造她就造一条出来!虽然没法跟现代的什么“海洋绿洲号”“玛丽王后号”这些游轮相比,但总比上回她坐去黔中的好得多啊! “安平这事交给你了,火车你都造出来了。”萧景烨笑道。 “火车是明昊造出来的,造船可比造火车复杂多了。”张晓瑛说道。 “有明昊在,多复杂的东西他都能帮你做出来。”萧景烨又说道。 “这个不行,这个不能让他做,明昊太辛苦了,还是要找有经验的造船工程师。”张晓瑛说道。 “我不辛苦,郡主尽可安排。”严明昊说道,他倒是很希望可以造张晓瑛所说的船只的。 “晚点再说,我想造的船可是超大的船,能搭载一两千人出海的那种,全部包铁皮的。”张晓瑛说道。 “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慢慢来。”张晓珲说道。 几人说说笑笑赶着拉了发电机的马车走到了勤政殿前,又小心地把发电机搬下来,萧景烨亲自去请皇帝出来。 这时夜色已经降临,他们就是特意等到天黑才进宫的,不然白天显示不出来电灯的亮度。 “参见陛下!”几人给皇帝行礼,皇帝看着张晓瑛说道:“安平辛苦了,朕正想传你进宫来瞧瞧,又怕你没歇够,如今看来倒也精神。” “谢陛下惦记安平,安平这是因为发电机终于可以呈献给陛下,心中欢喜,也就精神了。”张晓瑛笑咪咪说道。 “朕瞧你出门几个月不光个子长了,油嘴滑舌的本领也长了哈!”皇帝哈哈笑道。 “父皇,可以开机了。”萧景烨说道,他对这电灯也很是好奇。 “开吧!”皇帝说道。 随着机器转动的声音响起,电灯泡亮了,灯光洒满了勤政殿前庭,皇帝大喜,吩咐小内侍:“去喊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都来瞧瞧。” 随后他自己便饶有兴趣地绕着发电机转着仔细观察,一边问严明昊问题。 张晓瑛听得明白,老皇帝是想在年终尾牙宴会就用上电灯呢! 皇后宫里,因为张晓珲的答复,皇后不放心孙女,就把萧元锦传进宫一起用晚膳,此时用过晚膳两人正在说话,萧元锦正给皇后学一个产妇因为阵痛大骂她夫君,她夫君躲在屋外瑟瑟发抖的趣事,祖孙俩其乐融融。 皇后很欣慰,孙女不愧是做了稳婆头子,真是长大了,能扛事了。 “娘娘,皇上遣人前来,说道请您过去瞧新鲜物件。”有宫女进来禀告道。 “是何新鲜物件?”皇后奇道。 新鲜物件不是白天瞧着清楚么,大晚上黑乎乎有甚可瞧的。 “说是六皇子殿下带着人送进来的。”宫女答道。 “那就瞧瞧去,央央你也一起去,带上东西,瞧完了刚好回府。”皇后说道。 小儿子送进宫的东西,那她当然要支持。 “好。”萧元锦应道,心中也挺好奇的。 众人簇拥着皇后和萧元锦走到勤政殿前,明亮的灯光让皇后惊讶不已,然而灯光下的一道身影让萧元锦呆住了。 第五百六十五章 同步 那道身影静静站立在那里,清瘦颀长,明明站在人群之中,却又仿佛在人群之外。 萧元锦心中大乱,她不想见他,尽量能避就避,没去泉州之前,虽然她对张晓珲的心思并没有对身边人刻意隐瞒,但她也没有向任何人表露,更没向张晓珲表露,两人见面还可以客客气气甚至随意亲切地说话。 可去了泉州以后,她的心思在他面前表露无疑,她没法再像以往那般面对他,她只想躲着他,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再次跟他见面应该怎样做。 然而没等她想清楚,她跟皇后已经被人拥着到了张晓珲对面,皇后没注意到孙女的异样,她被这电灯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力,更不会注意到张晓珲也在这围着电灯的人群之中,因为发电机旁还有十几名官员,这些都是没干完活的古代996加班狗,他们特别兴奋,这明晃晃的亮光啊!他们的眼睛有救了! “皇后娘娘携安阳公主驾到!”小内侍高声禀报,围着发电机的众人赶紧分开一个口子,纷纷给皇后和萧元锦行礼,皇后急着看电灯,摆着手说道:“免礼,免礼。” 张晓珲也跟着众人行礼,但他的注意力不可避免的集中到了萧元锦身上,他想知道她从泉州回来之后过得怎么样。 女孩儿神色平静地跟在她的皇祖母身侧,对众人的行礼也只是微微摆手,动作优雅姿态万千,十足一名帝国公主该有的样子,并没有多看他一眼,不对,是一眼也没有看他。 张晓珲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就好,她看起来跟去泉州前并没有什么变化,就让这事尽快过去吧! “这会发光的物件可太好了!”皇后也像所有人一样想看清楚灯泡里的是什么,她连卫靖都没发现,更别说发现张晓珲了。 而萧元锦此刻眼睛盯着电灯泡,心里却全是张晓珲,她跟张晓珲只隔着发电机和张晓珲面前的两名并排站着的官员,可因为张晓珲个子太高了,比那两名官员几乎高出一个脑袋,那两名官员站的也不紧密,张晓珲就站在那两人中间,离萧元锦也不到三米的距离,便好似他俩只隔着发电机一般。 萧元锦当然不能走开,这是众人特意让出来给她和皇后的最好位置,皇祖父正在旁边给她跟皇祖母炫耀他刚刚从严明昊那里得到的关于发电机的知识,然而萧元锦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只需拉一下这根绳,联通到灯泡的电流便会被截断。”随着皇帝的话音落下,灯泡灭了,周围一片昏暗,只有影影绰绰的人影,皇帝正把电灯拉绳放在皇后手里鼓励她试着拉一下。 萧元锦忍不住抬眼往对面看去,然而在她刚刚往对面看过去时,灯泡又亮了,两道目光在发电机的上方相遇。 也许只是一瞬间,又仿佛过了很久,两人又不约而同地把各自目光收回,张晓珲低垂着眼睑看着面前官员身上的腰带,心中自责自己不该多看萧元锦那一眼,萧元锦的目光则依旧回到了灯泡身上。 她心中没有太多感触,他关心她,这一点她是清楚的,不然那日不会从泉州一直追到驿站,而且当晚还在驿站大门过道呆了一宿,这是知夏后来告知她的。 她猜想他追上来也是想跟自己解释王女的来历,可事情就成了现在这般说不清道不明的了,这是天意,前不久他们还为了对方奔驰千里百里,现如今两人近在咫尺却相对无言。 在现场人人都在关注发电机和电灯泡,毕竟这个新鲜物件既稀奇又有大大的好处,大家都在畅想自己家中安装了这灯泡是个什么情形,但还有一人例外,这人就是张晓瑛。 发电机灯泡什么的,老掉牙的技术了,有啥可看的?自从小内侍禀报“皇后公主驾到”,她的注意力就全在她哥跟萧元锦身上了,而她刚刚好就站在两人中间,把这两个人的眉眼官司看得一清二楚,直看得她心里直叹气。 可她又能怎么样?如今在萧元锦面前她还能提一提她哥,事实上她不提萧元锦也会主动提,那天在医院萧元锦还问了许多有关她哥的事情,比如她哥喜欢吃什么口味的饭菜,爱读什么书等等,可张晓瑛在她哥面前已经不敢提萧元锦了,生怕她哥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被撕开。 “这电灯泡里面的是钨丝,不会融化,若是烧坏了就换一个灯泡就行。”皇帝继续给皇后科普,就像一个普通的丈夫一样。 “当真好,不光亮,也没有烟,不会把屋里物件熏黑。”皇后不住点头,慈爱的目光看着张晓瑛:“安平真是能干,这般的好东西做出来真真是造福人间。” 这可是她的亲亲侄媳妇,她连带着脸上增光。 “谢娘娘夸赞,安平只是做了一点点小事。”张晓瑛不好意思地说道。 对她来说自己确实就是做了一点点小事而已,把发电机制造的资料从电脑打印出来交给严明昊,这可不就是小事嘛! “旁人可做不出这小事。”卫皇后笑咪咪说道。 皇帝在旁边想道,那可不,旁人又不是从千年以后过来的,而张晓瑛笑微微默认了皇后的话,暂时来说,他们来之前,大乾确实还没有发现电能利用的思想知识土壤。 “陛下,咱们也把这电灯安在宫里,特别是勤政殿,您时常批阅奏折到夜间,只是这物件有些吵闹啊!”皇后说道。 众人这才发现了这个问题,方才光顾着高兴了,这物件不是有些吵闹,是十分吵闹,这声音听久了哪里还能静心干活啊! “明昊此事可有法子?”皇帝问道,严明昊不是官,皇帝也跟着张晓瑛他们喊他名字。 “回陛下,有法子解决,把发电机跟灯泡分开,利用电线把电流传输给灯泡就行了。”严明昊说道。 “那电线如今做出来了吗?”皇帝问道。 “做出来了。”严明昊答道。 他制造电线时已经按照张德源的吩咐多做了不少,当时他还觉得浪费,毕竟橡胶的数量有限,现在才明白张德源的用意,他定是早就料到皇上会想要在宫里装上电灯。 “好,明日你便进宫,看看怎么拉线为好。”皇帝欣然说道。 “是,草民遵命!”严明昊说道。 “发电机就留在宫里,明日大朝会好给百官展示,都散了罢!”皇帝说道。 众人纷纷给他跟皇后行礼辞行,皇后这才发现张晓珲也在,她上下打量张晓珲,心中只觉十分遗憾,可看着张晓珲瘦成这样,想到海上的艰险,再遗憾也只能罢了。 皇帝已经跟她说了,远航出海这事跟商船去到波斯可大不一样,目前只能由张晓珲来做,因此不可能让张晓珲回京,这是事关子孙后代的国家大事,孙女的终身跟这样的事情放在一起便显得无足轻重了。 官员们都走了,剩下的都是认识的,要出宫就大家一起出,没道理还故意把其中一个撇下或者晚走几步的,萧元锦也就跟着张晓瑛他们一起走了,张晓瑛跟她走在一起,萧景烨跟张晓珲卫靖严明昊走在前面,一边走还一边讨论如果全京城都安装电灯需要多少橡胶。 出了宫门萧景烨跟卫靖都谈兴未尽,特别是萧景烨进宫时提到要请张晓珲下馆子,当即说道:“难得今日咱们几人又凑在一处,我做东,请大郎吃好吃的,你们做陪,央央你也一起,当日你可是也在的。” 萧景烨知晓萧元锦千里追寻张晓珲,但是后来怎么发展就不大清楚,心里还想着给他们两人创造多点相处的机会呢! “多谢六叔,我还有医案要整理……” “事情哪里做得完的,你也来听听安平他们有何新鲜事,不然真成老学究大夫了。”萧景烨打断她的话。 “一起去吧公主,我这回出门还有许多趣事没跟您说呢!”张晓瑛也赶紧说道,六皇子都这么说了,萧元锦肯定不好再拒绝,那她就得再搭一个台阶。 “走吧央央。”卫靖也劝道,他不关心什么儿女情长,单纯觉得萧元锦也应该有些休闲时间。 只有严明昊跟张晓珲没开口,严明昊是跟萧元锦不熟,身份也差的太多,张晓珲则是不想开口。 他也跟萧元锦一样,并不想有这样直面对方的时刻。 萧元锦点点头说道:“六叔不怕被我吃穷了,那我便不客气了,说好了,我可是要吃山珍海味的。” 过了这么久,她已经调整好心情了,就当自己从来没有去过泉州罢!细想起来确实什么也没改变不是吗? “随便你点,六叔如今也是有点小钱的人了。”萧景烨笑道。 几人一路走到离宫门最近的酒楼,因为位置好,此时酒楼还热闹着,店掌柜看到来了贵客,颠颠地前后引路,平日酒楼的客人虽然不乏达官贵人,但是像今晚这群人这般来头的并不多,光是护卫就把他的后院几乎站满了。 掌柜把人引进了平日很少用上的一座幽静小院子,转头吩咐小二:“快去跟厨房说,揽月阁样样都要最好的。” 众人落座,这里的餐桌倒是跟北宋初期一样是时兴的方桌,萧景烨坐主位,萧元锦跟张晓瑛坐他右下手,张晓珲跟卫靖坐他左下首,严明昊坐尾座,张晓珲跟萧元锦又是面对面地坐着,两人为了避免目光接触,都尽量不往对面看过去,屋里的气氛多少都有些怪异。 萧景烨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想起了好像他媳妇跟他提过一嘴张大郎领了什么王女回京,他当时还说传言不可信,如今看来莫非这竟是真事? “众位客官,本店有新到的鹿脯和熊掌,不到两刻钟清蒸熊掌便可上桌,还有那溜羊淀打上来的小银条,如今淀里冻了一半了,今年这银条也吃不了几日了。”掌柜殷勤地说道。 张晓珲听到掌柜介绍菜单赶紧看向自家妹妹,熊掌哦,妹妹会不会跳起来,却没想到张晓瑛眉头都没动一下。 “没事,贝贝这回跟我出门啥都吃了,连生驯鹿血都喝了。”卫靖知晓张晓珲的意思,微微笑着说道。 萧景烨原本想征求一下大家意见的,听卫靖这么说便对掌柜说道:“有什么好的捡七八样上来,再来五六样拿手菜。” 然而张晓珲跟萧元锦都被张晓瑛喝生鹿血的消息惊到了,萧景烨话音刚落,两人不约而同地一个喊“贝贝”一个喊“安平”,喊完了才发现对方在喊张晓瑛,于是两人互相对看一眼后又同时闭嘴,同步到简直令人发指。 “公主你先问,你想问我什么?”张晓瑛赶紧对萧元锦说道,好及时帮他俩化解这莫名其妙的尴尬。 “你喝的确实是生鹿血吗?”萧元锦问道。 “是生鹿血,直接从鹿脖子上的动脉里流出来的,用碗接着就喝了。”张晓瑛答道。 “后来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萧元锦担心地问道。 “没有,我吃了驱虫药。”张晓瑛说道,她不光自己吃了驱虫药,也让卫靖吃,不然实在是放心不下。 “那就好。”萧元锦说道,她在显微镜下看到过那些动来动去的各种肉眼不可见的微生物,现在她可是最怕吃到生肉或者是没煮熟的各种肉了。 “哥哥你想问啥?”张晓瑛看向她哥问道。 “我不用问了。”张晓珲说道,萧元锦问的也是他想问的,重复一遍就没必要了。 张晓瑛又忍不住在心里叹气——这两人明明就是心心相印啊! “这喝生鹿血算是安平突破自我了,哎呀!想当初刚见着你们两位就觉得挺神奇,大郎从地底下冒出来救了我一命,安平小小年纪在旁人身上穿针引线,当时还不知晓你是小娘子呢!后来你帮北胡王妃做剖腹产,我等听闻时那可真是不敢想象,一想到那画面腿都软了,没想到我家央央如今也给人剖肚子了,来来来,咱们以茶代酒,为我等这神奇的缘分碰一下杯!”萧景烨端起手中的茶杯说道。 与此同时,离京城不远的潞城一座村子里,男人们都聚在一起,听一个年轻小伙子在讲他的出海经历。 第五百六十六章 定海 “那巨鹰翅膀展开足有两丈长,从我们的舰船上飞过,幸亏我躲得快,不然就被它的翅膀扇进海里了,好在那巨鹰要抓的不是我等,而是那海岸上的巨鸟,那巨鸟……你们猜猜,那巨鸟有多少斤重。”小伙子眉飞色舞地说道。 “巨鸟也是鸟,咱家养的鸡最大的也就是七斤重,比咱家的鸡大十倍才可称得上巨鸟,七十斤吧?”有人答道。 “七十斤!你可见过有这般大的鸟?”有人反驳道。 “二栓不是说那新大陆都是我等未曾见识过的事物嘛!我没见过不见得没有。”那人答道。 “二栓你就快说吧!究竟那巨鸟有多大。”有性急的等不住了催促道。 “我们舰队的后勤科称出来的数,连骨头一共有563斤,这还是被那巨鹰撕走了一大块胸脯肉的情况下称的,那块被撕掉的肉总有一百多斤。”二栓说道。 他如今一想到那一百多斤的肉被鹰叼走还觉得心疼,毕竟恐鸟肉极美味,又不能随意猎杀。 “563斤?二栓,你记错了吧?” “是啊!怎会有这般大的鸟?” “咱家的黄牛也就这般重,二栓,可不好瞎说。” 旁听的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所有人都对二栓的话表示了质疑。 “我没听错,我们将军还被一头巨鸟追着跑,那巨鸟从脚到后背比将军还高,脖子跟脑袋足有半仗长,那头被巨鹰啄死的巨鸟够上千人吃一顿好的。”二栓说道。 人群一阵静默,大伙都在消化这个他们连想象都难以想象都事情。 “那巨鸟长这般大吃什么?”人群中年岁最长的老者问道。 “吃果子,草跟,虫子,巨鸟的肉可鲜美了,但是如今它是新洲的吉祥物,不得随意捕杀。”二栓说道。 “那新大陆上的人们也不捕杀吗?”老者问道。 “三叔公,那新大陆上没人,一个人都没有,别说每人了,据我们将军说连哺乳动物都没有,就是没有胎生的,都是孵蛋的”栓子说道。 三叔公眼睛亮了。 “一个人都没有?”他屏住气问道,心跳有些快速。 “没有,别说人,连猴子都没有,我们是开天辟地头一批去到的人。”二栓骄傲地说道。 “那……谁能去那岛上?”三叔公问道。 “谁都能去,想去就去,越多人去越好,去了自己想开多少荒地开多少,哦,那地可肥了,都是黑的,气候也好,我们到的时候正是冬末春初,不冷。”二栓说道。 “能养出这般大的巨鸟那地还能不肥,我看行,咱们族里也可以琢磨琢磨,去一批人开荒占地盘。”三叔公说道。 “新大陆这般远,还得漂洋过海的,回来一趟多不容易啊!咱家的地还种不完,何苦受这罪。”有人说道。 “地有嫌多的吗?如今你觉得地种不完,可再过得几年你们兄弟长大了你家里的那点地可就不够分的了,你们兄弟几个再生娃,子子孙孙哪里还够,照二栓说的,新大陆没人,那都是无主荒地,地还肥,我等不去先占了,日后再去好地盘都占不到。” “二栓,我信你,我想去新洲,就是不知如何能过去呢?”一名二十五六岁的男子对二栓说道。 “过几日朝廷应该就有公文出来了,会统一把人送去,大概会再送两批人,后面就不送了,想去的就得自己花银子坐船。”栓子说道。 “那朝廷送去还不去等着日后花银子去么?公文出来后大伙都赶紧去报名,这朝廷送人也是有数的,我等须得多要几个名额,人多了到了新大陆才不被外人欺负。”三叔公说道。 类似的情形在二十多处村镇上演,这些都是张晓珲的亲兵队士兵的家乡,这也是张晓珲让他们回家探亲的用意,在讯息难以流通的当下,出了一趟远门的亲兵自然就是村里见识最广的人,而且由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话也更容易取信于他们的亲人。 这些士兵的家人有被大片土地吸引的,有被金矿吸引的,有单纯对海外好奇想去闯闯的,不少人都表示要第一批报名,谁知晓有没有第二批呢? 第二天朝廷的大朝会上张晓珲跟卫靖也出席了,两人都把自己的远征折子递了上去,朝臣们先是被发电机跟电灯泡亮瞎了眼,随后又被皇帝让内侍展开的地图上广袤的土地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卫小将军去北胡参加个婚礼就给大乾搞了这么一大片疆域回来了?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他们此前也没厚脸皮到说北边北胡的草原也是大乾王土,更不用说在北胡更北的广大地域了,不是,他们也不知晓原来北胡往北还有这般广大地域啊! “陛下,这些地域乃是苦寒之地,要来无用,反而教化民众费钱费力,只怕吃力不讨好啊!”有朝臣说道。 “当地部族自愿归附我大乾,何来无用之说,朕乃天子,天下子民均为我大乾子民,教化子民乃是上天赋予我等之责,如何能因费钱费力便弃之不顾,教育乃头等大事,如此才可使我华夏文明传诸四海。”皇帝说道。 传诸四海啊!朝臣们又看向张晓珲为大乾开拓的疆域,心中除了震撼已经不知晓说什么了。 他们原本以为张晓珲出海也就是到吕宋而已,却未曾想去到了如此遥远的地域,而开拓的疆土若是连海域也算上,这也太广阔了,即便是不包含海域,那也比大乾原本的疆域更大了,且都是无人之地或是人烟极少,大乾人去了就能开荒种粮,不光是这样,那塔州还有金矿。 卫小将军呈现的地图上的疆域也同样极为宽广,看起来光是陆地就有两个原本的大乾那般大,但毕竟是苦寒之地,中原人去了那里只怕不是饿死也得冻死,但是不去屯兵那些部族此时虽说归附,但归附多久也是问题。 散朝后,朝臣们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有人忧心忡忡,有人兴奋莫名,所有人无一例外地意识到,大乾,或者说是华夏,将迎来一个前所未见的纪元! 大朝会散朝后朝中重臣们仍旧留下,他们要评议张晓珲的封爵事宜,可怎么评议呢?此前也没有先例啊!若是按照开拓的疆土来说封个异性王都够了,可他又是轻轻松松不损一兵一卒就做到了,当然,出海远航这事,特别是去这般遥远的海域一般人也做不到,没准哪日便葬身鱼腹了。 于是众人便似商量好似的,皇上要怎么封便怎么封罢!反正大乾也不会再有第二人能有这般功绩了。 唯一提出反对意见的还是张晓珲亲爹张德源,当然他不算重臣,只是作为张晓珲的爹跟皇帝说道:“陛下,大郎能有今日,并非他真的能力有多么出众,实在是占了一个旁人都没有的大便宜,万万不敢居功。” “这封爵不光是因为有功,也因大郎日后要做的事需得有相应的品级,何况他给我大乾的贡献远不止这些,如今有了枪炮,在陆地上开疆拓土比起以往容易许多,但这出海仍是艰险万分,大郎原可不必出海,若没有非凡勇气,他做不到这些,此事朕自有决断。”皇帝说道。 “那便给他降一等罢,‘国公’这一爵位实是过高,以他的资历,万不敢与几位国公爷并列,还请陛下再斟酌一二。”张德源恳切说道。 皇帝沉吟一下说道:“那便定为侯爵罢,不能再低了,就封为‘定海侯’,取‘平定四海’之意。” 有功不赏,将士们看在眼里只怕也会寒心,且封赏有功之臣也是激励将士的必要手段,不然谁愿意去卖命呢? “且大郎带回来的金沙朕让人瞧了,品质极好,含金量高,可见此前大郎提到塔州矿藏丰富此时亦可确认。”皇帝再说道。 安和堂里,张晓瑛跟萧元锦对着四维彩超的各个部位大眼瞪小眼,她忘了,这玩意买了人家都是专业人士上门负责安装的,那安装说明书每个字她都看得懂,就是不明白是啥意思,连那一堆配套工具她都认不全。 “公主,”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这仪器得让我哥来安装才行,咱俩都没干过这活,这机器太珍贵了,可不能拿来让咱们试手,不小心搞坏了就太可惜了。” 她能想到的也只能是这样了,哥哥虽然也没安装过四维彩超,但他经常各种捣鼓,航模船模都没少做,电脑有什么小毛病都是他自己修,想来安装四维彩超也不在话下,这一点她爹可远远不如她哥。 萧元锦一怔,随即点头说道:“好,那便让护卫去请他。” 他们昨晚聚餐时一开始她是不自在,但后来也慢慢习惯了,再加上那家店里的银鱼汤熬的着实美味,她还多喝了半碗。 “让卫五六去,他知晓在哪能寻到他。”张晓瑛说道。 她哥大概在家跟卫靖试验无线电台呢!不光要试验最先进的那三台,还要试验那几台很落后的,争取早日试制出来。 但是卫五六找到张晓珲的时候张晓珲却是在给伊媚儿姐弟俩面试家庭教师,伊卡连大乾官话都不会说,这显然是不行的,上学连听都听不懂老师的话,还怎么学?伊媚儿则是需要学会读书算数这些基本技能,不然在京城岂不就成了睁眼瞎,她自己也不愿意。 家庭教师是胡娘子帮着找的,是幼儿园里的老师家里的姐妹,虽说学问也没多好,但是教会姐弟俩使用汉语拼音识字足够了。 家庭教师也才十五六岁的样子,姓周,看服饰装扮应该是还没出嫁,张晓珲直接喊她“周老师”。 周老师倒也习惯了旁人这般喊她,因为她已经教过不少学生了,主要是她的发音特别标准,因此也被锦珲幼儿园聘请去给大班孩子教授拼音,每日在幼儿园上完课便到张府给伊媚儿姐弟俩上课。 今天是第一节课,她有些紧张,因为张晓珲也坐在教室里陪着伊卡听她讲课。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张家大公子,也就是赫赫有名的张小英雄,第一次见他是在张小英雄刚刚进京那回,当时城门口人挤人,大伙都以为走在第一个的是卫小将军,却原来是张小将军。 两年过去了,张小将军变化可真大啊!当初还是个少年人,如今看着……虽然也是少年人,可周老师总觉得自己面对的是学生家长。 “伊卡小王子,请跟我再重复一遍,啊——!喔——!鹅——!”周老师拿出全部的耐心,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对伊卡说道,手上的教鞭指着挂在黑板上的字母牌,这些字母牌是锦珲幼儿园发给她的教具,每一个原木色字母牌的两面都用红漆写了一个拼音字符。 半节课听下来,张晓珲挺满意的,这位周老师不愧是在幼儿园教大班的,教学方式轻松活泼,伊媚儿跟伊卡都很喜欢上课。 卫五六出现在教室门口,张晓珲很意外,卫五六向来是跟着妹妹的,妹妹这时候也不应该回家,别是咋的了吧!他赶紧起身出了教室。 “属下见过将军,郡主让属下给将军带话,若是将军得空还请将军前往安和堂,有一个机器她不会安装。”卫五六行礼后说道。 “安和堂在哪?”张晓珲没听说过这个名称。 “就是安阳公主的安和妇幼保健院,大伙习惯称‘安和堂’。”卫五六忙解释。 张晓珲眉头不易察觉的微微蹙起。 “好,我这便过去,你稍等,我去拿工具。”他说道,语气平静。 想来是妹妹买的先进仪器不会安装,他当然是会过去的,可见许多事情越是想要避着越是避无可避。 “是。”卫五六应道。 也不知晓是不是自己多心,怎么感觉张将军似乎有些不情愿,以往张将军最是疼爱妹妹,不管是从邺城南下进京还是去往黔中,对郡主照顾得那叫一个无微不至。 可今儿个不过就是让他得空去帮个忙安装什么机器而已啊!莫非是因为扰了张将军陪王女上课? 卫五六小人之心地想着。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投票支持!七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百六十七章 默契 张晓珲跟着卫五六到了安和堂,这是他第一次到这个大乾的第一个妇产医院,也是他人生中第二次踏足妇产医院,第一次是妹妹出生时跟他爸陪妈妈待产,但是安和堂仍然给他熟悉的感觉——在现代,他周末经常会去接退休后被医院返聘的外祖父回家。 眼前的一切井井有条,咋一看跟现代的医院也没有太大区别,进门便是挂号收费处,导医台后站着身穿粉色护士服护士帽的姑娘,长长的走廊上或坐或站或走着的多是家人或者仆妇丫鬟陪伴着的孕妇,这些人中一个男子都没有,只有从这一点上才能最明确这是身处古代,当然衣着服饰上也可以。 真了不起!短短时间就把一家医院做成了这个规模,虽然她的身份也有很大的帮助,但那也只是在医院成立之初有作用,后续需要做的事情仍然不少。 张晓珲不由得想起在亦庄见到萧元锦的那一幕,女孩儿当时就是不抬头,但是小脸一直红到了耳根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他不由得微微一笑。 他们在众人的注目下一路从大门口往后院走,人们都好奇地看着他俩,卫五六的护卫服饰很明显,但是张晓珲穿着的只是普通常服,是他老妈的新作,能明显看出来不是护卫。 不是护卫也不是陪着自家待产的媳妇来安和堂的男子除了大夫几乎没有,因此张晓珲被关注也很正常,而且他个子比一般人高出许多,刚穿越时一米七三左右的身高过了两年超过了一米八五,快赶上他在现代的身高了,再加上他统领舰队将近一年,英挺的眉目隐约带有不怒自威的大将风范,站哪里都显得很出众。 也有不少人认出了他的身份,毕竟张晓珲当年力压卫靖一头进城门游街的一幕许多人都看到了,现在看到他径直往后院去,大伙总忍不住猜想什么——后院是公主的休息区,一般人并不会进入。 后院不大,只隔出了五间房,分别是萧元锦和张晓瑛休息的房间,一间会客室一间净房,多出来的一间现在就堆放着张晓瑛送过来的医疗器械,地上乱七八糟摆着四维彩超的零部件。 张晓珲到的时候看到的情形就是这样,他妹妹跟萧元锦站在屋子外面等他,两个女孩看起来都有些无助。 “哥!”张晓瑛喊了她哥一声,不然哥哥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有些紧绷,跟平时的他很不一样。 张晓珲对妹妹点点头,把手中的工具箱放下,规规矩矩向萧元锦行了一礼。 “微臣参见公主!”他说道,语声平缓恭敬,动作稳重恭谨,十足一个下臣的表现,张晓瑛差点没把白眼翻上天。 装!使劲装!看你能装到几时! “免礼,劳烦你了。”萧元锦微微摆了一下手说道,动作矜持优雅,帝国公主的高贵仪态一丝不苟。 妈呀!卧龙凤雏了这是,你装初一我装十五,一个更比一个能装。 行,你俩就尽情装吧,要是大乾有金鸡百花奖你俩一定能双双评上最佳男女主,老娘我就负责看戏好了。 张晓瑛心中吐槽,但是嘴上还是说道:“哥哥幸亏你在,不然我们只能自己提心吊胆地安装四维彩超了,这玩意本来就很贵。” “我试试看吧!”张晓珲说道,提起工具箱走进了屋子,张晓瑛跟萧元锦也都跟着走了进来。 “东西都在这,我们没敢动,这是安装使用说明书。”张晓瑛把说明书递给她哥。 张晓珲接过说明书翻开,说明书挺厚的,一半中文一半英文,确实有不少生僻词汇。 他大致看了一会,蹲下来对照零部件,把张晓瑛跟萧元锦摆放得乱七八糟的零部件一样样重新摆好,地上的东西一下子就变得整齐美观起来。 “禀公主,微臣须花点时间才能安装好。”张晓珲站起来对萧元锦说道。 张晓瑛无语地看向门外不想看他俩,萧元锦点点头说道:“无妨,我想跟着学一学,不知张公子可否赐教?” 这个机器她也不放心给别人操作,再说了,可以隔着外皮看到人体内脏啊!这么神奇的事情她怎能不自己做? “微臣正想如此建议公主,日后微臣不在京中,若是机器出现问题,公主亦可自行修理。”张晓珲答道。 张晓瑛恨不得跑到隔壁大笑三声,这两位真真是一对奇葩!明明心中深爱对方,俩人见了面却一个比一个客气,比以前还客气,这是什么鬼道理? 要是她不了解他们各自的心思也就罢了,偏偏她又比谁都清楚,眼下看着他俩这般的互动,她真的忍得很辛苦,差点拔腿就走了。 但她当然不能走,走了就是她哥跟公主孤男寡女呆在一间屋子里了,他俩现在啥关系都没有,传了出去对他俩的名声都不好,萧元锦因为身份的关系对她的影响不大,毕竟有几个人敢公然传公主的坏话?但是对她哥的影响就大了。 张晓珲开始工作,因为确实对四维彩超不熟悉,他整整花了大半天才把四维彩超跟蓄电池的太阳能板都安装好,但是还没来得及调试就该回去了,不然就只能留在医院过夜,只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明天再过来。 安装过程中他一边安装仪器一边给张晓瑛和萧元锦讲解,没多久他跟萧元锦之间就配合得几乎天衣无缝,他需要的工具萧元锦都能准确地递给他,因为一开始张晓瑛也会同时递一个过去,但她哥接的都是萧元锦手上的,嘴里还会说一句“这个才行”。 好吧,如果可以,张晓瑛其实也不一定要学习安装四维彩超仪的,她感觉自己身为电灯泡的属性又要显现了。 这大半天他们还一起吃了两顿饭,都是医院的营养餐,萧元锦也没有特意交代加菜,比张晓瑛自己在的那天吃的差多了。 他们三人一起在宵禁前离开医院,萧元锦一般不在医院过夜,医院有别的助产士值班,只有紧急情况才会去通知萧元锦。 在路上张晓瑛跟她哥一人坐车一人骑马,两人什么话也没说,回到家张晓珲见过父母就先回了自己房间,张德源跟李岚都看向张晓瑛,他们已经知道儿子是干嘛去了。 “贝贝,你一直跟你哥在一起吗?”李岚问道。 “没有,他上厕所我没跟着。”张晓瑛答道。 “你这孩子,就不能好好说话!”李岚慎道。 “我说的是实话呀!我去上厕所的时候也没跟我哥在一起。”张晓瑛说道。 “那你哥跟公主见面了吗?”李岚又问道,心里多少有些担心儿子,刚刚儿子的表现显然有些不对劲。 “何止见面,还一起配合默契地工作了大半天。”张晓瑛说道。 “那他们……”李岚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希望。 “别想了,”张晓瑛打断她老妈的幻想,“见面的时候是这样,‘微臣参见公主’,工作结束的时候是这样,‘公主,微臣告辞’,您觉得有戏么?” 她学着她哥给萧元锦行礼时的样子,不愧是亲兄妹,模仿得入木三分,简直是现场再现。 “怎么成了这样了,以前也不是这样啊!”李岚叹道。 “装呗,他俩一个比一个能装,还真是天生一对。”张晓瑛说道。 “别浑说!”张德源制止了闺女的话,“他们一个男未婚一个女未嫁,你哥不成家也就罢了,公主可是要嫁人的。” “爹,您别忘了她可是公主,公主就算养几个面首也不算什么事,还怕这所谓的流言蜚语?”张晓瑛说道。 “人家怕不怕也不能说。”张德源正色道。 好吧,我就在您跟我妈面前说,以后不说了。”张晓瑛扮了个鬼脸。 张晓珲一回屋连衣服也没脱就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回想今天跟萧元锦相处时的过程,他其实也忍得很辛苦,需要强大的意志力才能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安装仪器的工作上,然而萧元锦今天的一言一行依然清晰无比地在他脑中呈现。 我完了。 他悲哀地想道,感觉自己的心又被啃食出了一个洞。 回到家的萧元锦托着腮在书房的书桌前静静坐着,丫鬟们都没有去打扰她,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却分外温柔。 就这么着挺好的,她对自己今天的表现很满意,伸手从书桌一角拿过一张画纸,把颜料倒在调色盘上,“唰唰”又画出了张晓珲向她行礼的画面。 但她从不画张晓珲向她跪下的画面,虽然那个画面一直以来都像刻在脑子里一样的清楚,她只要一想到便会心如刀绞,更不用说画下来了。 第二天兄妹俩吃了早餐继续到安和堂调试四维彩超,张晓珲跟萧元锦的见面礼仪依旧是标准得无懈可击,就是在给四维彩超联接电源时张晓珲一再对萧元锦强调安全事项,拿着电笔把所有的插孔都测试了一遍,就为了给萧元锦加深印象。 因为这款蓄电池足有4500瓦输出功率,可以同时提供十四个接口使用,支持使用的范围包括医疗备用、消防救援、工地施工、户外演出等等,不小心还是会造成伤害的,。 而且古代人对电流没有概念,张晓珲恨不得给萧元锦现场上一节《用电安全常识课程》,而且他确实也这么做了,把触电原因、人体是导体、触电后会有什么感觉、触电类型、发生触电事故后的措施等等等等,一边解说一边在纸上写下来,有许多内容张晓瑛都是第一次了解。 大乾很快要进入电气时代了,用电安全常识确实也需要普及。 张晓瑛看着面对面坐着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听得用心的两人在心中想道。 调试四维彩超仪也需要花很多时间,毕竟张晓珲也不是专业人士,需要一边看着说明书一边操作,还要教给萧元锦,他们把萧十二抓来躺着当摸特,当屏幕上出现了各种图像时萧元锦忍不住凑近了屏幕,眼睛闪耀着兴奋的光彩。 “我看出来了,这是心脏!”她伸手指向屏幕惊喜地说道。 张晓珲拿着探头在操作,这个四维彩超仪功能强大,四维影像十分清晰,而且刚刚他们看了说明书才发现,这个仪器还支持5D胎儿摄影。 但是即便是这样,张晓珲也没看出来萧元锦手指着的是心脏,他眼睛盯着屏幕,慢慢地移动探头说道:“再看看,不是很明显。” 他俩一起转头看向旁边床上的萧十二,想看看探头是不是放在心脏的部位。 “心脏还要往左边一些,不过有的人也会长歪,这是动脉吧?好像有液体流动,往右移一点看看。”站在张晓珲萧元锦身后的张晓瑛说道。 她哥跟萧元锦并排坐在屏幕前,一开始两个人之间还有一尺远的距离,这会两人脑袋都快磕到一起了。 她想起以前初中时,有些调皮捣蛋的男生会冷不防伸手把坐自己面前座位的男女同桌脑袋按到一起然后哈哈大笑,她惊恐地发现自己也手痒痒的。 艹,一定是被这两个装模作样的人给气的。 萧十二听着这三人的对话只觉得头皮发麻毛骨悚然,总感觉那冰凉的探头会伸进自己的肚子里面,身上的鸡皮疙瘩出了一遍又一遍,要不是确信张晓瑛兄妹俩肯定不会害他,只怕他已经跑出安和堂了。 兄妹俩在安和堂又呆了一整天,张晓瑛本来眼看着张晓珲和萧元锦相处得已经自然多了,结果分别时两个人的态度又恢复成了昨晚的样子。 麻了,爱咋咋滴吧! “爹,我们回来了。”张晓瑛跟她哥走进小书房,只有她爹一个人在,今晚他们回得早,她妈陪着南瓜土豆入睡,一会就能过来了。 “弄好了?”张德源问道。 “差不多,只能慢慢摸索着试用了,人家都是要学很久才能上班的。”张晓珲说道。 此时此刻,在一个快要打烊的酒馆里,掌柜的看着手中的钱票子脸色苍白。 第五百六十八章 侯爷 这是过年前最后一次大朝会,两个灯泡垂悬在大殿的中间,发出温暖的橘黄色亮光,整座大殿亮堂无比,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皇帝满意地坐在宝座上看着满朝文武,大殿里正在举行张晓珲的册封仪式,张晓珲长身跪在殿中,面容平静,目光注视着正在宣读册封诏书的礼部官员。 “……兹授印信,钦此!”礼部官员读完诏书,太子亲自把诏书和刻了爵位和张晓珲名字的印章交给张晓珲,张晓珲双手郑重接过印章和诏书,微微俯身朗声说道:“微臣多谢太子殿下!多谢陛下!” “定海侯平身,盼你此后继续劈波斩浪!扬帆四海!宣扬我华夏德威!”皇帝说道。 “微臣必将谨记陛下嘱托!”张晓珲答道,随即站起身来。 虽然刚刚成为了大乾立国以来最年轻的侯爵,但是张晓珲显得不骄不躁,大殿里朝臣们心中莫不感叹——真是万万没想到啊!不过两年时间,这位横空出世的张小将军就成了张侯爷了,这里大部分人见了他都得先给他行礼了,要知道他们的儿子孙子大多都比他年纪还大呢! 但是他们虽然多少有些酸溜溜,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忿——听听,这定海侯哪是那么好做的,皇上还要张小将军继续出海呢! “退朝!”内侍高声宣道。 朝臣们等皇帝起身出去后,纷纷向张晓珲行礼道贺,站在大殿最后头的低品级文官们则给张德源道贺——张大人啥时候才能在家中振振父纲呀!张小将军如今的品级已经大大的超过了他爹啊!在朝堂上的站位如今可是比他爹靠前多了,幸亏他不经常在京中,不然每次上朝张大人都得灰溜溜跟在儿子身后,哎! 卫靖帮张晓珲拿着绶印和诏书,好让他腾出手给别人回礼,对大殿中不怀好意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的眼神,他才不在意呢——这些人无非是觉得张大郎比自己年纪小还比自己授勋早,以为自己会心里不平衡罢了。 可他哪里会有什么不平衡,不说张大郎年纪其实跟他大哥一般大,以张家的资源张晓珲的本事他若是要另立山头,不出十年大乾天下就得换了,封他一个侯爵算什么? 张晓珲面带微笑在一声声“恭喜张侯爷”中走出大殿,卫靖跟在他身后,他还要到侧殿签收封侯所得的封地和府邸,侯府跟他家以前的宅子就完全不一样了,首先门口的样式就大不同,经过他爹张德源身边的时候特意向他爹行了个礼喊了一声:“爹!” 卫靖也喊了一声:“张叔。” 张德源身边的官员心情复杂地看着卫靖跟张晓珲又看看张德源——得,大乾最有前途的两名少年武将一个是他儿子一个是他女婿,而且儿子女婿品级都比他高,这也算是大乾第一人了罢! 张德源点点头,没说什么。 他能说啥呢?细论起来儿子是他的上级,难道他还能勉励他努力工作报答国家? 张晓珲走进侧殿,跟他交接的还是以前那位徐大人,满脸都堆着笑意。 “下官见过张侯爷!恭喜张侯爷!”徐大人恭敬地行过礼,把一叠文书放到张晓珲面前的桌子上,态度跟第一次交接的时候大相径庭。 这也难怪,在他看来,两年前的张晓珲只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走了狗屎运的少年人,但是今天的张晓珲已经成了位高权重的海军主帅,那是大大的不一样了啊! “辛苦徐大人。”张晓珲微笑回礼,他记得这位官员,当年恨不得把他从里到外看个遍,好像想搞清楚他是不是多长了一双手臂似的。 徐大人又对跟着张晓珲走进来的卫靖也行了一礼:“下官见过卫将军。” 同时心中嘀咕,都说卫小将军心高气傲,如今看着倒也不是那么回事啊! 卫靖拿着张晓珲的册封诏书和绶印不好还礼,只点了点头。 张晓珲坐下签字,徐大人殷勤地给他磨墨,心里想道:“这当兄长的字还是比安平郡主的字好得多了,也不知晓安平郡主的字如今练的好些了没有。” 他对张晓瑛的毛笔字实在是印象极其深刻。 “张侯爷请看,一共有三处宅子作为侯府供您参考,此为御街东三条胡同二号宅子,此为北城西二条胡同一号宅子,选了这两处您可直接阖府搬迁,还有一处便是把您府上南面的两套宅子加上如今您的府邸改建成一座侯府,需要工期改建。”徐大人把三栋宅邸的地址格局面积的详细资料展开。 张晓珲想都不用想说道:“不用选了,就改建我府上南面的宅子罢。” 那两处虽然位置更中心,位于京城顶级权贵的居住区域,但现在的宅子经过了许多改造,搬到别的地方又得重新开始,纯粹是折腾满府大小,更重要的是,妹妹的郡主府就在旁边,他搬走了妹妹的郡主府又不能跟着一起搬走,虽然她也能跟着住到他府中,但她成家后卫靖未必愿意啊! 在现代他老妈买房子就买了两套门对门的给他们兄妹俩备着,可惜他们没住上,在古代就更不能分开了。 “如此请您在这份房契上签字。”徐大人说道,恭敬地把其中一份文书放到张晓珲面前。 张晓珲大略看了一下,就在房契上签了字,他家前面的宅子一直没人住他是知道的,他家所在的位置已经算偏的了。 签完字把东西都拿着,张晓珲跟卫靖两人出了皇宫,依旧一起回了张府,他们把张家西府原来的化学实验室改成了工作间,把三架航模和三套航模基础配件配件搬到那边存放,现在西府只有卫五队的护卫住着,比东府清净许多,卫靖最近一有空就埋头在工作间里,或者去马道长的化学研究所找稀有金属制作无线电材料,只有晚上才回自己府里。 他不知道自己能在京城留多长时间,所以要争分夺秒把无线电台研制出来,张晓珲也加入了研制工作。 张晓瑛这些天则是直接住到了工业园区监督罐头的制作,制订生产标准,筹建食品安全检测实验室,她直接在园区学校选了几个十四五岁心灵手巧的女孩,手把手教她们怎么使用显微镜和菌落计数仪,以后她们就是罐头厂的质检员了。 女孩们也很高兴,特别是张晓瑛向她们强调了这个工作的重要性以后,各个都学的格外认真。 她们都是全家跟着父亲搬进了园区生活的,兄弟们都当学徒去了,只有她们闲着没事干,家务活也不多,跟在学校上了一年多的学,读书打算盘记数都掌握了,再跟着张晓瑛学这些拗口的微生物概念倒也能学下来。 工业园区又扩大了一倍,骑自行车绕外墙一圈都得花上二十多三十分钟,住宅区就像一个小区似的,甚至还有一个小型市场,里面做买卖买东西的都是园区里的家属,张晓瑛每餐都是在工业园区食堂吃饭,食堂师傅知晓她的身份,总是额外给她多炒两个小菜。 虽然严明昊这些日子不在工业园区而是在京城里给皇宫拉电线安装电灯,但是园区的生产依然井井有条,可见他管理得很好。 册封定海侯这事张晓珲自己很平静,但是张家上下几乎沸腾了,特别是张德进,快过年了他回城就没再去小汤山庄子,而且张晓珲这次又有两万亩地赏下来,就是离京城有些远。 张德进在张晓珲面前不停绕圈,怎么也消化不了这个消息,他亲侄儿成了定海侯?娘哎!这要是莘庄的乡亲们知晓了会如何?家中爹娘知晓了会如何?他张家如今也是勋贵了啊! “珲哥儿,这么说我是侯爷的亲叔父啦?”他激动得满脸涨红,比知晓他哥中了状元还兴奋。 叶氏狠狠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说道:“侯爷他亲爹这会在厨房做菜呢!一会侯爷还得烤泥巴鸡去呢!” 张晓珲封了侯毕竟是喜事,因此张府今晚加菜,过两天还得开席大宴宾客以示庆贺呢!不然大伙就该以为张家不满老皇帝的册封了。 “对对对!珲哥儿我帮你和泥,你在一边看着就好,哪有侯爷亲自和泥巴的呢?”张德进忙说道。 “十一叔忘了,侯爷不光得和泥巴,还得滚进泥巴地里咧!”张晓珲笑道。 “哎呀!是,这侯爵来得可不容易,你不知晓,你没音讯那些日子,你爹娘眼瞅着都老了十岁,你爹在我面前……哎!不说了,总之你也要注意,保命第一,旁的咱也不想要。”张德进想到他哥在他面前红着眼眶说侄儿遇风浪的情形,顿时觉得这侯爵不香了。 张晓珲敛了脸上笑意正色道:“十一叔放心,我定会注意安全的。” 爹娘只是从不在自己面前表现他们的担忧,可他们又怎会不害怕失去自己呢?他们不愿自己的情绪成了捆绑儿子的绳索罢了。 “贝贝,我明日去接你回京城。”卫靖用对讲机跟张晓瑛通话,工业园区虽然远,但跟张府的直线距离也没超过三十五公里,对讲机的极限通话距离是五十公里,因为没有别的信号源,也没有高楼山地阻隔,因此通话效果很不错,卫靖这些天都用对讲机跟张晓瑛联系。 “为啥?不是还有五日才到宫宴么?”张晓瑛问道,宫宴过后就是卫国公夫人生辰,她作为未来儿媳妇肯定不能缺席。 “大郎哥册封定海侯,家里要宴客。”卫靖说道。 最近他喊张晓珲“大郎”越来越喊不出口,加个“哥”字顺口多了,加上张晓珲个子也跟他一样高了,他喊“大郎哥”越发理所当然,本来他跟张晓瑛订婚后就应该喊“哥”了的。 张晓瑛默了一下,“大郎哥”?她没听错吧!不过想到卫靖已经知道哥哥的真实年龄,他这么喊也不奇怪。 “定海侯是啥?”张晓瑛问道,不过她马上就反应了过来,“我哥封侯拜相啦?”她多少有点惊讶。 “对。”卫靖说道,等着张晓瑛在那头欢喜地笑出来。 “哦,这样啊,那我明日回去吧!你不用来接我,浪费时间。”张晓瑛说道,她对哥哥被封侯这事没啥感觉,她哥连三佛齐国王都当上了,封个侯又有啥的。 她果然并不在意。 卫靖在心里暗忖,不由得轻轻舒了一口气,此前他还担心张晓瑛因为哥哥封侯而他什么也没有会对他有想法,现在看来是他自己多想了。 “无妨,我过去很快。”卫靖说道。 “行吧,你下午两点以后到就行了,我还有事要做。”张晓瑛说道。 两天后的这场宴会是张家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进入京城顶级世家行列的一次宴会,以前的宴会虽说也有公主和卫国公府带着亲友赴宴给他们撑场面,但这次是张家正式给京城中排的上号的权贵世家们发帖子,漏了哪家都不好,人家来不来是人家的事,所以要准备的东西就不少,特别是碗筷茶盏都需要新买。 张晓瑛眼光高,亲自到京城最好的瓷器店选购,但是总也看不上,觉得这些瓷碗不够白,总有那么些黄中带绿,家里这样的碗碟已经太多了,她想买些纯白的,摆盘漂亮。 “这是小店最好最白的瓷碗了。”店掌柜殷勤地拿起一个瓷碗递给张晓瑛,不明白她为啥非要白色瓷碗。 “这些瓷器有景德镇烧出来的吗?”张晓瑛问道,虽然知道古代中国的对外贸易商品里瓷器是大头,但她对陶瓷没有太多研究,不过大名鼎鼎的景德镇高岭土烧出来的陶瓷她还是知道的。 “没有,小的未曾听说过景德镇。”掌柜答道。 张晓瑛一怔,她忘了,景德镇这会还不一定喊景德镇呢! “行,把最好的那批装五十套,送到城西柳泉胡同一号,今日就要送到。”张晓瑛说道。 这一套包括了十个碗十个碟十个勺,幸亏家里屋子多,不然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这么买东西的。 没买到喜欢的东西,张晓瑛回到家有些蔫蔫,因为要请客,李岚也不上班在家中张罗。 “咋啦?”李岚问闺女。 “买了一堆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张晓瑛说道。 “你不是去买碗吗?怎么不喜欢啦?”李岚问道。 “妈,咱家原来用的碗又轻又薄,还雪白雪白的,是不是景德镇烧出来的啊?”张晓瑛问道。 她隐约记得景德镇被京城的统治阶级注意到还是元明才开始的。 “不是,是唐山出的骨瓷。”李岚说道。 骨瓷吗? 张晓瑛恍然大悟,想起了解剖课上老师谈到骨头的成分时说过的话。 耶!她又要发财喽! 第五百六十九章 揭穿 萧元锦看着她面前的请帖默然不语,下垂的眼睑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公主,你想去就去,不想去也没关系,我懂。”张晓瑛对她说道。 她亲自把请柬送来给萧元锦,就是为了跟她说这句话。 萧元锦微微一笑,抬起头看着张晓瑛,极美的大眼睛里带着一丝决然。 “我自然要去的,满京城都知晓我俩关系好,我的医术是你一手教出来的,你府上这般的大事我却没出现,指不定又有什么话出来。” 她当然不会让他留下被人指摘的把柄,那便仍旧是自自然然的相处罢。 “公主,谢谢你。”张晓瑛向萧元锦行了一礼,真心实意地说道。 萧元锦自己自然不怕那些话,她出席宴会完全是在为张家着想,可是张晓瑛一想到她将会面对的局面,不由得又有些心疼她。 据她所知,她哥带小娘子回京的传言又在京城流传开了,当然这也不算传言,传言的部分是说带回京的是她哥的未婚妻,这个传言在她哥被册封为定海侯后更是甚嚣尘上。 但是萧元锦去泉州的事情并不是完全保密的,起码卫国公夫人就跟她提起过,还拐弯抹角打探伊媚儿跟她哥的关系到了哪一步,虽然她也跟卫国公夫人详细描述了她哥继承三佛齐王位的经过,卫国公夫人也表示表示了解了,但她信不信真不好说。 因此一想到正式举行宴会那天将会出现的场景,张晓瑛就一阵头疼。 头疼也没用,这一天还是很快就到了,伊媚儿作为她哥的王妹虽然不用在大门外迎客,但是在正院陪客还是需要的。 正院的客厅还是挺大的,左右两侧都摆上了餐桌,因为男女有别,正院只接待女客,张晓瑛真觉得她家装修她哥的侯府时需要整个大厅,吃饭时大伙就往大厅一坐,再弄个舞台,摆个幕布,投影仪一打,谁高兴了就上台唱一曲,妥妥卡拉OK歌厅就做成了…… 女客来的不少,毕竟张家现在是新贵,虽然以前张晓瑛也是郡主,但是大家都觉得她早晚得出嫁,这郡主名分跟张家关系不大,倒是便宜了卫国公府——如今人人也都知晓张晓瑛已经跟卫靖订婚,俩人还一同赴北胡汗王的大婚庆典。 萧元锦跟萧元灿姐弟俩到的不早也不晚,卫靖跟张晓瑛带着孙晓芸奚晓苒在大门口迎客,身边还有三郎几个,萧元灿虽然年纪小但身份高,卫靖亲自带他进府门,但是萧元灿一进府门就被庭院里小朋友们正在玩的飞行球吸引住了。 小朋友们围成一圈,飞行球飞到谁面前谁就伸手去挡一下,飞行球便又离开,在他看来简直是太神奇了,别说他,跟着张晓瑛进门的萧元锦也觉得有意思。 在待客厅正陪客人说话的张晓珲看到萧元锦姐弟俩进门,跟客人道了一声失陪就出来迎接他们。 “张家哥哥!恭喜你!”还没等张晓珲给姐弟俩行礼,萧元灿先对他喊道,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走向张晓珲把手上的礼盒交给他说道:“我跟姐姐送你的贺礼。” 张晓珲手上拿着礼盒行礼也不是不行礼也不是,只得说道:“微臣有失远迎。” “张家哥哥,在我跟姐姐面前你可别称臣啦!我俩又不是皇祖父,我要去跟弟弟们玩这个好玩的物件去了。”萧元灿说完也不等张晓珲说什么就挤进了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之间,反正他原本跟府里的孩子们就熟悉。 “多谢公主的礼物。”张晓珲对萧元锦说道。 萧元锦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贝贝,记得给灿王爷带一个飞行球回府。”张晓珲转脸对张晓瑛说道。 这个飞行球是太阳能充电,只要有光就一直转化为电能。 “好。”张晓瑛点头,接过她哥手上的礼盒说道:“我放你房间去吧。” 一般别人送来的贺礼都交到专门收礼的屋子由专人记录。 “好。”张晓珲把礼盒交给妹妹。 张晓瑛拿着礼盒领着萧元锦往正院走,一边跟她说南面的屋子现在也是她家的了,准备要好好装修一下。 到了张晓珲房间,张晓瑛开门进去,萧元锦没跟着进,只从门外扫了一眼,之间房间里面异常整洁,床上的被子叠成一个豆腐块的样子,没有一丝女子出入的痕迹。 她知晓张家一家六口都住在主院,并不像别的人家那般一人一个院子,忍不住对伊媚儿姐弟俩住哪里有了一丝好奇心。 她注意到方才在庭院玩的孩子里有一名肤色颇深的五六岁小男孩与众不同,头发剪成了齐肩短发,隐约便是那日从船上被张晓珲抱下来的男孩。 唉!她仍是会不由自主地关注这些,并不能做到心如止水呢! 张晓瑛从她哥屋里出来,反手把门关好锁上,不然哪个小娘子不小心误入可就说不清了,她爹说了,等前面的两座宅子修好变成一个整体,她哥就不能再跟她们住一个院子里了。 进了正厅,屋里的人纷纷站起来给萧元锦行礼,基本都是熟人,只有一位例外,她显然就是三佛齐王女。 她优雅地微笑点头摆手示意,走向专门给她留着的位置,一边控制着自己不要刻意去看那个长得就像一只漂亮小狐狸的女子。 这位王女肤色也跟她兄弟一样深,却并不难看,反而有着一种特别的美,再加上她身上的衣裳也跟大乾的衣裳风格迥异,头上的发饰也别有风味,想让人不注意到她都难。 因为今日是王兄的大日子,伊媚儿按照三佛齐的重大日子打扮自己,她心灵手巧,给弟弟跟自己做了一身带三佛齐风格的冬衣,连张晓珲她也给做了,只不过还没做成而已。 方才大伙起身的时候她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她身边的李岚在她耳边提醒了一句“来人是大乾公主”,她才赶忙站起来行礼,虽然她自己也是王女,但是三佛齐并不能跟大乾平起平坐,这一点她早就清楚的。 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出现在屋里的时候简直就像一道光一般,似乎整个屋子都亮了不少,她都看呆了。 她马上想起让她王兄下了船立即追上去的人,似乎也是一位公主,想来就是公主了罢,不然王兄怎么会挨揍呢?会不会就是这位公主呢? 伊媚儿有些紧张,但是看到张晓瑛跟李岚待这位公主恭敬中带着亲近,又觉得不像,人都打了,难道不是应该翻脸了吗?可是王兄为何挨打…… 伊媚儿心中既紧张又迷糊,脸上勉强保持着微笑,又发现屋里的女人们都在注意着自己跟那位刚进门坐下的公主,一下子恍然大悟——莫非王兄挨打是因为自己?那日王兄追的肯定是这位公主啊! 她赶紧转头看向萧元锦,正好萧元锦也在看她,虽然面带微笑,眼神却带着几分复杂,她心中越发有底了。 “公主,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三佛齐王女伊媚儿。”李岚拉着伊媚儿的手对萧元锦说道。 伊媚儿又站起来,端端正正对着萧元锦行了一个合手礼,微微笑着对她说道:“我是王兄的王妹,请公主多多关照,愿您吉祥如意!” 她不习惯绕着说话,有啥说啥,恨不得对这个美得不像凡人的公主说出“你错怪我王兄啦,我就是他亲王妹,不是你想的那样”,因为凭着直觉,她感觉王兄跟这位公主之间的误会并没有解开。 这么美的女子必须要王兄娶回去当三佛齐的王后啊!这是修了多少世才能娶到这般美的女子呢!三佛齐的老百姓各个都是喜欢看脸的,如果王后长得好看他们会更加忠于国王,治理起来事半功倍,可不能因为她给搞没了,王兄当日那般急切,定然是爱极了这位公主。 话说回来,这么美的公主谁能不爱呢! 萧元锦楞了一下,一开始没明白伊媚儿的意思,待反应过来她口中的“王兄”指的是张晓珲,脸不由得微微一红,更增几分娇艳。 “王女客气了,多谢吉言,请坐,也愿你在京城生活愉悦。”她微笑回应道,知晓屋里的人都在看着她俩呢! 众人跟萧元锦寒暄过后又来了两家女眷,也差不多到了开席的时候,门外侍女报张晓珲要进屋拜会女客以示感谢,众人停下说话,目光都看向门口。 厚厚的门帘被掀开,张晓珲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身上穿着简单大方的常服,衬托得身躯越发挺拨,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发冠里,显得长身玉立英气逼人却又大方沉稳,屋里的夫人们心中五味杂陈。 真是没想到啊!仅仅过了两年时间,出身庄户人家的小子便已封侯拜相不说,竟然还成了一方藩国国王,早知如此当初何必介意什么六名小娘子呢!如今却是不好再伸手了,再怎么也得等公主招了驸马才行了,而公主的驸马多半也是张侯爷了罢,这两人瞧着就不对劲啊!互相都不看对方一眼的! 这位传的沸沸扬扬的三佛齐王女据说不是未婚妻,那这事就大大的有戏啊! 这些夫人都是过来人,各个都有着一双火眼金睛,特别是有些知晓萧元锦去了泉州的更是这样。 张晓珲先给卫国公夫人行礼后才给萧元锦行礼,屋里大多数都是要起身给他还礼的,只有李岚张晓瑛伊媚儿三人作为张晓珲家里人没有表示。 伊媚儿看着张晓珲跟萧元锦的互动,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这两人闹别扭了,而且还是因为自己闹的误会,想到张晓珲在京城也没多少日子,而且出门离开京城出海一趟回家的日子又难以确定,伊媚儿不由得暗自着急,她们三佛齐的女子没有那么多规矩,爱了就会大声说出来,女孩主动把男孩带回家入赘还是很光彩的事呢! 但是她一直也没有机会靠近萧元锦身边,终于等到散席,张家把客人送走的时候,伊媚儿陪着萧元锦一起走到了大门口,张晓珲也在大门口送客,伊媚儿等他过来送萧元锦姐弟俩的时候当着张晓珲对萧元锦说道:“公主,莫生王兄的气,他心中可在意你呢!” 在场众人都惊呆了。 张晓珲也呆住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对伊媚儿说道:“伊媚儿休得冒犯公主。” “我没冒犯公主啊!”伊媚儿说道,告知公主有人在意她怎会是冒犯呢?说她没人在意才是冒犯呢! “公主见谅!微臣王妹初来乍到,不通礼数,微臣定会好生教导。”张晓珲对萧元锦郑重一礼说道。 好在周边都是萧元锦姐弟俩的护卫侍女,别的客人大多已经走远了。 但是即便如此,这也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局面,这就是有人当着张晓珲萧元锦的面把张晓珲的心思明明白白地告知她了,而且张晓珲并没有否认,他也实在否认不了,也不忍心否认——萧元锦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让他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萧元锦咋一听到伊媚儿的这话也仿佛如雷贯耳,震得她都有些懵了,但她总算清醒了过来,又听到了张晓珲的话,便即微微一笑说道:“无妨,我不会在意的。” 他在意自己这一点自己难道不清楚么? 张晓瑛也呆了,反应过来后看看萧元锦又看看她哥,觉得有伊媚儿这句话助推两人总该有所进展了吧?听了她哥跟萧元锦的对话心里又凉了半截,果然又是一样的情形。 哎!搞不懂! 第二天早上,“叮——,叮——,叮——”,发出声音的是摆在房车桌子上的一个小碗,这个碗洁白如玉,虽说不是轻薄如纸,但确实比普通的碗薄了许多,拿起来对着灯光照,甚至可以透过碗壁看到灯的大小形状,而且敲击时声音清脆回声悠长,难怪卫靖久不久就会端着碗仔细端详,她以前还奇怪,这碗就一个纯白的,连花边都没有,有啥可看的。 可现在她也在仔细研究起这个碗来了,比起别的物品,哪怕技术要求最高的瓷器说到底还是容易做成的,查询资料后她才发现,虽然陶瓷是我国的国粹,但骨质瓷却是英国人发明的。 话说欧洲人在接触到中国瓷器后,几个世纪以来一直都想得到瓷器烧制的秘密,先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折腾半天,连炼金术师们都投入到这一行业中也烧不出中国瓷器的水平,于是当时派往中国的大量欧洲传教士就成了探寻中国瓷器之谜的急先锋。 当然,他们在中国想要得到的技艺远远不止制瓷这一项,其中最厉害的一个传教士在景德镇住了七年,一边传教一边把陶瓷制造技艺全都摸透了,而且这名传教士来华之前就受到了法国科学院的委托,专门重点研究陶瓷技术。 制瓷技术传回欧洲后,英国人发现在陶瓷原料中加入一定比例的动物骨灰可以得到品质优越的陶瓷成品,甚至还当成国礼送给乾隆皇帝,到了现代一套极品骨瓷的价格高达几十上百万人民币,而且虽然我国在六十年代也自行研制骨质瓷成功,但是高端品牌的骨质瓷依然被欧美人垄断,想来实在是令人唏嘘。 张晓瑛毫不客气地把现代各家制作顶级骨质瓷公司的绝密资料都打印出来,虽然不需要太顶级的骨质瓷已经碾压现在的瓷器,但有备无患啊!她造大船需要钱啊!顶级陶瓷就是最好的割有钱人韭菜的工具了,而且保密工作还得做好,不能再重复一遍现代时的悲剧了。 第五百七十章 捣鼓 张晓瑛在做她的发财大梦时张晓珲正在给伊媚儿普及大乾的礼法。 出了昨晚的事情后伊媚儿也意识到自己闯祸了,等客人都走了以后向张晓珲请罪,张晓珲安慰她不知者无罪,他没有怪她,让她不用多想,有事明日再说。 “可是王兄,我还是不明白为何告知公主你在意她会是冒犯呢?女子有越多人喜欢不是越光彩吗?”伊媚儿苦恼地说道。 张晓珲默了一下, 也就是伊媚儿会这么直白地指出他的心思了,他能怎么办呢?虽然伊媚儿她们跟土著人比起来穿上了衣服,可思想仍旧是原始朴素的,这其实也是最珍贵的,让她马上就接受大乾这些封建虚伪腐朽的思想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当着许多人说是不妥的。”张晓珲想了一下说道。 “不当着许多人说没人知晓,须得许多人知晓你才好娶她啊!”伊媚儿说道。 张晓珲汗都要下来了。 “伊媚儿, 我没想娶公主。”他说道,心里好像被小针锥了一下。 “为何?王兄,你与公主两情相悦, 不娶她你娶何人?”伊媚儿惊讶地睁着大眼睛问道。 “我誰也不娶。”张晓珲垂下眼睑说道。 “这如何能行?王兄你得生下王位继承人啊!”伊媚儿急道。 “不是还有伊卡吗?”张晓珲说道。 伊媚儿呆住了。 “不!王兄,伊卡不能当国王,阿父说了,不能让他当国王。”她脸色苍白,一把抓住张晓珲的手说道。 她跟伊卡好不容易可以摆脱三佛齐的种种威胁,若是伊卡又成了三佛齐的国王,那还不是又跟以往一般无二。 “你放心,不会让伊卡直接继承王位,若我没有后代,便让伊卡的后代继承王位。”张晓珲说道。 “王兄,那你便娶公主罢,她那般美,生下的孩儿定然也好看,你为何不想娶她呢?我瞧着她也极在意你的。”伊媚儿殷切地说道,原本的礼教课程成了她对自家王兄的催婚谈话。 “伊媚儿, 成亲不是只有生娃娃一件事。”张晓珲把自己的手从伊媚儿的手中抽出来说道,“此事你不必忧心,我自有分寸,日后也不要再扰公主,京城跟巨港不同,大乾的皇家跟三佛齐的王室也不一样,慢慢的你就会知晓了,后日要进宫参加宫宴,可不好再说错话了。” 这场宫宴也算是连带了张晓珲的庆功宴,伊媚儿是作为外邦在京王室成员出席,她和伊卡已经收到了鸿胪寺送来的请柬,伊卡年纪小就不去了,所以张晓珲觉得有必要提醒她一番。 “您放心,我到时候就点头摇头。”伊媚儿答道,她想到这场宫宴心里也有些紧张,这大乾京城给她的感觉处处巍峨宏大,那日她跟李岚逛街远远看到皇宫,心中就觉得极震撼,只觉得似乎有一种强大的压迫感从那庄严肃穆的宫城传过来当头压下。 “也不必过于紧张,到时你就跟着晓瑛妹妹就行,我去忙了。”张晓珲说道,站起来走出了伊媚儿住的院子正厅, 伊卡在院子里跟随护在打板球, 张晓珲想到这些随护在朱罗人打来时跑得影子都不见了,觉得还是要另外给伊卡配置护卫,他现在是侯爵,可以光明正大养护卫,这事还得赶紧安排上,总不能一直用着卫国公府的护卫。 “靖儿,咱家能不能也在你娘生辰那日安上电灯呢?”卫国公一脸向往地问道。 他们刚刚从宫里参加完今年的宫宴回府,儿子难得地陪着他们夫妻俩回家,一直把他们送到主院,这会正坐在正厅陪他爹娘说话。 宫里那般宽阔的宴会厅亮堂极了,感觉喜庆许多,儿子这些日子日日泡在张府,这电灯的事他应该了解。 “太亮了也不好,各家夫人们脸上的脂粉粒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我一晚上瞧着膈应。”卫国公夫人说道,她脸上的脂粉可不会这样,这是公司新出的产品,据说原料使用机器研磨,比手工研磨细了几十上百倍。 “咱家暂时先不装宫里那般的,我明日送一盏灯过来给您和娘亲先用着,等半年后京城的发电厂建好了咱家再装电灯。”卫靖说道。 既然电灯出来了,他屋里的露营灯就可以拿过来给爹娘用着了,那露营灯也可以通过太阳能充电,如今随着新物件的出现,大伙对各种奇怪的东西也不太纠结究竟是什么了,有好东西他自然是要给爹娘先用的。 “你那盏灯也是跟宫里一样的电灯吗?”卫国公问道。 “是,只是形状不同,都是电灯。”卫靖说道,“娘亲若是嫌亮,还可调暗一些。” 那盏露营灯有三种亮度,怎么都能满足他娘亲的需求了。 “那电哪来的?那日在大殿中可是有一个机器在转着圈发电电灯才亮的,你光拿个灯给我俩那灯便能亮起来?”卫国公说道,心里不太相信。 “我那个用别的发电,只是电量不多,只够一盏灯的用量,我去拿过来。”卫靖说道,既然老爹那么喜欢,那就让他们今晚用上罢。 “夫君,你瞧瞧,这是咱们公司新出的细棉布,果真比细麻布软和许多,我准备给你做几身中衣换掉细麻布的。”儿子出门了,卫国公夫人从炕上的一叠布料拿起一块递给卫国公。 “你眼神不好,让府里绣房做便好。”卫国公接过布料,“这棉布料价钱比细麻布贵罢。” “是贵一些,今年棉花量还是不多,我听安平娘亲说西域那一带最是适合种植棉花了,可惜离得太远,往后棉花种的多了,这棉布价钱也就下来了,对了,安平娘亲前些日子送了一台缝纫机给咱府里,府里的绣娘也去培训使用缝纫机了,我听说张府的娘子们几乎人人都会用缝纫机,裁好的布料没一会便做成衣裳了。”卫国公夫人说道。 “那你便等绣娘学会回府再做,机器能帮着我等省时省力那便充分利用。”卫国公说道,同时心中感慨,玉山县的煤矿自从用上了机械,那挖煤效率大大提高,挖出来的煤块通过一条条履带送到焦化窑焦化好后又通过履带传送到火车车厢里,省却多少人力,而这些机器的图样都是张家印制出来交给工部让工部统一制作,再由各个矿山自行购买。 接触张家时间越久,他越是觉得张家深不可测,不敢想象张家还会拿出什么逆天的物品出来。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回拿出逆天物品的是自家儿子。 卫靖拿着露营灯过来的时候手上还另外抱着两个木箱子似的东西,把东西放在桌案上,他就按亮了露营灯,卫国公夫妇脸上都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我怎么瞅着这灯比宫里的还……”卫国公夫人刚说到这,发现自己的腿被卫国公掐了一下,忙住了口。 自家府里用的怎么能比宫里用的还好呢? “这灯若是不够亮就连上这块板子充电,这板子要放在外头,最好让日头晒着,这样充的电就足了。”卫靖给爹娘示范,他知晓母亲想说的是什么,这盏灯可是现代产物,大乾如今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晒着日头便有了电?”卫国公疑惑地问道,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像魔法呢?发电机好歹还烧着煤,这电是如何产生的他也了解得七七八八了,可这晒日头来电他实在是想不通。 “这有何奇怪,日头那么亮,这板子自然就是把日头的光亮收进来,咱们需要时便又放出来了。”卫国公夫人说道。 卫靖笑了,对卫国公夫人说道:“正是如此,娘亲好生厉害。” “这板子何以如此厉害?也是张家捣鼓出来的么?”卫国公问道。 “总要做出来的。”卫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张家做的,但是太阳能发电在现代已经被证明是可行而且性价比高的发电方式,他们往这个方向努力肯定是要的。 “爹,先别管这电了,我给您展示一样新物件。”卫靖把他拿过来的木匣子往他爹那头推过去。 “这是何物?谁做的?”卫国公看着这个像木匣子又不像木匣子的东西问道,说它是木匣子是因为它三面都用木板框着,说它不是木匣子是因为对着卫国公的这一面没有模板,裸露在外面的平面连着好几根金属线,上方还插着一根竖起来的细细的金属棍。 “这叫无线电台,是我做的,不过不是我发明的,是我模仿的。”卫靖说道,给这两个无线电台连上电打开,这两个无线电台连的电是他刚刚让护卫送过来的蓄电池的电。 卫靖在桌上按着一个发报按键架,卫国公面前的无线电台也发出了“嘀——嘀嘀——嘀。”的声音,卫国公跟卫国公夫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家儿子。 感情儿子这些日子捣鼓的就是这玩意? 第五百七十一章 九号 “嘀——嘀嘀——嘀——”,张晓瑛正想刷牙漱口,隔壁屋里响起了这样的声音,她一怔,赶紧过去查看,这是有人在发报呢! 按说这个时空暂时也就是她跟卫靖和哥哥会使用摩尔斯电码发报了,但是这一组发报声并没有任何规律,她试着发出了“您是哪位?我是蓝星三号,请回复”的信息,然后等着那边回应。 她现在用的是在现代买的那个机器,连上电就能监测全球的无线电波,她想看看这个世界有没有也跟她们一样的穿越人士,或者说她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强大文明存在,因此她一回到后罩房就通上电听一会。 坐在桌前的卫靖微微一笑,他发出的信号这么巧被他家贝贝捕捉到了,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发报,但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回复。 他也发出了“蓝星3号你好!我是蓝星9号。” 他们使用摩尔斯电码时间并不长,因此也只是发送简单的信息,虽然摩尔斯电码最初只是表达字母和数字的,但是可以用数字组合代表一个汉字,而且国家邮电部在八十年代就编写了一本《标准电码本》来发送电报,把每一个汉字都用四个数字表示,四位数字最多可以表达一万个汉字,对于常用的汉字已经足够,发报员需要熟记常用汉字对应的数字组合,张晓瑛直接打印了这本书出来作为日后大乾使用的电码本,省事多了,让她现编她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跟精力。 蓝星9号!张晓瑛一怔,心里随即大喜——卫靖做成大乾的第一部无线电台了! 她们买的超级电台一共三个,分别是蓝星一二三号,在刘叔那里买的各种年代电台一共五台,分别是蓝星四五六七八号,这蓝星9号自然就是大乾本土的第一部无线电台。 她马上发了“太好了”的信息过去,要照她的想法是发各种“卫五哥你太棒啦,牛逼啊!”的一堆彩虹屁过去的,奈何她记不住那么多汉字电码。 卫靖微笑着回复了“是的”两个字。 卫国公脸上的表情凝住,一把按住卫靖的手问道:“靖儿,你可是在与谁通话?” 他眼睛紧紧盯着儿子,心里既盼着是真的但又不敢相信。 “是,儿子在跟安平通话。”卫靖点头说道,脸上是以往难得一见的笑容,带着几分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该有的得意洋洋。 “你是说,你只是这么按几下这个玩意,安平便能接收到,而且明白你的意思?”卫国公再次问道,声音都有些颤抖,若是如此,此物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没错,父亲,这叫无线电台,做得好可把信息传递几千上万里,在这世间哪个角落都能接收到。”卫靖看着父亲愕然看着自己的表情,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正色说道。 他家兄弟几个驻防在外,最怕的就是京中有变不能及时得到讯息,等消息传到他们的驻地时黄花菜都凉透了,要多被动有多被动,可是有了这个无线电台……简直不敢想象能带给他们何等的好处! 卫国公“嚯”地站起身来,激动地在地上快速地来回踱步,卫国公夫人虽然不能像卫国公那样想到这无线电台的巨大好处,但多少也懂一些——她以后想得到儿孙们的讯息就容易多了啊! “靖儿,我问你,张家究竟是什么人?”卫国公停下踱步,在卫靖身边停下,目光凝重地看着儿子问道。 这个问题他其实好几个月前就想问儿子了,张家肯定不寻常,可具体是何种不寻常他也想象不到,他们一家跟张家走的这么近,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他也斟酌过,可是就算他们跟张家保持距离,皇帝一样也会防着他们,那还不如就这样吧! 可现在他也觉得张家太可怕了,这要是他家怀有反心谁能招架得住,此前他们没有根基翻不出大水花,可那张大郎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三佛齐国王,虽说只是一个小邦国,看起来实力跟他卫国公府都比不了,可也算是有人有地盘了啊! 有人有地盘后,张家能做的事情就多了,再加上他家这般鬼神莫测的本事,想起来可是让人后背发凉!若是要打起来,别说是亲家了,便是亲兄弟也一样杀个你死我活啊! 不对,跟张家对抗,哪有什么你死我活,那必然是张家活,死的都是张家的对手啊! 此时屋里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别的人早都退出了主院,卫靖明白他爹的意思,事实上有类似疑问的定然不止他爹一个,他此前不也同样疑惑吗? “父亲,张家人也是与我等一般无二的人,”卫靖说道,“他们之所以不一般,是因为他们有幸接触千年之后的科技,如今他们就是在努力把这些科技带到大乾,我便是通过习学这些科技知识做出这个无线电台的。” 卫国公和卫国公夫人眼睛都瞪大了。 “你是说,张家拿出来的种种都是千年之后的东西?”卫国公问道。 千年之后什么概念,为何如今的人却可以懂得千年之后的什么科技呢? “也不完全是,像那蒸汽机便是七百多年后的,这无线电台是八百多年后的,还有各种年代都不一样。”卫靖解释道。 “靖儿,你与他们一家交往了这些时日,他们一家可靠得住?”卫国公问道。 虽说看起来张家大部分时候都不藏私,可谁知晓他们是不是在做样子好取信于皇上呢? “父亲,张家其实完全可以不必做这些,一样可以坐这天下,是真正的天下,不仅仅包括大乾,而是包括我等已知的地域,甚至我等未知的地域,可他们从未想过要这么做,像安平这般,若不是因为想修铁路造巨轮,她连钱都懒得赚,当然她是个懒丫头,就想着吃喝玩乐,做这些也是为了她自己可以更好的吃喝玩乐……” “你这孩子,怎能这般埋汰自己媳妇儿呢?”卫国公夫人慎道。 “这不是埋汰她,这是事实,安平说过好吃懒做贪图享乐才是促进人类科技进步的动因,比如说因为不想走路便有了车子,想游山玩水更舒适便有了火车。”卫靖说道,想到他家贝贝那懒洋洋赖在床上的样子忍不住露出微笑。 “如此说来好吃懒做贪图享乐还是大大的优点啦?”卫国公夫人说道。 “安平说的倒也是道理,咱们矿上可是省了多少人力,可张家人并非贪图享乐之徒,尤其是张大郎,那等冒死出海的气概连我等亦是不如,他那舆图上的地域确实有这般宽广么?”卫国公问道。 “自然是的,父亲,咱们也应该出海,朝廷如今鼓励民间出海开发那两块新大陆,普通人出海小打小闹效率不高,府里应该派人前往,特别是塔州。” 卫靖说道。 “为何去塔州,我看那本《出海见闻录》里新洲倒真是个好地方,与大乾南北气候相仿,地也肥,许多人家都说若是要去便去新洲。”卫国公夫人说道,那本《出海见闻录》印出来后放在书店售卖,极为抢手,她都没买到,也是李岚送了她一本。 “我听大郎提到塔州的铁矿都在地层浅表,极易开采,随便一榔头下去含铁量都达到六成以上,几乎是挖了就能用,那地方虽说气候恶劣不如新洲,种不了什么庄稼,可在工业时代那可是一块聚宝盆一般的宝地,各种金属矿藏含量都极丰富。”卫靖说道。 “难怪皇上这般支持张大郎,莫非他也知晓张家的特别之处在哪里么?”卫国公问道。 “我听安平说皇上很早就知晓了。”卫靖答道。 “你可知皇上为何如此信赖张家?”卫国公问道,连自己都觉得心中不安,皇上如何能做到支持张大郎组建海军舰队的呢? “父亲,应是皇上了解了千年之后的天下格局才会如此支持张大郎的,据儿子所知,如今白夷所据地域不过区区一角,连天下之十分之一都不足,人口亦为少数,然千年之后,白夷占据了天下七成地域,人数亦远超出我等族群,我华夏诸族的生存空间被极大打压,一度要减少出生人口应对。 那大洋对面有两块极大的陆地,如今生活的均为远古时期从东北边一带迁徙出去的族群,有传闻他们乃是蚩尤的子民,亦有说法他们是殷商遗民,即便都是传闻,那些人也与华夏人长相类似,他们在那处陆地已繁衍生息,白夷到达时人口据说已达数千万,最后几乎被白夷屠戮殆尽,几百年后那块土地上的人种完全换了,成了白夷的天下。 如今大郎与皇上所想的便是尽早去到大洋对面的陆地,首先要避免那些原住民被白夷灭族灭种,再慢慢教化他们帮助他们提升生产力,那块大陆上因为没有牛羊马驴这些牲畜,原住民便没有牲畜可供驯化成畜力帮助他们耕地,因此生产力极为低下,如今还在使着石刀石斧,亦无车子可供运载货物,据说是因为他们的石刀石斧不能削出轮子。 总之,父亲,他们看到的不是一时一地,而是我华夏族群的子孙万代。” 卫靖一口气说完,这辈子都没有什么时候说过这么多话。 他看了许多关于那块大陆上的纪录片,想到大乾的子孙后代亦曾面临过那块陆地上的原住民的凄惨命运便觉不寒而栗,且他怀疑即便在现代,亦有针对华夏族群的生物武器在研制,目的便是让华夏文明彻底消亡。 卫国公夫妇俩听得是目瞪口呆。 “原来如此,”卫国公脸色凝重,忽而又问:“张家人是如何得知千年之后的天下格局的?且连你都能知晓得如此详尽。” 接触到技艺也就罢了,也许是机缘巧合得到了什么奇书,可这天下格局竟也能知晓,这便说不过去了。 卫靖默了一下,这事皇帝已经知晓了,父母知晓问题也不大,且他们早些知晓也早有心理准备,不然他们心中总是不安,特别是娘亲,若是她对贝贝刨根问底反而容易在外人面前泄露张家秘密,不如让她知晓了,日常还可帮着遮掩些。 “父亲您还记得张大郎原来说他们来自一个神秘门派么?”卫靖问道。 “记得,还说他的恩师们生活在域外。”卫国公说道。 “那门派并不神秘,儿子也有幸跟着安平去了一日,那其实就是千年后华夏子民生活的国度,他们一家就来自千年之后。”卫靖说道。 “啪!”一声,卫国公夫人手中的茶盏掉在了桌面上,茶水倾倒出来,她脸色苍白,往后靠在椅背上,一手揉着胸口,卫国公来不及消化卫靖的话,赶紧搂过她帮她按揉,一边指示卫靖:“快把你娘的速效救心丸拿来!” “不用,不用,我缓缓就好。”卫国公夫人说道,又喃喃自语:“果然是妖怪,还是千年妖怪。” 卫靖从桌面上的篮筐里拿出速效救心丸的小瓷瓶,拔出软木塞,倒了五粒小丸子在小勺上递给他娘亲。 “娘,您还是先含着罢。”卫靖说道,怕自己一会说的话会吓坏母亲。 “含着含着!”卫国公接过勺子亲自喂给自家媳妇,这速效救心丸也是张家拿出来交给制药署的方子,上回媳妇心口痛含了半刻钟便缓和了,果然是救命神药,如今媳妇去到哪里都随身携带,有备无患。 这般的药方子张家拿出来的还有许多,对他们卫国公府最重要的便是百宝丹,不光止血有奇效,亦可化腐生肌,对军中常见的刀枪外伤的治疗助益极大,张家若是藏私,只这些方子制药售卖便可家财万贯。 卫国公虽然心中也极震惊,但也默然坐着等卫国公夫人含化速效救心丸,只是脑中不停地回想张家所做的事情。 “靖儿,你方才说你跟着安平去了一日那什么国度,是怎么去的?”卫国公夫人终于缓过劲,第一句便是这话,对她来说啥子孙万代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的儿子可别一去不复返了啊! “母亲不必担忧,儿子只去了一日就被送回来了,想多留一刻都不行,安平一道去的,她亦不知晓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有一点是确定的,他们一家也是被送过来的,原本他们只是那个国度里普普通通的一家人,突然就来到了大乾。”卫靖说道。 “普普通通的一家人里张大郎可手刃北胡巴库图?还是他有何特别的武器?”卫国公问道,心中极为惊异,也明白儿子今晚为何向他们夫妻俩说出这些。 “哦,张大郎不算普通人,他原本就是海军精锐中的精锐,这大概就是他们一家被选中送过来的缘由。”卫靖说道。 “何人送他们过来?”卫国公又问道。 “这个连他们自己亦不知晓,但是送他们前来的应是科技极发达的华夏后裔。”卫靖说道。 “那他们还会回去吗?”卫国公夫人虽然震惊,但也要先问清楚,不然哪日儿媳妇不见了她儿子可如何是好。 “多半是不会了的。”卫靖说道。 “万一他们又走了呢?”卫国公夫人问道。 “那也没法子。”卫靖说道,心中却像被插了一刀。 自从他去了一趟现代,偶尔也想过这个问题。 若是房车把张家带走了,那他应该怎么办呢? ------题外话------ 记得去年五一节七姑请假停更有同学跟七姑说劳动节就该劳动,劳动光荣!所以七姑今年就不停更了!祝大家节日快乐!平安健康远离病毒!感谢山竹老师打赏,感谢大家投票支持! 第五百七十二章 逆子 桌上的露营灯发出柔和的光晕,乳白的灯罩后并没有看到里面的灯丝,银灰色的金属灯座闪耀着微光,看起来比皇宫里使用的灯具还要奢华。 卫国公伸手去触摸了一下露营灯,又转头去看放在地上那个黑乎乎像个箱子又带着许多小孔的物品,他起身走过去蹲下仔细研究,发现这个物品虽然不大,却很沉,还有一个镜子似的面板上显示出字符,底部还有两个不大的小轮子。 卫靖也走过去,从蓄电池底部把拉杆拉出来,若是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那里隐藏着一个拉杆。 卫国公接过拉杆试着拉了拉,轻巧顺滑,几乎没有跟地板之间的摩擦声。 “靖儿,这些物品都是你去了那个国度一日后带回大乾的么?”卫国公问道。 这两样物件看起来精巧讲究,虽然并非杀人凶器,却让卫国公心生敬畏——在那个千年之后的国度,还有什么是他难以想象的,生产出此类物品的人群,究竟掌控着何等力量。 “是,这两件都是那个国度的产品,且都是极普通的物品,这盏灯人人都能用得起,这个叫蓄电池,可把电蓄积在里面,需要时便可使用,许多普通人家也会在家中备防止停电,或是带着出门旅行。”卫靖说道。 “你去了一日,都见了何物,做了何事?那国度与大乾有何不同?”卫国公问道,迫切希望了解这千年之后究竟是何等的情形。 对他们来说,一千年并不遥远,族谱上记载的先祖甚至可追溯到往前两千多年前甚至更久远的时代,他们熟读着先祖传下来的书籍信签,先祖从来不曾离他们远去,因此千年之后也并不算太遥远的未来。 “父亲,母亲,儿子去到的是现代国度的都城,亦是大乾的都城,连宫城的位置都差不多,只是现代的宫城煊赫有余却威势不足,咱们府上位置是一条繁华大街,宫城前的广场占地极广,这是手机,里面可以看到儿子在现代时的映像。”卫靖说道,从衣兜里把手机拿出来。 自从卫靖进了房车后张晓瑛就让他随身带着手机,看到什么特别的事物便悄悄录下来,毕竟现在录下来的映像到了以后每一帧都是极珍贵的资料,现在录下来越多越好,卫靖的活动范围比她大多了,接触到的面也多很多,比如卫靖就把他在鄂毕湾立碑的过程拍摄下来了,往后这便是宣示主权的有力证明。 卫国公夫妻俩一起把脑袋伸过来,看着卫靖手中这个巴掌大黑呼呼的镜子,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在这镜子上点了几下镜子便呈现出不同画面,简直就是在变戏法。 为了让爹娘了解录像是怎么回事,卫靖先点开相机,把自己的脑袋靠着卫国公夫人,又伸手过去把他爹的脑袋也靠过来,让三个人的脸都在屏幕里面后拍下了一张照片。 卫靖七岁以后对卫国公夫人从未有过这般亲近的举动,卫国公夫人一时楞怔,心中柔软万分,下意识靠向儿子,拍出来的相片便是她跟卫靖母子俩靠在一起的脑袋,卫国公则一脸凝重地看着前方,画面看起来甚是滑稽。 “爹,娘,这个叫拍摄,可把人眼看到的所有事物拍下来存着,儿子到了现代国度也拍了许多录像,你俩看看就明白了。”卫靖对略显惊慌失措的父母说道。 他避开了房车那一段,把自己坐高铁飞机跳伞和登高看京城夜景的视频给父母看了,结果看到他跟张晓瑛坐飞机时卫国公夫人不得不捂住心口,卫靖暂停后又让卫靖继续播放,最后看到卫靖从高空中飞行的机舱跃下时,夫妻俩都惊呆了。 俩人屏息静气一直看到卫靖落地后,卫国公夫人劈头盖脸地朝卫靖打去,一边打一边尖声骂道:“你个逆子!我让你跳!我让你跳!呜呜,吓死我了!我怎么生养了你这么个逆子!” 她虽然使尽了全力,对卫靖来说却不过就是挠痒痒,卫靖不躲不避,任由她捶打。 “娘子,别用手打,打疼你的手,拿这个打。”卫国公抄过放在一边的鸡毛掸子塞进卫国公夫人手里,卫国公夫人扬起手发现手上是鸡毛掸子,愤愤地扔过一边,靠在椅子上直喘气。 原本知晓儿子坐在那在天上飞着的怪物里他们就已经够紧张的了,生怕儿子掉出来摔地上,结果冷不丁看到儿子竟然自己跳了出来,这真是差点要了他们二老的老命。 能坚持住没出篓子,真就多亏了速效救心丸。 “爹,娘,儿子并非盲目试险,这在现代是一个许多人都参与的运动,爹,若是您有机会可以跳一把,您愿意错过么?”卫靖对恼怒地看着他的父母说道。 “别扯上我!我又没这机会!”卫国公没好气说道。 “你若是有这机会,那必然也是要跳上一跳啦?”卫国公夫人怒道,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卫国公。 “不会,即便我心中想跳,可我想到你便不跳了。”卫国公忙狗腿地说道。 “说来说去,你仍旧是想跳的,不然靖儿为何会跳?因为都是你的种,难道是我想跳不成,我又不是疯了,多高啊!我瞧着都有云朵在你身子的肩膀。 “娘,不是疯了,要跳伞可得花不少银钱,爹,在现代有专门的伞兵兵种,也称‘空降兵’,那是绝对的军中精锐,您想在道路不通的情况下,或是紧急驰援,以飞机运载空降兵可是最快速的手段。”卫靖说道。 提到战事,卫国公冷静下来,事实上他并没有生儿子的气,只是给夫人烘托气氛而已,此时他才有心思细想这千年之后的种种,只觉得越想越是难以想象。 “像大乾如今使用的火炮,其实是最普通的,最厉害的一种炮叫导弹,可在空中转弯击中飞行中的飞机,还有可飞越几千上万里的洲际导弹,从大乾能打到新洲。”卫靖说道,他最近观摩了不少导弹打飞机的视频。 卫国公正在回看卫靖的跳伞视频,心里想着儿子所说的话。 他自己自然不乏冒险精神,但是从这般的高处跃下,他倒不是不敢跳,而是跳不起,从他爹的儿子死得就剩他一个的时候他便跳不起了,他若是有何闪失,曾经跟着他爹起事的弟兄后来的将领便没了主心骨,四散之下还是皇子的姐夫实力必将大减,如今的天下是何人所坐便就未知了。 但是张家的出现让他心中也没太有底,好在据他观察,张家并未明显站队,特别是张父在朝中越发像是一个隐形人,大家只有想到了他显赫的一双儿女时才会想到他。 但是这千年之后的力量不是他可以抵挡的,比如这会转弯追着天上飞的飞行物轰炸的炮弹,他便是想都想不到会有如此神物,皇上大约也是如此作想罢。 “往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罢,如今因着枪炮的使用,朝廷已着手裁军,往后会有大量的老兵回乡,正好可以召集他们前往塔州,此事年后便需着手安排,朝廷的船队前往的是新洲,我等便不必等朝廷安排了,凡事贵在快人一步,先把我们的人送过去建立营地,朝廷要采矿也只能用我们的人,这样老兵们便也有一样安身立命的营生,不需在家中看别的兄弟冷眼。”卫国公说道。 以往这些兵士要么是战死沙场要么是年岁大了才会回乡,但是如今全大乾裁减了好几十万的兵力,仅留下不足百万兵力,接下去还会继续裁减,仅留下各部精锐,大量正当壮年的男子回乡,免不了会跟原本留在家中的弟兄有利益冲突,虽然不至于会被赶走,但受气是难免的,本来去服兵役的原本就是家中最不受待见的儿子。 卫国公府虽说谈不上爱兵如子,但向来都是关心兵士的,不然也没有今日的威势。 两天后在卫国公夫人的寿宴上,张晓瑛总觉得卫国公夫人待自己跟以往有些不同,少了亲近多了客气,不过毕竟只是婆婆,保持一点距离也挺好。 其实卫国公夫人是不知晓该如何对待张家人了,一想到这家人是千年之后见过各种她自己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大场面的人,她就不由得心虚气短,总是担心自己在她们面前露了怯,又想到自己曾经还看不起人家,哪知人家原本吃的用的比她的高级了不知多少倍!可人家从不自骄自傲——也是,见过那般世面的,这大乾有啥好东西能让他们看得上眼呢!自骄自傲给谁看呢? 而且她如今想起来还后怕,若是当初儿子没有这般坚决要娶张晓瑛,而是听从了她的话娶了别家小娘子,那她卫国公府便失了与张家人合作的机会,不合作便是竞争对手了。 跟张家作对手,想想便头大——目前为止,张家做出来的东西还没有谁家做得过他们的,大多数人只能跟着入股分一杯羹。 终于到了大年三十,跟冷冷清清只有卫靖陪着爹娘过年的卫国公府不一样,张府满溢着过年的喜庆气氛,伊媚儿和伊卡第一次过年,连鞭炮都是第一回见,伊卡捂着耳朵既害怕又兴奋,因为张晓珲封了侯爵,因此他家也成了集体放烟花的一员,张晓瑛让卫五六早早就买了许多烟花回来给小朋友们放个够。 然而在大伙吃过年夜饭张晓瑛正想领着小朋友们过一过放烟花的瘾的时候,萧十二急冲进府门对她一礼说道:“郡主,娘子腹痛了。” “好,马上走。”张晓瑛也来不及跟爹娘交代一声,出门坐上萧十二的自行车后座往安和堂去,卫五六赶紧带着护卫们也骑着自行车跟了上去。 如今京城骑自行车的人多了许多,还出现了专门以三轮车载人为生的人群,一辆车最多可载两大一小三个人,虽然在张晓瑛看来仍是因为没有橡胶轮胎比较颠簸,但对大乾普通人来说这真是极便利的交通工具了——仅仅需要付点小钱便可既省力又快速地到达目的地。 萧十二骑车又快又稳,他昨日就陪着陈灵秀在安和堂待产了,张晓瑛交代他只要陈灵秀肚子疼就回府喊她,今天虽然是过年,安和堂也安排好了值班的助产士,即便张晓瑛不去问题也不大,但是张晓瑛不可能放心得下,萧十二更是只相信张晓瑛的医术。 到了安和堂,陈灵秀已经推进了产房,产房灯光明亮,使用的电源是蓄电池,灯泡是大乾生产出来最高瓦数的白炽灯泡,比露营灯亮的多了。 张晓瑛一边换衣服一边满意地看着透出光亮的产房,即使是过年安和堂的产妇也不少,毕竟生孩子也不能挑日子。 进了产房后张晓瑛楞了一下,萧元锦竟然也在,正坐在床边伸手给陈灵秀按揉腰腹,陈灵秀显然诚惶诚恐,也不知晓她是吓的还是真的不痛了,也没看她在哼哼。 “公主过年好!怎么您不去宫里陪皇上皇后吗?”张晓瑛问道。 “皇祖父皇祖母儿孙满堂,不差我一个,但是安和堂只有我一个院长。”萧元锦微笑说道。 “这也行?” 张晓瑛疑惑地说道。 “安平你既来了,那我便进宫陪他们罢。”萧元锦说道。 其实她也是刚到,这里离皇宫很近,比张府近得多,此前她便交代了护卫若是陈灵秀发动了便想法子通知她,她担心张晓瑛被别的事情绊住来不了,但陈灵秀是他的亲表姐,她自然会替他照看好。 “那您快去吧!”张晓瑛忙说道。 “好,交给你了。”萧元锦应道,出了产房回休息间换衣服。 张府听说陈灵秀要发动了一阵鸡飞狗跳,张德源急匆匆拿着保温壶推上自行车,里面装着原本就要送给陈灵秀的鸡汤,张晓珲也要一起过去,虽然他也不知晓自己能去干什么,但总觉得自己在场陈灵秀大概会安心许多。 “王兄我也要去看表姐。”伊媚儿追上来说道,她住到张府后陈灵秀对她们姐弟俩很是关照,再加上又有相同的经历,两人关系特别好。 “晚上回不来,你不在伊卡能行吗?”张晓珲问道。 “能行,他如今自己睡一间屋里,奶娘陪着他就行了。”伊媚儿说道。 “行,坐上车后架。”张晓珲说道,他也是骑自行车,京城不能跑马,骑自行车比骑马快多了,而且存放还简单。 伊媚儿侧坐上自行车,她虽然没有坐过,但是看到过别人怎么坐。 “抓住我的衣裳扶好。”张晓珲对她说道,蹬起自行车脚踏往前追他爹。 第五百七十三章 新生 京城的除夕夜比起平日热闹许多,到处都能听到断断续续或是零星的鞭炮声,前几日刚下了一场雪,街边屋顶上还有积雪没有融化,这一切对伊媚儿来说都很新奇。 “伊媚儿你冷吗?”张晓珲扭头问道,寒冬腊月的对一般人来说都很冷,更不用说生活在热带地区的伊媚儿姐弟俩,他骑车速度还快,体感温度会更低。 “不冷,我穿了秋衣毛衣棉衣,最外面的是皮毛,像狸猫似的,王兄,你冷吗?”伊媚儿答道。 因为要在屋外放鞭炮,她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的,连手套都戴着,这手套还是陈灵秀教她织的,现在张晓珲手上戴着的手套也是她的杰作。 “还好。”张晓珲答道,车子很快就到了安和堂的胡同口,京城如今并没有路灯,光线并不好,他们暂时也不好把强光手电筒拿出来用,就算是最弱的一档手电筒也还是太亮了。 胡同口出来了一辆被护卫们围拱着的马车,护卫手上和车前都挂着油灯,虽然仍然看不清楚,张晓珲还是意识到这是萧元锦的车子,他爹在前面已经下车避让马车了,张晓珲也下了车站在路边。 萧元锦知夏知冬在车里坐着,知冬听到胡同口有异动,掀开车帘往外看,很快又放了下来,忍了一下,还是对萧元锦说道:“公主,前方似乎是张大人和张大公子,跟张大公子一起的应是三佛齐王女。” 萧元锦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路过张晓珲时看得仔清楚,他垂着眼睑没看马车,萧元锦也没让护卫们停下跟他们父子打招呼,两人相隔不到两米擦肩而过。 他们这些天见面的机会并不少,但几乎都没说什么话,自从张晓珲给医院安装完四维彩超后两人的关系又回复了以前的状态,可今晚这一撇,萧元锦心中却没来由的一酸,张晓珲也在马车经过自己身边时心头一紧。 两人终究是相向而行,渐行渐远。 伊媚儿扯扯张晓珲的衣裳说道:“王兄,过去的是公主的马车。” “我知晓。”张晓珲应道,他们已经到了安和堂门口,安和堂里倒是处处挂着灯笼,一派红火之意。 门口有护卫过来问询,认出了张德源跟张晓珲,心里颇为惊异。 ““张大人,张侯爷,两位可是要到产房?”护卫恭敬行礼问道。 这位哪怕日后不是他家驸马,现今也已经成了侯爵,他再可恨也不好再像泉州那次那么动手了,何况公主已经敲打过他们。 护卫知晓陈灵秀在安和堂待产,公主特意交代过的,也知晓陈灵秀是张晓珲的表姐,但没想到张德源跟张晓珲会亲自到安乐堂陪产。 亲兄弟都没见过有来陪产的呢!更别说表兄弟了。 “对,劳烦你找人领我等过去。”张德源说道。 “两位请随小的前来。”护卫说道,把他们带到了产房前的走廊,萧十二正在一个人在产房前站着,看起来浑身僵硬。 “十二。”张德源喊他。 萧十二转头看过来,愣了一下,脱口道:“舅父,表弟,你们怎么来了?” 他知晓女人生产是鬼门关,哪怕有张晓瑛在也不能保证完全平安顺利,又听见陈灵秀痛的嗷嗷叫的声音传出来,心中正自害怕惊慌,看到张德源跟张晓珲就觉得见到真正的亲人。 “表姐夫,我表姐生孩子,我们怎么能不来?”张晓珲微笑说道,拍拍萧十二肩膀让他放松,他现在的个子比萧十二还高。 “不用担心,秀姐儿不是初产,胎儿也不大,好生,我跟珲哥儿过来陪你,若不是南瓜土豆太小要看顾,你舅母都想过来。”张德源对萧十二说道。 “多谢舅父!多谢表弟!”萧十二对张德源父子行礼说道。 “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张德源说道。 他这还是第一次进到安和堂,想到他刚刚回头看到儿子在公主的马车经过他身边时的神情,不由得暗自叹气。 产房区不止陈灵秀一个产妇,走廊上也坐了七八个人,只有两个年轻男子,应该是产妇的夫婿,此前因着萧十二满身煞气不敢靠近他跟他说话,现在看到张德源张晓珲父子来了,便也过来搭话来了。 大伙都是准备迎接新生儿的,互相之间说说话可以很好地缓解紧张情绪,他们看着萧十二一个人,本来就想安慰他来着。 众人正寒暄着,产房里传来了婴儿的哭声,大伙都露出了喜悦的表情,一起看向产房紧闭的门口,都没有了再说话的心思。 过了不多会一名助产士抱着一个襁褓出来笑咪咪说道:“刘玲珑家属,孩子出生了,是一名小娘子,重五斤七两,可漂亮了。” “是女娃啊!”刘玲珑的丈夫显然有些失望,但还是伸手去接襁褓,他旁边的中年女子说道:“女娃也好,我外孙女日后定然也能像她娘亲一般能干。” 大伙纷纷去围观这名小婴儿,嘴里说着喜庆的话语夸赞着,那刘玲珑的夫君脸上才跟着露出喜色,再过了一会刘玲珑躺在一辆车上被推了出来,他们一家子就陪着她到产后房去了。 这个过程萧十二一点都没参与,别人家的孩子媳妇送出来后他更紧张了,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另一家人的产妇孩子也送出来欢欢喜喜送走了,他忍不住问张德源:“舅父,秀姐儿为何还没生?” “那两名产妇先来的罢,不用急,我听她声音中气足着呢!”张德源说道。 “表姐夫,坐一下吧!”张晓珲招呼萧十二,对萧十二的表现多少有些意外。 萧十二坐到张晓珲身边,但没多久又站起来,走到产房门口,站了一会又走回来坐着,终于在萧十二上百次的坐下起立中,产房传来了一个比方才那两个新生儿都响亮的哭声。 萧十二正往下坐了一半屁股都没沾到凳子就“嚯”得起身。 “是秀姐儿生了!”他说道,脸上满是喜色。 “恭喜表姐夫!”张晓珲笑道,也站了起来等着孩子被送出来。 过了一会产房门打开,张晓瑛亲自抱着孩子出来说道:“表姐夫,是个大胖小子!六斤八两呢!力气大的很!差点扒掉我的手套。” “郡主,秀姐儿如何?”萧十二却没有去接孩子,先问了张晓瑛这句话。 “不用担心,好着呢!马上就能送出来了。表姐夫你先看看孩子。”张晓瑛说道,张德源已经先把孩子抱过来了。 此时京城响起了此起彼伏鞭炮声,夜空腾起了璀璨的烟花。 “宝贝,整座京城都在迎接你来到这人世间呢!” 张晓瑛笑眯眯地说道。 萧十二看向他的儿子,原来他刚出生就长得这般像我呢! 这是他的儿子,是他的新生。 ------题外话------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七姑一家喜提十四天居家隔离,就因为星答她爹跟一位确诊在同一天在同一家超市购物,所以今天这章短一些哈!祝大家远离病毒,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第五百七十四章 驾驶 一条笔直的黄泥路上,一辆房车在路上以二十码的速度行驶,驾驶座上的卫靖目光紧盯着前方,脸上露出微微笑意。 原来开车是这般简单的事情! 他试着在右脚加了点力,发动机的轰鸣声加大几分,车子快速地往前行进,强烈的推背感让卫靖想起了在现代坐飞机的体验。 此处方圆几里都没有一个闲人,连护卫都没有,他们被命令清场后也离开了附近,无人机搜索过他们封锁起来的区域,确保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看到即将发生的一切。 今天是大年初四,过年该做的事情也都做完了,张府陈灵秀儿子的洗三礼举行了,而张晓珲过两天就该离京,于是他跟卫靖约好到小型机场试飞,两人破天荒地带着骡车出了北城门,护卫们也都守在马场入口没有跟着过来。 他已经了解了机械动能带来巨大力量,但这还是第一次自己亲自操作体会,只需用脚轻轻一压,这长两丈重六七千斤的房车便疾速前行,这让卫靖感觉太好了! “不错,学得够快的,现在减速刹车,别踩太急,道。 他这一去不知道要去多久,虽然卫靖留在京中的日子也不一定有多少,但在可以预见的情况下还是比自己要多的,教会他开车,万一的万一有什么事总多几分保障。 再说卫靖“大郎哥”都喊了,他也该让他过过开车的瘾。 “大郎哥,这一箱油只能开五百公里我这么开会不会用掉太多。”卫靖说道。 他虽然是第一次上手开车,但是对汽车的性能参数构造早就摸得清清楚楚,其实比起研究无线电台,他更喜欢的是研究各种机械设备,无线电台只是因为在军事上有着重大意义他才投入许多精力。 “按理说是这样的,但咱们这辆车不会,你跟贝贝在现代开了这么久也没加油,油箱还是满的,往野地开过去吧,咱们这辆车的越野性能还不错,你体会一下。” 这一处场地基本都是平的,也有些小土坡,张晓珲指导卫靖冲坡、半坡停车起步、把该掌握的驾驶技能都教了给他,卫靖则大大地过了一把开车瘾。 这条土路虽然因为天气原因没有铺上水泥,但是休整得十分整齐,卫靖又跟张晓珲试着给航模试飞,他们完全组装完成后发现最大的一架飞机航模超过了三米,不管骡车还是马车都装不下,不得已只能带一辆最小的过来,卫靖决定在这里给自己建一个工作间组装航模,他们还有几套基础套装可以使用。 飞机引擎尖锐的呼啸声由近及远,飞机航模在张晓珲手中的遥控器控制之下上下翻飞旋转,忽而直冲向上,忽而俯冲向下,直看得卫靖热血沸腾。 遥控飞机航模需要一定的技巧,不然很容易造成坠毁,一架航模少则几百多则几千几万甚至几十万,想要追求更好的性能就得搭配更好的配件,这也是张晓珲当年不得不通过卖唱攒钱的原因。 如今张晓珲跟卫靖倒是不缺钱了,但是这航模若是摔了可比张晓珲在现代摔航模要心疼多了,在现代总能等攒够了钱再买,他们这会可是摔了就没了。 “没事,你来操控,摔了也就是摔坏机身,引擎这些核心部件不容易摔坏。”张晓珲把遥控器给卫靖,他一个三十岁的人就不跟二十啷当的年轻人抢玩具了。 卫靖接过遥控器,稳稳地操控着飞机航模,毕竟他之前也用过无人机的遥控器,知道操作遥控器的第一要点就是手要稳。 要轮手稳整个大乾他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了。 在张晓珲跟卫靖放飞自我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他们眼中好吃懒做的张晓瑛正在仔细查看她面前的一桶黑褐色的液体。 她拿起一个勺子舀起半勺再倒下,肥厚粘稠的液体泛着油光。 “安平,你要这猛火油何用?”坐在油桶另一侧的萧景烨问道。 这猛火油此前他们只有军中常备,有时会用作火攻,但也并不会轻易使用,因为火攻时一旦风向改变反受其害,此事真实发生过一回,还是老卫国公领兵攻城时守城方用火油反击,但是风向改变后反而把守军烧了个哭爹喊娘溃不成军,甚至燃烧着的火油还被风卷到了城楼下,把城里的屋舍烧毁大半,老卫国公进城后还得指挥兵士赶紧救火。 “有大用,我在一本叫《梦溪笔谈》的书中见到有记载说,‘此物后必大行于世’,且编写此书的先生还为此取名为‘石油’,还提到‘石油至多,生于地中无穷’,首先便是可提取煤油照明,但这只是它其中一个小用途,它还可造出包裹电线外壳橡胶,塑料,可以替代木炭煤炭作为燃料能源驱动火车轮船,用途多不胜数。” 张晓瑛说道。 她一直留意着我国古代科学大家沈括有没有在大乾出现,历史上沈括出身官宦人家,祖父曾任大理寺丞,他爹他伯父都是进士,按说应该是这个时代的人物,但是到目前为止京城都没这个人。 但是据说沈括年幼时跟着他爹周游各处,《梦溪笔谈》是他年纪大了以后才整理成集,张晓瑛便盼着他不是不存在而是还没到出现的时候,因此《梦溪笔谈》她一直也没打印出来,不过话说回来,宋朝多少著名的文人骚客也没出现啊!沈括不出现也是大有可能的。 她上回只买到十吨天然橡胶,后来又试着再买,别说橡胶了,啥都买不着,大概是房车大大被她锲而不舍的下单弄烦了,为了让她彻底死心,最近连某宝都打不开了。 那就只能是自己合成了,这一步早晚得走,而且石油化工原本就是工业时代的重要支柱产业,石油也将会是地球上最重要的能源,那还不如早早开发,利用现代的知识尽量充分利用,减少污染,从石油中提炼出来的的煤油还可以制作煤油灯,方便用不上电的穷苦人家或者是偏远地区的人们,顺便还避免鲸鱼被大量捕杀制作照明和工业使用的鲸油。 她听哥哥说起现在海里的鲸鱼很常见,经常成群跟着他们的舰队跑,换气时海面上都是水柱,蔚为壮观,但是在上一个时空十八世纪到二十世纪的整整三百年,由于欧美的工业生产需要大量的工业用油,再加上他们掀起了学习的热潮,室内照明的需求急剧上升,仅仅二十世纪欧美捕鲸船就捕杀了超过四百万头鲸鱼,捕鲸业一度成为了美国的支柱产业,又因为怀孕的母鲸最容易被捕杀,因此造成了大量鲸类种群的灭绝。 充满讽刺意味的是,当时美国的五大支柱产业跟大量屠杀动物有关的还有贩卖动物皮毛,其实在农业时代由于生产力落后,不管是猎杀动物还是海洋捕鲸都不容易造成种群灭绝,但是工业时代出现了枪支打猎和工业捕捞,特别是挪威发明了捕鲸炮以后,捕杀鲸鱼就变得容易多了,由于鲸鱼全身是宝,欧美人认为这是“上帝的恩赐” 既然现在这个时空的工业化由她带动,张晓瑛就觉得自己有责任避免由于工业化带来的动物种群的快速灭绝,比如动物皮毛服饰,据她观察,大乾的权贵并不像曾经的欧美权贵那般以身穿皮毛为荣。 这是因为中国古代有比皮毛更能体现出尊贵身份的丝织品,相对于需要极为复杂的工序制作而成的锦缎,动物皮毛仅仅只是从动物身上扒下来鞣制就可以制作衣裳,简直就是蛮夷的象征,如果不是为了御寒,贵妇们是尽量避免穿戴皮毛的,即使穿戴也用别的料子掩盖,尽量不露出太多毛边。 这真是一个好现象,张晓瑛建议她老妈开始制作羽绒服,不过羽绒服需要非常紧密的布料制作内胆,不然穿上就搞得浑身是毛,各种尴尬,这么一来又跟石油工业有关了,因为制作内胆的布料是合成纤维,合成纤维的原料就是石油。 看着这大半桶石油,张晓瑛想到了各种可能性,脸上不由得露出微笑。 “可这猛火油汲取困难,不似乌金只需挖取,须得用羽毛从水中蘸取,一人蘸取一日也只能取得小半桶。”萧景烨一句话打断了张晓瑛的美梦。 “啊?这么麻烦的吗?”张晓瑛惊讶问道,她还以为这些石油都是像水一样汩汩涌出,甚至她还见过石油喷得老高的视频。 “这猛火油向来跟泉水一起涌出混在一处,”萧景烨说道,“况且京城附近并无产地,运送也成问题。” “那便只能到石油产地建厂,殿下,咱们大乾如今哪里石油最多?”张晓瑛问道。 “就在延平一带最多,每年他们须缴纳四百斤猛火油。”萧景烨说道。 “四百斤?”张晓瑛说道,四百斤够干什么呀?装她家房车一箱都装不满。 “这已经不少了。”萧景烨说道,“安平你若是需要更多,其实可从海南大食国购入。” “大食国?”张晓瑛问道,“大食国如今已经把猛火油销售到大乾了吗?” “据闻此前有人使用的猛火油即是从南海大食国购进的。”萧景烨说道。 “这么说,咱们真得好好了解一下这大食国如今是个什么情形呢!殿下可有什么途径?”张晓瑛说道。 “可向鸿胪寺的大人请教,不过今日人家还在年假中,我倒也多少知晓一些。”萧景烨说道。 他们身为皇子,自然了解世界局势,这大食可不算无名之辈,曾经在西域把大唐名将高仙芝打败,掳走了许多工匠,习得各种华夏技艺,据说连造纸术都是那时候流传出去的。 话说四大发明都是通过阿拉伯传入欧洲,长期以来阿拉伯与古代中国交往密切,阿拉伯有一个谚语——“到东方去寻找知识”,他们也是一个非常善于学习的文明,而且也极为重视各种知识。 张晓瑛不由得有些警醒,别的什么倒是无所谓,但是武器的制造必须更加保密才行,火药传出去后,后果是什么已经有了惨痛的教训。 但是张晓瑛刚刚想到这个就出事了。 第五百七十五章 人像 京郊的一座村子旁一处小坡上,一群娃娃们兴高采烈坐着木板子从上往下滑,这是每到下雪天地上积雪后他们最喜欢做的事情。 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也来凑热闹,在娃娃们“虎子哥虎子哥冲啊”的喊声中滑下了长长的坡道,但他显然太重了,滑板滑的越来越快,到了坡道尽头又冲过了堆积起来的雪墙飞了两丈远才又撞进了后面的雪地里,虎子一个就地打滚轻轻松松站起来,娃娃们一片喝彩欢腾。 虎子微笑着对坡顶上的娃娃们挥挥手,走过去提起木板,木板不光把积雪铲开一个大大的破洞,连积雪下的土都被铲了起来,木板上都粘上了不少的泥土。 他把木板往积雪上蹭好去掉泥巴,不然娃娃们过年穿的新衣裳就得蹭脏了。 但是他的目光在木板前头的侧沿处凝住了。 隐隐有一丝暗红出现在了侧沿一处,他马上把那个部位往积雪上一蹭,雪白的雪地上出现了一抹殷红,虽然极细微,但亦可确定是红色。 他往被木板铲开的泥地看过,地上有一道斜缝,那地显然是新填的,不然木板这一下应该弄不出这么道口子。 身为东海舰队主帅的亲兵,虎子胆子比普通人大多了,他直接用木板刨开口子附近的泥,一截手臂赫然在目。 死者很快被查出身份,是隔壁村子去年前才被兵器工坊招去做小工的工人,而家人都以为他是回京城返工了。 兵器工坊不是所有岗位都要求保密,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入,每个进入的人都需要有一块牌子,这块牌子也由兵器工坊打制,一般人做不出来。 这名工人的牌子不见了,杀他的人显然就冲着这块牌子去的。 萧景烨这时候正准备给张晓瑛普及这个时代大食国的常识,听了禀报心中一沉说道:“快请!” 他跟张晓瑛坐在六皇子府的正厅里,日常客人来访也是在这里见客。 方大人急匆匆走进来,看到张晓瑛一愣。 “下官见过六殿下,见过安平郡主。”他给萧景烨和张晓瑛行礼后欲言又止。 “有话便讲,兵器工坊的事情没有什么是安平郡主听不得的。”萧景烨说道。 整个大乾的武器换代从提升钢材的性能到机床生产,再到枪械的式样弹药的配方都是张家兄妹俩一手促成,对他们保密?人家不藏私他萧景烨就谢天谢地了。 “这样怎么能避免有心人混入呢?”张晓瑛听完方大人说完了案情大概后,皱着眉头说道。 “是做不到完全避免,曾经还有山匪把赴任偏远地区的官员杀了冒名顶替上任的!”萧景烨说道。 这世间总有不缺胆大妄为之徒。 “那科举怎么避免冒名替考呢?”张晓瑛问道,她高考那一年就在某地爆出了替考风波,闹得沸沸扬扬。 “除了各方担保之外举子们所持浮票上须详细记录他们的身高、体貌,注明有无胡须、胎痣等明显特征,入场前必须经监考官将浮票载录信息与本人仔细对比,核对无误方可进入考场。”方大人殷勤解答道,他可是经历过了全套科举流程的,对这个再熟不过。 “那浮票上没画像的吗?”张晓瑛问道,她爹当时赶考她也没想过看看准考证,这会听了方大人的话才知道是这么回事。 “并无画像。”方大人说道。 “安平你说的对,是该有画像才好。”萧景烨说道。 “可画像与真人亦有出入,许多时候也不好判断。”方大人说道。 张晓瑛不由得暗自自责,她的本性还是自私自利的,什么事情跟自己有关才想着去做,跟自己没关系便想都不去想,特别是她自己有手机相机给南瓜土豆和自己家人拍照,就完全想不到照相机在古代的使用意义。 画什么相!拍照不就行了嘛! 她现在搞个照相机出来技术上完全不是问题啊!虽然还不一定能做到彩色的,可拍出来的效果不会比清末慈禧太后拍的照片差。 还有那煤油灯也一样,亮度比一般的油灯亮上数倍,而且大量生产后比豆油菜油动物油也便宜多了,至于大乾的蜡烛那就更贵了,是用蜂蜡制成的,只有权贵之家才用得起,而她因为家里用的是露营灯就没想着改善大乾的照明灯具,只一门心思想着发电照明,直到不得不利用上石油才想到还有这么多改善照明的可能。 现代的蜡烛之所以便宜也是因为在石油中提取了石蜡呢! 还是要端正态度,树立好为提高古代人民生活水平,全心全意为古代人民服务的崇高理想才行,没准房车大大看她这么努力一高兴又给她买好东西了呢! 张晓瑛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对萧景烨说道:“殿下,墨子他老人家不是提出过小孔成像过程吗?咱们想个法子把人像留在纸上,这样可比画像准确许多,应该跟照镜子也不差多少,把人像粘在出入证明上,守门的护卫对着人像便可知晓此人面目。” “如此甚好,安平可知晓如何能做到么?”萧景烨问道,自动忽略掉张晓瑛跟先贤不见外的语言措辞。 他现在反正对张家兄妹提出的设想都是先认定他们有办法实现的,想一下这人像若是做成了可省却多少事情。 “具体如何做的还不知晓。”张晓瑛老实说道。 照相机成像关键就是胶卷材料,她还帮她老妈拿以前的相片底片去照相馆把她外祖父的照片洗出来放大,那时她就好奇地了解过底片是什么做成的,为什么通过那样一个半透明的小片片就能变成这么大的一张清晰的照片。 “这个还真不好做到,比发电难多了。”张晓瑛又补充说道。 她要做就做胶卷相机比较完善的技术,说不定拍出彩色照片也不是什么难题,只是成本大一些罢了。 “做吧,如今咱们需要保密的地方越来越多,有这个把人像留住的技术还是很重要的。”萧景烨说道。 “若是有这么个物件,那许多人家都得来留下自己的画像,想来也有大用。”方大人说道。 “没错,安平,这成像机器做好后,没准你又能靠着它发一笔小财了。”萧景烨笑道,他知晓张晓瑛如今爱财如命,经常哀叹钱不够花。 说起来,像她这般花钱那是多少都不够啊!方才又跟自己说了要造巨轮,问自己有没有兴趣入股。 他倒是想入股,奈何自己口袋里的钱也不太多。 “殿下,那我先告辞了,这桶油我就先提回去。”张晓瑛对萧景烨说道,他显然也没空再跟自己聊天了,得想法子补上兵器工坊这个保密漏洞。 “好,”萧景烨跟方大人都站了起来送客。 现在回家也没有房车可以查资料,张晓瑛转到了图书馆,她回来因为急着给罐头订好生产标准住到了工业园,还一直都没到过图书馆呢! 即使是过年期间图书馆也没有闭馆,反而因为人们没什么事情做都选择到图书馆看书,张晓瑛心中满意,她的努力看起来还是有成效的,特别是汉语拼音推广后识字的人越来越多,人们的阅读需求越发强烈,图书馆里各种装扮的人都有,有许多明显能看出来并非文士而是手工业者的装束。 书还是太少,纸张成本还是太高,改进造纸的工序变成机械造纸也势在必行,这样可以大大提高原材料的利用率,增加造纸的产能,但是也像织布机一样会影响到广大造纸工匠的饭碗,到这会张晓瑛可是真切的明白“百万漕工”代表的意义了,张晓瑛决定一步步来,她自己不造纸,只提供造纸机械的图纸,从简单到复杂,让这些造纸工坊自己选择怎么做。 她走近展馆工作台时坐在工作台后的一名工作人员站起来给她行礼,张晓瑛只觉得眼前一亮,工作人员竟然是周乐萱。 “周小姐不必多礼,辛苦你啦!过年都得值班。”张晓瑛也朝她微微福了一下,笑咪咪说道。 这个女孩看起来端庄大方,一派大家闺秀做派,实则鬼灵精怪,属于焉坏的那种,她哥经常在她手里吃蔫,时不时会在张晓瑛面前抱怨两句,张晓瑛还蛮喜欢她的。 “郡主客气,其实并不辛苦,您不知晓,在府里其实更辛苦。”周乐萱俏皮一笑说道。 “那倒是。”张晓瑛了解地一笑,像周乐萱这么大的大乾小娘子过年要做的事情就多了,除了大年初一可以出门溜达个够,后面的每一天都有固定的事情要做,还不如用上班做借口躲出来。 “郡主您要进来坐一坐吗?”周乐萱问张晓瑛,她们的工作台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 “不了,我就是路过看看,你忙吧。”张晓瑛说道,向周乐萱点点头要离开,却在转身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 她的视觉记忆力特别的好,只要见过一次面的人都会有印象。 但是那个人没注意到张晓瑛,眼睛看着的是工作台里的周乐萱。 “郡主您慢走。”周乐萱说道,直接坐了回去,明显不想搭理那个走过来的人。 来人一脸殷切,走到张晓瑛旁边正想说话,张晓瑛阴阳怪气喊了一声:“罗表哥,好久不见,你这是又那啥啦?” 这位明显就是冲着周乐萱来的,张晓瑛还记得他热情悠扬的歌声呢! 萧十二卫五六等人也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他们可是记仇着呢!以前碍于卫四夫人的面不好教训他,如今他自己送上门来了,这机会怎能放过! ------题外话------ 虽然隔离在家,但是也不像以前写的那么多,实在是心里七上八下的,大白今天上门做核酸了,希望生活早日恢复正常,祝大家远离病毒平安健康! 第五百七十六章 教书 这一声“罗表哥”清脆悦耳,极是动听,换了以往罗怀璋定然要搭讪调笑几句,今日听起来却仿佛魔音贯耳,让他一阵头皮发麻。 他赶忙肃容站住,转过身对着张晓瑛深深一躬长揖,口中说道:“下官参见郡主。” “哎哟!你我都是老相识啦!罗表哥快快起身,我才回京不久,罗夫人和思维姐姐如今可好?”张晓瑛问道。 其实她知道罗夫人母女俩的现状,罗思维生了一个大胖闺女,她们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蜀地吐蕃都有客商从她们那里订购晶缘阁的系列产品。 “多谢郡主惦记,我姑母和表妹如今都很好,等孩子大一些表妹就会跟表妹夫回京城看望公婆,她还让我给您带话问好。”罗怀璋直起身,恭恭敬敬地说道,跟张晓瑛第一次跟他见面时油嘴滑舌吊儿郎当的样子判若两人。 这人太厉害了,怎么就能相差那么大呢?连气质都不一样,要不是看他的脸,张晓瑛肯定认不出来是同一个人。 “听说你考中了探花,恭喜你!没想到罗表哥不光能唱山歌,写文章做学问也是佼佼者,话说罗表哥当日唱的曲子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呢!‘骑毛驴的小……’” “郡主!您老记性好!下官当日不知天高地厚冒犯郡主,还望郡主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罗怀璋赶紧又对张晓瑛深躬一礼打断她的话说道。 旁边这一圈护卫虎视眈眈仿佛随时要出手抽他一顿,打架他向来是不怕的,但此时此地可并不合适。 张晓瑛憋着笑,转头看向周乐萱,只见她惊讶地看着她和罗怀璋,她对周乐萱说道:“周小姐,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可是黔中大名鼎鼎的歌王罗大公子,每到歌圩有他在的时候夷人小……” “郡主郡主,给您,这是我在蜀中一个夷人部落得的宝贝,您瞧,里面还有一只小虫似活着的一般。”罗怀璋终于破防,手上像变戏法一样的拿出一块透明的琥珀,这琥珀一寸大小,椭圆形,里面一只黑褐色的甲虫被困在里面,连腿上的尖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张晓瑛笑咪咪接过琥珀仔细端详,满意说道:“果然是好东西,可我记得上回罗表哥给……” “还有这个,这是最好的玛瑙,请了最好的雕工制成的。”罗怀璋又递了一个被雕成裂开的石榴的玛瑙给张晓瑛,那玛瑙石榴籽颗粒饱满,色泽红润均匀,一看就是上上之品。 啧啧啧,看来罗怀璋这情场老手栽在周乐萱这里了呀!张晓瑛幸灾乐祸地接过罗怀璋手上的玛瑙喜滋滋说道:“既然罗表哥这么不见外,那我就借花献佛送给周小姐罢。” 她爹已经跟她和哥哥提过罗怀璋在他手下做事,对他的工作能力大加赞赏,也提到他跟周乐萱已经订婚,婚期就在今年开春,但现在这一对未婚夫妻似乎闹了点别扭。 周乐萱俏脸微红,似慎非慎,她原就长得好看,再加上这生动又内敛的表情,真让张晓瑛好好见识到了古代大家闺秀的独特韵味,甚是迷人,难怪会让罗怀璋这种万花丛中过的风流才子都心折不已。 周乐萱心中既恼怒又好奇,特别想知道张晓瑛是怎么认识罗怀璋的,府里给她选了这么个夫婿,她一开始虽然不大情愿,但这人倒也不讨厌,反正总要嫁人的,她今年下半年就满十八了,暂时也找不到比罗怀璋更合适的人成亲。 可这人这两日竟然跟自己说要出京任职,还是要到三佛齐那般只知夏日不知寒冬四季不明的蛮夷之地,这叫她如何能忍?她好不容易才把图书馆的工作做上手,刚被提拔成副馆长之一,跟着他到那酷热之地能做什么?所以周乐萱这两天完全不想理会罗怀璋,见到他就甩脸色。 罗怀璋也着急,他希望可以带着周乐萱一起赴任,而且张晓珲上折请朝廷尽早给三佛齐周边诸岛尽快派驻官员,要是他不能尽早把婚礼办了可能就错过这个机会了。 当然,其实愿意去的也没几个人,一开始几乎人人都把出海赴任当成了流放,后来朝廷出台了“艰苦偏远地区任职补贴”才多了一些人愿意报名前去,这补贴数额虽说不多,但也表明了朝廷的态度—— 海外赴职绝不是流放而是重用,甚至朝中开始有“不在大乾最艰苦地区任过职的都不能算是有过硬执政资历的官员,日后升迁也会受到影响”的言论出现。 升不升迁他倒不在意,但是不能参与张晓珲的海外扩张之路绝对是他人生中的最大遗憾,他研究过朝廷挂出来的海图,知晓三佛齐的区位极为重要,他希望可以协助张晓珲守住那一处要地。 且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朝廷挂出来的海图虽然已经包含了新洲和塔州,但仍然不是完整的海图,而完整的海图只能是张家人和朝中极少数人才掌握,甚至图书馆里的书籍有关这些方面的内容都被掩盖了。 听了张晓瑛的话,罗怀璋松了一口气,知晓她不会真的在未婚妻面前揭自己老底,他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让他心动的小娘子,总是要娶走的。 “好说。”他笑道,显得彬彬有礼儒雅大方。 张晓瑛觉得这两位可真真是绝配,一个表面上维持着京城第一才女的大家闺秀人设,一个是儒雅博学多才的探花郎人设,也不知道他们互相之间知不知道对方的底细。 “周小姐请收下,”张晓瑛笑着把琥珀和玛瑙石榴递给周乐萱说道:“其实罗表哥原本就是拿来给你的,被我截胡了。” “郡主喜欢就留着罢。”周乐萱说道,她出身富贵,对这些东西并不看在眼里,也看出了张晓瑛是在跟罗怀璋开玩笑。 她知道罗怀璋在张德源手下做事,但是罗怀璋考中探花郎时张晓瑛已经不在京城了,而且从张晓瑛的话中他们显然最近没有见过面,那就是以前见过面了。 “那哪行呢!罗表哥花了不少心思准备的。”张晓瑛说道。 “无妨,我会给乐萱找到更好的。”罗怀璋说道,终于开始不装了。 周乐萱惊讶地看着罗怀璋,此人向来一副神叨叨的老学究模样,给她送东西也是规规矩矩,都是说什么“逛街恰好遇见想来她会喜欢便买了”云云,从未说过是特意找来给她的。 “郡主可有空闲?我想请郡主和乐萱一道去品茶,我带了团茶饼,此茶最是适合小娘子饮用。”罗怀璋微笑说道。 他想请张晓瑛给周乐萱说说三佛齐的情况,张晓瑛作为张家人,对三佛齐的了解定然是比普通人多得多,周乐萱听了以后她愿不愿意去那也只能随缘了。 “罗表哥,你是不是有求于我?”张晓瑛问道。 看来这俩人别扭闹得还不小,罗怀璋这是想让她帮着做和事佬呢! “正是,郡主见多识广,我有许多事情想向郡主请教。”罗怀璋说道,同时对张晓瑛一揖。 “我倒是有空闲的。”张晓瑛点头说道。 “乐萱走罢。”罗怀璋说道,他知道周乐萱今天其实不用她来上班,她在这里只是躲家里来了。 张晓瑛都答应了,周乐萱自然不会在外人面前落张晓瑛的面子,图书馆旁边就是茶馆,罗怀璋请店小二把煮茶器具备好,自己亲自烧水泡茶。 张晓瑛好奇地拿过他放在桌子上的圆形茶饼问道:“罗表哥,你这茶饼可是产自云南永昌县一带?” 这圆圆的一块茶饼子不就是她爹珍藏的普洱茶嘛!话说她爹藏了满满两个半米高茶罐的普洱茶,出门时却只带了小半块茶饼在房车上。 “郡主果然博识,这茶饼乃是夷人采集山野中老茶树的树叶制成,传闻那些野茶树年岁久远,最老的茶树在隋一朝已有采摘制成团茶售卖到西蕃。”罗怀璋说道。 “那可得好好尝尝。”张晓瑛说道。 周乐萱本来就是个好奇心重且又喜欢收集各种小说素材的人,也对这年代这么久远的茶树采的茶叶很感兴趣,而且身为大家闺秀,点的一手好茶本来就是她的必备技能,只是现在京城人不大喝点茶该喝清茶了。 “郡主乐萱你们要些茶点罢。”罗怀璋一边烧水一边说道。 “嗯,小二,你的店里可有鱼皮花生和绿茶葵花籽?”周乐萱对一直侯在门口的店小二说道。 “有的,您三位来得早,若是晚一些便就没有了。”店小二殷勤说道。 这两样茶点是阑珊阁点心房推出的,极为抢手,他们茶馆也是跟阑珊阁定了合同才每日分到十斤。 “每样来三份。”周乐萱说道,这鱼皮花生跟绿茶葵花籽价钱可不低,她平日里是不大舍得自己买了吃的,毕竟她每个月的月钱也不是那么多,然后她又喜欢买书,基本攒不下钱来。 既然今日有人请客那她就不客气了。 “好咧!”店小二点头离去。 “郡主吃过这鱼皮花生了么?实在是太美味了,也不知晓做出鱼皮花生的大师傅是怎么想出来的。”周乐萱说道,馋的嘴里直冒口水。 张晓瑛忍着笑,又一个吃货被鱼皮花生征服了,萧元锦也是口袋不离鱼皮花生,张晓瑛提醒她吃多了会胖她才节制了些。 “吃过了,咸中带甜,香郁酥脆,确实极美味。”她点头说道。 今年的花生大丰收,她爹拿了三分之一出来做鱼皮花生小吃,增加大乾人民对花生的认识,大伙看到花生的收益这么好,种的人就更多了。 葵花籽也一样,但是葵花籽的经济价值不如花生来的高。 罗怀璋听着两个小娘子的谈话默不作声,娘子还“大师傅怎么想到的”,大师傅就坐在你面前呢! 据他所知,那花生跟葵花籽都是张家带来的,此前大乾以及大乾周边地域从未见过此等作物。 “郡主,张侯爷如今继承了三佛齐的王位,不瞒您说,我已报名出海赴任,应是会被派驻到三佛齐的某座岛上,不知三佛齐的种种境况究竟如何,郡主可否赐教一二?”罗怀璋给张晓瑛和周乐萱倒好了茶水说道。 张晓瑛看着周乐萱,发现她一下子显得兴趣低落,心里明白了几分。 原来是想让她当说客啊!但她也不能瞎说不是。 “我记得《出海见闻录》里面描述过三佛齐的种种,你们看了吗?”张晓瑛问道。 “看了,《出海见闻录》里面说的都是气候物产一类,想必郡主有不一样的。”罗怀璋说道。 “不一样的呀?我自己倒没见过,不过三佛齐王女跟我提过,她们那里有一处小岛海域,海水深不过及膝,水底铺着雪白的细沙,许多漂亮的贝壳海星海蟹和五颜六色的海鱼在水里游来游去,她每回去了都不舍离开,她们还喜欢到一处建在海上的棚屋,那棚屋有滑道直接滑进海里,那海里许多大海龟就在她们的屋子下乘凉,甚是有趣,她说还是三佛齐住着有意思一些。”张晓瑛说道。 周乐萱眼中不觉露出神往的目光,这听起来简直像是人间仙境一般呢! “当然那一带气候不如大乾好,主要是比较热,不过实在热得慌也可以在屋里制冰降温,因为临海,大多数时日也还不错,若不是京城杂事繁多,我自己也是想去住上一些时日的。”张晓瑛又说道。 “可是去了这边的工作就没了。”周乐萱脱口说道。 “三佛齐需要做的工作更多,乐萱,你大概不知晓,伊媚儿身为王女,一个字也不认得,就因为三佛齐自己并没有文字,整个王国识字的只有少数僧侣,识字也只是为了传播佛法,越是这样的地方,越是需要你这样身具才华的人,三佛齐远离中原,人民质朴无华,你可以当先生教书,我听我兄长说了,巨港现在已经在修建学校校舍,但是缺老师,迫切需要有一定学识的人从事教学工作。”张晓瑛说道,她不再称呼周乐萱周小姐,而是跟着罗怀璋喊她的名字,好拉近彼此的距离。 从她内心深处来说,当然是希望周乐萱去三佛齐的,而且三佛齐对女性的束缚不像大乾那么多,周乐萱过去了可以尽情抒发天性,谁知道她会爆发出什么能量来呢!身为女性,她当然是希望女性可以在这个时代拥有更多能量。 听了这些话,原本这是有些向往的周乐萱眼里迸发出亮光,这倒是她没有想到的,她以为去了三佛齐只能像别的官员夫人似的在家相夫教子,一想到那样的日子她就觉得郁闷,当女先生教书育人,这可是她一直都想干的事呢! “真的可以吗?”周乐萱问道,眼睛亮晶晶的。 “真的可以!我保证!”罗怀璋不失时机地接上她的话。 第五百七十七章 设郡 年后的第一场大朝会在正月初五举行,张晓珲穿着伊媚儿给他缝制的三佛齐国王的正装,以三佛齐国王的身份单膝跪在大殿正中接受皇帝对三佛齐国王的册封。 这其实也就是走个流程,册封三佛齐国王的品级还不如他没封侯前的东海舰队主将的品级高,册封流程结束后,又有内阁属官接着宣布三佛齐所辖区域设为南海郡,包括了塔州以北包括吕宋群岛的诸多岛屿,往西包括马六甲海峡两岸至锡兰,郡府设在巨港,郡守人选是罗怀璋。 之所以没有安排更有执政经验的官员,是因为这些官员的执政经验只适用于华夏本土,而到海外执政大伙都没经验,而罗怀璋因为与原始部落的夷人相处日久,对他们的行事方式更为熟悉,在考核中脱颖而出,被皇帝任命为南海郡的第一任代郡守,之所以是“代郡守”是因为他的品级不高,不能正式担任官居四品的郡守。 南海郡虽然广阔,但大多数区域都是浩瀚的海洋,之所以这么大的区域就设一个郡,实在是这些岛屿绝大多数都处于荒蛮之地。 另外更关键的原因是,谁也说不清那一片究竟有多少岛屿,别说古代搞不清楚那数以万计的小岛了,就是现代偶尔都还发现荒无人迹的小岛呢!而且行政机关设多了各级管理机构也多,朝廷还得发俸禄,像吕宋锡兰这样人员比较多离巨港又远的就设一个县,别的岛屿干脆连县也不设了。 除了这些,朝廷会在南海郡关键的航运节点修建码头补给点设立海关,还鼓励民众迁居开垦荒岛,鼓励政策包括免除十年内开荒土地赋税,十年后只收取华夏本土赋税的五成。 卫国公默不作声听着这些举措,终于知晓皇帝为何会这么信任张晓珲了,这么一来什么三佛齐也就是顶着个虚名而已,跟大乾的任何一个郡县也没什么区别,想来这也正是张晓珲的意思,不然皇帝不至于做的这般彻底,连海关都过去设置了。 卫国公可是知晓这海关的厉害,大乾如今国库日渐充盈,跟海关的有效运转有很大关系,而这海关的有效运转,有传闻说是张父参与了关口管理的改进优化。 他自己身为武将,这些日子军中又搞武器升级配置,本身工作就忙,对这些国家日常管理细节并不太了解,也不好多打听,如今听了内阁属官的介绍暗自点头。 属官声音落下,大殿开始议论纷纷,过了一会有人举牌表示有话要说,皇帝让他出列陈词。 “陛下,微臣以为如今华夏本土本就地广人稀,此前已动员上百万人移居云南蒲甘,若是再动员迁居,本土的田地难免缺少劳力耕种,只怕会造成丢荒以致收成不足。”这是户部侍郎在发言,对他们来说土地丢荒粮食不足绝对是恶梦中的噩梦。 是啊!人都走了,地没人种,要这般大的疆域有啥用呢?人又不能吃土过日子。 “哪位爱卿有不同意见?”皇帝问道。 站在大殿最后面的张德源正想站出来,前面的工部侍郎已经比他先行一步出列。 “禀陛下,微臣以为劳力不足的情况在不久的将来必将得到解决,微臣正在研究一部介绍农业机械发展的书册,据此书所言,有了如此的机械,人均耕作土地可翻几倍甚至十几倍,发展至极致甚至几十上百倍,类似火车运载量一般,介时人力不足的问题必将解决。”工部侍郎说道。 这本书是安平郡主上个月托人送给他的,他拿到后如获至宝,激动得几晚都没睡好,一有空就琢磨,白头发都多了不少,又拿到公房组织年轻的技术官员一起学习研究,大伙都认为做出最初级的农机没有问题。 “是何书册,书名是什么?”皇帝问道。 “禀陛下,书名为《农业机械发展图解》,是安平郡主送给微臣的书。”工部侍郎答道。 果然又是安平这丫头,有这般的好东西不先给朕拿过来直接就送到工部,算了,她拿过来也不过是多了一道转手,自己也忙不过来,总不能她做每一样都跟自己请示过了才做。 “既如此,工部便即组织人手试制这农业机械,不光华夏本土需要,新洲塔州亦需要。退朝。”皇帝说道。 如今他们统一把大乾原本的疆域称为华夏本土,海外的疆域称为华夏外疆以示区别。 张晓珲明天就离京,退朝后在勤政殿外等候皇帝召见要向皇帝辞别。 “传定海侯。”勤政殿内传出刘大伴的声音。 “张侯爷请!”小内侍恭敬又小心翼翼地说道。 张晓珲点点头,走进了勤政殿,却看到勤政殿里一群军中大佬正围着御桌,眼睛紧盯着一个木匣子,而那个木匣子正发出“嘀——嘀嘀——嘀——”的声音。 这小子,保密工作做的不错,这么多天也没跟自己说他做成了。 张晓珲想道,正想给皇帝行礼,皇帝已经说道:“大郎快过来,你瞧瞧这物件,这可又是一样大大的好东西!” ------题外话------ 今天状态不好,隔离期最后一天了,特别没精神,只码了这么些,但愿不是中招了,祝大家远离病毒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第五百七十八章 畏威 随着张晓珲走进屋子,皇帝跟大佬们都抬起头看向他,张晓珲先向皇帝行礼,又给大佬们行了礼。 大佬们被召集回京讨论裁军事宜,要不然是难得见到这么齐整的在一处的。 “大郎快给大伙说说这个无线电台如何使用,五郎说这是你跟他还有安平一块做出来的。”皇帝说道,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悦然神色。 此前他还发愁,新洲塔州这般遥远政令该如何下达,靠着那三个多月一趟的航船吗?人撒出去后一进大洋那真是四海茫茫影子都没了,可若是真如卫廷所说这电台刹那可传输千里万里之外的讯息,那他还有何担忧的,这比起什么飞鸽传书好上百倍千倍不止。 大佬们也看着张晓珲,这电灯刚刚出来没多久,又来一个电台,下回还来一个电啥? “禀陛下,微臣也就回京后才跟五郎捣鼓了两日,主要还是他做出来的,这个电台使用比较复杂,须得培训专门的通信兵,由通信兵负责携带。”张晓珲说道。 这只是最初级的电台,需要技术升级才能传输各种声音,电台做出来后这个技术升级要做到并不算难。 “这会五郎传递的是何意?”皇帝问道。 张晓珲凝神听了一下,摇摇头说道:“微臣没听出来。” 他不像卫靖和妹妹一样专门学了《标准电码本》,日后他军中也是要有专人发报的,卫靖跟妹妹不是专门做这个以后也记不住这些电码,人类的脑力是有限的,那些谍报人员都是经过了严苛的培训才能把电码熟记于心。 “这电台叫电台,可见须得像那电灯一般有电才能使,外出打仗何来的电?”一位年岁跟卫国公差不多的将领问道,他就是镇守交趾的镇南侯,他的防区包括了现代的两广地区。 上个时空交趾就是从宋太祖册封当地丁氏首领为交趾郡王,从事实上承认了交趾作为中原皇朝的藩属国存在,交趾才从自秦以来一直作为华夏一个郡县成为割据一方的王国独立出去。 而在这个时空,武德充沛的大乾显然是把类似五代十国的各地割据政权都灭了,因此交趾仍旧被牢牢地握在手中。 这屋里的众人张晓珲都认得,因为他现在也算军中大佬,最近的裁军会议他也参加了几轮,让大佬们最不忿的是,他们被裁减的军费都加到了张晓珲的海军去了。 可是他们不忿归不忿,却也不得不服,连卫国公都没说什么呢!而且他们也实在没法像张晓珲这样一下整两块新大陆回来之外还把南洋诸岛都实控了,要确保那些岛屿一直处于大乾的行政管理之下,增加海军军费是必须的。 “若是行军在外就配置小型手摇发电机,驻地就配置普通发电机,没有电这无线电台就无法使用。”张晓珲说道。 当年红军长征就是靠着一个手摇发电机发电供给电台发报,手摇发电机技术相对简单,设备较轻,方便人背马驮随着队伍转移,解放战争时期仍在大量使用,这次妹妹跟卫靖带回来的蓄电池也有手摇发电功能。 “手摇也可发电?发的电可能点灯?”年纪比较大的威远侯问道。 他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可实在是太想安上电灯了。 “也可点灯,就是不能持久,亮度也不能太高,若是附近有小溪流也可筑坝利用水流发电。”张晓珲说道。 “水流也可发电?”有人惊讶问道。 屋里的人大多都露出了欢喜的神色,他们谁家后园子没个小湖呢? “能动就能发电,诸位,如今并非无法发电,而是没有足够长的电线传输电流。”张晓珲还没来得及回答,皇帝就先说道。 他对这帮子人对电灯的兴趣比电台更大感到很满意,对他来说,其实电台的作用可比电灯要大得多了,有了这电台,再修上铁路,疏通水路,再大的疆域也都能有效管理,而这帮人里的大部分显然都没想到这一点,或者是懒得想。 “陛下,为何没有电线呢?多做一些不就有了么?”威远侯问道。 他年纪大辈分也大,跟皇帝说话不必那么刻意。 “主要是没有做电线的原料,你瞧,这电线里面的是铜线,最外头还需包裹一层胶皮用来绝缘,否则裸露在外的铜线带着电流,一旦触碰到就会触电而亡,做这胶皮的橡胶我大乾还不能量产。”皇帝说道。 他又当了一回科普老师,而且显然这帮子人对他口中的词语也似懂非懂,嗐,他一开始听严明昊讲解时不也是这般情形么,倒也不必嘲笑他们。 “只要这胶皮的产量够了,朕保证诸位爱卿家中都能使上电灯。”皇帝又说了一句。 “陛下,电灯使不上就罢了,这电台何时可下发到军中?微臣要先预订十台。”镇南侯问道,他的驻地离中原远,万一有什么事求个援费老劲了。 “大郎你可知晓这电台何时可批量生产成功?”皇帝问道。 “若是材料和人手足够两个月差不多也可做出来了,若要做得更多那便需要更多材料跟更多人手。”张晓珲说道。 “诸位爱卿都听到了,有了电台后诸位上传下达便利许多,定海侯留下,诸位回去罢!”皇帝说道。 有了电台还有一样好处,那就是不必再饲养专门供给送信驿兵使用的快马了,甚至驿兵都不需要了,整个大乾光是这一块能省下来的银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皇帝一想到这个心里简直就乐开了花,天知晓他曾经为了银钱愁成了啥样。 众人行礼后退出,皇帝看着独自站在案前的张晓珲,只觉得他身上的熟悉感越发明显。 “大郎,你明日就走了,家中可有何放不下的?”皇帝问道。 这一去要去多久又不好说了,让出征在外的将领安心,这也是他作为君主的本分。 “谢陛下关怀,微臣家中并无放不下之事。”张晓珲答道。 “大郎,你记住,我等如今所做之事前所未有,即便有些损失,有些挫折,那亦是无可避免的,你不必事事都要做到完美,保全你自己,此事才可继续,你明白吗?”皇帝说道。 他看了张大郎在海上遇到风暴的描述,明明他的旗舰已经可以进入避风港,却还留在外头等着所有舰船到齐才最后进入,让他实在是捏了一把冷汗。 慈不掌兵,张大郎在这一点上还须多加磨炼。 “明白了,微臣谨记陛下教诲。”张晓珲行礼答道。 从皇宫辞别皇帝出来走出宫门,宫门的护卫看着张晓珲的眼神带着崇敬,这么一身衣服衬着他年轻的面容也很显眼,本朝从来没有过这么年轻的侯爵,哪怕是袭爵都没有,更不用说是以军功封爵了,而身兼外邦王国国王的侯爵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张晓珲没空关注周围看向自己的目光,他要赶回府送伊卡去上幼儿园,这是伊卡第一天入园,虽说是自己家办的幼儿园,但是他作为伊卡事实上的家长还是要亲自送他过去。 府里六郎蛋子奚小弟年岁都跟伊卡差不多,也都在上幼儿园,倒是不用担心他没玩伴,但是伊卡毕竟受过极大惊吓,张晓珲怕他换了新环境适应不了。 “王兄!”一进府门,伊卡就跑过来,显然是一直在等张晓珲,张晓珲蹲下来抱起他问道:“都准备好了吗?文具本子都带了吗?书包重不重?” 伊卡背着自己的小书包,这个书包也是幼儿园统一发的,是他们老妈按照他们兄妹俩以前上的幼儿园的书包样式设计,面上用一块布裁出京京的卡通形象。 “不重,都准备好了。”伊卡答道,脸上露出可爱的笑容。 “王兄,咱们能走了吗?”伊媚儿也过来问道。 她心里有些不安,王兄明日就离京,只剩她跟伊卡姐弟俩,虽说府里众人待她们很好,可她不确定是不是因为王兄在家的缘故。 “走罢。”张晓珲说道,府里别的孩子已经由护卫先送过去了。 到了幼儿园门口,刚好是入园高峰期,因为是年后第一天入园,许多家长都亲自前来送孩子,看到骑着马的张晓珲跟伊媚儿那辆漂亮的马车都不由得都有些诧异,纷纷猜测他们是什么人。 张晓珲其实也是第一次到幼儿园,他下了马把缰绳交给护卫,就去马车上把伊卡接下来,牵着他的手往幼儿园大门口走去,伊媚儿跟在他俩身后,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伊媚儿缝制的带着强烈三佛齐风格的服饰,显得独具一格。 “公子,伊媚儿王女,伊卡小王子,你们来啦!”胡娘子亲自出来迎接他们。 “婶子,伊卡交给你了。”张晓珲微笑说道。 “放心,他在这会玩得很开心的,必定也跟六郎他们似的每日都不肯回府。”胡娘子笑道。 伊卡果然进了幼儿园大门就被吸引住了,再加上六郎他们也拉着他迫切地想要把幼儿园的种种介绍给他,伊卡很快就撇下张晓珲跟伊媚儿跑去玩了。 “瞧,就是这般,来咱们园里的孩子就没有不喜欢的。”胡娘子骄傲地说道。 幼儿园办的越来越好,她这个园长也做得越来越顺手,三年前谁能想到她会有今日呢? 张晓珲微笑着看着伊卡的背影说道:“这都是因为婶子能干,婶子辛苦了!” 他郑重地对着胡娘子行了一礼。 “不敢当!公子折煞我也,没有你们一家哪有我母子俩的今日。”胡娘子赶紧避开张晓珲的礼说道。 “婶子不必自谦,明昊本身也非常优秀。”张晓珲说道。 原来这穿着外邦服饰的年轻人竟然是张小将军啊!难怪瞧着眼熟呢! 听到胡娘子对着张晓珲口称“公子”,围观众人总算明白过来,又很快对他跟伊媚儿的关系感到好奇。 像张晓珲继承三佛齐国王王位这样的事情一般也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大多数人是不清楚的,看见他穿着跟伊媚儿差不多一样的衣服,难免想到别处去,于是张晓珲的绯闻再次在京城满天飞起来,没办法,谁叫他现在是“张侯爷”呢! 晚饭后,张家小书房里的气氛有些严肃,卫靖也在场,现在张家的小会他也可以参加了。 “小珲,锡兰跟别的地方不一样,南北朝时法显和尚在那住了两年,文明程度相对更高,是上部座佛教的中心,你行事需要多加注意,尽量多了解地方习俗,尽量多化解矛盾而不是激化矛盾。”张德源说道。 “目前看来化解矛盾很难,泰米尔人的朱罗王国跟原本在锡兰的僧伽罗人断断续续打了五百多年,僧伽罗王室一部分逃回了印度北部,一部分往东流落到东南亚一带,罗贞陀罗东征也有要追杀他们的目的,上个时空他们互相打了一千多年,最后还出了个泰米尔猛虎组织搞恐怖活动,还是**帮他们剿灭了,咱们在那里投入许多资源,帮助他们起死回生,仍然处处被人掣肘。”张晓珲说道。 “我记得郑和下西洋的时候也是锡兰国王想打劫郑和的船队,后来被郑和逮到京城关押了一年,一年后把他们放回来,但是另立了一个国王。”张晓瑛说道。 “有这事。”张晓珲说道,“这是郑和下西洋唯一的一次对小国用兵。” “撮尔小国,大多畏威不怀德,尊严只在剑锋之上。”卫靖说道。 屋里几人都扭过头去看他。 “卫五哥,你说这话我咋听着耳熟?”张晓瑛说道。 “后面那句是‘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这原本是德意志铁血宰相俾斯麦的名言。”张晓珲说道。 “对,我是在电脑上看到的,确为至理名言。”卫靖说道。 张晓瑛悄悄地掐了一下他的胳膊,她爹娘都是菩萨心肠,啥“剑锋大炮”的,还“至理名言”,就知道打打杀杀,明明还有“以德服人”这一招的嘛! ------题外话------ 竟然还码完了一章,让大家久等了,明天争取早点发。 第五百七十九章 外疆 小书房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张德源看着自家未来女婿,仿佛才刚刚想起来他的身份。 趟过血海尸山才立起来的卫国公府,甚至整个大乾,对他们来说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语言就是战争,这几乎是所有新成立的朝代都有惯性思维。 算了,他还是不说什么了,《孙子兵法》开篇就说“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卫靖这样的出身,这句话应该已经刻进他的骨子里去了。 “那个,我记得锡兰红茶挺有名的,哥哥要不你就在那里种茶发展经济吧!提高当地人民的生活水平,大家日子过得好了,也就不会想着打架了。”张晓瑛为了打破这个沉寂,提了这个话题。 “不妥,”张德源说道,“茶叶还是要留在华夏本土,做成华夏本土的优势产业,茶叶一直都是我国古代重要的出口货物之一,即使在鸦片战争后,清朝靠着茶叶还能跟往我国倾销鸦片的英国维持贸易平衡,后来英国为了打破我国的茶叶优势地位,派人想方设法进到防止外国人进入的茶园盗取茶种,还绑架制茶工人,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猜到了吧?咱们国家又一次失去了茶叶的产业优势地位,国际市场占有率曾经低到不足百分之一,现在整个国家的茶叶产值只相当于英国一家茶叶公司的年营业额。” 他下乡两年了解了当地的茶叶产业,知道现状时曾经也很震惊。 “他们的茶哪有咱们的好,那个什么顿的茶包,我总觉得有股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李岚说道。 “爹,您是不是多虑了,往后锡兰也是华夏外疆,不是应该一视同仁嘛!而且那个地区土壤气候确实适合种植茶叶。”张晓瑛说道。 “往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就算要移栽,也要确保咱们的人可以在那一片土地生根发芽再说,现在全球的茶叶需求量并没有那么大,华夏本土的产出完全可以满足,就是咱们的茶叶生产一定要做强做精,哪怕日后茶种流传出去了,全世界的人也以喝到华夏本土出产的茶为荣,不管去到哪里,这一片土地都是咱们的根。”张德源说道。 “爹,您又来了,人人都这么想,都以华夏本土为根,那谁还愿意出海啊?出海了根扎哪里哪里就是根。”张晓瑛说道。 “闺女说的对,你的老顽固思想得改改了。”李岚说道。 “好,我接受批评,但是茶叶暂时不能移栽过去,别的东西可以,比如土豆红薯南瓜这些可以活命的农作物,小珲,你对现在的锡兰了解多少?特别是人口这块。”张德源问道。 “我用了一个人口软件设计的模型测算,锡兰的人口大致在二十五到三十万之间,大多数人从事渔猎采摘,因为信奉佛教的原因他们主要是捕鱼,对哺乳类野生动物的保护做得比较好,少部分从事农业耕种,极少数从商,僧伽罗人信奉上部座佛教,泰米尔人在生活中奉行湿婆神教,目前已经开始有大食人留驻当地,我了解到的暂时就是这些。”张晓珲说道。 锡兰跟巨港之间还是有些交流,而且谭如鑫这些跑海的大乾人中也有停留在锡兰的时候,张晓珲就是通过他们获得的信息。 “才二十多万人,人口这么少吗?”张晓瑛惊讶地问道。 “你看看大乾不就知道了,咱们国家古代的人口占据世界人口的比例曾经超过40%,这是因为咱们一直都是处于地球上农耕社会的顶峰才能养活这么多人,可以说大乾已经是这个时代地球上人口密度最大的区域了,即便这样大乾的人口也才五千多万,可想而知大乾以外的人口有多少,锡兰的人口二十五到三十万之间还是乐观的估算了,因为他们的耕种水平既不高,又长年打仗,咱们国家老百姓还能逃远一点躲避战乱,锡兰那么个小地方也逃不到哪去,曾经英国人在锡兰种植茶叶人手不够还从印度移了五十多万泰米尔人过去。”张晓珲说道。 “这么说咱们也移个三十万人过去就成主体民族了,只是哪里有这么多人可以动员呢?”张晓瑛说道。 “主要还是要融合,咱们华夏文明别的不说,融合发展能力是最强的。”张德源说道。 “她爹,可咱们去旅游的时候,看到那些本地人跟咱们的长相差距也太大了,哪里融合得了呢?”李岚疑惑地说道。 僧伽罗人据说是雅利安人跟锡兰土著的混血,五官深邃肤色黝黑,泰米尔人倒是没有这么明显,但是跟华夏人的区别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这个融合跟长相关系不大,那个给咱们导游的小伙子不也是华人吗?只不过他是第四代,华人血统几乎看不出来了,但是他家的华夏传统传承得比咱们还好,他回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给他祖母请安,早上第一件事也是先给老人家问安。”张德源说道。 “爹,我记住了,下次回家一定先给您和我娘请安,早上起床也先给您二老问安。”张晓瑛点头说道。 “你爹等你早上起床问安他不用上朝了,倒是你跟五郎成亲后可不好像在家这般睡懒觉了。”李岚说道。 “噢喔!”张晓瑛抱头,不敢想象自己嫁给卫靖后的生活是啥样的。 “无妨,贝贝想睡便睡,我会跟父亲母亲解释的。”卫靖说道。 “解释啥?再怎么解释也不能掩盖贝贝是个懒丫头这个事实,还是要早睡早起身体好,人家怎么做儿媳妇的贝贝也该怎么做。”张德源说道。 他跟李岚也讨论过,卫国公夫人虽然眼界比较高,其实为人还不错,看卫国公府几个儿媳妇也能看出来,她们的婆媳关系还是不错的。 “五郎贝贝你俩听着,必须等我回来才能成亲。”张晓珲插了一句话。 “哥你不会走那么久的吧?我还没停止长个呢!”张晓瑛说道。 “你知道就好,五郎你也给我记住。”张晓珲捶了卫靖一拳。 “我记住了,等你下次回来我就娶贝贝。”卫靖答道。 “不是吧?万一我哥明年就回来了呢?”张晓瑛说道。 “哦,那就等你愿意成亲咱俩再成亲。”卫靖答道。 “小珲,说到成亲,伊媚儿订亲了吗?她们一般多大的时候出嫁呢?咱们要不要给她准备嫁妆呢?”李岚问道。 “她们没有订婚这一说,要成亲了就在那个范围之内找一圈,选一个差不多的就成家,她有心上人了,是我的一个特战队员。”张晓珲说道。 “你咋知道?伊媚儿跟你说的?”张晓瑛很是讶异,张德源跟李岚也很意外,卫靖倒是没有什么反应——那个伊媚儿长啥样他都没注意过呢! “差不多,她又不像大乾小娘子那样会特意遮掩,只不过我那个特战队员好像没反应过来,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傻不愣登的。”张晓珲说道。 在船上的某一天伊媚儿特意向他了解了林拓的事,张晓珲告诉她后她一脸向往地表示要成亲就该跟这样的男子成亲,张晓珲也不知道该怎么应答,毕竟就算现代女孩也没有这么奔放啊! “那你这回下去就好好考察一下这个男孩子人品怎么样,伊媚儿喜欢就先把人定下来。”李岚说道。 “人是不错的,不过不急着定吧,万一伊媚儿又认识了别的男子觉得比我那个特战队员更好,京城的年轻人中出色的也不少。”张晓珲说道。 他更希望伊媚儿的丈夫是可以陪着她过日子的人,而不是像他这样两三年都不着家的。 “她们在婚姻上更有自主权,如果她真的看上了谁,就辛苦老妈给她把把关,别让她被人给骗了。”张晓珲又说道。 爹娘跟妹妹都看着张晓珲没说话,这人是不是觉得全天下的小伙子都想骗他的妹妹们呢? 卫靖在旁边说道:“大郎哥放心,谁敢骗她我就去打断谁的腿。” “你还是先保证你自己的腿不被我打断吧!而且你能在京城呆多久也不一定呢!”张晓珲对他说道。 “你没有机会打断我的腿,我不可能骗贝贝。”卫靖肯定地说道。 “不是,卫五哥你不是应该担心我骗你吗?”张晓瑛奇道。 “不担心,你若是觉得我不好不要我了便不要罢。”卫靖说道。 他说的是那么理所当然,李岚都觉得于心不忍了。 “你要是敢骗五郎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她慎道。 一听要打宝贝闺女张德源不乐意了。 “好了好了,孩子们浑说你也跟着掺和,谁的腿也不能打断,晾也没人敢骗伊媚儿,她不是普通女子,是外邦王女,身份地位在那呢!再说了她往后天天跟着你娘进进出出的,也没有机会认识什么京城男子。” 他打断这几人的谈话说道。 “还别说,伊媚儿在设计上很有天赋,虽然美术素养欠缺一些,但是做出来的东西自有一股天然的美感,哥,要不要请个先生教她画画?”张晓瑛问道。 “她想学就请吧!不想学也随她,让她活的自在逍遥一些,但是识字和计算还是要让她掌握好,最好让她学一些财务方面的内容,别到时候她自己管家了一笔糊涂账,起码不能让人蒙着。”张晓珲答道。 “哥哥我发现你总觉得伊媚儿是小孩子,不是怕她被骗就是怕她被蒙,你要相信她具备有成年人的能力,要不是出了这事,没准她这会已经都成家了。”张晓瑛说道。 “你妹妹说的对,就算伊媚儿真的被骗被蒙了,那也是经历了事情,只会让她学聪明长智慧,我们也会关照她,不会让她被真正伤害到,你在外头就不用担心这些了,你的工作也不能一直守着他们姐弟俩,安心做你的事就是了,明天你出发得早,今晚就到这里吧,你不是带着电台吗?以后有事情就通过电台联系。”张德源对儿子说道。 这个电台虽然不像手机那样可以随时拨打,但也总算不会一两年都没有音讯,甚至不会像现代出任务时一两个月都没消息,他们可以每天在固定时段来一个通联对话,所以大家也不像上次张晓珲第一次下泉州那么多离情别绪。 第二天张晓瑛破天荒第一个起床,哥哥还是不同意带着骡车,她心里多少都有些不安,但是哥哥说的也是对的,如今他们做许多事情都需要从电脑上查找资料,如果想让航行更加安全,那就更快做好海水淡化装置、维生素C片、救生衣,造出更大更坚固的船只。 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她一样样地仔细想着接下来最先要做什么,结果就是差不多一晚上都没闭眼。 她洗漱后从后罩房走出庭院,爹妈跟哥哥的屋子还都是黑呼呼的,张晓瑛站在回廊下,手上拿着电筒,但她没有打开,庭院里也没有点灯,她对自己家已经很熟悉了,不开灯摸黑着也能走。 但她没再走动,因为四周一片寂静,她的脚步声都显得很响很突兀。 张晓瑛让自己安静地陷在一片黑暗中,还没等她开始胡思乱想,哥哥的声音传来。 “贝贝。”那声音低沉有磁性,张晓瑛有些茫然,这是现代时哥哥的声音,她都没注意哥哥的声音又像现代时一样了,他们刚到大乾时哥哥大概是处于变声期,声线要单薄许多。 “怎么起的这么早?”张晓珲又低声问道。 他其实早就醒了,只是不想吵到父母,所以一直在床上躺着,听见妹妹的脚步声就起床出门查看。 张晓瑛轻手轻脚走进张晓珲屋里去悄声说道:“哥哥,我睡不着。” 张晓珲打开露营灯,看到妹妹的小脸上眼泡肿起,脸色苍白,他蹙眉说道:“你昨晚又熬夜上网了吧?小心未老先衰,还不是未老,未成年先衰,看来得跟爹妈说,不能让你住房车里了。” “我已经尽量不住房车里了,就昨晚。哥哥,你这回大概多久回来呢?”张晓瑛在桌案前的椅子坐下来说道。 “不好说,这次要打通到美洲的航路,其实我之前就想过了,美洲太平洋对岸是华夏本土,因此美洲最大的威胁来自大西洋对岸,咱们还是要在西岸登陆,先在西岸建设定居点,所以还是要从好望角绕过去,卫靖提到的横跨中非大陆也不是不行,但是要从头建设船坞造船,时间太久,我总觉得有些事情拖不得。”张晓珲说道。 张晓瑛一下子站起来抓住哥哥的手:“绕过好望角?哥哥,那太危险了!” 第五百八十章 离京 平静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数个大浪,这种海浪前锋陡峭,波高达到二十米,犹如悬崖峭壁,后部则如和缓的山坡,仿佛一道巨大的水墙,这就是好望角著名的“杀人浪”。 这种“杀人浪”再与极地风引起的旋转浪叠加,会使得海况凶险无比,如果又遇上沿岸流,整个海面如同开锅似的翻滚,再加上南纬40度被称为“40度的咆哮”的西风带带来的强烈风暴,好望角成为世界上最危险的航海地段,而它曾经也被称为“风暴角”,更是被称为“船员的坟墓”,在那里遇难的船只多不胜数,在十八世纪的一次风暴中一次性摧毁了四十二艘荷兰舰船,即使到了二十世纪,仅仅七十年代就有十一艘万吨货轮沉没在好望角海域,最著名的就是“世界荣誉号”油轮在好望角遇上巨浪后一折两段后沉入海底。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张晓瑛从来都没想过哥哥会绕过好望角前往美洲,大乾最大的舰船就在哥哥的舰队,因为是用大乾原本的船只改装,吨位不足一千,这怎么抗得过好望角的风浪?在现代遇险还能呼唤周边船只救援,在大乾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别急,先坐下,”张晓珲把妹妹按在椅子上说道,“要说安全经过红海进入地中海从直布陀罗海峡进入大西洋最安全,但苏伊士运河不是还没挖开嘛!而且要挖开苏伊士运河更不容易,那里毕竟是阿拉伯人的腹地,他们原本就是靠着做中间商发家的,要说服他们也有个过程, 而且那一带极其复杂,与其去趟那里的浑水,不如先去开发南部非洲,那些地方现在都还很荒凉,几乎没有人烟,即使有人也都是一些处于旧石器时代的原始部落,咱们先在那里建港口城镇,南部非洲的气候大乾人也比较容易适应,皇上的意思也是这样。” 顿了一下张晓珲又说道:“好望角的气候也不是一直都那么恶劣,冬天的时候比较麻烦,我这段时间用气象软件查了一下,那一带的气候海况是实时传送的,也可以提前预报,到时候你就给我当导航员,而且现代时咱们国家从巴西买的铁矿都是经过好望角回国内的,这也是一条极为重要的航路。” “哥哥,我记得那里不是有个祖鲁王国吗?据说战斗力比清朝还牛逼,两万人使用冷兵器把一千多带步枪火炮的英军给围歼了,还拍成了一部电影,里面祖鲁人的战歌特别好听。”张晓瑛说道,这部电影她其实没看过,但是里面的插曲她听过,觉得特别动人这才查了相关信息资料。 “注意用词,在卫靖面前可别这么粗鲁,”,张晓珲轻轻敲了一下妹妹的脑门,“祖鲁这个部落十八世纪初才出现,出了一个牛人在十九世纪初征服一堆小部落形成王国,这一切就算发生也得在八百年之后呢!以后大概率也不会形成什么王国了,都是华夏子民。” 张晓珲笑笑说道。 “不容易吧!这长相差别也太大了,人家黑人哪能相信是跟咱同一个祖宗呢?”张晓瑛说道。 “不相信那就和平共处,总之不会让非洲黑人像上一个时空那样不是被抓到美洲当奴隶,就是被比利时国王的打手砍手脚,跟他们相处咱们有经验。”张晓珲道。 这倒是,国家从五十年代开始援非,对非洲各民族的了解已经足够,积累了许多宝贵经验,张晓瑛外祖父年轻时还去过非洲给某小国领导人诊治,当然现在的非洲人跟现代的不一样,但也多少能借鉴一二。 因为张晓珲出门早,小朋友们都没起床,只有爹娘妹妹送他出门,到了正院门口伊媚儿正站着等他。 “王兄,伊媚儿会日日祈请佛祖护佑你的。”她眼泪汪汪地说道。 她不想流眼泪的,可实在忍不住。 “王兄知晓,”张晓珲停下脚步安慰她,“没事的,照顾好你自己跟伊卡,有什么事就跟婶婶说。” 李岚也过来牵着伊媚儿的手说道:“王兄不在家还有婶婶妹妹。” 她自己心里虽然也不好受,但是也觉得挺欣慰的——伊媚儿倒是真的把自家儿子当亲哥了啊!哭的比自家闺女还真切,也不枉昨晚儿子又是怕她被骗又是怕她被蒙的。 门外亲兵牵着马整齐列队,张晓珲一出门就齐齐单膝跪地高呼:“参见将军!” 萧十二把叉一的缰绳交给张晓珲,张晓珲翻身上马后说道:“出发!” 亲兵们大声应道:“是!” 这才起身上马,簇拥着张晓珲出了胡同口。 看着哥哥的身影消失,张晓瑛虽然不像伊媚儿那样频频抹眼泪,可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眼看着爹娘情绪也有些低落,她决定还是暂时不跟他们说哥哥的设想了。 张晓珲在城门刚刚打开时赶到了城门处,卫靖就在城门等着他,让他意外的是萧景烨也来了,城门送行的人还不少,除了兵部的,还有礼部鸿胪寺的官员也来了,这是把张晓珲当外邦国王送行了。 张晓珲跟所有人一一辞别后才出了城门,卫靖萧景烨带着护卫跟着他出城,一直到了上次萧元锦呆着的长亭才停下,三人下了马走进亭子,小福子在地上铺上草席蒲团,摆了一张小几,拿出一个瓶酒和三个杯子放在小几上后退了开去。 三人跪坐下来,这个朝代其实大伙坐上椅子的时间也不长,有许多讲究的人家还是跪坐着的,但不管是皇家还是卫国公府在几十年前都不算太讲究的人家,所以都是第一批坐上椅子,只偶尔会跪坐。 张晓珲就不一样了,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他都没有跪坐过,但是他也学着卫靖跟萧景烨的样子坐下来。 亭子里气氛也有些沉郁,萧景烨亲自倒酒,端起酒杯对张晓珲说道:“大郎,这世上能令我敬服的人不多,你是其中一个,这出海原本就风险极大,何况你所去往的还是前人从未走过的海路,此中风险难以估量。我敬你一杯,愿你前路风平浪静!” 说完仰头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我陪敬!”卫靖也端起酒杯喝完了酒。 “多谢殿下!承殿下吉言!”张晓珲也把酒喝了。 “这第二杯酒我敬大郎哥,总有一日我会跟着你扬帆出海。”卫靖把酒斟满酒杯说道。 “新大陆地域极广,大有可为,本就需要更多人手。”张晓珲说道,三人又喝完了一杯酒。 “想当日我与五郎在驿馆听你说的那些还觉匪夷所思,今日竟已开始实现,敬我华夏大业一杯!”萧景烨举着酒杯说道,他不能像卫靖那样也跟着出海,心中无比遗憾。 “敬华夏大业!”三人同时碰杯,为他们心中未完的理想。 喝过送别酒,张晓珲辞别二人上马远去,萧景烨看着他的身影,对卫靖说道:“五郎,你有没有觉得大郎有些熟悉?” “肯定熟悉啊!我跟他一起打过好几场仗了。”卫靖说道。 “不是这个意思,算了。”萧景烨摇头。 “你是说,他有些像大皇子表哥吗?”卫靖问道。 “对,你也觉得他像吗?”萧景烨问道。 “以前没注意,最近是觉得有些像。”卫靖说道。 他本来以为是因为自己知晓张晓珲的真实来历和年岁后才有这样的感觉,没想到连萧景烨也有同样的感觉。 “要是长兄还在就好了,我也就能跟着你们出海了。”萧景烨说道,心里是说不出的惆怅和感伤。 卫靖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只能默然不语。 大皇子府,萧元锦正在自己院子里的起居间吃早饭,她一边吃着姜撞奶一边听着知冬说话。 “张侯爷城门一开就出京了,六皇子殿下和卫五公子一起送他出城,那三佛齐王女姐弟俩并未跟着一起离京。属下见到的只有这些。”知冬禀报道。 萧元锦含了一口姜撞奶进嘴里,微微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这么说,他真的走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呢! 第五百八十一章 娇羞 张晓珲离开京城二十天后,京城举行了今年的第一场婚礼,这场婚礼虽然由于比较急促不算浩大,但嫁妆里甚至有皇帝的赐品。 京城贵女出嫁收到皇后懿赐的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可是收到皇帝下赐的可就没有了,皇帝赐下的也不算什么贵重物品,是一整套的幼儿开蒙读物,包括汉语拼音字典和说文解字等经典书册,当然是精装版的,披着红绸摆在嫁妆的第一抬。 后面跟着的就是皇后跟贵妃的赐品,那就是实打实的好东西了。 这场婚礼就是罗怀璋跟周乐萱的婚礼,张晓瑛带着伊媚儿一大早就来给周乐萱添妆,周府上下一片忙乱,有人欢喜有人感伤有人激动,周老太爷满脸喜色——孙女婿年纪轻轻担任代郡守,眼看着前途无量,他周家这一辈起码稳了一半。 周乐萱她爹陪着父亲满脸堆笑招待客人,这日子定的太急了,原本他还有些不乐意改婚期,皇上亲自找他爹跟他谈话,大大肯定了闺女跟着女婿前往海外的举动,说闺女给天下女子做了表率,那他还有啥可说的,皇上连书都赐了指明是给闺女当嫁妆的,这是多大的荣耀啊!大乾立朝以来除了公主还有哪个新娘子拥有皇上亲赐的嫁妆呢? 周乐萱她娘则躲在自己屋里抹眼泪。 “快别哭了,萱姐儿的大喜日子呢!一会把眼睛哭肿了可遮不住。”周乐萱姨妈劝慰自己妹妹。 “我就说不能定下这门亲,哪怕是跟他回原籍呢!这可好,这是出海,出海啊!多久能回一趟家呢!我辛苦养大的闺女啊!即便不能留在京城,留在大乾也是好的啊!”周大夫人说道。 “瞧你说的,那也是大乾啊!不然萱姐儿夫婿怎会前去任职呢?”周乐萱姨妈说道。 “那是外疆,哪有本土好呢?我听闻那里的人男男女女都不穿衣裳,一想到萱姐儿会面对那些赤身男子我便不敢想,作孽啊!”周大夫人又抹上了眼泪。 周乐萱姨妈想到那般情形也默然不语,暗自叹气。 “伊媚儿王女,巨港的百姓真的不穿衣裳吗?” 周乐萱的屋子里,趁着别人都去看张晓瑛跟伊媚儿带来的添妆这个空档,周乐萱悄悄地拉着伊媚儿问道,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穿衣裳的。”伊媚儿答道。 “哦哦。”周乐萱点头,脸上掠过失望的神色。 她倒不是想看别人的光屁股,只是对这般的习俗感到好奇。 “也有许多人是不穿的,他们一般都住林子里,男女都不穿。”伊媚儿看出周乐萱的失望神色,忍着笑补充了一句。 “真的?”周乐萱眼睛一亮,她脸上的化妆品是张晓瑛前两天送来的,经过京城最好的梳妆娘子用在周乐萱脸上,配上她的古典书卷气,简直像是古画里的仕女。 只是这样的古典仕女关注的却是穿没穿衣裳的问题,而且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看起来未免有些违和。 “真的,他们只在腰间围着一些叶子,女子围得多一些。”伊媚儿说道。 “那……行路时那叶子不会掀开吗?”周乐萱问道。 “会啊!不过人人都一样,掀开也无妨。”伊媚儿答道。 “有意思,果然有意思。”周乐萱说道,想象着那副画面,忍不住笑起来。 “别笑了,该不会你也不想穿衣裳罢!”周乐萱的表姐慎道,这个表妹古古怪怪的,礼法都记到狗肚子里去了。 “大热天谁愿意穿啥衣裳啊!”周乐萱低声嘀咕了一句。 “是呢!我们那里可热了。”伊媚儿笑咪咪说道。 “来了来了,新郎来了,快来堵门!”一众小娘子慌慌张张从外面回来,把周乐萱院子的大门紧紧关上。 以周乐浦为首的拦门队伍在外面文斗拖了一阵,两个探花郎你来我往煞是精彩,小娘子们玩的是武斗,一朵红绸花高高挂在大门上头的檐顶,为了就是让新郎官狼狈万分地爬上去取下来。 罗怀璋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来到周乐萱的院子前,心中正自忐忑,就听到紧闭着的院门里传来说话声:“罗公子,你既是探花郎,那便再取一次檐顶的绸花罢!” 跟着罗怀璋过来的男傧相纷纷说道:“这花放的也太高啦,探花可不必取这般高的。” “梯子,去取梯子来!” “等梯子取来都误了吉时啦!我等搭个人梯让新郎官踩着上去罢!” “来来来,蹲下蹲下!”有人张罗道,显然罗怀璋的人缘非常好。 罗怀璋抬头看了一眼红绸花微微一笑说道:“不必了!” 他束起长袍,往后退了几步,助跑起跳双手攀到墙头再一使力跃上墙头,站直身子后对着院门后目瞪口呆的小娘子们邪魅一笑——没错,张晓瑛看到罗怀璋脸上的表情想到的就是“邪魅一笑”这个在网文里烂大街的词。 没等小娘子们反应过来,罗怀璋已经把红绸花拿在了手里,直接从檐顶跳进了院子里。 院门外先是静了一瞬,接着响起了叫好声,院子里的小娘子们爆发出惊天动地“啊——啊——”的尖叫声—— 这也太出人意料了,这也太过分了!她们还没拿到红封呢!新郎官就翻墙进来了! “不算!不算!”有小娘子不甘心喊道。 “姐姐们行行好!”罗怀璋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拿出一大摞红封恭恭敬敬递给这些年纪比他还小得多的小娘子们,人家接的晚一些他还躬身说道:“您请笑纳!” 小娘子们脸皮薄,自然也就不再好意思为难他,都笑嘻嘻接过红包给他让开了路。 “快快快蒙上盖头!”周乐萱表姐赶紧扯过跟张晓瑛伊媚儿一起趴在窗口观看已然呆若木鸡的周乐萱。 “他是不是换人了?这人还是罗怀璋吗?”周乐萱仍然不敢置信地问道,同时心脏跳动得厉害。 这不就是她话本里深藏不露行侠仗义的文弱书生公子哥的形象吗?可惜这露的不是时候,没在女主遇险时出手解救女主于危难之际,竟只是为了取一朵绸花。 不过这人怎会身怀武艺?虽然徒手爬上墙头也不算什么,可明明此人只是一介书生,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书生,是实打实考中了探花郎的…… “如假包换,罗表哥可是身手不凡的。”张晓瑛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她还记得哥哥跟她提到罗怀璋时说过的话。 周乐萱脸上微微发热,迷迷糊糊地被蒙上盖头,原本因为马上离别父母家人的离情别绪也因为这突然的发现消失无踪,好在她盖着盖头,别人也看不到她的情绪。 周乐浦背着妹妹送上马车,想到她这一去山长水远的也很感伤,却听到妹妹在他背上轻轻抖动,忙安慰她道:“萱姐儿不怕,四哥日后一定寻机去看你。” “嗯。”周乐萱应道。 之所以是送上马车,是因为周乐萱要直接到火车站坐上火车到通县码头换船直接赶赴三佛齐,京城到通县码头的铁路年底就通车了,全线都是宽度为1435毫米的标准轨道,坐起来又比运煤线路稳了许多。 众人浩浩荡荡地把新婚夫妻送到火车站,这一趟列车算是专门给出海任职的官员家眷送行的专列,因为有周乐萱的带头作用,别的官员家眷也就跟着走了。 火车站雕梁画栋古香古色,只有一层大厅,罗怀璋跟周乐萱的车厢窗户上贴着红双喜,显得喜气洋洋,嫁妆已经早就搬上了车厢,周乐萱的陪嫁丫鬟们和奶娘一大家子都跟着她一起前往三佛齐,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坐上火车,人人喜笑颜开,好像他们不是将要背井离乡而是去看大戏一般。 火车到了码头车站要上船时,因为周乐萱一直蒙着盖头走路不方便,罗怀璋直接抱起她稳稳地走上了舷梯。 周乐萱脸红心跳,屏息静气,直到进了他们的舱房罗怀璋把她放下来才呼出一口长气。 “乐萱,这就是咱们的新房,委屈你了。”罗怀璋说道,抬手把周乐萱的盖头掀开。 女孩微微低头,脸上现出了一抹娇羞神色。 第五百八十二章 古今 锡兰卡兰巴镇,也就是现代的斯里兰卡首都科伦坡所在地,镇上的居民好奇地聚集在海岸边看着停泊在海岸不远处的三十艘看起来黑乎乎的巨大舰船。 人群中几名身披宽袍的男子面色沉郁,目光阴鸷地盯着舰船上的军容整肃的海军士兵。 这些士兵身着简洁的深蓝色短袖上装,深绿色齐膝裤子,腰间扎一根细麻绳编织的腰带,头发统一在头顶上部扎紧,额前缠着玄色布条。 “父亲,这些舰船便是在巨港逼走了罗贞陀罗王子的华夏舰船。”那几名宽袍男子中的一名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对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说道。 “罗贞陀罗竟是这般孬种,退出巨港便也罢了,竟连锡兰也要退走,朱罗人便由着这区区几十艘船只靠岸,枉我祖辈在此经营上百年,此地还是一片荒滩便在此修宅筑城,如今眼瞧着越来越兴旺,这些秦人怎的突然前来?他们不是向来只在此地做短暂停留的么?” 中年男子低声忿忿说道。 “父亲,管他是何人,他们来了便会到山上安心当他们的王去了,不耽误我等做买卖。”年轻人说道。 “你觉得秦人千里迢迢来到此地便是为了这一块地皮么?他们亦是因着此地在航路上的极佳地利才来的。”中年男子说道,脸色越发不善。 此地的货物交换一直掌控在他的族群手中,本地人只会收些过路费,可秦人与本地人可不一样,他们不光会像他们一般做买卖,还总能给出更实惠的价钱。 “将军,岸上的人看装扮大多都是大食人。”站在张晓珲身边的罗桓说道。 “大食人向来便是在各住聚居后设立定居点,久而久之就成了城邦,之后称王,现在可以登岸了。”张晓珲说道。 上一个时空锡兰虽然是僧伽罗人和泰米尔人先迁居过来,但科伦坡却是在阿拉伯人手中变为城镇的,早在八世纪他们已经开始涉足锡兰沿海这一带了,这个时空看来也不差多少。 古科伦坡虽然跟现代时号称“亚洲十字路口”的繁忙景象差了上百倍不止,但是看起来已经是一个小有规模的港口了,海面上船只往来穿梭,码头上大船小船各泊其位,光着膀子仅围着一块布条的码头搬运工聚在一起等着工头派工。 过两天就是端午,张晓珲从京城回到军港便即整军出海,原本最初的三十名响尾蛇突击队员有的成长为优秀的舰长,有的成为长于训练新兵的将官,他们都严格践行着张晓珲的治军理念,也都随着张晓珲的升迁水涨船高跟着升迁,成为东海舰队中的中坚力量。 建设一支可以出海远洋作战的海军殊为不易,现代军中向来有这么一个说法,若要形成战斗力,三年陆军,十年空军,百年海军,由此可见,海军的建设远比陆军和空军要复杂得多。 当然大乾没有空军,而拿大乾陆军和海军比较,那差别就更大了,海军光是造船这一项就花费巨大,因此我国古代的海军建设一直仅限于自保为主,直到郑和下西洋才形成了一支真正的远洋舰队,但是郑和下西洋的船队规模巨大,海船超过二百四十艘,船员有两万七千四百名,出海远洋的性价比实在不高,最后也是难以为继。 而东海舰队只开着三十艘舰船前来从罗贞陀罗手中接收锡兰,比起郑和下西洋的舰队在花销上实在是省太多,更何况要拿到的还是实打实的海路上的关键岛屿。 但其实对付罗贞陀罗在锡兰的军队自然用不上三十艘舰船这么多,三艘船足矣,张晓珲之所以带着这么多的舰船出海完全是为了给舰队积累航行经验,海洋这么大,总不能都等着他一个人去征服。 他们这次到锡兰没有带着平民,只带了任职的官员和他们的家眷,因为大乾沿海跑海商船的船员原本对锡兰就很熟悉,只要有足够的经济利益,安全也得到保障,他们就会在锡兰立足,也会把家人带来,再加上朝廷出台的鼓励移民的优惠条件,很快就会吸引越来越多的大乾人前来。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因为苏门答腊岛仅仅在他离开的三个多月的时间就增加了将近三万沿海一带的大乾民众,他们大多都是举族举家迁入,靠着春季的信风一船船登陆,甚至有商船载的人比货还多,听说朝廷往南洋派遣官员后原来还有些犹豫的人也不再犹豫了,毕竟他们早就听说南洋诸岛上土地肥沃,随便撒点什么都长得极好,稻米甚至一年三熟。 罗桓在码头设置了移民登记处进行户籍造册,不光大乾民众,所有到达巨港的人都需要重新登记,一视同仁,这些工作在罗怀璋跟郡府官员们到达后就转交给他们,他继续跟着张晓珲做随军文书。 上个时空南洋诸岛事实上许多岛屿都是华人首先涉足,华南的渔民对南海的称呼就是“祖宗海”,因此对他们来说这些岛屿也跟自己家乡的山山水水差不多,随着朝廷在吕宋群岛设置县府,渔民们也跟着上了岸修建宅舍。 事实上这时代的吕宋群岛还是无名荒岛,偶尔有从波斯返回的商船迷路被海风吹靠岸,会遇上一些土著交换一下货品,上个时空直到1299年岛上发现金矿的传闻传开,使得“下南洋”运动轰轰烈烈开始,数十万人陆陆续续从南中国各地抵达吕宋,在此后的几百年间,这个岛屿上密集分布了一百多个华人城邦。 金子总是最能吸引人的,因此也开始有许多人准备前往塔州,而且听说新洲也有金矿,有人也想去新洲碰碰运气,那里虽然遥远,但气候好人烟少,不用担心饿死——实在不行就杀一只笨笨的巨鸟,官府难道还能数清楚巨鸟一共有几只不成。 总之大乾许多消息灵通的人们都怀着一种既兴奋又患得患失的情绪,去吧,海路迢迢风险重重,不去吧,别人先去了自己就失了先机。 这些事情张晓珲没有去关注太多,地方治理不是他的长项,他要做的就是开拓海路,把人带到一个个新的疆域,离他跟罗贞陀罗签署条约过去了半年多的时间,现在正是说好的他要接收锡兰的时间——他答应了罗贞陀罗给他时间让他体面地退出,以免影响他在朱罗王室的地位。 但是岸上看不到朱罗士兵,也看不到战船,这就有些不对劲了。 战士们在岸上集合,背上的步枪刺刀闪耀着摄人的银光,发出的口号威势震天,当地民众离得远远的看着,眼神惧怕中带着惊奇。 搬运工里有一个人突然往队伍的方向拼命奔跑,工头发现后马上让人拦住了他,好几个人把他按在地上,但是那人还在使劲挣扎,嘴里还大喊大叫着什么。 “他喊什么?”张晓珲问跟随在自己身边的汉人翻译,这次他出发前在泉州发了通告招收随军翻译,这个翻译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精通僧伽罗语和泰米尔语,甚至连阿拉伯语都会,在两百多名报名应招的人中脱颖而出,骄傲地穿上军装上了军舰。 “禀将军,此人喊的是‘救命,请救救我家王子’。”翻译答道。 第五百八十三章 纸币 “带过来!”张晓珲下令。 四名亲兵如狼似虎扑过去把摁着那名搬运工的几人掀开,把那名搬运工拖了过来,任凭工头在后面追着叫喊抗议。 “这个搬运工是那名工头的奴隶。”翻译对张晓珲说道。 “告诉工头这名奴隶我买下了。”张晓珲说道。 亲兵们把搬运工拖到张晓珲面前,搬运工匍匐在地上想往前爬,亲兵制止了他。 “你是何人?”张晓珲问道,翻译马上把张晓珲的话翻译成泰米尔语。 “将军,我见过您,在巨港,我是罗贞陀罗王子的护卫乌罗,王子吩咐我在此地等候您的到来,这是王子殿下的信物。”乌罗把自己的手伸进裆下,实在是他全身光溜溜的,只有包着裆下的一块布看起来能兜住点东西。 “你们王子呢?”张晓珲问道。 “王子殿下被囚禁在寺院中,寺院禁卫严密,无法逃脱。”乌罗答道,好不容易才从裆下掏了一个皮质的袋子出来,那袋子在他裆下也不知藏了多久,勉强能看出上面印刻着精美的图案,一个普通的码头搬运奴隶是不可能拥有这样的物品的。 他双手把皮袋子举过头顶递给张晓珲,一名亲兵拿过袋子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交给张晓珲。 这是一个印章,张晓珲倒是见过的,罗贞陀罗跟他签订协议时也用了这个印章,张晓珲印象中古代只有中华文化圈的人才有使用印章的习惯,但是罗贞陀罗这个印章质地为纯色的玛瑙,制作精良,说明印章文化也多少影响到南亚去了。 “你们王子因何被囚?”张晓珲问道。 其实罗贞陀罗被囚的原因张晓珲自然也能想到,没出发前就想到了,劳民伤财跑那么老远打了这么大的败仗,能保住命就算不错了。 “因他兵败巨港,将军,我们王子说只有您可以救他,别的人都不承认他与您签的合约。”乌罗说道。 “这有何难,不承认我便打到他们承认就是了。”张晓珲说道。 这些区域的族群向来出尔反尔,他简直太有经验了。 “我们王子殿下说了,只要您能把他救出来,他今生都臣服于您,若有违誓,生生世世都为脚趾。”乌罗犹豫了一下咬牙说道。 这就严重了啊! 生生世世都为脚趾,在湿婆神教中这就是生生世世都下沉在最底层的种姓之中,一点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按说这对一名虔诚的湿婆神教教徒来说是最重的毒誓了。 张晓珲淡淡说道:“口说无凭,何况这只是你说的。” 乌罗又把手伸进裤裆解了半天,又掏出了一个皮袋子双手递给张晓珲。 亲兵从皮袋里取出来一张写着字的绢帛,翻译接过去仔细看了,对张晓珲说道:“禀将军,这上面写的是‘吾将效忠于救吾出囚牢之人,若有违背,则罚入四道,无尽无穷’。” 张晓珲沉吟,这位王子原本应该是最有望继承朱罗王位的人,现在变成了阶下囚,对他来说这样没有希望的日子当然比暂时效忠某人更痛苦,而且这所谓的教义不过就是用来蒙蔽底层人民的,统治阶层究竟信几分还得打个问号。 不过有这绢帛在手,也比光用武力胁迫好多了,不管是要现在掌控锡兰的人承认合约还是先救罗贞陀罗出来这一仗都避免不了。 相对来说,张晓珲更愿意把罗贞陀罗救出来,虽然他现在被囚禁了,但他的能力是勿庸质疑的,一个能力更强的手下固然难以驾驭,但只要把他收服了,能力更强的手下显然比能力庸碌的价值大多了。 收服罗贞陀罗,张晓珲还是有把握的。 “你是如何逃出来的?”张晓珲问道。 一般主子被囚禁,随从护卫都是被杀死以免后患。 “小人并非逃出来,王子殿下一回到锡兰便让小人离开他。”乌罗答道。 搬运工的工头是泰米尔人,眼看着自己的奴隶被带走并不敢上前论理,张晓珲让人把他带过来,问了乌罗的来历,工头说乌罗半年前偷了别人的食物被抓住群殴,他出面把他赎了下来,从此乌罗就成了他的奴隶,工头又赌咒发誓乌罗力气大干活卖力,自己一向没有亏待他。 这工头显然误以为张晓珲想找他算账,他的奴隶中有不少是被抢来的土著和僧伽罗人,但泰米尔人多是自小被父母卖给他的,这个奴隶偏偏来历不明。 他在这码头也呆了许多年,打打杀杀见得多了,这般气势的舰船和军队来了定然是不走了,不然跑这一趟是为何呢? “给他钱。”张晓珲说道。 罗桓拿出十张印有“华夏中央银行”的一千文面值的崭新纸钞递给工头,工头疑惑地看看张晓珲又看看罗桓手上的纸钞,迟疑地接了过来。 他从未见过材质这般优质的纸张,这是纸张罢,虽然比起他偶尔见过的纸张硬上许多,这纸张的底色也是他从未见过的颜色,土黄中又带着淡紫,那只有他大半个巴掌大的纸张上中间是一座散发着光芒的巍峨宫殿,两条张牙舞爪的金龙盘旋在宫殿上方,金龙与宫殿之间写着几个他不认识的文字,背面则是一条在水里活灵活现的鲤鱼驮着一个银锭,银锭是还有一一道竖杠和三个圈圈,纸张两面空白处都布满了精美异常的花纹图案。 这是华夏中央银行发行的最大面值纸币,与一千文钱,也就是一两银子等值,为了防止有人制作伪钞,除了印钞的纸张是特定造纸工坊制作专供印钞之外,纸币上的图案印制也是利用了近代的防伪技术。 “这是银钱,可换取货物,你手中的是价值十两银子的银钱。”翻译对工头说道。 工头睁大眼睛,明显是不相信的表情,这明明是纸嘛!虽然是极精美的纸,但也不至于就值上一个奴隶的价格啊! “跟他换一千文钱的粮食。”张晓珲吩咐道。 上个时空世界上最早的纸币是宋朝时期在四川发明的,也叫“交子”,由于四川的交通条件实在是太差,拿着铜钱出门买东西太过费劲了,于是纸钞应运而生,而后的元明清一直都尝试过发行纸钞,因此在当下一个锡兰人拿到纸币不认识得是什么,也不明白纸钞的价值是正常的。 但是什么事情都需要引导,华夏中央银行发行的华夏纸币必须要在这个时空通行成为唯一可全球流通的货币。 “给我一张华夏币,你可把这两袋稻米带走。”翻译对工头说道。 “都能带走?”工头看着两袋沉甸甸足有两百多三百斤的稻米不敢置信地问道。 这些稻米可是他们日常最常食用的食物之一,可价格也并不便宜,仅仅一张这种精美纸张便能换得两大袋?不会是骗他让他把粮食抬走后诬陷他抢东西罢。 “都能带走,但是你须得给我一张你手中一千文的华夏币。”翻译说道,看着工头的表情,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莫名自豪感。 “华夏币”,这名字听起来就霸气,日后“人人都爱金元宝”可就变成“人人都爱华夏币”了。 “此乃华夏天朝中央银行发行的钱币,你手中这些钱币可是跟十两银子等值。”翻译又补充说道。 工头仍然懵懵懂懂,但他还是试着抽出一张纸币递给翻译。 “把粮食搬走吧!”翻译接过钱币说道。 “小人只要一袋便好。”工头说道,迟迟艾艾地试探着把一袋粮食拖着走。 “帮他送过去。”张晓珲看出这个工头的疑虑吩咐道,四名亲兵马上执行他的命令抬起两袋粮食送到搬运工聚集的地方。 工头呆愣着看那两袋粮食被送到自己的地盘,又看看手中剩余的纸币,心中一阵欢喜——这纸张原来确实如此值钱啊! 第五百八十四章 崇拜 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树上有不知名的动物从一棵树杈跳到另一棵树杈,一支全副武装的队伍正在丛林中急行军。 这支队伍一共有一千八百人,战士绝大多数都是从交趾郡招收的兵员,他们虽然身材不甚高大,但更能适应在热带丛林的行军战斗,抗日战争的他们在战场上作战勇猛凶狠,被称为“狼军”,常让日本鬼子不寒而栗。 锡兰面积并不小,差不多有两个海南岛那么大,但是人口只有这么一点,除了他们刚刚登陆的卡兰巴,往内陆走得稍远一些,便处处呈现出极为原始的生态环境。 留下足够的兵力给留在卡兰巴镇上的官员和家眷们,张晓珲就下令部队开拔,由乌罗带领前去营救罗贞陀罗,顺便也做野营拉练训练。 他们已经在丛林中行军了三日,完全没有遇到任何抵抗,连猴子都只是在树上看看他们就躲起来了,此时的锡兰的王城是在中北部的阿劳拉德普勒古城,对南部的海岸线控制不足,因此东海舰队到了也没能及时做出反应,也许连消息都没收到。 张晓珲虽然没有进过锡兰的丛林,但房车电脑上的地图软件可以把这个时空地球上的任何一个地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张晓珲甚至感觉这地图软件呈现出来的映像清晰程度比现代时的军用卫星拍摄的还要清楚,连一朵花的花瓣都能分辨,他一度以为是现代的图片,只不过他也看到了大乾京城他家在柳泉胡同的宅子,甚至还看到了京京在后园子的湖里喷水。 他记得上回跟妹妹试用地图软件时清晰度还没有这么高,看来是房车又给他们增加了新技能,毕竟现代的卫星拍摄已经可以做到把地球上任何一个地区发生的事情进行现场直播。 有了这样的技术不用白不用,张晓珲利用在家的时间把这个时空主要的陆地岛屿详细地形地貌城池防卫都打印成册,因此这座岛上哪里有沼泽地哪里有湖泊哪里有城池,城池里重点区域房屋结构怎么样他也完全了如于心。 他十分确定,乌罗带着他们前往的就是现代时号称世界八大奇迹的狮子岩,据说狮子岩上的宫殿是在公元五世纪时,由僧伽罗的摩利耶王朝的国王卡西雅伯所建。 卡西雅伯由于是弑父登基,为了避免被为父报仇的同父异母弟弟追杀,花了十八年在狮子岩顶上建造了一座碉堡宫殿,上一个时空随着摩利耶王朝的覆灭,这座宫殿连同它附近的王城建筑渐渐被湮没在丛林之中,直到十九世纪末被一名英国猎人所发现,当时地面上的建筑物早已消失无踪,只留下了地基和少许残垣断壁。 “禀报将军,王子便是囚于那巨石之上。” 走到了一个土丘顶上,乌罗紧张地对张晓珲说道。 张晓珲示意队伍停下休整,走到一块凸起的石头站上去,眼前是一片开阔的雨林平原,平原上郁郁莽莽的丛林间分布着多个大小不等的湖泊,两座相距不远的山丘并排在平原之中,一座跟普通的山丘没太大区别,另一座则形状奇特,完全是一块完整的巨石在平地上突兀而起。 张晓珲拿起望远镜观看,跟现代时只留存了地基相反,巨石顶上的建筑带有典型古代印度佛教庙宇的风格,屋子沿着地势错落有致排列,虽然屋顶上长了一些杂草,但仍旧是一个完整的宫殿群。 不得不说,在一个这样的地方囚禁罗贞陀罗王子确实是一个绝佳方案,这座巨石四壁陡峭,有两百米高,连猴子也爬不上去,想上去只有一条最窄处仅能通过一人的狭窄台阶,想下来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守住了这条道,罗贞陀罗便是只有插翅才能飞走了。 环绕巨石的是一座不算太大的城池,由于年代久远显得已经很破旧了,但是城墙和护城河还在,城墙东西长三公里南北长一公里,东南边还有一座湖泊,张晓珲甚至看到了湖泊里一动不动只露出一个脑袋的鳄鱼,为了防止有人游水强渡,这些鳄鱼护城河里应该也有。 “从西城门攻进去,一营主攻,二三四营做好助攻准备。”张晓珲对围在他旁边的七八名将官说道。 就这样的地形,除了强攻也没有什么别的打法,他的目标是救人,不是为了歼灭敌人,这座城池有东西两座城门,留一个通道让朱罗士兵有个退路,他们的战斗意志会更快消失。 “是!”几名将官抬手敬礼大声应道,他们行的是现代的我军军礼,身姿笔直动作标准。 张晓珲也抬手给他们回礼,将官们等着张晓珲把手放下他们才把手放下,一开始他们对张晓珲使用这种军礼后张晓珲给他们回礼把他们惊得都跪了下来,现在总算习惯了。 此处离狮子岩不到五公里,但是城池里的守兵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显然一无所知,实在是这里林木过于茂盛,他们无法看到在那么远距离的树下有人在行进,张晓珲也没想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这里毕竟自从摩利耶王朝覆灭后就成了佛教僧侣的修行之地,杀生太甚总是不好,所以最好是能把守军们吓走。 直到部队离城池不足两公里的地方,城里的守军才惊慌失措地反应过来,但他们不是出城迎战,而是站上了城墙严阵以待,看起来人也不多,大概就是五六百人而已。 对朱罗王朝来说,分出五六百人看守一个废黜王子显然人数也不少了,说明他们也足够重视忌惮罗贞陀罗,士兵们手持弓箭,腰间挎着砍刀,对着张晓珲的人虚张声势大喊大叫。 这种情况,一个班就拿下了啊!曾经我军还有三个战士击溃三哥的一个炮兵营阵地的战例,那会双方还都是热武器呢! “算了,吓吓他们得了,他们的城墙后就是护城河,发两枚迫击炮炮弹进护城河里,尽量不要毁掉城里的建筑。”张晓珲说道。 “是!”一营营长张大彪应道。 没过多会,一发迫击炮炮弹从一处空地升起,呼啸着飞过城墙上士兵们的头顶,准确地落在护城河里发出巨响和光亮,溅起的河水和爆炸的冲击波把附近的士兵都打翻在地上。 守兵们惊呆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又一发炮弹坠进河里炸开,这下子他们可是看得清楚了,这可怕的玩意就是那些人发出来的,再一看护城河里,七八条鳄鱼翻着白肚皮飘浮在水面上,河水一片血红。 城墙上乱成一锅粥,士兵们大喊大叫,纷纷跑下城墙,过了一会只见城门大开,守兵们激动又紧张地在城门口跪成两排,既畏惧又期盼地往队伍这边看过来。 张晓珲疑惑地放下望远镜,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状况,没想到乌罗也“噗通”一下对张晓珲跪下来,嘴里也喃喃说着什么,还伸手去触摸张晓珲的脚。 张晓珲恶寒地收回自己的脚,看向翻译问道:“什么情况?” “禀将军,乌罗把您当成了他们的神邸。”翻译也皱眉说道。 “是何神邸。”张晓珲问道。 “听着好像是湿婆。”翻译说道,多少有些尴尬。 这…… “告诉他我是凡人,不是湿婆!”张晓珲说道,面对这些守城士兵他拥有绝对的实力,实在不必装神弄鬼来吓唬他们,而湿婆是印度教中的三大主神之一,也是毁灭之神,兼具生殖与毁灭、创造与破坏的双重性格,可以幻化出各种奇谲怪诞的不同相貌和形态,而最基本的形态便是男根,是印度教生殖崇拜的标志物,这也是翻译觉得尴尬的原因。 而守城士兵大约是看到迫击炮弹炸开的惊人景象便误以为是湿婆要毁灭一切,不然什么东西能有如此可怕的威力啊?也只有可以喷出火焰烧毁三座魔城的湿婆神了。 “张将军乃是我华夏天朝的定海侯,并非湿婆神,你快快起身罢,赶紧进城,一会该下雨了。”翻译对乌罗说道,想到他曾经见过的庙宇里的湿婆象征都不敢看张晓珲了。 乌罗战战兢兢站起来,眼神跟那些跪在城门两侧的守城士兵一样既敬畏又欣喜,张晓珲只觉得一阵头大,但一时也没想到什么解除误会的好方法,只得先放一放,进城再说。 因为这个误会,队伍畅通无阻地进了城池,跪在城门两侧的朱罗守军大约为了表示对湿婆神的敬重,所有的武器都不带,而且他们在那么多进城的人中也认定了张晓珲就是湿婆,纷纷匍匐着向张晓珲靠近要触摸他的脚,这种景象让将士们觉得既惊异又好笑,但他们也不好强行把这些向自家将军下跪行礼的人怎么样,只有翻译在反复大声地说着张晓珲不是湿婆神的话。 朱罗士兵们才不相信呢!湿婆神最擅长的便是化作各种形象考验他人了,瞧瞧这位身材这般颀长,比旁人高出许多,这不就跟传说中的形象对上了么? 第五百八十五章 收服 城池虽然破旧,但是道路修建得平整笔直,屋舍仍然可以看出当初修建时的用心,门窗上的石刻极为精美,毕竟当年这里是皇族居住之地。 守军头领是守军士兵中唯一一个穿着长及膝盖裤子的人,这条裤子没准也是急急忙忙穿上的,不然这闷热天气当然是光着舒服,他躬着身子跟在张晓珲身边,把张晓珲带到了城池中间一座还看得过去的屋子面前,又急急忙忙领着几名士兵进屋去收拾了一通,才出来毕恭毕敬请张晓珲进入。 这间屋子大概就是守军头领的办公室,光线有些幽暗,地面铺着红砖,红砖上铺着一块三平米见方耶藤编的席子,那席子上还跪趴着一名兵士。 “主神您请!”守军头领战战兢兢对张晓珲说道,伸手对张晓珲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湿婆神性格阴晴不定,一不小心惹怒了他自己就有可能被焚毁。 翻译瞪了守军头领一眼,心里累,也懒得再解释了,对张晓珲说道:“将军,他请您坐在那跪趴着的士兵背上。” 那名士兵大概是心中畏惧得很,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让他起来,我坐背包。”张晓珲说道,这屋里几乎没有家具,哪怕到了现代,泰米尔人还是习惯坐在地上,贫苦人家吃饭时食物也都摆在地上。 翻译把张晓珲的话转达了,跪趴着的士兵不等守军头领开口就连滚带爬挪出了席子范围,却仍不敢起身离开屋子。 “不知主神前来有何要事?”守军头领问道,他一定要机灵点,主动为湿婆大神排忧解难。 “我要见罗贞陀罗。”张晓珲说道,翻译没有把守军对他的称谓翻译过来,张晓珲也就没有纠正守军头领的错误认知,而守军头领看到张晓珲并没有否认,于是对张晓珲即为湿婆神化身更加确信无疑。 见罗贞陀罗啊! 守军头领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职责,原来竟是罗贞陀罗引来了湿婆神。 “小人这便把罗贞陀罗王子带下来拜见您。”守军头领说道。 “不必了,你带我去见他吧!”张晓珲说道。 他也想上狮子岩顶上看一看。 “是!”守军头领点头哈腰道。 亲兵们把屋里按照张晓珲的习惯布置用具,这是一个正方形的院子,说是院子也不算,因为四面都是屋子,中间仅是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天井,这些建筑虽然看起来破旧,但因为墙体都是使用石头跟红砖混合建造,历经几百年仍旧异常坚固,这些建筑到了现代仅余地基应该是被附近的人拆回家盖房子去了。 “报告将军!王副将求见!”大门外的哨兵高声禀道。 “见。”张晓珲道,他正准备跟着守军头领上狮子岩见罗贞陀罗。 “将军,在一处屋子的地窖中搜出了许多佛像,大小都有。”张晓珲的副将王峰进来向张晓珲禀报道,他跟在张晓珲身边时间长了,知晓张晓珲对这些东西比较重视。 “找找这城池里的佛家僧侣,帮他们把佛像抬出来归位,营房安排下去时要注意屋子是否足够安全牢固。”张晓珲说道。 “是!佛像就是在僧侣们聚居的屋子搜出来的,。”王峰说道。 “过去看看。”张晓珲说道。 僧侣们住的屋子在城池一处低矮的洼地上,大概有四五十人,衣衫褴褛头发蓬乱,看起来连剃发的工具也被没收了,所有人都面容枯瘦,看到守军头领时都露出畏缩的神情,同时他们的脸上又带着隐忍和不甘,看到张晓珲等人到了也没有任何表示。 这地窖中的佛像他们藏了十几年了,一直都没被朱罗人发现,结果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人没几下便翻了出来,这让他们如何能甘心! 守军头领没好气地要把这些僧侣驱离,这些不入流的东西竟敢出现在湿婆大神面前,实在是不知死活,湿婆大神就该一把火把他们都烧了,不过这么一来这城里便没人会做这些人做出来的美食了,也须另外安排人手做许多苦活累活。 张晓珲抬手制止了他,对翻译说道:“告诉这些僧侣我们是从法显大师的家乡来的,支持他们弘扬佛法,会帮助他们把佛像归位。” 法显和尚当年在锡兰住了两年,也是他第一个把锡兰记载在中国古籍上,锡兰佛教界一直都有关于法显和尚的传说,他们当时听说法显大师是从万里之外的东土而来,认为他是圣僧下凡,无不对他顶礼膜拜,法显大师在锡兰住了两年之久,现代的斯里兰卡许多地方都有他的雕像,他住过的山洞也被当成珍贵遗迹保护起来。 而法显大师在南亚地区游历了十三年,回国时已经七十八岁了,他把自己的经历和在当地的见闻写成了《佛国记》,由于当时世界上除了古代中国之外没有任何一个地区会纪录历史,因此印度人要研究自己的历史还需要从中国古籍中查找资料,《佛国记》就成了记录南亚地区最重要的史料。 僧侣们听了翻译的话,死气沉沉的脸上都显现了又惊又喜又疑的神色,纷纷看向张晓珲。 “动手把佛像搬出来,小心不要磕坏了。”张晓珲下令道。 兵士们一一走下地窖,那地窖入口不算小,足有两平米左右,开口用厚木板盖住,木板上铺了一层泥土,泥土上再铺着红砖,如果不仔细观察确实不容易发现。 抬出来的佛像都是整块石头雕刻而成,形态各异栩栩如生,大的有真人大小,小的也有半人高,身上的配饰精美绝伦,看起来艳丽多彩,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类艺术瑰宝。 “将军,就这些了,一共十八尊佛像。”王峰对张晓珲说道。 张晓珲点点头,看到刚刚放到自己面前的一尊佛像的鼻子上蹭了一些泥巴,便拿出手绢小心地把那些泥巴擦去。 他做这个动作纯粹是出于对这些艺术品的珍视,跟宗教信仰完全扯不上任何关系,但这个举动显然让在场的僧侣们松了一口气,甚至有人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由他们自己处置吧!留一个排帮他们搬运。”张晓珲吩咐道,转身出了僧侣们的住所。 守军头领侧着身子走在前面,带着张晓珲等人往狮子岩上走,荷枪实弹的亲兵们一路走一路警戒,守军头领身上汗水横流,分不清是被吓出来还是热出来的。 到了一处平台上,一双巨大的灰黑色狮子爪子从红砖砌就的墙体上伸出来,登顶的入口便在巨爪中间,两名身材健壮的朱罗兵士守着入口。 守军头领对那两名守军士兵说了什么,那两名士兵忙不迭地把自己身上的武器都解下来放到地上,跪在地上等着张晓珲过去,可入口实在太小,张晓珲要过去势必得跨过他们。 “把守卫撤掉,不必守着了,我要把罗贞陀罗带下山。”张晓珲说道。 守军头领大声喊了几句,从岩顶陆续下来三十多名朱罗士兵,入口那两名士兵也起身站到了狮爪前面。 这块巨石从地面到顶上将近两百米高,直上直下,四面光滑陡峭,红砖沿着岩体突出的一点面积砌出之字形的台阶,到了接近岩顶四分之一处峭壁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修建台阶,变成了一米宽的木头栈道,栈道上的木板有好些已经残缺,走在上面需要相当的勇气。 在这条唯一通往岩顶的路上,除了刚刚下山的三十多名士兵,上半截还有四十多名守着,他们在守军头领的命令下一路退到了岩顶。 岩顶的宫殿群被一道五米高的红色外墙包围着,唯一的大门就对着上山的路口,这大门也甚是朴实无华,就是对开的一道一米五宽的门口,门上也没有任何雕刻,一道门闩横在两块门板之中。 亲兵打开大门,围墙内的宫殿布局跟张晓珲在地图软件上看到的完全一致,由于是雨季,大水池里的水满溢出来流进更矮一级长满杂草的花园,花园里三个大小不一浑身光溜溜的孩子楞楞地看着进门的人,一名二十多岁的女子从屋里跑出来把三个孩子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张晓珲他们。 原来是把罗贞陀罗一家子都囚禁起来了,跟在张晓珲身后的乌罗看到那名女子,激动地呜呜哇哇说着什么,那名女子看到乌罗也眼前一亮,又惊又喜。 一阵金属碰撞摩擦的声音传来,罗贞陀罗出现在刚刚那名女子跑出来的屋子门口,仅仅半年过去,那原本看起来健壮无比的男子形容消瘦,裤子松松垮垮搭在胯上,头发蓬乱,双脚被一根细长的黑色锁链锁住,只有双眼仍旧暗芒闪动。 他静静看着张晓珲,不惊也不喜,明显已经猜到前来的人是大乾海军了。 张晓珲并不意外他的反应,如果不是他来到了这个世界,罗贞陀罗原本可以成为纵横印度洋和南海的雄主,有本事的人自然心高气傲,对自己的失败也更为不甘。 “看来王子很喜欢在这天上宫阙度过余生了。”张晓珲开口说道。 翻译以为罗贞陀罗听不懂大乾官话,把张晓珲的话用僧伽罗语说了一遍。 乌罗急得跑到罗贞陀罗面前跪了下来,“呜呜哇哇”一边说话一边哭的涕泪横流。 罗贞陀罗伸手摸摸乌罗头顶,走到张晓珲面前跪下俯首说道:“下臣拜见将军大人!” “脚链钥匙。”张晓珲对守军头领说道。 守军头领听明白后“呜呜哇哇”说了一堆话,翻译对张晓珲说道:“脚链钥匙不在此人手上,由大王子亲自掌管,大王子日日夜夜都挂在他自己身上,旁人轻易拿不到。” “拿我的铲子过来。”张晓珲说道。 没办法,大乾如今仍旧没有炼制出比他的工兵铲更加坚固的钢材,他还是用自己带来的工兵铲比较顺手,当然这不是他救下萧景烨那把工兵铲,那把是他爹的,就是一把纯铲子。 现在他随身带着的是他自己买的,钢材性能又比他爹那把好上许多,而且配齐了各种功能,铲头由一整块钢材打造,与手柄之间可以根据需要调节角度变成锄头,可锯可砍,手柄隐藏求生哨、鱼叉、小刀、打火棒等功能,可以说是一款户外神器。 亲兵给张晓珲送上一个军绿色的帆布袋,虽然功能强大,但是这把工兵铲外表看起来也普通铲子一样,一个小袋子就装下了,张晓珲打开袋子取出工兵铲的零件装好,拿在手上掂了掂,走到罗贞陀罗身后往他两脚之间砍了下去。 火光飞溅之下,精铁筑成的锁链应声而断,而工兵铲刃锋上没有半点损伤,寒光摄人,张晓珲把工兵铲交给亲兵,拿出罗贞陀罗写下来的保证书当着所有人的面烧掉,接着把罗贞陀罗的印章还给他说道:“起来,你自由了。” 看到罗贞陀罗的样子,张晓珲便明白,对罗贞陀罗来说,这一纸保证书大概屁也不是,他做的这一系列动作,便也是向罗贞陀罗展示了自己的强大自信,而这自信自然是来自于他相对罗贞陀罗的实力碾压。 他没有兴趣学诸葛亮玩什么七擒七纵,他是军人,相信只有实力才有一切。 在张晓珲砍断锁链的时候,罗贞陀罗虽然内心激动但还能勉强掩饰,但是当张晓珲烧掉那张绢帛时他就已经开始绷不住了,最后接过自己的印章时双手颤抖,张晓珲让他起身他反而整个身子匍匐帖地。 毫不客气地说,把他罗贞陀罗放走无异于放虎归山,然而这名他打过一次交道却并不是那么服气的大乾年轻将官眼都不眨便做了此事,而且还把自己写给他的臣服绢帛烧掉,没提任何条件,这是何等的大丈夫气魄,光是这一点,他罗贞陀罗便远远比不上。 他的妻子激动地跑过来跪在罗贞陀罗身后拿起那断成两截的锁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可是用世上最坚硬的精铁制成的啊!她原本以为会在罗贞陀罗的脚上锁上一辈子的了,如今这锁住她们全家一生的锁链断了! “我罗贞陀罗有生之年必将追随将军麾下!若有违誓!必将遭受主神第三眼之火焚化!”罗贞陀罗说出了这句他原本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说出来的话。 这个誓言可就比生生世世化作脚趾接地气多了,毕竟下一世究竟有没有可不一定,可今生被火烧大有可能发生,张晓珲淡淡说道:“你只需记住,与我为敌,与华夏天朝为敌,即便主神第三眼之火不会焚化你,我亦可轻易灭了你。” “是!罗贞陀罗谨记!”罗贞陀罗说道。 “起来,去拿回你自己应得的。”张晓珲说道。 “多谢将军!”罗贞陀罗把自己的额头触碰到张晓珲的脚面才退后起身,这回张晓珲没有收回自己的脚,对罗贞陀罗这样的人就需要在心理上让他彻底心服口服。 第二天一大早罗贞陀罗就带着妻儿和乌罗离开囚禁了他们一家将近半年的狮子岩,离开前请求张晓珲允许他带走锡兰岛上所有的泰米尔人,原本看守他的朱罗士兵害怕被问罪,干脆也加入了他这一边效忠于他,对他们来说,罗贞陀罗可是得到湿婆主神亲自营救的幸运儿,他打仗岂有不胜之理? 张晓珲自然同意罗贞陀罗的请求,虽然这个时代人口可是宝贵的资源,但是张晓珲却不希望锡兰岛上的人群构成过于复杂,对罗贞陀罗来说是资源的人口,对张晓珲来说却是麻烦,他要带走最好不过。 张晓珲派了一个侦察排护送罗贞陀罗一家子,防止原来的守军反水杀了他们去请功,等到罗贞陀罗组建好自己基本的武装力量再撤回来,以罗贞陀罗的城府和能力,他原来的旧部必然还在。 送走了罗贞陀罗,张晓珲准备出去再好好看看这座古城,想看看是不是需要全面修缮一番,社会发展以后作为旅游胜地也可以养活不少人呢!昨天他们上山不久就下起了倾盆大雨,雨停后天也黑了。 但他还没出门,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吟诵声,还间杂着铃铛锣鼓的声音,他走出院门外看去,只见昨天还狼狈不堪的僧侣们换上了各个都换上了干净整洁的僧袍,排成两排,面容肃穆地跟在一名老僧人身后边走边吟诵。 老僧人双手捧着一个金光灿灿的圆锥塔,神情虔诚肃穆,正一步步走向张晓珲所住的院子。 这又是什么情况? 第五百八十六章 佛牙 “将军,要不要把这些僧人拦下来?”王峰问道。 他们在蒲甘就遇到僧人闹事,由于有当地民众支持,僧人人数虽然不多,但若是处置不当,往往容易酿成重大后果。 “不用,看看他们想做什么。”张晓珲说道。 他隐隐觉得最前面的老僧人捧着的那个金灿灿的圆锥塔莫名眼熟,这是要来他这里做点什么法事吧? 张晓珲不是佛教徒,他们一家也就是他老妈偶尔会在初一十五去庙里上个香,也坚持吃了一段时间的素,结果因为他爹做的肉菜实在太香也就不再坚持了。 不管什么教,只要不是被拿来当成为非作歹的工具,张晓珲都会秉持尊重的态度。 僧人们慢吞吞的总算到了张晓珲面前,那名老僧人停在张晓珲面前开始说话,虽然张晓珲听不懂他说的话,但也能感觉到他的郑重其事。 “……老僧从师长手中接过这尊宝塔,已经守护了无数个日月,老僧日日夜夜期盼着它的主人出现,如今您终于来了,老僧按照佛祖的预示把宝塔交于您,宝塔护佑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灵,您持有宝塔,便也持有了这片土地。”翻译仔细倾听老僧人的话语,仅可能准确地翻译给张晓珲。 张晓珲脑中灵光一现,想到了什么。 “宝塔里的是什么?”张晓珲问道。 “是佛祖的一颗佛牙舍利子。”老僧人答道。 果然,竟然是现代时斯里兰卡的国宝佛牙,难怪他觉得这宝塔看着眼熟呢!他查资料时看到过这佛牙宝塔的资料。 “这佛牙是怎么传到你手上的?”张晓珲问道。 “佛祖焚化后,留下了珍贵的舍利子,分给了诸多弟子……” 张晓珲摆摆手说道:“前面的我知晓,讲后面的。” 瞧瞧,他果然知晓呢!不愧是法显圣僧家乡前来的。 老僧人欣慰想道。 “原本佛牙由王室守护,后来朱罗人打赢了,王室众人四处逃散,自顾不暇,于是佛牙舍利便由老僧师长继续守护,待他圆寂后,便由老僧接手,朱罗人一直四处搜寻这枚佛牙舍利想要销毁,老僧实在是忧心终有一日被他们寻获,毁了这殊胜珍宝。您来了,这佛牙舍利子便该交由您继续守护。”老僧人说道。 原本他想表达的是谁获得这枚佛牙舍利子谁便拥有统治这片土地的权利的,可这话谁信呢?佛牙舍利子明明一直在原本的王室手中的,可王室成员他还年轻时见过几个,这么些年再也没有见过他们露面了,他想把这佛牙舍利子交还给他们都没有机会。 天知道他为了守住这舍利子耗尽了多少心神,真正是日日提心吊胆,连诵经也难以静下心来。 而原本拥有佛牙的那群人如今死的死逃的逃,哪里还谈得上什么统治这片土地?这么久了统治这片土地的人可是想要毁掉这佛牙舍利子的人。 张晓珲看着老僧人手中的佛牙宝塔沉吟,他当然不需要这佛牙舍利子来证明华夏政权在这片土地上的正当性,这一套也就是宗教跟统治阶级玩的君权神授那一套,他怎么可能由着这样的思想在华夏疆域里出现呢? 倒是可以利用佛牙来举行佛牙节增加佛教的影响力,相比别的宗教,佛教相对来说平和许多。 老僧人却误以为张晓珲不愿接手这烫手山芋,偏偏自己又把这宝物拿了出来重见天日,传了出去后就凭他和这几十名僧人哪里还有能力护住这宝物? “锡兰王,请您接受这无比殊胜的宝物佛祖舍利子,您的到来乃是佛祖预示,就该由您守护它。”老僧人不由分说上前两步把佛牙宝塔塞进张晓珲怀里,护卫们听说那是佛祖舍利子都不敢伸手拦他,佛教传入华夏大地到这时已经上千年,普通老百姓对佛祖多少有些敬畏。 只是老僧人这个举动一下子就破坏了僧侣们营造出来的那种庄严肃穆的气氛,活像村里走亲戚时对礼物推托来推托去的大爷。 张晓珲赶紧接住佛牙,这要摔地上被他老妈知道了一顿打可是免不了的,而且这佛牙舍利子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都算是珍宝。 老僧人抽出手,对张晓珲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转过身急急忙忙走了,生怕张晓珲再把佛塔交回给他,跟在他身后的僧侣们也如释重负,也不念诵了,一窝蜂似的也跟着老僧人离开。 哎呀喂!这往后大家伙可都安生了啊! 张晓珲看着这群人惶惶急急的离开,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可见再虔诚的信仰,生存还是第一位的,对这些没有自卫能力的僧人来说,这佛牙舍利塔在他们手里非但不能庇佑他们,反而成了引来灾祸的根源,他们能冒着生命危险藏了这么久,已经算是很难得的了。 “将军,这可如何是好?”王峰问道,眼睛盯着张晓珲怀中那镶嵌着珍珠宝石用纯金打造的金塔,也觉得甚是棘手。 他们可是军队,时常要见血的,这么一个佛家圣物由他们管着总有那么些说不出的不对劲。 “先带回卡兰巴放到县衙,做个箱子装着,找两名家中信佛的战士负责看管,日后局势稳定再送到某个寺庙供奉起来。”张晓珲答道。 暂时只能这么着,他们初来乍到,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而且张晓珲打算把县衙直接设置在卡兰巴,避免阿拉伯人抢占沿海的地盘,锡兰北部是大平原,适宜耕种,原本是泰米尔人聚居的区域,现代时泰米尔猛虎组织就是要求在斯里兰卡东北部独立建国,现在罗贞陀罗要把他们带走,那些地也不能荒着。 在狮子岩王城又多留了一晚,张晓珲让人统计好城池的房屋毁损情况,出乎意料的是绝大多数屋子都还可以正常居住,僧侣们表示他们可以修缮好登上狮子岩顶的栈道,希望张晓珲允许更多僧侣到此修行。 张晓珲同意了,还提出将岩顶上的宫殿改成佛殿庙宇,摆设佛像供信众参拜,老僧人听了这话大喜,这说明此地日后将会成为殊胜无比的圣地之一啊! 离开狮子岩,部队在张晓珲的带领下往锡兰王城挺进,两地距离并不太远,队伍只花了一天半时间便赶到了王城附近,张晓珲下令大部队停驻在城外。 说是王城,实在也算不上太大,跟邺城差不多,不过王城主城是有城墙的,城墙高八米左右,墙边有许多普通老百姓依托着城墙搭建草棚,他们一开始看到队伍出现都惊慌失措躲进屋里或是仓皇逃窜,但是半天过去百姓们发现将士们并没有要抢掠的迹象,才慢慢放松了一些,许多光屁股娃娃还试探着走近他们。 “拿些糖果分给娃娃们。”张晓珲说道。 他用望远镜看过了,这处城墙上一名守军也见不到,显然罗贞陀罗已经进城,守军赶回去支援王宫里的人去了。 这是朱罗王国内部的争斗,张晓珲无意介入过多,如果罗贞陀罗不行,他再出手不迟。 果然不过到了晚上,朱罗大王子就从王宫里被赶了出来,侦察排的排长派人来找到张晓珲,把经过汇报给他。 原来罗贞陀罗从狮子岩出来后就直奔王城,而守城的官兵看到他的突然出现完全惊呆了,毕竟他只被关押了半年,余威还在,他又把队伍遣散开分头入城,进了城门后才聚集,一下子把城门的守军杀了个措手不及。 这之后罗贞陀罗便带人直奔王宫,在侦察排的有限助攻下轻易就攻进去了,而王城防卫的这么拉垮主要的原因就是许多守军都被派去卡兰巴了。 “去卡兰巴的一共多少人?”张晓珲问道。 锡兰对于朱罗来说并不算战略要地,他们的主要对手来着北部的城邦部落,因此放在锡兰的兵力不会太多。 “一共四千士兵,还有两百象兵。”侦查员说道。 难怪,差不多是倾巢出动了。 “开拔进城。”张晓珲下令道。 第五百八十七章 童婚 毕竟是僧伽罗人聚居超过一千年的城池,进入城门,锡兰王城厚重的历史感扑面而来,但是王城里的居民都是泰米尔人,显得多少有些格格不入,僧伽罗人随着泰米尔人的到来不断往南部退避,在城里完全不见踪影。 上个时空这座在现代名为“阿努拉德普勒”是僧伽罗王朝的第一个王城,随着泰米尔人的势力增大僧伽罗人南迁过程中又修建了两座王城,城里的居民惊异地看着列队进入城中街道的海军战士们,这些兵士跟他们以往见过的兵丁完全不用,以往的兵士看他们的眼神大多像是群狼盯着猎物,但这些兵士们基本不看他们,目光只看着前方,而且这些兵士竟然穿着衣服,脚上也穿着东西,要知道连他们的国王都是光脚的呢! 队伍到达王宫前的广场时,广场上正在行刑,一名赤裸着身子被反绑双手双脚的男子趴在地上,一头高大的大象在骑在大象脖子上的象奴指挥下抬脚往那名男子头上踩去,看起来就好像现代动物园大象表演的一个节目,四周围着屏声息气的士兵和百姓们。 在队伍靠近时,早有人禀报罗贞陀罗,节目被喊停,所有人都看向队伍这边,罗贞陀罗快步迎向张晓珲行礼说道:“罗贞陀罗感谢将军相助,现在已成功夺回锡兰岛的控制权,如今锡兰岛是将军您的了。” 张晓珲纠正他道:“锡兰岛不是我的,是华夏天朝的,我仅是负责防卫,天朝朝廷已经派驻政府官员上岛,往后岛上行政管理效仿华夏本土,朱罗人移居上岛须得编民入户造册,缴税服役,岛上诸民一视同仁。” “罗贞明白,将军请上座。”罗贞陀罗亲自把张晓珲引到广场他自己原本坐着的座位上,听了张晓珲的话他更加坚定了要把泰米尔人全部带走的决心。 反正他们在这岛上再也不可能折腾出什么了,这座岛基本上永远也不会再回到他们手中,这一点他在早上攻城时就明白了,这大乾不足五十人的兵力能抵上他朱罗五千人的战力不止,那朱罗人还留在这干嘛?如果可以,他还想把僧伽罗人都掳……带走,当成奴隶卖给大食人可是能挣上不少钱财呢! “报告将军!侦查排完成战斗任务!无一伤亡!”侦查排排长林拓跑步来到张晓珲面前,“啪”一下立正向张晓珲行礼报告。 “不错!”张晓珲给他回礼说道。 张晓珲就座,右手边的地上坐着一百多个衣着华丽但神色萎靡不振的成人和孩子,中间一名矮胖男子面色不甘,愤恨地瞪着罗贞陀罗,他就是朱罗大王子德拉。 不甘归不甘,他却不敢看张晓珲,他承认自己是大意了,竟然为了表明罗贞陀罗的战败就是因为他无能,根本没有仔细询问参战回来的将官,以至于敌人杀到眼前也没法子应对。 哎!原本他是可以先投靠华夏人的,这样华夏人也就不会把罗贞陀罗救出来了!那他起码还能安安稳稳回朱罗继续当他的大王子,即便不一定能继承王位,荣华富贵总还是有的。 如今倒好,落入罗贞陀罗手里,不被他卖掉就算好的了。 德拉偷偷看向坐在主座上的张晓珲,发现他竟然是一个年轻人,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不由得一喜,心中有了计较。 他有三个女儿,各个都长得极为娇美,最大的有十二岁,最小的也有八岁了,跟着他日后也只能吃苦,万一罗贞陀罗不顾血脉之情卖了她们,那就惨上加惨,若是送给这华夏少年将军,荣华富贵那是不愁了,毕竟罗贞陀罗都得仰他鼻息,有朝一日女儿们受宠了,没准还能把他救出来。 且这位将军长相俊美年纪不大,跟着他总比她们被送给老头子好上许多。 行刑又开始进行,地上的受刑人是大王子德拉的护卫长,就是他亲手把锁链戴到罗贞陀罗脚上的,也是他带人把罗贞陀罗的妻儿扣押起来,罗贞陀罗恨他入骨,当然他对德拉也恨之入骨,只是他不能做主把德拉也给杀了。 场边响起了惊呼声,张晓珲右手边有些女子捂着脸不敢再看,大象在象奴的指挥下用长牙穿过护卫长的胸腹,抬起来左右不停地甩动,那护卫长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嚎叫声,这还是张晓珲第一次看到大象这样杀人。 张晓珲微微蹙眉,只见大象又把受刑者放下来,一脚一脚地踩上受刑者四肢,又踩上胸腹,最后才踩上头颅,受刑者才终于死了。 这也太不人道了,不过古代酷刑在哪里都有,大乾也有腰斩凌迟,现在罗贞陀罗要立威,他当然不能拆他的台。 不过要对第二个人行刑的时候,张晓珲起身说道:“时辰不早了,王子要如何安置这些人?” 他指的就是自己右手边的人,这些人中有不少十岁以下小朋友,小孩子看多了这样的画面总是不太好,反正张晓珲是不会让南瓜土豆看到类似景象的,就算妹妹他也不想让她看到。 那些人中突然跑出来三个女孩,她们拼命地跑向张晓珲,嘴里喊着什么,到了张晓珲身前就跪下来抱着他的腿。 因为她们就在张晓珲右手边的人群里,离得本就不远,再加上她们上身仅在胸部围了一块抹胸,露出大半身子和臂膀,下身倒是穿着沙笼,而张晓珲的亲兵大多都是出自中原地区,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深入骨髓,一时犹豫也就慢了一步没能拦住她们。 罗贞陀罗大声斥责着她们无礼,但是也不好伸手把三个女孩扯开,毕竟哪个男人会拒绝主动送上门的女子呢?他扯开了没准就惹得张侯爷不高兴了。 他恨不得给自己扇上两耳光,千防万防怎么就忘了防这一步,他这三个侄女可是长得如花似玉,日后在张侯爷耳边吹吹枕边风,那还有他罗贞陀罗的好日子过吗?他自己倒是也有闺女,可如今才三岁啊!再丧心病狂也不能送出去。 张晓珲看着凄凄惨惨抱着自己小腿的三个女孩,也听不懂她们说的话,他蹙眉问翻译道:“什么情况?” 翻译其实也惊呆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外邦贵女——也不算贵女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喊着要留在将军身边伺候他! “她们要跟在您身边。”翻译斟酌一下才说道。 将军治军严明,营中没有营妓不说,还严禁将士执行任务期间寻欢作乐,他自己也严于律己,从未见过他耽于女色。 这“跟在您身边”是什么意思谁都懂得,张晓珲的脸色冷了下来,转脸看向右手边的人群。 大王子德拉正因为自己三个闺女成功抱上张晓珲的腿欣喜不已,一时来不及收回脸上的神色,被张晓珲看了个正着,心中一惊,只觉得仿佛一道寒光掠过自己脸上。 张晓珲虽然知道南亚地区直到现代仍旧有童婚的恶俗,在他们的教义中女孩八岁就应该出嫁,而且许多都是七八岁的女孩被六七十岁的老头娶走,但轮到自己亲身遇上这样的事情,仍旧忍不住怒火中烧。 抱着他的女孩大的十来岁小的七八岁,她们的父亲就为了自己把她们送给了一个陌生人,要知道南亚地区的童婚新娘大多数最后都活不了多久,不是被蹂躏致死就是因为生孩子死去,可见那些娶她们的男子并不会因为她们年幼就放过她们,而这三个女孩的父亲也是清楚这一点的。 在场的人们也都看着张晓珲,连行刑都暂停了。 这不是三个女孩要跟着张晓珲那么简单,这是两个王子在争权夺利,只要张晓珲接受了这三个女孩,她们的家人无论如何不会再有性命之忧,甚至还有可能恢复自由身。 “她们是何人,你打算如何处置她们?”张晓珲转过脸问罗贞陀罗,那群人中女孩不止这三个,他得搞清楚状况。 “她们的父亲是大王子德拉,罗贞准备把她们都带回朱罗。”罗贞陀罗说道,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不想让这三个侄女在张晓珲身边呆着。 “王子,贵地有一恶俗,女子八岁便即出嫁,是也不是?”张晓珲冷冷问道。 罗贞陀罗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他的侄女们。 别说八岁了,这不是不到八岁么?还有六岁七岁的呢! “正是。”罗贞陀罗点头道。 “把她们带走,十四岁后再让她们出嫁。”张晓珲说道。 “多谢侯爷!”罗贞陀罗又惊又喜,赶忙说道,附下身子要把女孩从张晓珲腿上拉开,但他的手还没碰到女孩的胳膊,就听到张晓珲接着说了一句:“你需想办法杜绝贵地的女子在十四岁前出嫁,若你实在无法做到,说不得我便亲自去想法子了。” 罗贞陀罗愕然抬头。 他是不是听错了?张侯爷操心的竟然是他朱罗的女子几岁出嫁! 第五百八十八章 相片 “为为为……为何?” 罗贞陀罗惊讶得说话都不利索了,眼神一片茫然。 女子一直都是八岁就要成亲,若是十二岁不出嫁就得给家里招灾祸,再说了,女子出嫁得准备嫁妆,年纪越大嫁妆就得给的越多,所以当爹娘的也总是想要早早把女儿嫁出去。 为何?这他娘的还用问吗? 张晓珲低头看着抱着自己腿的三个泰米尔女孩儿,大眼睛既惊恐又决然,南亚人本来个子就小,这三个女孩看起来比大乾女孩显得更瘦小一些,一想到她们可能会面临的境地,他忍不住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口。 “男子与这般幼小的女童行房,此乃禽兽作为,即是禽兽,便不必以人伦待之,或屠或阉割,或是如今日这般行象刑,都可为制裁之手段,你清楚的,我说到做到。”张晓珲淡淡道。 南亚女性即使在现代的地位仍是极为低下,更不用说在古代,把女孩早早就嫁出去,父母家人也是推手之一,那便从男方下手,这样的恶俗非严刑峻法不能遏制。 张晓珲也知道一时之间难以改变,但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行不行呢?如果没有人去推动,这些可怜的女孩便一代又一代面临这样的悲惨境遇。 罗贞陀罗咬咬牙说道:“好,罗贞记住了!在我治下绝不允再有类似事情发生,但还需我完全掌权后才能施行法度。” 办法总是有的,不然张将军真的以此为借口把朱罗灭了,那他们也太亏得慌了。 队伍在王宫外沿街驻扎,罗贞陀罗请张晓珲住进王宫,张晓珲拒绝了,跟士兵们一起住在营帐里,罗贞陀罗看到这种情况,自己也不敢住进王宫,更不敢把王宫里的物品搬走,直到张晓珲明确让他带走他才动手收拾。 “我要的是岛上的土地和周边海域,你我签订的协议并未包含这些财宝。”张晓珲说道。 罗贞陀罗现在肯定一穷二白,但不管是养军队还是组建自己的团队增加人脉都需要钱,要是等他筹够了钱时间又过去不少,而且天朝就要有天朝的气度,否则跟那些烧杀掳掠的强盗有啥区别,皇帝说过他们要打造的是华夏子民的广土巨族。 罗贞陀罗收拾东西时拿起一个金灿灿的金樽简直觉得像做梦一样,主动送上门的女子不要,到手的财物也不要,他实在是理解不了这华夏的将军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是他也清楚,人们之所以会舍掉一些东西,必定是他所图的比舍掉的东西价值更大。 三天后,罗贞陀罗开始带人撤离王城,那被德拉派去拦截华夏海军的四千兵士还没走到卡兰巴就被罗贞陀罗派人去追回来了,领兵的将领原本是大王子的人,看来人手持大王子的信物便跟着回了王城,回到城里便被控制起来,军队也归了罗贞陀罗。 王城里的泰米尔人原本不愿意离开,不知道罗贞陀罗用了什么法子,派出士兵前去威逼利诱,也一家家扶老携幼带着财物离开,没多久王城几乎就成了一座空城。 王城离锡兰岛跟印度之间最窄的海峡不远,两地最近的陆地距离之间是由珊瑚礁和浅滩组成的一串岛链,最浅处只有一米深,泰米尔人称摩亚桥,水性好些的人完全可以靠着游泳在两地之间迁移。 据罗贞陀罗所说,朱罗人占据这座王城已经将近一百年了,僧伽罗人原本想在岛上另外修建城池,也被他们打跑了,如今他们也很少看见僧伽罗人在岛上出现。 罗贞陀罗的说法跟上个时空的大致情况是对得上的,僧伽罗人最后又建了两个王城,但是现在他们应该还没恢复元气,在跟朱罗的战争中处于下风,腾不出手来修建城池,而当朱罗人势力不足时,他们把朱罗人赶出这座王城后也不在留驻此地,王城也被废弃,直到十九世纪被发现时已成了一座废墟,许多建筑只留下了石柱。 泰米尔人走后,僧伽罗人会慢慢回归,张晓珲让罗桓组织人手把王城里的屋子登记造册,编写街道门牌,如果僧伽罗人手上有确切凭证就把房子交还给他们,如果没有就当成公共住房,王宫被改成了官驿,面前的小广场中间立了一根旗杆升起了华夏国旗。 由于历史上这里是上部座佛教的圣地,此地遗留非常多的佛塔,其中一座佛塔直径达到了110米,塔高也超过了一百米,十分惊人,应该是当下最大的佛塔了。 还有一座屋顶包着铜箔的建筑,在现代这种建筑叫“伯拉贞宫”,也叫“铜宫”,据说内部装饰得十分华丽,专门修建给僧侣所住,现实是朱罗人拿来当成了兵营,而在现代这座铜宫只剩下了柱子。 铜宫对面是一棵菩提树,长得枝繁叶茂,据传是释迦摩尼悟道的那棵树上的一根枝丫插在地上长出来,到现在已经有一千多年的树龄了,到现代时也还生机勃勃,是锡兰岛上仅次于佛牙的殊胜之物。 张晓珲把遗留到现代的建筑物都巡视了一遍,想到它们一千年后的样子再看着现在的它们,这种感觉特别奇怪,对他来说,这实在算不上美好的体验。 曾经有一个女孩,为了与他见上一面,从国内坐飞机到了这座岛上住了一个月,拍下了这些建筑物的照片发给他,跟他说她都可以给别人当导游了,然而他却因为行动需要保密,即便已经到了此地也不能跟她见面,最终她只能满怀失望而归,虽然她出发前自己已经一再让她不要做这样的傻事,因为他并不能保证自己的行程,但张晓珲仍旧负疚不已。 他仍旧会不时想起菲菲,每每想到她便让他再一次提醒自己,绝不能让另一个女孩儿也落得像她那样。 另一个女孩儿……她应该已经开始选驸马了罢。 萧元锦确实是在选驸马,而且这些驸马的画像——不是画像,是相片,是用一个叫“照相机”的物件拍出来的,这照相机是她六叔萧景烨根据安平给的提示造出来的,据说这小半年她六叔都忙这事了,机器一造成功她六叔便四处找人拍照,拍完照又躲进小黑屋一呆就呆大半日,据她六婶说都快疯魔了。 这不,听说她皇祖母要给她选驸马,便逮着京城中的少年才俊一个个地给他们拍照,再把相片送到皇祖母这里,还别说,这相片实在是比画像生动多了,这些少年有坐相有站相,有舞剑的有打拳的,有奔马的有拉弓搭箭的,有凝神读书也有提腕写字的,每个人都有七八张相片,端的是各个能文能武丰神俊朗。 “这照相机果真是极好啊!央央你瞧这位,骑在马上拉弓手也极稳,还拉出了满弓,可见骑射功夫不错,长得也甚好,鼻子高高粗眉大眼,看起来虎虎生威,你六叔说拍这骑马的画像可不好拍了,容易糊,他废了许多啥才选出来一张好的,我看是谁家公子,”皇后一边说着一边把相片翻过来看背面,“武备学堂零一级四班学员张辽。” “看来你六叔是跑到武备学堂给你找驸马去了,他倒也省事,这武备学堂照着张……武备学堂这么选出来的学员确实也是咱们大乾最好的一群小郎君了。”皇后差点说漏了嘴不小心提到张晓珲的名字,幸亏她反应快,及时停住了,好在孙女只是微微笑着并没有什么反应。 相机当然好啊!别说这相机了,她医院里的四维彩超才叫厉害呢!经过了几个月的摸索调整,她终于把孕妇肚子里的小胎儿看得清楚了,别提多有趣,小胎儿在母腹中竟然也会吐泡泡吃手指,她甚至想到有朝一日她的孩儿在腹中也会是这般可爱。 她的孩儿……会是这相片上的男子当他的父亲么? 萧元锦心中猛然涌起一阵强烈的抵触,忍不住脱口而出说道:“不好。” 话说出口,萧元锦自己也呆住了。 她们一般不会这般直接地表达反对意见,特别是跟皇祖父皇祖母说话的时候,“不好”有很多种表达方式,比如说“可孙女觉得他太黑了些,活像张飞似的”,要么也可以说“孙女想再看看别的”,这么直接说“不好”相当于毫不客气地驳了皇祖母的情面,是极失礼的言行。 萧元锦反应过来,忙起身要给皇后行礼请罪,皇后一把按住她,忍不住暗自叹气,这孩子装得没事人一般,心中却仍是装着那张大郎,自己这会给她选驸马许是太急了些。 可再不选,好的男娃都要没了啊!人家可不会等着公主选完驸马才定亲。 “傻孩子,快坐着,咱们祖孙俩想怎么言语便怎么言语,你告诉皇祖母,这少年如何不好了?”她温言说道,想看看能不能开解一下孙女。 萧元锦的脸不由得微微发红,她难道能跟皇祖母说“孙女觉得他做孙女孩儿的爹不好”么? “他……”,萧元锦看着相片上的少年人,摇头说道:“太胖了。” 皇后仔细再看相片上的少年人,十六七岁的小郎君何胖只有?更何况是武备学堂的学员,训练这般艰辛,哪里会胖的起来呢?只是壮一点罢了。 不过跟张大郎比确实是胖的,可张大郎那是出海饿瘦的啊! 皇后也不说什么,拿过另一位少年的相片给萧元锦看,这位看起来倒是不瘦不胖,要以皇后的眼光来看还嫌瘦了。 “这位如何?”皇后问道。 “太矮了。”萧元锦只扫了一眼便说道。 “这只是相片,你如何能瞧出他高矮呢?”皇后奇道。 “皇祖母您瞧,他站的地方是廊檐下,旁边有一个窗户,看他头顶在窗户上的位置便能大致知晓他的个子了。”萧元锦解释道。 皇后拿过旁边的老花眼镜戴上仔细查看,这少年人身后还真是有一个窗户,只不过就算是这样,这孩子也不算矮啊!只是跟张大郎一比,那倒是真矮了。 “这位呢?”皇后再拿了一张相片出来试探着问道,这张相片上的少年人身后没有东西,可看不出高矮来。 “肤色太白了。”萧元锦说道。 皇后愕然。 “怎么肤色白还不好了?你卫五表叔若不是出征在家养上一月肤色也是这般颜色,你四叔五叔也跟这少年人的肤色差不多,你自己可比人家白上许多呢!”皇后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这照相机把颜色也照出来了,据烨儿说他为了拍好这些相片可是下了血本了。 “肤色白说明他不喜武艺,疏于锻炼,身子骨大约不够好。”萧元锦说道。 就这样,萧景烨精心给侄女选的七八个驸马人选都被萧元锦以这样那样的理由给否掉了。 而在遥远的天山脚下,原本山花烂漫的绝美风景此时变成了人间地狱,牧民们四处奔逃,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大群狼匪怪叫着挥动手中的弯刀砍向奔逃的人群。 第五百八十九章 佛国 闪亮的刀刃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刺眼的寒光,一对母子在寒光映照下狂奔,母亲一不小心踉跄倒地,儿子发现母亲没有跟上,回头要把母亲拉起来继续逃命。 “快跑!快跑!不要管阿姆!”女人声嘶力竭地推着男孩,她崴了脚,跑不动了,不能拖累儿子一起丧命。 男孩十一二岁,咬着牙拖着母亲移动,但是狼匪很快就到了眼前,高高举起的弯刀就要砍下。 女人大喊一声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儿子扑倒在地上压着他,等着弯刀砍到自己身上,然而弯刀半天也没砍下来,狼匪的马匹倒是嘶鸣着在周围转圈圈。 男孩被母亲压在地上,眼睛看得分明,那狼匪的弯刀砍下一半时,狞笑着的脸上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了,鲜血爆出来的一瞬人就倒下了马,现在正蜷在他阿姆的脚下呢! 他惊魂未定四下张望,只见狼匪们不是躺在地上便是一只脚挂在马镫上被马匹拖着在地面上跑,还有部分狼匪发现情形不对,停止砍杀劫掠想要逃命,然而没逃出多远也没看到有人追上去他们也倒下了。 这太奇异了! “阿姆!佛祖显灵了!佛祖……”男孩原本想说佛祖收拾了这些狼匪,但又想到佛祖不忍杀生,想改说一个什么又想不起别的神灵,对了,好像刚刚有什么声音是他从未听见过的? 一阵马蹄声袭来,男孩侧头望去,只见二十几名骑士催马到了他们附近,为首的一名骑士面容冷漠,长相却俊美异常,他一时看得呆了。 莫非真是壁画上的飞天骑士下凡救护大家来了? 男孩呆呆想道,却听一个人喊道:“太好了!太厉害了!……” 前面两句话男孩听得懂,后面的他就听不懂了,他往说话的人看去,那人贵族装扮,十六七岁的样子,眉目俊郎,神采飞扬,是他们部族里的贵族阿哥。 男孩这才注意到这些骑士中有好多个并不是本族人,包括那名一眼就能看出是首领的人,他们与本地的骑士不一样,身上既没背着箭袋也没挎着弯刀。 “阿姆,我们得救了。”男孩把死死压着自己的母亲推开,把她扶起来坐在地上,他自己则站了起来,好奇地看着那些骑士。 卫靖看着眼前惊魂未定的牧民和一顶顶白色的圆帐,心中已经没有了当初接到皇帝要他出征西域时的激动之情。 当然,豪气还是有的。 他学习了现代历史,知晓后唐乱世被后世称为“五代十国”,最后被“宋”统一中原,但此后中原皇朝再也无力恢复大唐疆域,只能在提到“安西都护府”时黯然神伤。 而原本安西都护府所辖区域在后唐长时间陷入权力真空后,由一名叫“耶律大石”的契丹人建立了西辽国,西辽的疆域包括了大唐安西都护府所辖区域,而大唐安西都护府全盛时期辖区中还设有波斯都督府和条支都督府,现代所称的“中亚五国”都在其中,势力直至黑海沿岸。 而卫国公府的家谱里就有记述,他们曾经的劲敌中就有耶律氏的契丹贵族,他们骁勇善战且极具谋略,许多人习学汉地文化,启用汉人家臣,可说是大乾争夺天下最主要的对手之一。 而这些契丹人在连打了几场败仗之后便销声匿迹,若是按照现代的史实来看,那位最后建立大辽的雄主也许战死了,而他们中的一部分很有可能往西边迁移。 大乾自从立朝以来就立志恢复大唐疆域,不然皇上也不会同意亲闺女嫁到此地,至于是不是要承唐制设立都护府,这是朝廷要操心的事,但是西域各邦早早就上表表示归附大乾,只是大乾立朝时日尚短,此前确实无力在西域设立军镇。 如今境况不同了,由于大乾的武器装备升级,许多原本在北部草原大漠的势力眼见无法壮大,便纷纷往西迁移,他们一路走一路抢,今年开春以来朝廷便收到了西域各邦的好几封求救信。 皇帝担忧他闺女的安危,也想趁此机会重拾中原皇朝在西域的势力,除了让镇守西北的卫国公世子卫熙紧急出兵解困之外,还急令卫靖增援,而且要求他肃清残匪。 要说如今的大乾将领中谁最熟悉这一片疆域,那确实非卫靖莫属,由于大乾的势力此前并未真正进入这一带,每每遇到狼匪伤及往来行商民众,都是由卫靖带领黑旗军兵士千里追击,维护这一条在后世被称为“丝绸之路”的商路通道的安全,卫靖和黑旗军的足迹最远越过了西海,也就是现代的咸海。 卫靖赶到时大股狼匪已经被他大哥打散了,于是追击小股狼匪的任务又交给了他和黑旗军,当然他如今的任务已经不止是追击狼匪那么简单了,还要给不是真心实意归附大乾的邦国好好讲道理,要“以德服人”。 这是从京城出发前他家贝贝叮嘱他的,还郑重其事地写下来让他带着,但她那练了两年仍旧一言难尽的毛笔字自己实在不好拿出来示人,因此只能“以枪服人”,好在那些邦国首领见识了枪炮的威力以后,都明白了厉害所在,不再三心二意,恭恭敬敬接受了朝廷随员颁下的招抚诏书,在自己的城门挂上了华夏国旗。 他从京城出发到此地已经快三个月了,一路西行到了龟兹,旁边跟他说话的是龟兹国的王子呼丹,他的兄长也即是卫靖的表姐昭阳公主的夫婿现任龟兹国王。 卫靖跟呼丹很熟,因为他每次经过龟兹都会进城去看他的公主表姐一家,这次也不例外,他和黑旗军大队如今就驻扎在龟兹城外。 由于上回他跟张晓瑛巴巴地去了一趟敦煌千佛洞,确认了那后世藏着无数珍宝的第十七号洞窟还没被封起来,从此他开始关注西域一带的佛教兴衰问题。 而他通过查询现代史实发现,往后不久此地会兴起一名为“喀喇汗国”的国度,因国王皈依大食国传出的日月神教后,一路向东发起所谓的圣战。 此后那喀喇汗国虽已覆灭,但那日月神教已是扎下根来,几百年间此日月神教对西域佛教文化进行了毁灭性的破坏,佛教寺院庙宇被拆毁,佛像被捣毁,佛教典籍被焚烧,佛教教徒若不愿皈依日月神教便被屠杀,从此西域再难见到佛教寺庙,原本西域的佛教中心龟兹国也未能幸免于难。 好在如今一切都还来得及,龟兹仍旧是那佛号声声传诵了千年的古佛国,昨日他刚到就陪着昭阳公主去寺庙做了一回法事,惹得昭阳公主以为他转性了。 “这算不得什么,”卫靖微微一笑对呼丹说道,“如今大乾有许多极厉害的事物,回城我给你展示一下。” 他这次带了一部他自己做的无线电台过来,因为他出发时大乾还没量产出更多的无线电台,还带了一台大乾产的小型手摇发电机,这一套设备连他大哥卫熙都没有,皇上跟皇后指定了要先给他们的亲闺女配上,不然这天远地远的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 其实卫靖一开始对自己做出来的电台能不能发送这么遥远距离的信号心里也没底,因此他又多带了一部在现代买的早期电台过来,他自己做的若是不行就把那部早期电台留给昭阳公主用。 不过他现在有底了,因为他每天晚上都会跟张晓瑛通联,张晓瑛还要求他带着“蓝星2号”,他们每天都能听见彼此的声音,卫靖会告诉张晓瑛他到了哪里,当地的风景人文如何,有什么奇奇怪怪的食物,人们穿着的衣裳都是什么式样,大概是什么人种,种种这些卫靖以前根本不会关注,或者关注也只是为了分辨狼匪的各种问题,张晓瑛则告诉他自己的制药制程做到了哪一步,哪种药又没做成功等等,两人总有说不完的话,偶尔张晓珲还会加入他们的通联。 这种感觉非常美妙,他们三个人明明天各一方,相距上万里,却仿佛一起坐在茶桌旁一般。 通联结束后卫靖就会拿自己制造的电台发送信号,每次都能收到张晓瑛的回复,性能完全可以跟现代买的早期电台媲美。 “我也想到京城看看。”呼丹向往地说道。 跟着卫靖出来这一趟实在让他太震惊了,他们带着护卫出门闲逛发现了这一股将近五百人的狼匪,本来他要派人回去召来兵马追击,但是卫五表哥二话没说便催马赶了上去,他虽然心中忐忑,毕竟对方人数远胜于他们,但他不愿表现出孬种的样子,忙跟着追上。 然而眼前的一切让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卫五表哥跟他的护卫们身上那不起眼的物件竟是如此可怕的杀器! “好啊!等我回京城就带上你一起。”卫靖说道。 眼前的这个定居点不算小,牧民们得救后并不敢靠近他们,远远地给他们双手合十致谢。 卫靖对着不远处一直呆呆地站着看他们的小男孩说道:“这些狼匪的马匹归你们了,他们的尸首也由你们处置。” 他会讲龟兹语,这也是西域一带用的最多的语言,他家贝贝夸他有语言天赋,因为他如今也能跟她说上不少现代普通话了。 “多谢恩人,佛祖保佑你!”小男孩双手合十对卫靖答道。 卫靖很满意,他不喜欢那霸道的日月神教,不信教就杀人?那是没遇上他卫五公子!他将教会他们什么叫包容并蓄!若是学不会,那他们也就没有在这片土地上出现的机会了! 第五百九十章 通联 “嘀——嘀——嗒——”。 皇后宫里,帝后二人端坐着,虽然表面平静,心中却难掩紧张激动。 张晓瑛和几名宫女坐在中间的一张矮几周围,正凝神静气地听着桌子上的无线电台发出的“嘀嘀嗒嗒”声,一边在纸上写下数字代码,然后译成文字呈给帝后二人。 这几名宫女是皇宫里的报务员,两个月前无线电台就批量产出了,张晓瑛硬着头皮自学了国内电报发报员的技能,好在她不光有书,还找到了教学视频,因为现代也仍旧在使用电码发报。 她学会后再教给从各地抽调上来的报务员,各军中的报务员原本应该由卫靖培训的,结果卫靖被皇帝派去“以德服人”了,于是就都由张晓瑛一手抓。 要干这么多活,张晓瑛趁机提出了要求,除了军中的报务员,地方上的报务员尽量要女性,理由是女性的听觉更加灵敏,心细,其实她是希望给大乾的女孩们增加更多就业机会。 皇帝也同意了,大乾劳动力本来就紧张,这些事情既然女子能做,那就让女子做就是了,于是连宫里的报务员也是宫女担任。 “爹,娘,女儿给二老请安。”宫女把译出来的电报呈给皇帝和皇后,皇后一看到那些字眼圈就红了。 “就这会吗?她如今也跟五郎坐着发报吗?”她再次问道。 安平急急地赶进宫说是五郎到了龟兹,给她发报说自家闺女跟五郎在一处,让她想法子给她们娘俩通个话。 她赶紧让人把皇帝也喊过来,皇帝把手上的活也停下了,来得比哪一次都快。 “对,就这会,娘娘您想给公主回复什么话?”张晓瑛微笑着说道。 据说昭阳公主出嫁后皇后很长时间郁郁不乐,后来听卫靖回来跟她说了公主的境况,知晓公主在龟兹活的自由自在的,驸马待她极好,她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三天两头跑马上山,一年中总要出门游历一次,生了一儿一女健康可爱,除了吃食差一些,听起来竟比嫁在京城的她大姐平阳公主过得滋润许多,皇后这才转变了心境,为闺女感到高兴起来。 当然母女之间远隔几千里这事还是有些遗憾,每每写个信要寄到对方那里起码都得两个月以后了,有什么想法需求过去了两月都不一样了,可这无线电台竟然就是在当下,女儿传递过来的就是当下她的所说所想,此事想想就让人心绪难平啊! “是的,她这会跟卫五哥一处,等着您回话呢!”张晓瑛说道。 “哎呀!那我说些啥呢?”皇后一下子站了起来,只觉得有千言万语,一时不知该说哪一句。 “这么发,你爹娘问你如今身子可好?”皇帝故作冷静说道,其实他心中也极为激动,原来卫廷父子虽说也跟他讲解过了此物的功用,但他仍是将信将疑,或者觉得大约不会传的这般快捷,也不确定是不是可以传的这般遥远,虽说如今也不算亲眼所见,但卫五郎还不至于拿这种事来胡闹。 京城跟龟兹可是相距五千多里,讯息竟然可以即刻便至,他必得让华夏疆域各处都配上这无线电台。 “是。”张晓瑛应道,把皇帝的话一字不差地发了过去。 远隔两千七百多公里的龟兹城中的王宫里,龟兹国王葛丹和昭阳公主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坐在毯子上看卫靖操作放在矮几上的无线电台,呼丹也在一旁坐着。 他们心中是不太相信的,不过没多久就传出了“嘀嘀嗒嗒”的回复声,卫靖手上也拿着纸笔把电码记下来后翻译好给昭阳公主。 昭阳公主一看“你爹娘”三字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好着呢,”她哽咽着道,“又有身子了。” 她昨日去庙里就是给这一胎请平安灯,只是她还没跟旁人说起,只有随她到了龟兹的太医和她的贴身宫女知晓。 卫靖楞了一下问道:“昭阳表姐你又怀孕了?” 他跟张晓瑛在一起时间长了,用语都带上了一些现代的常用词汇。 昭阳公主也怔了一下,她今年二十五岁,长相融合了帝后二人的优点,既英气又妩媚,下嫁到龟兹七年来生了两个孩子,小的那个四岁了,她和葛丹夫妻恩爱,葛丹也做到了只有她一个王妃这个当初向她父皇求婚时的诺言,她一直想再多生一两个孩子,好让她们这个家更热闹一些,但这几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因此她一怀孕便不由自主地想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爹娘。 只是当着表弟和小叔子的面就这么说了出来,实在有些不妥。 不过说都说了,昭阳公主也不是扭捏的人,她的脸微微发红,但也点头说道:“是,告知父皇母后罢!” 葛丹又惊又喜,一把揽住昭阳公主的肩膀说道:“太好了!昭阳你辛苦了!” 昭阳公主推开他说道:“表弟在呢!” 龟兹国人性情奔放,没那么多规矩,他们夫妻日常举止亲密,可五郎是汉地儿郎,从小接受礼法教育,他们这般的举止在他眼里自然不妥。 葛丹赶紧收回手正襟危坐,卫靖对他俩微微一笑,并没说什么,他如今可是过来人了,看到昭阳公主夫妻恩爱替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看不惯。 卫靖把昭阳公主的话发过去,但是他发的不快,因为像“怀孕”这两个不是发报常用字,他还得查《标准电码表》对应的数字码发过去。 皇宫里收到回复的帝后二人都忍不住喜笑颜开,生娃娃总是令人高兴的事情,夫妻俩一个说“让她安心养胎”,一个说“孩子出生外祖父有赏”,张晓瑛则提醒昭阳公主孕期稳定后一定要注意适量运动。 而跟京城的通完消息后,在龟兹的昭阳公主虽然已经拥有一套无线电台设备,但是缺乏发报人员,卫靖不可能留在龟兹,他还要继续往西前行,这么一来龟兹国便急需报务员,为了让自家媳妇跟亲人的通讯更加方便,葛丹决定派出学员到京城参加培训。 他听弟弟跟他描述了卫靖的护卫歼灭狼匪的过程,也亲眼看到了这神奇的无线电台,又听说京城如今有十几丈长的火车,也猜到了卫靖这一次出行的目的,便决定主动向大乾靠得更紧,升华夏国旗,请皇帝给自己官职,让龟兹彻底成为华夏的一部分。 他自己了解自己王国的过往,由于地处东西商路的咽喉要道,一向是大国的必争之地,基本没有独立自主的机会,此前是大唐与吐蕃争夺,如今又轮到大乾与吐蕃争夺,此前大乾势弱,他虽娶了大乾公主,却也不得不向吐蕃称臣,吐蕃人在龟兹城向来横行霸道。 但自去年以来这情形好了不少,听说吐蕃跟大乾打了两场仗,损失了将近二十万兵力,因此把兵力调集回东南对抗大乾,对龟兹的控制便弱了许多,龟兹城里的吐蕃人也夹起了尾巴做人。 而他表现好一些,又有驸马的身份,总会得到重用的罢! 呼丹自告奋勇表示自己愿去京城培训,他几乎是迫不及待,也不想等卫靖了,葛丹跟卫靖商量时,卫靖建议呼丹若是去了京城便入读武备学堂,西域的稳定也不能光靠汉军,现在看来北胡的穆多尔就做得不错,城池也建好了,听说他隔一段时间便上折子申请修铁路连接到邺城。 这小子倒是聪明,铁路修好了往来运货简直是太方便了,只是大乾如今的第三条铁路还未开工,怎么可能先轮到他那里。 葛丹兄弟俩跟穆多尔的情形也差不多,从国力上来说龟兹还远远不如北胡,大乾如今国势日盛,完全不用担心这些地区会再次分裂出去。 “是学习使用这些枪械么?”呼丹迟疑问道。 他原本以为自己不一定有机会接触这些枪械的。 “不光是使用枪械,还有如何领军带兵,拿着这些枪械该如何打仗,要学的可不少,你虽会说一些官话,但是也得学会汉字,如今学汉字有汉语拼音,倒是不难学。”卫靖说道。 呼丹看向兄长,他虽然特别想学,但这带兵打仗的事兄长能同意自己学么? “去了就认真学,尽量多学东西,咱们这跟京城离得实在太远,去一趟不容易。”葛丹正色说道。 三个月后,呼丹带着人到了京城。 第五百九十一章 一眼 “叮铃叮铃叮铃——我比你快!” 千里迢迢走了三个月来到华夏都城——没错,如今京城在大家的嘴里变成了华夏都城,呼丹还没进城门就发现了亮点。 此时正值京城初秋时分,天高气爽,一群衣着华丽的小少年骑在怪异的车子上,那车子只有前后两个轮子,然而他们骑在上面却没有倾倒,这群小少年显然正在比试谁跑得更快,类似他们的赛马活动。 到了城门,除了鸿胪寺的官员在等候呼丹之外,竟然还有皇后宫里的内侍在等着他。 “老奴见过呼丹王子,给王子请安,宫里收到缙山县电报,娘娘料想您今日到京,特命老奴前来接应。”老内侍笑咪咪说道。 “辛苦了。”呼丹双手合十说道,心中已经料到了这一点,他进入中原地区后,一路上接待的官员说的都是接到上一个他行经地区官府的电报告知他的行踪,他们便即做好了相应的接待准备。 他虽然年岁不大,也知晓此事的厉害之处,若他不是前来做客而是入侵,这电报一发,各处接报后再统一调兵遣将,他早就被围困了,不是战死就是被擒。 皇后是因为呼丹是自家闺女小叔子才对他特别看重,呼丹到驿馆收拾好后直接跟着老内侍进宫,完全不必遵守外邦属国要进宫需要通过鸿胪寺递上申请那一套程序,当然,呼丹也是作为皇家亲戚而不是一国王子的身份进宫的。 呼丹第一次来到京城,见识到这天朝的煌煌气象,想到自己行走了这般遥远的路程才走到此地,而自己是由西边过来,据说京城南北都有大片广阔国土,更甚者,听卫五哥说华夏如今在海外亦有着广阔疆域。 而他们的龟兹,快马跑上两天都不用就到别人的领地了。 果然是天朝上国! 呼丹心中既仰慕又庆幸,他的王嫂可是这天朝上国尊贵的公主,难怪他王兄对王嫂这般看重,凡事都以王嫂的喜好为先。 因为是以亲戚身份进宫,呼丹便没有到勤政殿觐见皇帝,而是带上昭阳公主让他帮忙带给各人的礼物直接到了皇后宫中。 进宫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收敛神色,虽然对这皇宫里的一切都很好奇,但也尽量不东张西望,跟着老内侍一路往前走。 “王子请稍后,待老奴前去通报。”老内侍笑咪咪说道。 这龟兹小王子长得俊眉朗目,相貌迥异汉人,瞧着竟比他兄长当年还要惹眼两分。 呼丹微微点头,老内侍进去很快就出来说道:“王子请随老奴进屋。” 呼丹拿出到寺庙礼佛的庄重姿态跟随内侍走进这宫殿,沿路的宫女在他经过时都微微屈膝给他行礼,过了门厅往里一处宽敞院落,排屋正中间屋门敞开,屋里的人都往外看过来。 呼丹一进门就感觉到这屋子格外明亮,有光从屋顶照射下来,他注意到这屋子的窗户都是透亮的玻璃,这玻璃龟兹也有,也是从中原运过去的,就是价格奇高,只有他王嫂屋里的窗户全装上了,别的屋子就只装了一两面窗户。 “呼丹给娘娘请安!娘娘金安!”呼丹在老内侍的示意下双手合十躬身给坐在正中的妇人行礼。 皇后看着呼丹就好像看到几年前的女婿,心中百感交集,温声说道:“王子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快请坐,用些茶点。” 按说过一两日再召呼丹进宫为好,但是外邦小国来使往往以进京后能第一时间进宫为荣,再加上她也思女心切,便直接让人接呼丹进宫。 “多谢娘娘赐座,呼丹带了王嫂给您的礼物,请您过目。”呼丹说道,尽量做出老成持重的样子。 “快呈上来。”皇后说道。 屋里还坐着大皇子妃二皇子妃太子妃和五皇妃六皇妃等人,都是因为呼丹要进宫就过来等着的, 礼物自然不是只有皇后的,而是所有人都有,只是皇后的礼品比较特殊,是一副一丈长两尺宽的千佛图,这千佛图乃是用金线在绢帛上绣出佛像,展开来金光闪闪,佛像形态各异栩栩如生,如果张晓瑛看见了一定觉得很眼熟,因为这也是收藏在某外国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一般人难以亲眼目睹,博物馆也只是展出了一比一的照片。 众人“啧啧”赞叹,只觉得这千佛图仿佛发自圣光,感叹龟兹不愧为千年佛国。 皇后看过了就让孙嬷嬷收起来放回匣子里,准备放到她自己的小佛堂中供起来。 除了皇后的礼物,皇妃们的礼物也都差不多,都是各种品质极好的绿松石青金石红玛瑙制成的带有龟兹风格的珠链,只有萧元锦的稍有不同,除了珠链外还有一串粉红色的水晶,这串水晶晶莹剔透,没有一丝杂质,美不胜收。 “这水晶珠串还真就是得央央戴着才相得益彰。”太子妃赞道。 “可不就是,昭阳眼光仍旧这般好,央央如今越发忙了,有好些日子没见她了。”二皇子妃说道。 “她来电话说了,有个手术,会晚一点进宫。”皇后说道。 分完了礼物,众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呼丹的身上,皇后仔细地向他询问了昭阳公主和孩子们的各种情况,得到了许多卫靖不曾告知她的细节。 呼丹慢慢放松下来,尽自己所能把龟兹和周边各小国城邦的种种习俗给屋里的妇人讲述,因为这些地区都是他王嫂去过的地方,他发现这些可以说是这个帝国最尊贵的女子们都表现出了对他王嫂的羡慕之情,这让他不由得暗自自豪,描述起来也就越发绘声绘色。 他的官话带着龟兹口音,众人听得不真切时他还需要解释一下,来来回回的屋里气氛温馨又热烈。 “安阳公主到。”门外有小内侍禀报,呼丹停下话题,众人也都看向门外,皇后说道:“这孩子总算来了,再不来就该摆膳了。” 呼丹也随着众人往外看,来人是位公主,他是需要向公主行礼的,这些礼仪他作为一名王子是清楚的。 然而他一眼望去后就愣住了,只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天山神女,全身血液似乎已经凝住,只剩下心脏在“砰砰砰”地跳动。 来人只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身上的衣裳并没有多华丽,发髻上也没有太多饰物,然而越是这般,越是显得她脱俗出尘宛若仙子。 呼丹此时完全忘了他的礼仪,目光随着萧元锦的移动而移动,直到萧元锦走到他面前站定。 屋里其余的人也都注意到了呼丹的反应,不过大家都不以为怪,绝大多数小郎君第一次见到萧元锦都是这般反应,只是汉地儿郎多些理性,而呼丹毕竟来自异邦,一时忘形也是难免。 “央央,这位便是来自龟兹的呼丹王子,你昭阳姑姑的小叔。”皇后笑咪咪给萧元锦介绍道。 呼丹一下反应过来,此地可是华夏天朝的皇宫,眼前这位可是尊贵的公主,自己这般可是大大的失礼。 他忙站起来对着萧元锦深深地躬下身子,却不知晓该说什么,只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地发着热。 “呼丹王子请勿多礼。”萧元锦微微对呼丹屈膝还礼,微笑着说道。 她当然也留意到这位龟兹王子的失礼之处,只不过类似的目光她见得多了,特别是她开了妇产医院以后,于是她在医院便大多都是戴着口罩。 为了显示对呼丹的重视,皇后留他在宫里用膳,萧元锦少有进宫的时候,因此也留了下来。 只是对着自己面前的佳肴,呼丹却完全尝不出味道,回到驿馆的当天晚上,呼丹第一次难以入眠,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一道绝美的身影。 而此时此刻,张晓珲却正面临着一场恶战,远处的海面上星星点点,数不清的船只正在向舰队逼近。 终于来了! 第五百九十二章 海战 此时海面上风浪不大,望远镜的镜头里,典型的阿拉伯船只正以扇形列队向东海舰队接近,前面的几首旗舰首尾相接,就像这一把扇子的扇柄。 这显然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海战舰队,船上除了有巨大的三角软帆之外,每首船舷两侧都有二十几根长长的船桨伸出船体作为辅助动力,这显然不可能是商船,商船可顾不起这么多水手,也没必要,毕竟风力是免费的,商船也不可能集结出上千艘船只的舰队。 这两个月来张晓珲已经收到了许多往来华商的情报,那就是阿拉伯海陆续出现了许多军舰,他们在阿拉伯海上训练各种队形,显然是准备进行大规模军事行动。 阿拉伯人一直在地中海地区与别的教派对抗,练就了娴熟的海战技能,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事实上垄断了海上丝绸之路的贸易,靠着做中间商赚的盆满钵满,实力越来越强大。 上个时空的历史中,这个时期他们由于内部纷争实力已经大不如前,如果当下也是这般,那这一战他们应该是准备使出全力,要把大乾海军一击必杀,然后再挟胜利之威派人到大乾谈判,曾经他们跟大唐之间的怛罗斯之战也是这样,虽然最后是他们赢了,俘虏了大量的唐军兵将,但很快又派人到长安跟大唐和谈,各种软话说尽。 而且他们显然也摸透了大乾海军的现状,清楚如今的大乾海军虽然火器凶猛,但是可以出海远航作战的船只并不多。 阿拉伯海战喜欢使用一种大杀器,也就是猛火油,据说这猛火油的最大射程将近五十米,当初就是大食国人传进我国的。 这都不是问题,东海舰队的这一批舰船比上回张晓珲带去新洲的又改进了许多,由于提高了炼钢工艺,铁不再是稀缺资源,船体外包裹的铁皮更加厚重结实,蒸汽轮机的功率提高了不少,装备的火炮最大射程也达到了五千米以上。 问题就是船只数量差太远了。 对面的舰队应该是当下海上力量除了东海舰队以外实力最强的一支,浩大的船队占据了广大的海面,高扬的船帆接天蔽日,远远望去气势俨然杀气腾腾。 说真的,张晓珲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般规模庞大的舰队,毕竟现代海战一个航母战斗群的配置包括潜艇最多也就是十二艘各种舰只,就算某超级大国的十一个航母战斗群同时出动也不过百多艘船只,那场面远远不如眼下的景象震撼人心。 这景象既然难得一见,张晓珲默默地拿出手机录下一段视频,之所以他面对强敌仍旧这般淡定,当然是他早有准备。 在古代动辄出动上千艘船只的海战并不少,663年大唐跟倭国的白江口海战倭国就出动了超过一千艘战船,四万多兵力,然而唐军仅以176艘战舰一万兵力以一比四的对比以少胜多大败倭国,烧毁了倭国四百多艘战船,击毙俘获倭兵无数,从此倭国开始虚心向唐朝学习,一批批遣唐使登陆中国,而大唐也尽心尽力教给他们各种技艺。 鉴于此,张晓珲不止一次地组织舰队进行了对抗超大舰队的作战演练,对对手可能会使用的阵型都进行了推演,因此不光张晓珲不慌,就算是一个最普通的士兵都不慌。 不慌归不慌,还是要重视,轻敌大意思想要不得。 整个舰队人人严阵以待,各司其职,等着张晓珲所在的旗舰发号施令。 他们如今所在的区域为阿拉伯海,对对方舰队来说有地利优势,他们毕竟更熟悉当前海域的海况,然而他们遇到的是张晓珲,这里也是张晓珲曾经所在舰队的巡游路线。 对面庞大的船队借着风力和人力,船只在海面上对东海舰队布下包抄之势,这时代只有张晓珲他们的舰船上有汽笛,也难以用汽笛对他们进行沟通提出警告。 不过张晓珲也想给他们一个教训,打服了才能立威。 对面庞大的舰队改变阵型成了一个牛角阵,彻底挡住了东海舰队的前路,摆明了自己的意图就是要阻击舰队的,张晓珲把他们改变阵型的过程都录了下来。 对方船队大部分船只进入了射程之内,张晓珲才下令攻击,不然这上千艘船只靠近再打被它们一拥而上就麻烦了。 炮火首先集中在牛角阵最中间的位置,那里前后船只最密集,也是对方攻击的主力舰船。 阿齐兹面无表情地站在船头,看着从远处呼啸而至的那传说中可怕的火炮炮弹击中自己舰队中的船只,突然后悔自己的举动了。 他万万没想到双方距离如此之远对方便发起了攻击,这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原本以为对方火炮的射程最多是比他们的火油远上那么一倍两倍距离,那他拼着损失一些战船也可以使用群狼战术通过接舷战围死他们。 可从这般遥远的距离便开始炮轰,还没等他们船队相接只怕他的战船就被轰完了。 而且,他绝望地发现,虽然相距甚远,对方的每一颗炮弹都准确地落在了船体上,随着火光爆起,被击中的船上水兵们惨叫连连,即便是他自己旗舰上的士兵也惊得瞠目结舌。 不用说,自己想要在海上把这大乾的舰队彻底消灭的计划失败了。 第五百九十三章 会面 此时阿齐兹的舰队虽然仍能保持基本阵型,但是军心已然大乱,毕竟谁也没见过此等可怖的武器——对面的船只都没看清楚,可是人家的杀器已然击中己方船只,简直就像传说之中的幽灵船队。 “大将军,此火炮凶猛,趁着敌军未至,我等提前撤退保存实力罢!”阿齐兹的副将说道。 他们如今四面强敌,若是在此战中折损过多属实不妙,而他们已经获知华夏舰船的大杀器名为何物了,对这些甲板上竖着巨大圆筒的船只模样也很熟悉,毕竟见过这些舰船的人不少,他们手上就有不少这些船只的图画。 阿齐兹脸色铁青,死死盯着对面被他的舰队围得死死的小小一点华夏海军舰队。 “不忙,他们的炮弹数量有限,总有打完的时候。”他给副将打气道,同时也给自己打气。 然而他话音未落,一枚炮弹击中了他的旗舰前方水线处,强烈的震荡把甲板上的人都震得飞了开去。 阿齐兹好不容易从甲板上爬起来,发现船头已经往下倾斜,心中一惊,急忙趴着船舷往下看,船体果然已经被破开一个大洞,海水正从破洞涌入船舱。 阿齐兹抬头看向渐渐靠近的对方舰队,如今他看得清楚一些了,只见对方的旗舰船头上的几人中有一人手持一样物件放在眼前,阿齐兹虽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确信那人此时正在观察自己。 他这一生从未感觉到如此绝望。 这绝望不是因为他面临死地,而是突然发现了一个强大到自己难以对抗的力量出现在这世间。 在他庞大船队的包围下,对方没有逃离反而迎面驶过来,在双方根本没有接触的情况下他的船队被打得支离破碎,而对方轻松自在淡定自若,仿佛不是在作战而是在观赏斗鸡。 这是拥有何等的实力才会如此反应,而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这支小小舰队的实力极大地碾压了他的庞大舰队。 而且,阿齐兹悲哀地意识到,他的旗舰目前为止仅被炮弹击中一次,不是对方不能继续打击他,而是对方手下留情,同时也在警告他,对方完全有能力在作战双方没有任何接触的情况下全歼了他的舰队。 而由于阿齐兹的旗舰被炮击,船上的划浆手都停止了划桨赶去底仓舀水,船只也停止了前进,旗舰周围的船只也大多数被击中,没被击中的水兵和船长们都很茫然无措,都在等着阿齐兹的表态。 要不怎么办?若是双方离得近他们还可以不顾一切冲上去杀他个你死我活,可这会不是大伙都在船阵中么?自己冲出去这船阵可就破了。 当然,如今船阵虽然还能成型,但具备战斗力的船只已经不足一半了。 “停止炮击,减速。”张晓珲下令道。 他并不想要消灭对方的有生力量,此消彼长,最好就是让那一片区域保持力量平衡,互相牵制,免得朝廷还得腾出手来应对他们。 传令兵大声把张晓珲的命令传送出去,轰轰的炮声停下,海面上一下子显得安静许多。 阿拉伯舰队更是陷进了一种奇异的沉默中,他们的船只毁损严重,但人员死伤并不多,然而此地是外海,人活着船坏了也一样回不去。 “大将军,对方应是没有炮弹了!”阿齐兹的副官兴奋说道。 阿齐兹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心中多少还是想搏一下,正要下令没被损毁的船只继续前行,一发炮弹又呼啸着击中了他的船头,接着对面又是一轮炮弹轰击。 这一轮轰击很快停下,阿齐兹心中哀叹,爬起来后下令敲响撤退的锣声,同时亮出白旗。 对方已经手下留情,而且一再警告,若是自己仍旧冥顽到底,全军覆没就在眼前,而对方没有赶尽杀绝甚至未下重手,说明自己在对方眼里还有价值。 有价值就好,有价值就有活下来的机会,能活下来便有绝地还生甚至反击的可能! 既然举了白旗投降,按例便要到对方旗舰上面见对方主帅,阿齐兹自己的旗舰在遭受了两发炮弹的轰击毁损更严重了,大量海水往船舱里灌,船工禀报已经无法补救,只能弃船了。 他们的船只不大,阿齐兹只能转移到另外一艘虽然也有损伤但没有灌水的船上,举着白旗往张晓珲的旗舰划去。 “将军,他们来了。”王峰对张晓珲说道。 “准备接待,咱们要以礼相待,非作战人员列队迎候。”张晓珲说道。 可以集结出这般庞大的船队,这位阿拉伯将领地位定然不低,很有必要结交一番。 越是靠近东海舰队,阿齐兹越是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森森寒气,等到他们终于与张晓珲的旗舰接舷,他才明白这寒气来自何方。 原来这被涂成黑色的船壳外竟包了一层铁皮! 而他们自己的战船不光是木头做的,为了追求船速船身还比华夏的舰船小了将近一半,若是这华夏舰船跟他们的船只对撞,那简直就是鸡蛋碰石头。 两艘船的船舷高度也不一样,阿齐兹能看到对面舰船甲板上两队士兵笔直地排列站立,但他毕竟也是身经百战的将领,这种小架势自然吓不到他。接舷板架好后,阿齐兹带着副将走到对方船上下到甲板,只听一声口令,士兵们同时做了一个动作,把原本竖着立在自己身边的什么拿到了身前。 阿齐兹此时才注意到士兵们拿到身前的物件,之前他的注意力都被甲板上巨大的炮台吸引了。 把物件由木头与铁管组合而成,在铁管上头套着一根寒光闪闪的尖刺。 阿齐兹不禁暗自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这华夏并不仅仅是有铁舰火炮,这些士兵们手上的只怕也是极为厉害的杀器,可笑自己竟还觉得把他们引到岸上便有了优势。 两排士兵的队列尽头,一名年轻华夏将领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仿佛他并不是到船上受降,而是两军将领的正常会面。 第五百九十四章 电话 “院长,通了!电话通了!我们所长请您过去。” 一名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在张晓瑛的办公室门外喜笑颜开说道,他是一路跑步过来的,说话间还直喘气,小伙子胸前挂着一张工作证,工作证上有他的照片姓名和所在科室信息。 科学研究院的工作人员越来越多,各个研究所所在的院落就像大杂院一般,没有工作证就会很麻烦,年初的谋杀案最后查出来的结果指向某个岛国,真相触目惊心,这个岛国派了许多人以大乾本地人的身份默默潜伏了很长时间,窃取了无数技艺,他们甚至一度想把张晓瑛掳回他们本国,那一回张晓瑛凌晨被围攻就是他们的手笔,幸而后来张晓瑛的护卫被升级,他们不再有下手的机会。 皇帝大怒,下令在全华夏把这个岛国的人中有涉密的全部抓起来送去服劳役,查明没有涉密的也被送到偏远地区居住生活,永世不能返回故土,不管是华夏本土还是外疆都不允此国之人踏入半步,朝中甚至有人建议出兵教训他们。 这一点皇帝没有同意,如今大乾有更重要的事情,没必要把兵力用在教训这撮尔小国之上,虽然千年之后这个岛国长成了一条毒蛇,但如今它远远威胁不了大乾,只需关注它的发展动向便好,若是敢来侵犯再教训不迟。 因为此事的影响,朝廷对一些关键技术的保密工作进行了加强,张晓瑛因此见识到了我国古代动用国家力量后的能量,她代入想要窃密的人找出各种漏洞都难以找到,看来她是不适合做一名间谍人员的。 科学研究院工作人员都穿着精简利落方便行动的工作服,他们中什么人都有,有手工工匠,有学生,有道士,特别可喜的是也有女性工作人员,虽然人数不多,但总算是个开始,这也是因为大伙习惯接受张晓瑛的才学,其他女孩再做这些事情也就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了。 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安平郡主若是无才,大家伙还能坐上这火车,用上这电灯吗?说不定都染上天花病死了! “太好了!”张晓瑛高兴地说道,从堆满资料的办公桌前站起来出门跟着这小伙子往物理研究所走去,在工作场所她也不让大伙喊她“郡主”了,大家都称呼职务名,研究院里都是“周所长”,“刘工”,“马总”,“小潘”之类的,大家都根据工作证上的职务姓名喊人。 张晓瑛也不例外,胸前挂着她自己的工作证,因为研究院不时有新来的工作人员,许多还是从各个郡县调来的,他们并不一定认识张晓瑛。 穿过院落往后走就到了物理研究所,由于各学科知识之中也有穿插,分得并不是那么清楚,大家都需要互相支持,因此这些研究所都在一个大院里面,方便往来交流和安保工作,最主要的是方便张晓瑛到各个研究所了解工作进程。 “院长,您请进这间屋子。”进院门后领着张晓瑛过来的小潘对张晓瑛说道,同时对屋里的人说道:“张院长来了。” 屋里五六个围着桌子的人都转过身来,他们年纪都不大,在十六岁到二十岁之间,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笑容,纷纷给张晓瑛行礼:“见过院长!” 张晓瑛摆摆手说道:“你们太棒了!” 她接过话筒,对着话筒“喂”了一声。 “院长,我们成功了!哈哈哈哈哈,竟然成功了!”周乐浦的声音从听筒传来,虽然带着“沙沙”的杂音,但完全不影响交流,只要再优化一下就好。 “这事得给你记一大功。”张晓瑛笑道。 这些现代科技产品要带到大乾来都等着她跟严明昊制造出来是不现实的,也不应该这么做,需要发动人民群众的力量来加快实现。 “别,给我府上第一批安装就好!”周乐浦说道。 上个月他府上终于安上了电灯,是京城的发电厂建好后第二批装上的,第一批是给学校和科研院所和医院安装,第二批给朝廷办公场所安装,第三批才是给各府安装,他祖父在自家主厅灯亮的一刻像孩子一样在屋里一边笑一边绕圈,指着屋里的牌匾说他终于又能看清楚上面的字了。 这个电话他也希望能让老爷子第一时间用起来,虽然老爷子使用这电话大概率是拿来骂他,因为他现在差不多是以研究所为家了。 老爷子不能当面骂他,通过电话骂他也行,让老人家骂几句也是一种尽孝的方式。 “这个我做不了主啊!”张晓瑛说道。 就好比安装电灯,京城各府权贵世家为了争第三批安装的名额,有人都闹到皇帝面前去了,反正张晓瑛家中还没安上呢!虽然发电机电线电灯都是她主导弄出来的,但发电厂是朝廷建的,电力这种关键资源还是由国家主导为好,所以论资排辈她家在京城确实排不上号,也就只能等第四批了。 好在如今从石油中提炼出了煤油,光亮度比蜡烛亮上十倍不止,还做成了煤气灯,这种灯由于亮度极高,几乎可以媲美电灯,曾经在没有通电的时代用来做街灯照明,现代还有部分城市在使用这种煤气灯作为路灯照明,张晓瑛家里现在室内照明使用煤油灯,室外照明使用煤气灯。 至于石油,在南洋的一座荒岛上就发现了不少,严明昊亲自带队去安装开采提炼设备,比起在陆路运油,还是在水路运输成本更低,在一个月前可以直接使用的煤油就已经送到京城了,由于用电价格也不低,许多平民百姓更愿意使用煤油灯,京城的夜晚也因此更多光亮,而且皇帝也有意在京城的繁华街道铺设路灯,现在正在让人究竟是安装煤气灯好还是直接用电灯好。 张晓瑛也是研究成员之一,要她定那自然是直接上电灯,但是照明预算有限,电灯成本高,如果安装电灯只能小范围安装,煤气灯可以把京城的主要街道都安上,这么一来也可以放开宵禁了,京城的商业活动必将活跃许多,届时北宋开封府的繁华热闹景象也就可以重现了。 说起来,张晓瑛还挺喜欢逛夜市的,但是大乾只有不多的日子放开宵禁。 周乐浦想到张晓瑛府上也没有安上电灯,不由得有些心亏,大方说道:“那便罢了,若是我府上比您府上先排上安装电话,我让给您好了。” “不用,我家电话应该是第一批安装的。”张晓瑛笑道。 她家没电灯也就是他们自己家里不方便,可她家没电话是老皇帝不方便,她家离皇宫不近,不管是找她还是找她爹,从宫里派人跑她家一趟挺麻烦的,难怪皇帝都是把重臣的住所安排在皇宫附近。 确定了电话已经制作成功,张晓瑛进宫给皇帝汇报工作。 “这么说,朕的声音可以传到许多里地以外?”皇帝问道,如今张晓瑛再给他汇报工作成果他淡定多了,也可以更冷静地思考。 “回陛下,是这样的,若是可以铺设足够长的路线,理论上多远都可以。”张晓瑛说道。 “能不能像无线电台那般,不铺设线路亦可把朕的声音传出去?”皇帝说道,华夏疆域越来越大,铺设线路那得铺设多少才行啊! 张晓瑛默了一下说道:“这自然是可以的,不过不好保密啊!陛下,您要说点什么很容易被人听到啊!” 皇帝来了兴趣。 “朕要说的自然不怕被人听到,越多人听到越好,安平,你说百姓们想不想听到朕的声音呢?”他问道。 “那还用说吗?自然想听到啊!安平在莘庄的祖父祖母若是能亲耳听见您说话,只怕都要激动得睡不着觉!”张晓瑛微笑答道,趁机给皇帝拍马屁。 不过这也是事实,古代普通人哪里有机会接触皇家人呢?更何况还是皇帝,能听见皇帝的声音可不就会这样么? “那便做一个这般的出来,朕在宫里说话,整个华夏都能听到。”皇帝说道。 他想到的还有更多,若是有了这般的神器,那便可以教化蛮夷之地的民众,听张大郎说那遥远的外疆仍旧有许多未开化的原始部族,使用的竟然还是石头。 “陛下,您说的这个叫广播电台,可以播报新闻,天气预报,放说书先生的评书,名伶唱戏合唱团合唱的曲子都可通过广播电台传送出去,不过大伙要接收还须得有一个收音设备,再通过扩音喇叭放出去。”张晓瑛尽量说的详细一点。 同时心中暗自佩服,皇帝就是皇帝,那格局绝不是她可以比得上的。 皇帝满意地点头说道:“朕想要的就是这般,安平,你就知晓把曲子传播出去,若是可以把科学种田的知识传播给农夫们岂不更好?比如可以教大伙如何种土豆红薯南瓜,或者在种棉区教大伙如何种棉花,这些作物都是新鲜庄稼,并非所有人都会种,再则你不是说要普及教育么?也可通过这广播教汉语拼音。”皇帝说道。 这…… 张晓瑛对老皇帝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说到底她还就是一个只想着吃喝玩乐的没有脱离低级趣味的人,愣是没想到广播电台还有这些功能啊!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她所处的是视频时代了,习惯学什么都要看着视频,以前她爹妈不就靠着录音机学习英语的吗? “陛下,您真的太了不起了!”她由衷地赞叹道。 皇帝忍不住笑了,哪句话是例行拍马屁那句话是真心的他当然清楚。 “去吧!电话做好了你家里得先安上。”他挥挥手说道。 张晓瑛辞别皇帝出宫后绕路到阑珊阁点心店取她今天早上订的蛋糕,今天是她哥十八周岁的生日,他自从来到大乾,只有第一年的生日在家里过,原本他们一家也不太在意,但是今天是他在大乾的十八周岁,还是不太一样的,张晓瑛的十五周岁及笄也过得很隆重,不光皇后送来赏赐,连皇帝也有赏赐送来,家里还办了酒席,毕竟她有郡主的封号在身。 只是她的及笄礼刚过,卫国公夫人便跟她老妈商量她跟卫靖的婚事,让她好一阵头大,好在她老妈坚持原则,对卫国公夫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礼,从生理卫生角度给卫国公夫人普及了各种知识,卫国公夫人才没再提这事了。 在京城的家人给张晓珲庆祝生日的同时,张晓珲正带领着东海舰队穿越好望角海区,由于时差的关系,京城的夜晚正是好望角的中午时分。 跟阿拉伯人打了那场海战后,他带领着舰队直奔亚丁湾吉布提,在那里设立了华夏在非洲的第一个海军基地。 ------题外话------ 今天码得多一些啦!感谢大家支持!祝大家平平安安远离病毒! 第五百九十五章 通过 此时京城虽然已经入冬,但好望角地区刚好处于春夏之交,避过风暴最频繁的冬季,气温不冷不热,有利于大家适应当地的水土。 之所以先到吉布提,是因为它与阿拉伯半岛隔海相望,现代时向西北可以进入红海通过苏伊士运河进入地中海,往东可直通阿拉伯海和印度洋,是全球最重要的的海上贸易通道,正因为如此,这里也是海盗最猖獗的海域,所在的亚丁湾也是张晓珲极为熟悉的区域,我国的第一个海外军事保障基地就设立在吉布提。 虽然现代的吉布提面积不大,但是由于它的地理位置扼守亚丁湾和红海要冲,战略地位极为重要,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除了我国的军事基地外,那一片地区还有美国法国日本的军事基地,也是美国在非洲的唯一军事基地,其地理位置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而吉布提刚好就位于阿齐兹部落的领地,阿齐兹到张晓珲旗舰受降后,便没再回到他自己的舰队,跟着张晓珲一路好吃好喝回到现代的亚丁港,此时亚丁湾名为“阿丹”,是阿拉伯地区的重要港口城市,阿齐兹的舰队就是在这里集结的。 而阿齐兹跟着东海舰队航行的一路又让他大开了眼界,东海舰队的船速比他们的船速起码快了两倍,一路远远地把他的舰队甩在后面。 而让他意外的是,张晓珲并没有要他们向华夏称臣纳贡,而是拿出地图来划出一片区域作为华夏的海外军事基地,要求他们的势力完全退出。 阿齐兹大大松了一口气,这块华夏海军将领看上的地区虽说是在他部族的领地之中,但他们其实也没有真正管控,退不退出影响不大。 另外一个情况也让他完全傻眼,这位华夏海军将领拿出来的地图竟然比他们自己手上的精确了不知几何,跟这地图相比,他们仅有的行军图就像是一个笑话,而且这位华夏将军问了他住哪里之后,拿出了他所住城镇的地图出来,他看过后冷汗直接从后背渗出—— 这也太可怕了,竟然连城中的街道分布都显示清楚,哪怕是住在城里的人都不能画得这般一目了然。 若是这华夏将领想要攻城……阿齐兹不敢再细想下去,因此张晓珲让他在受降协议书上签字他痛快签下,甚至还担心张晓珲反悔。 张晓珲也没什么可反悔的,他画下来的区域比现代的吉布提还大,这地方除了地理位置极为优越,别的可以说要啥没啥,既不适宜耕种也没有什么矿产资源。 而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丛林社会,有了军事力量也就有了一切,这片地带人口众多历史悠久宗教派别复杂,不值得花太多精力进入,只要控制住交通要道即可。 东海舰队在亚丁港停留了一个多月,期间阿拉伯半岛上的部落首领们轮番前来跟张晓珲会面,张晓珲在亚丁湾进行了一次军事演习,等到东海舰队离开时,一支前往华夏都城的大型队伍也随后出发。 东海舰队随后又在东非海岸线的中部重要港口达累斯萨拉姆停留,在现代时这个港口是北京奥运会火炬传递途径的唯一非洲城市,也是我国援建铁路坦赞铁路的起点,据说郑和下西洋时也到了这一带,但显然发现这里实在太荒凉便没有停留。 也难怪郑和连停都不停一下,这一带直到十九世纪才有阿拉伯人在此地聚居,郑和到的时候大概只有野生动物听他宣读皇帝圣旨,现在比郑和当时所见也没差多少,反正海军战士们登陆后连大猩猩也没见着一个,更别提黑人兄弟了。 但是郑和看不上的地方在张晓珲眼里可是宝贝,这里有着非洲最高的高峰乞力马扎罗山脉,靠近非洲最大淡水湖,也是世界第二大淡水湖,拥有众多河流,水资源极为丰富,是非洲众多河流的发源地,也是非洲野生动物的乐园,著名的东非大裂谷都在这附近。 这一带既有雪山高原湖泊,也有低洼的裂谷,地形地貌复杂多变,形成了独特的生态环境,随处可见斑马、长颈鹿、大象、犀牛狮子豹子等野生动物,在现代时是各国游客们最喜欢前往的旅游胜地。 野生动物自然不是张晓珲看重这里的原因,如今的地球上只要人烟稀少的地方到处遍布野生动物,连他家后园子的湖里都不时有野生飞禽停留,大概它们也知道他妹妹不允许府里的人伤害它们,据说在后园子停留的鸟类数量越来越多。 而是只要开发非洲,那这里就是最好的起点,跟美洲一样,如果华夏不进入非洲欧洲人早晚也会进入,阿拉伯人也会进入,而且阿拉伯人现在应该已经注意到了非洲内陆,只是由于非洲北部被广大的撒哈拉沙漠阻隔,东非也被水流湍急不适合航运的大河隔开,普通人难以进入内陆他们才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但是他们谈话中都跟张晓珲提到了这一片广袤的大陆。 我国古代对这里没有没有留下名称,张晓珲给起了个地名叫““坦东港”,留下部分人在这里修建驻地后,舰队继续南下,终于在今天到了好望角海域。 短期内,这里必定会是重要的航线,因此这一带需要建造灯塔港口,其实张晓珲这一趟出海探明海路后,朝廷便会组织民夫工匠前来,当然也有可能是流放的罪犯。 由于不在风暴季,张晓瑛又给他预先查看了这一带的天气洋流信息,虽然海况远远谈不上好,跟别的海区比起来明显是风高浪急,张晓珲仍旧带领着舰队稳稳地驶过了好望角最险恶的区域。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洋面,张晓珲微笑着对旗舰上的士兵们说道:“你们又完成了一个壮举,进入了从来没有人类进入的海域,可以载入史册了。” 南岛人往西最远的就是马达加斯加,好望角海域实在太凶险了,他们的独木舟难以抗拒那些海浪,而非洲西海岸绝大部分都是荒漠,根本没有补给,以当下的欧洲北非所掌握的航海技术没有人类可以从北非沿着西非海岸线航行。 士兵们忍不住欢呼起来,虽然过程惊险,但是跟着他们的将军,似乎龙王爷都在护佑着他们! 第五百九十六章 年夜 又到了大年除夕夜,虽然因为安装上了电灯,柳泉胡同一号宅子——哦,现在叫“定海侯府”,处处张灯结彩,可仍旧是没有往年的喜庆气氛。 这是因为定海侯府里没有定海侯,张晓珲没像往年那样在府里过年,大伙心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好在府里小朋友多,过年总是他们最开心的时刻,今年府里的团宠是萧敬腾——当然这是张晓瑛瞎喊的,他现在还没起大名,因为他哥叫“蛋蛋”,大伙都叫他“二蛋”。 二蛋长得跟他爹萧十二一样结实健壮,从小就显示出了他的武艺天赋,七八个月刚会爬的时候就自己爬上了一棵桑树,简直像是猴子托生,萧十二所有的空闲时间都被他占据了。 张晓瑛的护卫队是可以持枪的,京城里的个人护卫有持枪资格的还真没几个,而且张晓瑛自己也有一把在大乾绝无仅有的手枪,那就是她跟卫靖回现代时卫靖被人拿来顶着后腰的那把,当时卫靖把人推开的时候那把枪没一起扔出去,跟着到大乾来了。 据她哥说这是92G型,是我国最常用的警用配枪,性能可靠,弹匣有十五发子弹,比大乾目前生产的手枪好多了,就是子弹跟大乾生产的不能通用。 因此除非张晓瑛出城,萧十二也不必时刻都跟在张晓瑛身边了,他现在负责训练整个定海侯府的护卫,不光定海侯府需要护卫,如今公司规模大了,一些关键部门关键人物也需要护卫,像严明昊出入也有两名护卫跟着,在当下的社会环境中还是存在打家劫舍的各路山贼的。 吃过年夜饭后,大小朋友们都聚在侯府前院放鞭炮烟花,因为是刚搬入的宅子,就是要多多放烟花爆竹才喜庆。 对张家来说,定海侯府太大了,前面的两座宅子每一座都比原来的张府占地更大,位置也更好,张晓瑛自己的郡主府只有前院住着护卫们,后院的院子都还空着,现在又多了这么多宅子,连她老妈那么爱买房的人都觉得发愁,建议把莘庄的张老爷子跟两个老太太都接来。 可是张德源发电报回去跟张老爷子说了后——没错,电报也开放给民间使用,属于公共设施,仅适当收费,电报所门前一天到晚都有人排队,人人都对这新兴事物好奇得不行,若不是官府主办的,谁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口信瞬间就能传到相隔上千里外的亲人所在的地方。 张老爷子一开始也不信,后来人家跟他说这发报员还是他孙女教出来的,他马上便相信了,想了一肚子话要叮嘱张德源,结果最后听说发电报要按字数收费,一个字就要二十文钱,老爷子便干脆利索地回了一个“否”字,多一个字也不带说的。 其实邺城的发报员已经不是张晓瑛培训了,她只培训了第一批,再从第一批学员里挑了几个聪明伶俐表达能力强的重点陪训成讲师,她就算完成任务了,只是最后考核时她会到场,毕竟发报员要求非常严格,特别是军中的发报员,来不得半点马虎。 南瓜土豆都大了,三岁多的孩子跟着府里的哥哥姐姐们一起玩,根本不用大人操心,府里也安全,张芍药从小带他们俩也很用心。 于是张晓瑛跟她爹妈三人躲进了房车,房车现在没有对南瓜土豆开放,他们还小不懂事,啥时候说漏嘴了就麻烦了。 平日里张德源跟李岚是不大进房车来的,毕竟房车再大跟房子比起来也还是小得多,局促得很,特别是他们如今住习惯了大宅子,就更加呆不惯房车了。 但今天是年三十,他们只能进入房车才看一看张晓珲到了哪里。 手机上的地图软件也能看,但是不够清楚,张晓瑛用的是她哥教她使用的某地图软件,据她哥说这是他以前用的,一般人接触不到,登陆需要一系列手续,有一次他试着登陆,没想到竟然成功了,只是他们仅能看到当下时空的地图。 张晓瑛移动着鼠标,在大西洋上搜索,她爹妈也跟着她一起眼睛盯着屏幕。 “贝贝那里,那里有一串,看看是不是。”李岚指着屏幕上的一个小点说道,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可以在电脑上找儿子。 前年儿子遭遇风暴时闺女在家就好了,要不能发电报也行啊!马上让闺女找一找是不是能找到她哥,这样也就不会发生公主南下泉州的事情了。 “不是,我哥早就过了这里,快到中美洲了。”张晓瑛说道,继续移动鼠标。 “为啥不在南美洲直接登陆呢?这不是近很多吗?”李岚问道。 “我哥说他怀疑维京人已经在现代的纽芬兰岛一带活动,所以要去看个究竟。”张晓瑛说道。 “走这么远。”李岚忍不住说道。 从这地图上看,儿子如今跟他们之间相隔得真叫天远地远。 正说着,一旁的蓝星三号接收到了信号,张晓瑛打开外放。 “贝贝,过年放烟花了吗?”音箱里传来了张晓珲的声音。 她们三人使用的频道是加密的,只有他们三个人使用,而且这三个电台的电波可以穿透房车屏障,即使把电台拿进房车也一样可以使用。 “小珲,你在哪?”张晓瑛还没回答她哥的话,她老妈就高兴地问道。 “妈,您也在啊!我登陆现代的海地古巴了,我爹在吗?他以前不是还到过古巴学习访问了三个月吗?”张晓珲说道,声音低沉又稳重,听起来让人分外安心。 现代的古巴公共医疗卫生做的特别好,他爹准备提拔当领导的时候去过一趟,这还是他们小时候的事情了。 “你爹在,你现在怎么样?有吃的有喝的吗?有没有受伤?”李岚问道。 她之前都是听闺女说哥哥到了哪里哪里,走了多少多少天,但因为她回家要陪着南瓜土豆,还一次都没跟儿子通过话呢! “妈您放心,我们带的罐头还有三分之二呢!因为补充了维生素C,船员们也没有坏血病的症状,比上一趟出海好多了,就是有些船员水土不服拉肚子,吃几天药也就好了。”张晓珲说道。 “哥不是说水土不服吃豆腐吗?我记得你们在船上做豆腐的不是?”张晓瑛问道。 “得吃当地的水做的豆腐,我们每次登陆一个地区都是先用当地的水磨豆腐,绝大部分人都没事,总有那么几个不行的,不过吃了随队军医开的药丸就好了。”张晓珲说道。 “哥那你见到原著民了吗?”张晓瑛问道。 她话音刚落,便听到音箱里传出一种怪异的声音,那种声音听起来好像大猩猩群闹了窝似的。 对面的张晓珲说道:“这不就来了,我出去看看,爸妈贝贝,新年快乐!我先下线了!” “哥哥小心毒箭!”张晓瑛急忙说道。 “知道,放心吧!”张晓珲说道,随即关了电台。 张晓瑛跟她爹妈看着电台面面相觑。 “贝贝,快看看地图软件,你不是说这软件可以观看实时动态的吗?快找一下你哥在哪。”一直没能轮上跟儿子说话的张德源说道。 “对对对,”张晓瑛赶紧找到现代的古巴搜寻,终于在一个海湾看到了她哥的舰队。 第五百九十七章 碰撞 上百艘独木舟快速地接近东海舰队,他们的船速如此之快,以至于刚刚被发现就已经到了眼前。 当然,之所以刚刚被发现,也是因为此前他们隐蔽得相当好,这一带的海湾植被茂盛,四处都是红树林,形成大大小小的航道,非常适宜隐蔽。 而即便海军战士们跟着张晓珲出海的这一两年见多识广,独木舟上的人仍旧令他们惊异不已,这些人头上罩着各种野兽的头骨,能看出来的头骨中有鳄鱼的,有狗熊的,有不知是虎还是豹的,还有更多的是不知名动物的。 他们几乎是裸体的,胯部仅用一块小小的树叶挡住私部,所有裸露在外的身体都画满了各种颜色的符号,同一张脸上涂了红黑白蓝的多种颜色,他们远远地对着舰船上的士兵呲牙裂嘴做出凶狠的表情,就连牙齿上都贴着碎贝壳。 这些独木舟前来的速度快得值守的士兵都来不及禀报张晓珲,王峰也匆匆来到甲板上,休息的战士们也都出来了,他们都好奇地看着不远处的独木舟和上面的人。 “将军,幸亏您阻止了我等贸然登陆!”王峰心有余悸地说道。 他此前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了这周围的丛林许久,完全没有发现这里面隐藏着这么多的船只,于是向张晓珲提议上岸,但是被张晓珲否决了。 张晓珲默默地看着这些用极其夸张的张牙舞爪的动作来掩盖内心恐慌的原住民,原住民们口中发出类似动物的嚎叫声,手中挥舞着长矛和石刀,那石刀是用两块半米长的木片夹着小片的黑曜石制成,看起来锋锐无比。 但是他们显然只是想把舰队吓走,并没打算动手,毕竟头上戴着那种动物头骨不方便活动,另外他们手上这种黑曜石刀并不是为了把人置于死地,玛雅文明的一大特征就是活人祭祀,而祭祀所用的祭品正是他们所捕获的俘虏,谁捕获的俘虏越多,献给太阳神的祭品越多,谁就是部落中的勇士。 当时他们跟西班牙人的战争中就吃亏在这一点上,西班牙人对他们的要害下手,就怕他们死不了,他们倒好,下手时尽量避开对方要害,生怕敌人死得快没了祭品。 张晓珲不由得想起妹妹跟他提到的一件事,在哥伦布当初登陆的地区附近,也就是欧洲人最早接触到原住民的中美洲地区,比如墨西哥的拉丁裔中,超过九成的人口父系染色体为欧洲,而母系染色体为原住民的比例接近九成。 这就表明了美洲原住民被欧洲人带来的病菌灭绝的说法值得怀疑,因为不管是天花还是别的什么病菌,都不会对男女区别对待,更有可能是他们把男人都杀了把女人留下来,为了掩盖这样的事实才拿病菌来背锅,起码阿兹特克帝国的灭亡跟病菌的关系不大。 张晓珲其实也不确定要怎么应对这些原住民,事实上他带领舰队进入这个区域也是一种试探行为。 按照记载,上个时空美洲大陆上的三个成规模的文明有两个就发生在中美洲,一个是离他们不远的尤卡坦半岛上的玛雅文明,一个是尤卡坦半岛北边的现代墨西哥城所在地的阿兹特克帝国,另一个则是远在南美洲的安第斯山脉上的印加帝国。 如果记述准确,在尤卡坦半岛上的玛雅城邦十世纪就已经被废弃,玛雅人四散迁移,随后玛雅文明逐渐衰弱,到了十六世纪由于欧洲人的到来灭亡。 而形成阿兹特克帝国的前身部落原本是一个发展水平不高的小部落,直到十一、十二世纪才从北美洲迁移到了墨西哥中央谷地,吸收了周围的玛雅文明遗留后在1325年建立城邦。 又过了一百年,在1426年,阿兹特克联合周围的部落结成了阿兹特克联盟,最终成立了国家,然而不到一百年,西班牙人埃尔南科尔特斯在1519年就从张晓珲现在所在的地方出发踏上了这片土地,给阿兹特克帝国带来了灭顶之灾。 算算时间,如果事情的发展跟上个时空差不多,那么此时阿兹特克部落大概刚刚开始迁移到这一片地区,脚跟也还没站稳,更别提建立什么城邦了。 他们一开始被当地人逼得只能到一个大湖中间的湖心岛上建造定居点,最后帝国成立时湖心岛上建起了一个面积十二平方公里,人口达到了三十万的城池,这样的城池比当时欧洲的任何一座城市都大。 而且这个城池规划完整,布局合理,最重要的是家家户户门前的浮排上铺了泥土,在上面长满了鲜花绿草,把整座城池装饰成了一座梦幻般的水上花城,让第一次进城的西班牙人惊叹不已。 这么美丽的城市也被西班牙人完全毁坏,再在废墟上建起了现代的墨西哥城,如今成了墨西哥的首都。 但是由于欧洲人没有记录信史的习惯,后人大多是根据他们之中某个人的日记或者是信件寻找真相,而这些写信写日记的人为了各种目的也不会如实记录甚至胡编乱造。 再加上欧洲人进入后,纯种的原住民被杀死的杀死病死的病死,剩下的数量极少,记录本部族历史的树皮手抄书籍也被西班牙人烧毁,仅留下了三本,熟知本部族历史的祭司也被杀害,所以美洲文明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并不能完全确定。 “这些人在此地生活了千百年之久,我等初来乍到,不可轻举妄动。”张晓珲说道。 对这些土著人来说,东海舰队的舰船实在是过于巨大,他们不是没脑子的人,因此只是远远地虚张声势,并没有动手攻击。 这一片地区岛屿众多,许多岛上有天然良港,便于船泊停靠,自欧美的大航海时代就是许多海盗的藏身之处,可见这一片海域的复杂之处。 原住民喊了一阵,渐渐停了下来,毕竟一直嚷嚷也挺费嗓子的。 熊爪紧盯着眼前这些庞然大物,他是本部落最勇猛的人,也是部落酋长,因此他绝不是莽撞之徒,发现这些巨船后,他马上集合了部落里最多的独木舟,一路悄悄跟随着巨船来到了此地。 第五百九十八章 献祭 对峙双方都在沉默,对熊爪来说,他不能理解这巨船是如何制作出来的,但他明白能制作出如此巨船的部族定然不简单,便好似城中可以建造出那高大祭塔的祭司和权贵,他们手中掌控着神灵赋予他们的神秘力量。 这巨船驶入了他们部族的捕鱼海域,他们心中惊惧,连年干旱,听说玉米的产量下降,太阳神需要的祭品越来越多,城里的祭司和城主派出卫队四处抓捕青壮男子,可如今连海上也出现了这般掌控神秘力量的巨船。 若是这巨船上的人群也需要祭品,那他们只能再移居到别的海域去了,不是他们不想给太阳神献祭,实在是他们的部族献祭了太多强壮的人,已经从一个原本还算强大的部族变成了一个弱小的部族了,每每和别的部族发生争斗都被掳走不少人成为别的部族的祭品,再这样下去,部族就该灭亡了,于是从他父亲当酋长开始,他们便停止祭祀,移居荒岛远离陆地休养生息,如今部族总算是又开始壮大起来。 部族壮大起来他们原本也准备重回陆地,只要有了足够的祭品,太阳神雨神玉米神总会继续眷顾他们,可他们还未来得及去捕捉祭品,便先发现了这些巨船。 这船上的人看起来个个高大健壮,原本也是最好的祭品,可他如今只能祈求自己部族的人不会被他们抓去当成祭品献祭,好在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附近的水道。 如今他需要了解这些人的目的,是偶尔路过还是要在此地常驻,看来他们是不会被吓走了。 张晓珲当然是要在这里建设永久驻地,这里地处南北美洲中部,紧邻隔开太平洋和大西洋的最窄陆地巴拿马地峡,现代的巴拿马运河就修在这里,这条运河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有了这条运河,即便不算跨洋海运,仅是南北美洲东西两岸的货物运输都可以免于绕道南美洲最南边的合恩角,运输距离节省了一万四千多公里。 而且也需要在这里修建补给点,方便日后过往的船只补充给养,还要修建无线电台,这次他在锡兰停留时京城送了大量物资到锡兰,包括电台罐头药品等等,这都是家里为了支持他出海加快速度生产出来的。 张晓珲拿起望远镜观察了一下海面, “用迫击炮把前面那座礁石炸了。”张晓珲拿起望远镜观察了一下海面,伸手指向原住民身后五十米的一座冒出海面的礁石,那礁石露出海面一米左右。 军事演习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的威慑手段,把自己的实力亮出来,大多数时候都能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他在亚丁湾演习过后那些酋长们脸上的笑容就真切多了,希望这些原住民也能看得懂,看懂以后就自行散去。 “是!”王峰应道,转身过去安排炮击。 熊爪发现这巨船上的人们并没有想要抓他们当祭品的意思,反而把他们当成了什么奇观,一边看着他们一边互相议论,若是想抓他们此时应该已经有所行动了,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巨船来就来吧!只要不抓他们当祭品就行,他也会约束族人不要轻易抓这些人当祭品。 “我们走罢。”他对自己身边的兄弟说道,然而话音刚落,一道他从未听见过的怪声响起,接着一声巨响从他身后传来。 熊爪愕然转头,直见他们日常经常路过的一块石头少了一大块,露出浅色的内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异的气味,而最靠近礁石的独木舟上的人也不知是被震得还是被吓的,好些掉进了海里。 坏了,这些人要动手了!他正想大声下令大家赶紧躲进水道,然而接着两道巨响把他的族人吓懵了,他们纷纷在独木舟上跪了下来,嘴里喃喃着祈求神明息怒。 熊爪也懵了,因为他看到那礁石在三声巨响过后便消失不见了,那伴随着响声发出来的光亮只有天上的雷神才能发出。 他不由自主地跟着跪了下来,还把自己头上的兽骨摘了下来,此刻他心中再不怀疑,这巨船上的人必是神族,比城里的祭司还要高级得多的神族。 难怪他们不抓俘虏当祭品,他们自己就是接受祭品的神族,何必自己去辛苦抓捕呢! 神族啊! 熊爪心中既害怕又激动,他竟然有亲眼目睹神族的一日!但是他们方才的行为是不是惹恼了神族,因此神族才毁了那巨礁以示警告呢?如何才能让神族息怒呢? “豹牙,快起来,我有话要对你说,”熊爪拉起跪在他身后的弟弟,“我决定把自己献祭给神族,日后酋长之位便由你担任。” 豹牙愣住了,接着马上反应过来,使劲摇头说道:“大哥,你是部族最智慧最勇猛的人,部族不能没有你,换我去献祭。” “若是不由我去献祭,只怕难息神族之怒,”熊爪摇头说道,脸上带着决然的神色,“能献祭给神族,本就是荣耀,有一回山神发怒,也是我们祖父自己去献祭了才息怒的。” 豹牙呆住,他自然记得那件事,那是他还很小的时候,岛上的一座山山顶冒出白烟,众人都说是山神发怒会带来灾祸,部族献祭了许多人都没用,祖父便自己爬到山顶,往山口纵身跃了下去,山神果然便息怒了,那山头不再冒出白烟。 “神族接受了我的献祭后,你须得想法子让神族接受我们的部族做他们的仆从,成为神族的仆从,得到他们的庇佑,便无需再惧怕城中的祭司,部族也能返回祖地。”熊爪叮嘱弟弟道。 “我记住了。”豹牙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既难过又害怕,可也明白大哥说的是真的,部族里没有了大哥,如果不能得到神族庇护,只怕很快就会在跟别的部族争斗中衰亡下去。 “给我上色。”熊爪说道,弯腰拿出了一个竹筒递给豹牙。 旁边独木舟上的人也听到了熊爪的话,默默地过来帮着豹牙把熊爪全身上下都涂成了天蓝色,这是天空的颜色,是最高贵的颜色,只要祭品才有资格涂上这个颜色。 熊爪身上很快被涂满了颜料,众人默默地目送着他独自坐着独木舟往神族所在的巨船划去。 “将军,他们在做什么?”王峰惊异地看着那些土人问道。 这些土人不光没有马上乘着独木舟遁走,反而一个个跪趴下来,离他们最近的那艘独木舟上的首领模样的人竟然让人把他全身涂满蓝色涂料。 “大概是被吓过头了。”张晓珲说道。 对于还处于石器时代的原住民来说,这三发炮弹的轰炸效果无异于神迹吧! 张晓珲也大致查阅了玛雅文明的一些记载,尽可能多的了解在哥伦布到达美洲前美洲大陆的方方面面,他看到过一幅壁画,对照那副壁画的内容,这些土著人的行为,应该是在准备某种祭祀仪式,而且是由首领亲自献祭。 张晓珲不由得对这名首领起了几分钦佩之情,虽说这种献祭行为很是愚昧,但文明发展到这个阶段就是会经历这种事情,我国古代的殷商时期也是盛行人祭,虽然手段没有这么残忍,但也是把人当成了祭品,而这名首领选择自己献祭,起码算得上是有担当的,也足够有勇气。 “下去几个人,把那个浑身涂成蓝色的首领带过来。”张晓珲吩咐道,有心救下这首领一命,不过他话刚说完,那首领就动手划着独木舟过来了。 炮弹是从旗舰发射的,熊爪自然也是划向舰队旗舰。 “放绳梯,让他自己上来。”张晓珲说道。 在众人的注视下,熊爪爬上了巨船,他不敢随意观看,上了船就径直朝着张晓珲走过去,不知为何,他就是能感受到这巨船上的人中神族非他莫属。 士兵们也并没有拦他,因为张晓珲原本就是要把他带上船的,也因为熊爪身上光溜溜的,只有腰间的绑带上挂着一把黑色的小刀,这把刀是他们部族给神灵献上祭品的专用刀具。 熊爪步伐坚定地走到张晓珲面前跪下,解下小刀双手举过头顶递给张晓珲。 第五百九十九章 蛇神 这把匕首只有七八寸长,刀柄是某种动物腿骨制成,因为年代久远已经变成了棕黄色,黑色的锋刃闪耀着暗光。 张晓珲接过这把匕首,这是一把典型的黑曜石刀,美洲没有制造出青铜器,但是把石器玩得登峰造极,他们会把黑曜石打磨成类似万寿果的形状,而在冷兵器时代,黑曜石作为武器也威力巨大,作为一种石头,它的莫氏硬度比普通的钢铁还硬上一到两个点,由于它可以被打磨得非常锋利,而且被黑曜石刀破开的伤口不容易感染,在现代仍然用作眼科手术刀。 这把黑曜石刀刀身呈现优美的弧形,它的主人显然对它异常珍视,张晓珲看了一遍就递还给了熊爪。 对他来说不过是把石刀,对眼前这个土著人来说也许就是他们部族祖传了上百年的传家之宝。 然而张晓珲的举动却让熊爪产生了误会。 熊爪把自己做成了祭品的样子走到了巨船上,以为张晓珲是接受了他的献祭,但是张晓珲把黑曜石刀还给他,意思是让他自己动手。 倒也是,神灵怎会动手取祭品呢?他们只需要旁人把新鲜祭品送到他们的嘴边就行了。 熊爪接回黑曜石刀,把头伏在张晓珲脚下说道:“伟大的神灵,熊爪愿意成为您忠实的仆从,请您护佑熊爪的部族。” 他想当然张晓珲是能听懂他的话的,神族么,自然什么语言都能听得懂。 他说完这句话,直起身子双手握着黑曜石刀高高举起,随即往自己胸口插去。 说时迟那时快,张晓珲飞起一脚,黑曜石刀从熊爪手中飞出,插进船舷的木头里。 这个变故大伙都没想到,熊爪不可置信地看着张晓珲,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莫非嫌弃他这个祭品不够鲜嫩?还是另有一套献祭的流程? 其实张晓珲早有准备,他们语言不通,需要一个事件让这些土著人明白他们不会抓人活祭,消除他们对东海舰队的恐惧,为了让他们明白这一点,就要在他们献祭的过程中阻挡下来。 “请起身。”张晓珲对熊爪说道,同时做了一个手势。 熊爪听不懂,也不敢妄自猜测张晓珲的手势的意思,因此仍旧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两名亲兵上前把熊爪架了起来,张晓珲说道:“把他带到我的舱室。” 语言不通实在是个大麻烦,甚至由于两地人类互相隔绝太过久远,双方的手势表达的都不一定是同样的意思,张晓珲想到妹妹为了跟他来到美洲苦学玛雅语言,虽说也不知道她究竟学的怎么样,但总好过他们什么也交流不了。 京城定海侯府,张晓瑛跟她爹妈全程观看了她哥跟原住民的交流过程,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声音。 “这些原住民也看不出来跟咱们是一个人种啊!”李岚疑惑地说道,“他们在鼻子上挂一个像牛角似的弯钩,这得多疼才能穿过去呢!” 真没想到竟然有这么个软件,她如今心里好受多了,虽然不能像在现代那样跟儿子视频聊天,但能看到儿子好端端的在那里站着,她放心多了。 而且,这简直比现代时还好呢!现代儿子执行任务时她们可没有条件全程观看,连儿子在哪个犄角旮旯都不知道。 “他们的头发是黑色的直发,皮肤看不出来是因为平时都不穿衣服晒黑了,他们好像也没有遮阳的概念。”张晓瑛给老妈解释道。 “这人怎么浑身涂成蓝色?”李岚说道,他们先是找到挂着帅旗的旗舰,才在舰上找到张晓珲。 “不好说。”张晓瑛说道,她其实是知道这个人被涂成蓝色是为了献祭,但是担心吓到她老妈就没直说,万一一会出现血腥画面就关掉屏幕不给她老妈看就行了。 “这人要往你哥船上去吧?”李岚又说道。 “哎呀!你哥怎么踢人家啊!”过了一会李岚又说道。 张晓瑛很是无语,她老妈菩萨心肠,要是亲眼看到卫靖杀人的场景说不定都要逼着她跟卫靖分手了,当初听说她哥把人家头颅砍下来眼一翻差点没晕过去,明明她哥做的这个工作就是免不了要打打杀杀的啊! “他不踢万一这人偷袭伤的可就是小珲了。”张德源终于说了一句话。 “哦!也是,那是得踢。”李岚说道,要伤她儿子,别说踢了,趁早杀了最好。 “他们离开甲板回舱房了,赶紧跟你哥连线。”她又拍拍张晓瑛。 张晓瑛也理解她老妈的心情,她哥带着舰队通过好望角的那天她就全程跟踪了,后来每天睡觉前她都要找到舰队才能安心入睡。 张晓珲带着熊爪进了自己的舱房,熊爪浑身僵硬,不知道张晓珲要把他怎么样。 张晓珲打开电台,电台里传出了张晓瑛的声音:“哥哥,你在吗?哥哥。” 熊爪浑身一激灵,腿一软又跪倒在地喃喃祈祷。 这个舱室不大,只有他跟这名神族,押着他进来的两名士兵并没有跟着进来而是站在门外守卫,而他方才听得分明,这名神族是男声,这像鸟鸣般动听的女声像是从虚空中传来,这是玉米神还是蛇神啊! 应该是蛇神,蛇神最喜欢躲起来吓人了。 熊爪激动得只知道不停地祈祷,张晓珲听不懂他说什么,只能暂时不理他,对张晓瑛说道:“贝贝,我这有一个原住民,你不是学了玛雅语吗?试试看能不能跟他沟通交流。” “啊?哦,我试试。”张晓瑛说道,她一直也没放松过玛雅语的学习,再忙每天也要听说十分钟,而且她发现现代遗留的使用玛雅语的人群虽然相隔很远,但是彼此的语音差异很小,说明这些语言随着时间流逝的改变并不大,而且还有一种发音属于古典玛雅语的发音。 “你好。”张晓瑛清了清嗓子,心里多少有些紧张激动。 活的古代的玛雅人啊! “你好,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张晓瑛等了一会没听到回音,又继续问道。 话说她最先练熟的就是这句“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还学会了几个口音的发音,这是因为她其实也不太有信心自己讲的玛雅语究竟对不对。 还是没有回音。 “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她继续问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亲切柔和。 熊爪太激动了,一开始听不懂张晓瑛的话,等张晓瑛换成了玛雅语后,他发现自己有些熟悉这些语言,再一听,好像是城里人说的语言,再再一听,蛇神这是再跟他说话吗? “我……我……我是熊爪!”熊爪紧张得几乎失去发声功能。 “熊爪,是狗熊的利爪吗?”张晓瑛问道,原始文明的人习惯用动物的某个部位给自己起名,这一点各大洲的文明都差不多,咱们华夏的姓氏文化是文明高度发展以后的结果。 “是……是狗熊的利爪,熊爪。”熊爪说道。 “很好,这称呼不错,你一定是个非常勇猛的勇士。”张晓瑛夸奖道,熊爪竟然有勇气主动献祭,这一点贪生怕死的张晓瑛是大大佩服的。 “羽蛇神大人,熊爪愿意成为您的守护。”熊爪虔诚地说道,一直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张晓瑛默了一下,这个原住民竟然误会了自己是他们的羽蛇神? 羽蛇神可是中美洲人民最为尊崇的神邸,现代的玛雅遗址中随处可见羽蛇神的形象,在遗存的最大玛雅古城中,有一座金字塔就是以羽蛇神的名字命名的,据说羽蛇神可以控制水源和降水,主宰星辰、发明了书籍,制定了历法等等,还代表了死亡和重生,是祭司们的保护神。 张晓瑛一阵压力山大,想赶紧澄清自己可不是什么“羽蛇神”,这神邸的责任那么大,她可不想去背负,也背负不起。 但是她哥打断了她跟熊爪的交流。 “贝贝,你先让这原住民起来,他还跪着呢!你再问一下他部族里的情况,有多少人,住哪里,除了他们还有哪些部族在这附近,跟他说我们不会抓活人当祭品,以后也不要祭品,但是我们会在这里留下来。”张晓珲说道。 天快黑了,跟这原住民交涉清楚后就该登陆了,大伙都希望赶紧找到淡水洗上澡。 “嗯,好,”张晓瑛应道,把她哥的话尽量清楚地翻译给熊爪听。 她没想到的是,把她当神邸的并不仅仅是熊爪,还有远在欧洲的一伙维京人。 ------题外话------ 最近怎么都没法完成更多的字数,感谢大家支持! 第六百章 装神 稠密的热带雨林中,刚刚经过了一场恶战的一处聚居地满地狼藉,幸存的孩子们有的躲在树上,有的躲在石头缝里,惊恐地看着他们的亲人被捆绑成一串。 更多孩子的亲人被杀死,尸体伏在地上,死的人中也有孩子, 因此活下来的孩子已经是幸运的了,但是失去了父母亲人,他们在丛林里也是危机四伏,即使是一只小小的蜘蛛也能要了他们的性命。 鹰勾也被捆绑在一根长长的竹竿上,这根竹竿架在他的肩膀上,竹竿上一共捆绑了十七八个人,男女都有, 都是他们部落仅存的成年人。 鹰勾是部落首领的儿子,是部落最骁勇的勇士,前一天他们才猎了一头长鼻貘,整个部落欢天喜地吃了一顿大餐,结果今日就遭此厄运。 其实此事早有预兆,多日前他们外出狩猎时便遇到从附近路过的别的部落的人,他们神色惊惶,并没有与他们发生争斗,告知他们仅仅只是路过,不会停留在他们部落世代生存的狩猎区,他阿父询问他们为何离开自己的领地他们并不回答。 如今他明白了,若是那些人说出了真相,他们也一起逃离,这些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令人惊惧的猎手捕获的是谁就不一定了。 其实鹰勾当时就有疑惑了,也跟阿父提起过,但是部落里那么多人,别的人都不以为意,更多的是不舍得离开世代哺育了他们的这一处丛林,这处丛林里哪里有甜美的果子, 哪里有巨大的蜂巢可以采蜜,哪里生长着可以食用的根茎植物,哪一道河溪在什么日子鱼儿最多……他们全都记得清清楚楚,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从来都不必担心饿肚子。 然而如今部落已经毁灭了,鹰勾往四周围看去,想起阿父被这些人杀死前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活下去,带着弟弟妹妹活下去”,他不知晓这些人要把他们带到何处,但他一定要想方设法逃回来! 他们被鞭打着走出自己熟悉的区域,部落幸存的七八个孩子一路跟着他们,里面有他的弟弟妹妹,他们一路哭喊着“阿哥”一路跑着追赶,很快就走到了一条湍急的河流前,弟妹如果进入这条河流一定会被冲走。 “回去!回去!”鹰勾不顾一切转过头对他们吼着,后背挨了狠狠的一鞭子。 “等大哥回来,不要乱跑!”鹰勾没被这一鞭子打倒, 继续转头对弟弟妹妹喊道, 紧接着他的脸上挨了一下肘击, 打的他眼冒金星,鲜血流出了鼻子。 “听到了听到了,我们回家。”妹妹哭着喊道,不想让哥哥再说话,同时捂着弟弟的嘴,不让他再喊哥哥,他们再喊哥哥就会让哥哥多挨一下揍。 五天后,鹰勾跟他的族人被带出了丛林,来到了一处有着许多高塔的城镇,猎手把他们从竹竿上解开,有人往他们身上涂抹颜料,女人们被带到了一座台子上,许多人在台子下叫嚷着,部落里最健壮的女子最先被带下台子,她的男人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另一个男人带走。 鹰勾看不懂这一切,他们部族从来没有出过丛林,他的心“怦怦”直跳,他一直没有逃跑的机会,他们虽然从竹竿解开了,但所有人都被牢牢绑在一起。 他们穿过喧闹疯狂的人群来到高塔下,高塔下汇聚着数不清的人,他们对着鹰勾和他的族人大喊大叫,一群女子在翻着白眼跳舞,到处嘈杂不堪,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另一边聚集的男人手上的长矛都挑着一颗人头。 鹰勾和部族的男子被送到了高塔之上,高塔上坐着好些头戴高冠的人,那些高冠上装饰着长长的颜色艳丽的鸟羽,当鹰勾他们出现在塔上的时候塔下的人群高举着双手欢呼,显得越发癫狂。 “万能的羽蛇神,我们是你的子民,你的怒火让大地陷入饥渴,愿我们的祭品能让你熄灭怒火,愿勇士们的鲜血和强壮的心脏能升华你的荣耀,愿我们的族群更加繁荣以迎接你的到来。”一个身材高壮的男人站起来对高塔下的人们喊道,他说的每一句话 都令塔下的人群更加亢奋。 鹰勾的一名族人被拉到最前面的一根方柱上仰面躺着,他的头和四肢都被人控制着,那名男人——也就是玛雅人的祭司走到他旁边说道:“勇敢无畏的勇士们,用你们的鲜血使这个世界恢复生机,生生世世,感谢你们!” 随着男人话音落下,他手中的利刃插入了族人的胸部,接着生生用手掏出了族人的心脏高高举起,那手中的心脏甚至还在跳动。 躺在方柱上的族人不敢置信地看着在那名祭司手中还在跳动着的自己的心脏,接着脖子一阵疼痛,身首异处,头颅从高塔滚下,被塔下的人用网兜接住,随后身子也被丢下高塔。 鹰勾吓得不敢多看一眼,他没想到他们被抓来是要成为祭品,他以为把他们当成奴隶,他想要逃跑,但是他的手脚都被捆缚着。 终究还是轮到他了,鹰勾被人按在方柱上,在祭司高高举起刀子时闭上了眼睛。 然而祭司举起刀子却没有落下来,天空中响起了一种怪异的呼啸声,塔下的人群也安静下来抬头往天上看去,只见一道道耀眼的光亮升上天空,随后又在空中炸开。 在房车里的张晓瑛长呼了一口气,这些日子她一直关注着哥哥的行动,本来她就想跟哥哥一起到玛雅人的聚居地,知道哥哥登陆尤卡坦半岛后,就每天在卫星地图软件上寻找他的行踪,反正两边时差正好反过来,她的晚上是哥哥的白天,哥哥随身带着电台,她还可以通过电台告诉哥哥周围大致是什么情况,这么一来房车真有些像现代战争的指挥中心。 她跟着哥哥一路到了最靠近海边的一座城镇,目睹了城里正在举行的一场祭祀活动,其实也不算巧合,这样的活动玛雅人三不五时的就会来一次,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让哥哥想法子干预一下,在这一批人被带上祭塔之前,塔顶的玛雅祭司已经杀了一批人了,尸体在塔脚堆着,就算张晓瑛跟着卫靖见多了生死也觉得渗人。 “哥哥,那个祭司停手了!”张晓瑛对着电台说道,眼睛还在盯着屏幕。 “这次停手了下次还会再来的,贝贝,你要是想阻止原住民人祭,不如就将错就错,让他们以为你是羽蛇神,以羽蛇神的名义告诉他们不许再杀人祭祀了。”张晓珲对妹妹说道,虽然城镇就在眼前,但他们也不能贸然冲进去救人,毕竟这是当地人极为重视的祭祀仪式,不能为了救几个人杀更多的人,他只能发射了几颗信号弹。 “这样不好吧?”张晓瑛不禁有些犹豫。 当初她知道有人把她当成什么“瑛痘娘娘”供奉起来从头到脚都不舒服,赶紧在京城进行了科普,强调天花不是她消灭的,是牛痘疫苗保护了大家,呼吁大家不要把她神化,如果不接种牛痘疫苗就算是她自己也避免不了天花感染。 结果现在她要装神弄鬼吓唬玛雅人民? “反正他们也见不到你,也不知道是谁在说话。”张晓珲说道。 尤卡坦半岛不愧是被玛雅人居住了两千多年的地方,到处都散布着小村落,庄稼地虽然不那么规整,但也能看得出来是用心耕作过的,但也有不少废弃的村落和丢荒的土地,据他跟熊爪的交流了解到,这些村落大概也是为了躲避被抓捕当祭品逃离的,有些村落像熊爪的部族那样逃到了海上,有些则重新回到了丛林生活,可见玛雅人的人祭活动多么频繁,造成了大量的人口损失,这大概也是玛雅文明逐渐衰弱的原因之一。 在古代,人口也是重要的资源,否则当初欧洲人就没必要从非洲运来大量黑奴了。 “那我试试吧!”张晓瑛说道。 祭塔上,祭司和城主面面相觑,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这般的事物。 “莫非是神灵要降临了?”坐在城主身边的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说道,他是城主的小儿子,觉得那亮光很是好玩。 城主正想让儿子不要瞎说,以免亵渎神灵,就看到塔下有许多人奔跑进来喊道:“有外邦军队来了!” 城主跟别的权贵们都从他们屁股下的奴隶背上站了起来,高塔下的人群也乱成一团,人们四散奔逃,祭司在高塔上高呼:“不要慌!不要慌!男子聚集准备迎战!女人把孩子带回家中!我们有最勇猛的战士,最智慧的城主,神灵已经降临,她会庇护她的子民!” 人们在祭司的高呼声中冷静下来,男子开始呼喝着汇合,手中举着长矛,有些人的长矛上还留着人头。 城主和祭司也急急忙忙从高塔上下来,他们已经与附近的城邦商议好了互不侵犯,为何突然有军队来到呢? 第六百零一章 进城 眼前的玛雅城镇并没有城墙,祭塔就是城中最高的建筑,别的建筑都围着祭塔修建,于是张晓珲看到闹哄哄乱糟糟的一群手持长矛的男人跑了出来,有部分人拿着玛雅人的黑曜石棒刀,他们没有任何阵型可言,比的就是谁跑得更快能俘获更多敌人,死了也是把自己献祭给了神灵,正所谓虽死犹荣。 “放!”张晓珲一挥手。 这帮人明显是出来打架的,杀了他们容易,但是刚刚踏上尤卡坦半岛就跟当地人结仇,这显然不是一个好办法,不过这些原住民手中的武器虽说原始,但那黑曜石棒刀据说可以直接砍下马头,所以让他们靠近也很危险。 迫击炮弹落在玛雅人武士前面的地上炸开,跑在最前面的玛雅武士被掀起的火烟灰尘糊了满脸,巨大的响声和爆炸发出了亮光让他们赶紧停下往前冲的脚步,突然停下的他们又被身后来不及停步的人撞倒在地,身后的玛雅武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惊着了,一走神就没顾得上闪避前面的人,于是一个挨一个倒了一大片。 等他们终于爬起来,透过面前的烟雾和灰尘,这才看清楚了对面的军队是什么样的,刚刚他们刚转出路口就摔了。 这一看之下,所有人都惊呆了。 对面的军队排列得整整齐齐,人人手中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武器,这倒没什么,他们手中的长矛比那些士兵手中的武器长的多,让他们震惊的是,这些人中有一些是骑在一种巨兽身上,那巨兽比站在它旁边的人还要高出一大截!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神兽,没错,这定然是神兽,不然为何会让人骑在它的身上呢? 而且,这发出巨响夹带亮光的又是何种神物呢? 骑马的是张晓珲和军官,还有张晓珲的亲兵,尤卡坦半岛上的道路修的甚至比锡兰上的还好,因为他们的耕种方式非常原始,连刀耕火种也算不上——他们没有刀,要种庄稼就先把树木稀疏的热带雨林放一把火烧了,再利用这些灰烬作为肥料,拿削尖的木棍在地上戳出凹坑,撒上玉米种子,等上几个月就可以收获了,由于土地贫瘠,一块地种一茬就得休耕几年,需要等待长满足够多的杂草再烧一遍。 因此尤卡坦半岛的森林比别的地区稀疏许多,又因为他们城邦之间的交流往来频繁,道路很平整,这些道理都是玛雅人用脚走出来的,不像亚欧大陆上的道路都会有深深的车辙,因为整个美洲大陆此时都没有使用轮子,也就没有车辆。 而玛雅人没有使用轮子的原因是因为一万多年前人类才迁徙到美洲大陆,在他们还没开始意识到可以驯化动物时,他们强悍的狩猎技能就把美洲大陆上易于驯化的大型兽类杀光了,包括原本起源于北美大陆的野马。 因为没有畜力加成,人类本身的力量有限,用人力拉车运输物品还不如直接携带,因此美洲大陆生产力极为低下,除了原始农业之外也没有畜牧业,这导致了美洲文明两千多年来无法进一步发展。 对面的玛雅武士面带惧色,一点也不像刚刚跑出来时那么豪横,张晓珲对电台说道:“贝贝,看你的了。” “好,”张晓瑛不由得坐正了身子,“熊爪,向对面的祭司告知我到了。” 她这些日子通过电台担任了她哥跟熊爪的翻译,还建议熊爪先送十个小朋友到海军驻地学习华夏语言,因为她哥带了成百套的小学教科书去往美洲大陆。 熊爪激动坏了,这可是学习神族语言啊!学会了神族语言便可与神灵沟通,祭司之所以成为祭司,不就是因为他拥有与神灵沟通的能力么? 他马上在部落精选了十个最最聪明伶俐品性纯良的孩子,让他们每天都去海军驻地读书,他亲自划着独木舟送孩子们过去,然后留在张晓珲身边听使唤,孩子们放学了才把他们接回部落。 他现在已经知道张晓瑛的声音是从电台里传出来的了,更加坚信张晓瑛就是羽蛇神,羽蛇神就栖身在那黑色箱子里,说不定哪天就现形出来了。 “是!羽蛇神大人。”熊爪应道,他没有骑马,连靠近都不敢,心中也对马这种神奇动物敬畏不已。 “祭司大人,这些骑着神兽的神族是羽蛇神大人的使者,他们不会伤害你们,羽蛇神大人就在这里。”熊爪挥舞着双手对前面的玛雅武士们身后的祭司喊道。 祭司毕竟是祭司,虽然心中惊惧无比,但想让他相信羽蛇神到了可没有那么容易。 “羽蛇神大人在哪里?我并未见到他。”他硬着头皮回应道。 “他就在此地,你看地上的大坑,他的怒火可轻易毁灭一切,你快前来与他会面。”熊爪大声喊道。 他们相隔一百多米,好在原住民平时需要大声呼喊传递信息,音量都很大,因此互相之间倒也可以听的清楚。 祭司左右看看,所有人都回头看向他,这事谁也没遇见过啊!最见多识广的自然便是祭司了,大家都等着他拿主意。 硬冲是不能硬冲了,万一对面真的是羽蛇神呢?不然谁那么胆大妄为敢冒冲羽蛇神啊!不怕触怒了神灵万劫不复吗? 不去是不行了,祭司整理了一下头上的羽冠,对跟着他一起出来的城主说道:“我王,我过去了,若是我有不测……” “不会,祭司大人安心,我瞧那些人并不想杀你。”城主忙说道,同时暗暗松一口气,幸好没把他喊上,这些人手握神力,他跑在最后面,刚刚看得清楚,那红光响声太可怕了。 祭司硬着头皮走到张晓珲面前,平日他可是不会自己行走的,出入都由奴隶抬着座轿,只是今日情形紧急,实在讲究不了太多。 “请问,羽蛇神大人何在?”祭司问道,同时警惕地看着马匹,他不敢靠得太近,那神兽鼻子里“呼呼”地喷着气,仿佛随时会踢他一脚。 “我在这里。”张晓瑛答道。 她在屏幕上看着这名祭司慢吞吞走到哥哥面前,一直想着该怎么扮演好“羽蛇神”这个角色。 祭司愣了一下,鼓起勇气仔细打量了一下张晓珲,这神兽上的人类虽说面貌出色,可面上的短须与颈下的喉骨显示他就是一名男子啊!为何发出来的是女子声音? 而且,羽蛇神难道竟然是一名女神灵么? “你不必疑惑,你看不到我,如今你眼前的人是我的大护法,你今日一共给我献祭了十三名勇士,差点就献祭了十四名,你且记住,从今往后,所有的神灵都无需再献祭勇士,日后可换成食物献祭,献祭过后的食物可赏赐给品行良好的民众。”张晓瑛端着声音说道,模仿着刘晓庆表演的武则天,尽量让自己显得高高在上。 祭司“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若说话的不是羽蛇神,它怎会知晓自己今日献祭了几人?普通人不可能在此地就能看到祭塔顶上究竟杀了几人的啊! “羽……羽……羽蛇神大人,小……小……小人冒犯神灵,罪该万死!”祭司颤抖着声音说道。 “我宽恕你,你的部族如今面临危机,皆因你们耕种不当,如今我已派人前去教导你们如何合理耕种,给你们带去更方便的耕种工具,还有耕牛,那是珍贵的牲畜,绝不可杀了食用或是给神灵祭祀。你记住了吗?”张晓瑛说道。 她是想到殷商时期商王为了祭祀不光杀人,还大量宰杀牲口,担心这些玛雅人也有可能会把她哥千辛万苦带到美洲的耕牛给宰了,那就冤了,华夏本土都还没实现牛肉自由呢! “可今年降水量少了许多,井里的淡水越来越少,羽蛇神大人,您能帮帮我们吗?”祭司鼓起勇气问道。 他们费劲心思四处逮人献祭就是希望雨水充沛,玉米丰收,人民不饿肚子造反呀! 张晓瑛默了一下,她就说不能装神弄鬼嘛!这不求雨都求到她头上来了,咱们国家主管雨水的龙王要是不好好工作造成干旱或者是洪涝灾害,那可是会被抬到街上爆晒鞭打的,也不晓得玛雅人的神有没有KPI指标考核。 她快速翻看了一下尤卡坦半岛的天气预报,这时候正值尤卡坦的旱季,雨水本就稀少。 尤卡坦半岛是陨石撞击海床抬高形成的一块陆地,全境都没有一条河溪,下了雨地表水直接渗透到石灰岩的地下河中,偶尔一处的地下河坍塌,便形成了巨大的天然井,玛雅人便围绕着这些天然井建造屋舍,慢慢的形成了城镇。 由于这些地下洞穴互相联通,形成的暗河长达350公里,是世界上最长的地下河,在现代也是洞潜爱好者的圣地,但是到了雨季,这些天然井就成为湖泊,溢出的水甚至会造成洪涝灾害,而这些暗河又与海洋联通,只有最上面的一层是淡水,中间为盐跃层,最下层是海水,因此用水向来都是尤卡坦半岛上的大问题。 咦?这么好! “如今各处都干旱,后日午后会有一场小雨,你们便趁着那场小雨把玉米地翻了罢。”张晓瑛按捺着自己高兴的心情,继续装模作样地说道。 简直是老天爷帮忙,天气预报显示后天下午两点这一带有小雨,这个天气预报软件也极智能,直接在屏幕上选定位它就给你显示出来了,看来所谓的旱季也不是完全不下雨。 祭司深信不疑,忙不迭地双手高举过头顶对张晓珲的方向朝拜,嘴里喃喃说道:“鹰眼感谢羽蛇神大人!请问羽蛇神大人还需鹰眼做何事?” 这祭司的名字可真是够霸气的,鹰眼的意思就是他那那都能看见。 “派人到各城邦通知禁止往取水井里投放祭品,无论是什么祭品都绝对禁止投放,以免使水质变得浑浊肮脏,停止修建祭塔,修建祭塔的劳工换成修建引水渠储水库。”张晓瑛又想起玛雅人似乎会把少女投入天然井祭河神这一说,赶紧补充道。 “是,鹰眼牢记。”祭司猛点头,这些都是他们正在做的事情,羽蛇神竟然明察秋毫都看到了,只有神灵才有如此本事啊! “我由护法在守护,你有不决之处便听他指示。”张晓瑛一不做二不休,把她哥的地位无限抬高。 “是,是!”鹰眼偷偷看了一眼高高地骑在神兽上的这位羽蛇神大护法,只觉得他恍若天神。 就算羽蛇神不说,他也不敢不听大护法指示啊! “好了,你带大护法进城罢。”张晓瑛最后说了一句。 “大护法,请!”祭司恭恭敬敬地对张晓珲说道,谦卑地在一旁引路。 张晓珲虽然已经尽力跟熊爪学习玛雅语一段日子了,但他也不能听懂妹妹跟这位祭司说的话,但他能看懂这位祭司的手势。 在玛雅武士充满敬畏的眼神注视下,华夏第一支军队进入了首座美洲城镇。 第六百零二章 交流 与先前挤满了人相反,祭塔下早已空无一人,只余下塔顶上的权贵和幸存的祭品和看守他们的武士,但是海军战士们知道,不远处的屋舍中隐藏着无数双注视着他们的眼睛。 死里逃生的鹰勾已经站了起来,作为祭品,只有祭司有资格在祭塔上杀他,看到祭司好端端回来了,他心中一阵绝望。 而祭塔上的权贵们看向那跟着祭司和城主进城的军队,见到那一队人兽,他们心中却抽了一口冷气。 与他们常见到的武士们不同,这一队人兽虽然不喊不叫,安安静静地走过祭塔面前,所有人却都有一种感觉——他们握有毁灭这个城镇的能力! 由于战事并未发生,原本躲回自己家中的人们都走出屋门看着进入城镇的队伍,张晓珲训练出来的海军战士虽然不像卫靖的黑旗军那般充满煞气,但在严酷的远航过程中也锻造出了钢铁般的意志,这样的军队光是在一旁走过都能带给人们强烈的威压,所有的原住民都默不作声地看着队伍经过,连小朋友都不敢出声,他们既惊异又害怕整座城池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中,与不久前的疯狂喧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将军,这些土人虽然与我等在衣冠上差异甚大,可瞧着他们的石刻屋舍与行事却颇有殷商遗风。”跟在张晓珲身边的罗桓说道,他是文人,对这些东西向来颇有研究。 这些土人与他们此前见过的大有不同,虽然男子也仅是以一块布条围着裆部,但女子大多着长裙,上身以饰物或是织布遮挡胸部,头发缠绕成各种形状,屋舍多为泥墙石头砌墙,屋顶覆盖树叶茅草,这祭塔也颇为巍峨,显见开化程度已然不低。 “殷商遗风?何以见得?”张晓珲问道。 他是看过有一种说法,周武王伐纣时一支商王朝的东征大军一共有二十万人消失不见,而他们消失的时间与美洲大陆上文明开始兴起的时间接近,猜测他们逃亡时一路逃到了美洲,给美洲带去了文明。 “殷商的人祭亦是在高台进行,且他们的石刻与殷商的石刻极为类似,有些几乎完全一致,我家附近有一座高台,听老人说乃是商时便有了,虽已残破不堪,但那上面仍旧能看到石刻图案。”罗桓说道。 “难怪我亦觉这些石刻眼熟。”王峰也说道。 “他们可是有文字的,这文字据传已使用了千年之久,罗文书你可寻机研习一二,若是可一探究竟自然更好。”张晓珲不想让罗桓他们对玛雅文明有太多先入为主的想法,便没有跟他提商朝东征大军消失的传言。 “竟有文字!”罗桓惊讶,这些土人看起来与野人也不差多少,竟然也会写文识字。 “不光有文字,还有观测星象,计数建造他们都极为擅长。”张晓珲说道。 现代人认为玛雅人点歪了科技树,明明数学天文学极发达,却一直都在玩石器,没有发展出任何的金属冶炼技术。 “果然是秘境。”罗桓说道,不由得有些激动。 海军队伍就在祭塔前的广场上驻扎,因为这一片区域最大的空地就是这里了,祭司跟城主不敢怠慢,把最好的屋子腾出来让张晓珲入住。 他们最好的屋子也就是面积大一些的石头屋子,上面铺着斜面的草棚,所有的家具——其实没有什么家具,屋里只有一些坛坛罐罐,都是看起来很粗糙的陶器,外层装饰有黑红两色的几何图形。 这些屋子没有窗子,也没有门,地上也没有铺着石板,就是平整一些的泥地,尤卡坦半岛地处热带地区,盖房子只是用来遮风挡雨,不必考虑保暖作用。 张晓珲早有心理准备,现在最大的困难就是无法跟当地人沟通,他看看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原住民,不由得一阵头大,暗暗后悔自己没有像妹妹那样抽空学一点玛雅语。 没办法,还是得请出妹妹。 亲兵们手脚麻利地布置好了屋子,他们拿出来的任何一样东西都让鹰眼和城主大开眼界,普通如用木条和厚麻布制成的折叠座椅,摆在桌上的碗具,烧水用的铁壶,等张晓珲拿出露营灯拧开,他们都瞪大了眼睛盯着露营灯,只觉得发出亮光的只能是神物,他们的文字中甚至没有出现“灯”这个字。 张晓珲伸手请他们靠近观看,他们迟疑着上前,却又听见电台里张晓瑛的声音传来:“鹰眼,快去放了祭塔上的祭品,不可再伤他们性命。” 原来张晓瑛一直看着队伍进城,但是祭塔上的俘虏一直都在祭塔上,她担心塔顶上的人再把他们杀了,那她可就白费劲了。 电台装在原来配套的黑色帆布包装袋里,方便提着走,电源线从拉链处伸出来连接蓄电池,为了方便家里人找到自己,张晓珲一般二十四小时都开着机。 鹰眼跟城主都吓了一跳,特别是城主,第一次听到张晓瑛的声音,祭司又跟他说了羽蛇神大人是女子,他马上意识到这声音是羽蛇神的,不然谁会对祭司直呼其名呢? 城主一时惊得脸色煞白,祭司也想到祭品还在塔顶,冷汗都下来了。 他只顾着想让这位护法大人满意,竟忘了羽蛇神大人要他做的第一件事情! “是!鹰眼马上去办!”祭司急急答道,快步跑出屋子对着祭塔顶上喊道: “把祭品放了,羽蛇神大人不再需要勇士的鲜血和心脏,”,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你们也不许再杀他们,他们仍旧是羽蛇神大人的勇士。” 以往的俘虏若是不需要成为祭品,抓捕他们的武士都会在别处把他们杀了以免后患,毕竟抓捕俘虏的时候免不了会伤害他们的亲人,留下这些俘虏的命他们总是会想方设法复仇,可羽蛇神大人可是不让再伤他们性命的。 祭塔上的俘虏们一阵狂喜,鹰勾心情激动,眼睛盯着祭塔下正在清理场地的海军战士们,明白是这些人的到来自己才得救了一命。 祭塔就在张晓珲住的屋子不远的地方,祭司做完了这些事赶紧又回屋向张晓瑛报告。 “把祭品的肉身挖坑深埋,包括他们的头颅,一个都不许留,埋之前撒上石灰,祭塔上的血迹也都撒上石灰。”张晓瑛又说道。 她刚刚才发现那些玛雅人手上的长矛竟然插着人头,虽然现在尤卡坦半岛虽然不是最热的时候,但是这么玩也很容易发生瘟疫,她哥现在就在当地,她必须要多加留心。 装神弄鬼就装神弄鬼吧!只要对哥哥有利,考古发现玛雅文明的衰弱跟瘟疫频发也大有关系,而且由于玛雅人大部分都是吃素,身体并不强壮,他们有事没事还喜欢给自己放血,认为神灵需要食用鲜血,他们便把自己的血贡献给神灵,放血的过程越疼痛说明越虔诚,因此有人甚至通过刺伤舌头放血,这么一来有个什么病便一死一大片。 祭司如今对张晓瑛言听计从,用他的脑子怎么也想不出除了神灵还有谁可以完全隐身只发出声音。 “羽蛇神大人,豹头可为您做些什么?”祭司出门后,城主豹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的护法和他带来的人并不知晓你们的语言,但是你们语言不通,他的人便无法向你们传授知识,你应选出十名聪慧的孩童学习他们的语言文字,同时派人教会他们你们的语言文字。”张晓瑛说道。 这个城邦不算小,给十个读书名额也是有必要的,对两个从来没有过交集的人群来说,翻译实在是太重要了,而且各种血琳琳的教训表明,双向学习也非常有必要,不然只有对方的翻译,把好话翻成什么意思可就难说了。 “是,豹头记住了。”城主忙不迭点头说道,心中惊喜无比——羽蛇神大人原本就是给他们传授知识的神灵,过去了几千年她老人家终于又来传授知识了,虽说是让她的护法传授的,可也许最初时她也是这么做的呢! 张晓珲不知道妹妹跟这位长着奇怪头型的城主说些什么,但是根据这位脑袋狭长得已经算是畸形的程度,张晓珲知道他应该是这座城镇中地位最高的人。 这位原住民的额头向后斜,脑袋又长又扁,玛雅人的贵族认为,这样的外貌特征是神所具备的,他们从婴儿时期用两块木板把孩子的头颅夹住,以便让他们长成这样的脑袋。 这样的人自然需要恩威并施,刚刚已经吓过他们了,而且看起来他们对妹妹也很信服,张晓珲拿出一罐压缩饼干打开,取出一块递给城主,并做了一个品尝的动作。 城主受宠若惊,毕竟向来只有他们给神灵提供祭品,哪有神灵亲自给他们食物的道理,哪怕是神灵的使者也不敢奢想,他怀着虔诚的心情把压缩饼干接过来放进嘴里,却发现咬不动,不过那醇香的味道却是他从未尝过的。 他们的食物很简单,也谈不上什么烹饪调味,用陶盆煮熟便吃了,最多磨成粉末做成面饼,他们身为贵族偶尔可以吃到野兽的肉,腌制过的海鱼,也能吃到些许蜂蜜,更多的是各种果子,牛油果芒果木瓜一类,因此尝到了按照现代供应给军队精心配制的压缩饼干只觉得是无上美味。 而祭塔广场上,越来越多的原住民走近海军战士们,好奇地察看着突然间出现在他们之间的这些怪异的人群,在他们眼里,这些人跟他们长相类似,却又是如此的不同。 ------题外话------ 今天发晚了,手机在关键时刻又充不上电,急死我了! 第六百零三章 城邦 在发现神灵的使者也是跟他们一样食用类似的食物后,城主跟祭司松了一口气,除了拿出储存的最好的食物给张晓珲之外,还给海军战士们提供了主粮,也就是玉米。 炊事班的战士们没有见过玉米,不知道该怎么做,玛雅人虽然已经不再害怕海军战士了,但双方吱吱哇哇谁也听不懂对方的话,最后热心的玛雅人亲自上手,帮着战士们把玉米提到石磨处磨成玉米粉加水调成糊,再用三块石头支起一块边缘略微凸起的陶板,在陶板下烧火把陶板烤热后,抹上玉米糊,烤成玉米薄饼。 这简单啊!厨艺高超的炊事兵战士一看就会了,而且马上脑补出了各种各样的使用方法,炊事兵向来都是解放军的最强兵种,因为他们不光要给战士们做好饭,比如红烧肉必须要炒出糖色,还要冒着纷飞的炮火把饭送给前方阵地上的战士们,于是经常在送饭途中顺手歼灭敌人,因此炊事班经常出现兵王。 这种传统也被张晓珲带到了大乾海军中,炊事兵的战士都是综合素质很高的兵员,他们很快也在跟玛雅人的交流中学会了不少的玛雅词汇,比如“玉米”、“石磨”、“水”等等,同时也教会了玛雅人这些共有的华夏词语,交流就是这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炊事班的战士们用大铁锅做出来的玉米饼就比玛雅人自己做的好吃多了,玛雅人的玉米饼没油没盐,只能填饱肚子,炊事兵们做出来的玉米饼不光抹了一层油在锅底才煎,还有咸甜两种口味。 吃了别人给的东西,战士们也大方地把自己的口粮分给站在旁边的玛雅人品尝,一般成年人都客气地摆手不会接受,小朋友们会忍不住接过来,他们自己吃了一口都会露出惊喜的表情,然后把食物递给身旁的亲人,这亲人大多都是他们的祖父母。 玛雅人都听到了祭司对祭塔顶上的人喊话,认为战士们也是羽蛇神大人派来的,再加上吃了战士们分给他们的口粮,纷纷从家里带来食物回馈给战士们,基本都是南瓜,毕竟像辣椒黑豆这些产量都不高,只有贵族可以享用。 南瓜战士们是见过的,他们自己的营区空地上就种了南瓜,早就摸索出了南瓜的多种菜谱,大伙把南瓜送到炊事班做出了跟玛雅人截然不同的味道,炊事班所在的地方被玛雅人围得几乎水泄不通,他们对炊事班的战士们做的事情都十分好奇,包括看着炊事兵给南瓜削皮都惊叹不已,毕竟除了极少数人拥有的黑曜石刀,他们自己并没有任何工具可以把南瓜皮削掉,而黑曜石刀当然不会拿来做这样的事情,毕竟打磨一把黑曜石刀极为不易,而且黑曜石刀还很脆,割肉可以,砍一些硬的东西容易断。 他们还对战士们带来的炊具极为好奇,部队使用的大锅本来就比普通家庭使用的大,他们会又摸又敲想搞清楚是什么做成的,他们自己的炊具只有陶罐陶盆,盛水储存粮食都是使用陶罐。 不过别说是玛雅人了,铁制炊具一直都是华夏地区对外贸易的重要商品,不光是游牧民族需要,也是海上丝绸之路运输的重要货物,明朝时皇帝回赏给前来朝贡的藩属国的物品中就有铁制炊具,这也从侧面说明了我国古代的冶金技术一直都是处于世界前列,技术遥遥领先,玛雅人对这些炊具爱不释手也很正常。 随着炊烟袅袅升起,祭塔广场一扫祭祀时的血腥味,饭菜的香味飘荡在广场四周,海军战士们也很久没吃到这么丰盛的食物了,岛上的土著人没像半岛上的人那样进行农耕,拿给战士们的只有鱼和一些在丛林中采摘的野果。 按照张晓珲一贯的习惯,他都是跟士兵们一起用餐的,但是因为要维持高高在上的羽蛇神护法的人设,他破天荒在里屋自己吃饭,而且邀请城主豹头祭司鹰眼一起进食,城主跟祭司看着自己面前餐盘旁边放着的筷子傻了眼,虽然心中很想象张晓珲那样使用筷子,却怎么都夹不起食物,他们也不好像以往那般用手拿着食物进食,看着张晓珲灵巧地使用筷子取用食物,他们忽然感觉到用手拿食物显得很粗鄙,下决心一定要学会使用筷子。 部队都是实行分餐制,张晓珲请城主祭司一起吃饭也一样,看到他们尴尬,张晓珲让亲兵给他俩换了勺子,餐盘跟勺子都是纯铜的,沉甸甸黄橙橙的散发着奢华的光芒——这只是在城主祭司眼中看来是这样,毕竟他们的生活中从来没有出现过金属制品,使用这般的餐具,品尝着美味的食物——明明原料都是玉米面和南瓜,可这些神族们做出来的食物味道就是不一样,比他们自己做的好的多。 夜幕降临,张晓珲在自己屋门外挂了一盏大乾生产出来度数最高的电灯泡,光线穿透了尤卡坦半岛上千万年以来的黑暗,惊得围观的玛雅人情不自禁地跪了下来对着灯泡祷告,以为这光亮是羽蛇神大人要现真身。 及至第二天战士们早上操练,杀气腾腾的气势又让玛雅人退避几分,除了不懂事的孩子,成年人跟战士们交往时便保持了一丝敬畏,这正是张晓珲想要的效果——既让玛雅人清楚华夏军队不会伤害他们,又要让他们明白华夏军队不容轻视。 等到雨水按照张晓瑛给到的时间落下,玛雅人欢天喜地,城主跟祭司对张晓珲更加敬畏,只恨自己没有办法跟张晓珲交流,竟然也加入到由罗桓亲自执教的识字班。 识字班虽说只招了十个孩子,但是并没有禁止旁人一起学习,于是每次上课大大小小的玛雅人都围在旁边一起听讲,一开始城主跟祭司还把平民赶走,认为只有权贵和权贵的孩子才有资格学习神族的语言,罗桓制止了他们,并且把这个事情禀报给了张晓珲,张晓珲于是又把妹妹请出来。 “我传授给你们的知识越多人掌握我的力量才会更强大,你们的族群才能繁衍后代生生不息,否则将会招致灭顶之灾。”张晓瑛在电台里说道。 她可不是瞎说吓唬他们,自己不强大欧洲人一到就成了“玛雅文明消失之谜”了。 “羽蛇神大人可以明示是何种灭顶之灾吗?”祭司问道,脸色煞白。 “有一群凶徒会在某日降临,他们为了让你们只信他们唯一的神,把你们的书籍全部烧毁,把掌握知识的祭司全部杀光,你们的子孙后代完全忘记了自己祖先的事情,他们还会杀掉几乎所有男人,只留下女人与他们繁衍后代,你们的城镇只余下废墟,即使废墟上的石头仍旧遗留有文字,但是幸存的族人中已经没有人能读取那些文字。”张晓瑛口齿清晰地说道。 她可没有瞎说吓唬他们,这是曾经发生过的实实在在的事情。 祭司冷汗直流,他完全可以想象到这种情形,为了让人们信唯一的神可不就是得把他们这些跟一百多个神灵都有联系的祭司杀光才行吗? “你们记住,羽蛇神与其他所有神灵都无需鲜血供养,你们需要做的便是让更多人掌握知识,同时接受护法大人的训练,以便凶徒到来时保护自己的家园。”张晓瑛再次强调道。 玛雅文明中除了人祭以外并没有什么别的陋习,当然等级制度还是存在,但这是古代生产力决定的社会形态,玛雅社会中除了权贵阶层、祭司阶层,还有大量拥有自己土地的平民,相比法国大革命以前的欧洲各国的社会构成先进平等多了。 当时的欧洲各国包括俄国的土地都归国王和各级领主所有,农民只能依附领主生活成为农奴,而且由于长子继承制,家中所有的财产都只能由长子继承,许多贵族子弟成为武士阶层,只能靠给别人卖命为生,于是穷困潦倒之下他们只能出海当海盗,继而催生出欧洲大航海。 由于出海当海盗的基本都是一群穷凶极恶的无赖凶徒,他们到了美洲后各种肆意妄为,酿成了无数惨烈后果,贻害无穷,即使到了现代,世界各国仍旧被他们这种掠夺成性的海盗思维所荼毒。 “是,鹰眼记住了。”祭司不停擦着额头上冒出来的汗,再也没有把平民赶走,甚至还要求大家都去听课,万一凶徒来了,要杀也不是只杀他一个,说不定他就幸存下来了呢! 这场珍贵的雨下的时间不长,毕竟是旱季,但是也足够缓解了旱情,让久不见雨水的植物都喝足了水,张晓瑛查了一下尤卡坦过往的气象记录,发现在过去的两百多年来中尤卡坦半岛经历了一次长久的旱情,按照现代的推测,就是这一次大旱导致了曾经繁华的城池势力减小,玛雅文明也随之走弱,但是看来这次旱情基本结束了,往后四十天的天气预报显示三五天就会下一场小雨甚至中雨。 第二天城镇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别的城邦的城主跟祭司,他们都是接到鹰眼派人传信后赶来的,有些人本来还有些将信将疑,但是看到竟然完全按照传信的人口中所说的羽蛇神大人给出的时间下了一场雨,再也没人坐得住,虽然羽蛇神大人并没有要他们前来拜见,但一想到也许别的城主拜见羽蛇神大人而自己却没有行动,便纷纷携带好珍贵物品赶往张晓珲所在的城镇。 张晓珲看着眼前几十个玛雅贵族跟祭司,还有摆满地面的各色玉石珠串,虽然里面不乏一些成色不错的珍珠,但大多数都是一些劣质玉石。 玛雅人喜欢玉,这也是让人怀疑他们的文明来自殷商的原因,因为尊崇玉的古代文明中只有华夏族群和玛雅人所创造的文明,而且据我国考古人员在玛雅遗址的考证,他们的羽蛇神形象跟我国的龙极为类似,都是可以飞翔的蛇形神灵,也许其实就是龙,因为龙跟羽蛇神都掌管降雨。 “各位请坐。”张晓珲伸手做请,鹰眼站在他旁边神气活现地把他的话翻译给众人,他这几天也学会了十来句话。 别的城主看着实在是只有羡慕的份,但是也有一些城主有别的想法,他们都在屋里垫着的蒲席坐了下来,屋子不大,有些人只能站在门外。 “请问护法大人可否请出羽蛇神大人?”一位明显地位比较高的城主问道,他年纪比较大,身上除了胯下围着布条,肩膀上还批了一条绣着图案的披肩。 “我就在这。”张晓瑛没等她哥开口就说道,张晓珲把电台的音量调到最大,她的声音突如其来在屋里响起,众人吓了一跳之后纷纷伏下身子,看来不管哪个文明都有类似含义的动作。 之后城主们一个个轮流给张晓瑛打招呼,明显他们之中也是有排位的,之后那位年纪稍大的城主对张晓瑛说道:“羽蛇神大人,护法大人在此处的居所过于简陋,恳请他移居我的城邦,那里有专门为您修筑的胜殿。” 他想到的主意就是这个,羽蛇神大人的护法大人在哪,哪个城邦的地位自然而然就会更高,将来只怕会压过他的城邦一头,为了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那自然是把护法大人请到自己的城邦去。 “你的城邦是哪个?”张晓瑛问道,她哥现在所在的城镇确实小一些,没有足够的屋子,战士们都只能在广场搭营帐。 “是奇琴伊察。”那位老城主答道。 奇琴伊察啊!这倒真是个好地方,在几百年前以来曾经是尤卡坦半岛的政治经济中心,人口最多时达到了十六万之多,但是经过了这二百来年的旱情,由于淡水不足,许多人迁走,这座城池便渐渐式微,再也没有回到她曾经最辉煌的时刻,但是她在地图软件上观察过这个城池现在的情形,确实比现在这个城镇好上不少。 “此事需由护法大人做决定。”张晓瑛说道,没有马上给这位老城主答复。 第六百零四章 回馈 既是由护法大人做决定,那就要讨好护法大人了!有这个想法的不光老城主一人,大家看向张晓珲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极为热烈,张晓珲听不懂妹妹说的话,突然之间接收到这样的眼神心里总觉得有些毛毛的。 可是城主祭司们也头大,这位护法大人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啊! “你们记得自己的祖先来自何处么?”张晓瑛又问道。 众人以为羽蛇神大人在考校他们,纷纷说道:“自然记得。” “一个一个说。”张晓瑛说道,虽然现代研究玛雅人的祖先确实来自东亚,而且他们的婴儿刚出生时跟中国人一样臀部有青紫印记,而这个特点只有东亚人具备,但是这些玛雅人自己的记忆中还有没有留存就不一定了。 又是那位年纪大的城主说道:“我们的祖先来自大洋彼岸的天国,自海上驾舟而来。” 而且他们的祖先还说天国会有人前来,给他们带来更多知识和财富。 “护法大人和他的队伍便是自你们祖先离开的天国前来,这个国度的名称叫做‘华夏’,你们愿意成为华夏天朝的子民吗?”张晓瑛问道。 按照张晓瑛的想法,尤卡坦半岛不一定需要纳入华夏版图,只要留意不让别的势力进入毁灭他们的文明就行,这样还可以让他们更好地保存玛雅文明的独特性。 众城主祭司面露喜色,又看向端坐面前的张晓珲。 “羽蛇神大人,您是说我们亦可成为护法大人的国度的子民吗?”老城主按耐着激动的心情问道。 成为护法大人国度的一员,这便可以更加接近羽蛇神大人,这样的事情他们原本是不敢想的。 张晓瑛默了一下,不管是在工业社会还是农业社会,尤卡坦半岛缺乏淡水,也没有什么矿藏,老皇帝还真不一定会愿意背这个包袱,反正只要在交通关键节点修建军事基地就行,毕竟美洲大陆大把的土地比尤卡坦半岛好多了,大乾只怕都管不过来呢!那些地方也不像尤卡坦半岛这样有那么多人口,真正是权力真空,她哥登陆尤卡坦半岛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找到玛雅人换回玉米种子,顺便帮玛雅人提升一下生产力。 但大乾也不能光占便宜一点包袱都不背吧!人家愿意当华夏子民你总不好往外推。 “此事也需护法大人定夺,我只能帮你们向他转达你们的意愿。”张晓瑛觉得还是让她哥做决定为好。 众人看向张晓珲的眼神又更加热切了,只恨自己不懂怎么表达心中对护法大人国度的向往之情。 “报告!”门外哨兵高声道。 “报!”张晓珲说道。 “禀报将军,货物到了。”哨兵说道。 “好。”张晓珲应道,站起身来,示意屋里的城主祭司们跟他一起出去。 广场外已经沸腾了,原来是张晓珲到城镇的第一天派人回岛上把他们随船带来的各种东西运到了,玛雅人又见到了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另一种神兽,这神兽虽然不似那叫“马”的神兽神气,可它竟然会帮助人类干活! 他们看到的是四辆由牛拉着的牛车,这四头牛也是张晓珲让人特意挑选的,两头公牛两头母牛,两头母牛身边还跟着一头小牛犊,毕竟大乾跟美洲大陆距离实在太遥远了,这些牲口运到这里真是费了老劲,这样的搭配也避免了近亲繁殖。 本来也可以等到摸清楚状况后从美洲开辟航路到北非或者是欧洲把牲口运过来,这样在海上的距离要短得多,运输起来要方便得多,但是不管北非还是欧洲的人都没有接种牛痘疫苗,张晓珲担心从这些地方运来的牲口把天花病毒带到美洲大陆,他们暂时又没有条件帮原住民接种牛痘疫苗,要是发生天花疫情原住民会非常悲惨,这绝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哞——!”一头大公牛叫唤了一声,站在它不远处的玛雅人一下子四散开来,他们本来也不敢站的太近,但是对他们来说这神兽实在太神奇了,它身上拉着的物品也很奇异。 罗桓带着识字班的小朋友认识牛和牛车,不管是“牛”还是“车”玛雅人的字库里都没有这样的字,“轮子”也没有,牛车上拉着铁犁耙、铁锅、铜壶马灯等物品,对于玛雅人来说都是完全没有见过的新奇物品。 众人看向张晓珲的眼神又更加热切了,只恨自己不懂怎么表达心中对护法大人国度的向往之情。 “报告!”门外哨兵高声道。 “报!”张晓珲说道。 “禀报将军,货物到了。”哨兵说道。 “好。”张晓珲应道,站起身来,示意屋里的城主祭司们跟他一起出去。 广场外已经沸腾了,原来是张晓珲到城镇的第一天派人回岛上把他们随船带来的各种东西运到了,玛雅人又见到了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另一种神兽,这神兽虽然不似那叫“马”的神兽神气,可它竟然会帮助人类干活! 他们看到的是四辆由牛拉着的牛车,这四头牛也是张晓珲让人特意挑选的,两头公牛两头母牛,两头母牛身边还跟着一头小牛犊,毕竟大乾跟美洲大陆距离实在太遥远了,这些牲口运到这里真是费了老劲,这样的搭配也避免了近亲繁殖。 本来也可以等到摸清楚状况后从美洲开辟航路到北非或者是欧洲把牲口运过来,这样在海上的距离要短得多,运输起来要方便得多,但是不管北非还是欧洲的人都没有接种牛痘疫苗,张晓珲担心从这些地方运来的牲口把天花病毒带到美洲大陆,他们暂时又没有条件帮原住民接种牛痘疫苗,要是发生天花疫情原住民会非常悲惨,这绝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哞——!”一头大公牛叫唤了一声,站在它不远处的玛雅人一下子四散开来,他们本来也不敢站的太近,但是对他们来说这神兽实在太神奇了,它身上拉着的物品也很奇异。 罗桓带着识字班的小朋友认识牛和牛车,不管是“牛”还是“车”玛雅人的字库里都没有这样的字,“轮子”也没有,牛车上拉着铁犁耙、锄头、铁锅、铜壶马灯、拉锯、菜刀等物品,对于玛雅人来说都是完全没有见过的新奇物品,因此罗桓教小朋友们认这些物品时他们纷纷跟读,人人脸上都喜笑颜开。 城主们激动得脸上发光,他们虽然没见过这些东西,可他们看得懂这神兽的用处,想他们要运一块大些的石头需要多少人垫多少圆木在石头下方,可这神兽自己就能拉这么多物品!只是不知这般的神兽护法大人会不会给他们使用。 张晓珲让人给牛套上犁耙,在城镇旁边的玉米地里给玛雅人示范犁地,大群玛雅人跟在犁耙后,看着被深深翻开的土地又惊又喜——他们用木棍费多少劲戳多少下也翻不出这样的松土啊!作为资深农耕民族,他们自然清楚土地被翻得越松软庄稼就能长得越好。 当听说这些耕牛跟农具都是羽蛇神大人托护法大人带给他们的时候,许多玛雅人眼含热泪,恨不得在自己身上戳几个洞,但是不行,羽蛇神大人已经说了,不允许他们再用鲜血供奉她。 羽蛇神大人太好了!不光传授给他们知识,连这般的神器都给他们送来,可是她已经不要鲜血供奉了,那他们该如何供奉她才好呢!听说他们努力学习知识便是对羽蛇神大人的最好供奉,那他们一定好好努力,先学会那些书本上的文字,再难也要学。 按照华夏天朝上国的传统,收到赐藩属国的朝贡物品是要回赏几倍于贡品价值的物品的,来到美洲大陆自然也不例外,张晓珲把牛车运来的物品分发给城主们,虽然这些东西在大乾只是普普通通的物品,但在经过了这么漫长的航程后,它们的价值也不同凡响了,对玛雅人来说更是如此。 事实上,张晓珲兄妹俩对玛雅人是心存敬意的,对人类贡献巨大的几种食物玉米红薯南瓜辣椒等都是由他们培育出来,然而在上一个时空他们却遭遇了如此噩运,张晓珲现在的举动也有回馈他们的意思。 张晓珲最后并没有同意到奇琴察伊常驻,而是选择了现代尤卡坦半岛上最繁华的海边城市坎昆的所在地作为海军舰队的驻地,坎昆风景优美,是著名旅游城市,与古巴岛隔海相望。 至于玛雅人希望成为华夏子民,张晓珲觉得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早期文明都有外请国王的情况,比如俄罗斯民族在十世纪时就花了五百金币请求别人当他们的国王。 但他就不想当玛雅人的国王了,免得老皇帝有想法,就在张晓珲摸清楚尤卡坦半岛上的情况,准备启程到亚马逊寻找橡胶树种子的时候,收到了皇帝发给他的召回电报。 老皇帝出事了! 第六百零五章 中风 就在张晓珲收到电报的同时,皇宫里紧张压抑的气氛稍显缓和,太医院的胡院正感激地看向正在给皇帝把脉的张德源。 皇帝已经过了耳顺之年了,大不敬地道一句,古往今来,在龙椅上坐了这般长久的能活到这个岁数仍旧生龙活虎的本就不多,身为皇帝前廷后宫就没有一件是小事,好在皇帝身体底子好,加上现如今大乾国力蒸蒸日上,皇帝心境大好,瞧着再坐十年龙椅都没问题。 谁曾想就在前日大早朝结束后,皇上退朝起身要回勤政殿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倒了下去,幸亏一旁的刘大伴身手敏捷一把抱住他,皇帝才没有磕到地上。 这一下举朝震动,如今虽说太子年岁正好,许多政事皇帝也已经交由他处理,但毕竟国家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机遇和挑战,这艘巨轮究竟应该怎么走,仍旧需要皇帝来稳舵。 朝堂乱成一团之际,太子急声召唤张德源,因为值守太医离得再近也不在朝堂上,太子早已清楚当年天花疫情的防疫条例其实是张德源制定,而且如今医药署许多丸药的方子就是他拿出来的,如今大殿里医术最靠得住的就是他了。 张德源没等太子喊他就已经从大殿最后往前赶,只见皇帝身体僵硬,嘴歪眼斜,面赤气粗,虽然意识暂时还清醒,但是完全说不出话来。 张德源心中一沉,皇帝中风了!而且还很严重! 能在皇帝身边的人都有一定的医疗常识,不用张德源说什么,刘大伴也知晓死死抱着皇帝不让他倒下,而且也不敢乱动,就算急得眼泪流出来也不敢去抹。 朝堂满朝文武虽然震惊,但毕竟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并没有人大喊大叫,慌乱过后,一品以下的官员除了张德源都退出了大殿到偏殿等候,一品以上的大佬们都留在堂上,留在堂上的还有皇子们,已经有人敢去喊太医和禀报皇后。 “陛下,您千万别着急,心宜静。”张德源对皇帝说道。 皇帝当然着急,他还有许多事没做完呢!但是他也明白张德源的意思,而且他此刻也十分信任张德源,但他此刻说不出话,只能对张德源眨眨眼睛。 “陛下不能移动,把矮榻搬过来,褥子也一起搬来。”张德源有条不紊地指挥道,听他的声音平稳镇定,仿佛中风的不是皇帝一般,这样的语气很能安抚人心,朝堂上的躁动也很快平稳。 矮榻还没搬到,当值的太医就赶到了,毕竟他们不能跟皇帝离开太远,可他看到皇帝的情形一下子慌了神,要知道这可是皇帝啊!他可从未遇见这般的情形。 “准备银针消毒,针刺十指耳垂放血。”张德源提醒太医道。 “是,是要放血。”太医喃喃道,打开急救箱的手都在发抖。 矮榻就在后殿,很快搬过来,张德源让刘大伴扶着皇帝的脑袋,太子跟另外三个皇子在张德源的指导下小心地把皇帝放上矮榻靠坐着。 皇帝喉咙里发出“嗯嗯”声,眼睛使劲对张德源眨着,张德源看着他的眼睛问道:“陛下,您是让微臣给您针刺吗?” 皇帝“嗯”了一下,不再发声,只紧盯着张德源。 这太医慌张成这般模样,只怕难以正常发挥,还是张爱卿动手他更安心。 “好!”张德源应道,按说他不是在职太医,没有资格给皇帝诊治,可如今事发突然,中风急救就是得争分夺秒,而且皇帝都提出来了,他更不能推让。 “刘公公您去把安宫牛黄丸用温水化开准备喂给皇上。”张德源一边接手太医的消毒工作一边说道。 安宫牛黄丸可以称得上是一款中风急救神药,是清代名医吴鞠通根据明代医学家完全发明的“牛黄清心丸”基础上加上了几味中药,制成了安宫牛黄丸。 由于安宫牛黄丸的制作工序十分繁复,选料要求极为苛刻,如今也只有医药署可以制作出来,而古代的药材用料自然比现代选择大得多,疗效也更为显著,皇帝也听从张德源的建议随身携带,由刘大伴负责保管,须臾不曾离身,像这样的急救药还有两三样,都是张家的献方。 当然张家的献方远不止这些,张晓瑛还主持了医药研究所的工作,这是她现在的工作重点,其他的事情都能交给别人做,但是制药却是半点马虎不得。 没多久胡院正领着一群太医赶到了,看到皇帝的样子大冷天他们的内衫都湿了个透,心中都凉了半截,但是看到张德源在给皇帝处置时又怀了些许希望。 好在皇帝的脸上的红潮在针刺放血后退了,呼吸也平稳许多,再喂了温水化了的安宫牛黄丸,他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胡院正把脉发现皇帝的脉象渐趋平稳,心也放回了肚子里。 日后如何不好说,但命保下来了,这安宫牛黄丸果真称得上灵药。 其实张德源自己心中也不太有底,古代治疗中风的手段比起现代还是少一些,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安宫牛黄丸的疗效和后续的针灸了。 后宫里卫皇后和林贵妃都赶过来了,皇后脸色沉重,到了马上询问皇帝的病情,林贵妃则坐在皇帝的榻前握着他的手抹眼泪。 朝议大殿的后殿被临时改成了病房,太子请求张德源晚上也跟太医们一起留在皇宫看护皇帝,他和兄弟们也衣不解带地在皇帝床前伺候。 当天晚上皇帝就可以动嘴说些话了,第二天早上就说得更清楚一些,第三天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把张晓珲召回。 他当然知道张晓珲如今到了何处,也知道他就算马上赶回来也回不了那么快,但皇帝就是想见见张晓珲,太子问他为啥召回张晓珲他也不说,他都大病了一场了,就让他任性一回罢,于是大伙无可奈何给张晓珲发了电报。 张晓珲收到的电报自然没说皇帝病了,还是妹妹告诉他实情的,那就只能回去了,老皇帝一直以来全力支持他,帮他扫除一切障碍,张晓珲还是很感念他的,也怕见不到老爷子最后一面。 张晓珲从尤卡坦半岛出发回程的时候,半岛上所有的城主和大小祭司都在罗桓的带领下前来送行,他们依依不舍热泪盈眶,护法大人到了这些日子他们学会了修建风车利用风力取水,建砖窑制造红砖盖房子,使用工具做出木头家具,甚至他们所有人都学会了使用筷子!而他离开仅仅只是带走了一些庄稼种子! 最重要的是,护法大人这一走,他们就又要很长时间不能跟羽蛇神大人沟通了啊!羽蛇神大人一直以来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他们还没见到羽蛇神大人的真身呢! 于是张晓珲离岸的时候岸上的人们跪倒一片,嘴里喃喃祈祷,张晓珲知道他们跪的不是自己而是羽蛇神,也就不喊他们起身了。 罗桓照例留在了尤卡坦半岛,跟上次因为张晓珲要求他留在巨港不同,这回他生怕张晓珲不让他留下,玛雅人奇特的文字,奇琴伊察雄伟的羽蛇神金字塔和远古天文台,还有玛雅人的三种历法和他们的数学成就都让罗桓震惊和深深迷惑。 而且他越了解就越坚持玛雅人跟殷商人有着某种联系,据他说玛雅人的祭塔跟殷周人的建筑非常相似,而且他认为玛雅人所谓的羽蛇神根本就是龙,玛雅人也讲阴阳之道,石刻上的“点点横横”其实就是八卦,玛雅人早期的文字也很像我国古文字的一种,而玛雅历法的阴阳历也与殷商人的历法几乎一致等等。 张晓珲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短短时间就能了解到这么多东西的,只知道他原本爱不释手的望远镜挂在了奇琴伊察大祭司的脖子上,而且他请求张晓珲同意他把奇琴伊察作为办公地点。 既然罗桓求知欲这么强,而且张晓珲也想搞清楚玛雅人的前世今生,起码有必要捋清楚他们的历史,而奇琴伊察又是尤卡坦半岛上历史最悠久的古城,据考证建造于公元前五世纪,到当下已经有一千五百多年历史,要研究玛雅文明最好的地点自然就是奇琴伊察,也就同意了他的请求,离开前给他补上了一个双筒望远镜。 这下皆大欢喜,琴奇伊察的大祭司也喜出望外,他与这位护法大人身边的罗文书相见恨晚,互相交流,学习了许多他闻所未闻的知识,但是他不能轻易离开奇琴伊察,也就很难与他见面,现在好了,他们晚上又可以一起观星了。 张晓珲只留了三艘舰船给罗桓和留驻的士兵,毕竟大乾如今可以远航的船只不多,下一趟再来就要大量带上移民了,因为他也不好确定自己再来的时间,因此要求留驻的士兵们要外出探索附近的区域时必须带上翻译,严守军纪,与玛雅人友好相处。 由于有电台可以跟华夏本土联系,士兵们从心理上倒也不觉得自己离开故土有多么遥远,他们甚至可以给自己的家人发电报,收到回复时总觉得神奇无比,而他们的家人每个月都可以免费发一次二十个字以内的电报给他们,这是朝廷给远洋海军战士的福利。 大概是身体底子确实好,皇帝躺了三天就能起身了,一个星期后说话几乎没有什么影响,就是左手左脚有轻微不便,张晓瑛打印了一套康复训练的动作流程让他照着做,再加上有最顶级的医护给他做各种按摩针灸,一个月后张晓瑛进宫去看他时已经看不出来他曾经中过风了,只是仍旧还没去上朝。 张晓瑛到的时候他正拿着《出海见闻录》翻阅,对张晓瑛说道:“安平你来看看这巨鲸下颌处的圆须是何物?” 张晓瑛凑过去一看,这本《出海见闻录》显然皇帝经常翻阅,这一页上面画着一头巨大的座头鲸翻着肚皮跃出水面。 “这些是藤壶,是一种寄生在巨鲸身上的壶状贝壳,巨鲸为了打落身上的藤壶,就会不停地跃出水面,”张晓瑛解释道,“有时巨鲸还会找人类帮忙清理身上的藤壶。” “若是能亲眼见一见这巨鲸,此生无憾啊!”皇帝叹道。 “陛下,这不可能,您若是想见那巨鸟,那还可以让人想法子逮几只回来,这巨鲸可逮不了,它得活在海水里,就算逮了也没那么多食物给它。”张晓瑛赶紧打消了皇帝的念想。 别说古代了,就算现代也没有哪家海洋馆养座头鲸的啊!一口就吃下几吨鳞虾的庞然大物,谁伺候得起…… “谁说要逮它了?”皇帝说道,压低了声音,“安平,你不是开始建一艘游轮吗?大概什么时候建好?” 那模样活像一个老小孩。 张晓瑛惊讶地瞪大眼睛问道:“陛下?” 娘哎!老皇帝不会想逍遥游去吧? “朕就是问问。”皇帝讪讪说道,心里有些郁闷,连安平这样的现代人都因为他想出个远门惊成这般,别人就更不用说了。 看老皇帝一下子意兴阑珊的样子,张晓瑛不由得有些心软。 生在皇家身为皇帝一辈子都献给了这个帝国,每天面对批不完的奏章,娱乐生活少的可怜,难怪古代的皇帝明明享有比常人高得多的医疗条件,平均寿命也不到四十岁。 “已经建好船坞了,料也备足了,最快两年就能建好,”张晓瑛答道,顿了一下又说道:“那就按照最高规格来造?要不,请工部营建司的大人前去指导指导。”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皇帝。 “嗯,你这邮轮可是咱华夏大乾的第一艘邮轮,开出海代表的是我泱泱华夏的大国气象,是有必要从营造司派人看看。”皇帝一本正经地点头。 “谢陛下。”张晓瑛给皇帝行礼。 得,这位还真是要当千古一帝啊! 看到张晓瑛,皇帝想起了在西边晃荡的卫靖,听说他如今到了什么地中海去了,也该把他喊回来了,他并不想把这天下全占了,总得给别的族群留出些地盘。 然而皇帝不想占地盘,那些地盘上的人却找过来了。 第六百零六章 对撞 先是通州码头火车站上来三百多身披长袍头缠布条的大食人,他们就是张晓珲离开亚丁不久后组队来大乾的那一批人,他们坐自己自己的船到了泉州,泉州方面已经发电报通知京城了。 鸿胪寺也很重视,派了人专程到通州码头接待他们,这些大食人原本在泉州坐上了配置蒸汽轮机的船只就已经觉得很了不得了,再坐上火车,就只剩下东张西望,这里摸摸那里掰掰,都忘了他们来大乾的正经目的了。 这些人入住驿馆第二天,城北大门也来了一批差不多装束的人,只不过这群人头上戴着帽子,看起来风尘仆仆,比坐船来的人看起来狼狈多了,人数也少的多,只有三十几人。 鸿胪寺负责接待的人心中吐槽,真不知晓这些人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但是他们手上拿着西域那边的入境文书,这些人中有一部分还是什么教的传教士。 按照大乾的外交原则,不管外邦来的使臣人多人少有钱没钱,待遇一视同仁,也都住在同一处驿馆。 没想到这两波人在入住驿馆时迎面遇上,双方停下怒目而视,简直像是遇见了杀父仇人。 但是他们倒也没动手,鸿胪寺的官员见此情景,虽然不明白是何情形,但也尽量把他们的住所安排得尽量远一些。 没想到才过了一晚上,第二天这些人在驿馆外的大街上就干了起来,大食人人多势众,把另一方的人揍得鼻青脸肿,幸亏有巡逻的兵士经过,把双方都给制住了。 鸿胪寺的官员头都大了,原本想等等再上报的,毕竟京城最近气氛有些不对头,可这都打起来了,要是出了人命可是重大外交事件,这就麻烦了啊! 于是一层层上报,报到太子那里时太子正好探望皇帝,刚好皇帝正闲得慌,正想找点事情做做,两个外邦街头打架也不算什么大事,他也想了解了解这外面的世界是个啥情形。 两边的人听说华夏皇帝要亲自接见他们,激动坏了,在鸿胪寺官员的提示下来来往往上上下下洗过澡,换上最好的衣裳一前一后进宫去了。 在他们进宫前,张晓瑛已经被老皇帝一个电话先召进宫了,老皇帝本来想喊张德源的,但想到张德源现在忙得恨不能分成两个用,觉得张晓瑛应该也了解这些外邦的人和事。 张晓瑛还是第一次参加大乾的外事活动,还是皇帝接见外邦使节的最高规格外事活动,她兴致勃勃按照要求穿上郡主品级的服装,来到了皇宫里皇帝接见外邦的专用场所,跟好几个鸿胪寺的官员在偏殿等候。 两伙外邦人同时到的,虽然阿拉伯人数更多,但是可以进宫的人数都只有五个,鸿胪寺的官员先接待他们,张晓瑛也跟在鸿胪寺卿旁边,阿拉伯人的翻译可以直接说大乾官话,还是他们自己人,但是另一边的只有一个会讲胡语的翻译,还要鸿胪寺讲胡语的官员翻译过一遍才行,因此阿拉伯人显得气势便强了几分。 没想到另一边的翻译看到张晓瑛后,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表情激动,嘴里喊道“堇兰公主,我的武神!”下意识要向张晓瑛跪下来,但是又想到了什么跪下一半生生又站了站了起来。 “你是……”张晓瑛也用自己有限的胡语问道。 这人她看着也有点眼熟,不过古代外邦人——现在看来就是白人,长得都差不多。 “我是克鲁多,我的公主,我找您多时了!”克鲁多激动地说道,伸手从怀中小心地拿出几张纸展开给张晓瑛看。 张晓瑛一看,这不是她前年在王庭为了审那个维京人画的图案吗? “你是那个维京人克鲁多?”张晓瑛惊讶地问道,难怪她觉得眼熟又认不出来,这货当初满脸黄须就披块皮毛,跟个野人也不差多少,如今穿上纺织布料的衣服显得人模狗样的,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咋一看竟然有两分文化人的样子。 “正是,公主您还没忘了我!”克鲁多喜笑颜开说道,他万万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张晓瑛,此前他知打听到她是北胡的公主,等他把伤养好后却再也没见到她了。 “公主您看,这是我给您画的画像,为了再次见到您,我在北胡停留了很久很久,从一个冬日又过了一个冬日,堇兰花开过了我才离开。”克鲁多说道。 他们的文化中没有时间历法的概念,他只会这么表达自己在王庭留着的时间。 这么说克鲁多就是在王庭呆了两年了,难怪会说北胡话,而且他既然是有目的地停留肯定会刻意学的。 张晓瑛看向克鲁多小心翼翼展开的自己的画像,克鲁多显然有些绘画天分,虽然画像带着几分异域风情,但也还是可以看出来是自己的。 张晓瑛正想夸他画的好,却发现鸿胪寺的官员都有些恼怒地看着克鲁多,这才想起在如今的大乾男人私藏小娘子的画像是极为不妥的事情,而自己身为大乾的郡主,画像当然更加不能被一个外邦男子收藏。 “克鲁多,画的不错,送给我吧!”张晓瑛笑咪咪对克鲁多说道,同时把这幅画像卷起来,这画像似乎是画在羊皮纸上的,手感还不错。 “好。”得到张晓瑛的夸赞克鲁多很高兴,虽然一张羊皮不便宜,但是这一趟回去,自己就可以挣到买羊皮纸的钱,再画一张就是了。 “你是怎么跟这些人凑到一起的?”张晓瑛问道。 因为皇帝还没到,鸿胪寺的官员跟来使互相介绍认识以后暂时也没有更多的话,张晓瑛可以趁着这个空闲跟克鲁多多聊两句。 皇帝才从寝宫出来,端端做好了以后才把外邦人召进殿。 “天气暖和后我回了家乡,家人都成了主的羔羊,我也随着信主,参加了东征,后来听说在东方出现了一位战无不胜的战神,统一了大片区域,而且他不允许那些异端邪说在他的统治区传播,大主教认为我们可争取到这位战神的支持,便派我等前去寻他,我等千辛万苦到了他统一的地区,却没有见到他,当地人说这位战神乃是东方华夏天朝的武将,我等便一路寻过来了,公主您可帮助我等见到这位战神么?”克鲁多诚恳得说道。 他们付出惨烈代价都不能把战线往前推半步,这位战神却轻轻松松把华夏天朝的疆域扩大到了不可想象的地步,跟他们打得难分难解的劲敌面对那位战神却像是熟透的葡萄般一捏就稀烂。 张晓瑛看着克鲁多很是无语,看来地中海的十字军东征已经开打了,这位从北胡回家后也跟着家人皈依了基督教,所以才会有刚刚对着自己跪了一半又起身的举动,他口中的战神多半就是卫靖。 据她所知,现在大乾的武将跑得最远的就是卫靖了,而且由于现在离唐朝完全灭亡也没过去多久,大唐的余威还在,当地人一听说是唐人重新过来了,大部分时候不用卫靖费什么事就主动归降了,大乾的国旗插到了黑海东岸,这个过程张晓瑛一直在地图软件上关注他,在他通过里海北岸那些低地沼泽时帮他找到更安全的道路,而现在卫靖已经穿过整个西欧到了直布陀罗一带。 进了欧洲他就没遇到什么抵抗,当然这也因为皇帝让他不要以征服者的面貌出现有关,也因为欧洲如今正乱成一锅粥,两个一神教对打,欧洲各城邦之间也一言不合就开打,卫靖带着的黑旗军成了各方都想拉拢的香饽饽,甚至有人出钱请他们当雇佣军。 卫靖虽然不会为了钱去打仗,但离开华夏本土这么远的距离他缺粮草,因此也以雇佣军的身份打过两场仗,没两下就在欧洲声名远扬,到最后他不再接受成为雇佣军打仗后也每到一处就有人主动送上粮草或是银钱,就是怕他们像维京人一样四处劫掠,毕竟他们的杀伤力比维京人强大多了。 接下来卫靖会渡过直布陀罗海峡,沿着地中海南岸的北非往亚丁湾走,到吉布提留一部分人驻防,接着坐上东海舰队的舰船回大乾,开启他的第一趟远航。 原本他们还设想沿着北非西海岸到卫靖之前指出离美洲最近的几内亚跟东海舰队汇合,后来想到船上的补给不足,特别是黑旗军的马匹太多,船上可装不下,到了吉布提可以使用商船运马,如今已经有专门运送阿拉伯马到大乾的船只,而且到了这些地方补给就完全没有问题了。 克鲁多大概想不到,他千辛万苦要找的人现在就在他们的老巢。 “你已经见过他了,他就是在北胡跟你们打了一架杀了你几个同伴的人。”张晓瑛说道。 “果然是他!”克鲁多叹道,脸上露出钦佩不已的表情,一点都没为自己的同伴被杀掉对卫靖有什么不好的情绪,可见维京人也都是海盗习性,大家凑一起就是为了组队抢劫,互相之间是没什么情义可说的。 “宣外邦使臣觐见!”内侍高亢的声音响起,众人打起精神,按照外交礼仪一一走进大殿,鸿胪寺卿跟张晓瑛走在前面,见礼后一左一右站在皇帝左右下首。 阿拉伯人跟欧洲人虽然水火不容,但是两方分成两排同时进殿,他们的教义规定不能跪拜偶像,他们都只是向皇帝单膝下跪以示敬重。 幸亏这时候见皇帝不需要三跪九叩,张晓瑛想起当年英国使臣到北京见清朝皇帝就因为三跪九叩的礼仪问题闹得不可开交,希望历史不要走向那个局面。 在皇帝面前这些欧洲人和阿拉伯人自然不敢造次,恭恭敬敬地各自阐述了自己前来的目的,主要都是表达了对华夏天朝的敬仰之情,希望可以跟华夏往来通商,再就是表明了自己所代表的一方多么正义,暗示希望得到华夏天朝的支持。 皇帝听得云里雾里。 “安平,你知晓他们说的何意么?他们各自代表的是何方?”皇帝问道。 “回陛下,他们两方信的都是同一个神,是他们的创世神,只不过两方传递神的思想的不是同一个人,一方的叫基督耶稣,另一方的叫穆罕默德,对神的思想的理解也有一定的差异,双方都指责对方是异端邪说,大概就是这样。”张晓瑛意简言赅地说道。 “既然你们信的是同一个神,不过就是有人这般想有人那般想,不同的人读同样的圣贤书都有不同体悟,有何可争的呢?”皇帝表示不能理解,甚至觉得这些人不可理喻,心中暗自不喜,仅是因为旁人信道不信佛就要杀到别人信为止?这是何等霸道的教法!华夏绝不能允这般的教派横行! 这些人也不过是以教义为借口聚众抢地盘罢! 翻译把皇帝的话说给两方的人后,这些人面面相觑,深觉无言以对。 最后欧洲人请求皇帝允许他们留在京城一段时间,皇帝大方地同意了,虽然张德源跟他提过后世就是这些传教士来到华夏花了几百年时间把华夏学了个透,各方面来了个后发制人吊打华夏,但现在的大乾早有防范,不会再吃这种闷亏了。 皇帝随后拿了一张地中海地图出来,指着红海跟地中海之间的陆地,问这两方人这里是谁的地盘,欧洲人说以前是他们的,阿拉伯人说现在是他们的。 “在此地修一条大河,连通两海,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诸位以为如何?”皇帝看着堂下众人说道。 “这工程如此浩大,只怕难以完成。”阿拉伯人的领队摇头说道。 “这不算浩大,你们到京城一路走的京杭运河比此地需要修的大河长多了,有志者事竟成,只要开始干,总有一日会修通,你们若是能力不足,华夏可出手相助。”皇帝说道。 欧洲人面露喜色,若是华夏天朝相助修了这么一条河,自然是为了方便与他们交往,阿拉伯人便没有理由不让他们欧洲人通航道。 阿拉伯人倒是喜忧参半,这条河修成了他们的货物运送自然方便许多,可也方便别人舰船航行啊! 第六百零七章 通路 这场接见活动圆满结束,皇帝还在宫里设宴招待两方来使,这就是极高规格的待遇了,张晓瑛听说以往最多是一位皇子出席招待外邦使臣的宴会,感觉老皇帝纯粹是闲得慌闹的,在别处打得不可开交的两方势力在大乾京城皇宫里坐在一起吃饭也算是一大奇观,但是想想也不奇怪,古往今来不管哪个教派,在华夏势力所及之处都是乖乖地和平共处。 虽然在张晓瑛这样的政治白痴眼里老皇帝请客吃饭是闲的没事干,但一个半月后事情就明朗了,连通地中海红海的运河由华夏召集环地中海各方共同修建,成立一个国际运河管理机构,按照各方出人出钱出地分配利益,为了平衡各方势力,保证运河的畅通,运河两端各有一块海淀区大小的区域由大乾永久拥有。 在京城三方谈判的过程中,卫靖刚好就到了现代开罗附近,这一片如今都是阿拉伯人的势力范围,在京城的阿拉伯人原本还想以他们做不了主推托或者提高要价,但是他们却从一个叫“电台”的机器里,听到了对大乾来说比乾鸿胪寺官员提出的要求还要优越的结果。 于是协议改成了连通红海地中海之间两万平方公里的狭长地带由大乾所有,修建运河的资金也全部由大乾所出,运河所有权也就全部归大乾,阿拉伯人仅负责提供劳工,享有的权利是无条件通行,欧洲人就跟运河没关系了,但是也可以支付相应的费用通行。 这下他们傻眼了,只好签署了鸿胪寺给出的合作协议文件,生怕晚一点又不知道改成啥了。 事实上那位阿拉伯世界的主事人通过电台给京城这边的使臣指示时卫靖就坐在他旁边,一起坐着的还有阿拉伯各联盟的头头脑脑们。 至于卫靖是怎么说服这些头头脑脑们的,据卫靖说他也没怎么说服他们,就是顺手帮他们击退了一次他们的劲敌,也就是不断南下的塞尔柱突厥人。 这个时期正好是塞尔柱帝国崛起的时候,他们横扫西亚,已经吞并了波斯的大部分,进攻到了巴格达一带,迫使阿拉伯帝国的哈里发授予了“苏丹”称号还不算,还要不断扩张,对阿拉伯帝国造成巨大威胁,卫靖西进时从黑海北岸进入欧洲,没有经过他们的疆域。 历史上赛尔柱帝国确实一度扩张到了小亚细亚、叙利亚、巴勒斯坦、埃及、红海东岸,疆域东起印度的兴都库什山,西大地中海,成为西亚的第一大帝国,因此阿拉伯人的忌惮并非没有原因,知道大乾并没有领土要求后,他们当然愿意付出这个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代价—— 对古代来说仅仅连接红海地中海那点地实在不算什么,何况修成运河对他们来说也是大为有利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有了华夏的势力存在,塞尔柱的扩张可以得到强有力的遏制,这将使阿拉伯帝国哈里发的政权得以继续存在。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阿拉伯帝国内部也是一团糟,各种争权夺利打成一团,这也是他们实力下降的重要原因,这运河与其在某一个本地势力手里,不如让华夏天朝来掌控,以他们几百年来与华夏打交道的经验来看,华夏天朝一直都是比较公允的,绝大多数都是以德服人。 大乾如今已经生产出可以语音的电台,而且都第一时间送到了各地,连吉布提的驻军都收到了,除了卫靖跟张家人,没人知道有蓝星一二三号存在,东海舰队的人也以为张晓珲的蓝星一号是大乾最新的产品,谈判一开始,京城这边就指示吉布提驻军的电报员联系卫靖跟他汇合,好把电台给阿拉伯人使用。 这些电台的语音联通效果虽然不如蓝星一二三号那么好,但老皇帝希望可以利用电台教化民众这事在华夏本土大部分郡县已经可以做到了。 毕竟发电报首先得有电,因此每个电报所旁边都支着一个大喇叭,跟现代农村村里的广播大喇叭类似,附近的老百姓每天早上都能先听一遍国歌,然后是一个柔和悦耳的女声播报“这里是华夏中央广播电台,现今是某年某月某日辰正。” 广播电台刚刚成立两个月不到,播报内容就已经从刚开始的每日天气预报增加了许多内容,有“水稻抽穗期如何防治病虫害”,“母猪的产奶窍门”,“红薯土豆如何储存”的这类实用知识。 此外还有新闻播报,比如“据塔洲发回的消息,勘探人员在某某某处又发现一座金矿,建议民众请勿自行前往,而应前往官府报名登记,再由官府统一送往塔州,若是自行前往,亦应乘坐有航运资质的船运司,以保证人身财产安全。” 也会有国家大事的播报,比如准备开修哪里到哪里的铁路,东海舰队到了哪里哪里,黑旗军到了哪里哪里,顺便还给老百姓做地理知识普及,宣传国家的移民政策等等。 娱乐节目也少不了,京城的说书先生们为了上广播节目争破了头,不光不要钱,还因为观众只能听见声音看不到他们的表情表演勤加苦练,力争听众们仅仅通过他们的声音语气便能感受到故事情节的惊心动魄。 毕竟能上这广播电台可是极大的荣耀,钱不钱的已经不重要了,还有戏班子也专门为了在电台播出排戏,因而华夏本土老百姓们的精神生活得到了极大丰富,各地一到广播时间大喇叭下都聚集了许多人。 而且制造出可以发出语音的电台设备同时,留声机也随之被周乐浦的团队制造了出来,广播电台每天播放的国歌就是留声机录制的,由京城慈善院的童声合唱团演唱,大伙听多了都能随口哼出来。 经过了签署运河这件事,让张晓瑛明白哪怕看似胡闹的一件事都有它其中的深意,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它就是这么的巧合,而且卫靖站在直布陀罗海峡欧洲一侧时发现竟然可以看到海峡对面的非洲陆地。 这还得了,以后华夏的舰船经过这里被卡住怎么办?他对现代的海上航路早就了然于心,清楚这是从红海通过地中海去到大西洋的唯一出口,这个时期直布陀罗海峡两岸都控制在摩尔人手里,卫靖直接就要求他们让出海峡一侧。 摩尔人领主无可奈何答应了卫靖的要求,心中还暗自庆幸卫靖没有把海峡两侧都占了,于是就把欧洲那一侧让了出来,他们反正也是三百年前强占了这座半岛,本地人的反抗越来越激烈,而他们面对强敌起码还能保留另一侧。 卫靖也没要整个半岛,只要了沿海易于防御的高地范围的几百平方公里,跟新加坡差不多大。 在上个时空摩尔人退出后,直布陀罗被被英国人跟西班牙人争夺了三百年,成为英国人的一块海外飞地,这块飞地仅有六平方公里多一点,英国人在那里修建了地球上最复杂的防御工地,重要性可见一斑,可以说控制了直布陀罗海峡就控制了整个地中海。 又过了将近四个月,京城卫国公府和定海侯府来来往往都洋溢着喜庆之情,因为张晓珲跟卫靖一起回到京城了! 第六百零八章 机会 城东火车站比往日热闹许多,但也大多数都是远征将士的家人,以往动不动就满城空巷的武将回京仪式这两年都没有了,只有兵部侍郎和礼部侍郎带着一众官员前来迎接张晓珲和卫靖。 当爹的是不来的,当娘的都来了,只是今天不是休沐日,府里的小辈都没来,卫国公府的十岁以上的孩子都回京城了,卫立铭进了武备学堂,女孩也没在家待着,进了新开的女子学堂。 张晓瑛悲催地去不了火车站,因为今天有一个重要的实验她必须在场,倒是六皇子萧景烨去了,只是他完全不像是一位皇子,倒更像是一个打杂的,因为他背着着照相设备,跟小福子上蹿下跳找最好的拍摄角度。 他现在组织了一个拍摄团队,因为他发现只有他一个人拿照相机拍摄是不够的,比如一些关键镜头两人面对面,他拍了一个人的正面就拍不到另一人正面,而只有后脑勺,那怎么行!于是总有三个以上的摄影师同时出现,像上回皇帝接见阿拉伯人和欧洲人就有五名摄影师在场,张晓瑛都没注意其中有一个是萧景烨。 黑旗军的将士大部分没有跟着卫靖回大乾,他们直接留在吉布提驻防,目前来说,那一带是华夏直面强敌的最前沿,当然,其实如今暂时没有什么强敌,他们留在当地,更多的是为了做非洲当地的适应性训练,一起回来的只有卫靖的亲兵。 卫国公夫人和李岚没有到站台,她们在车站的贵宾室里等候,卫国公夫人显然有些激动,主要是卫靖此前从没去过这么远的地方,有一次她想儿子就跑到张家找张晓瑛问她知不知道卫靖到哪里了,因为卫靖告诉他们的地名此前从未听说过,张晓瑛只好在地球仪上指出卫靖所在的位置给她看让她放心,没想到她看了更加不放心了。 娘哎!这可真是到了天涯海角了,这也实在太远了啊! 结果一看张晓珲去的地方更远,不禁对李岚打心眼里佩服。 卫靖跟在张晓珲身后准备下车,他这一路从吉布提到锡兰,又到了直通胶漂港跟他二哥见了一面,到了巨港再回到泉州,深深感受到了海路的便捷和海洋的博大。 而且他上了船就没有一刻闲着,带着自己的亲兵从头开始学习航海技术的点滴,学习笔记记了两大本,一趟航程下来,一艘舰船交给他完全没问题,他还遗憾自己没有跟着张晓珲成为第一批去到美洲大陆的人,张晓珲安慰他,太平洋里还有很多岛屿等着他去发现,那些岛屿的战略地位也很高。 回到泉州他又见识到了张晓瑛制造的巨轮,回现代时他没有机会去见识巨大的轮船,在视频上看跟实地看是大不一样的,站在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作为人类的渺小,同时也意识到,哪怕他可以进入房车学习到现代的一切,甚至到现代游玩了一日,但是他跟张家兄妹仍旧有着巨大的差距。 比如他跟其他人第一眼看到这艘制造了一半的巨轮,只觉得震撼无比,张晓珲却还觉得不够大,跟曹大人提议下一艘船可以加长十丈。 下车后两人跟官员们一一见礼寒暄过后一起到贵宾室见过自家亲娘,卫靖要给他老娘行跪礼时卫国公夫人一把挽住抹着眼泪他说道:“我的儿,你去得这般远,可算回来了!” “母亲放心,这一路儿子并未吃什么苦。”卫靖安慰自家老娘道。 “还说没吃苦,我瞧着你比哪回都黑瘦。”卫国公夫人说道。 “并没瘦,只是黑了些,海面上日头猛。”卫靖微笑说道,伸手轻轻拢了一下卫国公夫人。 卫国公夫人愣了一下,心里软软的,她的靖儿如今越来越有人味了,知晓心疼人了呢! 隔壁屋里,李岚看着儿子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张晓珲把他老妈抱在怀里安慰道:“妈妈我没事,一路上都挺好的,没饿着也没生病。” 陈灵秀也在旁边抹着眼泪说道:“瞧着珲哥儿倒是壮实了呢!可见那罐头真是好的。” 李岚推开儿子上下仔细打量他,若不是头发长一些,倒是跟上大学第一个假期回家的样子一模一样,也是突然间从高高瘦瘦的样子变得健壮结实了。 “怎么吃罐头还能吃成这样呢?”李岚疑惑地问道。 “自然不是光吃罐头,罐头是应急吃的,这一路补给都还算是方便的。”张晓珲说道。 “又骗我,西非海岸哪有什么补给?”李岚慎道。 “咱们的船快,很快就通过那片区域了,到了玛雅人的地盘人家的粮食可多了。”张晓珲笑道。 “人家粮食多就能给你?你别是抢了人家的粮食吧!”李岚说道。 按照她的常识,拿石头种地的人们能种出多少粮食呢?能养活一家大小就不错了。 “哪里用抢,有贝贝在,他们就算自己不吃都会给我们送粮食,不过我们带给他们的东西也值回这些粮食的价值了。”张晓珲说道。 两人跟娘亲见过面,也不能跟着一起回府,都直接到皇宫先见过老皇帝。 老皇帝仍旧在勤政殿接见他们,看着眼前这两个同样高大黑壮的年轻将领一脸欣慰。 “通知御膳房加菜,今日朕留两位将军在宫里用膳。”皇帝吩咐刘大伴。 “哎!”刘大伴笑咪咪答道。 皇上病了一回倒是平和了许多,虽然身子恢复得跟以往不差多少,可他如今有意让太子担起国事,每日花更多时辰修身养性,刘大伴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他一个奴才,自然是主子身体康健活得久他才能有长久的好日子。 “五郎这趟做得不错。”皇帝先夸卫靖,这回黑旗军跑这么远,后勤其实是不太跟得上的,但卫靖这一趟远征的成果比他原先设想的好上许多,这无线电在手果然极为便利,他远在京城仍可时时得知他的情形。 “此乃陛下指挥得当。”卫靖行礼说道。 “你小子如今也跟安平学会拍马屁了,”皇帝说道,“那欧洲如今是何情形?” 那群白夷——不对,不好称白夷,人家可是给自己敬上厚厚一本用羊皮写就的经书的,那书上的文字叫什么“拉丁文”,而且安平竟然也能看懂一些。 “似未完全开化,城镇上四处都是便溺,即便权贵一年也不会沐浴一回,恶臭无比,且他们仅有教堂的教士认得字,教士亦非人人识字,权贵哪怕国王都是不识字的。”卫靖说道。 “哦?”皇帝很是意外,就是这般的族群竟然在后世崛起成为最强大的族群,可见他更需警醒,默守陈规绝不会永远保持优势。 “美洲的玛雅人倒是做得更好一些,起码知晓粪便要收集起来堆肥,他们也很爱洗澡。”张晓珲笑道。 其实欧洲人直到工业革命以后才开始洗澡,高跟鞋发明出来的原因也是人们为了避开满街的粪便,就是由于他们的卫生做的不好,因此黑死病才会在欧洲肆虐绵延几百年。 皇帝翻开张晓珲带回来的罗桓画的见闻录,看到玛雅的建筑群,特别是有一处照着玛雅的书籍记载的图画画出来的雄伟祭塔,心中惊叹不已。 “能修筑这般祭塔的族群定然不简单,他们的书籍需好生留存,知晓他们过往,才能更好与他们相处。”皇帝说道,同时心中亦感叹,这般的族群在后世竟招致灭种之祸,华夏定要以此为鉴。 从皇宫出来后,卫靖急着要见张晓瑛,便跟着张晓珲回了定海侯府,只是他们都回到了,张晓瑛还没回到家。 但是他也走不开,南瓜土豆分别挂在他跟张晓珲身上,府里的小辈们都围着他俩,人人都有问不完的话。 虽然张晓珲已经有了大院子,但他还是让人把自己的行李搬到父母住的院子里,一家人呆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少,他希望住得离他们更近一些,他的房子也还给他保留着。 张晓瑛回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卫靖跟张德源和张晓珲坐在小厅喝茶,一边看投影上张晓珲拍摄的玛雅人映像,突然站起身说道:“我迎贝贝去。” 就算分开了一年多,他也能第一时间接收张晓瑛靠近的信息,他走到前院院门,一眼就看到一个神采飞扬的明艳少女快步走进来。 “卫五哥!”她脆生生喊道,脸上露出笑容,明亮的电灯在这一刻都显得暗淡了下去。 卫靖迎上去,把他的女孩儿高高举了起来转了几圈,只是他刚刚才跟张晓珲学会的转土豆的动作,对他来说转土豆跟转张晓瑛难度系数差别不大。 张晓瑛猝不及防,下意识抱紧他脑袋,又觉得刺激,忍不住又笑又叫。 “贝贝,你长大啦!”卫靖停下来说道,仍旧举着张晓瑛。 一年多不见,张晓瑛不光长了个子,也显露出了少女的玲珑身姿。 “知晓她长大了就别这么玩了啊!”张晓珲在一旁说道。 “哥哥!”张晓瑛转身喊道,从卫靖手上挣脱下来,往张晓珲身上扑去。 天知道她有多想自家亲哥,相比卫靖,她总是更担心哥哥,只有紧紧地抱着哥哥才能安抚她一年多来总是悬着的心。 张晓珲怕她摔跤,虽然知道不妥,但也没有避开她,只是有些无奈地拢住她,也明白她心中想的是什么。 “哥哥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别总胡思乱想。”他说道。 妹妹时而神经大条时而心思细腻,定然是感觉到了什么。 张晓瑛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她多么希望哥哥还像以前一样。 只是也许永远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因为他深爱的女孩已经开始正式选驸马——萧元锦已经年满十七周岁,朝廷那条女子十八周岁前出嫁的律令并没改,听说皇后已经有了满意的人选,就差选日子昭告天下了。 第六百零八章 失踪 一场接一场的雨水把京城西北的驿道两侧峰峦上的树木滋养得青翠欲滴,驿道旁原本清澈见底的河水也浑浊了些许,沿河村落的孩童仍旧在河边嬉戏,以往的河水虽说清澈,但是水太浅,只能站在及膝的水中无法游泳,如今的河水瞧着能没过大腿了,孩子们脱得光溜溜的,准备下河里过过瘾。 山谷中水流的声音突然加大,有大点的孩子大喊一声“快跑!大水来了!”,随即转身就跑,孩子们一下子作鸟兽散,然而一个孩子跑了几步,想起衣裳拉下了,那可是娘亲刚刚做好的新衣裳,于是返回身去捡衣服。 洪水挟着惊人的气势汹汹而来,眼看那孩子就要被洪水冲走,一匹枣红色快马似闪电一般飞驰而至,一道青色身影从马背上跃下扑向那孩子一把把他扔到高地,然而那道身影确被洪水吞没。 几乎是同时,另一匹灰色快马像箭矢一般出现在河道上,一道黑色身影从马背上跃入洪水之中,直扑水中那忽隐忽现的青色身影。 “公主!”驿道上马蹄声“轰轰”而至,萧元锦的护卫队长魏冉目呲欲裂,原本他们正以正常的速度在驿道上骑行,公主的马踏雪突然加速,等他们反应过来只眼睁睁看着洪水把公主卷走。 “快!随河道去追!”魏冉喊道,声音已经带上哽咽,这般的洪水一下子就把人卷没了,公主不识水性——就算识水性在这般的急流之下又有几分存活机会? “队长,公主的踏雪。”有队员喊道。 “带上!”魏冉答道。 这马识性,也许还能靠它寻到公主。 众人咬牙沿着河道边跑边找,希望可以在哪个河滩边见到萧元锦,但是以往的河滩全部被淹没了,更让人绝望的是,河道进入一处峡谷,两侧都是峭壁,根本无法通行。 众人心中凉得透透的,魏冉下马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大喊:“大皇子!属下护卫公主不周!这便前去向您请罪!” 随即又起身喊道:“公主,别怕,赵叔陪你来了!” 就要跳进河道汹涌的洪水中,被别的护卫一把抱住喊道:“队长!公主许是还有救,有人救她去了!您看看这匹马!” 众人这才发现有一匹马跟着他们一路沿着河道跑,此时正跟踏雪一样对着河道悲鸣,大眼睛里蕴着泪,前蹄不停地刨着地。 这匹马身姿看起来神骏异常,就是毛色灰中带黄,还有无数灰黑色大大小小的圆圈遍布身上,别说京城,便是整个大乾也找不出几匹毛色这般难看的马匹。 “这是张大公子的马。”护卫中有人说道,其实他不说,大伙也都认出来了,萧元锦的护卫有谁不认得张晓珲骑的马呢? “即便是定海侯下去救公主,这般的洪水只怕也只是白白送命而已。”魏冉哽声道,心中有稍许安慰——公主生前不能跟张大公子成婚,如今两人却死在一处,总算老天眷顾。 “队长,旁人许是活不成,可定海侯没准就行,他可是定海侯,龙王爷都要让他几分,有一丝希望,咱们就不要放弃搜寻他们。”又有人说道。 想想定海侯做成了多少出人意料的事情啊!他没做之前听说谁做过那些事吗?没有,那在这般的洪水之下救下公主,也是大有可能的! 众人心中的希望像火一样升腾,魏冉精神一振说道:“吴鑫王科你们俩速速赶到缙山县衙给京城发电报,其余人随我赶到下游继续搜寻!” 一道急救电报送到了太子的案前,他扫了一眼,“嚯”地站了起来。 “调禁卫军,缙山大营沿河搜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沉声说道,沉稳冷静如他,声音都免不了带上一丝颤抖,心中似被利刃划般锐疼。 苦命的央央!为何每次都是她! 太子下意识拿着电报要往勤政殿走,走了两步停下。 “此事暂时不要告知皇上。”他说道。 能瞒多久便瞒多久罢,父皇大病初愈,不适合受这般的刺激,再加上失踪的还有张大郎,这对大乾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叮铃铃!叮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在张德源的案前响起,他拿起话筒说道:“我是张德源,请讲。” “张大人,太子殿下要见您,请您立即前往。”话筒传来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紧张。 “好,明白了,我马上过去。”张德源心中有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他定了定神,快步往太子办公的地方赶去。 两地离得并不远,张德源一到,内侍并没有通报,而是对张德源说道:“张大人快请,太子在等您。” 张德源不好的预感更强烈了,他深吸一口气,才快步进到屋里。 “微臣参加太子殿下。”他向太子行礼说道,没有开口问太子喊他前来的原因。 太子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时不知晓该怎么开口,只是默默地把电报纸递了给张德源。 离张晓珲回京不到十天,一家人都还没处热乎,结果现在张晓珲生死未卜,其实以太子方才了解到的情况,生的希望太渺小了。 张德源接过电报纸看了一眼,脑子瞬间炸开,眼前只有“生死不明”几个字在晃动。 “我已调派禁卫军和缙山大营全力搜救,大郎是为救我家央央才被洪水卷走的,我……”萧景煜说不下去了,这两个孩子,一个为了另一个奔赴几千里,一个又为了对方毫不犹豫赴死,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孽缘啊! 张德源这才注意到电报上写着张晓珲是跟谁一起被水冲走的,他心中反而升起了一线希望。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若是他一个人被卷走,说不定就没命了,可若是公主跟他在一起,反而可能激发出他的求生意志。 “太子殿下,微臣能用一下您的电话吗?”张德源说道。 “可以。”太子说道,示意身边的内侍把张德源带到隔壁的电话间。 张晓瑛的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张晓瑛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显微镜下的一块玻片,观察上面的微生物变化。 “郡主,大人来电话,要您立刻去接听。”护卫在实验室门外敲门说道。 张晓瑛怔了一下,一般她家里人都知道她在实验室工作的时候是不好打断的,但是她老爹这个电话显然极为重要,因此才说出了让她立刻接听的话。 她爹绝不是胡闹的人,平时看他好像天塌下来他都不一定会眨眼,但是现在急成这样,张晓瑛第一个反应别不是老皇帝没了吧? 她不敢怠慢,走到自己办公室就拿起话筒说道:“爹,怎么啦?” “这事暂时不要让你妈知道,你哥跟公主被洪水冲走了,你马上找到卫靖,让他想办法找到他们两个人,别急,有公主在,你哥一定会活着!”话筒里她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张晓瑛却腿一软坐到了椅子上,眼泪奔涌而出。 “贝贝,他们是在永定河门头沟段被冲走的,快去!”张德源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急促。 “好!我马上!”张晓瑛快速擦干眼泪。 爸爸说的对,有萧元锦在哥哥一定不会死,因为他不会让萧元锦自己流落在荒郊野外,他会拼尽全力保护她,这一点张晓瑛再清楚不过。 可说是这么说,人力又怎么能跟大自然的可怕力量抗衡呢? 张晓瑛的眼泪还是不停地往外涌,但是这也不影响她拿起对讲机找卫靖。 “卫五哥快到实验室,带上电台。”张晓瑛哽咽着说道。 卫靖正在武备学堂给学生做实战战术战例讲解,放在讲台公文包里的对讲机响了起来,他打开接听键就听到了张晓瑛说的这句话。 他听出了张晓瑛声音里的巨大恐慌,心中一沉,恨不得马上飞到她身边,当下对台下说了一声“下课”,骑上追风赶往张晓瑛的实验室。 到了实验室,卫五六迎向他接过马缰绳说道:“公子,郡主在车里。” 卫靖的追风马快,他不顾城中律令全力疾驰,卫五一他们都被远远甩在后面。 在等卫靖的过程中,张晓瑛进了房车马上打开电脑,通过地图软件寻找她哥跟萧元锦的踪迹,只是她越看心里越凉,就算是现代门头沟一带都是植被茂密的地区,更不用说现在了,再加上现在正是雨水频繁的雨季,各种植物正是生长得最好的时候,密集的树木枝叶挡住了视线,如果哥哥不燃起火堆想在河边的密林里找到两个人极为困难。 河面上倒是一目了然,但是河水暴涨,原先可以行走的区域已经全部被河水淹没,永定河门头沟段并不适合航运,因此附近并没有船只,从下游调集船只时间又过去太久了,而且这些船只也都是乌篷船,动力靠人手划桨。 “贝贝。”卫靖的声音在房车外响起。 “卫五哥快走,我哥跟公主被洪水冲走了,我们找他们去。”张晓瑛从车里出来对卫靖说道,脸上泪痕未干。 “好,上马。”卫靖说道,把张晓瑛送上追风,自己随后也翻身上马,他不必多问,张晓瑛自然清楚,而救人需要争分夺秒。 “小棕,快跟上!找哥哥去!”张晓瑛扭头对已经套上骡车的小棕喊道。 小棕仰头长长嘶鸣一声,紧紧跟在追风马后面,拉着骡车跑得竟然比护卫们还快,街上的人们纷纷避让,有人先认出是张晓瑛的骡车,才发现卫靖跟张晓瑛在前面共乘一骑,还违反律令在城中奔马,各个大为惊异。 天了噜!卫小将军跟安平郡主男未婚女未嫁就这么招摇过市,真真是世风日下! 就在京城乱成一锅粥时,萧元锦悠悠醒来,她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碧树蓝天,大脑一片空白,过了一会,才慢慢回想起了发生的一切。 为了把妇产医院在整个大乾推广开,除了京城的安和妇幼保健院,她选择了在缙山县开办第二所妇幼保健院,这回到缙山县就是为了验收新建好的医院。 缙山县医院虽然不大,但由于是从无到有在一块空地上建起来的,各个区域安排得比京城的医院更为合理,她准备到缙山医院工作一段时间,一方面是新医院需要给到相应的支持,而没有什么支持是她亲自到任更为有力。 还有一个原因是她想避开在武备学堂上学的龟兹王子呼丹。 呼丹自从在皇祖母那见过她一面,一年来总是有意无意找机会跟她见面,由于他是姑姑的小叔子这么一层关系,自己的护卫也不好对他疾言厉色,以至于京城中渐渐有了他会成为自己驸马的传言。 萧元锦知晓皇祖母大概也觉得呼丹不错,毕竟听说姑姑过得很是快活,原本觉得两地相距遥远甚是遗憾,可如今有了电报,哪怕皇祖母想知晓姑姑今日的晚餐吃的何物都能立时办到,因此这点遗憾便也大大降低了,再加上龟兹如今完完全全成了华夏的领土,都不算外邦了,且呼丹学业出色,每回考校都在前十名以内……种种种种,让萧元锦多少有些烦躁,她便想到缙山县好好静一静。 她也过了十七周岁,出嫁是必须的,她也没想出家当姑子,没这个必要,对她来说,除了张晓珲,其实嫁给谁都无所谓,她是公主,如果她不愿意,没人敢逼她圆房,甚至没有她的同意,即便是驸马也不能踏进她的房门半步,无非是选谁来当那个倒霉蛋罢了,这也是她不想选呼丹的原因——毕竟是姑姑的小叔子,不好欺人太甚。 缙山县虽说是离京城最近的县城,可骑行也要七八天才到,她才走了三日,就遇上了险情。 当时的她完全是条件反射,身为妇产大夫她不能接受一条小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可是洪水来得又急又猛,她被卷入河中呛了几口水后才想起自己不会游泳。 她觉得自己肯定活不成了,可她不想死,缙山县医院才刚刚建好,还需要她前去助力,她奋力挣扎,然而这毕竟是洪水,在她绝望到极点的时候,一双有力的大手托住了她的身子,她随之陷入了无意识状态。 现在她可以确定,自己得救了,但她并没想要探究救了自己的人是谁,这是由她的身份决定的,她是公主,身边总是围着大群护卫,自己遇险他们自然而然会救人。 她十分疲惫,身上也黏黏的很不舒服,也不知晓知冬知夏怎么不帮她把湿衣裳换下来,即便是在野外,她们也会随时带着洗换衣裳和一个用来遮挡的简易帐篷,这帐篷还是安平给她的,说她整天在外面跑如厕不方便,有了这个帐篷就好多了,不光可以防止有人偷窥还能防蚊虫,而且收放都十分方便。 有时她也会想安平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是哪来的,但她总是不敢深想,一深想就会想起当初刚刚见到他们兄妹的时刻,想起张晓珲抱着北胡王妃的背影,心里便会缩成一团,让她简直难以呼吸。 “知夏,帮我换衣裳。”萧元锦不再回想,闭着眼睛说道。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鸟鸣声和风声,萧元锦以为侍女们想让她多休息不想吵到她才保持安静。 靠在萧元锦身边不远处一棵树脚下正在休息恢复体力的张晓珲一直在关注着萧元锦,他已经检查过她的身体状况了,呼吸脉搏都算平稳,应该是他去得及时,她仅是呛了几口水,昏睡过去是因为实在力竭了。 但他仍旧不敢掉以轻心,因此即便累极,他也不敢闭上眼睛片刻,现在听到萧元锦终于醒来开口说话,心中一松,差点支撑不住歪倒到地上。 他实在不敢想象,如果他晚了半分钟才出现,这个美好得像误入凡间的女孩会被洪水冲到了哪里。 第六百零九章 相处 张晓珲几乎不敢回想当时的一刹,他其实是先发现那些河边的孩子们的,也马上就意识到了危险的逼近,本来也是第一时间要冲过去救孩子,并没注意到迎面驰来的萧元锦。 等到他注意到萧元锦的时候萧元锦已经冲到了河岸边,接着瞬间被洪水卷走。 他已经想不起自己跃进洪水的当时是怎么想的,应该是什么也没想,如果想了什么他是不可能跳进这种烈度的洪水里的,因为在他接受到的训练中,在这样的洪水中能活下来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他们的训练更多的是识别这类洪水然后尽量避开,避免做无谓的牺牲。 但他当时想也没想就跃进了这样的洪水中,也许他的内心深处不愿让她独自赴死,这种“不愿”超越了他的生命本能。 是萧元锦给了他战胜洪水的信念,他感受到了她强烈的求生欲,他知道她不想死,那他便不会让她死。 从他抓住萧元锦的那一刻起,不管洪水如何翻腾,一次次把他们卷入水底,他都一直死死地托着她不让她完全沉入水中,总算天不亡他们,在他将要力竭时水流变得平缓,他拼尽全力游到岸边,抓住一棵斜伸到水面的老树抱着萧元锦爬上了岸。 长年的艰苦训练救了他们两个人的命,但是也耗尽了张晓珲的力气,他撑着检查完萧元锦的身体,确认她不需要人工呼吸心肺复苏后,便一直靠在那棵救了他俩的老树根下休息,但他不敢躺下,一躺下就睡着了,睡着后万一萧元锦有什么事他救援不及,那就成了千古恨事了。 他离开京城一年半了,这期间并没有任何人跟他提过萧元锦的只言片语,他也觉得自己已经把这个女孩忘得差不多了,双方互相各自安好,她选她的驸马他出他的海,天各一方岁月静好。 没想到虽然爸妈跟妹妹没跟他提萧元锦,伊媚儿却认定了萧元锦就应该是她的王嫂,为此还专门进了萧元锦的妇幼保健院学习当助产士,不过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是为了以后回巨港也像萧元锦一样开医院。 进了医院自然就跟萧元锦身边的人熟悉起来,也就知道了龟兹王子跟萧元锦走得比较近的事情,为了知己知彼伊媚儿还把人龟兹王子的底都翻了个遍,把人家身高体重鼻梁高低眼睛大小都描述给了张晓珲,听起来倒真是个俊郎帅气的小伙子。 “王兄,那龟兹王子考校只得了个第七名,哪能跟您比,我不信公主选他不选您。”伊媚儿最后忿忿不平地总结说道。 她十分看不惯龟兹王子那黏糊糊的劲,明明都是故意找机会遇见萧元锦,每次都假装偶遇。 “他哪怕得了个最末名,可他时常能陪伴在公主身边,这一点便比我强多了,公主如何不能选他?”张晓珲记得自己当时说道,“你若是真喜欢当妇产医生便好生学习,若是只为抢王嫂趁早回家做别的,林拓我给你带回来了,可他日后也是要像我这般时常出海,你受得了么?” 果然这小妮子一听说林拓跟着到了京城,高兴得喜笑颜开,什么王嫂不王嫂的都抛到脑后,要不是自己拦着恨不得马上赶到驿馆跟林拓见面,第二天就给林拓当导游去了。 然而张晓珲发现自己并不能毫无波澜地接受这个现实,为了不让家人发现自己的低落,同时也为了舒缓情绪,他跟家里人说了一声就独自出门了,爸妈妹妹仿佛也能理解他,并没多问什么。 他一路漫无目的地骑马前行,遇到驿站就进去住一宿,在荒郊野岭就露营,走了几天就遇到了萧元锦,实在是阴差阳错。 他不想去套什么“冥冥之中”一类的屁话,萧元锦如今有了更好的人选,她是公主,不必像普通女孩那样受礼法约束,别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哪怕她婚前养十个八个面首也不会影响她嫁给想要嫁的人。 萧元锦的声音很微弱,但是张晓珲听得清楚,她想换衣裳,可这是不可能的,他的露营装备包括换洗衣服大部分都绑在叉一身上,留在身上的只有装在袋子挂他身上的工兵铲套装,在水里时他也想过要把工兵铲丢掉减轻负重,但又想到上岸后如果是荒郊野岭没有工兵铲更加辛苦,便咬着牙留到了最后。 萧元锦自己身上更加不会带什么东西,即使带有衣服现在也都是湿的。 “公主稍待,微臣这便就去寻些柴火给您烤干衣裳。”张晓珲说道,声音沙哑低沉。 他也知道不能让萧元锦一直穿着湿衣服,但是萧元锦睡着时他不放心离开她身边,这些河边野岭大白天虽然没有什么猛兽,但由于近水,蛇还是有不少的,虽然蛇不一定会主动攻击人,但萧元锦躺着一动不动,蛇会由于好奇爬向她。 而他们所处的地方由于靠近河床,周围很少枯枝败叶,要生火就需要离开三十米以上,而他实在是没有力气把萧元锦抱着走那么远了。 萧元锦怔住了,这声音熟悉又陌生,绝不是她的护卫的声音,因为护卫们不会在她面前称“微臣”,他们都是自称“属下”。 她一下睁开眼,虽然她现在累极,但是扭头的力气还是有的,她慢慢地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目光就凝住了。 她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张晓珲。 眼前这个她日思夜想的人跟她画中的样子大相径庭,只见他面色苍白,胡子拉碴,神情萎顿,头发散乱,头顶上还粘着一片枯叶,身子靠在树根上,长腿摊开,手臂无力地撑在地上,仿佛不这么撑着他马上就会歪倒地上。 她心中大急,以为张晓珲是受伤了,想赶紧爬起来给他检查一下,却因为动作太急一下子剧烈地咳起来,还呕出了几口浊水。 其实萧元锦不知道,她自己的形象也好不到哪去,头发也是同样的散乱,脸色也一样苍白,因为她在水里挣扎得太激烈,鞋子只剩下一只,而且因为夏天穿的衣衫单薄,湿了水后都紧贴在身上,身体的曲线显露无遗。 听她咳成这样,张晓珲心疼无比,却垂下眼睑并不往萧元锦看过去,在现代女孩浑身湿透出现在众人面前都会尴尬无比,更不用说是在古代,他得顾及萧元锦的感受。 但其实萧元锦并没有过全身衣裳湿透的经验,也没看见过别人浑身湿漉漉的样子,并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情形,反而是咳过以后,发现张晓珲无动于衷,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但她顾不上想太多,只想赶快给张晓珲检查,如果是受伤流血需要赶紧止血,她双臂撑着地坐起身,却没有力气站起来,只得跪着挪到张晓珲身边仔细看着他问道:“你可是哪里受伤了?让我给你看一下。” 她的声音虚弱无比,像一根只有绒毛的细羽轻轻拂过张晓珲的心脏,他需要咬牙强忍住才能制止自己把她拥入怀中的冲动,也就更加不敢看她,甚至下意识把身子挪开了一点。 他的动作虽然轻微,萧元锦还是感觉到了,她心中一阵凄然,但这些年都过来了,她也习惯了。 “多谢你救了我,你放心,我不会让皇祖父招你做驸马的,”她终于说出了这句话,顿了一下她又说道:“我已经选好驸马,很快就会成婚。” 再也不会让你为难了。 这句话萧元锦在心里说的,但她没有说出口,泪水慢慢漾上她的眼眶,她强忍着不让它们流出来。 张晓珲冷静下来,想起了伊媚儿说过的话,心脏的缺口在疯狂扩大,他说出来的话却是:“公主放心,微臣并无受伤,您靠着树根休息罢,微臣就在附近捡拾柴火,留意这四周,若是有蛇出现便喊微臣。” 他体质毕竟好于常人,休息了将近两个小时也恢复了一些体力,扶着树干站起来把树根位置让给了萧元锦,自己慢慢走去捡拾枯枝败叶。 张晓珲离开后,萧元锦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呜咽出声,默默地哭了一会,心情才终于稍微平复。 擦干眼泪,她也扶着树干站了起来,刚刚从张晓珲的动作中她看出来其实他已经累极,想到自己在洪水中挣扎没多久就失去意识,而张晓珲却还要护着自己,也不知晓他坚持了多久,在那般的凶险境地让他们俩人都活下来定然是极为艰辛的事情,以至于往日彪悍神勇的他狼狈至此。 她向来不是只会让人照护的柔弱女子,张晓珲已经这么累了,她自然要分担事情,捡柴火她也是可以做的。 站起身迈出一步后萧元锦才发现自己脚上只有一只鞋子,她转头四处看了看,没看到另一只鞋子在哪里,她有些呆愣,在她的人生经验中就没有光脚在地上走路的时候,哪怕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也没有,更不用说是在这野地之中了。 但她自然是见过光脚的人的,农庄里的农人下地都是不穿鞋子的,甚至张府收庄稼时府里的那一群小屁孩们也都是光着脚丫子在地里跑来跑去,可见光脚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不准备改变计划,但她也注意尽量避免受伤,不然又会给张晓珲增添负担,她小心翼翼地先把光脚丫伸出去踩在地上,确实不太舒服,地上的碎石把脚底硌得生疼。 她忍着痛一步一步地走到有枯枝败叶的地方,感觉力气恢复了些,便弯腰下来捡拾柴火,虽然是雨季,但京城空气仍旧干燥,这些柴火也算枯干。 她跟张晓珲一人走向一边,张晓珲也注意到了她的行动,他原本想让她就呆着不要动,但想想还是算了,萧元锦也是有自己独立思想的人。 他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他们现在离京城并不近,而且他们漂过了一段河岸两边都是峭壁的区域,就算妹妹锁定了他们的位置,救援人员不管是从京城方向还是缙山县方向过来都不能在一两天内到达,而他跟萧元锦目前的状况并不适宜长时间徒步,她缺了一只鞋子,大概率也不肯让自己背着她走,最好的方案就是在这里等待救援人员到来把他们接出去。 既然要在这里待上两天,那他就需要给他们修建一个庇护所,不然这种季节下场雨,他们好不容易烤干的衣服又湿透了,他倒没什么,但是萧元锦没吃过这种苦,说不定就一病不起了。 想到这一点他身上的力气似乎恢复得更多了,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很快就捡好了一大捆干柴,挑了一个稍微平坦的坡面作为庇护所的修建地,把柴火放在一边,用工兵铲把四面的地平整,清理旁边容易起火的野草,就开始架柴生火。 尽快把火生起来,一方面可以给妹妹传递信息,一方面可以让萧元锦烤干衣服。 他的工兵铲里有打火棒,轻轻一击火花四溅,火苗燃烧起来,柴火发出“噼啪”的声音。 “公主,不必捡拾柴火了,先把身上的衣裳烤干罢。”他站起身对不远处的萧元锦说道。 他不想让萧元锦走来走去,怕她的脚被草梗刺伤,尽量找些让她呆着就能做的事情给她做,他准备清理出一块安全的地面让她活动,顺便就在这块地上搭建庇护所。 看太阳现在是下午三四点钟左右,他需要在天黑前把庇护所搭建好,大概是在水里泡的时间比较长,他暂时没觉得口渴,但是比较饿,毕竟刚刚体力消耗巨大。 但现在找食物不是第一位的,他饿一天没事,萧元锦再被雨淋一次就麻烦了。 萧元锦转头看过来,也觉得自己身上发冷,还是要赶紧烤干衣裳,她蹲下身子把地上的枯枝拢到一处,要把它们一起拿到火堆边上。 她收集到的枯枝也有一大捆了,而且枝枝杈杈的不好拿,再加上她本就没气力,把枯枝抱起来的时候一阵眩晕,往后退了两步。 原本她非常小心每一步都看清楚了才小心翼翼地落脚,因此一直也没事,就是这两步让她的光脚的那只脚底一阵锐疼,但她不想让张晓珲发现,咬着牙没吭一声。 饶是如此,张晓珲也发现了她的异样,三步并作两步赶过来,发现她虽然在极力掩饰,额头却微微沁汗,身子重心也不平衡,心中不由得一沉,把萧元锦手臂上的柴火拿下说道:“公主,微臣造次了。” 随即矮下身子把萧元锦抱起往火堆走,萧元锦虽然身材娇小,但也有九十来斤,若是平日张晓珲一只手也能抱起来,但现在实在是比较吃力。 萧元锦一动不动,任由张晓珲把自己抱到火堆边,感受到他抱着自己的吃力,想起他几年前轻轻松松抱起像一座小山包似的北胡王妃,心中懊悔万分。 自己这般情形,实是不该逞强,他原本就已累极,如今却还要抱自己行路,她好好照看好自己,便是给他减轻负担了。 张晓珲把萧元锦放下来站稳,把几根树枝拿过来在火上烤了一会防止上面有虫子,再使劲抖了几抖,铺在火堆旁一处稍凸起的地方对萧元锦说道:“公主,坐这吧!” 这处稍微凸起的地面也是他特意堆起的,就是为了让萧元锦坐得舒服一些。 “多谢。”萧元锦微微点头,虽然形容狼狈,举止仍旧透着优雅从容,只是走起路来一边脚踮着,张晓珲伸手握着她的胳膊,扶着她稳稳地坐下去。 “您看看脚伤的怎么样?有刺扎在肉里吗?”张晓珲问道。 古代小娘子的脚是不能轻易露出来被人看到的,现在萧元锦是没办法,自己却不能去仔细帮她检查。 萧元锦自己翻转脚底检查,她也怕伤口发炎,现在可是什么治疗条件都不具备。 “应该是一块石头边缘割伤的,在脚后跟,没有刺,伤口深两毫米,长两厘米,出了一点血。”萧元锦答道,尽量说的详细一点好让张晓珲安心,她自己是大夫,知晓怎么准确描述伤情。 “我去寻些草药,您先烤干衣裳避免受寒,救援人员起码后日才能寻到我们。”张晓珲说道,语气平平,其实心中心疼无比—— 伤在脚后跟,那就是萧元锦突然后退身体重力压在石头上,相当于这块石头生生破开她的皮肉,而且脚后跟神经分布密集,脚后跟硌到石头上往往比脚底别的部位疼上许多。 “好,你也先烤干衣裳再去罢。”萧元锦仰头看着张晓珲说道。 把话说开了,她感觉跟张晓珲的相处轻松了一些。 “无妨,微臣习惯了,这火烧起来蛇就不敢过来了,您放心,微臣也不会离开太远。”张晓珲说道。 萧元锦不再说话,默默移近火堆一些,熊熊的火焰温暖了她的身心,她盯着跳动的火焰,心中模糊地想着,即便吃了这么多苦,可若是时光倒流,她亦愿意再来一次,这是她和张晓珲第一次单独相处,大概也会是今生唯一的一次,对她来说每分每秒都是珍贵的。 他们所处的坡地不远就是山坳,张晓珲拿着工兵铲到山坳的小溪里取水,在溪水边发现了一棵野桑树,上面结满了熟透的桑葚,每一颗都紫黑饱满,大概刚下过雨,这些桑葚看起来纤尘不染,发出让人垂涎欲滴的光亮,他摘了一颗放进嘴里,清甜适口,果香浓郁,美味至极,简直像吃了千年人参果一样让张晓珲精神一震。 他一边给自己补充能量一边挑选长得特别好的桑葚留下来带回去给萧元锦,把工兵铲的袋子洗干净装了小半袋,又摘了一些嫩桑叶。 “公主,先吃些桑葚果罢。”张晓珲回到土堆旁,蹲在萧元锦旁边把桑葚倒在桑叶上,他猜想萧元锦跟他一样肯定饿坏了。 萧元锦确实饿了,但她现在最大的问题却不是饿,她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想要小解。” 这话说出来她的脸一直红到脖子后面,在一个男子面前说出这话对她来说实在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张晓珲暗骂自己糊涂,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他自己从河里爬起来后都拉过两泡尿了,萧元锦肯定憋坏了,在水里泡着原本就容易尿多。 “公主稍待,微臣马上准备好。”他快速转身到火堆左侧十米左右的下方坡地选了一处灌木丛,把杂草清理干净后挖了一个凹槽,又赶紧跑回来把萧元锦抱过去,他吃了桑葚体力恢复明显,当然也可能是急的。 萧元锦一直憋着尿是怕没事先告知张晓珲被他无意撞见,她只是想提醒张晓珲避开,她自己找一处偏僻之地解决就行了,没想到他又为了这事忙前忙后,越发让她觉得自己实在是累赘。 张晓珲把萧元锦放下说道:“此地隐蔽,您好了便喊微臣过来。” 随后他回到火堆边背对着萧元锦的方向坐下,但是等了好一会都没听到萧元锦喊他,身后倒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原来是萧元锦踮着脚自己回来了。 “你放心,我往后会极小心,也尽量不离开火堆。”萧元锦对张晓珲说道。 “好。”张晓珲点点头,理解她不想事事靠自己的心情,拿起工兵铲袋子到小溪取水,这个袋子是防水的,设计时就考虑了它的装水的功能。 到了小溪边张晓珲把自己的背心脱下洗干净,取水回去后把水倒进工兵铲烧开,再用这烧开的水给萧元锦清洗伤口,随后敷上烫过捣烂的嫩桑叶,再用一张完整的桑叶裹住伤口,缠上从张晓珲的背心割下来的布条,剩下的背心挂在火堆旁烘干。 做完了这些,他又拿起工兵铲修出了一条通往灌木丛方向的小路,这样萧元锦想要解手来回走就方便多了。 往后的时间,张晓珲一直忙忙碌碌,终于在天色完全暗下来前搭建好了一个六平米的A型庇护所。 这个庇护所最里侧是手腕粗细的木头并排斜搭着,木头上是带叶子的树枝,最外侧是厚厚的苔藓,庇护所里面甚至还有一张用木头拼成的七十里面宽的小床,上面铺着厚厚的枯叶,枯叶上垫着张晓珲的背心。 找木头的同时张晓珲还发现了三颗鸟蛋,比鹌鹑蛋还大一些,看起来像是山鸡蛋,煮熟后萧元锦坚持张晓珲吃两颗,要不然她一颗也不吃,那无赖的样子让张晓珲好气又好笑,同时心中很是内疚,要不是他没找着吃的,萧元锦至于跟这两个蛋较劲么? “公主,可以安歇了,您要再去解手么?”张晓珲把床垫好,确认没有哪里特别硌以后转身对一直坐在火堆边的萧元锦说道,又想起她有一段时间没解手了就顺口问了一句,有了上回的经验,他现在可算是把这事牢记在心了。 萧元锦确实是要解手的,但是天暗下来后她又不敢自己去到解手的地方了,听到张晓珲的问话她忙点头说道:“要的。” 张晓珲拿起一根燃烧着的木柴送她过去,然后又拿着木柴走到萧元锦的目光所及之处远远地背对着她站定。 萧元锦看着火把照耀着的张晓珲的背影,咬着牙蹲下来,活人都快被尿憋死了,她下回出门一定把安平给她的小帐篷时刻挂在身上! 这个夜晚萧元锦躺在庇护所的小床上睡得无比香甜,哪怕是半夜的雷鸣也没有惊醒她,张晓珲被雷声惊醒,坐起身来,伸手摸了一下萧元锦的小手,发现有点凉,他脱下上衣,轻轻盖在她的身上。 他默默地看着身边的女孩儿,这是他愿意陪她一起赴死的女孩儿,她似乎梦见了什么,恬静的面容上露出微微笑意。 他多么希望此刻便是永久。 ------题外话------ 本来想写到他们在一起的,实在是码不了这么多,大家先看着吧!看在今天那么努力的份上求票票哈! 第六百一十章 触及 然而救援人员来的比张晓珲预料的快多了,雨停了没多久,张晓珲就发现有强光照过来,过了一会,他又听到了熟悉的马达声。 他不由得蹙起眉头,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 给火堆添了两根柴火,让火焰燃得更猛一些后,他轻轻拿起萧元锦身上自己的外衣穿好,走到庇护所外面往河面看过去。 一道强光扫过他所在的位置,他似乎听到了妹妹喊“哥哥”的声音,眉头蹙得更紧了,返身从火堆中拿了一根燃烧着的木柴高高举起。 “哥哥!我哥在那!卫五哥,我看到我哥了!”他听到妹妹激动的带着哽咽的声音,心不由得软了下来。 冲锋舟停在他跟萧元锦上岸的那棵老树下,萧十二先跳上岸,转身把张晓瑛接上岸,张晓瑛脚一触地就往坡上跑,萧十二忙跟在她旁边。 “慢点,别摔了!”张晓珲在坡上提醒道,一边走下去迎她。 “哥哥!哥哥!”张晓瑛使劲往哥哥身边跑,但是山坡上没有路,她手脚并用抓着矮树枝终于到了张晓珲身边,一把抱住他嚎啕大哭。 “吓死我了哥哥!吓死我了!”她边“嗷嗷”哭着边控诉。 天知道这十多个小时她有多恐慌焦虑,从接到爸爸的电话,到发现山林中升起烟雾,又怕不是哥哥而是别的猎户,真正体验到了患得患失忧心如焚的感觉,直到刚刚强光手电扫到了哥哥的身影,她的心才算放下。 “没事,哥哥没事!”张晓珲心中歉疚,父母妹妹嘴上不说,可他们对自己的牵挂只怕比自己渡过的海洋还深,只是他们不想给自己增添压力,希望自己可以放开手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萧十二也红了眼睛,他已经把张家人当成了自己家人,对张晓珲的感情更加复杂,即是他的救命恩人,又成了自己的小舅子,也是张家当仁不让的顶梁柱,要是张晓珲没了,张家遭受的打击有多大简直不敢想象。 “珲哥儿受伤了吗?”他站在一边问道。 “没有受伤,表姐夫你们走这一路太危险了,贝贝你往后可不能这么做。”张晓珲说道。 萧十二身为张晓瑛的贴身护卫,要是张晓瑛出了什么事他是有直接责任的,夜晚驾驶冲锋舟在水流湍急的河道前行危险性极大,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是像他那样接受过针对性训练的,但肯定是妹妹坚持要半夜来找他。 “哥哥,我们很小心的,确定洪峰过了才来的,而且我也看了永定河的上游支流没有大雨,昨天这场洪水是妫水一带下了特大暴雨,呜呜,哥哥,这场暴雨差点把你带走了!”张晓瑛一边说一边又抱紧了哥哥,心中后怕不已。 “我们都穿着救生衣,瑛姐儿穿了两件。”萧十二也赶紧说道,他们这会救生衣还在身上没脱下来。 “这都是哪来的?”张晓珲奇道。 他知道房车里有冲锋舟,但没想到马达是烧汽油的,还以为是电驱动的。 不过电驱动的冲锋舟也就谈不上叫“冲锋舟”了,充其量只能是垂钓船,一小时走个五六公里那种,续航大概也只有不到一小时,以他老爹那种事事求稳的个性,既然买了肯定都是要求性能最强的。 “卫五哥从房车下翻出来的,哥,公主呢?”张晓瑛问道,看到哥哥这么淡定她其实猜到萧元锦应该也是没事的,不然他们都不一定能马上找到哥哥。 “在里面睡觉呢!走吧,上去看看她醒了没。”张晓珲说道,转身往坡上走。 他们站着的位置只能看到庇护所的屋顶,看不到里面,等他们走到的时候萧元锦还睡得正香,打雷没能吵醒她,马达声也没吵醒她,张晓瑛的哭声更加不能吵醒她。 “看来公主比我还能睡啊!”张晓瑛悄声说道,一边走到萧元锦床边给她检查,担心她睡得这么沉可别是生病烧迷糊了。 没什么事,脉搏也很平稳,小妮子睡梦中都在微微笑,看来真是很享受这野营生活,张晓瑛实在不忍心叫醒她。 “让她睡吧!天亮咱们再走。”张晓珲说道,蹲下身给火堆又添了两根柴火,即使是夏天的夜晚荒野中也有点凉。 “我给你们带了衣裳,哥你要不要换上。”张晓瑛问道,“还有吃的,保温壶里有红糖水,哥你先喝点。” 张晓瑛从萧十二提着的一堆东西里找到保温壶,拧开盖子递给她哥。 张晓珲接过保温壶,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仍旧睡得香甜的萧元锦,想把这红糖水留给她喝。 “公主的也有,我装了两壶,你快喝吧!”张晓瑛知道哥哥的心思,心中也有了一丝希望,看来哥哥跟公主这回有戏了,真正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张晓珲借喝红糖水的举动掩饰自己心里的一丝不适,大概妹妹以为他跟萧元锦之间有什么牵扯了,可人家亲口告诉自己她已经选好驸马了呢! 卫靖把马达熄火,跟卫五六一起把冲锋舟从河里抬上来绑在老树根下,避免冲锋舟被河水冲走,张晓瑛把冲锋舟从房车搬出来后他研究了好半天才安装好,又花了一些时间在河面上试驾,适应好才敢半夜在这河道里驾驶。 说实话,他心中也是不太有底的,毕竟张晓瑛也在船上,原本他是不想让张晓瑛一起来的,但张晓瑛坚持要跟来,因为担心她哥跟萧元锦受伤了,她到场可以第一时间展开医疗救护,急救箱都带着来了。 “大郎哥,你太牛了!”这是他来到张晓珲身边说的第一句话,“虽然洪峰过了我开着船在河道里都提心吊胆的,不敢想象你是怎么在洪水里救下安阳的。” 他由衷说道,当时他跟张晓瑛在地图软件上看到张晓珲跟萧元锦落水的那一段河道,就见洪水好像狂暴的猛兽一般,他自己是没有信心能在这种洪水中保住命的。 “要是贝贝落水你也能救起她。”张晓珲应道,说完自己却呆住。 卫靖是妹妹的未婚夫,他对妹妹的感情众所周知,可自己对萧元锦的心思并没有对任何人明说过,拿卫靖跟妹妹来比对他跟萧元锦并不合适,非但不合适,甚至是对萧元锦的冒犯,因为他跟萧元锦没有任何关系。 听到张晓珲的话卫靖也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卫五六,目光中带着警示,这里的人中只有卫五六跟张家人关系不算近。 卫五六忙单膝跪下说道:“公子,属下什么也没听见!” 同时心中暗自叫苦,张大公子啊!府里谁还看不出安阳公主一心心悦您,您从了她不就皆大欢喜了嘛!如今孤男寡女都在荒郊野外过了一夜还得避嫌,避啥嫌啊!平民百姓家这肯定都是要成亲的啦!不成亲人家小娘子只能当姑子去啦!哎!真是心累! “五六赶紧起来,卫五哥你看看我哥搭的这小屋子多好,下雨外面那么湿,这屋里一点都没漏雨,这才住一晚上太可惜了,要不让我哥他们先回去,咱俩在这住两天体验一下原始生活。”张晓瑛为了给她哥掩饰尴尬把卫靖拉到庇护所旁边说道。 她也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觉得她哥这屋子搭的好,刚刚她走进里面给萧元锦检查身体时发现里面暖洋洋的,一点水都没漏进去,可见哥哥为了让萧元锦住得舒服一点花了不少心思,她确实想在这住两天,当然她自己肯定不行,必须拉上卫靖。 “好!”卫靖不假思索点头说道,“这屋子搭得实在是巧妙,跟山体浑然一体,远一点就看不出此地有间屋子了。”卫靖说道,他是武将,一眼就看出这屋子的隐蔽功能。 “要想真正做到隐蔽,得往下深挖,入口尽量做得矮一些。”张晓珲也走过来,“五郎你们带了电台吗?给京城发报吧!让爹妈放心。” 他提醒道。 “对,太子也还等着呢!”张晓瑛说道。 张晓珲跟卫靖都默了一下。 “一起发吧。”张晓珲说道。 冲锋舟这样的东西大乾现在没有,但也不是不能造出来,无非是材质性能没那么好,马达体积大上许多。 “好,我这就去。”张晓瑛转身去找电台发电报,跟哥哥卫靖比起来,她可算得上专业发报员了。 “咱家这个冲锋舟马达是多少冲程的?”张晓珲问卫靖道。 安装使用汽油的冲锋舟舷外推进机这种活除了他也只有卫靖才行,所以他老爹很有自知之明的还买了一台电动的推进器,但是电动的怎么可能在这样的河道中行驶好几个小时找到他跟萧元锦。 “二冲程四十马力的,外挂油箱装满二十四升汽油可以行驶四个小时,每小时可匀速行驶六十公里,咱们从城西的河道走到这大概有一百二十公里,因为是逆行用的油更多,大概还剩三分之一的油。”卫靖答道。 他花了大半天时间把这个机器摸透,这些性能参数也是信口拈来。 “用房车里的汽油吧?”张晓珲问道。 目前严明昊虽然已经开始开发石油,但离提炼出汽油应该还有一段距离,特别是可以用在现代马达上品质比较高的汽油。 “是,贝贝还说咱爹真是有先见之明,连偷油的设备都买了。”卫靖说道。 听贝贝说现代有许多大货车停在高速服务站被人偷汽油,用的就是他们从房车油箱把油泵出来的油泵。 张晓珲扫他一眼,这就“咱爹”上啦? 卫靖无视他的冷眼,仍旧兴致勃勃说道:“大郎哥,等哪日咱们去翠湖试一下,看看冲锋舟能开多块,贝贝在我都不敢开快了。” 对他来说冲锋舟就像又一个大玩具,实在是太好玩了。 “四十马力可以在水面飞一小段了,你水性不够好,还是要小心为上,找时间到我那里参加泅渡训练加强一下。”张晓珲说道。 卫靖这种性格的人就是喜欢追求刺激玩极限运动,这次回来竟然想要制作滑翔伞,得时不时敲打敲打才行。 “公主,醒醒,天亮了。”张晓瑛轻轻拍着萧元锦的肩膀,她刚刚把萧元锦脚上的绑带解开,准备给她清洗伤口消毒重新包扎。 “嗯,我还要睡。”萧元锦嘟哝道,翻了一下身,床上的枯叶纷纷掉落。 张晓瑛实在是佩服她,明明是金枝玉叶,却也可以在这陋室破床上呼呼大睡,这适应能力可是比自己强太多了。 “回城里再睡,我要给您清理伤口,会痛,你忍着点哈。”张晓瑛说道。 萧元锦迷糊间听到“清理伤口”这四个字,脑子一激灵,总算睁开了眼睛。 “安平?”她惊讶道,又左右看看,没看到张晓珲,心里有些莫名的失落,“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张晓瑛原本想打趣她一句,“嫌我来得太快啦”什么的,但是又不清楚情况,便只是说道:“因为不知晓你们的具体情况,所以想尽早找到你们,坐船来的。” 萧元锦问完了这句话也觉得有些不妥,张晓珲跟她说的是明天救援人员才到,她还以为可以跟他多相处一些时光,但她也没多说什么,撑着床边要坐起来,睡眼惺忪的样子看起来我见犹怜。 “您不用坐起来,就躺着我先给您处理伤口。”张晓瑛说道。 卫五六跟萧十二已经去取水回来烧开了,因为他们在河边等待洪峰过去卫靖也需要时间学习驾驶冲锋舟,因此张晓瑛有时间好好准备各种物品,房车里本来就什么都齐全,牙刷牙膏烧水壶毛巾脸盆她哥的衣裳她的衣裳。 她拿了自己的一身没穿过的新衣裳给萧元锦,现在她跟萧元锦的身高差不多,她还要更高一些,有一米六六这样,在古代算是不矮了,为了长个她每天摸高喝牛奶早睡早起,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多长两公分,这样就跟她现代时的身高一样了,萧元锦有一米六四,虽然也不矮,但是站在哥哥身边就显得很是小鸟依人,想想她没长个之前站在卫靖身边简直就是没眼看,现在协调多了。 “好。”萧元锦仰面躺好,眼睛看着屋顶,如果这也能叫屋顶的话。 这间没有门半敞开的屋子显然是她住过的最简陋的屋子了,但于她来说却比最华丽的宫殿还要珍贵,刚刚过去的一晚是她此生中最幸福的一晚。 他让她安歇后,她躺在小床上,并不舍得马上入睡,一直都在悄悄观察他,他把火堆移到屋檐下,就背对着自己坐在火堆前,一动也不动,背影显得落寞又孤单,她特别想从他身后抱抱他,告诉他她想跟他在一起,可是想到他白日下意识的避开她,让她又清醒了过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俯身到自己床前,伸手摸摸自己的手,当时自己紧张得浑身都僵硬了,但他只是摸了一下,转身往火堆添了柴火,自己才明白他是想看看自己冷不冷。 随后他就在自己跟火堆之间躺了下来,他实在太累了,几乎是一沾地就睡着了,打起了轻微的呼噜声,自己却一直盯着他看,明明一伸手就能碰到他,却无论如何也伸不出手。 她再也没有伸手触及他的机会了,她的眼中又慢慢地漾起水雾。 张晓瑛很快给萧元锦包扎好。 “好了公主,起来换衣裳洗漱吃些东西咱们就回京城了。”张晓瑛笑咪咪对萧元锦说道。 “好。”萧元锦强迫自己面对现实,坐了起来,她的头发过了一晚显得更散乱了。 “这是我的一套没穿过的新衣裳,料子就是普通的棉布,您凑合穿吧,换好衣裳我给您梳头。”张晓瑛把衣服递给萧元锦,又展开一块像服装摊给客人换衣服那种拉帘挂在两根木条上,自己站在拉帘外。 萧元锦默默地在拉帘后换衣服,把自己的脏衣服卷起来的时候看到了自己垫着睡了一晚上的张晓珲的背心,犹豫了一下,把背心也跟自己的衣裳收到一起,这背心已经被剪坏了,张晓珲大概率不会再带走,她却不舍得让它单独留在这里。 萧元锦起床后,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张晓瑛没想到萧元锦少了一只鞋子,也就没有带上鞋子过来,但是外面不止张晓珲,还有卫靖萧十二卫五六。 张晓瑛变身萧元锦的侍女,来来回回地拿水拿杯拿盆给萧元锦洗漱,萧元锦很过意不去,说自己可以走出去。 “您行动不便,不用客气,要是我脚伤了您也会这么帮助我的。”张晓瑛说道,最后用消毒绑带帮萧元锦把脚丫整个包起来。 萧元锦看着自己的脚也笑了。 “好像我受了很大的伤似的。”她说道。 “也不小了,公主站起来试试看,不会脱落吧?”张晓瑛说道。 萧元锦站起来试了一下答道:“应该不会,咱们出发吧!” 大伙都在等着她了。 萧十二进来背萧元锦,他是萧卫,由他来背萧元锦是最合适的,坡地刚刚下过雨路滑,萧元锦可不能再摔了。 结果他刚把萧元锦背出庇护所,张晓珲来了一句:“公主需要解手吗?” 众人都愣住了,他们都忘了公主也是普通人,吃喝拉撒一样也少不了,张晓瑛赶紧说道:“要要要,我也要解手,憋死我了。” “在那解手,你先去吧!”萧元锦在萧十二背上说道,她现在倒是坦然得很。 这个小插曲过后,气氛更加怪异了,张晓瑛心里也凉了半截,哥哥跟萧元锦都生死与共一回了,还单独相处了大半个晚上,怎么这两个人还是那副别扭的样子呢?她不禁有些后悔自己来得太快了,他们再多呆一晚上说不定小侄子…… 不可能!她哥就不是这种人,萧元锦刚刚才满十七岁,在哥哥眼里还是未成年少女吧? 卫五六跟卫靖已经把冲锋舟准备好,萧元锦显然对冲锋舟也很好奇,她跟张晓瑛坐在中间,张晓珲坐在她俩身后,萧十二卫五六坐在最前方,还是由卫靖驾驶,这艘冲锋舟核载十人,他们坐得也挺宽松的。 “坐稳了!开船了!”卫靖提醒一声,开始增大油门。 “哇!”萧元锦忍不住轻呼一声,骨子里喜欢速度的本能被激发,一扫之前失落的心情。 “公主好玩吗?”张晓瑛大声问道。 少年人谁不喜欢飙船呢?她以前也喜欢坐摩托艇在海面上飞驰。 “太好玩了!”萧元锦也大声回答,马达声音很大,声音不大听不到。 摩托艇上大伙都笑起来,张晓珲也微微笑着,心中却很是遗憾,若是能有机会带着她去翠湖感受一下这冲锋舟的极限速度该有多好! 河面上四个多小时的行程很快就结束了,萧元锦在船上有多快乐回府以后就有多失落,当天晚上她还是发起了烧,无独有偶,身体一向壮的像头牛似的张晓珲也病了。 因为这次救援速度快速,他俩这次出事没有惊动多少人,他们回到京城时萧元锦的护卫们都还在搜寻他们,禁卫军和缙山大营的人昨晚也连夜搜索,但是一晚上过去了离他俩住了一晚的地方也还远的很。 萧景烨先去看了萧元锦,听太医说就是太累了,又有些惊吓,休养两日就好了,便又转到定海侯府看望张晓珲。 “大郎快别动,请受我一拜,你救了我家央央,我和四哥都感激不尽!”萧景烨按住要下床的张晓珲说道,然后郑重其事地向张晓珲行了一个拱手礼,还躬身四十五度。 “殿下您可折煞我了,身为男人,哪能见死不救,更何况是公主。”张晓珲在床上给萧景烨还礼说道。 他其实就是烧到三十八度多,但是家里人非逼着他躺在床上,还安排了人轮流监视他,只要他下地就大呼小叫的,搞得他也很是无奈。 “我等可都知晓当时何等凶险,你跟央央……嗐,都病了,好好养病,我就不多呆了。” 萧景烨来得快去得也快,放下一大堆珍贵药材就走了,张晓珲哭笑不得,真拿他当成重病人看待了。 不过萧元锦怎么也病了呢?明明分开时看她状态还行的。 就这样在家躺了三天,张晓珲终于被批准下床了,护卫送了一堆东西进来,是他绑在叉一身上的露营物品,包括望远镜罗盘帐篷等等一样都没少,说是萧元锦的护卫送回来的。 张晓珲洗漱换了衣服去到马厩看叉一,叉一被照看得很好,看来萧元锦的护卫不再恼恨自己了。 叉一看到张晓珲很激动,“咴咴”叫唤着,不停地刨着前蹄,张晓珲摸摸它的脸,准备带着它到城外溜一圈。 他刚打开叉一的门栏,就听到一阵嘈杂声,还有奔跑的脚步声。 “别拦着我,我要马上见到张家哥哥!张家哥哥,你在哪?”有人大声喊道,声音急切。 “灿王爷,我帮您把公子喊过来,您别……” “什么事?”张晓珲走出来,看到萧元灿满脸通红,连眼眶都是红的,身后一个护卫也没有,只有自己府中的护卫追在他身后,心中一沉,看这样子是萧元锦出事了! “张家哥哥,请你看看这个。”萧元灿声音发紧,展开手中的一副卷轴,他个子不矮,拿着卷轴的手举高,一副人像展示在张晓珲面前。 张晓珲看向那副人像,不禁愣住,那是他自己的画像,但又不是现在的自己,应该是几年前的自己,画像比自己好看多了,正想问是谁画的,萧元灿就把手上的人像递给一边的护卫,打开手上的一个檀木盒子,拿出一张画着小像的纸递给张晓珲说道:“这是她昨日画的,这是前日画的,这是大前日,这满满一盒子,只要我姐姐在府中她就会每日画一副你的画像,张家哥哥,我求你,别让我姐姐走,别让她去龟兹,她去宫里请皇祖父赐婚了,皇祖父金口玉言,赐了婚就改不了了!张家哥哥,我求求你了!”萧元灿急得眼泪都流了下来,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看着张晓珲。 张晓珲看到这些画像彻底呆住了,浑身血液像被煮开一样沸腾起来。 原来她并没有改变,原来她心里其实是一直有自己的! 他转身跑向马厩,牵出叉一飞身上马,向皇宫疾驰而去。 ------题外话------ 明天,明天必须在一起! 第六百一十一章 定情 皇宫里,皇帝皱着眉头看着自己面前神色淡然的萧元锦。 “你不是跟张大郎在那荒郊野岭住了一晚吗?怎么还要招呼丹当驸马?”皇帝问道,他还以为这两个孩子一起经历了生死终于有凑一对的希望了,这些臭崽子,人都救回来了才跟他说这么大的事。 呼丹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他总觉得孙女有那么一丝不对头。 “张大郎是正人君子,我跟他一起过了一宿也清清白白的。”萧元锦说道。 “你这傻孩子,他是正人君子你就不会让他不清白么?”皇帝说道,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萧元锦。 对他来说,一百个呼丹也比不上一个张大郎。 萧元锦默了一下说道:“皇祖父,孙女不愿勉强他。” 他在山上表现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而且自己也说了很快成婚,去龟兹也好,西域的民众更加需要妇产医院,京城的医院已经培养出了很多技术骨干了,她离开后完全可以正常运转。 “你刚满十七岁,再多想一想?也不一定就是呼丹,龟兹还是太远了,灿儿还小,娶妻还早,你走了你母妃岂不是更孤单。”皇帝说道,希望孙女改变主意。 “我与母妃商量过了,她也同意孙女去龟兹,她如今并不孤单,每日领着一大群人辨别各种树木香味呢!若是孙女去了龟兹,也可帮她送些香味植株回来,孙女之所以去龟兹,是因为姑姑也在那边,且龟兹民众缺医少药,孙女去了也能做些事情。”萧元锦说道。 皇帝心里叹着气,却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这两孩子住了一晚上都没什么戏,往后更不用说了。 “你来磨墨。”他没好气地对萧元锦说道,希望她在磨墨的过程中看着自己写赐婚圣旨后悔不让自己写下去。 萧元锦轻轻走上前,此事她已经想了五日了,没什么好遗憾的,龟兹远离京城,不用总是听闻他的消息,她也好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禀报陛下,宫门来电话,定海侯有急事要求见您。”隔壁电话房的内侍过来禀道。 如今有了电话就不必跑来跑去传递消息了,有人要求见打电话就好。 皇帝一怔,放下手中的笔说道:“定海侯求见定然是极紧要之事,让他速速进来。” 这臭小子莫不是为了孙女进宫的?不然怎么这么巧,救人也巧,简直就像他偷偷尾随孙女一般,当然,听说张大郎是从对面过来的,那就是老天都看不过眼,想让这两孩子凑一起,谁曾想老天都做不到呢? “央央,你到屏风后避一避,不差这一会,皇祖父见完张大郎再给你赐婚。”皇帝对萧元锦说道,他是真心盼望一会写的赐婚圣旨上驸马的名字可以换成张晓珲的名字。 “好。”萧元锦点点头,张晓珲来见皇上对她没有太多大影响,应该是向皇帝辞行来了,他一个主帅,本就不该在京城呆的太久。 她走进了屏风后的一张椅子坐下,拿起书架上的一本画册翻看。 这是新近的一本《海外见闻录》,她一看就被这画册上描述的风土民情深深吸引,直到屏风外响起张晓珲的声音。 “微臣参见皇上!”张晓珲给皇帝行礼,没在勤政殿看到萧元锦,他心中一阵紧缩,以为皇帝已经给萧元锦赐过婚了。 他现在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他一定会留下萧元锦,就算皇帝赐婚了也要把她抢回来!至于怎么抢……他还没想好。 “平身,你救了安阳公主,朕很高兴,也很感激你,安阳是朕的第一个孙女,朕看她如珠如宝,本想招你作她的驸马,可她方才请求朕给她赐婚,她心中的驸马并非是你。”皇帝说道。 这小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来见他,只怕也是有人向他说了孙女进宫的事情,平日可难得见他这幅模样,活该! 皇帝幸灾乐祸地想道,毫不客气地再往张晓珲心上捅两刀。 孙女为了这臭小子吃了多少苦头啊!不趁这个时候狠狠教训他,日后真成了孙女婿就该有人护着了。 张晓珲脸色更加苍白,他向皇帝跪下拱手说道:“禀陛下,微臣正是为安阳公主求见您,微臣向您求娶安阳公主,求陛下成全!” 他说完这句话就给皇帝磕了一个头。 皇帝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张晓珲,想起张德源曾经说过的那句“皇上您能给他赐婚,却也没法逼着他洞房”,心里十分快意。 “这可如何是好?虽说你想跟我家央央成亲,可央央方才还要招旁人作驸马,她可不见得愿意与你成亲,你先去偏殿等着罢。”皇帝终于也可以摆上谱了,他自然不会错过,不过他倒也不是完全摆谱,孙女的心思他确实也摸不透。 “是,微臣告退。”张晓珲拱手行礼后起身,默默地退出屋子,跟两年前相比,他的身材不再瘦削,整个人显得更加沉稳持重,像一座山岳般令人可以安心倚靠。 皇帝目送着张晓珲出了屋子,乐呵呵绕回后面的屏风,却看到萧元锦把手放在嘴里咬着,小脸上满是泪水。 “臭小子!”皇帝骂了一句,想到孙女这些年受的委屈,又觉得自己刚刚应该再多说几句狠话,他转头吩咐刘大伴:“打水给公主净面。” 又对萧元锦说道:“他走了,不用咬着手了,你跟皇祖父说说,可愿尚他做驸马?” 萧元锦把手松开放下,从张晓珲向皇帝说出求娶她的那一刻起,她的眼泪就像泉涌一般流出来,她怕自己哭出声被张晓珲听到,就咬着手背止住声音,听到皇帝这么问,她过了一会才答道:“皇祖父,孙女愿意嫁给他。” 嫁给他,跟尚他做驸马是不一样的,这意味着张晓珲娶的也是一个普通女子,而不是像尚了公主一般往家里请回了一个祖宗,家里人人在她面前都低了一等,连公公婆婆见了她都得先行礼,若是做不到礼数周全还容易被人抓把柄做文章。 这绝不是她愿意的,也是她以往远离张晓珲的缘由之一。 皇帝又郁闷了,真是见了鬼了,张家人究竟有什么魔力,卫五郎之前为了安平请空白圣旨,孙女如今为了跟张大郎成亲还要自降身份。 “好。”皇帝说道,声音带着些微低落。 萧元锦抬头看向皇帝说道:“皇祖父,孙女不管是什么身份,永远都是您的亲孙女。” “皇祖父明白了,张大郎就在隔壁,你把脸擦擦自己去跟他说罢。”皇帝说道,这俩孩子的事,他真是懒得管了。 张晓珲从皇帝的勤政殿退出,小内侍引着他到了勤政殿旁边的偏殿,这里是大臣们等着皇帝召见时等候的屋子,因着皇帝如今不大管政事,此时屋里没有其他人,张晓珲在一张靠墙的椅子上坐下。 她会愿意跟自己成亲吗?张晓珲回想起来他们认识以来的种种,又想到她在河边跟自己说的那句话,心中又不确定起来—— 即便她每日都画自己的画像,可她仍旧要与旁人成亲。 张晓珲觉得趴在自己心脏变成的桑叶上那条春蚕又开始啃啮,已经啃到了叶梗了,这让张晓珲的胸腔仿佛空出了一个大洞。 他微微闭上眼睛,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也没过多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在侧殿门口停下了。 张晓珲转头看去,门口站着的是无数次入梦的那道身影,虽然背着光,那张美得惊人的小脸每一个部位张晓珲都熟记在心,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 他站起身,默默地看着萧元锦,眼神希冀中带着痛楚。 萧元锦轻轻走向张晓珲,虽然在屏风后她哭得一塌糊涂,但此刻她维持着最优雅的帝国公主的仪态,她其实不知晓该怎么跟张晓珲说她愿意与他成亲,想了好一会都没想出来,那就见面再想罢。 可是当她走进张晓珲,看清楚了他的眼神,所有想要维持的仪态瞬间崩塌,她情不自禁地伸手紧紧环住了他的腰身。 他的眼神就像那晚燃烧了整夜的火一般热烈,再也不像以往那般避开她,而她就像奶油一般,仅仅只是被他这般看着便已融化了,即便融化也要与他融化到一起。 侧殿门被小内侍关上,在这温软的身子投入怀中的这一刻,张晓珲感觉到自己千疮百孔的心脏仿佛被滴上了一滴仙露,新鲜的血肉疯狂地生长,这种感觉是如此强烈,整个胸腔仿佛要被撑破,让他急需寻找一个出口。 他闭上眼睛,不自觉用力拥紧怀里的女孩儿,仿佛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但这还远远不够,他低下头,找到女孩儿的双唇,深深地吻了上去,眼角沁出一滴眼泪。 萧元锦被张晓珲紧紧拥住,这怀抱是那样温暖,甚至滚烫,仿佛真的能将她融化,她沉浸在这让她迷醉的怀抱里,却发现自己的双唇被张晓珲更加滚烫的双唇覆盖。 作为一个古代的小娘子,她从来不知道人类之间还有这样的接触方式,她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却看到了张晓珲眼角的泪珠。 她惊呆了,同时发现张晓珲急切地想要撬开她的双唇,那种急切带着深沉的痛楚,这让她的心几乎化为一滩碧水,她温柔地张开双唇去回应他,抚慰他,两人的唇舌就这样交缠在一起。 原来他受的折磨一点都不比我少呢! 萧元锦的眼泪也涌了出来,她闭着眼睛,在巨大的晕眩中模糊地想着,更深地融入到这个把两个人的生命缠绕在一起的,长长久久的深吻中。 屋外的阳光透过窗纱照进相拥的俩人身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晓珲才猛然清醒过来,想起了萧元锦是古代的小娘子,自己这样的行为对她来说是巨大的冒犯。 他松开萧元锦说道:“对不起,公主……” 他的嘴唇却被萧元锦轻柔地吻住,而萧元锦漂亮的大眼睛正张得大大的看着他的眼睛。 “傻瓜,我不再是公主了,方才我已经跟皇祖父提了,我要嫁给你,像一个普通的小娘子一样嫁给你,我不要你做驸马,只要你做我的夫君。喊我央央,我是你的央央。” 萧元锦踮起脚用手臂环住张晓珲的脖子,脸颊贴着张晓珲的脸颊说道,她的声音软糯温润,像清澈的湖水一般浸润过张晓珲久旱的心田。 他再一次紧紧拥住萧元锦,低下头在她耳边低语:“央央,你拯救了我,谢谢你。” 他们两人就像被绑在一根强力松紧带的两头,原本就有互相接近的动力,却被强力拉开,几乎就要被拉断了,而现在拉开他们的力反过来成了促使他们在一起的强大力量,让他俩仅仅只是短短时间便感觉到心意相通,仿佛经历了千年轮回,以往的所有误会、躲避、怀疑、不确定全都烟消云散。 没有人会到偏殿打扰他们,两人静静地拥在一起,什么话也不说,仿佛要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到永远,萧元锦靠在张晓珲胸口,听着他的心脏有力的跳动声,只觉得这是世间最动人的音律。 而张晓珲拥着怀里的女孩儿,忍不住感激上天垂怜,从此他找回了自己的心脏,让他成为了一个完整的人。 他忍不住再次低下头亲吻萧元锦,捧着她的脸轻柔地吻她,从她饱满光洁的额头,再到美丽的双眼,秀气灵巧的鼻尖,最后他的唇又落在萧元锦柔软的双唇上…… ------题外话------ 知道大家着急,所以连夜赶写出来,就问你们咱家哥哥猛不猛,卫五郎努力了这么久也就只能举个高高,哥哥就直接多了。 第六百一十二章 欢喜 皇帝等了半天不见张晓珲跟萧元锦过来见他,走出主殿往偏殿,想去看看这两个人啥情况,该不是又闹别扭了罢?却看到殿门紧闭。 他招手示意守在偏殿门口的小内侍过来问道:“定海侯跟公主可是吵架了?” 他堂堂天子,可不会去做什么偷听的事情。 “禀皇上,应是没吵架。”小内侍说道。 “那他们说了什么?”皇帝又问。 “小的听不清楚。”小内侍答道。 皇帝本想过去敲门,又想到这俩人好不容易凑一起,便交代小内侍让张晓珲跟萧元锦不必去见他了,他们爱上哪上哪去,随后他自己往皇后宫中走去。 皇后宫里也有电话,本来打电话告知就可以了,可这是大事,大喜事,皇帝要亲口告诉皇后。 皇后宫里的长案上摆满了各种珠宝首饰,有镶满了珍珠的珠冠,每颗珍珠都有拇指头大小,这些珍珠大多都是华夏商船从大洋洲的岛上与当地的土人交换回来的;还有整串的红宝石蓝宝石,每一颗宝石都打磨出许多个面,闪闪发光;还有好比绿玻璃紫玻璃似的或是两种颜色混杂的好几副翡翠手镯,这些都是新出的珠宝品类。 长案另一侧则是做工华美的传统首饰,每一件都由好几种材质镶嵌而成,比如一朵黄金团花上就镶嵌了两圈各色宝石和一圈珍珠,一根黄金蜻蜓发簪上的蜻蜓翅膀和背上都镶嵌了红珊瑚珠子,两根触角上还串着浑圆的珍珠,看起来惟妙惟肖,这些传统首饰也满满地占了一丈长的长案大半的位置。 长案地面上还摆着好些匣子,匣子里面装着黄金玉料所制器皿,比如一套茶具从茶壶到杯子都是黄金打造,每个杯盖上的提钮都是一颗圆溜溜的红宝石。 皇后和孙嬷嬷在一样样仔细检视着这些首饰珍宝,她俩手上都拿着放大镜,力求不漏掉任何一处瑕疵。 “禀娘娘,皇上来了。”门外的小内侍急急忙忙进来禀报道。 “知晓了。”皇后直起腰,轻轻锤了一下自己的后腰,皇帝刚好走进来,看到她的这个举动说道:“朕都跟你说了不要太劳累,老胳膊老腿的,有事就让宫女们做就好。” 他病了一回就明白,人是得服老的,哪怕他是皇帝也一样。 “陛下怎么过来了,有事打个电话喊臣妾过去就好。”卫皇后说道。 老头子明明精神头不错,偏偏把政事都丢给儿子,也不知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是让她不由得多想几分。 “打电话说不清楚,再说了,有了电话走路不知不觉便少了许多,于养生不利。”皇帝说道。 卫皇后在心里翻个白眼,养生养生,莫非你还能养成小郎君不成?嘴上却说道:“陛下平日便多走一走,那八段锦可练了?” 这八段锦是卫国公夫人教她,听说是安平娘亲教给她的,后来又出了一本画册,上面详细讲解了八段锦的每一招每一式达到何种功用,练习时须得注意何种禁忌。 “每日都跟着广播练呢!”皇帝说道。 他原本不耐烦练这慢悠悠的八段锦,他年轻时学的那么多剑术权法难道还不够练的么?结果安平父亲听说了劝他试着练一练,说这八段锦乃是后世八百多年不断完善的一套养生功法,还帮他纠正动作细节。 加上他如今也不适宜做过于刚猛的动作,这八段锦动作舒缓,练起来倒是正好。 “我听央央说那广播里的声音是安平他爹的,他一个读书人竟也肯做这些事情么?”皇后说道。 “自然是安平要他做的,这些声音录制都是安平带人在做,他们有一个录音棚,不熟悉的人进去做不好。”皇帝解释道。 “安平这孩子,真是什么都会做,我听熙儿他娘说,她竟然开始去烧窑,说是想要做出像盐一般白的瓷碗。”皇后叹道。 这安平第一次出现在她们的视野中就是剖腹取婴,当时觉得毛骨悚然,可如今自己孙女也干了同样的事情,便也就罢了,可安平又去烧窑了,从剖腹取婴到烧瓷窑,天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她就是敢想敢干。 皇帝也有同感,按说张家都是现代人,可据他所知张德源夫妇俩就不如安平懂的东西多,甚至张大郎也不如他妹妹懂的多,当然也有可能张大郎把时间都用在出海去了。 “你这摆得满桌满地的是在做什么?这是新添置的么?”皇帝看着一大桌子的首饰珠宝,还有地上的金玉器皿,不禁微微皱眉。 这些物件可换成多少根铁轨啊!他如今处处省吃俭用,尽可能多的把钱省出来修铁路,华夏疆域越发宽广,日后要修的铁路可多了去了,人烟稠密的地方可由民间筹钱修建,但是偏远地区想修路就得由国家财政拨款了。 “你也来瞧瞧,这都是我给央央准备的嫁妆,她今年就要成亲,嫁妆不赶紧准备可就来不及了。”皇后说道。 听说是给萧元锦的嫁妆,皇帝的眉头也不皱了,孙女的终身大事呢!何况要嫁的还是张大郎。 “嫁妆就这么些少了,再多添这么多吧!”皇帝说道。 “不止这些,前日昨日我都选了不少,只是我瞧央央日常穿戴灰扑扑的,只怕她戴的也不多。”皇后说道。 “不戴放着也好,你坐下,朕有事要跟你说。”皇帝说道。 “何事?”皇后跟皇帝走到一旁的茶几边坐下。 “央央今日进宫了,她想让朕给她赐婚。”皇帝说道。 “跟张大郎?”皇后问道。 俩孩子遭了一回大难,这是想通了罢。 “你也以为是张大郎吧?朕本来也这么以为的,她自己要招的驸马却是呼丹。”皇帝故意卖关子。 “呼丹也不错,只要是她自己愿意的就好。”皇后点头说道。 世间事总不能样样如意,没想到张大郎都这般舍命救孙女了还是不愿当央央的驸马。 “朕才刚要落笔,张大郎来了,你猜他为的何事求见朕?”皇帝说道,眉宇间隐有得色。 皇后无语,这老头病了一回真成老小孩了。 “我猜不出来,陛下您请讲。”皇后说道。 “他要求娶央央!哈哈哈哈!你说是不是可乐?”皇帝笑着说道,他可是忍了好一会了。 “真的?那央央怎么说?”皇后也面露喜色,虽说呼丹她也还满意,但这是在没有张大郎的情况下,张大郎不光是央央心悦的人,最重要的是他可是大乾海军主帅,堂堂定海侯,华夏广阔的疆域都由他带着人去开拓,这样的人成了央央的女婿,那他们萧家的江山也就更稳了! “真的不能再真,他为了娶央央都给朕磕头了,央央的心思你还不知晓?这回是张大郎主动求娶她,她哪有不愿意的。”皇帝说道,“这就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俩个孩子都是有大福气的,把钦天监喊来,这就让他给俩孩子选日子去。” 皇帝满心欢喜,畅想着未来的日子,只觉得自己年轻了好几岁。 “我怎么觉得您比自己成亲还欢喜?”皇后看着喜不自禁的皇帝疑惑地说道。 “那是自然,我自己成亲有何……”皇帝应道,说完了才反应过来,“瑶儿!朕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哎呀!咱俩从小就订了亲,成亲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不像张大郎跟央央,你看这俩孩子多不容易对吧?” 皇帝在皇后的白眼下急急辩解道。 真是老糊涂了,怎么就说漏了嘴了呢? “行了,陛下欢不欢喜也都过了几十年了,孙女都要嫁人了,臣妾反正挺欢喜的,央央跟张大郎呢?你给他们赐婚了他们也没过我这来啊!”皇后说道。 她跟皇帝是少年夫妻,还一起上过战场并肩杀过敌,两人相处也比一般的帝后多些随意。 “朕还未给他们赐婚,赐婚圣旨倒是写好了。”皇帝说道。 “那便让礼部的人送去吧!显得隆重一些,不然就像五郎跟安平似的,都没几人知晓,看五郎一直也没成亲,又有人托我问了。”皇后说道。 “不急,等钦天监选好日子,我把日子填上再送不迟。”皇帝笑咪咪说道。 在帝后二人在谈论张晓珲和萧元锦婚事的时候,俩人终于从偏殿走了出来,张晓珲牵着萧元锦的手走到门后,停下来又抱了一下萧元锦才打开门。 “禀公主,禀侯爷,皇上留话,让您二位想上哪便上哪,不必去见他了。”小内侍不敢抬头看张晓珲跟萧元锦俩人,低着头把皇帝的话复述给他们。 虽然地位不高,但毕竟是跟在皇帝身边服侍的人,他多少也是知晓张晓珲跟萧元锦之间的纠葛的。 “辛苦你了。”张晓珲说道,萧元锦拿出两张一千文钱的华夏币递给小内侍,勤政殿这边她的侍女不能进来,她也会带着些银钱赏赐给内侍们,现在带着纸币也方便。 “谢公主赏赐!”小内侍高兴地双手接过这两张崭新的纸币,这般大面值的纸币他还是第一回收到,公主定然是觉得自己守门守得好! “大郎哥,咱们去见皇祖母,我先给她打电话。”萧元锦对张晓珲说道。 因为听多了旁人这么称呼张晓珲,萧元锦也自然而然地这么喊他,说来也怪,虽说张晓珲只比她大了不到两岁,可萧元锦总觉得他比自己大上许多,她不知道的是,张晓珲确实觉得萧元锦比自己小很多,比自己妹妹还小多了,就是个小女孩儿,细算起来,在现代也还是个高中生呢! “好。”张晓珲点头,他是外男,需要通报得到准许才能进入后宫。 结果电话打过去,皇后那边破天荒说不用她过去了,让她跟张晓珲出宫,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去。 “皇祖父在皇祖母宫里,让咱俩不用过去了。”她看着张晓珲说道,小脸熠熠生辉,接电话的孙嬷嬷悄悄告诉她,皇祖父和皇祖母正在商量她跟张晓珲的婚事呢! “那咱们出宫。”张晓珲也回应她的目光,即使他们并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但他们之间自有一种旖旎的气氛环绕着,俩人不需太多语言,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他们并肩出宫,宫门外除了萧元锦的护卫和侍女,还有萧元灿跟他的护卫。 “属下参见公主!参见侯爷!”护卫们齐刷刷下跪,他们其实是向张晓珲行礼,自从萧元锦得救,他们已经把张晓珲当成了救命恩人,不然若是萧元锦没了,那天跟着萧元锦的都得陪葬,现在他们只是受到了一点皮肉之苦而已。 “起来罢。”张晓珲淡淡说道,这些护卫中还有好几个是上回跟他打架的人,他们不能说不忠心,实在是他们的马不如萧元锦的马快,张晓珲决定发电报给吉布提那边的人去找阿齐兹,让他帮忙买几匹上好的阿拉伯马给萧元锦的护卫使用。 “谢侯爷!”护卫们大声应道,许多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他们的小公主心愿得偿,他们比自己得了一级赏赐还高兴! 萧元灿长长地舒了口气,他今日从武备学堂回府,看到姐姐的奶娘冯嬷嬷悄悄抹眼泪,追问之下才知晓姐姐进宫的事情。 于是他把姐姐屋里的画像拿下来,再把放着张家哥哥的匣子带着赶去了定海侯府。 谢天谢地,他的姐姐不会跟他们分开了。 “姐夫!”他走到张晓珲身边喊道,脸上带着调皮的笑意,他本来也就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人,正是喜欢玩闹的时候,这声“姐夫”他老早就想喊出来了。 饶是张晓珲老皮老脸的,也被这声“姐夫”喊得红了脸,他一时愣住,不知该应还是不该应,毕竟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被人喊“姐夫”。 “走吧,咱们一起吃饭去。”最后张晓珲这么说道。 姐夫跟小舅子之间向来是灌酒与被灌酒的关系。 “我要回学堂了,你跟姐姐去罢!”萧元灿笑着骑上自行车跑了,一路不停地按着铃铛,“叮铃铃”的声音撒了满街。 他的护卫们也都跟上,十几辆车在街上汇成了一道车流。 第六百一十三章 告知 宫门前就剩下了萧元锦和张晓珲,此外还有萧元锦的护卫侍女,萧元锦的马车停在不远处,皇宫宫门的护卫好奇地看着张晓珲跟萧元锦,看向张晓珲的眼神敬畏中带着艳羡。 安阳公主和定海侯一前一后进宫,然后一起出来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俩人有事,看来京城要办喜事了啊! 在他们眼中张晓珲是不可思议的传奇人物,短短不到五年的时间从一个北境边地的毛头小子一跃成为了大乾海军主帅,封定海侯,这眼看着是要迎娶安阳公主了吗? 他们这些有资格守卫皇宫的权贵子弟也不时会见到安阳公主,有几个少年人见了公主会不动心呢?也有人求家人向皇家求娶公主,一般都会被家人骂回去,“你怎么不去娶个仙女呢?” 果然只有定海侯这般的人物才配得上安阳公主,大皇子府的护卫这是已经把定海侯当成主子了罢,他们日常可都不太正眼看他们这些守宫门的子弟的,谁若是多瞧了公主两眼还会接收到他们警告的目光。 “央央,你的脚还没完全好,你上车坐着吧!”张晓珲低头看看萧元锦的脚说道,他发现她走路还有些许踮着。 “不防事,伤口愈合了,就是压到还有些疼,我想跟你一起骑马。”萧元锦说道。 她现在只想时时都能看到张晓珲,这么多年他总是避着她,她每次都只能偷偷地看,如今她可以光明正大看个够了,可她怎么看都觉得看不够。 对张晓珲来说何尝不是这样,他现在一刻也不想跟萧元锦分开稍许,只不过他心理更成熟,自控力更好,如果是在现代,他肯定会跟萧元锦一起坐上马车了,但是在这大乾京城的中心地段,皇宫门口,众目睽睽之下,他一个成年男子当然不能坐上公主的车子。 张晓珲抬头看看天空,京城的夏日骄阳似火,古代的女子因为头上发型繁复饰物繁多,一般都不戴遮阳帽子,当然她们也不太有机会晒到太阳,平时门都很少出,出门也是动辄坐车,出入打伞,萧元锦骑马也只是蒙一块面巾,因此古代的遮阳帽只是为了满足底层劳作民众使用才出现,完全谈不上款式。 “好,咱们先去买顶帽子。”张晓珲说道,这样的大太阳下他自家亲妹妹是恨不得头上顶着一把遮阳伞才出门的,但萧元锦总是浑不在意,偏她肤色白不经晒,那天在山上捡柴火虽然有林木遮挡,但也没一会小脸就被晒得通红。 护卫把踏雪跟叉一都牵过来,皇宫前面拴马桩也在同一处地方,叉一跟踏雪已经成了难弟难姐,关系很好。 买帽子自然是要到未来环球购物中心去买,这“环球购物中心”的名字一出来大伙都觉得怪怪的——这“球”字一听就让人忍不住想歪了啊,后来才明白为啥这么叫,原来这“球”的意思便是地球,“环球购物中心”也就是地球上许多货物都集中到此处,这购物中心的牌匾还是皇上亲自手书的。 环球购物中心一共三层,与其说是一个商场,不如说是一个展销中心,里面除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商品,还有出产这些商品的地区风土人情的介绍,甚至还展示了当地土人使用的石头工具,力图让进入这座商场的人对这个世界了解得更多,许多人走进商场一整日也逛不完。 当然如今大乾最先进的物品也是在环球购物中心销售,商场里也有许多华夏本土各地的特色商品,许多商家都以能在商场拥有一个档口为荣,自从半年前开业以来,购物中心每日都是熙熙攘攘,甚至成了外地来京人员的必到之处,附近郡县的百姓甚至扶老携幼进城就为了来逛一逛环球购物中心。 张晓珲跟萧元锦并肩骑马到了商场前,现代的商场前有停车位,环球购物中心的商场前也有,还专门设有马厩,萧元锦受伤的是右脚,下马会先受力,张晓珲说了一声“央央稍等”,自己下了马就去把萧元锦接下马。 萧元锦的护卫跟侍女跟在他俩身后,拉开一点距离,反正有张大公子在公主身边,要说谁最有护住他们家公主的意愿和能力,这天下非张大公子莫属了。 知冬知夏相视一笑,打心里替萧元锦高兴,今日她们随公主进宫时还满怀忧伤呢!谁曾想事情有这般转折,她们都看得出来,公主进宫前像一朵快蔫了的玉兰,从宫里出来后整个人像雨后的初荷,清新又娇艳,小脸似乎发着光一般明媚动人。 在山上张晓珲把萧元锦抱来抱去萧元锦不觉得怎么样,但是在许多人面前她还是有些羞涩,毕竟她是古代的小娘子,皇帝也没给她跟张晓珲赐婚,她跟张晓珲表面上还什么关系都没有,而且若是被人闲话,人家不敢指摘她,矛头都会指向张晓珲。 但张晓珲浑不在意,把她抱下马后就牵着她的手走向商场入口,进了门就问设在中间的导购台哪里有帽子卖。 这个商场虽然他们家占了相当比例的股份,但是他回京后还没来过这里,本来他也不喜欢逛街,要买什么都是直奔主题,到店买完就走。 “大郎哥?”一个女孩的声音从身侧响起,显得发出这个声音的人很是惊讶。 张晓珲转过身,也很惊讶。 “晓苒你怎么在这?”这是他老妈的得力助手奚晓苒,看起来精干又自信,盯着他跟萧元锦牵在一起的手眼睛眨啊眨,活脱脱那种现代女孩发现了别人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时的得意表情。 接着她又往萧元锦脸上看去,虽然萧元锦蒙着一块面巾,她还是马上认了出来,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 “晓苒见过公主!”她笑眯眯地给萧元锦福了一礼,她们母女几人靠着她的收入,已经买下了陈灵秀家隔壁的宅子,而且是花了比市场价高的价格买下来的,就为大家伙都住一起,隔壁就是孙晓芸的宅子,胡娘子跟严明昊母子俩的宅子也买到了一处,在她身上完全看不到曾经遭遇过的悲惨经历。 “免礼。”萧元锦说道,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并没有挣脱跟张晓珲十指紧扣着的手,张晓珲也没松开她的手。 “谢公主,我下来巡店,大郎哥你们是要逛商场吗?需要我给您二位当导购么?”奚晓苒笑咪咪说道。 “不用了,你那么忙,公主的脚受伤没好,我们买了帽子就走。”张晓珲说道。 “哦,那是不好多走。”奚晓苒点头,招了一下手,一个小伙子快步赶过来问道:“奚总有何吩咐?” 这小伙子看着十八九岁,在奚晓苒面前毕恭毕敬,可见奚晓苒确实有管理能力。 “送一把轮椅过来。”奚晓苒说道。 “是。”小伙子应声而去。 “咱们这经常有年纪大的老人家也想来开开眼界,还有许多小朋友走累了不想走,从开业那天就准备了轮椅。”奚晓苒对张晓珲和萧元锦说道。 “考虑得真周到,月份大的孕妇走太长时间也不行。”萧元锦说道,一句话就带到她的本行了。 小伙子没一会就推来了一把简易版的轮椅。 “公主,大郎哥,有了轮椅就可以好好逛逛咱这里的商场了,您二位到场,商场蓬荜生辉啊!”奚晓苒笑道。 光是公主这十几个护卫都给商场添加了不少人气。 张晓珲接过轮椅对萧元锦说道:“央央坐吧!我推你。” “让知冬推好了。”萧元锦忙说道,即便她目前的身份还是公主,但也没有驸马在外人面前伺候公主的道理啊!何况张晓珲跟她还没成亲。 “侯爷我来吧!”知冬也赶紧站过来。 “不必,我推就好,”张晓珲摇头道,“外面日头大,央央你身子没好,咱们逛逛商场。” 女孩身子骨弱,萧元锦刚刚经历了那样一遭,短短几天身体肯定没完全恢复,但她肯定想跟自己多呆一会,那就陪她逛商场好了,女孩子一般都喜欢逛商场。 众人愣愣地看着张晓珲推着萧元锦前行,一楼大多是展销区,这些都是张晓珲去过的地方,可以说是因为他才有这些商品来到京城的,每到一个档口他们两人就停下,张晓珲不时蹲下身子给萧元锦解说,萧元锦刚好也想了解张晓珲所去的地方,这个商场还真来对了。 但是他们的出现吸引了许多目光,主要是张晓珲个子比一般人高许多,看起来气宇轩扬气场强大,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但是却又做着伺候人的事情,这个小娘子莫非是公主不成? 不对啊!别说公主了,便是皇上伺候他的人也只是内侍啊!这小娘子真是有大福气啊!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张晓珲跟萧元锦的关系,他们之间的氛围让第三人不自觉地远离一些,不忍心打扰他们,他们眼中似乎只有对方,对旁人的目光熟视无睹,奚晓苒也没有跟着他们,例行巡店去了。 两人一直逛到商场打烊,晚饭也是在附近吃的,送萧元锦回府后,张晓珲回到家,正碰上妹妹问护卫知不知道自己上哪了。 护卫当然不知道,今天看到萧元灿过府的护卫也换班了。 “哥哥你病刚好又瞎跑,还这么晚才回,我都想去通过广播寻人了。”张晓瑛慎道。 “不至于,哥哥又不是小孩子。”张晓珲说道。 “王兄你这是上哪了,吃晚饭了吗?”伊媚儿也问道,王兄这次失踪她也吓坏了,还得瞒着不敢让伊卡知道。 “吃过饭了,我给你抢王嫂去了。”张晓珲笑笑说道。 两个女孩脸上同时出现了又惊又喜的神色,一人抓住张晓珲一边手,一个问:“抢到了吗?”一个问:“是谁?” 问“抢到了吗?”的是伊媚儿,因为她心目中的王嫂只有一个,那就是萧元锦,问“是谁”的是张晓瑛,虽然她觉得大概率是萧元锦,但凡事都有个万一,只要哥哥没说是她都有可能不是。 “应该算抢到了,是公主。”张晓珲说道。 “太好了!”两个女孩都高兴地跳起来,对伊媚儿来说三佛齐有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王后,对张晓瑛来说哥哥的终身有靠了! 没错,张晓瑛总觉得哥哥要是不能跟萧元锦在一起,哪怕他踏遍地球的每一寸土地,他的人生也不是完整的,她总觉得哥哥以前的笑都只是应景而已,但是现在的哥哥即便只是微微地看着她跟伊媚儿笑,看起来也很是愉悦。 “我去告诉伊卡,他刚刚还问我王兄上哪了。”伊媚儿转身往自己住的院子跑去,迫不及待把好消息分享给弟弟。 “哥哥,你……” “回屋说,给爹妈也报备一下。”张晓珲说道。 回到主院,他们爹妈正默默地坐在正厅,显然是在等张晓瑛问询的情况,夫妻俩看到他们兄妹一起进院子都站了起来,李岚还迎出来拉起儿子的手测试体温。 “小珲,吃过饭了吗?留了青菜等你回来炒,是你最喜欢的绿菜苔。”李岚柔声问道。 他爹说儿子这次得的是心病,再加上过于疲累,终于倒下了,李岚觉得很担心,毕竟儿子上一回失恋并没有生病,当然也有可能主要是累的,但起码他上回没有避开家里人,显见这次是伤到心魂了。 唉!明明都多长了几岁的,反而还栽得更深。 张晓珲出海吃到的绿叶蔬菜少,回到京城就猛吃回来,活像一头吃草的牛,好在他们家有温泉,冬天也可以种叶菜,即便他冬天回来每顿饭都有三样绿叶蔬菜。 “妈,我没事,我有话要跟您和我爹说。”张晓珲拦住李岚的肩膀,拥着她进了正厅,张晓瑛跟在后面抿着嘴乐。 一家人做好,南瓜土豆已经自己睡觉去了,张晓珲郑重地对爹妈说道:“爸,妈,我今天进宫,向皇上求娶公主,事先来不及先问过爸妈意见,没经过您二位同意,儿子给你们道歉!” 他站起来,走到屋中间对着张德源夫妻俩跪了下去,还磕了一个头。 张晓瑛呆住了,哥哥这是怎么啦?怎么还给爹妈磕起头啦? 张德源夫妻俩也呆住了,却不是因为张晓珲磕的这个头,而是因为张晓珲说的话。 按照大乾如今的礼教,这个头磕的不冤,哪有自己私定终身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可是排在第一位的。 父母没发声,张晓珲就一直跪着,李岚反应过来,赶紧过来拉起他说道:“没事没事,爸妈高兴还来不及,不用道歉,快起来!” 可是父亲还没开口,张晓珲就不能站起来,这个时候他又是古代的张晓珲了。 “小珲,你不是说觉得自己不能陪伴她吗?现在是怎么想的?”张德源没让儿子起身,而是先这么问道。 他倒不是觉得儿子不事先问过他们夫妻有什么问题,刚刚儿子也说了,是来不及跟他们说,而是他希望儿子的决定是理智的。 “儿子会尽量抽时间陪她。”张晓珲说道。 “你怎么陪?带她出海吗?”张德源问道。 “出海太危险,”张晓珲顿了一下,正想说什么,张晓瑛插话道:“其实公主没有你们想的那么脆弱,她每天忙得很,连我见她都要提前约时间,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两个人用,卫靖不也陪不了我嘛!我有时候虽然也想他,但一忙起来也就什么都忘了。” “起来吧!你也听到妹妹的话了,我下乡两年你妈也没怎么想我,你要有心理准备,公主也不一定总是把你挂在心里。”张德源说道。 张晓珲站起身,向张德源拱手行了一礼说道:“谢父亲提点!” “皇上怎么说?给你们赐婚了吗?”张德源又问道。 “没有,不过公主说他同意了。”张晓珲说道。 “哦?那是为什么不赐婚呢?”张德源觉得很意外,老皇帝心心念念让儿子给他当孙女婿,这还不抓紧机会把生米煮成熟饭,倒是奇怪了。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原因了。 第二天张晓珲带上吉他去见萧元锦,因为萧元锦说还想听一回几年他们一起进京路上弹的曲子,他们到积水潭上租了一艘游船,连船工都不要,船上只有他们两人,张晓珲亲自把船撑到湖中间,护卫们另外租了几艘船把他们的船围在中间。 这时候的积水潭比现代时的大多了,起码是现代的五倍,是京城百姓出游的重要去处,这时代的游船也很讲究,就像一座浮在水面的小房子,四周房檐还雕梁画栋,当然这样的游船一般百姓也坐不起。 其实张晓珲已经很久没摸吉他了,身为大乾海军主帅,他并没有太多空闲时间,就算有,他也要在将士面前维持相应的人设,抱着吉他唱歌的形象在古代来说跟他现在的身份差异太大。 对着自己深爱的女孩,张晓珲纵情歌唱,一首又一首。 第六百一十四章 婚期 这两天时间白天张晓珲都是跟萧元锦呆在一起,两人如胶似漆,仿佛要把以前的时光补回来,也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分开,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对他们来说都珍贵无比,两人都暂时抛开了自己的工作,心里眼里都只有对方。 第三天是休沐日,张德源也难得的在家休息,家里最近的事情有点多,他得好好理一理。 府里的孩子们就在家里玩就够了,原来的东西两府再加上前面的两座大宅子合并成的定海侯府就像一座大园子,甚至有一片占地十多亩的原生树林。 张晓瑛一看到这片林子就很喜欢,马上设计了一套树上探险拓展装置,好给府里一大群精力旺盛的小屁孩们增加一个玩乐项目,她自己在印尼的热带雨林里玩过穿越丛林的旅游项目,印象深刻,张晓珲告诉妹妹用在这上面的滑索也可以用在军事上,让她加强研制,增加滑索的强度。 现在这套探险装置已经安装好了,之所以那么久才做好,就是滑索的材料不那么好制作,首先不能太重,因为不便于携带,但又需要有足够的强度,否则容易断裂,如果是在家玩玩两三米高而已掉地上也没什么,但是军事上常常用于横渡几十米甚至几百米高度的河流峡谷深渊,半点不能马虎。 现在滑索材料过关,小树林里的滑索也就可以设置得高一些长一些,探险装置入口处挂了个牌子,上面写着“飞越丛林”四个字,别说小朋友们了,十八九岁的护卫们也玩的不亦乐乎。 “哥,我跟卫靖要到翠湖开冲锋舟,你带上公主一起吧。”张晓瑛一大早起床就跑来哥哥房间跟她哥说道,她昨晚吃过晚饭洗漱后就在房车里查资料,哥哥啥时候回家都不知道,来得晚了她怕她哥又早早出门了。 “不了,公主身子还没完全恢复,走太远了不好。”张晓珲不假思索拒绝了妹妹的提议。 “让她坐车呀,太阳这么大,我也不想骑马。”张晓瑛说道。 “不行,坐车也颠簸,我就陪她在护城河坐船就好。”张晓珲说道。 张晓瑛盯着哥哥看了一会。 “我知道了,哥哥你是不想我跟卫靖当你们的电灯泡,不是,你不也总是跟着我和卫靖嘛!怎么就不让我们跟着你们呢?”张晓瑛疑惑地说道。 当年他哥跟菲菲姐在一起也没刻意撇开她啊! 张晓珲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妹妹,脸微微红了。 他跟萧元锦呆在一起时,就算只是静静地坐着,他也不想让他们所处的空间有另外一个生物,别说是人,就算是狗他也会不自觉地排斥。 这种感觉他以前从未有过。 “妈呀!哥哥你脸红了!你不会是做了什么坏事吧?公主可刚刚过了十七岁!万一怀孕了对身体可不好!”张晓瑛瞪大眼睛悄声说道。 “你把你哥想成什么人了!”张晓珲弹了一下妹妹的大脑门,“我肯定要等她满十八岁才成亲。” 关于十八岁婚配这条律令是说十八岁还没有夫婿就有官府点配,但是有了未婚夫婿就可以自行成亲了。 “行吧!那我们就不管你们了。”张晓瑛说道,转身出她哥的屋子。 “注意安全!”身后传来她哥的叮嘱声。 “知道了!”张晓瑛头也不回应道。 然而一纸圣旨打断了所有人的计划。 “什么?十月初八?这都不到三个月了呀!好多事都没做呢!”听礼部官员宣读完圣旨的一家人愣在当场,还是张晓瑛先开的口。 她刚刚吃完早餐正准备出门跟卫靖汇合,她哥也跟她一起走,结果兄妹俩在府门遇到了送哥哥赐婚圣旨过来的礼部官员。 “无妨,皇上说了,什么事都不如定海侯和安阳公主的婚事重要。此后便由下官全权负责定海侯与公主的婚庆事宜。”礼部官员孟大人乐呵呵说道。 定海侯的婚事跟普通的勋贵婚事还不一样,因为他不光是大乾的定海侯,还是三佛齐国王,这还得把外邦国王迎娶大乾公主的礼仪编排进去,还得跟鸿胪寺配合,哎!其实他们也觉得这日子太紧,可皇上说他原本还想选更近的日子,这已经是给了他们时间准备了的。 张晓珲整个人也傻掉了,前天他才跟萧元锦互表心迹,这就要结婚了?他跟妹妹说会等萧元锦满了十八岁才成亲的话还言犹在耳呢! 孟大人看到张晓珲的样子以为他高兴傻了,笑咪咪提醒他道:“侯爷接圣旨后需进宫向皇上谢恩,皇上等着您呢!” 张德源拍拍儿子说道:“快去吧!”又对传赐婚圣旨的礼部官员说道:“孟大人辛苦了,请入内稍坐饮茶一叙。” 这位礼部官员的品级可不低,属正四品,比张德源的品级可高出好几级,皇帝安排这个级别的官员负责儿子跟公主的婚礼,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孟大人辛苦!”张晓珲也向孟大人拱手行了一礼。 “不敢不敢!侯爷客气了,能为侯爷与公主操办婚事乃是下官的莫大荣幸。”孟大人给张晓珲回礼说道。 张晓珲仍旧出门接上萧元锦去皇宫谢恩了,张德源请孟大人进屋商议婚礼事宜,起码心里先有个数,迎娶公主究竟应该是怎么个做法,他们家累世也没有过这个先例啊! 李岚没跟着去听,有张德源听就行了,他会把重点记得清楚明白,她现在脑子也在“嗡嗡嗡”响个不停——她就要当婆婆了?还是公主的婆婆?这实在是压力山大啊!哪怕不是公主,一般来说婆婆也不好当的啊! “贝贝啊!快快,咱们去看看你哥的新房还缺什么家具。”她拉着闺女的手就要往前院走去。 就算不缺家具那些家具档次也不够啊!他们家向来都是用的老榆木家具,只有闺女怕虫子所以才打了樟木家具,公主用的家具得全部换红木家具才行吧?还得是最顶级的红木家具,这一时之间上哪找去?古代可不像现代有专门的家具城。 “娘,我哥成家了他屋里的家具摆设就不归咱管啦!都是女方家负责的,陪嫁里有整套全屋家具的。”张晓瑛提醒她老妈,她也是参加过几次古代婚礼的人了。 “对对对,我真是急糊涂了,那不是以前闹的嘛!”李岚悄声说道。 她以前给儿子的婚房都准备好了,家具家电一应俱全,直接入住那种,谁想到……嗐,穿到这古代来了呢?这一说到儿子要结婚就条件反射想到家具了。 “咱们得把哥哥正房屋里的家具挪出来,得把房子空出来,好像嫁妆里没有窗帘,娘,您可以帮他们选窗帘了。”张晓瑛说道。 古代都没有玻璃窗,所以嫁妆里应该没有窗帘。 “不行,窗帘还是得让公主自己选,他们自己的屋子还是得挂他们自己喜欢的窗帘。”李岚摇头说道。 对她来说,窗帘可是比家具还重要的装饰品,家具不喜欢还可以用自己喜欢的布料盖过去,窗帘可是就一直垂在那里的。 “那咱就啥事都不用做了,就看看要请客办酒席什么的,设计菜式,我得让阑珊阁的师傅提前做一些好看的菜品才行,就用国宴菜单怎么样?寓意绝对好,像开水白菜,多经典啊!”张晓瑛说道。 “太奢侈!开水白菜可不是只有开水白菜,而且得一个人一棵,那得多少棵,咱家又不是摆国宴,这要是少了谁一棵那可说不过去,不妥不妥。”李岚摇头道。 “咱们还不能确定来多少人。”陈灵秀在一旁说道,她如今是定海侯府的大管家,虽说府里的宴客她也办过几轮了,可张晓珲萧元锦结婚这样的大事她也没有经手过,说不紧张是假的。 “婶子,表姐,贝贝,这是怎的啦?”卫靖的声音传来,他等了一会没见张晓瑛过去就直接过府,从进了大门就开始感受到府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气氛。 “天啊!卫五哥我忘了给你打电话了!”张晓瑛懊恼地拍拍脑袋。 她哥这赐婚圣旨一到,原本家里人都心里有数也不觉得怎么样,只是这婚期直接就定了让大家都有些懵圈,她也不例外,什么翠湖冲锋舟通通都给忘了。 “无妨,家里有何事?”卫靖问道。 “我哥跟公主的婚期定在十月初八。”张晓瑛说道。 “这么急?”卫靖说道,也觉得很意外,他昨晚才听张晓瑛说了张晓珲跟萧元锦的事情,结果今天再听到就是他们的婚讯了。 “对啊!所以咱们去不成翠湖了,好多事情都没准备,而且啊!卫五哥,我们老张家也没有娶公主的经验啊!”张晓瑛说道,眉毛微微蹙着,看起来娇憨有趣。 卫靖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他明白张晓瑛的意思,倒不是说公主身份张家娶不起,而是这种规格的婚礼张家没有操办过。 像他们这类钟鸣鼎食之家操办喜宴都是固有的流程,处处面面俱到,哪个细节都要规划好,但是张家连下人都没几个,靠他们自己办下来这个酒宴显然不现实。 不养下人也是有原因的,张家秘密比较多,下人多了人多嘴杂。 “要不让刘叔过来带一带表姐,到时候提前从我府里调人过来。”卫靖说道。 “也只能这样,又得劳烦你们府上了。”李岚说道。 她家最早办酒席就是卫国公府的刘叔带人操办的,没想到过了几年还得继续麻烦人家,但是不麻烦还真不行,接待这些京城权贵世家宾客得注意各种事情,随便在外面请服务员容易出篓子闹笑话,他们也就是能把酒席包给阑珊阁,招呼客人引位上茶水这些都得这些世家调教出来的下人才行。 “婶子甭客气,我娘正嫌他们闲得慌呢!”卫靖微微笑着说道。 皇宫里,皇帝看着眼前双双跪在地上给他谢恩的小两口,心里真是乐开了花。 “快起来,朕就盼着你们日后好好过日子,别闹别扭,早日给朕生个曾外孙。”皇帝乐呵呵说道。 张晓珲跟萧元锦对望一眼,萧元锦的小脸微微发红,她对赐婚圣旨上的婚期并不意外,因为孙嬷嬷在电话里就告知她皇祖父母希望她越快成亲越好。 “谢陛下!”张晓珲扶着萧元锦站起来,刚刚皇帝的话又提醒了他,成亲就会洞房,洞房就有可能怀孕,因为这个时代没有太好的避孕手段,可萧元锦还不到十八岁,这…… “央央原本说自降为郡主,可朕想着你也是三佛齐国王,娶公主也算两国和亲,就按照外邦迎娶华夏公主的礼仪操办,在京城办完婚礼你们还需去到三佛齐按照三佛齐的礼仪办一回,总得让三佛齐民众见一见他们的王后,日后央央你就陪着大郎,他去哪你就跟着他去哪,有些地方可是缺吃少穿的蛮荒之地,你可愿意?”皇帝问道。 就凭张大郎这回舍命救孙女的表现,皇帝相信他一定会把孙女照顾得很好。 萧元锦脸更红了,但是一点都没有迟疑就答道:“孙女愿意!” 有他在的地方就算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也胜过绫罗满地的宫殿。 张晓珲心中感动,但没想到皇帝有这样的安排,三佛齐的婚礼他刚刚也没想到,本来就还懵着呢!但是皇帝提了以后,他也明白自己身为三佛齐国王,可不能不声不响就多了一个王后。 “你呢?大郎,你可愿意央央陪在你身边?”皇帝又问张晓珲。 “回陛下,微臣自是盼着与央央日日厮守,只是有些地方极艰险,微臣不愿央央受这般苦累。”张晓珲老老实实说道。 “这个你自己斟酌,朕的意思,你下回再去往美洲,就把央央带上,如今大乾驻外将官可带亲眷,既可免你夫妻二人两地分隔,亦可给百姓做示范作用,带动华夏民众四海为家。”皇帝说道。 “是,微臣明白!”张晓珲应道。 北美洲大陆由于没有南北走向的横断山脉,极端气候频发,从北极南下的冷空气可以横扫墨西哥以北,从赤道形成的热带风暴龙卷风也带来惊人破坏力。 而南美洲则是大片难以开发的热带雨林,这也就是为什么美洲大陆只在墨西哥中美洲一带和秘鲁高原形成文明的原因之一,张晓珲确实不忍心把萧元锦带到那样的地方去,就算带去也等他把驻地修建好再说。 “央央,带大郎去见你皇祖母,她可盼着见你们呢!”皇帝说道。 两人辞别皇帝,去到皇后宫里,皇后仿佛年轻了几岁,因为是要按照外邦国王迎娶公主的礼仪,萧元锦要在皇宫里出嫁,皇后宫里忙成了一团,来来往往的宫女内侍抱着各种名贵布匹,给萧元锦绣嫁妆的绣娘也在集中听命。 “虽说日子紧了些,可你们皇祖父说的是对的,大郎不能离开军中太久,在京城办了婚礼,再去三佛齐,怎么也得大半年了,大郎先回去罢,央央留下,要量身缝制嫁衣。”皇后笑咪咪对两人说道。 就这样,刚刚相处了两天的张晓珲跟萧元锦就被分开了。 第六百一十五章 头条 接下来的日子里,定海侯府的大人都在为张晓珲的婚礼忙碌,这是老张家的头等大事,接到圣旨当天张德源就发了加急电报回邺城。 张老爷子像往日一样在锦珲希望学堂前的银杏大道上清扫落叶,后面跟着两个村里年纪比张老爷子小十来岁的老头子,这两老头明明可以下地干活,可日日都来跟他唠嗑闲话,就算农忙时他们也一日不落地过来,张老爷子赶他们去忙农活他们也不走,这会子也跟张老爷子一样手上拿着大扫帚扫落叶。 从邺城主道岔进莘庄的小道已经全部铺上了水泥,铺路的水泥制作简单,莘庄如今已经成了邺城的水泥制作大户,有村里的泥瓦匠邓叔领头,家家户户都能出工挣钱,水泥坊成了村办企业。 这些水泥也不光能铺路,工部出了水泥标号文件,什么样的水泥能用在什么地方都写的一清二楚,最好的水泥如今只有未来工业集团出产。 银杏大道从锦珲希望学堂大门一直延伸到邺城主道上,学堂里的道路也种了一排排的都是,当年张老爷子也不明白孙子孙女为何一定要种这银杏树,而且只种银杏宁可空着也不掺杂其他树种,但他知晓这俩孩子见识广,便也帮着他们坚持。 如今他可算明白了,这银杏树虽说还未长成大树,可一到十月便金灿灿的瞧着十分喜人,路过的人见了无不赞叹,甚至还有人停下观赏,可以想见这些银杏树长成大树后是何等壮丽景象。 张老爷子像对待自己的孙子孙女一般爱护这些银杏树,大儿子一家离开邺城去到京城,这么些年只有孙女回了莘庄一趟,也仅住了一晚上,他嘴里不说,可心中又想着他们,便每日都到这银杏树下走走,仿佛这般便可与孙子孙女离得更近了一般。 学堂里的广播大喇叭熟悉的曲子响了起来,伴随着一个轻柔动听的声音,别人听不出来,他可是能听出这是他亲孙女的声音,就好似他能听出那“八段锦”是他儿子的声音一般,张老爷子脸上露出微笑,看向学堂的方向,孙女正说到“眼保健操开始”,他原本以为孙女每日都会说一遍这同样的话,孙女二妞告诉他说是这是大妞姐提前录下来每日播放一回。 在邺城,锦珲希望学堂是最早用上电的场所,跟电报所同时安装,只不过电报所是由官府安装,锦珲希望学堂却是由张家出钱安装,那大喇叭也一样,除了邺城府衙附近就锦珲学堂这里有一个,因此张老爷子也用上了明晃晃的电灯,比知府大人用得还早,但是张老爷子用得安心踏实,因为给他家安装电灯的年轻小郎君告诉他,这些好东西都是他大孙女瑛姐儿捣鼓出来的。 身后一道清脆的铃声响起,鲁二叔转头看去,就见电报所的邮差骑着自行车赶来,因为张老爷子坚持不肯要下人,张德源就请了村里性情憨厚的两对夫妻照看家里的三个老人,一对夫妻每个月给他们十两银子,这比年轻人出门做零工挣得都多得多,因此他们十分尽心尽力。 “老哥,邮差来了,是不是京城又来信了?”鲁二叔拽拽张老爷子的衣袖。 村里就张老爷子收到的电报多,时不时的就有一封,有时候仅仅是孙子考试得了一个“优”也会有一封电报发回来报喜。 “多半是。”张老爷子表面淡定地说道,心里又升起了喜悦之情,京城来电报都是喜讯,让他觉得这日子一日比一日更好。 “老爷子,喜事,大喜事啊!恭喜老爷子贺喜老爷子!”邮差远远就开始喊道,上一回邮差这般激动的还是大孙子被封“定海侯”,可上回也不是电报,都过了大半个月消息才传到他这里。 这回又能是什么大喜事呢? “皇上给定海侯赐婚,日子就定在十月初八,恭喜张老爷子!贺喜张老爷子!”邮差到了张老爷子面前下车,先给他拱手行了一礼,才小心地从邮袋里拿出电报纸。 张老爷子呆呆地看着邮差,好似没听懂邮差的话,直到鲁二叔激动地拉着他的手大声说道:“老哥,珲哥儿要成亲了!皇上给珲哥儿赐婚了!” 另一个邓三叔喜笑颜开说道:“恭喜张老哥!老哥这回要进京看孙媳妇去喽!” 张老爷子这才确信自己没听错,一下子老泪纵横,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呜”地哭起来—— 这是他的大孙子啊!他还以为自己活不到看孙媳妇进门了,虽说大孙子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可他忙啊!听说大乾海外的疆土都是他带着人去要回来的,这是国家大事,他哪敢要他舍了这事先成个家让他看孙媳妇啊! 可对于张老爷子来说,什么国家大事海外疆土都不如一个孙媳妇来得重要啊! 鲁二叔和邓三叔也跟着眼圈发红,他们日日陪着老爷子,哪能不知晓他的心思呢?珲哥儿如今虽说风光无限,可那出海都是提着脑袋在干的事情,且珲哥儿也不光是老张家的珲哥儿,也是整个莘庄的珲哥儿,村里好些个年轻人都跟着他闯荡呢!如今整个邺城有哪个庄子有莘庄这般红火? 他们也就由得张老爷子哭,邮差有些发愣,又想到张老爷子这是高兴坏了,上回张小英雄封“定海侯”时也没看到老爷子这般激动。 “电报上还说,让老爷子不急着出发进京,京城会派人回来接您。”邮差对张老爷子说道,接收电报的许多人不认得字,他们做邮差的还需兼顾把电报纸上的话传达清楚。 就在张老爷子接到电报的同时,由萧十二亲自领队的三十名护卫骑着快马从京城出发赶往邺城,他们此行目的就是要护送邺城的族亲进京参加张晓珲的婚礼。 同时接到电报的还有张晓珲外祖父李书民,他正给一群学徒做针刺麻醉的讲解,这针刺麻醉是外孙女儿传给他的,说是曾有人通过针刺麻醉做开胸手术,病人在手术过程中还能吃橙子,后来还给他寄了不少这方面的书籍,虽说如今有麻醉剂,但他觉得这针刺麻醉亦大有可为,这麻醉剂总有缺货的时候,且副作用也不小。 若是以往,他有了这针刺麻醉的技艺也藏着传给儿子或者是个把学徒,但他现在想的不一样了,好东西要多多的传开才不致断了传承。 他不需要邮差帮他读电报,这么些年过去了他越发肯定女儿女婿一家定是得了什么大造化,不然大外孙一个庄里土生土长的二愣子小子能懂得什么出海造武器呢?外孙女原本连字都不一定认得全的小娘子,竟然能捣鼓出如今安乐堂用着的电灯? 但女儿女婿不说,他也就装着不知道,问都不多问他们一句。 接到电报他按捺着心中的喜悦,从头到尾看了两遍,“就这些?”他抬头问道。 “就这些,恭喜李大夫。”送电报过来的电报所所长笑容满面地说道,电报所跟安乐堂离得不远,每次李书民有电报都是由他亲自送过来。 “没提新娘子是何人吗?”李书民又问。 “没提,您等京城来接的人到了就知晓了。”电报所的所长说道,同时心中也觉得疑惑,都提了是皇帝赐婚,怎么就不一起提新娘子的名字呢? 但是没等接他们的人到邺城,邺城人人就都知道了张晓珲的新娘子是谁,到了第三日下晌的《新闻播报》中,大伙都听到了关于张晓珲跟萧元锦婚事的新闻,张晓瑛看到这则新闻通稿时很是无语,老皇帝为了动员大乾百姓移民不惜把孙女顶上了娱乐新闻头条—— 这条新闻里详细讲解了婚礼后续的安排,比如公主与定海侯成亲后要前往三佛齐,因为定海侯乃是三佛齐国王,接下来就是三佛齐的地理气候风土人情矿藏特产,顺带又介绍了南洋各岛的情况,接着又宣传大乾的移民优惠政策,最后还有各条航运线路的广告,妥妥的挂羊头卖狗肉。 谁说古人不懂得宣传造势的?只要他们觉得有必要,老祖宗的身段也是很柔软的。 可是莘庄就炸了锅了。 公主啊!怎么珲哥儿媳妇竟然是公主?那他们还去不去京城参加喜宴啊!原本接到电报后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只要身子骨硬朗各个都在忙着准备跟老张家的人一起进京,电报上说了,庄子里乡亲们想去的都去,路费不用操心,一路上吃喝拉撒都有人安排,可新娘子是堂堂公主啊!他们去了……该怎么给新娘子见面礼?啥样的见面礼在公主面前拿得出手? 老张家大堂里众人心情复杂,既兴奋又沮丧,想到公主嫁到他们莘庄兴奋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可一想到要准备新娘见面礼大伙又蔫了。 “甭想了,便是把咱们莘庄都送给公主当见面礼她都不一定看得上,大伙就送些自己做的物件给公主就好,礼轻情意重。”张老爷子说道。 他并非从广播里听到大孙子的新娘子是公主的,“定海侯三佛齐国王”什么的,他老人家都没跟自家大孙子联系到一处,他只知晓孙子封了侯,至于是“定海侯”还是“镇海侯”他一直也记不清楚,他们听到这个消息时正用着晚膳,儿媳妇当时惊得筷子都掉了,大伙饭都吃不下了,没一会家里大堂就坐满了人。 “可咱们这般的身份能跟公主同堂么?”有人底气不足地问道。 是啊!他们只是普通平民,在贵人面前要自称“草民”的,珲哥儿娶公主是因为他立了军功封了侯,还是什么“三佛齐国王”,跟他们早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大堂里一阵沉默。 “阿公,其实咱们以前跟公主已经同过堂了。”一道清脆的女孩声音在大堂角落响起来,这是正在借大堂灯光在角落写作业的二妞张晓玲,张老爷子一向节俭,虽然家里好几个地方包括他自己屋子都安装了电灯,但他只允许开大堂的电灯,平日村里不住宿的娃都会到他家大堂借光写作业,现在这些娃们都被挤到角落去了。 “我等何时与公主同过堂?”有人疑惑地问道。 “公主到过咱们家,还来了两回,一回是跟着大妞姐给村里人种牛痘那日回来的,还有一回是伯父考中解元家里吃席,她也来了,咱们的锦珲希望学堂的那个‘锦’字就是公主的闺名中的一个字,因为锦珲学堂最早建校时最大的一笔钱就是公主捐的。”二妞声音脆生生说道。 他们学校的建校过程她在《校史》上看到了,以往大伙都没注意学堂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如今知晓了都恍然大悟。 莫非公主那会子就跟珲哥儿好上了么?因为那“锦珲”二字中的“珲”字大伙都知晓是珲哥儿的“珲”字啊! 可这学堂要建的时候珲哥儿还是一个籍籍无名的穷小子呢!还没砍掉那北胡虏首的脑袋呢!谁能想到他有今日呢?若是如此,可见公主不是一个嫌贫爱富的人啊! 大伙心中又有底气了,于是原定要跟着去京城的一个都没落下。 在他们赶在婚期前十日到了离京城最近的一处驿馆住下时,张晓珲带着亲兵赶到驿馆迎接他们,给祖父母外祖父行过大礼后,鲁老太刘桂花一人拉着张晓珲一边胳膊老泪纵横,听说孙子带兵出海,她们真是日日忧心,如今总算是见着活生生的孙子了,她们哪里还忍得住眼泪呢? 张晓珲一手揽着一个老太太,心中也是愧疚不已,自古忠孝两难全,他这时候是深刻体验到了。 驿馆里的驿丞战战兢兢,不明白堂堂定海侯亲自到厨房有何贵干,只能他说什么自己便做什么。 “有热水么?”张晓珲问道。 “回定海侯,有热水的,一会我让驿卒给您送去。”驿丞答道,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必,给我两个干净的桶,我自己提走。”张晓珲说道。 随后驿丞便看到张晓珲亲自提着热水送到祖父母外祖父房中给他们泡脚,这些活都是张晓珲进京前做熟了的,只有外祖父李书民没这么被张晓珲伺候过,略微有些不自在。 “这些事情外祖父能自己做,珲哥儿你坐下。”李书民对正在把热水从桶里倒进盆里的张晓珲说道。 “外祖父您赶路这么多日辛苦,我做这点事不算什么的。”张晓珲说道。 李书民默默地把脚放进热水盆里,冷热正好,他抬头看着高大挺拔气宇轩扬的外孙,默了一会问道:“珲哥儿,你自己可愿意尚公主?” 这是他自从知晓了张晓珲的媳妇儿是公主以后最担心的问题,他在军中多年,权贵们的心思多少也是了解的,像外孙这般的人才,谁不想牢牢抓在手里呢?怎么抓才能抓得最紧?那自然便是联姻啊! 这回好了,皇帝赐婚,他不多想都不行,亲闺女要给公主当婆婆,他想起来都替闺女头疼。 “外祖父放心,是我自己向皇帝求娶公主的,公主人很好,娘生南瓜土豆时她也在产房接生,京城这三四年出生的孩子许多都是由她接生的。”张晓珲微笑说道。 李书民愣住了。 大外孙娶的究竟是公主还是稳婆? 第六百一十六章 侯府 一队军容整肃的兵士骑在马上,护卫在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骡车队两边,这些骡车一看就是普通农家使用的车子,偶尔有两三辆看起来新一些,但这些人定然不是什么权贵世家,为何竟然有这般的兵士随行两侧呢? 路人纷纷停下脚步观望,心中疑惑不已。 陪着祖父母外祖父在驿馆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张晓珲骑着马陪伴在几位老人的车驾旁边,两侧两百亲兵拱卫,再加上萧十二带着的三十名护卫,一大队车马浩浩荡荡走在路上。莘庄的父老乡亲心中感慨,珲哥儿这出息得也太大了啊! 但是让他们欣慰的是,有了大出息的珲哥儿并没有忘记他们,昨晚一个个准确地喊出了他们的称谓。 莘庄老张家三房人老老少少都来了,还有井庄陈灵秀亲爹娘和她的侄子侄女们,张德源另外三个姐姐也都全家老少都来了,加一起接近两百人,出发前已经把各家各户都有多少人通过电报告知了陈灵秀,她已经把各房人的住处都准备妥当了,定海侯府如今最不缺的就是房子,别说两百人,就是再多两百人也能住得下,张晓瑛的郡主府就能住下这么多人了。 张德源在百忙之中腾出空到京城北门接自家爹娘和岳父大人,张晓瑛跟李岚陈灵秀就无论如何腾不出空了,李岚跟陈灵秀不用说,筹备婚礼的各项事宜她们都要操心,张晓瑛则是要代表张家随哥嫂到三佛齐参加他们的婚礼,因此她手头上的工作都要安排妥当,没完成的工作要尽快完成。 卫靖知道莘庄的老张家人今日进城,也到了北城门迎候,力图表现出一个孙女婿的样子,京城婚礼他也要作为华夏大乾公主的护送军队主将随行到三佛齐,这是他主动找皇帝要到的差事,反正他如今也闲着,且这回出征战果显著,皇帝还想着该怎么封赏他,便乐得先送他个奖赏。 张老爷子卢老太等人在城门口见了张德源卫靖又是各种激动落泪不提,京城的种种恢宏景象让他们眼睛都不够用了,待得到了定海侯府,乡亲们下了骡车看到府门就先迟疑了——这大门看起来比邺城府衙的大门还要宽大威武啊!这确定不是哪个衙门大门么? 张老爷子心中也迟疑,不过他在使劲给自己打气—— 管它大门有多威武,这是他大孙子的宅子。 他老人家拄着一根拐杖,神采奕奕,步伐沉稳自信,在张晓珲的搀扶下淡然自若地走上台阶,却在跨过门槛时被迎面映入眼帘的大堂惊得忘了把后脚抬得更高,被门槛绊了一下,要不是张晓珲稳稳托着他就得摔个大马趴了。 “珲哥儿,这屋子盖这般大是为何?”张老爷子站稳了以后问道。 这屋子四四方方,前面有好些柱子,一看就不像是拿来住人的啊! “这是戏园子,妹妹嫌冬日看戏被风吹得不自在,便盖了这座戏园子。”张晓珲答道。 其实这是一个小型音乐厅,分两层,舞台后面还有演员休息室,二层是环形,设计时考虑了音效和混音效果,融合利用了我国古代和现代建筑在这方面的技术,他回来后妹妹得意地拉他试了一下,组织府里的小朋友合唱试验音效,效果确实非常不错。 这个音乐厅是府里最宽敞的建筑,平时也可以摆宴席,这里也是他婚宴的主会场。 张老爷子默默地看着在他眼里硕大无比的屋子,想到村里请一回戏班子唱戏时那乌泱泱人挤人的情形,便也就明白了戏园子盖这么大的缘由。 “阿公想进去瞧瞧么?”张晓珲问道。 “改日再看罢。”张老爷子说道,这戏园子前面的地坪也极宽敞,都快赶上半个锦珲学堂球场那么大了,戏园子的大屋两旁各有一个门厅,连着门厅的是回廊加上间隔的屋子,张老爷子也顾不上看这屋子回廊有多长,跟着张晓珲走过了门厅,才发现门厅后更有另一番景象。 戏园子后就是一片浅浅的三亩多的水面,水面上搭了弯弯曲曲的木板桥,用张老爷子的眼光来看,这就是个疏于管理的鱼塘,四周长满杂草,水面飘着些许浮萍,角落里稀稀落落的残荷一看就知晓不是特意种的,塘水倒也清澈,哪怕他老眼昏花也能看到鱼儿在水中嬉戏,就是这木板桥搭的实在是好,有一丈多宽,两边都有围栏,结结实实的走在上面踏实得很。 过了这片水面便是一片荒芜的地坪,除了杂草什么都没有,张老爷子看得心里直叹气——这块地种上土豆一茬都能收个几千斤啊! 这地坪后就是一座大宅子,张晓珲给老人家介绍:“祖父祖母奶奶,这就是我的婚房。” 张老爷子左右看看,对大孙子的婚房很是满意,这大宅子连围墙都是使青砖灰瓦砌成,看着就讲究。 “爹娘,姨娘,要去看看珲哥儿的婚房么?”张德源问道,知道老人家最在意房子,他岳父李书民在城门口就被小舅子李峰接回他家了,他家其实离得也不远,也是在陈灵秀家那个胡同口进去。 “看看去。”张老爷子来了精神,带头向大宅子走去。 这是一个典型的五进北方院落,带东西跨院,特别之处在于它的主院是二层小楼。 “祖父,您累了吗?累了咱就不上楼了。”张晓珲说道,虽然他祖父看起来精神不错的样子,但毕竟多日赶路,老人家年纪大了还是容易累着的。 “不累,一直坐着车哪里累,坐车久了正是要多走动走动,上去瞧瞧。”张老爷子兴致勃勃说道,又带头往楼梯口走去。 “这地上铺的何物?”张老爷子看着地上那四四方方平整光滑的明显不是石板的东西问道。 “这是瓷砖,妹妹让人做出来的,先铺在我这里。”张晓珲说道。 这栋主楼也就是阳台走廊和洗浴卫生间铺了瓷砖,房间里铺的还是木地板,妹妹说先看看大家喜不喜欢她再决定要不要建瓷砖生产线。 瓷砖啊!听着就花钱不少,生生踩在脚下,这不糟践东西吗? 张老爷子都不想走上去了,还是张晓珲带着他才踩了上去,只是上到二楼心情豁然开朗,站在二楼前廊举目四望,前面的小湖和周边的景致一览无余,虽然这园子里也无甚景致可言,只有八九座院落错落分布在小湖和主院周围,再远一些倒有一片不小的林子。 突然张老爷子眼前一花,仿佛有什么东西一前一后跳进了草丛。 “这园子里莫不是还有黄鼠狼么?”他揉揉眼睛问道。 张德源有些尴尬,这园子里何止有黄鼠狼,简直就是野生小动物们的乐园,什么小兔子刺猬小松鼠那是随处可见,护卫们还发现了一窝小狐狸,因为自家闺女的缘故,这些小动物在这园子里的生活那叫一个悠哉游哉。 “瑛姐儿养的。”张晓珲毫不犹豫把锅扣在妹妹头上。 没想到老爷子听说是孙女养的便点头说道:“瑛姐儿做的对,我瞧着这园子也没几个人住,是得多养些活物。” “这宅子是珲哥儿封侯时才分得的,还没住过人,咱们如今一直住在珲哥儿原本的将军府,瑛姐儿的郡主府只有外院住了府里的护卫,内院的几处院落都收拾好了给大伙住。”张德源对爹娘说道。 要是知道儿子这么快结婚,他一定用心设计一下这座园子,就按照江南园林的风格来布局,可之前都以为儿子打一辈子光棍了,哪里有什么心思修什么园子,还是闺女想建个音乐厅,就把原来的建筑物扒了盖起来的,扒了原来的正院总得有一座新的正院,才盖了这座带二层主楼的院落。 前面的小湖也是觉得在二楼看出去光秃秃一眼就看到音乐厅才挖出来的,这两座没有合并成侯府的宅子原本就有活水流经各处,后园也都有湖,只是没有将军府的湖面大,这小湖也是在原本的水面上扩大了两倍,如今倒真觉得做对了,在这二楼看出去波光滟潋赏心悦目。 可惜儿子还是不能久住。 从侯府正院出来一路往北走,张老爷子只觉得比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还远,经过那片林子又穿过了两座更大一些的水塘中间,才又来到了两座并排的大宅子面前。 正在紧张核对酒宴客人身份的陈灵秀听到消息急冲冲赶出来迎接他们。 “姥爷姥姥姨姥姥!”她喊着三个老人,又找她自己的亲爹娘,“爹!娘!” 一走就离家好几年,她自己也是想不到的,见到爹娘声音激动得都哽咽了。 “秀姐儿?你真是娘的秀姐儿?”陈灵秀的娘看见女儿简直不敢相认,这周身富贵又明艳的娘子竟然是自家闺女? 也怪不得陈灵秀娘亲不敢认,这些日子陈灵秀都刻意穿的隆重一些,也不是因为要见家里人,而是身为定海侯的亲表姐,定海侯府主持中馈的管家娘子,她不打扮隆重一些压不住场子,再加上卫国公府的下人已经开始过府听命,她总不能穿得比卫国公府的下人还素净。 “是我呀娘!”陈灵秀一头扑在她娘亲怀里,跟她娘亲抱头大哭。 三个老人正疑惑呢!怎么有这么一个富贵小娘子喊他们“姥爷姥姥”啊!直到这会才知晓是陈灵秀,各个眼圈发红,这孩子是苦尽甘来了啊! 也不怪他们意外,毕竟张晓瑛上回回去的时候也没穿成这般,仍是跟她离开时一般素净。 “爹爹!爹爹!”一个小肉弹似的小人从院门冲出来直扑萧十二,萧十二俯身下去把他接起来往上抛,小人在空中翻转了几下又被萧十二稳稳托在手里搂着萧十二脖子“咯咯”直乐,众人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陈灵秀拍了一下萧十二慎道:“吓到长辈了!” 卢老太拍着胸口说道:“我们倒不怕吓,娃娃容易吓坏啊!” “姥姥对不住,是十二忘形了!”萧十二道歉道,他一看见儿子就顺手把他抛起来,这原本也是他跟儿子的见面方式,倒是忘了老人家经不住吓。 “姥姥,这孩子皮实,吓不坏,二蛋,喊太姥姥。”陈灵秀说道。 “二蛋也这么大了,姥姥放心了!”卢老太看着萧十二父子欣慰地说道。 跟亲人都见过面后,陈灵秀带着大伙到张晓瑛的郡主府入住,安排这将近两百号人住宿也不简单,张晓瑛教她像现代旅行团一样,把郡主府那边的院子房间都编好号挂上门牌,再把大伙要入住的房间分配好,每个房间钥匙上都系上相应的门牌,再把钥匙发到大家的手里,就不怕大伙找不到自己的屋子了。 这一招果然妙,陈灵秀很快把大家安排得妥妥当当,大伙都觉得很有趣,小朋友们拿到钥匙还自告奋勇自己去找自己要住的屋子。 张老爷子卢老太刘姨娘就住在正院的主屋里,跟他们一起住的还有张二老爷子和张三老爷子老两口,怕影响他们休息,正院里就没安排更多人了。 张老爷子看着窗明几净的屋子摇头:“这般大的院子就住我们几个老家伙,太浪费了,喊你娘你爹和几个姨和姨丈都过来跟我们住,这倒座房后罩房都住满了才好,平日难得凑到一处,如今就是要热热闹闹的。” “哎!”陈灵秀应道,交代了跟在她身边的仆妇,用笔在册子上圈出了把哪个屋子的人带过来,仆妇拿着册子出去了。 安排好入住歇了一会就开饭了,新厨房本来就是建在东西两府之间,就餐大厅也跟厨房建在一起,这用餐的景象简直就像已经开席了一般,光靠原来张家厨房的人肯定做不出那么多菜,卫国公府大厨房的人也拨了大半过来帮忙。 用晚膳前南瓜土豆已经跟着哥哥姐姐们一起拜见了祖父母,张老爷子卢老太刘桂花看到这两个孩子乐得嘴都合不拢了,等孩子们行完礼就赶紧拉他们起身一人抱着一个不撒手。 其实南瓜土豆已经不太喜欢被人抱着了,除非可以像哥哥跟姐夫一样把他们放在肩膀上,但是娘亲一再叮嘱他们老家的祖父母见了他们一定会抱他们的,他们很不容易,跟自己的孩子分离了那么久又那么远,非常想念他们巴啦巴啦的……南瓜土豆听明白了,娘亲是让他们在祖父母抱他们时不要挣脱跑开。 用过晚膳后张老爷子问张晓珲:“瑛姐儿呢?怎的不见她一起用膳?” 不光不见瑛姐儿,也不见卫小将军——哦不,现在大伙都喊他“五郎”了。 “她忙,要宵禁前才会回家。”张晓珲答道。 妹妹会不会回家也不一定,也许就在研究所住着了,反正她带着房车,在哪住都一样。 不过今天张晓瑛还是赶在宵禁前回家了,卫靖把她送回府,她直接就到了郡主府主院去拜见祖父母。 “祖父祖母奶奶,你们辛苦了,太辛苦了!我哥的婚礼要是晚半个月举行你们就不必吃这么多苦头了。”张晓瑛看着为了等她明明很累了还坚持不睡觉的三个老人说道。 “又浑说,皇上定的日子那是最好的,再说了,即便晚半个月我们不也得走这么远的路么?”卢老太慎道,看着张晓瑛的眼里却都是慈爱的目光。 “不用,晚半个月你们在鸡鸣驿就可以坐上火车回到邺城,再晚三个月就可以从京城直接坐火车回去了,所以你们不要急着走,就算要走也得等铁路都通车了再走,这铁路修好了呀,只用一个昼夜就能回到邺城了,还可以一路躺着睡回去。”张晓瑛说道。 大乾的第三条铁路就是由詹天佑修建的京张铁路,就是更长一些,一直延伸到邺城,还将往北延伸出去直到北胡王庭,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还会继续向北延伸,但是现在暂时规划到王庭,所有的勘探资料都以京张铁路的资料作为参考,往北延伸的路线也一样,当初穆多尔的王庭选址原本就在现代的中俄铁路线上。 当年詹天佑修建京张铁路花了四年时间,经历了无数艰难困苦,解决了无数技术难题,终于修成了这条被当时的外国人断言能建造这条铁路的中国工程师还未出世的铁路。 而大乾的铁路工程师李远路在前人的经验上,花了将近三年的时间,在皇帝的大力支持下,马上就要修成这条铁路了。 “一个昼夜!这么说日后你们便可时常回邺城啦?”卢老太惊喜问道,她才不会怀疑孙女说的是不是真的,毕竟那能发出人声的大喇叭孙女都捣鼓出来了,当初那大喇叭发出人声时可把大伙都吓坏了,以为是有妖怪作祟呢! “是,往后我们每年都能回邺城陪祖父母过年了。”张晓瑛笑咪咪说道,她是不用担心春运车票问题的,这条铁路她家入了股份,一大家子回邺城要一个车厢也够了。 结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第六百一十七章 大婚 随着一声声的锣鼓开路,从皇宫宫门抬出来的嫁妆开始往定海侯府送,抬嫁妆的是护卫皇宫的禁卫军兵士,个个都是精神小伙,沿路两侧的百姓们兴高采烈站在警戒线外观看。 跟别的婚嫁女方嫁妆提前一天到男方家不同,公主的嫁妆提前三天就送到定海侯府了,广播电台几天前就在《新闻播报》中反复广播了这一重要新闻,通知京城百姓公主的嫁妆什么时段经过哪些路段,哪些路段在哪些时段禁止通行等等,因此到了公主嫁妆送到定海侯府这一天,百姓们都早早的到现场占据有利位置等着看公主嫁妆出宫。 而在嫁妆到定海侯府的前一天,公主的贴身嬷嬷冯嬷嬷已经提前带着公主的十二大贴身侍女的其中八个入驻定海侯府,这八个贴身大侍女有两个是保管她的珠宝首饰贵重物品的,有两个是负责她的四季衣物鞋帽的,有两个是负责她的家居环境跟居家使用物品的,还有两个是负责帮公主整理她的书籍字画的。 同时入驻的还有厨房的十五人,洗衣房的十五人,洒扫各处的十五人,门房六人,负责跑腿的小内侍四个,负责采买的管事两个,还有一百名护卫。 陈灵秀当时拿到这份名单就傻了眼,这还只是提前入驻的,后续还有二等侍女二十人三等侍女四十人,护卫也还有一百人,另外还有管理公主名下各类产业的诸多管事和他们的家人。 陈灵秀脑子“嗡嗡”直响,赶紧请示李岚,李岚干脆得很:“就把前面的院子都交给冯嬷嬷管,珲哥儿成家了,定海侯府主母自然就是他媳妇,咱们尽量少插手。” 陈灵秀如释重负,把侯府大门和十座新院子的钥匙交给冯嬷嬷,冯嬷嬷却只拿了大门钥匙跟主院钥匙,笑咪咪说道:“我等这些人只是在当值时过侯府,不当值时会回到公主府,用不了这许多院子。” 她走了一圈发现定海侯府没有修建给下人居住的排屋,她也知晓定海侯府就没几个下人,公主的婚期定的又紧,现盖屋子肯定是来不及了。 陈灵秀愣住,是啊!公主成亲后是有公主府的,那往后珲哥儿夫妻俩是住公主府还是住定海侯府呢? “请问嬷嬷,公主府在哪?”陈灵秀微笑着问道,心中却有些微的不自在,感觉自家表弟要入赘似的。 “就在定海侯府东边,隔了一条道,赐婚那日便定下来了,如今正在改建,主院还未建好,但是下人房住着没问题。”冯嬷嬷笑道。 历来公主府都是赐婚后才定的,一般都会安排在婆家的隔壁或是前后,毕竟古代交通不便,夫妻俩见个面路上还要花上一两小时实在说不过去。 “难怪隔壁这些日子这般热闹。”陈灵秀说道。 看来公主府也不比定海侯府小,因为站在定海侯府主院二楼可以看到隔壁的施工范围,从跟侯府并排的宅子一直到后面的河道边都有施工场地,而且公主府的位置比侯府的更好,从皇宫出来先到公主府才到定海侯府。 “只能先这般修着,好在公主和驸马一时半会也不会入住。”冯嬷嬷继续笑咪咪说道。 陈灵秀也跟着笑笑,虽然她觉得张晓珲就应该住自己府里,但既然离得不远,小夫妻俩爱住哪里住哪里吧! “日后定海侯府的中馈还是要辛苦陈大娘子费心管着,公主和陪嫁人员一应吃穿用度都由公主府开支。”冯嬷嬷又说道。 不接管定海侯府的中馈是公主特意交待的,定海侯府行事与普通勋贵家中不同,她们不清楚深浅,不可擅作主张。 “这如何使得?公主既成了珲哥儿媳妇,养家自然是珲哥儿的事。”陈灵秀又是条件反射说道。 虽说公主的陪嫁人员数量繁多,但如今公司盈利正常,还是能养得起的,陈灵秀虽然没听说过“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句话,但她天然的认为这可是关系到在家里谁说了算的重大问题,好比她跟萧十二,她挣得比萧十二多,家里大小事情都是由她说了算!当然,她们的小家一直也没有什么大事。 “历来公主成亲都是如此。”冯嬷嬷微笑说道。 定海侯府如今凭着未来工业集团财力雄厚,养个公主府自然不成问题,可别的驸马家中就不见得有这般财力了,若是娶了公主便要负担公主府开支,这天下娶得起公主的能有几人呢?更何况有些驸马并非家中承嗣的儿子,只是次子甚至幺子,她还是第一回看到有公主婆家人要负担公主府开支的。 陈灵秀不由得有些讪讪,当初商议婚事提及彩礼时礼部孟大人就说了,皇家公主下嫁没有收彩礼一说,公主身份金尊玉贵,多少彩礼才配得上呢? 唉!她深深地为自家表弟日后的家庭地位感到忧心。 到了今日清点嫁妆——本来陈灵秀觉得公主嫁给张晓珲就是换了个住的地方,嫁妆什么的跟定海侯府更没有什么关系了,她这边事情也多,就打算让冯嬷嬷带着公主的侍女清点就行了。 没想到冯嬷嬷提前通知她一起清点,到时候登记嫁妆的册子定海侯府也要存一份的,这会坐在用侯府主院后罩房布置好的库房前,看着这些金灿灿亮晶晶的首饰摆件用具,陈灵秀算是明白了,人家皇家送嫁妆过来也不摆在庭院外展示,直接就收入库房,但是要让婆家人看清楚嫁妆里都有些啥啥。 嫁妆摆出来展示是给娘家人充脸面,显示娘家的实力,皇家需要充什么脸面呢?所以公主的嫁妆自然不会摆出来展示,就算要展示也只是展示一下新奇物件比如留声机收音机这种。 而让婆家人对嫁妆心中有数一方面是表示对婆家的尊重,另一方面则是要用嫁妆晃瞎婆家人的眼——别想着让公主受一丁点委屈,光是嫁妆都能压崩驸马。 清点嫁妆就整整清点了一日,但这只是清点,嫁妆里还包括主院正院里的所有家具,这些包括床、榻、妆台、书案、书桌、书架、凳子、椅子……甚至许多陈灵秀喊不出名称的物件,陈灵秀越看头越大—— 这么看她家瑛姐儿的嫁妆可得早早准备才行啊!不然一时半会的她们上哪找这么多好木材做家具,公主的这些嫁妆只怕从她出生就开始积攒了。 正院的家具总算赶在婚礼前一天晚上安装完毕,整座定海侯府张灯结彩,到处都贴着红“双喜”字,不光定海侯府,公主的车撵经过的街道屋檐下都提前一晚挂上红灯笼,在广播电台的连番播报下,京城每一个角落都显得喜气洋洋。 为了记录下这样的大事,张晓瑛祭出她爹的数码单反相机,这个相机不管是拍照还是录像效果都比手机要好,因为她爹本来以为可以退休带着她老妈四处旅游给她老妈拍美照,花了好几万买的这个相机。 但是光有这个相机还不够,不能多角度记录下来也不行,她让卫靖把隐形摄像机挂在胸口,因为他大部分时间都站在萧元锦身边,原本想让他再拿着手机偷偷摄录,但想想还是不行,卫靖是萧元锦身边展示华夏军威的担当,一举一动都是有要求的。 那就把知夏培训出来,反正连四维彩超机她们都见识过了,再看到手机果然淡定许多,她是萧元锦的贴身侍女,可以把萧元锦大婚这一天从化妆开始全程记录。 知夏学东西很快,不愧是萧元锦最得力的助手,张晓瑛把她哥另一个手机和一个充电宝交给她,叮嘱她注意给手机充电,别关键时刻手机没电了,也可以一边充电一边拍摄。 除了他们以外,萧景烨的摄影师团队也将全员出动,而且他们已经搞出了摄像机,只不过是无声的,只有映像没有声音。 到了正式婚礼这一天,堂堂安平郡主在郡主服外面穿上摄影师工作服,挂着摄影师工作牌,跑前跑后忙着摄像,因为从皇宫到定海侯府全线戒严,只有挂着工作人员工作证的人才可以在戒严区自由行动。 跟她一样的还有在皇宫里的堂堂六皇子殿下萧景烨,也是在皇子服外面穿着工作服,指挥着各个机位的摄影师做好准备,不放过任何一个精神瞬间。 张晓珲身穿大红的华夏新郎婚服,从肩膀斜披着一条伊媚儿帮他带到京城的代表三佛齐国王的紫色和金色相间的绶带,骑在盛装打扮的叉一身上,显得英武非凡,隐然透出王者之气。张德源原本劝儿子换一匹马,府里卫国公府之前送给张晓瑛的好几匹马看起来毛色漂亮多了。 但是张晓珲跟叉一差不多人马合一心意相通了,当时如果不是叉一优异的爆发力和加速度,他将永远痛失所爱,他跟萧元锦有今日的婚礼,叉一居功至伟,在这样的时刻,张晓珲自然要与它共享。 好在叉一经过了一番披红挂彩,遮盖了部分身上的外皮,看起来倒也神骏非常,毕竟拿破仑的战马跟叉一的毛色就很类似。 吉时已到,张晓珲在礼部官员的指引下往皇宫的方向骑行,三百亲兵随后,傧相全部都是由鸿胪寺官员担任,整支队伍既喜庆又肃穆。 沿途百姓这些日子几乎每天都听到有关张晓珲和萧元锦的新闻,现在终于看到真人出境,人人垫脚伸头,恨不得把张晓珲从头到脚都看个透。 到了皇宫宫门前,六百护卫皇宫的禁卫军分两侧肃立,奚着红缨的长枪架起一道长廊,恭迎张晓珲进宫迎娶公主,这是对武将的最高礼敬。 皇宫里的萧元锦昨晚几乎整夜没睡觉,仅迷迷糊糊眯了一小会,她实在是既紧张又激动,她其实还没做好跟张晓珲共同生活的准备,她原本想象中的婚姻生活是跟自己的驸马各过各的,如果驸马想要传宗接代她便为他纳几个妾室替他生儿育女,她抱养一个在自己膝下。 但她如今十分确定,她想为张晓珲生儿育女,她想要有张晓珲的孩子,最好是像她祖母一样生育好几个,不然像她母亲只养了她们姐弟府里实在是太清冷了。 但是一想到生儿育女需要做的事情,她的心就“砰砰”直跳,她是大夫,自然清楚这个过程,再加上皇祖母请宫里嬷嬷亲自面授,她差不多已经算是专家了,可是一想到要跟张晓珲做这样的事情,她仍旧觉得极为紧张和难为情—— 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只有两个半白天,自从赐婚圣旨颁下后,她的时间都是在宫里医院两头跑,连大皇子府都没回去几回,宫里要给她调整嫁衣,让她熟悉婚礼流程,由于婚后要离开京城,医院的工作她也要交代好,比如缙山县她是去不成了,要安排别的人去。 张晓珲也没比她好多少,需要到鸿胪寺学习外邦国王迎娶华夏公主的礼仪程序,递交求娶公主的文书,递交时还有相应的仪式,还抽出两天时间接老家来人,总之,他们自从那天分开后就没有再碰面的机会了,直到今日大婚。 自从一早被孙嬷嬷亲自把她从床上喊起后,萧元锦便一直像个木偶一般任人摆布,甚至完全感觉不到饥饿,她想回想一下自己该做的事情,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便不想了,反正她全程蒙着头,每一步都会有女官提醒她该做什么。 “吉时到,公主请移步轿撵到福庆殿拜别亲人。”宫里主管礼仪的公公在屋外提醒道。 萧元锦被蒙上红盖头,到了屋门外就直接上了轿撵,这是在宫里使用的,除了大批的宫女和内侍,萧元灿和几名宗室子弟随护在轿撵两侧。 “姐姐,姐夫已经到了。”萧元灿小声地对萧元锦说道。 萧元锦忍不住微笑,心跳得更快了,但她蒙上盖头后按例不能开口说话。 “华夏大乾安阳公主驾到,请三佛齐国王、大乾一品武官、海军总都督、大乾定海侯迎驾。”礼官高声宣道。 随后便是一整套繁琐的议程,萧元锦虽然只能看到脚底的路面,却能感觉到张晓珲就在她的身边,听到他朗声致谢皇祖父母和她的母妃,她随着他盈盈下拜,听完皇祖父皇祖母的嘱托,她就被萧元灿背着送上了十六抬的轿撵。 随着一声“起轿”,轿撵被稳稳抬起,萧元锦听到张晓珲对她说道:“央央,别怕,我就陪在你旁边。” 她不怕,自从她在山坡上睁开眼睛看见他,她便不觉得有什么事情可怕的了。 第六百一十八章 接亲 “新娘子到了新娘子到喽!” 跟在皇宫里喜庆庄严的气氛相比,定海侯府这边的气氛就热闹多了,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锣鼓声,还有小朋友们兴奋的喊叫声。 小朋友们虽然喊的声音大,但都乖乖地站在一边,只是吱吱喳喳的议论个不停。 “这轿子好大好漂亮啊!”有人赞叹。 “后面那些举着大扇子的姐姐们也好漂亮,这大扇子是羽毛做的耶!”一个脆生生的女孩说道。 “后面的车驾也好看,我喜欢那辆白马拉着的。”又有小朋友说道。 为了彰显皇家对这场婚礼的重视,张晓瑛认为其实也为了达到更好的宣传移民的效果,萧元锦出宫前往定海侯府的场面真是极尽煊赫之能事,前头二百全副铠甲的禁卫军开路,中间各种羽扇旗幡华盖围护着萧元锦的轿撵,张晓珲的亲兵在两侧护卫,后面还跟着搭载她的随员和送嫁人员的车驾,送嫁人员很多都是宗室的王子郡主和跟皇家有血缘关系的皇亲国戚勋贵子弟,这些车驾装饰得也分外华美,骑马的王子们也都意气风发精神十足,萧元灿也在送嫁的队伍之中,最后面还有四百人的禁卫军跟随。 禁卫军身披铠甲手持红缨长枪,长枪上的枪头银光闪闪看着似乎让人心中生寒,冷兵器时代的战场上银枪向来是极凶悍的杀器,但其实见多识广的京城百姓最清楚,那红缨银枪只不过是拿着造势而已,如今大乾可不靠这银枪打仗杀敌。 这排场不光定海侯府大门前的小朋友们看得高兴,沿线的老百姓们也各个看得心满意足,觉得自己昨夜鸡鸣就开始来占位置真是太值得了! 而为了拍下这场面,张晓瑛发现萧景烨提前做了许多工作,比如隔一段距离就搭了一个高架子在街道一侧,那专业程度完全不亚于现代电视台转播节目,张晓瑛自己则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后来还是萧十二用一辆自行车载着她移动抢镜头,反正大家都顾着看萧元锦的出嫁队伍,没人注意到她。 萧元锦坐在轿撵上,耳边都是吵吵嚷嚷的声音,虽然外头的人并不能看到她,但她仍旧坐得笔直,两手安然地交叉放在身前,随着一路往定海侯府前行,她的紧张感慢慢消除了不少。 轿撵终于到了定海侯府大门,稳稳放了下来,围观的人中有人喊道:“新郎官快踢轿门!” 大乾婚嫁习俗中有新郎在新娘下轿前踢一脚轿门以示威严,意在希望女方恭敬顺从,女方还应该在轿子里回踢轿门一脚以示自己绝不示弱,萧元锦侧着耳朵等着轿门被踢响的声音,打定主意绝不回踢,却听到张晓珲说道:“我来”,随后眼前亮了许多,轿门被直接打开,她的手被一只大手牵起。 “央央,到家了,我抱你下来。” 萧元锦的嫁衣裙摆曳地,上下轿撵十分不便。 萧元锦只觉得自己被轻轻抱起,四周一片哄闹声,有人喊道:“新郎官你不踢轿门,日后定然被公主骑在头上!” 大伙一阵哄笑,又有人喊道:“不必等日后,如今就是啦!” 四周众人笑闹得更欢了。 张晓珲浑不在意,抱着萧元锦跨过了火盆,又一路抱进了大门,周围的各种笑闹声调侃声甚至还有口哨声都不能影响他分毫,萧元锦像小孩一样被他托在手臂上,原本要扶着萧元锦的两个张晓珲的婶婶跟在后面提着萧元锦的裙裾。 拜堂的地方设在主院正堂,从侯府大门一路往里可不算近,萧元锦没到过定海侯府,只觉得走了很长时间,生怕张晓珲太累,但又不能开口说话,只得捏了捏张晓珲的胳膊。 他们俩人心意相通,张晓珲明白她的意思,安慰她道:“我不累。” 主院正堂在主院正房的两层楼前,五进院子这一间屋子加两侧的门厅就自成一进,极为宽敞,里面现在坐满了张晓珲的长辈们和等着观礼的众人。 张晓珲带着萧元锦进门,随着礼官的“公主驾到”声,众人都站起来先向萧元锦行礼,因为萧元锦不能开口,礼官替她说道:“平身请坐!” 接着礼官按例说了祝福的话语,便宣布“吉时已到,夫妻拜堂。” 拜堂后就成为真正的夫妻了呢!萧元锦只觉得心里满是柔情蜜意,跟着张晓珲一起下拜,礼官喊道“二拜高堂”时她也一丝不苟地向张德源夫妻行礼,众人都愣住了。 礼官也愣了一下,倒也不是说公主不能向公婆行礼,只是大家都自动认为公主作为天家人,地位高,自然是不用向公婆行礼的,但是按说公主嫁到夫家,已经成了人家儿媳妇了,给公婆行礼倒也符合孝道。 李岚看到萧元锦给自己行礼,条件反射就要站起来还礼,张德源按住了她。 可没听说在拜堂仪式上公婆给儿媳妇还礼的,这么做倒是会伤了孩子的心了,拼着日后被人指摘也要受下这一礼啊! 随着礼官“夫妻对拜”的声音响起,这一个小小的插曲过去了,拜堂仪式结束后张晓珲照例把萧元锦直接抱起来送进新房。 他们的新房在两层小楼的二楼,要通过一个小门厅才能进到主卧,主卧带单独卫生间,卫生间不小,也算一个单独房间了,用毛玻璃的推拉门隔开干湿区,还带着大窗户,泡着澡可以看到园子后面。 这个窗户是张晓瑛提议安的,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卫生间了,可见当时谁也没觉得她哥会成家,不然也不会同意给卫生间安个这么大的窗户。 卫生间还带了抽水马桶,因为现在有了塔州的铁矿,大乾的铁便宜许多,因此铸铁水管都开始用在民宅中,定海侯府修了水塔和风车,利用风力把井水泵到水塔上,各个院落都已经用上了自来水,抽水马桶自然也就应运而生。 稍微遗憾的是暂时还没制造出热水器,洗澡还需要烧热水,淋浴只能洗冷水。 张晓珲把萧元锦送进新房时在新房守着的女孩们都在卫生间叽叽喳喳议论纷纷,显然她们也十分喜欢这间墙上贴着瓷砖的屋子,但是要在二楼修建这样的卫生间并不是一间简单的事情,最主要的就是需要做好防水,当然若是防水技术解决也只能是尽量保持地面干爽。 “这般好的屋子竟是茅房?那我愿意住在茅房里。”一个大咧咧的女孩声音传出来。 这些女孩都是京城勋贵家中的孩子,她们的长辈先到皇宫参加公主出嫁的典礼,晚些会到定海侯府吃席。 “就是,我也愿意,这墙上贴的是何物,我屋里也要贴上。”另一个娇滴滴的女孩说道。 “小姐们快出来,新娘子进洞房了!”喜娘高声招呼道。 女孩们纷纷禁声,一个接一个从卫生间出来,她们此前到了新房就觉得处处都好,却想不到最好的地方竟是茅房,既明亮又清爽还很堂皇。 张晓瑛快累趴了,新房里萧景烨的摄影师就不能进来了,只有她跟知夏负责拍摄,此刻听到卫生间女孩们的话精神为之一震,看来她的瓷砖生产线还是要尽快建起来才行。 新房里挤满了原来守新房的女孩子们和跟着张晓珲萧元锦进来的老张家婆姨们,女孩们由于跟张晓珲不熟悉都有些拘谨,毕竟张晓珲到了京城没几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出海打仗,她们见到张晓珲的次数极其有限,而老张家的婆姨又因为新娘子是公主更加紧张,大伙只是微微笑着,都没人开口说话。 待得喜娘说了一大通吉祥话,大家才渐渐放松下来。 “新郎官准备好了吗?准备揭盖头了。”喜娘满脸喜气地对张晓珲说道。 “一直准备着。”张晓珲微笑答道。 天知道他跟萧元锦分开的这一个多月有多想她,想必她也是一样罢。 喜娘递给他一把称说道:“侯爷请罢。” 张晓珲接过称杆,轻轻挑起萧元锦的盖头,盖头从萧元锦的后脑滑落到床上。 新房一阵静默,带着头冠的萧元锦盛装之下美得不可名状,让同是女性的小姐们和婆姨们都看呆了。 她微微抬头,目光跟张晓珲的目光胶着在一起,仿佛这屋里除了张晓珲再没有别的人。 张晓珲也差不多,他们俩人就这么默默对视,新房里的人不由得都觉得自己多余起来,最好就是马上退出新房让他们俩人单独呆着。 张晓瑛没有漏掉这两人深情对视的这一幕,现在她可算是明白她哥为啥要撇开她单独去跟萧元锦约会了,她悄悄给了萧元锦眼睛一个特写,再转过来想给她哥眼睛一个特写时被她哥发现了。 在妹妹们面前真情流露,张晓珲有些尴尬,他的脸微微发红,强忍着自己心中汹涌的情绪把目光收回,萧元锦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忘形,不过她是公主,不怕别人笑话。 喜娘也愣了一会,不过她比较经历的场面比较多,马上主持进行下一步工作,新郎新娘喝合卺酒。 这时候的合卺酒跟现代很不一样,装酒的容器是剖成两半的一个葫芦,而且是由喜娘当场剖开,再用勺子挖去内瓤,用红色绸带把柄部相连,最后在葫芦瓢里倒上甜酒,新郎新娘分别拿起一个葫芦瓢喝完里面的酒,根本没有交叉手臂这个动作。 两人喝完合卺酒后萧元锦在酒力的作用下觉得自己的脸烧的很热,喜娘又提醒他们一起吃桌上的一只拿来祭祀过的整鸡,张晓珲用筷子拆下一块刚好一口的鸡腿肉喂给萧元锦,虽然这鸡肉没有调料,但是萧元锦饿了大半天,吃了一口还想吃,于是张晓珲又喂了她几口,直到萧元锦示意不吃了才自己吃了一口鸡肉。 他做这些事情极自然,就像萧元锦是他喂大似的,而萧元锦也坦然接受他的投喂,好像她以前吃的每一口饭都是张晓珲送进嘴里。 在场的小娘子们各个看得目瞪口呆,新婚夫妇同食一份祭品肉食以示“共牢”她们也见过几回了,哪有这般新郎把吃食送进新娘嘴里的?最多就是新郎力气大帮新娘拆下一个鸡腿,还有一些连鸡腿都是新娘自己掰下来的。 要是以往到这时候新郎就该出新房到宴会厅待客了,但这不是有相机了嘛!萧元锦这样的妆容一辈子只有一回,张晓瑛指挥她哥跟萧元锦拍了好些合照,又请知夏帮她拍了她跟哥嫂的合照,众小娘子们也纷纷要求跟新郎新娘合影沾沾喜气,折腾了好一会才让张晓珲出去。 她还给萧元锦拍了许多单人照,准备改日P到合照里面,现在的婚庆风俗没法在新娘盛装时拍全家福,想想这么美的时刻还得蒙着盖头,只有少数人能看到一会,张晓瑛觉得还是挺遗憾的。 外面开席了,新房里也送来了两桌席面,张家的女孩们跟原本守房的小姐们在新房里陪着萧元锦吃席。 “这菜碟子好漂亮啊!”又有小娘子开口赞道。 她从未见过白成这般的餐具,雪白雪白的,衬得这上面的菜品分外引人垂涎欲滴。 这是张晓瑛的陶瓷生产线生产出来的第一批骨瓷,因为不知道效果怎么样,所以全部都是不带任何图案的白瓷,但即使是这样,也让这些古代的小娘子惊叹不已。 陪着新娘子吃完饭,大伙都退出了新房,侍女们开始侍候萧元锦卸妆洗浴,萧元锦才开始熟悉这处住所。 这是他和她的家呢!这个家是如此与众不同,就像他的与众不同一般,她何其有幸成了他的娘子。 夜幕降临没多久,张晓珲就从酒宴离开,实在是跟他级别相近的年纪都不小了,仗着辈分不会拉着他灌酒,跟他年纪相近的级别又实在差得太多,在一边起哄可以,灌他酒实在是没这个胆量,加上他心里记挂着萧元锦,敬了一轮酒后就回新房了。 在主院大门外值守的门房远远看到他经过湖面上的木板桥往主院走,忙向院里通报道:“驸马爷回了。” 等消息传到萧元锦耳中时,张晓珲已经回到楼下了,他其实不太习惯自己的家里来了这么多陌生人,但以后这就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了。 他快步上楼,到了新房的门厅,萧元锦的侍女们正在帮萧元锦擦干头发,张晓珲轻轻敲了一下门才走进屋。 随着他进了屋子,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什么动作也没做,侍女们仍旧识趣地很快退出了屋子。 萧元锦从妆台前站起来,快步向他走来投向他的怀抱,张晓珲拥住她,低头向她的嘴唇吻去…… 第六百一十九章 秘密 夜色下的定海侯府前院灯火通明喧闹非常,定海侯府请来的戏班子在热热闹闹地表演节目,由于音乐厅绝佳的音效再配合扩音器,客人们都享受到了一次美好的视听表演。 孩子们则在宽大的前庭放飞飞行球,毕竟对孩子们来说婚宴不算什么好玩的事情,他们也不喜欢听戏,张晓瑛多拿了两个飞行球出来让张家的孩子们带着客人带来的孩子一起玩。 而在白天的时候小树林里的“飞越丛林”游乐项目最受欢迎,男娃女娃都喜欢,卫靖姐姐卫婷的两个大女儿玩到不愿意离开去吃席,为了保障小客人们的安全,这里的安保由卫五六亲自负责,带着十多个护卫在每一个关键位置守护,小朋友们戴着头盔系着安全绳爬上十米高在林木之间架起来的通道,千辛万苦爬过各种障碍后,再滑一百多米的滑索经过一个湖面,别提有多刺激了。 而入夜后,与前院的喧嚣不同,后院呈现一种清幽的宁静,湖面上的九曲桥挂着喜气的红灯笼,倒影在水面上,除了主院其余九处院落大门外也都挂上了红灯笼,主要道路也按上了路灯。 此刻主院正院整个二层小楼都是静悄悄的,酒宴现场离主院足够远,那里的喧闹传不到这里,侍女们也都下了楼,二楼没有给她们准备的房间,如果萧元锦有需要可以通过一个拉铃示意她们。 张晓珲跟萧元锦久久拥吻,仿佛这个世间只剩下他们俩人。 对他们来说,这一个多月的分别实在是太漫长了,漫长得他们都以为那两个白天的相处已经是久远的过去。 “央央,我太想你了。”张晓珲在萧元锦耳边喃喃说道,他仍旧紧紧拥着怀里的女孩儿,把头埋在她的脖项间,感受她颈间的脉动,深深嗅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一时之间意乱情迷。 萧元锦被张晓珲吻得七荤八素,感觉到他贴着自己脖子的脸越来越烫,不由得有些慌乱起来,心中又隐约有些期待。 但张晓珲却突然松开了她,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说道:“你的头发还有点湿,我来替你擦干。” 接着牵她的手往妆台走去。 刚刚沐浴过的萧元锦长发中分披在身后,柔软顺滑就像一副上好的黑色绸缎般闪着微光,因为新婚她穿的是大红色的中衣,越发显得她肤光胜雪冰肌如玉,这中衣的布料大约是某种纱,少女的曲线若隐若现。 张晓珲眼神幽暗,把脸转开不去看她,伸手去拿搭在椅背的一块干棉布,萧元锦却拉着他往卫生间走。 “大郎哥,我自己擦干就行,你赶紧洗浴罢,”她轻柔地说道,把张晓珲一直带进了卫生间,指着最外侧隔柜里的一套跟她身上一样的大红色中衣,“这是我给你做的中衣,不过只来得及做了一套,跟我身上的是同一匹布。” 她又把张晓珲拉进了最里间,弯腰用手试了一下椭圆形大浴桶里的水。 “水要凉了,你赶紧洗罢。”她说道,直起身来又低头替张晓珲解开腰带的系扣。 她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伺候人的活,也没人教她怎么伺候人,毕竟她是公主,没必要伺候自己的夫婿,但她想像一个普通小娘子一样做张晓珲的媳妇儿。 张晓珲等她帮自己解开腰带后握着她的手说道:“好了,剩下的我自己来,这屋里潮,别把你的衣裳弄湿了,先擦干头发,不然容易头疼。” “嗯。”萧元锦对张晓珲微微一笑,走出了卫生间,把卫生间门关上,这才靠在门边的墙上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轻轻吁出了一口气。 又过了一会,她才走到妆台前拿起棉布擦拭起头发来,却在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后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此前从没注意过穿着中衣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中衣的料子也都是选柔软舒适的轻纱,且由于准备睡觉没有穿着内衣,以前屋里的人都是她的贴身侍女不觉得如何,可她想到刚刚张晓珲的反应,小脸就一阵一阵的发烫。 她赶紧站起来,走到衣柜里拿出一件新内衣穿在中衣里面,走到镜子前一看,她的脸更红了—— 这内衣是新式内衣,看起来只有胸前两块布料,却又像肚兜一般在那少的可怜的布料上绣上了花卉,以假乱真的花蕊好巧不巧正好就在尖尖的位置。 因为身上的中衣是跟张晓珲准备穿的是同一匹布料裁剪的,她不舍得换掉,而且她别的中衣也都是类似的布料,除非穿上外袍, 她想起以前的肚兜,于是就去衣帽间翻找,没找到,因为衣帽间层,那里放着她以前穿过的一些衣裳,里外的都有,意在她的过往也都一起跟到夫家来了。 这一层有些高,萧元锦搬了椅子踩上去,终于在一沓旧衣服里找到了肚兜。 她长出一口气,正想把肚兜抽出来,却听到张晓珲在一边问道:“央央,你怎么站椅子上?太危险,快下来!” 她一惊,下意识把手捂在胸前,却手忙脚乱忘了扶住柜子保持平衡,眼看就要往后仰倒下去。 张晓珲在萧元锦出了卫生间后没有用浴桶里的热水洗澡,他需要冷水帮助自己冷静下来,而且现在只是十月,只要不是太累,他大多数时间都是洗冷水澡。 虽然跟萧元锦结成了夫妻,但萧元锦没满十八周岁,按照现代的标准还没成年,从科学角度来看身体各方面也还没发育成熟,而不跟未成年少女发生关系是他作为一个现代男人的底线。 但他虽然心里年龄成熟,身体却又正处于血气方刚的时候,加上萧元锦又是他深爱的女孩,他们俩人耳鬓厮磨,接下来还将同床共寝,这对张晓珲来说实在是个巨大的考验。 于是他洗了有生之年以来最久的一次冷水澡,把刚刚不小心燃起的心火浇了个透心凉才出来,却发现萧元锦没在卧室,听到衣帽间传出声音走过来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张晓珲一个箭步抢上去把萧元锦接住,把她从椅子上抱下来,却发现她小脸通红显得很是窘迫,而且双手死死捂住前胸,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却不敢看向自己。 张晓珲明白了,他不由得莞尔,轻轻刮了一下萧元锦挺翘秀气的小鼻子说道:“傻丫头,你我如今已是夫妻……” 不过他又想到了自己原本是习惯光膀子睡觉的,但是因为要跟萧元锦共处一室还是穿上了中衣,他倒是不介意被萧元锦看到自己的身体,只是想到萧元锦还是小女孩子,毕竟脸皮薄。 “你想拿什么?我来拿。”他改口说道,伸手到衣柜最顶层想把刚刚萧元锦扒拉的一沓衣裳拿下来,却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玉坠被萧元锦拽住。 萧元锦实在太过震惊,连捂住前胸的大事都给忘了,她原本就想在张晓珲出卫生间之前赶紧把肚兜换上,却突然间听到张晓珲的声音,情急之下差点摔下椅子,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张晓珲稳稳抱在怀里,却一眼看见张晓珲胸口的玉佩。 她家有一副古画,原本是她母妃的陪嫁,如今也成了她的陪嫁跟着她到了定海侯府,那副古画上画的是一名月下美人,脖颈上挂着她的玉佩,纤纤素手上还托着另一块玉佩,那副画右下角还画了一副小画,是“双珮合一”成了一个满月的样子,放在一只装满水的青色瓷盆里,而天上的月影正好与瓷盆中的玉佩重合。 “大郎哥,你这玉佩哪来的?”她问道,语音微微颤抖。 据她了解张家此前的家境是不可能保有这么样的一块古玉的,如果是后来到了京城才购入,但她更清楚张家人不会把钱花在各种古玩字画上面,用安平的话来说,“有那些银子不如多造一条游轮”,因此张晓珲这块古玉的来历定然不一般,而且他还贴身戴在胸口处,男子佩玉向来都是挂在腰带上。 张晓珲默了一下,松开揽着萧元锦的手,把自己的玉佩拿下来递给萧元锦。 “央央,这块玉佩跟你的玉佩是一对儿罢。”他说道,心里也有一种说不上来什么的滋味。 他早就看到过萧元锦的玉佩了,原本就有些怀疑跟自己的玉佩是一对,现在看到萧元锦的反应也就确定了。 萧元锦没接玉佩,而是把自己的玉佩也拿下来,跟张晓珲手上的玉佩合到一起。 张晓珲的手掌上两块玉佩浑然一体,天衣无缝,就连那一处微小的瑕疵轮廓也成了一个完整的图型,不多不少。 “大郎哥!”萧元锦看向张晓珲的双眼,神色很是激动,大眼睛里满是惊喜。 “央央,这玉佩有什么说法吗?”张晓珲问道,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古代,他对这块跟着他穿越千年的古玉都知之甚少。 “这块古玉原本是我母妃家中祖传的,据说传到现在近千年了,原本两块一起传下来,后来有一块就遗失了,其实也不一定是遗失,更有可能是别的原因,总之两块玉佩分开也好几百年了。”萧元锦说道。 “现在物归原主了,你收好。”张晓珲把玉佩递给萧元锦。 “不,大郎哥,如今我母妃把玉佩传给了我,你我是夫妻一体,”萧元锦说到这里时小脸不由得微微发红,“咱们交换戴着,如此玉佩便能一直都是合一的。” 她把自己原本佩戴的凸月玉佩给张晓珲戴上,又把张晓珲戴着的凹月玉佩挂自己脖子上,随后踮起脚亲了亲张晓珲下巴。 “岳母有没有说她家祖上是怎么得的这两块玉佩?”张晓珲问道,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更明显了。 这两块玉佩合在一起时就像是一个整体,完全看不出缝隙,而且连瑕疵都被分成两份,显然是一整块切成的,如果这两块玉佩是离现在一千年以前就出现的,以张晓珲了解到的古代手工业生产力来看,那个时代是没有能力切割出这样的缝隙的,就算是大乾现在的切刀都不一定能做到这样的水平。 “不曾说,大郎哥,这玉佩有何古怪吗?”萧元锦问道。 张晓珲想了一下,把萧元锦抱到了床上,他怕自己将要说出来的话吓着她,大概是在山上抱多了,他总觉得抱着萧元锦走来走去很方便。 萧元锦的小脸又红了,坐在床上等着张晓珲的下一步动作,张晓珲却拿出手机调了一张他高中毕业拿到录取通知书的照片,那张照片是他在现代戴着玉佩拍下来的最后一张照片,他上了大学以后不允许佩戴饰物,玉佩也就一直留在家中的保险柜里了。 “央央,你看看这个。”他把手机递给萧元锦。 手机萧元锦已经见识过了,并不觉得惊讶,让她惊讶的是手机屏幕上那个头发极短穿着奇异服饰神采飞扬的少年,这少年给她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他的面目五官明明跟她眼前的人一模一样,可他们却又分明是两个人。 “大郎哥,这位郎君是谁?”她问道。 “是十四年前的我。”张晓珲答道,这个时候他不想再瞒着萧元锦,而且萧元锦显然早已知晓他们一家的特别之处,但是她从不多问,连医院那些物品她都没问一句妹妹是怎么得来的。 萧元锦看看张晓珲,又看看屏幕上的少年,显然很是迷糊。 虽然她的大郎哥看起来比这手机上的少年人持重沉稳得多,但他们的年纪难道不是差不多的吗?十四年前大郎哥不是才四岁多吗? “这就是这块玉佩,央央,我……其实我……”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一家将近五年前发生的那次奇遇,事实上他从未细想过那件事情,他有古代的记忆,感觉自己其实就是去了一趟现代接受了现代的教育又回到了古代,只不过这个教育的过程极为刻骨铭心,贯穿了他的整个人生,重塑了他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 “大郎哥,你不必告知我。”萧元锦轻声说道,她感受到他的为难,明白这是他最大的秘密所在。 “不,央央,我必须告诉你,咱们是夫妻,你有权知晓我究竟是谁。”张晓珲摇头说道,他伸手过去握起萧元锦的小手,把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萧元锦温柔地看着他,眼睛里满是信赖。 他是谁都无关紧要,她知晓他是她的夫君就行了。 “我曾在另一个世界生活了二十八年,因为一次意外,四年前跟父母和妹妹来到了大乾,也可以说是回到了大乾,这个郎君就是那个世界时的我,这块玉佩在那个世界陪伴了我十八年,后来因为我的工作不能佩戴饰品,它并没有跟着我们回到大乾而是留在那个世界我的家中,后来我去给璃月公主移灵时又在她的棺木中见到了这块玉佩,当时有一只大蝴蝶一会停在玉佩上,一会又绕着我飞,凝秀嬷嬷认为璃月公主想把玉佩给我,就做主让我收下了。”张晓珲在萧元锦这样的目光注视下,觉得把这事说出来也不太难。 他顿了一下又问道:“央央,你怕这样的我吗?” 这样的经历任何人知道了都会害怕的吧?毕竟从二十八岁变成了十四岁,而且对于萧元锦来说自己其实是个三十二岁的老男人。 萧元锦楞楞地看着张晓珲。 原来真的有另一个世界啊!她就说安平给她的东西大乾根本就没有,即便是现下也制造不出来,还有这什么手机,而他们兄妹俩那震惊世人的一身本领,也都是在另一个世界学到的。 看到萧元锦的反应,张晓珲心中有些慌,如果萧元锦觉得他是怪物不愿嫁给他,那她当然可以向皇帝提出来,张晓珲突然后悔没有在求娶她的那天向她坦白。 “央央。”他不由得低低唤了一声萧元锦,却没有注意自己这一声低唤饱含着无数复杂的情绪,既有期盼又有祈求甚至还有一丝恐慌在里面。 萧元锦被这一声“央央”打动,心里软得像化成了水。 她摇头说道:“不怕,大郎哥,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他们原本盘腿对坐着,萧元锦移过去坐到了张晓珲的腿上,把脸埋在他怀里。 两人没再说话,静静地依偎在一起,只觉得两人的心贴的更紧,彼此之间再也没有什么间隙。 过了一会,萧元锦觉得内衣勒的有些不舒服,这件内衣她是第一次穿,平日都是侍女帮她系上扣子,她刚刚匆忙之间也没调整好松紧,系到最小的那一道扣子上了,她这才想起了要换上肚兜的事情。 “大郎哥,我们歇息罢。”她抬起头来对张晓珲说道。 他们如今是夫妻,裸裎相对也是要有的,她又何必拘泥衣裳怎样呢? “好。”张晓珲点头,把萧元锦放平在床上,给她盖上薄?,把床幔放下来,再伸手到床幔外拉了一下电灯拉绳把电灯关上,才在萧元锦身边躺下。 此时新房并没有完全陷入黑暗,桌上的两根红烛一直在燃着,只烧了三分之一,应该会一直燃烧到明天早上。 萧元锦躺下来后,发现内衣勒的更紧了,她把手伸到后背想解开内衣扣子,却怎么也解不开,又不好意思喊张晓珲帮忙,只憋的小脸通红。 张晓珲虽然没有跟萧元锦盖一床薄?,这种天气他本来就不用盖被子,但也感觉到萧元锦的不对劲。 “央央怎么啦?哪不舒服吗?”他问道。 萧元锦停下动作,默了一会悄声说道:“扣子解不开,勒的慌。” 靠她自己大概一晚上都解不开这系扣,她都不知晓刚刚自己是怎么扣上的。 “我帮你。”张晓珲说道,猜到她是什么情况了。 他侧过身,轻轻掀开萧元锦的被子,克制着自己伸手过去替她解开了内衣扣子,又替她把内衣从手臂取下来。 “以后不要穿内衣睡觉,影响睡眠质量。”他说道。 他到大乾时已经二十八岁了,并非不经人事的毛头小伙,这些女孩子的生活细节他很清楚。 在张晓珲帮着自己解开内衣时萧元锦背对着张晓珲一动不动,她能感受到张晓珲刻意不触碰她的肌肤,在张晓珲把手收回去给她盖被子时她忍不住抓住张晓珲的手。 “大郎哥。”她低低地喊道,随后把身子转过来对着张晓珲,小脸在烛光映照下如诗如画。 张晓珲把自己的手从萧元锦的手里抽出来,替她把几缕发丝拂到耳后,俯身过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央央,你还小,还没满十八岁,咱们等你满了十八岁再圆房。”他声音低沉地说道,天知道他说出这句话有多艰难。 萧元锦呆住了,她是妇产科大夫,自然清楚女子最好是十八岁以后再同房对女方的身体更好,只是她也是古代小娘子,脑子里的观念就是结婚当天就该有洞房花烛夜,若是新婚夫妻在新婚之夜没有洞房不是新娘有问题就是新郎有毛病,总之新婚夜就是不那么圆满了,而且,其实她的年纪也不算小了。 她的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了一丝失望的神色。 张晓珲不忍看到她的失望,也想到了古代人对洞房花烛夜的理解,若是新娘在新婚夜没有与新郎圆房,甚至有可能会一辈子被婆家人看不起,当然在他们家不存在这样的可能性。 他咬咬牙,揽过萧元锦亲吻她,没两下他自己就浑身发烫,很快就逼出了一身汗水。 “央央,我也恨不得咱们马上就圆房,可我更怕伤了你的身子。”他说道,声音暗哑,强忍着不掀开萧元锦的被子。 萧元锦已经在张晓珲的身体反应中感觉到他对自己强烈的渴望,又发现他的衣衫竟然已经湿透,不由得心疼又自责。 若是自己能完全理解他的苦心,何须他如此自苦? “大郎哥我明白的,我都明白。”她微微哽咽着说道,小手轻柔地拂过张晓珲的身体…… 第六百二十章 钢笔 第二天早上,萧元锦是在张晓珲的怀里醒过来的,她发现自己脑袋枕着张晓珲的臂弯,一条胳膊攀过张晓珲的胸膛,一条腿还搭在他的腰腹上,一仰脸又看到张晓珲满脸的汗。 她一怔,昨晚为了让张晓珲少些煎熬,她很自觉地滚进了婚床的最里侧,没想到早上她跟张晓珲两人的睡姿成了这样。 “央央醒啦?”她听到张晓珲问道,声音有些低哑,似乎一晚上都没睡好。 她赶紧滚离张晓珲的臂弯。 “大郎哥,你没睡好吗?”她心疼地问道,睡眼惺忪地看着张晓珲,显然有些苦恼。 她知晓自己睡觉不老实,据说小时候她一宿能在床上掉好几回头,若不是有侍女看护,一晚上能掉床下六七回,而看她跟张晓珲的位置,张晓珲已经躺在床的最外沿,显然是自己滚过去抱着他的。 张晓珲睡得确实不算好,原本让他跟萧元锦同床共寝就已经是极大考验,一开始他躺在最外侧,长年的海上军旅生活让他可以保持一个姿势睡一晚,也不需要多大的空间,船上的舱室本就狭小。 然而到了半夜萧元锦不知不觉靠近他,嘴里喊着“大郎哥”蜷进他怀里,此前萧元锦睡得也不安稳,蜷进他怀里后睡得香甜,脑袋瓜不时往他腋下拱,身体紧紧地贴着他,他实在不舍也不忍推开她。 然而温香软玉在怀,他一直以来坚如磐石稳如泰山的自制力在萧元锦面前溃败如泥石流,他忍得十分辛苦狼狈不堪。 “还好,”他答道,俯身过去轻吻一下萧元锦的额头,“现在还早,你再睡会,我去运动。” 他翻身下床,洗漱后换了运动服下楼,值夜的侍女纷纷向他行礼,出了主院大门萧元锦的护卫也立即向他行礼问安。 他一路往后园子跑去,其实他也是第一天住这里,但他已经对园子里的每一处角落都摸清楚了,到了相邻的两座湖中的一座湖前,他脱了上衣鞋子,纵身跃入湖面,像一条剑鱼似的在水面下潜行。 这两座湖是人工挖出来的,自然没有多深,虽然也是活水,但他还是更喜欢在将军府后园的天然湖泊里游泳,只是这会回到那里,家里人该担心他跟萧元锦的新婚之夜过得不顺了,而且他也不想跟萧元锦分开太远。 萧元锦呆呆地看着张晓珲起身掀开床幔离开婚床,听着他的脚步声进了卫生间,懊恼地趴在床上用脚背拍打了几下床板,便趴着一动不动回想她和张晓珲的洞房花烛夜。 其实只能叫“花烛夜”,毕竟他俩没有洞房,她看他熬的难受,原本想帮帮他,她是大夫,对男子的身体本就不是一无所知,再加上宫里嬷嬷也教过她了,这原本也是夫妻之间的情趣,但他握住她的手,亲了亲她的手背,告诉她自己没事,洗个冷水澡就行,就起身去了卫生间。 等他从卫生间回来,她就紧靠着床的里侧床板,给他们之间隔开了足够大的距离,他看到她的举动对她笑了一下,伸手揉揉她的头发说道:“你今日累了,快睡吧。”便躺在了床的最外侧,她都担心他会掉到踏板上了。 他们俩人又像在山坡上一样隔着一段距离各睡各的,但她的心境完全不同了,山坡上她睡床上他躺地上,她以为他们之间没有未来满心凄楚,这晚她跟他睡的是同一张床,他们成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夫妻,她也只余满腹似水柔情。 他躺下后就闭上了眼睛,平直地躺着一动不动,她像在山坡上一样看着他峻挺好看的侧脸,也迷迷糊糊进入梦乡,醒来却成了方才那般。 这般下去如何是好?她睡着了控制不了自己,那他岂不是要日日煎熬?他们是新婚夫妻,一个月以内不能分床睡,萧元锦想到这,又拍打了几下床板。 听到张晓珲下楼的声音,她坐起来,拉了床头的响铃绳,冯嬷嬷带着知夏知春等一众侍女进来了。 冯嬷嬷多少有些忧虑,她昨晚亲自守夜,虽说知晓张晓珲不喜欢她们留在二楼,但昨晚毕竟是公主的初夜,她怕她承受不住吃苦太甚,悄悄上了几回二楼,每一回都待了一段时间,可一直也没听见屋里有什么动静。 她进屋后亲自收拾婚床,元帕这种东西是不可能会出现在公主的婚床上的,哪个婆家胆敢要验证公主的清白呢?但是床上干干净净,只有一些褶皱,而且也没有换过床单,冯嬷嬷心中不由得一沉。 到得给萧元锦换衣裳时,又发现她身上一如往日洁白无瑕,没有一丝初承雨露的痕迹,她的担忧终于证实了。 公主跟定海侯的婚事原本就得来不易,此间艰难再没人比她更清楚,公主下泉州回京城后她生怕公主又恢复了去邺城前的状态,没想到公主只是歇了两日便回了医院工作,瞧着也没太受打击,但公主的日子真的就好像一个纯粹的稳婆,每日只知埋头工作。 而自定海侯求婚后,公主才又成了一名青春年少的小娘子,每日生机勃勃神采飞扬,而定海侯明明也待公主极好,这从他舍身救下公主,又一路把公主抱回新房可见一斑,可俩人怎么就没有洞房呢?莫非定海侯都是装的? 可他为何要装呢? 也不对啊!哪里有拿自己的命去装的呢? 冯嬷嬷心中思虑纷纷,她心中虽忧急,但为了不伤公主的自尊,也只能装作不知道,面色如常地给萧元锦穿戴好衣饰,一会还要认亲,这可是婚礼中的大场面。 萧元锦穿戴整齐就出了新房,这是她昨日进了新房后第一次走出来,站在阳台上看着前面的小湖只觉得神清气爽,马上就喜欢上了这栋小楼,完全没注意到冯嬷嬷的担忧。 她绕到北面,似乎看到湖里有人在游泳,但是又看不清楚是谁,只不过在定海侯府里堂而皇之在湖里游泳的也只能是张晓珲了。 她让知夏把她的望远镜拿来,如今京城的权贵们人手一个望远镜,不是双筒的起码也是单筒的,而且完全供不应求,要提前两个月下订单才能拿到货,但她自然不用等那么久,就算她不是公主也是未来工业集团的创始股东之一,当初她跟安平搞那个什么工业园区时也想不到短短几年就发展成了如今这般的庞然大物,看来她有望成为大乾最有钱的公主了。 但她从来就没缺过钱,也理解不了安平时不时就为钱头疼,在她看来钱不够那轮船可造的小些,铁路可修短一些,甚至衣裳也不必穿太好的,以她这两三年的经验来看,普通料子的衣裳未必没有名贵衣料的衣裳舒适,她觉得自己的钱都已经太多了。 知夏把望远镜拿上来,萧元锦调好镜头对准湖面,张晓珲出现在圆圈中,他在湖水中奋力游动,颀长的身体肌肉紧扎,显得强健有力,划水的动作优美流畅,萧元锦目不转睛地看着,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直到张晓珲从水中上岸,感觉到有人在看他,转过头来对着镜头微微一笑,随后捡起草地上的衣服套上。 这小妮子,都学会用望远镜偷窥了。 张晓珲穿好上衣,坐在地上穿上鞋袜,发现萧元锦还在看着自己,他很快站起来往主院跑回去,随着他越跑越近,萧元锦的心也雀跃起来。 “公主,浴桶的热水准备好了。”知春过来禀道。 “好,你们下去罢。”萧元锦说道。 侍女们刚下到楼下,张晓珲就回到了,萧元锦跑到楼梯口迎接他,习惯性的想要抱他。 张晓珲握住她的两个手臂,不让她扑到自己身上,俯身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说道:“央央我身上脏,浑身臭汗,别把你的衣裳熏臭了。” 不得不说,成亲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他所爱的女孩儿就在家里看着他,等待他,让他的心也稳稳当当的。 萧元锦也踮起脚在张晓珲唇上回亲了一下。 “嗯,热水放好了,泡一泡解解乏。”她说道,拉着张晓珲往卫生间走,因为她发现张晓珲昨天没有洗热水,担心他总是洗冷水对身体不好。 等张晓珲洗完澡穿好衣服,定好的认亲时间也快到了,俩人一起往将军府走去,侍女们拿着萧元锦给张家众人准备的礼物跟在后面。 认亲的地点就在前院的待客厅,萧元锦已经快两年没到张府了,再走进这大门心中多少有些感慨,她原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踏进这大门一步了呢,毕竟以前见面了总也不自在。 她转头看向张晓珲,张晓珲也侧头在看她,俩人心中的感想也都差不多。 “新郎新娘回来了!”府里的小屁孩看到他们俩走进府门就开始吆喝,他们以前经常看到萧元锦,只觉得她是个漂亮小姐姐,并没有觉得她的公主身份有什么可忌惮的。 张晓瑛听到小朋友的声音迎出来笑道:“恭喜哥哥嫂嫂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我哥看起来年轻了十岁,配得起我嫂子了!来,笑一个。” 她举着单反相机,今天的认亲场面自然也要录下来。 老张家来了这么多人,还有莘庄那些虽然不姓张但也跟着辛辛苦苦到京城参加婚礼的乡亲,萧元锦都给他们准备了礼物,考虑到莘庄地处北境,一到冬日天寒地冻,萧元锦给祖父母姨奶奶外祖父各准备了一身皮毛袄子,其余的人就是女人一个皮毛抹额,男人一顶皮毛帽子。 给张德源夫妻俩的就是例行的鞋垫了,当然这也不是萧元锦亲自做的,一来她从来没做过这个,二来时间也紧,而且她也忙。 给小辈们的弟弟妹妹包括张晓瑛都是一支大乾如今刚刚做出来不久的钢笔,别看这钢笔不大,在现代也平平无奇,但是在大乾可是个稀罕物,一般人都用不起,别说一般人,就算普通官吏都不舍得买一支。 实在是这钢笔的制作要求非常高,不然要么是不出墨水,要么是出一大堆,钢笔尖的中间开槽大了小了都不行,总之不好做,因此价格十分昂贵。 而张德源跟李岚给萧元锦准备见面礼则很是费了一番心思,要不说李书民为闺女要当公主婆婆感到忧心呢!你说给财物吧?人家比你还多,前一阵晶缘阁最好的珠宝都被收进宫里去了,当时就说的是皇后给公主准备嫁妆。 像别人那样给个传家宝吧!他们家的传家宝大多都留在现代家中的保险柜没有跟着到大乾来,唯一带到大乾的是李岚的一副翡翠镯子,也只能把它们当成见面礼送给萧元锦了,虽然这幅镯子的成色不如晶缘阁的,但是从现代过来的,意义不一样。 “这幅手镯是一对,虽说不值多少钱,但是我带了许多年了,你跟瑛姐儿一人一个。”李岚帮萧元锦把手镯戴到手腕上时说道,心里还有些舍不得,这毕竟带有她在现代的回忆。 萧元锦一听说这手镯是李岚戴了许多年的,联想到张晓珲昨晚跟自己说的话,又知晓这种名为“翡翠”的珠宝其实是在大乾南征南诏国后才传到京城的,意识到了这手镯是李岚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立马觉得自己的手腕变得沉甸甸的。 “多谢母亲,您放心,我一定会保管好的。”她郑重说道。 而张德源送给萧元锦的见面礼竟然也是一支钢笔,这是房车公司赠送的纪念笔,请他挑选颜色时身为女儿奴的他直接选了闺女喜欢的紫罗兰色,这支钢笔笔环笔夹笔尖都是黄铜镀金材质,上面还刻了字,看起来奢华精致,即使在现代也是一支不算便宜的钢笔,张晓瑛看爹娘为了准备萧元锦的见面礼发愁就从房车拿下来给她爹,这笔她也没用过,原本她就带着一盒晨光水性笔出门的,在房车里水性笔的墨水总也写不完。 这钢笔还带着包装盒,萧元锦一看就知道是跟那四维彩超一样在大乾没有的纸盒,她打开一看,眼睛都亮了,显然非常喜欢这支钢笔。 “多谢父亲!”她向张德源盈盈下拜。 “不客气,你平日写字多,这支钢笔用着正好。”张德源微笑回应。 医院大夫写病历一边听病人讲述一边记录,书写速度得尽量快才不会漏下病人讲述的信息,这个他有经验。 在萧元锦进门的一刻,老张家众人都一眼就认出了她,虽然那晚二妞说了萧元锦到过他们庄子,但大伙一时都想不起是谁,结果现在一看,大家都想起来了。 原来就是那个长得跟天仙一般的小娘子啊!不过当时萧元锦特意低调打扮,今天则是正常着公主服饰装扮过的,比当日又另有一番让人不敢仰视的气度。 但是萧元锦在张晓珲的指引下“祖父”“祖母”……“邓三爷”“鲁大伯”甜甜地喊着,把礼物递到他们手上,孩子们则一个个轮番走到萧元锦面前给她行礼喊她“嫂嫂”,在张晓瑛看来这个认亲过程倒是真的有些类似现代经常看到的欧洲王室成员接见民众的过程。 认亲之后张晓瑛组织大家拍全家福,最后是热热闹闹的聚餐,然后张晓瑛又把她哥跟萧元锦拉去放映室观看他们的婚礼视频,夫妻俩一直呆到吃了晚饭才回主院,然而等张晓珲跟萧元锦回到主院时,发现主院多了一个特殊的人员。 这个特殊人员的特殊程度是张晓珲怎么都想不到的。 第六百二十一章 试婚 来人是一名宫女,二十二三岁的样子,体态丰腴五官秀美。 “奴婢如兰见过安阳公主,见过驸马爷。”她一边给萧元锦张晓珲行礼,一边偷偷打量张晓珲。 “起身,你出宫到定海侯府可有何事?”萧元锦问道,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名宫女她认识,是皇祖母宫里的,那定然是皇祖母让她来的。 按说皇祖母有事要找自己打电话就行了,没有必要让一名宫女专程出宫传话。 “皇后娘娘命奴婢前来伺候驸马爷……与公主安寝。”如兰说道,脸上的神色坦荡荡的。 被选中给公主当试婚宫女也是宫女一条比较好的出路了,毕竟皇上只有一个,如今又注重养生,她们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基本没有,也就只能等到二十五岁以后出宫配人,可那会年纪大了,也找不到什么太好的人家,大多都是给上了年纪的男人当妾室去了。 而安阳公主的驸马定海侯年纪轻轻位高权重,就算是当个普通通房也比去给老男人当妾室强,若是生下孩子,那就母凭子贵,孩子也算勋贵子弟有了个好出身! 这一切都是皇后娘娘的安排,不需要她争抢,她只要认认真真做好了试婚工作就都会实现,所以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张晓珲不明白是什么情况,转头看向萧元锦,却发现她的脸色苍白,赶紧牵过她的手,发现她的手也是冰凉的,他的心一沉,也不管这什么如兰了,揽住萧元锦问道:“央央,你怎么啦?哪不舒服吗?” 看来是这些天忙婚礼累着了,昨晚睡得又不好。 他心疼极了,当即就想把萧元锦抱回二楼,再给他爹打电话让他赶紧过来看看萧元锦,开点补药什么的,调养身体这方面他爹可比妹妹强多了。 “大郎哥,我没事,”萧元锦勉强说道。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这般难受,这是皇家一贯的做法啊!前不久她一个隔房堂姐出嫁前,就先派了贴身侍女去给郡马试婚,确保郡马是个生理健全的男子才正式举行婚礼,避免日后产生各种麻烦。 但也不知晓是她的婚期定的太匆忙还是怎么的,谁也没提出派人给大郎哥试婚,怎么皇祖母今日却又派人来了呢? 一般给驸马试婚的侍女都会继续留在驸马身边,要么继续当普通侍女,要么当通房,运气好生下一儿半女的还能纳为妾室,一想到这些,萧元锦只觉得心如刀绞,她发现自己一丁点都不能忍受张晓珲跟别的女人肌肤相亲,以前看着还挺顺眼的如兰如今显得刺眼无比,她只想破口大骂拳打脚踢把她赶出定海侯府大门,她觉得自己就是那种人人唾弃的恶毒妒妇,但她也清楚这一切并不是如兰能做主的。 “大郎哥,如兰姐姐是来伺候你安寝的。”她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同时用尽全力强迫自己维持风度,她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已经比纸还白。 “我不需要别人伺候。”张晓珲说道,但他突然间就明白了过来,这伺候不是普通的伺候,是“伺候安寝”,其实就是跟自己睡觉,难怪萧元锦是这种反应,他很快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他不顾屋里站着的其他侍女们,揽过萧元锦把她拥在怀里说道:“央央,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又转头看向冯嬷嬷问道:“嬷嬷,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回老屋认亲时冯嬷嬷没跟着去,这事她应该最了解。 冯嬷嬷看到公主的反应也觉得心疼,可皇家嫁女谁不是要经过这一遭的呢? “如兰姑娘,知春知夏你们先退下。”冯嬷嬷对屋里别的侍女们说道。 他们是在一楼的客厅,对应的是楼上的主卧,这个客厅当初也只是准备用来跟自己家里人或者是亲近的朋友见面的处所,中间放着的是古代常见的类似大沙发那张坐榻,他们刚刚一进门如兰就过来请安,两人还没坐下。 张晓珲拥着萧元锦到坐榻坐下来,他发觉萧元锦虽然表面平静,身子却在微微发抖,想来内心极为痛苦,他心疼得无以复加,但他不清楚什么情况,人毕竟是皇后送来的,也不能随意做决定。 他坐下后握着萧元锦的手,他倒是想揽着她,但是萧元锦坐到了坐榻上放着的小几的另一边,两人之间隔着小几,要是张晓珲婚前有丫环通房什么的,这个时候正该是萧元锦接见她们的时候。 侍女们都退出门厅以外后,冯嬷嬷才说道:“禀驸马爷,如兰姑娘是试婚宫女,皇后娘娘今日来过电话,得知公主与驸马爷昨夜并未圆房,故送了如兰姑娘前来试婚。” 冯嬷嬷说道,语气平静得好像皇后送来的是一个试吃果子的宫女。 原来现在有了电话,皇后心中挂念孙女的新婚之夜,于是打来电话询问,冯嬷嬷接了电话也只能实话实说,皇后也懵了,终于想起了萧元锦婚前没派试婚宫女这件大事,追悔莫及,又刚好她之前请卫国公夫人进宫跟她描述定海侯府婚宴细节,卫国公夫人也到了,得知这一情况两个老女人大眼瞪小眼,心中凉的透透的,昨日萧元锦风光大嫁的喜悦一扫而光不说,皇后急得心脏病都快发作了。 “这张大郎该不会是不举罢?”皇后越想越心凉,又想起卫靖跟张家人熟悉,“快打电话给五郎,我有话问他。” 于是卫靖接到电话后回答了以下问题,“张大郎有没有通房”,“出海的舰队有没有营妓”,“他身边可有服侍他的丫鬟”,“他有没有去过勾栏妓院流连”,前三个问题自然都是“否”,后一个问题卫靖没有发言权,毕竟他也没有跟张晓珲日日都在一处,不过对于张晓珲身边有没有女人这事他是这么回答的:“别说女人了,我瞧他屋里连只母苍蝇都没有。” 之所以他会这么说,是因为他发现不管是在陆地还是海上,张晓珲的屋子总是显得硬朗板直,家具用品整整齐齐不说,连被褥枕头都叠的有棱有角像是在站军姿,显然都是他自己收拾整理的。 皇后听了这话连拿着电话话筒的力气都没有了,以往若是听说张大郎屋里连只母苍蝇都没有只会赞他洁身自好,现在知晓了他跟孙女新婚之夜竟然没有圆房再听到这个说法,皇后只觉得心头一阵阵闷得慌。 “娘娘别急,只怕他未必是不举,也可能是不懂?”卫国公夫人扶着皇后说道,自家儿子上回不就是因为不知晓女子会来月事在满大街的人面前闹出了大笑话么? “您想吧!他到京城前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庄户小子,安平虽说是大夫,也没有妹妹教兄长这些事情的道理,而且张家刚刚起势,大概也想不到那么多。”卫国公夫人又安慰道。 “若是不懂央央自己就能教他,只怕他就是不举,此前瞧他龙精虎猛的谁能想到他竟会不举呢?看他跟央央那初初两日蜜里调油一般便也没想着……”皇后心里认定了张晓珲就是不举,不然这两人明明互相爱慕好不容易成婚却没有圆房,还能是什么别的原因? “央央怕是害羞也没教张大郎呢?”卫国公夫人说道,毕竟有几个小娘子像她家安平一样敢骟男人……当初她听了卫国公跟她描述安平跟五郎出征那鲜卑利亚对那些白夷做的那件事,差点又晕了过去。 皇后想了一下,心中燃起了希望。 “你说的也有可能,央央毕竟爱慕他日久,可他们二人相处不过一日两日,拉不下脸面也是有的,都怪我,此前就应该送试婚宫女前去定海侯府,”皇后说道,“今日就赶紧送过去罢,子丑寅卯总要搞个清楚明白,若是张大郎不举央央这辈子也不能就这么罢了,若是张大郎不懂房事也可尽快调教他,总不好这般拖着不圆房。” 因驸马不举公主新婚夜没有圆房此事若是传了出去,皇室的脸面尽失不说,孙女在人前也会抬不起头,最要命的是,不举便没有子嗣,哪怕给他再多女人也生不出来,驸马不举公主养面首夫家人理亏不好说什么,但公主真生出了面首的孩子夫家也不干啊! 总之这事不尽快解决后面就是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于是如兰就被送到了张晓珲萧元锦面前。 张晓珲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后一阵无语,作为一个现代人,对自己的隐私被别人肆无忌惮地探究他还是很不习惯的,而且心里还很抵触,不过想到古代把生儿育女繁衍后代当成了头等大事,有关这头等大事的所有事情都必须被放到桌面上检视,特别是皇家,他听妈妈妹妹闲聊说到宫斗剧里后宫的妃子生理期都会被记录清楚,每个月跟皇帝睡几回都记录在案,甚至更过分的睡觉的过程还有人在旁边监视,大概在他们看来这纯粹是一个繁殖后代的工作过程,跟男欢女爱关系甚少。 “传魏冉。”他说道。 “是。”冯嬷嬷应道,转身出了门厅。 “央央,我肯定不是不行,不需要试婚,”张晓珲拉着萧元锦的手对她说道,“而且,我也只是跟你才行,跟旁人也不行。”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皇家有这般匪夷所思的做法,暗暗庆幸皇后是在他们婚后才把人送来,若是婚前送来那他跟萧元锦的婚还真有可能结不成了,他实在做不到在深爱萧元锦的情况下跟别的女人上床。 萧元锦原本心情就像坠入冰窟一般冰凉彻骨,听到张晓珲说“除了她谁也不要”并没有让她觉得好受一些,人是皇祖母送来的,不让试婚在皇祖母那边无法交代,可听了张晓珲那句“跟你才行,跟旁人也不行”的话,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若真是这般还试什么?越试越说不清楚了。 但她很快想到了张晓珲昨晚的样子,小脸不由得羞红了,赶快把头转回来不敢再看张晓珲。 她仅仅只是这般娇羞低头的表现,张晓珲看着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又想犯错误了,他在心里暗暗咒骂了自己一声,握着萧元锦小手的手却不自觉加重了力度。 魏冉很快进入客厅,向张晓珲萧元锦行礼说道:“属下见过公主,见过驸马爷!” 他仍旧是萧元锦的护卫队长,皇帝并没有因为出了上回的事情换掉他,毕竟他对萧元锦的忠心没有多少人比得上。 “你带几个人,跟冯嬷嬷一起把今日到府里的如兰姑娘送回宫里。”张晓珲交代道。 魏冉楞一下,看了一眼萧元锦,如兰姑娘毕竟是皇后送来的,送来的目的他们也很清楚,就这么把人送回去,这怎么交代得过去呢? 但他只是一个护卫,只需要听命行事,若是公主没反对,那他照做就是了。 萧元锦迅速转头看向张晓珲。 “大郎哥,若是皇祖母怪罪……”她担忧地说道。 “咱们这就给宫里打电话向皇后娘娘解释,如兰姑娘留在府里也没用,央央,我只要你,此生只愿与你厮守,咱们的家只能有你我二人和咱们的孩子组成,我不喜欢咱们的家有别的人存在,若是咱们没有孩子也无妨。”张晓珲正色说道。 在他来说这几句话的后三句是在说明自己作为一个现代人的家庭观念,在萧元锦听来却不啻于最动人的甜言蜜语。 “不会,大郎哥,咱们的家会有很多很多孩子。”萧元锦说道,大眼睛闪闪发光看着张晓珲。 她就是因为喜欢孩子才当了妇产科大夫,天天接生的都是别人的孩子,她也希望自己生出那一个个小生命。 张晓珲听她这么说笑了一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道:“咱们又不是养猪,一窝能养十几只,孩子最多三个就好,不能让你太辛苦。” 魏冉看着小两口互动,心中欣慰不已,不消说,公主自然不会反对。 他悄悄退了出去,执行张晓珲的指示去了,如兰的行李都没打开,又直接提着上了马车被送回皇后宫中,在马车上她暗叹一口气—— 她大概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被驸马赶走的试婚宫女了。 皇后在宫里接到萧元锦电话,得知如兰被送了回来,萧元锦向她解释了她跟张晓珲没有圆房的原因,皇后将信将疑,担心张晓珲是为了稳住孙女说的瞎话,萧元锦在电话中又不好描述得太清楚,只说明日回门再跟她解释。 晚上入寝前,萧元锦等侍女们都下楼后,把冬天盖的被褥拿出来,卷成一条放在婚床中间隔开她跟张晓珲,好防止自己又滚到张晓珲怀里,然后就躺到被褥里侧眼巴巴地看着张晓珲。 张晓珲忍不住笑了,探身过这条被褥亲了一下她的小嘴,躺下后把一条胳膊伸过被褥让萧元锦抱着,萧元锦把张晓珲的胳膊当成抱枕,小脸靠在张晓珲的胳膊上,夫妻俩总算度过了两人都可以睡好觉的一夜。 第二日张晓珲陪着萧元锦回门,因为是从皇宫发嫁的,回门也是回到皇宫。 回门礼虽然不像婚礼那天那么隆重热闹,但皇宫也派了兵士前来迎接公主仪驾,萧元灿也专程来接姐姐,皇家也为公主这次回门举办了家庭聚餐,老皇帝的孩子们包括大公主也带着驸马孩子都回宫参加家庭宴会,张晓珲也是第一次参加皇家的家庭聚餐。 除了萧景烨,张晓珲跟哪位皇子都不熟,皇子们也刻意跟他保持距离——谁都知晓他如今是大乾最具实力的武将,跟他走得太近容易让旁人多想。 但是第三代的皇孙们可不管那么多,张晓珲在他们眼里就是传奇的象征,遥远荒蛮的大陆,大陆上神奇的物种,奇特的风土人情,张晓珲把这些事物真真实实地带到了他们眼前,他们平时没有机会见到张晓珲,见到了也没有机会跟他说话,这回好了,他们围着张晓珲问个没完,跟张府的小屁孩们也没什么两样。 皇帝乐呵呵地看着张晓珲给自己的孙辈们解答问题,给孩子们比划他看见的海里的巨鲸有多大,长颈鹿的脖子有多长,自己被恐鸟追着跑的时候是怎么想的,皇孙们不时发出惊叹,又间或被张晓珲说到自己遇到困难时的囧事逗得笑起来。 而皇后听到萧元锦红着脸给她讲完了她跟张晓珲度过的两个晚上的情形后,摸着孙女的小脸说道:“央央,皇祖母总算可以放心了。” 这张大郎莫不是代替央央的爹来看护她的罢。 第六百二十二章 巨浪 皇宫大门前的端门广场旌旗招展兵士肃立,从这里一直到东门火车站一路上又戒严了,卫靖全副披甲(话说现在大乾将士打仗其实都不披甲了,只有在重大活动场合中才披甲)手执长枪,威风凛凛骑着追风站在同样全副披甲的五百兵士前面,这五百兵士中有两百原本就是他的亲兵,另外三百都是精选出来军事素养过硬的士兵,他们将随着卫靖护卫萧元锦前往三佛齐。 张晓珲跟萧元锦双双拜别太子,萧元锦登上了她的车驾,张晓珲骑着叉一守在她的车驾旁边,皇帝跟皇后在端门门楼上拿着望远镜在观看,皇后心中不舍,偷偷抹眼泪,皇帝说道:“咱们这些老家伙舍不得他们,可你瞧瞧,央央可没有不舍得咱们。” 皇后拿下他的望远镜嗔道:“她跟张大郎新婚燕尔,自然以他为重,央央若是舍不得咱们不肯跟张大郎走急的还不是陛下么?” 公主前往三佛齐的车队又是长长的一列,而且因为不是新嫁娘,萧元锦坐的车撵还是敞开式的,围观群众都能看到她盛装下的容貌,她的车撵走近哪里,哪里就安静下来,人们都呆呆地看着车撵上美若天仙的大乾公主,不消说,老皇帝的宣传效果又加倍的好了。 老张家的送行大队人马早早就已经到了火车站登上了火车,他们要亲自去到码头送别张晓珲和萧元锦夫妻俩,顺便体验火车和观看大乾的大船,来了京城这么久因为忙着张晓珲的婚礼和后续到三佛齐的安排,他们一直也没有机会好好逛逛京城。 张晓瑛也已经上了火车,她来到古代已经往大陆最北边去了一趟,这回要到南边,心情还是有点激动的,不过想到南方的闷热潮湿的气候,心里多少有些发怵,毕竟她还没搞出空调。 站台上响起了口令声,是萧元锦的车队到了,张晓瑛从车窗望出去,卫靖带着兵士肃立两侧,她哥跟萧元锦从兵士中间走向火车车门,萧景烨扛着笨重的录像机在拍摄。 她忍不住笑了,站台上除了士兵其实没多少人,这几个人一本正经的样子大概率就是为了拍视频。 她老妈拍了张晓瑛一下说道:“别笑,严肃点,这是仪式感。” 她们全家都来送行,原来就在京城生活的人对火车已经没有什么稀奇的了,就是老家来的孩子们还兴奋地在车厢来回跑着,好在车厢里也没有别的乘客,张家包下了两节车厢,别说孩子们了,张老爷子这些老人家们上了火车也都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连马上要跟大孙子分别的离愁别绪都冲没了。 “这火车倒是真好,也不必躺着回邺城,坐着就够舒坦了。”张老爷子乐呵呵说道。 “那不行,阿公,坐一昼夜很累的,你们若是回邺城一定要坐卧铺,要我说您就甭总惦记回去了,就在京城住着,要不您看家里的园子都荒着没人种。”张晓瑛对她祖父说道,她陪着老人家们在车厢走着,给他们当解说员。 “荒着就荒着罢,粮食够吃就好,住惯了老宅子还是觉得莘庄合我这把老骨头住,再说你们回去也方便。”张老爷子摇头说道。 上了火车的张晓珲也过张家的车厢来了,萧元锦则留在她自己的车厢跟她的家里人话别。 看着祖父母明显比几年前苍老的面容,张晓珲多少有些伤感,显然他们家发迹后老人家们承受的压力远远大于自己带给他们的荣耀。 但是张老爷子他们并没有陪着张晓珲伤感,火车一开动,他们纷纷趴在窗口看外面的景物,“真快啊”“那屋子一晃就过去了”“看远处,看远处”,他们七嘴八舌乐不可支议论纷纷,直到火车到站还意犹未尽,待得到了码头,码头上停了一艘在张晓瑛看来极尽闷骚之能事的船只,这是专门为萧元锦在内河的航行专门装修过的船只,不光船舱内部豪华舒适,外观也奢华大气尽显皇家气象,这艘船旁边还停了四艘护航的军舰,这些军舰也是原本内河水师的军舰,毕竟运河航道吃水宽度有限,并不适于通行太大吨位的船只。 码头上聚满了围观群众,大皇子妃和萧元灿也跟着坐火车到码头送行,一起前来的还有大皇子妃的娘家人,直到这时大伙才感觉到了离情别绪。 首先是南瓜土豆抱着张晓珲的大腿不放,虽然懂事地没有哭出声,但是小脸上眼泪哗哗流,他们长大了,明白哥哥这一走就很长时间不能回家,府里的孩子们就没有一个不哭的,就连二蛋也不肯从他爹萧十二身上下来,像猴子抱着树干似的死死扒着他爹。 张晓珲好不容易把小朋友们从身上扒下,原本庄重的登船仪式在围观群众眼里也笑料频出,他们没想到堂堂定海侯也有被弟弟们缠得脱不开身的一面,各个忍俊不禁。 随着一声长长的汽笛声,萧元锦的船缓缓离开码头,跟在领头的军舰后方,她站在甲板上向岸上挥手,眼睛微微红肿,这是方才在火车上陪着她外祖母和母妃流眼泪闹的,现在她虽然也因为离开亲人有稍许伤感,但更多的还是即将前往张晓瑛口中所说的神奇的海外生活的喜悦,更何况是跟张晓珲一起同行呢! “嫂子,回船舱吧!你的脸被晒红了。”张晓瑛对萧元锦说道,她自己带了一顶帽沿宽大的遮阳帽,垂下的帽沿挡住了她的脸,萧元锦因为要保持形象就没戴帽子,但京城秋天的紫外线可不是闹着玩的,不管是现代还是这会,不用晒多久就会火辣辣的疼,江面上风还大撑不了伞。 “走吧央央,他们看不见咱们了。”张晓珲也说道,其实他有点担心这两个女孩能不能受得了这一趟行程,妹妹上回去黔中就吐的不行。 好在这一回不像上次那么赶,沿路休整时的城镇官府百姓也纷纷到码头迎接(围观)公主,他们早就在广播里听到了公主的船到达他们这里的时间,对当地百姓来说这样的场面可不多见。 每到这时候卫靖就会带人先上岸警戒,他在第一艘领头的船上,整支船队就由他统领,也算是一次小型航行实践,张晓珲乐得当甩手掌柜,专心陪着萧元锦享受他们的蜜月旅行。 他们到了长江入海口的水师营军港才换了东海舰队的军舰,这处军港也已经扩建了码头,以便停泊排水量更大的舰船,换了军舰走海路,这是萧元锦第一次出海,自然是兴奋莫名,只是军舰上的舱室不大,张晓珲也不好在军舰上跟萧元锦住在一起,好在他们成亲已经超过一个月了,不需要再同床。 船队到了泉州也只是稍作停留,因为三佛齐的婚期也很紧,新一批五十艘舰船一万五千兵员的出海舰队已经组建完毕,只等张晓珲一声令下就随着他出航补充到各个海外军港,因此整支舰队远远看去给人一种强烈的威压。 到了三佛齐已经是第二年的一月初,正是巨港气候最宜人的时候,但跟华夏本土比起来仍旧是热得多了,罗怀璋率三佛齐各地的主官和前来参加婚礼的各岛上部落首领前来码头迎接大乾公主,因此萧元锦等人一下船就看到了各种奇装异服的人,当然他们的奇装异服也就是头上戴的发饰各有不同,大多都是长短不一颜色各异的鸟羽,身上也只在腰间围了讲究一些的布料。 众人对这些场面早有心理准备,而且萧元锦已经看过了张晓珲拍回去的视频,也明白他们的装束其实是最合理的——这地方热成这般,她都不想穿这么多衣裳呢!如果不是她的车子座椅下有冰盆,她肯定也穿不住这么多衣裳。 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大食国的阿齐兹和朱罗的罗贞陀罗都专程赶来参加张晓珲和萧元锦的婚礼,他们没办法赶去京城参加十月份的婚礼,但是巨港的婚礼就无论如何不能缺席。 罗贞陀罗在张晓珲的暗中扶持下已经成功在朱罗王国掌权,成了朱罗王国事实上的国王,对张晓珲更加死心塌地跟随,而阿齐兹在败给张晓珲后也成了张晓珲的亲密合作伙伴。 原本张晓珲请他帮忙物色十几匹上好的阿拉伯马给萧元锦的护卫使用,他直接送来了一百匹阿拉伯马当结婚礼物,这些马匹中有十几匹皮毛溜光水滑,形态俊逸非常,拿到现代完全可以参加选美比赛的那种超级好马,应该就是他先帮张晓珲挑了出来,结果听闻了张晓珲的婚讯后凑了一百匹当成礼物送了过来。 巨港的王宫也按照华夏的形制建造,工部给出的图纸,张晓珲反正住的时候也不多,也就不加太多额外的设施,就多加了一座水塔和发电机房,下水管道也按照定海侯府那样做好,他们到的时候王宫还没全部完工,大家只能先住在原来的王宫里。 新的王宫范围也包括了旧王国的区域,之所以要专门新建这座华夏风格的王宫,也是为了彰显华夏天朝的煌煌气象,当然,住得更舒服也是另一个原因,现在萧元锦成了三佛齐王后,这个原因也就更加重要了,而且朝廷设置的政府衙门的各部门办公室也是同时建造,地点都设在王宫四周,现在罗怀璋他们已经搬进去办公了。 张晓瑛让大家在船上就先喝了预防中暑的藿香正气水,而罗怀璋也怕萧元锦跟她的随员受不了巨港闷热的气候,准备了很多冰囊给她们抱着,又尽量缩短在码头上众人拜见华夏公主的流程,几乎是萧元锦一下船就上了罗怀璋特制的马车,那马车车厢四角都有一个放置冰块的球状铁盒,让萧元锦感觉巨港的气候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了王宫,路上几乎整个巨港的民众都出来围观,但是他们都没见到萧元锦,倒是伊媚儿和伊卡跟张晓瑛一起坐在她的骡车车厢前,许多巨港人认出了他们姐弟俩,都惊喜地喊道:“王子王女。” 王宫很快就到了,又有一群女人在王宫等候他们,不少人跟她们一样怀里抱着冰囊,最前面一个明艳女子的张晓瑛差点没认出来。 “乐萱拜见安阳公主,伊媚儿王女,安平郡主。”她笑盈盈地对萧元锦张晓瑛行礼说道。 “天啊!你是周乐萱周大小姐,哦,现在是罗夫人了!这一身也太好看了吧?”张晓瑛惊喜地说道。 周乐萱穿着颜色艳丽的长筒裙,素色短袖上衣,露出长长的手臂,头发也是在头顶扎成简单的发髻,发髻周围贴了一圈金质头发,显得既清丽又端庄大方。 “热啊!”周乐萱说道,“我也就今日见您跟公主穿的衣裳布料多一些,往日我的裙子可没这么长,还重新穿上了草鞋。” 众人都笑了起来。 “我在家连草鞋都不穿。”有一位妇人笑着说道。 “我给公主郡主王女介绍一下,这几位都是我的同事,也是各位大人的贤内助。”周乐萱把在场的夫人一个个介绍给萧元锦和张晓瑛伊媚儿。 可以看得出来这些夫人们都过得挺开心的,她们身上的衣裳跟周乐萱的也差不多,入乡随俗,总不能把人给闷死了。 到了举行婚礼这一天,巨港民众们才有机会见到他们的国王王后,跟大乾的婚礼不同,这一天张晓珲跟萧元锦两人坐在披金戴银的大象上,在重重护卫下绕着巨港的主要街道巡游,张晓瑛还是拿着相机给他们摄像,这头大象此前就由罗怀璋亲自喂养,而且现在也由他牵着,张晓珲跟萧元锦身着三佛齐国王王后的服饰,坐在大象上向民众挥手。 巡游结束后在王宫前举行典礼,先是佛寺的僧侣唱诵佛经,接着各部落酋长带领自己部落的人献舞,送上礼物,最后大开宴席,罗怀璋特意安排了大乾的厨师整治席面,每个人的桌上都摆放着勺子叉子和筷子。 部落酋长们原本都是用手拿着食物进食,但是看看周围的人大多都是使用筷子,他们犹豫一下也想使用筷子,但筷子毕竟需要练习,于是他们都选择了勺子和叉子,同时心中暗暗决定回部落就削两根树枝当筷子练习,不然下回受邀到王宫聚餐还是用不了筷子,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因为张晓瑛婚礼过后很快就要回京城,毕竟还有许多工作要做,而且她还要先到造船厂看她的游轮建造进度,到炼油厂看严明昊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她帮着解决,因此婚礼第二天,张晓珲就准备带她跟萧元锦出一趟海。 因为想让萧元锦也泡泡海水,他们就没带护卫,只有卫靖跟张晓珲带着两个女孩开着冲锋舟在一处偏僻的海滩下了水。 他们都穿着救生衣,而且海面宽阔,卫靖终于可以放开了手脚把冲锋舟油门开到最大,四个年轻人享受着这难得的自由自在的放松时刻,张晓瑛心情愉快得忍不住大声喊叫。 然而张晓珲的脸色突然变得严峻起来。 “五郎,快减速!”他吼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道巨浪。 第六百二十三章 未来 这道巨浪来得突兀,就在他们前面不到百米的位置,卫靖减速后冲锋舟仍旧快速接近它,在距离巨浪前二十米左右才停下,而这巨浪的浪头也快二十米高了。 张晓珲一手拉着妹妹一手拉着媳妇,目不转睛盯着这道巨浪,这巨浪来得诡异,他们出海前看过天气预报,并没有超过三级的风力,这一片海域也没有类似好望角杀人浪出现的记录。 然而这道巨浪却没有向他们的冲锋舟拍打过来,而是从一头开始散开。 冲锋舟被巨浪的余波震荡得剧烈摇晃,但船上的四个人都没有发出惊叫——张晓珲跟卫靖是足够冷静没有喊叫,张晓瑛跟萧元锦则是来不及喊叫,接下来她们只剩下目瞪口呆完全喊不出来了。 这不是什么巨浪,这是一个庞然大物在他们面前浮出海面,只是这庞然大物表面呈现海水的淡蓝色,他们远远看过去像是一道巨浪,而且在这庞然大物出水时也引起了海面海水的震荡波动。 卫靖下意识拿起枪,张晓珲制止他摇头说道:“没必要。” 其实他没说出口的是“没用”,在这样逆天的事物面前,只怕他们带着火箭炮也没用。 这庞然大物就像一艘巨大的潜艇浮在海面上,但跟现代时的潜艇圆滚滚的样子不同,这艘舰艇舰身呈流线型,身长超过两百米,水面高度将近三十米,而且舰身外壳上还从头到尾分布着五层舷窗。这远远超出张晓珲对现代潜艇发展水平的认知。 他们穿越时,最大的潜艇是前苏联制造的“台风”级弹道导弹核潜艇,长172.8米,宽23.3米,水下排水量达到了四万六千吨,眼前的庞然大物体积巨大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由于水下压强的原因,潜艇的外壳材料要求极高,因此也不可能有舷窗在艇身上,两种不同材料衔接的缝隙也会大大降低潜艇的抗压指数。 但眼前的潜艇——毕竟它是在海里浮起来的,应该已经解决了这个技术难题,那舷窗材料类似玻璃,但他们并不能从舷窗看到内部是什么情形。 “哥哥,这是什么?”张晓瑛问道,她完全忘记了害怕,被眼前这个超级炫目的大船完全吸引。 “我也说不好,央央你怕吗?”张晓珲说道,抚了抚萧元锦的肩膀。 “不怕。”萧元锦应道,目不转睛满怀惊叹地看着眼前这个穷尽她想象力也想象不出来的巨大舰船。 “这大概是潜航舰。”坐在最后的卫靖说道,前面三人都转头看他。 “我在网上看到过一个介绍,人类未来将会造出在海面下迅速潜航的舰艇,以避过海面上的风暴,那潜航舰外形就跟它差不多。”卫靖说道,他在电脑上如饥似渴地查阅各种资料,只要能进入的网站他都闯一闯,奇奇怪怪的知识积累了不少。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张晓瑛身后坐过去,把她置于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 “应该就是潜航舰了。”张晓珲也说道,他当然也知道有类似的说法,但对于穿越前他们身处的时代来说这样的东西仅存在设想之中。 他们正说着话,只见那巨舰舰身后方缓缓往外打开了一个边长五米左右的正方形门洞,那门洞板放平后恰好平铺在海面上,从门洞看进去什么都没有看见。 “我去看看!”卫靖马上说道,他心里极为好奇,明知有危险,但是不去一探究竟他一定会后悔终生。 “不妥,你经验不足,还是我去。”张晓珲想也不想就说道。 “哥哥咱回去,别去了。”张晓瑛说道,紧紧抓住她哥的手,她好奇是好奇,可她更加贪生怕死,也不想让哥哥跟卫靖去冒险。 “不行,这舰艇在此时此地出现,明显就是冲着咱们来的,而且打开舱门,意思就很明显了,就是让咱们登舰,若是咱们退避,后面出现什么情况都不好说,不过这艘舰艇应该没有恶意。”张晓珲说道,若是有恶意他们根本也抵抗不了。 他脱掉身上的救生衣,想要跃进海里游过去,萧元锦一把抓住他的手喊了一声“大郎哥”,张晓珲转头看她,就见她的大眼睛里都是担忧,他心一软,俯身下来揽着她的后脑深深吻了她的双唇。 张晓瑛跟卫靖愕然地看着他们俩,简直比看到这巨舰还要震惊,张晓瑛反应过来赶紧捂住卫靖眼睛——她哥这不是教坏卫靖吗?人家可是一个纯纯的古代小哥哥。 “别怕,我会回来的。”张晓珲松开萧元锦说道,纵身跃进水里游向巨舰门洞,在他没把事情搞清楚之前,他也不想萧元锦跟妹妹靠近巨舰。 卫靖扒开张晓瑛捂住自己眼睛的小手,不敢置信地看着已经接近了巨舰的张晓珲,再看向萧元锦,后者正目不转瞬地看着水里的张晓珲,并无任何羞窘之态,显然这是她跟张晓珲之间日常的举动。 卫靖虽然年纪不小了,但他情窦初开时就遇上了张晓瑛,一直等着张晓瑛长大,也没想过去跟别的女人有任何牵扯,更不会去勾栏妓院,因为他的个性平日身边的下属也极少在他面前讲荤话,更没人带他去找女人,古代人表达感情也很含蓄,他父母兄嫂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这样的举动,因此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别人接吻。 而他面对张晓瑛情难自禁时也只是把她抱紧一些,但是现在张晓瑛发育了,他反而不敢再像以前那么抱她。 原来还可以如此这般!古代纯纯的小哥哥卫靖觉得自己又学到了,大舅哥果然是他的良师益友! “他们是夫妻。”张晓瑛轻轻拍拍卫靖的脸,想让他尽快从这件事中回过神来,自家亲哥这么猛,她也是没想到的,鬼使神差的,她又想起了自己撞见他跟菲菲姐那一回,从那以后哥哥就很注意,她再没见过他有这种举动,在她面前他们俩人最多就是牵牵手。 这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也不知道注意点影响! 卫靖对张晓瑛笑笑,摸摸她的小脸,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他们还要面对更重要的事情,两人一起转头看向张晓珲。 张晓珲很快游到了平台旁边,双手攀着平台爬了上去,他站在平台上,深呼吸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冲锋舟上的三人,然后平静地往里走了进去。 “中国*****海军南海战区陆战队特种作战大队张晓珲队长你好!欢迎你登上‘希望号’潜航舰,现在它属于你了,请拿出盘古玉玦开启这道舱门。”一个干巴巴明显是ai语音的女声说道。 张晓珲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脏跳动的速度也有些微加快,自从穿越后他就再也没有听到过自己在现代的部队番号和职务,现在他越发确定这艘怪船对他们没有恶意。 此刻他站在一面灰色的墙面前,这面墙离他走进来的门洞不过一米多不到两米,整面墙没有按钮按键这类东西。 盘古玉玦,他哪来的什么盘古玉玦?他正想说自己并没有什么“盘古玉玦”,脑中却灵光一现—— 莫非这什么“盘古玉玦”就是他跟萧元锦的玉佩? 他看向这面什么都没有的墙,终于在离地三分之二处发现了一个隐约可见的圆形凹坑,张晓珲取下自己的玉佩,放在那个凹坑上,刚好放满一般外沿,但是灰色墙体没有任何反应。 他往外走出门洞,站在平台上对卫靖三人喊道:“五郎,过来吧!自己人。” 他有强烈的直觉,这艘舰船跟他在现代的身份有关。 卫靖三人看着张晓珲消失在门洞里,心里正自忐忑不安,看到他走出来说了这话,总算松一口气,卫靖操纵冲锋舟到了平台,那平台边沿有放平地面的围栏,张晓珲把围栏竖起来,把冲锋舟系在栏杆上,再伸手把萧元锦跟妹妹拉上平台。 “哥哥你怎么知道是自己人?”张晓瑛看向门洞里面,发现那堵灰墙不过离门洞一米多点,但是她们在外面看不到门洞里面的这堵墙,哥哥走进门洞后也看不到人影。 “他们讲普通话,知道我现代的身份。”张晓珲答道,又对萧元锦说道:“央央,你的玉佩给我用一下。” 萧元锦把玉佩拿下来递给张晓珲,张晓珲把两块玉佩的坠绳解下来合二为一放在灰墙的凹坑上,一放上去玉佩就被牢牢吸在灰墙上,就像是灰墙上的一个按钮,接着灰墙就缓缓升起,他们眼前出现了一个宽阔的大厅。 跟这艘船炫酷无比的外形相比,这艘船的内部看起来土气无比,起码这个大厅就显得平平无奇,连地面都像是泥地,恨不得带着点坑坑洼洼,但是他们走在地面上就明白,这些坑洼只是视觉效果,大厅的地面其实非常平整,大厅的左侧有一条深阔的走廊,走廊两侧大概是舱室,另外两面就是普通的乳白色墙壁了,看起来跟现代挂了腻子粉的墙壁类似,张晓瑛甚至觉得更像只是涂了石灰粉而已。 然而这面刮了腻子粉的墙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屏幕,屏幕里的画面一直延伸到了他们所站着的位置,仿佛他们此刻也身处屏幕画面里一般,画面上是美伦美幻的地球景色,雪山高原河流瀑布田园牧歌动物奔跑禽鸟飞翔,这样的场面张晓珲跟张晓瑛倒是还稳得住,卫靖跟萧元锦就觉得震撼无比,特别是大草原上的几百万头的野牛群向他们狂奔过来的时候,萧元锦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张晓珲干脆把她拥在怀里,再到海里一头座头鲸高高跃起向他们泰山压顶般掉下来,卫靖也下意识把张晓瑛护在怀里。 这片头仅仅只是几十秒钟,画面上就出现了两个人,这两个人是一男一女,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穿着休闲服,正笑眯眯地看着张晓珲几人,他们也是站着,手上还捧着一杯喝的。 “欢迎各位来到‘希望号’,当然,这话应该由张大队长来说,因为这艘‘希望号’是他的了,张晓瑛同学,你也有一艘‘展望号’,可以充分满足你吃喝玩乐的需求,相信你一定会喜欢。”画面两人中的女士笑咪咪说道,还跟她旁边的男人一起举了一下手中的杯子以示欢迎,此时他们跟张晓珲等人仿佛处于同一个空间。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对我和我哥这么好?”张晓瑛问道,她可不会中了什么迷魂计。 张晓瑛这么直接,画面上的两人显得微微有些尴尬。 “事实上,这两艘潜航舰算是给你们的一点补偿,毕竟你们一家原本可以幸福快乐地在你们的时代过完一生,却被我们送到了华夏的大乾,吃了许多原本吃不着的苦,而且还将继续苦下去,你们的子孙也不能像在之前你们身处的时代那般享受科技发展的便利,这是我们欠你们的。”画面上的男人诚恳地说道。 “地球七十多亿人,为什么是我们一家四口?”张晓瑛气呼呼问道,原来把他们弄到大乾的就是这两人啊!她想到刚刚穿越过来的情形还忍不住气不打一处来,就算给了她这艘什么潜航舰也不能让她消气,他们不穿越原本就不需要什么潜航舰! “张晓瑛同学消消气,首先纠正一下你的一个认知,我们的选择范围只有十四亿一千三百万人,这十四亿一千三百万人中,选出张大队长这样的人便已为数不多,再考察这些人的家庭成员,由于你的医学生背景,最终选了你们一家,事实证明我们的选择还是非常正确的,甚至你的表现远远超出我们的预期,可见环境塑造人的力量非常强大。”那名女士笑盈盈说道。 “这么说你们一早就选中我哥了,可我哥那会……”张晓瑛想说“我哥那会有女朋友”,但是想到萧元锦就在旁边就没再说下去。 “你们一家在那个时代将会发生的事情我们都是清楚的,送你们到大乾的时机也是选好的。”那位女士显然明白张晓瑛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我们到大乾的事情你们也是清楚的吗?比如我会遇见卫靖。”张晓瑛问道,说真的,她很不喜欢被人看清甚至是操纵人生。 “这个倒不会,毕竟你们到大乾对大乾来说是个意外,而且说实话,我们并不了解大乾此后的一切,因为我们也是无意间发现华夏还有另一个历史走向,你们在大乾遇见什么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无法预知更左右不了,我们只能尽自己的能力给你们提供便利,甚至无法完全保护你们的人身安全。”男士说道。 “二位如今身处何时何地?地球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直默不作声的张晓珲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问得好,我向来佩服张大队长的敏锐直觉,我们现在进行的是跨时空跨空间对话,我和周总监现在身处*西省的昌河地下城,时间是二八四六年五月十二日上午九点四十五分钟,距离你们到大乾的那一天已经过去了八百二十四年,在我们的时代前五百年,能源、粮食、污染等都已经不再是问题,然而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在将近两百年前,一个巨大的危机已经酝酿了上百年,最终人类失去了地球表面,被迫转入到地底下生活。”那名男士说道。 “生物危机?”张晓瑛脱口而出问道。 她想起了一部早期电影描述到类似的情节。 “晓瑛同学不愧是学业一流的医学生,立即就猜到了,没错,虽然人类科技取得了巨大进步,然而却依旧对付不了一个微小的快速变异的病毒,甚至到目前为止,我们仍旧找不到这个可怕的病毒具体出现在地球上的准确时间,只能确定它曾经是被人为改造过的,改造时间也可以确定。 这种病毒可以寄生在一切有生命的活体中,微小如螨虫也可以是它的宿主,地球上几乎所有哺乳动物都已死于这种病毒,形势最严峻时人类也只剩下不到五千万人口,幸存的人中绝大部分都是生活在华夏大地上的人群。 当然,经过了将近两百年的繁衍,人类人口又增加到了六千多万,但形势依然非常严峻,地球上有可能最后只剩下我们的族群,也许到了最后最后,地球上除了病毒什么都没有了。”那位被称为周总监的女士说道,虽然她的嘴里说出来的是这般可怕的事情,但她全程很是平静,显然对她来说这只是在叙述一个历史事件。 但是张晓珲兄妹俩跟卫靖都震惊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有听不懂普通话的萧元锦懵懵懂懂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们既然可以把我们送来大乾,为什么不像《十二猴子》一样回到病毒出现之前严防死守呢?”张晓瑛问道,她刚刚想到的电影就是《十二猴子》。 “电影是电影,现实是现实,因为我们在地下生活了很多代,身体机能发生变异,不再适应在真正的太阳光和空气之下生存,呆三五天可以,时间一长就受不了,又不能大张旗鼓打草惊蛇,无数次行动都以失败告终。”那位男士说道。 “那需要我做什么?回到接近病毒出现的时间明查暗访吗?”张晓珲问道。 作为军人,他身上天然就有保护人类的本能。 “不需要你回去,我们也正在与那个时代值得信任的人合作,人类跨时空空间并不容易,我们好不容易做出了超限房车把你们一家送到大乾,一个月前我们的一位同事原本想要跟你们会面,结果一不小心到了汉朝,在一个武术门派的帮助下生活了两个月之久,最后仍是牺牲了,他带着的盘古玉玦也因年代久远遗失,好在最终又回到了你的手上,可见冥冥中自有定数。”周总监说道。 张晓珲兄妹俩一阵默然,这么说已经有人因为他们牺牲了,而且还是来自未来的精英。 “请问你们把他们一家送到大乾的目的是什么?”一直没有说话的卫靖问道。 “卫将军,你也是我们的一个意外惊喜,你的普通话竟然说的这么好,”周总监没有马上回答卫靖的话,而是先笑咪咪表扬他,“还有安阳公主,欢迎你们。”她抬手举了一下手中的酒杯,煞有介事的样子让她显得随和可亲。 萧元锦虽然听不懂她说什么,但是看得出来是对自己说话,便对着她和那名男士微微福了一礼,她感觉这两人对张晓珲兄妹俩极为重要。 “哎呦!不敢当,既然‘希望号’是在大乾的年代,我们又是在‘希望号’对话,还是要入乡随俗遵从大乾的礼节,周芳芳见过公主。”周总监也向萧元锦行了一个福礼,那名男士也跟着行了一个拱手礼,两个人的动作很是滑稽。 “我对您牺牲的同事感到很遗憾,如果方便把他的墓地位置告知我,我一定会前去祭扫。”张晓珲说道,虽然大乾离汉朝已经过去了上千年,但是对于屏幕上的两人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月前的事。 “墓地具体的位置可向罗怀璋询问,他最清楚,因为他就是当初帮助了我同事的武林门派的传人。”男士说道。 原来如此!张晓瑛恍然。 “可你们还没回答卫靖的问题呢?你们把我们送到大乾的目的是什么?”张晓瑛问道。 “虽然有人说人类从历史中得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从未在历史中得到任何教训,可人类走到我们这一步仍旧是太可悲了,我们希望你们可以影响大乾的历史走向,避免我们的悲剧出现,另外就是,由于我们现在的生存空间有许多掣肘,除了维持人类持续生存之外无法再进行技术突破,你们也是我们继续生存的希望,”周总监恳切地说道,接着她向张晓珲四人深深鞠了一躬说道:“拜托了!” 那名男士也郑重地同时行礼。 “义不容辞!”张晓珲给他们回礼说道。 第六百二十四章 空天 看着跟哥哥一起郑重行礼的卫靖,张晓瑛也想豪情万丈拍胸脯“好,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可惜她向来是怂包,努力点开科技树也只是因为她不想吃苦受累,也方便她跟她的子孙后代吃喝玩乐,可原本这么纯粹的事情竟然跟拯救人类文明挂上钩,她压力山大啊! “要是我们做不到呢?或者是你们等不到我们做到的那一天呢?”怂包张晓瑛弱弱地问道,显然她的心情很沉重。 周总监笑了。 “晓瑛同学能问出这个问题,我已经很满足了,这么重大的事情交到任何一个普通人手里,他们大概率都会先逃避,但你显然已经把这件事看成了自己的责任。 没关系,咱们这一代人自然是做不到的,往后十代也未必能做到,我们会尽我们最大的能力帮助你们,咱们老祖宗说过,欲速则不达,所以稳打稳扎最重要,让大乾的科研人员尽最大可能避免我们踩过的坑。 我们这个时代的人,由于历史上经历过物质极大丰富的时代,但是又经历了巨大的灾难,大家的想法跟以往相比有了很大的不同,即便最终人类完全灭绝了,大家也会接受这个结果,用你们医学生的话来说,让我们的文明成为你们所处空间文明的大体老师,也不失为一个重大历史意义。”她语气平静地说道。 “明白了,我会尽自己最大努力的。”张晓瑛给周总监行了一个礼道。 “晓瑛同学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已经很努力了,还是该吃喝玩乐就吃喝玩乐去,只要偶尔想起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类世界就行了。”周总监笑道。 大家都笑了,气氛一下子轻松许多,事实上,周总监跟她身边的男子一直都很轻松愉快,心情沉重的只有张晓瑛三人。 “现在请刘工程师给各位简单介绍一下‘希望号’和‘展望号’的大致性能,刘工程师是优秀的远航器方面的专家。”周总监说道。 “刘工好!”张晓瑛马上狗腿地打招呼,她觉得大乾最需要的就是可以载人快速移动的工具了,毕竟疆域越来越广阔,她哥跟卫靖出去一年多都回不了一次家。 “晓瑛同学好!大家好!咱们先了解这两艘潜航舰的来历,这两艘潜航舰完成建造的日期是2469年九9月25日,也就是你们离开后的447年建造完成,是当时最先进的潜航舰,试航结束准备交付之前被我们把它们转移到了大乾的海域,它们原本是当时的世界首富给自己的一对双胞胎孩子十周岁的生日礼物,因此两艘潜航舰的大小排水航速等完全相同,不同的只是内部装饰,因为这对双胞胎是龙凤胎。 你们也不必有心理负担,这对双胞胎姐弟在前往接收这两艘潜航舰的路上出了意外,没能活着到达接收现场,首富伤心之余下令销毁这两艘潜航舰,我们觉得挺浪费的不如拿给你们用好了,毕竟造这样的两艘潜航舰不管在哪个时代都需要消耗巨大的物质财富,就在工作人员准备下手毁坏潜航舰的前一刻把它们移走了,这在当时也成了一个未解之迷,首富也以为是他的孩子们把潜航舰带走了。 好了,闲话不多说,这两艘潜航舰按照当时的法律不允许装备主动攻击设备,但它的防护级别极高,只有核爆才有可能可以摧毁它们,它们的水下排水量为六万五千吨,水下最高极限航速120节,水上排水量为四万两千吨,水面最高极限航速为208节,也就是它可以贴着水面低飞一段距离。 但这个速度显然并不能满足张晓瑛同学的需求,而且这也不是潜航舰的常规速度,它也无法把人运送到陆地上,因此我们给它们装备了空天飞行器,这种飞行器可以在一个小时内从地球的任何一个地点转移到另一个地点,在2350年代这款飞行器已经成为普通人都能用得起的代步工具了,性能稳定安全可靠,可垂直起降,起降地点可以是潜舰的甲板也可以是北极的冰原,只要有一块一百平米的平坦地面即可。 为了更好地满足晓瑛同学的玩乐需求,我们还给潜舰配置了可以下潜到所有海域的小型全透明潜艇,晓瑛同学可以在潜艇里感受被海底巨型章鱼缠绕的绝望,当然潜艇具备逃脱章鱼缠绕的能力。”刘工程师一本正经地说道,好像他们把这两艘潜航舰送到大乾真的就是为了满足贪图享乐的张晓瑛似的,张晓瑛听得既开心又不好意思,脸上只剩下职业性傻笑。 有了这些好东西,好像穿越到大乾也不是什么坏事呢!拿了人家的手软吃了人家的嘴软,她不好好努力工作也实在是不好意思。 “两位老师费心了!”张晓瑛说道,真心实意地给周总监跟刘工程师行了个礼。 这比他们所在的现代都方便得多的多了啊!以后她想哥哥想卫靖一个小时以内就能出现在他们面前,回邺城看望她祖父母外祖父,到北胡王庭看望她干娘都这么快速便捷,上午到三佛齐吃榴莲下午到南美吃大樱桃,简直不要太过爽歪歪。 “晓瑛同学不必客气,这是你应得的,这两艘潜航舰上除了各种生活娱乐设施之外,还有当时最先进的医疗保健舱,里面的医疗设施可以提供换头手术所需要的保障设备,你一定会很感兴趣。”周总监笑咪咪说道。 “换头术竟然也成功了?”张晓瑛惊讶地问道。 “理论上成功了,但是事实上并没有人愿意做这个手术。”周总监说道。 “哦哦。”张晓瑛松了一口气,并不觉得换头术成功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 “我需要再提醒各位的是,不管是潜航舰还是空天飞行器还是潜艇,它们都可以自动驾驶,但是它们的动力源都不是无限使用的,所有物品都是会被消耗的,而且它们只能原型出现无法变身,这一点它们不如超限房车,事实上超限房车的科技更为先进,不过也不必担忧,它们的动力源保守估计可以提供这些装置运营三百年之久,届时你们的子孙后代已经可以制造出适配的动力源了。”刘工程师说道。 “天啊!太厉害了!”张晓瑛感叹道。 “好了,我们就不耽误你们去探索这艘潜航舰了,张晓瑛同学请回头往外看,你的‘展望号’出水了,开仓玉玦在‘希望号’的指挥仓台面上,开仓玉玦使用过一次以后就没有作用了,会永久留存在舱门之上,此后初始舱门不再关闭,开仓玉玦也是唯一开启初始舱门的钥匙,所以你一定要拿稳了!”周总监微笑说道。 四人都转头看向门洞外,只见百米开外的海面上在重复他们刚刚看到的那一幕,跟他们所在的“希望号”潜航舰外形一模一样的舰船沸沸扬扬地从海面上升起,虽然已经见过了一次这种景象,再一次看见仍然让他们惊叹不已。 “从现在起,两艘潜航舰的控制系统都交由你们自己管控,遥控器在它们各自的指挥台面上,了解学习操控它们需要一定的时间,你们可以通过超限房车和潜航舰直接联系我和刘工程师,联系方式也留在指挥台面上。再会了各位,祝你们玩得愉快!”周总监微笑说道。 “两位老师再会!”张晓珲等人纷纷给周总监行礼辞别。 屏幕消失,大厅里就剩他们四人,大家都有一种像是做了一场梦似的感觉,特别是萧元锦,她虽然听不懂大伙说什么,但是凭空出现了两个人跟大伙说了半天话又消失,她一时半会还消化不了这个情况。 “大郎哥,这两位先生去哪了?”她楞楞地问道。 张晓珲怕她吓坏了,揉着她耳朵说道:“没去哪,他们本来就不在此地,方才那个叫‘全息影像技术’,不管是那野牛群还是这两位先生都没有真正出现在此处。” “哥哥嫂子快去找指挥舱吧!”张晓瑛催促道,她已经拉着卫靖在自己旁边壮胆要走进左侧的走廊里了,卫靖也想看看那什么空天飞行器和透明潜艇是什么样的。 “走罢!没事的。”张晓珲牵着萧元锦的手走向妹妹跟卫靖,虽然看不到灯具,但是潜航舰内部就跟有自然光照射一样,处处显得明亮堂皇。 左侧走廊最靠近大厅的位置安装了面对面的两个电梯,看来不管过了多少年人类还是离不开这个升降装置。 四人进了电梯,电梯里有一幅潜航舰的内部布局图,潜航舰一共有八层,他们刚刚进来的大厅属于第三层,吃水线下还有两层,上方还有五层,其中两层在甲板上,操作中心也在甲板上。 四人直接上了甲板那一层,因为他们那个电梯不能直接到达指挥台,只见甲板上有一个巨大的穹顶,他们没有在甲板多停留,而是直接上到了最高层的指挥中心。 指挥中心是一个透明的房子,但是指挥台是用实木板做的,连门口都是古朴的木门,装着张晓瑛“展望号”的开仓玉玦和“希望号”遥控器的盒子都是古香古色的木头匣子,大概这些几百年后的人内心深处非常渴望接近自然,审美也就开始返璞归真。 张晓珲跟卫靖都是想先看看那个空天飞行器究竟长啥样,别看他们俩表面看起来很平静,其实他们内心都很激动,站在360度全透明的指挥中心,甲板的布局一目了然,指挥中心靠近船头,前方其实是甲板二层舱室的露台,后半部分甲板上是一个平台和游泳池,游泳池还分成三部分,大概是儿童区和成人区外加温水区。 张晓珲按照面板指示启动指挥中心,接着打开穹顶,巨大的穹顶从中间分开,滑落两侧船舷,这个过程也非常壮观,穹顶打开后,其实这艘潜航舰看起来就是一艘豪华游艇,一眼望出去碧海蓝天赏心悦目。 大家都没说话,默默地看着张晓珲操作,操作面板都是简体中文,看来这位世界首富是华人。 张晓珲打开空天飞行器舱门,甲板上的平台从中间打开,一架科幻感十足的灰黑色飞机从下方升起到甲板上。 “这不就是那个啥吗?”张晓瑛说道,她见过类似的飞机图片。 “飞行器形状都差不离。”张晓珲说道,打开飞行器超控系统,看了一下对卫靖说道:“五郎,操作这空天飞行器比咱们操作航模简单多了,设定好地点,它就自己飞过去了。” “那就没意思了。”卫靖说道。 “也可以手动操作,但是手动操作飞行器的速度就慢得多了,不然速度太快人类的反应速度跟不上的,而且需要模拟飞行六十个小时没有出差错才允许手动操作。”张晓珲说道。 “在哪模拟飞行?”卫靖问道,他实在是太渴望亲手开一开这飞行器了。 “就在飞行器上,你要不要现在就去?”张晓珲说道,他是过来人,明白卫靖的心理。 “不用,先陪你们看完这舰船。”卫靖说道,他心里多少都有些不太放心,生怕张晓瑛他们被关在哪里出不来,这舰船也太大了,他家贝贝还爱犯迷糊,别走进哪个屋里找不到路。 四人于是离开指挥中心下来查看潜航舰,虽然潜航舰足够大,但是只有六十套舱房,这些舱房显然是为一个个家庭准备的,里面分别有客厅主卧次卧书房,每一个房间都带有独立卫生间,主人房就在指挥中心下方,视野非常好,舰船上的家具都是中式古典实木家具,简约大气。 “这么多屋子怎么搞卫生啊!”张晓瑛发愁道,总不能专门招一批古代人上船当服务员,这两艘舰船的存在还需要暂时保密吧! “放心,我看了,这些全部都是机器人服务,厨房做饭的都是机器人。”张晓珲说道。 “像真人一样的机器人吗?”张晓瑛问道。 “好像不是,形状都不一样。”张晓珲说道。 他们只是大致看了一下各层舱室,只是在放映室流连了一阵子,张晓珲打开播放设备,选了一部昆虫纪录片,萧元锦吓得直往他怀里钻,毕竟那张牙舞爪的巨大蜘蛛就在她脚底下爬过,大家才知道萧元锦虽然敢手抓青蛙但还是怕虫子,张晓珲马上就关了播放器。 舰船倒数第二层是各种体育设施,篮球场击剑馆网球场儿童游乐场一列排开,还存放了上百块冲浪板十几艘皮划艇,皮划艇单人双人多人的型号都有,还有三百套蛙人深潜设备,可以根据面部形状调节大小的人工鱼鳃水下呼吸器浮潜面具也是三百个,带风帆赛事级的帆板也起码有五十艘,总之现代时张晓珲兄妹俩喜闻乐见的水上娱乐器具应有尽有,大概这些也都是周总监他们添加上来的,可见他们确实是用心了。 张晓珲拿起一套蛙人深潜装备察看,张晓瑛拆开一个人工鱼鳃试着戴上,又拆了一个给萧元锦也戴上。 “哇塞,不愧是几百年后的高科技产品,一点都不觉得绷脸,比我以前用的舒服多了。”张晓瑛感叹。 “这套单人潜水设备也比我以前用的好很多。”张晓珲也说道。 “带了这个便可以下潜到水底吗?”卫靖也拿着一套潜水设备翻看,神情跃跃欲试。 “不可以!潜水是一项很危险的运动,需要严格训练防止出现减压病,减压病是人体在水中上浮过快压强突然减轻引起的身体反应,严重的情况下会危及生命。”张晓瑛严肃地说道,她了解卫靖,穿上潜水套装后肯定是使劲往深处去,不经过训练她是不放心让他下水的。 “贝贝说的对,找时间我教你。”张晓珲说道,他也不放心卫靖贸然下水。 他们也看到了那艘刘工程师专门提及的潜艇,这艘潜艇就存放在大厅右侧的墙面后,虽然在刘工程师口中这是一首小潜艇,但是也有二十多米长,直径四米多,空间很是宽敞,这艘潜艇旁边还有放置了三十艘外形有的像海豚有的像鲨鱼的小型飞艇。 “这个简单,可以玩玩,”张晓珲说道,“我给你们示范一下。” 他把小潜艇推出门洞的平台,坐进去后关上头顶上的舱门,启动小艇滑进水里,平台上的三人只见小艇一会钻进水里一会又从水里跃出好几米高,万分惊险刺激。 几人在水里玩了一会,过了一把瘾,这个小艇操作非常简单,只有前后两个座位,张晓瑛跟萧元锦都上手试开了,但他们毕竟不是小朋友,玩了不到半小时就回舰上去了,毕竟张晓瑛还要开启她的“展望号”。 他们直到下午才离开这两艘潜航舰,张晓珲带上了两块冲浪板,冲浪要在离海岸近的地方才能冲起来,张晓瑛给大家带上了几副人工鱼鳃。 大家坐着冲锋舟离得远远的启动潜航舰遥控器上的下潜按键,密封得严严实实的两艘潜航舰开始下潜,没一会就完全消失在他们眼前,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太神奇了!”萧元锦感叹道。 “对了央央,咱们的玉佩拿不回来了。”张晓珲想起这茬跟萧元锦说道,觉得很是愧疚,毕竟这玉佩是萧元锦家里祖传下来的。 “可这才是真正的物归原主,大郎哥,咱们明天还来吗?”她问道,显然还很不舍得离开,对她来说这简直就是梦幻世界一般,小女孩谁会不喜欢呢? “明天咱们事情多,要送一些客人离开,不急,日后咱们多的是机会使用这艘船。”张晓珲安慰她道,他也还没想好要怎么使用这艘船。 “我跟卫五哥没啥事,我们明天一早就过来,有这艘船我也不用急着回去了,不行我就坐空天飞行器回去,肯定能把咱爹妈吓出心脏病。”张晓瑛踌躇满志地说道,其实她也只是说说,暂时没有勇气尝试乘坐空天飞行器。 “我送你回去。”卫靖说道。 结果第二天,张晓瑛跟卫靖就已经坐着空天飞行器降落在卫靖跟张晓珲玩航模的跑道上。 “我去!这也没啥感觉啊!比坐飞机稳多了,就像现代坐飞机从北京飞天津似的,刚起飞就降落了啊!”张晓瑛往四周张望,这个空天飞行器是六人座的,她就坐在卫靖旁边。 “好像有人发现了,你想去哪?咱们先离开。”卫靖说道,这个飞行器的自动驾驶他已经完全掌握了。 “啊?我还没想好,看看哪里有平地吧!”张晓瑛说道。 北美大草原上,一群趴在草地上正准备猎杀野牛的原住民呆呆地看着从空中降落的怪物。 第六百二十五章 天神 从舷窗往外看,荒原上白雪皑皑,遍布着一点点的小黑点,降到地面才看清,原来这些小黑点是披着厚厚皮毛的野牛,这些野牛看起来凶悍,实则胆小如鼠,有点风吹草动就四散奔逃。 “贝贝,醒醒,到了。”卫靖推推在自己旁边把座椅放平睡得香甜的张晓瑛说道。 “到哪啦?”张晓瑛问道,揉揉眼睛坐起来往舷窗外看去。 这个地球上现在到处都是人迹罕至的地区,不过这里跟京城一样是冬天,肯定是在北半球。 “北美大草原,你看这些野牛大群大群的,看不到边。”卫靖说道,同时心中不由感叹,此处可真是一片好地,想想邺城以北也是大草原,哪里会有这般的景象呢?这些野牛一头起码两千斤,难怪看记载此地的原住民靠着猎杀这些野牛便可维持温饱。 “咱们今天起得早来得早,他们这会天还没黑呢!”张晓瑛说道,如果这里是北美,跟京城有十一二个小时时差,巨港天气热,大家都是早早就起床,她跟卫靖因为惦记着到潜航舰上更是凌晨四点多就摸起来,哥哥跟嫂子今天有一系列外交活动,她跟卫靖就不必列席了。 原本她觉得自己是没有胆子坐空天飞行器的,但是卫靖想尝试,张晓瑛实在不放心他自己登机,想想刘工程师提到空天飞行器那句“性能稳定、安全可靠”,觉得自己不应该怀疑人家,于是硬着头皮跟卫靖一起坐上了空天飞行器,结果就是最开始有点紧张,后来发现稳得一批,第二次飞行的时候就完全不怕了,还因为早上起太早犯困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咱们忘了带衣裳,别冻坏了你,换一个地方吧!”卫靖说道,他们从闷热的南洋水域飞到北方,气温差别太大,一个时辰之内就经历了冬夏两季。 “那就到中美洲去看看,有一个在现代叫‘奥尔梅克’的遗址,被考证是美洲大陆出现的最早的文明,怀疑跟周武王伐纣时消失的由攸侯喜率领的十几万东征的殷商军队有关,在他们的神庙挖出来的玉圭上的文字跟殷商时期的甲骨文非常相像,翻译出来就是各个年代商王的名号谱系跟祭祖制度,跟咱们历史上记载的一模一样,而且清末时还有一个部族叫“殷福布族”,找到清政府使馆要求庇护,说他们的祖先是三千年前经由天之浮桥到的美洲,哪里现在也不冷。”张晓瑛说道。 “好。”卫靖说道,开始在身前的大屏幕上找张晓瑛提到的地址。 “咦?那一群不是小牛犊,是人耶!卫五哥你看看,哇塞!他们过来了怎么办?”张晓瑛紧张地推推卫靖,“妈呀!活着的北美洲原住民!” 她其实都是从哥哥的视频中看到这些处于石器时代的人们,并没有真正见过这些原始部落的人,不由得有些紧张,但是又很好奇,北美洲大陆上的人群的社会组织比玛雅人还要低得多。 听说皇帝没有给美洲大陆另外起名,直接就叫现代的名称,为的是吸取教训时刻警醒后人,而且跟欧洲人当初大航海是因为穷得要死因此需要到处掠夺当地人的财富不同,大乾来到美洲大陆主要是为了避免这片土地落入别的族群手中。 卫靖抬头往外看去,只见一群身披狼皮手持削尖木棍的人趴在地上慢慢爬近飞行器,这些人脸上都涂着三种颜色,眼珠黝黑,应该是装扮成狼群想要围猎野牛。 “贝贝,你说的果然没错,这美洲大陆上没有马匹,不然这些原住民不必这么辛苦这般捕猎。”卫靖皱着眉头说道。 他刚刚看到了,这些野牛虽然体型巨大,但跑起来速度很快,普通人是难以靠双腿跑动追上它们的。 “当初人类刚到达美洲大陆时是有的,但是那会人类还不知晓如何驯养动物,那个时代人类捕猎动物的技能又得到了空前发展,而这块土地上的动物因为没有跟人类相处的经验,不懂得如何逃避人类的捕猎,性格温顺一点可以被驯化的大型动物很快就被杀光了,只剩下猛兽跟这样的野牛,卫五哥,咱们到时候要不要给些马匹他们呢?”张晓瑛问道。 “看情况。”卫靖答道,马匹向来是战略物资,即使现在有了枪械也一样,如果原住民愿意归属华夏别说马匹了,给他们一些刀箭都没问题,可若是不愿归属,他们有了马匹只会增加麻烦,不如就让他们保持现在的狩猎方式。 虽然武器更加强大,但卫靖现在不再总是想着剿灭一切敌对势力了,他又不是天生喜欢杀人,以前杀人不过是因为自己不杀对方就会被对方杀掉,现在想杀他的人还没靠近呢!就被他打得失去战斗力了,像这些靠着伪装狩猎的原住民他更加没有必要费神了。 “那咱们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张晓瑛说道,这些原住民是看不到飞行器里面的他们的。 只见这群原住民慢慢爬近了飞行器,他们一起大概有二十多人,各个眼神警惕,手里的尖头木棍有两米多长,有的绑着尖利的石头有的没绑,所有人都全身包裹着皮毛,看他们靠得越来越近,张晓瑛想起他们割头皮的习俗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忍不住伸手抓着卫靖的胳膊。 “不怕,他们进不来。”卫靖说道,想了想,俯身过来揽着张晓瑛脑袋对着她的小嘴亲了下去。 大舅哥就是这么安抚媳妇儿的,他有样学样。 张晓瑛正害怕着呢,冷不防被卫靖吻了上来,她脑中“轰”一下,直接一片空白,而卫靖原本只想像张晓珲那样安抚一下自家未婚妻,却在双唇碰到张晓瑛双唇时一下子血冲大脑,于是凭着本能深深吻了下去。 两人毕竟相爱日久感情深厚,张晓瑛在一开始时手足无措,慢慢地双臂也不由自主环上卫靖的脖项,沉浸在卫靖的热吻之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他们耳边响起了一个物品被敲击的声音,两人终于分开,张晓瑛脸红红地看着卫靖,觉得很是害躁,平时她虽然大咧咧的,可这是她的初吻啊! 卫靖也深深看着她,显然意犹未尽,又想继续低头吻下去,却又抬起了头看向张晓瑛旁边的舷窗。 张晓瑛也转头看向舷窗,正好看到一个狼头下一张五彩人脸出现在了舷窗外,离她的脸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 “啊!”张晓瑛惊叫一声,扑进卫靖怀里,大概她的声音穿透力极强,舷窗外的人也吓了一跳,没扶住摔了下去,而且明显不是一个人摔,是好几个人落地的声音,还掺杂着痛呼的喊声。 “没事,他掉下去了。”卫靖搂紧张晓瑛安慰道,忍不住又想吻下去,其实他早就发现这些人靠近了,只是不舍得结束这个热吻,这些人干扰了他跟张晓瑛的美好时光,摔了活该。 “我看看。”张晓瑛推开他的脸,靠近舷窗往外看,刚刚那张脸跟她的脸离得实在太近,感觉就要怼到她脸上去了,她才吓成了这样。 却见飞行器外一群人像惊弓之鸟一样四散逃开,而摔倒在地的一共有四个人,这几个人显然是叠罗汉让跟张晓瑛怼脸的那个人踩着爬到飞行器上的。 空天飞行器从地面到舷窗那不到三米,最高三米多一点,舱门开在后面,类似运输机,打开舱门可以直接从地面走进机舱内部。 这几个原住民应该是接近飞行器后叠起两层罗汉想要一探究竟,胆子不能说不大,但是心中同时也是惧怕的,因此张晓瑛发出来的声音就能把他们吓成这样。 岩上飞鹰——没错,刚刚爬上飞行器的就是北美大草原上苏族部落首领,名字就叫“岩上飞鹰”,取一个这样的名字,可见他的内心深处多么羡慕可以飞翔的山鹰,因此在看到天空中下来这么一个巨大黑鸟时,内心的震撼惊异可想而知。 不光是他,跟他一起出来猎牛的哪一个不是如此反应呢? 他们实在太好奇了,这黑鸟停下后就在雪地上静静呆着,一动不动,他们猜想这巨鸟说不定受伤了,于是才慢慢靠近想看清究竟是什么情形,若是受伤了他们也就可以捡个便宜,部落拥有这么一副巨鸟的骨架,在大草原上可以横着走了。 却不想靠近后才发现这并非什么巨鸟,可究竟是什么他们也不知道,只见这怪物不声不响,身上微微发热,他们手摸上去也无任何反应。 看清楚了这怪物底部,他们便想看看这怪物顶部长得什么样,便叠了罗汉爬上去,却万万没想到这怪物竟发出了人声!而且还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他太震惊了,惊吓之下腿一软摔到了地上,更倒霉的是,他发现自己动不了,腰的位置极为疼痛,微微一动更是钻心地疼。 完了,虽然他年纪并不算大,可一旦受伤,部族首领的位置肯定是不能再当了,可部族如今还没有可以接替他的合适人选,万一这个消息被他们的死敌波尼族探听到,那他们部族的处境就危险了! 张晓瑛在舷窗看到这些原住民四散奔逃,却有一个一动不动躺在地上,但是这个高度应该摔不死,看来是闪到腰了。 她不禁有些愧疚,要不是自己这么不经吓把人给吓着了,这人肯定摔不了,这天寒地冻在野外闪到腰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他被人带回去折腾一番搞不好更加严重,瘫痪都有可能。 “卫五哥,咱们帮帮这人吧!”她转头对卫靖说道。 她跟卫靖都带了枪,自卫没有问题,如果这人是闪到腰,她随身带着的急救箱里有银针,可以给他针灸。 “好,贝贝你先套上防刺服,电警棍也带着以防万一。”卫靖说道,也不问张晓瑛想要怎么帮,他家贝贝法子多着呢。 “好,卫五哥你也穿着。”张晓瑛快速从背包拿出防刺服防刺围脖都穿上,电警棍放进袖子里,她要帮助那个原住民就得接触他,想到他们割头皮的习俗把防刺围脖拉高把脑袋都套上了,卫靖也套上防刺服,他们只有两个人,杀掉这些原住民容易,要帮助他们却存在一定的危险,万事小心为上。 他们穿好防刺服刚刚打开舱门按键,飞行器里一道女声响起:“舱外温度为零下十五度,请使用保暖衣物维持体温。” “哇!这么贴心,还有保暖衣物呢!看看在哪。”张晓瑛惊喜地说道,不过想想也是的,使用空天飞行器的人肯定也是像她跟卫靖一样一小时换个季节,还真不一定会带着四季衣服。 “在这。”卫靖点了一个位置,在他头部位置出现了几个不大的袋子,正是是各种型号的保暖衣物,还包括了帽子鞋袜。 “看看人家东西多好,就这么薄薄的竟然可以抵御零下五十以下低温。”张晓瑛感叹,想想她自己一到冬天就悲催地变成了吉祥物本物。 “快穿上,别冷着了。”卫靖说道,他自己也拿着一身轻薄的衣物往身上套,若是以往他定然会怀疑这衣物的保暖性能,但这俩日发生的事情让他明白,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他们俩穿好衣服,打开舱门走了出去,卫靖挎着步枪,张晓瑛觉得他穿着这身银灰色保暖服显得高大威猛像个机器人,她不知道自己看起来也差不多。 苏族人发现自己的首领倒地不动后也跑了回来,他们也听到了张晓瑛的那一声喊叫,跑远后才发现情况不对,何况这怪物叫了一声又没有什么动静了,于是赶紧回来救岩上之鹰,七嘴八舌商量过后决定先把岩上之鹰抬回部族聚居地,猎牛暂时就考虑不了了,晚了活命都成问题。 就在他们想要把岩上之鹰抬起来时,一个像鸣翠鸟一般动听又柔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要动他。”张晓瑛只是说了四个字,说的时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亲切随和。 苏族人只顾着看自己首领的伤势,各个心中忧急如焚,大家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在这样严酷的荒原上他们的部族繁衍生息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死亡倒是随时可能发生,因此大家都没注意飞行器已经发生了变化。 其实飞行器舱门打开没有声音,但是张晓瑛跟卫靖走出舱门是有轻微脚步声的,只是苏族人自己说话声音大,盖过了他们走路的声音。 这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了,张晓瑛跟卫靖身上的衣服被白雪一照亮闪闪的,苏族人都呆住了。 这是天神下凡了吗? 第六百二十六章 曙光 “你们不用怕,我们是要帮助你们的。”张晓瑛微笑着对面前这群呆若木鸡的人说道,虽然她表现得镇定自若,心里却是慌得紧,毕竟这些人听不懂她的话,而且脸上全都涂了三种以上的涂料。 原始部落的人也不是见了别的人类就马上想杀掉对方,他们也会尽量避免随意结仇,以免给自己和部落招来麻烦事,而且他们互相之间也有行事规则,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更何况张晓瑛笑颜如花态度可亲,明显没有恶意,又是从这怪物下来的——虽然他们没有亲眼看见,但他们想也知道,在这荒原上出现了这般模样的人只能是怪物里面出来的,他们甚至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凡人。 岩上之鹰虽然仍旧疼痛难忍,但他一看见张晓瑛和卫靖听到张晓瑛的声音就明白了刚刚自己听到的是就是这名女子发出来的声音,他看看自己族人画成鬼怪的面目,再看看这女子宛若悬在夜空中的月亮般皎洁美丽的脸庞,明白是自己惊扰到了人家。 传说仙子精灵们最是不喜凡人靠近打扰,自己竟然胆大包天爬到了他们的……居所?岩上之鹰也不确定这怪物究竟是什么,但他明白做了错事就要马上道歉以求原谅。 “我儿,快替我向仙子致歉。”他忍着疼痛对跪在自己身边的儿子说道。 这两位从天而降的仙子定然强大无比,他道歉迟了只怕会惹怒他们,惹怒他们的后果他都不敢想。 鹰的大儿一直紧张地看向张晓瑛跟卫靖,这两个阿爹口中的仙子给他的感觉截然相反,看起来像男子的仙子有若雪山寒冰,似乎下一秒就能取他性命,看起来像女子的仙子却像冬日暖阳,让人不由得想要亲近她。 他忍着心中对那名看起来像男子的仙子的惧怕,像他们要捕猎那般快速爬到女仙子身前想要亲吻她的脚面,这是他们表达敬意歉意最虔诚的方式,但那名男仙子拦住了他不让他靠近女仙子。 “快起来,我们要尽快把他转移,不能在雪地上躺太久。”张晓瑛对爬到自己面前的原住民说道。 她现在确定了这些原住民不会伤害她跟卫靖,因为这个原住民爬过来之前先把他一直不离手的尖头木棍放下,要知道对他们来说武器几乎等同他们的性命了,张晓瑛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但是原住民听不懂她的话,都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她干脆走到躺地上的原住民身边,这名原住民身材高大,大概率是这些人的首领,直接跟他沟通效率更高。 “你——摔下来了,腰——很疼,我帮你治疗,治好了就不疼了。”张晓瑛一边说一边比划,表示摔下来时自己也躺倒到地上,表示“腰很痛”时手扶着腰呲牙裂嘴做出痛苦状,表示“治好就不疼了”蹲着马步出了两拳,简直化身哑剧大师。 卫靖紧紧护住她旁边,看她上下折腾忍俊不禁,他家贝贝总是带给他意外惊喜。 可喜的是这些原住民理解了张晓瑛的意思,各个又惊又喜,但是当张晓瑛让他们把人搬到飞行器里他们又犹豫了。 “鹰,若是仙子把你带走了可如何是好?” “我们部族不能没有你,若是你不在了波尼族杀来怎么办?” 他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听仙子的,他们能把我带到何处?”岩上之鹰很是为自己族人感到悲哀,他们也不想想,仙子带他走有何用? 原住民们终于在张晓瑛的指导下把躺在雪地上的首领搬进了飞行器机舱平躺在地上,但机舱并不大,张晓瑛不好操作,想想干脆好事做到底,把这名首领送回他的家中再处置。 帮忙送人进来的原住民虽然对机舱很好奇,但他们只是匆匆看一眼就退了出去,只有那名爬到张晓瑛身前的原住民一直守在首领身边,虽然他的脸上也同样涂着颜料看不清真面目,但是从他的眼睛能看出来是个十几岁的男孩,能参加部族的狩猎行动,十四五岁总是有了的。 “小弟弟不怕哈,我们送你爹回家,”张晓瑛笑眯眯对他说道,卫靖已经把舱门关上,这名男孩明显紧张起来。 鹰家大儿的脸一下子火辣辣烧起来,当然肯定看不出红不红,他这会才注意到这名女仙子看起来跟自己年岁相仿,当然,仙子其实可能比他们部落里的长老还要老。 “贝贝,让那个男孩过来看看他们的部落在哪里。”卫靖对张晓瑛说道,他听到张晓瑛对那原住民男孩说送他阿爹回家,便在附近找寻人类聚集地,方圆百里找到了好几个,这个飞行器上的导航地图功能强大,甚至可以看清万里之外的一只蚂蚁在地上爬行。 “过来,看看哪一处是你的家。”张晓瑛尽量清晰缓慢地对原住民男孩说道,一边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他们在机舱前面,跟男孩之间隔着躺在地上的原住民首领,男孩小心地经过他父亲身边走到张晓瑛跟卫靖后方。 卫靖扫了一眼这名男孩,侧开身子让他看到自己身前的导航屏,原住民男孩脸上又显出了震惊的神色。 那屏幕上是大地和散落在各处的部落,明明天色已暗,可仍旧看得清楚部落周围的低矮的丘陵和没有化冻的河床。 卫靖把屏幕上的映像放大让原住民男孩辨认自己的部落,原住民男孩一开始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深深被屏幕上的映像吸引,结果突然看到了自己部落的聚居地,激动地吱哇乱叫。 “这是你的部落吗?”张晓瑛问道,做了一个把地上的原住民首领往屏幕里送的动作。 “是我们的部落,请仙子帮助送我阿爹回去。”原住民男孩激动地点头说道,他原本也不明白这两个仙子要把他跟阿爹带去哪里,明白了张晓瑛的意思又惊又喜,在张晓瑛他们听来是吱哇乱叫的发声其实是这个意思。 “你先坐好罢。”张晓瑛示意原住民男孩,卫靖开始设置飞行目的地。 不送他们回去也不行,两地距离有二十多公里呢!北美野牛跟驯鹿不一样,既胆小又暴躁,是不可能成为人类的半驯养畜群的,它们日常总是会远远避开人类聚居地,而人类聚居地也不能设在它们时常经过的区域,不然几百万头野牛一旦奔跑经过聚居地,聚居地肯定被踩成烂泥。 想想他们徒步围猎野牛再把野牛搬回部落的过程,真的太不容易了。 飞行器外的人看着舱门关上,心中正忐忑不安,但是也不敢造次,突然感觉到飞行器周围有一阵推力把他们推离飞行器附近,接着就看到飞行器发出耀眼的光芒,把四周照得如同白昼,心中震撼不已,一个个不由自主地跪拜下去。 还没等他们拜第二遍,飞行器已经离开地面,平稳地向他们的部落方向飞去,他们楞了一下,有人喊了一声:“快跟上!” 这个怪物飞的并不高,甚至不及他们部落那棵老树的高度,众人纷纷拿起自己的武器,跟着怪物跑去。 但他们当然追不上飞行器,很快飞行器变成了一个亮点,不见了。 短距离飞行的时候,空天飞行器的飞行高度可以设置得很低,就像现代的普通飞机一样,只不过稳当得多,几乎感觉不到颠簸,他们很快就飞到了原住民男孩的部落。 这是附近最大的部落,飞行器接近的时候强烈的亮光惊动了帐篷里的原住民,三四百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原住民跑出了帐篷,他们的帐篷类似驯鹿部落的帐篷,也是使用木条和野牛皮搭建的圆锥状居所。 人们大多数吓得惊慌逃窜,但是也有负责留守保护部落的男子们手持武器紧紧盯着明摆着就是冲他们部落过来的怪物,虽然明知这个怪物的可怕,但他们有职责在身,退缩是不可能退缩的,部落长老也拄着拐棍站在前面呢! 就在怪物落地之时,部落长老一扔手中的拐棍,对着怪物匍匐跪拜下去。 他老人家心也慌啊!活了久久的一辈子也没听说过有这样的玩意啊!这种东西绝不是凡物,不是他们可以以凡人之躯抵抗得了的,那就赶紧做出虔诚拜服的姿态,这样还有可能求得一线生机,他老人家就是靠着这样的灵活身段引领部落发展壮大的。 众人一看长老都跪趴下了,纷纷跟着趴下,张晓瑛从舷窗往外看就见到这个部落的中心平地上跪了一地的人。 “长老阿公,我阿爹受伤了,请您快快找人搬他回屋。” 就在部落长老心中七上八下不敢看向这个可以飞翔还带着可发出亮光的怪物时,听到了部落首领鹰的大儿子的声音。 这道声音对当下的首领来说既动听又可怕,动听是因为鹰家大儿既跟着这怪物回来了,说明这怪物不会伤害他们,可怕是因为首领岩上之鹰受伤了! 他顾不得自己年老腿脚不便,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到鹰家大儿身边往机舱里看去,果然看到岩上之鹰一动不动躺着。 岩上之鹰是部落最勇猛的男子,从未受过一次伤,自从他接任部落首领后波尼族人在他手下吃过两回败仗再也不敢前来兹扰,可他竟然受伤了,这对苏族人来说实在是个巨大的打击。 “怎么伤的,伤到哪了?”长老不愧是长老,虽然一开始失措但很快稳住了心情,起码表面上先稳住了。 “摔的,伤在腰上,仙子会给他治伤。”鹰家大儿说道,他心中有些愧疚,虽然亲爹受了伤,可这个怪物起飞时他仍旧激动又兴奋,只觉得飞的时间太短了。 长老这才注意到机舱里的张晓瑛跟卫靖两人,立即二话不说跪趴下去,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老人家也没见过真正的仙子啊!虽说万物都有灵,可也没见过哪样化成了人身。 “快起来,像这样找人把他搬进屋。”张晓瑛也跟着原住民男孩走到机舱外,从手机找出一段用担架抬着伤员的视频给这名跪着的看起来都有八九十岁的老人说道。 部落长老楞楞地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亮晶晶的东西,这上面还有人在移动,可他老眼昏花又看不清楚。 “长老阿公,要一块板子把我阿爹搬回屋。”鹰家大儿看了手机屏幕对部落长老说道,他很快就掌握了跟张晓瑛交流的技巧。 部落首领受伤是大事,长老也顾不得细究这怪物,赶紧指挥众人拿来板子,在张晓瑛的“慢点、慢点、轻轻移动,抓这里挪动的”的指挥下把部落首领搬到了一块木板上,神奇的是他们竟然也能领会张晓瑛的意思。 “怎么伤的,伤到哪了?”长老不愧是长老,虽然一开始失措但很快稳住了心情,起码表面上先稳住了。 “摔的,伤在腰上,仙子会给他治伤。”鹰家大儿说道,他心中有些愧疚,虽然亲爹受了伤,可这个怪物起飞时他仍旧激动又兴奋,只觉得飞的时间太短了。 长老这才注意到机舱里的张晓瑛跟卫靖两人,立即二话不说跪趴下去,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老人家也没见过真正的仙子啊!虽说万物都有灵,可也没见过哪样化成了人身。 “快起来,像这样找人把他搬进屋。”张晓瑛也跟着原住民男孩走到机舱外,从手机找出一段用担架抬着伤员的视频给这名跪着的看起来都有八九十岁的老人说道。 部落长老楞楞地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亮晶晶的东西,这上面还有人在移动,可他老眼昏花又看不清楚。 “长老阿公,要一块板子把我阿爹搬回屋。”鹰家大儿看了手机屏幕对部落长老说道,他很快就掌握了跟张晓瑛交流的技巧。 部落首领受伤是大事,长老也顾不得细究这怪物,赶紧指挥众人拿来板子,在张晓瑛的“慢点、慢点、轻轻移动,抓这里挪动的”的指挥下把部落首领搬到了一块木板上,神奇的是他们竟然也能领会张晓瑛的意思。 部落首领很快被抬进帐篷,张晓瑛拿着急救箱在原住民男孩的带领下进了帐篷,帐篷里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正坐在首领旁边急得泪流满面,一看到张晓瑛进门又趴下身子。 “快起身,把他的外皮脱了。”张晓瑛轻轻拍她后背说道,帐篷很大,中间燃着火堆,暖洋洋的,男人身上套着兽皮,不好操作。 鹰家大儿把张晓瑛的意思转达给母亲,又动手给阿爹脱下兽皮,陆续有人进入帐篷,很快就挤得满满一屋子人,大家低声议论,目不转睛看着张晓瑛拿着银针往首领身上扎去,没有一个人觉得应该阻止。 真是心地淳朴的一群人。 张晓瑛一边有条不紊地给首领扎针,一边在心中感叹,偶尔看一眼围着火堆的众人,只觉得他们跟莘庄老家的亲人也没多大区别,甚至跟现代时老家村里的乡亲也没有区别,都是一大群人聚在她家的堂屋叽叽喳喳说说笑笑聊个没完。 这样的人们怎么就被灭绝了呢?张晓瑛一想到现代时他们的遭遇就觉得心中悲愤,北美大草原上的原住民从欧洲人到达之前的五百多万减少到不足二十五万,剩下的都被赶到类似我国戈壁地区的不毛之地,最后还要被说成是他们主动把土地送给对他们实施种族灭绝的人,而永远消失的几百万原住民中,这个部族大概率也在其中。 好在这样的事情不会在这个时空发生了,华夏朝廷为了避免新大陆的原住民遭受天花等各种病毒侵袭,下一批到来的人员中就包括了训练有素的医护人员,其中就有牛痘疫苗接种人员,牛痘疫苗的储存装置也研制出来了,虽然做不到现代那样一人一支针管,但好歹不用从牛身上采下去直接种到人身上了。 “不痛了!”岩上之鹰在张晓瑛给自己扎针又捻针了一段时间后惊喜地说道,当然不是完全不痛,但是相比之前的疼痛已经好了许多,他趴在木板上,看不到张晓瑛的动作,只是看到张晓瑛拿出闪闪发亮的针状物,他猜想就是扎他的东西。 帐篷中的人们脸上都露出惊喜的笑容,岩上之鹰可是他们部落里的支柱,支柱倒了他们就麻烦了。 “还不能动。”张晓瑛摇头说道,手里熟练地捻着针,护卫们运动量大,时不时会有跌打损伤,她一般都是自己给他们处理了,所以她的针灸手法也越发精进。 留针的时候,张晓瑛终于有空仔细观察这些她来到古代后遇到的第一批原始部落的人,由于帐篷里很暖,他们大多都是斜披着一块去了毛的皮料,男人女人都是露着肩膀,有些孩子干脆就光着身子,看到张晓瑛打量他们,各个都对张晓瑛笑脸以对。 因为他们脸上没有涂颜料,长相跟华夏本土人真的也没有什么不同,大概还要更往北才会带有一些胡人血统,因为张晓瑛此前特意了解过美洲大陆上各部族的区别,其实也就是我国南方人跟北方人的区别而已。 他们甚至没有发展出手工纺织衣料的技能,因此一到夏天也是不穿衣服的,北美大陆由于没有东西走向的横断山脉冷的时候极冷热的时候极热,再加上没有大型牲畜和金属生产工具,因此生产力极其低下,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仅能维持生存,完全没有机会发展出高等级文明。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双方不能交流实在麻烦,张晓瑛拿出手机调出她存在手机里的识字视频,找出最简单的放给他们看,这是她剪辑给南瓜土豆看的,她自己重新用大乾官话配了音。 帐篷里的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原住民一方面惊叹手机屏幕上出现的图像,但是又觉得理所当然,反正仙子拿出什么东西都是正常的,在张晓瑛指着屏幕上的“火”字,而且“火”字旁边还有一堆熊熊燃烧的火的时候,他们纷纷指着帐篷中间的火堆点头,嘴里发着他们自己的“火”声,张晓瑛马上就学会了,拿起一根细柴火吹灭后在地上写下了“火”字,然后读出原住民的“火”字发音。 部落长老不愧是最有智慧的人,他马上就意识到了张晓瑛做这一连串动作重点其实在地上的图画上。 莫非仙子是想要传授给他们什么?他紧紧盯着地上的“火”字,在张晓瑛第三次指着“火”字又指着火堆时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仙子是要教他们……他不知道该叫什么,但是完全明白张晓瑛的意思,他也拿起一根柴火在地上照葫芦画瓢画出了“火”字,笑容满面地对张晓瑛读出“火”的发音。 艾玛!终于明白了!太不容易了! 张晓瑛高兴地对那个脸上满是皱纹的老者点头,又写下了“人”字,又给他们展示了屏幕上的“人”字视频。 长老对帐篷里的人说道:“仙子在给我们传授仙图,大家快跟着学。” 他怕自己年老糊涂记不住,那实在太可惜了! 帐篷里的众人原本就很好奇,一听长老发话学习热情更是高涨,纷纷掰小树枝烧黑了在地上跟着写,等到张晓瑛取针时学会了十多个字,长老还让人拿来木板一个个抄下来。 就这样,张晓瑛帮着北美大草原上的原始部族窥探到了文明的一丝曙光。 张晓瑛又交代受伤首领静养七天,这个交代过程也费了不少劲,留下一瓶她外祖父配置的跌打损伤药酒,教首领媳妇按时给他上药,才跟卫靖一起离开。 部落长老带着部落里所有行动方便的人出帐篷送他们,眼看着飞行器升到空中眨眼就不见了,他们更加虔诚地跪伏在地,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竟然跟天上的仙子同处一个帐篷。 第六百二十七章 坦然 眼前巨大的金字塔在月光下像一头沉默着的巨兽,空旷的广场空无一人,一股来自远古的气息在周围回荡。 “卫五哥,咱们来得太晚了,这里的人都睡觉了。”张晓瑛说道。 她跟卫靖在北美的原始人部落停留了两个多小时,现在是美洲时间的晚上十点左右,对古人来说已经是半夜了。 “要下去看看吗?”卫靖问道,他也对张晓瑛提到的商朝大军东渡的说法很感兴趣。 “会不会有危险?”张晓瑛说道,她就是这么一个虽然好奇心强但其实怂得不行的人。 “我护着你。”卫靖说道。 “可我也不想让你有危险。”张晓瑛摇头说道,她在这里感觉瘆得慌,以后要到跟大乾有时差的地方还是得晚上出动。 “有人出来了!”卫靖说道,双眼盯着在巨大金字塔的阴影下匆匆走向他们这边的三个人,这三个人手上提着油灯,有一个身上还挎着一支步枪。 “哇塞!这里不是挺先进的嘛!这油灯跟大乾的一样嘛!”张晓瑛说道。 不是说玛雅人连青铜都没有嘛?怎么当地人连油灯都有。 “那个护卫身上的枪跟我拿的还一样呢!”卫靖说道,“这是咱们大乾的人,大郎哥带来的,不能呆了,还是走吧!” 他们为了不惊扰当地人其实已经把灯灭了,空天飞行器夜晚飞行时并不需要开灯,但这几个大乾人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大晚上的不睡觉,还发现了飞行器。 “我记得我哥的登陆点不在这附近呀!”张晓瑛说道,她哥的登陆点在尤卡坦半岛东部海岸,如果这里出现了大乾人说明他们已经离开尤卡坦半岛了,谁说我国古代人没有探索精神的? “离得不算太远,贝贝你下一个地点想去哪?” 卫靖问道。 “咱也别去哪了,咱们就设置低空巡航,在空中看看这个星球,反正咱们也不急着赶时间。”张晓瑛说道。 低空巡航就像航拍一样,而且在空中看到的景色可比身在其中看到的壮观多了。 “听你的。”卫靖专心在屏幕上设置,并不去管金字塔那边走过来的三个人。 罗桓正趁着月色测量这金字塔的阴影位置,想要弄清楚这金字塔究竟是否如大祭司跟他所说的是按照日月星辰的方位建造的,却看到空中一个黑乎乎的物品降落在金字塔前的广场上。 他心中惊异,但是跟着张晓珲混了这么久,他对神怪之类的并不惧怕,凡事也并不会往神怪那个方向考虑,但他向来喜欢探究事物,不然也不会大晚上的在这里测量金字塔。 只是还没等他靠近这个怪异的物品,这个外形有些类似飞禽的怪物离开地面,缓缓往东飞走了。 他顿时浑身上下一阵冒冷汗,这般的物件直接飞进京城甚至飞进皇宫,若是操控它的人心怀不轨,后果不堪设想! “马上给将军发急报!”罗桓转身对身边同样惊得目瞪口呆的两人说道。 刚刚把客人全部送走的张晓珲跟萧元锦走回了新王宫的住处,他们已经在婚礼当天搬进了新王宫,新王宫的布局跟萧元锦在京城的家差不多,让萧元锦远在他乡也觉得挺亲切的。 张晓珲手上拿着一把巨港当地出产的蒲扇给萧元锦扇着风,来了巨港十多天,萧元锦也渐渐适应了巨港的气候,只是她身为华夏公主,不好意思像周乐萱她们穿的那么清凉,因此总是容易出汗,就算屋里有冰桶降温也一样。 其实巨港靠海,气温并不是太高,只是湿度大,且罗怀璋还在建新王宫时在一些公共区域修建了水力风扇,形状类似后世的电风扇,据他说这种风扇从西汉时就已经有人使用了,当时是人力摇动,后来发展成水力,一转起来满室清凉,但是在私密空间就不适合安装了,张晓珲跟萧元锦的居所都是使用冰桶降温。 萧元锦有些不好意思。 “大郎哥我自己来。”她伸手过去想拿过张晓珲手中的大蒲扇,这些日子她每天早上醒来都发现张晓珲在拿着扇子给她打扇,按说这时候就算打扇也是侍女来打,怎奈张晓珲在的时候侍女们都必须避开,没有召唤不允许进入。 “不用,这扇子大,我扇起来风才够大,过一段时间电风扇送到了就好了。”张晓珲说道,因为京城不像现代的时候那么热,他那个只专注日子过得舒不舒服的妹妹完全没想到先把电风扇做出来,直到皇帝的赐婚圣旨下来且萧元锦要跟着他走,妹妹才想到了这么一出。 好在妹妹没想到,严明昊却想到了,他由于到南方考察建造工业园区,自己热得受不了,也看过相关资料,因此在南方的工业园区先试着做了电风扇出来,送到巨港的一批风扇已经在海路上了。 “央央,我带你坐飞行器回一趟京城见见家里人罢。”张晓珲看着萧元锦才短短一个多月就变尖了的小脸说道。 出海远航对萧元锦来说还是太辛苦了,现在既然有了潜航舰,他就想要让萧元锦可以光明正大地坐着潜航舰跟着舰队走,他自己身为舰队主将,是需要坐镇旗舰的,不能陪着她呆在潜航舰里。 但是潜航舰这么大,让萧元锦自己呆在里面张晓珲自己都不放心,势必要安排护卫侍女们跟她一起,这么一来肯定是瞒不住的,而且潜航舰虽然可以在水下潜行,但还是在水面航行的乘坐体验更好,这就更加瞒不住,虽然有空天飞行器可以快速抵达,但是空天飞行器座位有限,萧元锦的侍女跟护卫们无法随行。 而且事到如今,张晓珲也觉得不能再瞒了,也没有必要了。 萧元锦眼睛都亮了,那样子活像妹妹小时候听说要去某个乐园玩。 “这些事情可以让皇祖父知晓了吗?”萧元锦又说道,这么些年她一直小心翼翼要求身边人把嘴都闭紧了。 “皇上一直都知晓我们一家的来历,而且我们之前的时空人类遭遇这般的噩运,也不是我们区区几个人就可以避免的,需要集合大家的智慧,这不是一个小工程,而是一个长期的过程,甚至要几百上千年的时间长度,具体要如何做其实我也没底,所以此事也需尽快禀报皇上。”张晓珲说道,这个倒是他爹的老本行,选他们家送到大乾应该跟他老爹的专业也大有关系。 “好,我听你的。”萧元锦心中仿佛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表情也显得轻松许多。 张晓珲有些愧疚。 “央央,辛苦你了,一直帮着我们瞒了这么久。”张晓珲拉过她的小手说道,他们最近的身体接触也就限于蜻蜓点水般亲亲小嘴拉拉小手了。 “大郎哥,你好了我才好。”萧元锦应道,她这话说得自然而然,却又在不经意间触动了张晓珲的心弦,他忍不住想拥住她的时候门外有侍女禀报:“禀驸马爷,报务员求见。” “知道了。”张晓珲说道,仍旧在萧元锦唇上吻了一下才走出门去。 “报告将军!接罗文书急电,中美洲出现不明飞行物。”忠心耿耿业务纯熟的报务员递上了一纸电报。 张晓珲接过浏览了一下,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吐槽,这两货这就环游世界去了。 “记,情况已知悉。张晓珲。”张晓珲吩咐道。 “是。”报务员快速地在手上的写字板上记下来张晓珲的话。 “另外给宫里发密电,记,微臣张晓珲有要事需与皇上通话。”张晓珲说道,他跟萧元锦回京城这事需要事先跟老皇帝禀报,不然把老爷子吓出毛病就不好了。 电报员刚刚出去了一刻钟就回来了。 “将军,皇上让您此刻就与他通话。” 老皇帝当然希望在外驻守的将领能多多向他汇报工作,何况是张晓珲,因此一听到报务房禀报即吩咐马上安排。 一般来说,没有什么紧急事件驻外将领是不会申请直接跟皇帝通话的,费事又麻烦,一般都是发电报,因此皇帝觉得张晓珲肯定是遇到什么大事了。 但是当他跟张晓珲联通上以后,张晓珲的声音平静得让他都以为他是在胡闹了。 “陛下,您别担心,微臣跟公主都没事,舰队也没事,”张晓珲顿了一下说道,“就是昨日微臣遇到了一件奇事,需要向您当面禀报。” “现在禀报不就好了么?这一来一回得好几个月。”皇帝说道。 “微臣所说的奇事就是这个,若陛下准许,微臣今日便可带着公主跟您见面。”张晓珲尽量缓慢清晰地说道。 皇帝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明明张大郎前日才在巨港举办婚礼,他还特意发了贺电过去,今日就能带着央央见他? 但皇帝想到张家的来历,那现代人都能往荧惑送东西了,张大郎这个奇遇莫不是跟现代有关? 皇帝毕竟是皇帝。 “准,你们怎么回来?”他问道。 “乘坐空天飞行器,一个半时辰就可回到京城了。”张晓珲说道,他们需要做些准备,比如收拾冬天的衣服,不然降落后温差相差二十几度呢! 皇帝默了一下,对张晓珲口中的“空天飞行器”实在是好奇得紧。 “是从天上飞回来么?你会停在哪?”他问道。 “是从天上飞回来,陛下若是想看,您觉得哪里方便微臣便停哪里,只要一块大一些的空地便可。”张晓珲说道。 皇帝倒是想让张晓珲直接停在皇宫里,但是这么一来肯定搞得沸沸扬扬人人惊慌失措。 “就停你府上罢,我带上央央皇祖母出宫到你府上。”皇帝说道,若是央央一起回来,不让她皇祖母见上一面实在说不过去。 一个时辰后,定海侯府已经被禁卫军团团围住,闲杂人等禁止靠近,皇帝原本想带着皇后悄摸出宫的,结果身边一大群伺候的都不放心要跟着,还惊动了太子,那动静自然小不了了。 “好端端的陛下怎么想起要到定海侯府呢?”皇后坐在车里问道,这么一来搞得好像定海侯府要被抄了似的。 “你可带了速效救心丸?”皇帝问道。 老婆子虽说年轻时也算胆子大的,可毕竟跟他一样也上六十岁了,经不得吓。 “翠芳带了。”皇后答道,心中不由得有些紧张。 “这类药还是自己放在兜里,也不重。”皇帝说道。 “究竟是何事?”皇后问道。 “央央跟大郎一会回来,你别慌,他们好好的。”皇帝说道。 可皇后脸色还是变了。 “好好的怎么会回来?”她说道,声音都有些发抖,“他们不是前日还在巨港么?” “朕也不知晓究竟是何种情形,说是半个时辰就回到,咱们先到府里等他们。”皇帝说道,自从他坐上龙椅,等别人这还是头一遭。 不等不行,不等他可就见不到那什么飞行器是怎么降到地上的了。 张德源骑着自行车跟在老皇帝的车队后,实在不知道老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亲自打电话过来说他老人家要到定海侯府,还说他要是忙就不必跟着回去了。 他再忙也得放下手头的工作回去啊!他又不是活腻歪了,一开始他心中还忐忑,看到皇后的随从也一起出来倒是安心了一些,这看起来倒像是上他家走亲戚来了。 定海侯府的护卫在禁卫军围府的时候也很惊异,但是他们心中倒也不慌,这种不慌源自他们心中的底气——他们眼中的侯爷几乎是无所不能的,护住侯府根本不在话下,至于他怎么护住,不懂,反正就是能护住。 这一认知在半个时辰内得到了无限加强,在他们把帝后二人恭恭敬敬迎进府里后,皇帝皇后椅子还没坐热呢!空中就传来了一阵低沉的“嗡嗡”声,一个……一只……一头铁鸟从空中直降下来,停在了他们的前庭。 这一幕别说是护卫禁军们了,皇帝皇后也是眼睛瞪得溜圆,只有陪着帝后的张德源虽然惊讶但也没有很惊异,毕竟因为自家儿子的缘故他在现代也算半个军迷,知道飞机早就突破垂直起降的技术了。 就在护卫们马上挡在皇帝皇后身前时,他们无所不能的侯爷领着他的新婚妻子从这头铁鸟屁股后走了出来。 “央央!你真的是央央吗?”皇后失声问道,她莫不是眼花了?还是做梦呢?皇后下死手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话说她自从当了皇后再也没做过这般动作了,疼!她不是在做梦! “皇祖母,是,孙女回来看看您跟皇祖父。孙女见过皇祖父皇祖母。”萧元锦笑盈盈地对祖父母行礼,又对张德源喊了一声:“父亲!” “公主!”张德源给她行了一礼,萧元锦微微有些不自在,张晓珲握握她的手,给皇帝跟皇后行礼说道:“微臣见过皇上、皇后娘娘!”又给自家老爹也行了一礼喊道:“父亲!” 不知为何,今日皇帝觉得张晓珲喊他“皇上”喊“皇后娘娘”可不顺耳。 “大郎啊!你如今是央央的夫婿,咱们就是一家人了,私底下你就跟央央一样唤‘皇祖父皇祖母’罢。”他亲切地对张晓珲说道。 “是,大郎见过皇祖父皇祖母!”张晓珲再给皇帝皇后行礼说道。 “快免礼!你们真的是从三佛齐回来的?”皇后急着问道。 “是,今日刚刚把参加婚礼的来客送走。”萧元锦说道。 那些重要来客在婚礼的第二日跟罗怀璋等一些主管南洋各大岛的官员会面,第三天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陛下,娘娘,请先回屋安坐。”张德源对帝后说道。 儿子突然带着媳妇回来可见是遇到了不得了的事情,他并不觉得儿子没有先跟自己商量有什么问题。 几人进屋落座后,张晓珲把潜航舰遥控器拿出来,这是一个类似平板电脑的东西,跟一个iPad大小差不多,非常精致。 “皇祖父,皇祖母,父亲,我们前日遇见的奇事都在这里面,您几位看了就明白了。”张晓珲打开遥控器说道,这个遥控器可以记录潜航舰内外发生的一切,相当于安全防护系统也在里面,他们那天跟周总监刘工程师二人的会面也都记录在内,包括张晓珲几人在舰外发现巨浪的过程。 而且它的视频图像放出来就是全息影像,直接投射到它周围的空间,张晓珲怕把帝后吓着了,提前打预防针:“皇祖父,皇祖母,一会咱们会看到大海,而且这个屋子也仿佛在大海之中,不用担心,都是录像,跟六皇子殿下拍的录像差不多。” 虽然经过张晓珲提醒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屋里突然间变成了汪洋大海,皇帝还是不由得一把拽住张晓珲的胳膊,皇后也抓住了萧元锦的手,好在他们都是端坐椅子上,不然只怕要倒退几步。 皇后看看大海上的小舟里的四人,又看看张晓珲跟萧元锦,心中实在是惊异万分,眼前的一切让她似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虽然帝后二人听不懂现代普通话,但是屏幕上会自动显示字幕,还是繁体字的,他们都能看得懂。 视频只放到周总监二人跟张晓珲他们告别,屋里恢复常态后,帝后二人跟张德源久久没有言语,张晓珲跟萧元锦也没有说话,知道他们需要时间消化接收到的信息。 最后还是张德源先消化完毕,他马上就想到了自家闺女。 “小珲,贝贝呢?”他问道,以闺女的德性,他就不信得了这些东西还不四处跑,可他哪里放心闺女瞎跑啊! “我回京之前接到留驻中美洲的罗文书急报,说是发现不明飞行物,应该是五郎跟妹妹跑到那玩去了。”张晓珲说道。 这种时候皇帝内心肯定极为不安,毕竟这空天飞行器实在太可怕了,如果携带弹药,那到哪里都是如入无人之境,而哪怕是制导导弹它都能轻易避开,更不用说大乾现在的火炮了,因而自己越坦然皇帝的疑心也就会更少一些。 然而皇帝的反应很是出乎张晓珲的意料之外。 “阿瑶,走,咱们让大郎跟央央送咱俩看看馨儿去。”他牵起皇后的手说道。 第六百二十八章 不安 这下不得了了,陪着皇帝出宫的太医护卫近侍各个脸色苍白,刘大伴跪在地上死死抱着皇帝的小腿哭嚎:“陛下万万不可啊!陛下!您不能上去啊!” 他们没在屋里跟着一起看视频,见皇帝拉着皇后的手出来原本以为皇帝只是想看看这铁鸟,没想到皇帝是想要试坐这铁鸟,这太可怕了!这可是铁疙瘩啊!这玩意在天上……定海侯莫不是会使魔法呢? “你个老东西,脸面都不要了!朕不过就是想闺女了要去看看她,如今大郎得了这飞行器,朕是他皇祖父,怎么就上不得了,这飞行器大郎夫妻俩坐得,朕便坐得,你不放心便一起坐罢。” 皇帝也不恼,拖着刘大伴从舱门上了飞行器,还不忘体贴地扶着皇后,那样子十分滑稽。 他虽然病过一场,年轻时却也是征战四方,身体底子不错,刘大伴也不敢使全力,竟就被他带着上了飞行器,听皇帝说要去看闺女,差点没晕死过去。 昭阳公主离京城好几千里,以往皇帝出个宫都得千小心万提防,这要离开京城几千里说走便走,他简直不敢想! 孙嬷嬷也想拦下皇后,却实在不像刘大伴那般豁得出去,也是急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萧一紧紧跟在皇帝身后,这铁鸟看着不小,但坐不了几个人,若果皇帝执意要坐,那他必须要抢占一个座位。 “仲明,你打电话到宫里让他们给昭阳公主发电报,就说我们两口子今日看望她去,让她在城里等着。”皇帝对张德源说道,也没喊他“张爱卿”,而是像一个普通长辈一样喊他的字。 “陛下,要不您再考虑一下?”张德源也觉得皇帝这么决定太突然了,龟兹国毕竟不是华夏本土,安保堪忧,就算华夏本土也有心怀不轨的啊! “朕再考虑,只怕一辈子也坐不上这飞行器,告知太子,有什么后果朕全权负责,一概与他人无关。”皇帝说道。 “是!微臣这便去做。”张德源说道。 “皇祖父,飞行器上可以发报到任何一个电台。”张晓珲已经坐在驾驶座上,飞行器的舱门开启也跟潜航舰一样需要检测他的生物信息,别的人虽然可以进入,但却无法开启舱门,也无法启动驾驶系统,如果别人要驾驶需要张晓珲授权,张晓瑛的“展望号”也是同样设置,因此卫靖如果要驾驶空天飞行器也需要张晓瑛在遥控器上给他授权。 这样的设置虽然麻烦,却也保证了万一这些东西落入别人手中也只是一堆废物,只是张晓珲兄妹俩身上多了一样必须随身携带的东西,好在遥控器很轻,而且包含了潜航舰跟空天飞行器的控制系统。 众人眼睁睁看着帝后二人上了这个怪异的铁鸟,萧元锦对皇帝说道:“皇祖父,您坐这,这里视野好,皇祖母,您坐这。”她把副驾驶的位置让出来给皇帝,自己坐在张晓珲后面的位置,让皇后坐在皇帝身后的位置。 皇帝坐下后,发现这椅子虽然其貌不扬,却还会根据自己的身材上下左右调整,既不软又不硬,说不出的舒适自在。 “皇祖父,需要多带几名萧卫吗?”张晓珲问道。 皇帝回头看看,刘大伴哭丧着脸站在自己身边,也不去好好坐着,这位置也没几个,刚好够他们六个上了飞行器的人坐,萧卫们都等在舱门外。 “这飞行器只有六个椅子,能多带人吗?”皇帝问道。 “咱们可以慢点开。”张晓珲答道。 虽然飞行器载重可以达到十二吨,但正经座位只有六个,座位之间还留着宽大的间隔,如果是慢速巡航还可以多塞点人,但超音速行驶的乘坐体验就不是那么好了。 “不必,就照着你们从三佛齐回来那么开好了。”皇帝想也不想就说道。 说不定这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乘坐这飞行器的机会,他不体验最快的速度岂不遗憾终身? “好!咱们准备起飞了,您坐稳了,皇祖母也坐好,刘公公,赶紧到您的座位上,不然一会您就得摔着了。”张晓珲说道。 飞行器舱门关上,外面响起了一个提示周围人避开的提示音,牛逼的是这提示音竟然也是大乾官话。 刘大伴赶紧坐到余下的座椅上,一坐下便有两道绸带一样的东西从他肩膀上交叉扣到胯部,却并没有勒的感觉。 定海侯府前庭众人屏息静气离飞行器远远的,眼睛紧盯着飞行器,所有人心中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们的皇帝就在这铁鸟上,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了!这怎么想怎么觉得实在是匪夷所思。 直至飞行器短短几瞬消失在他们眼前,他们才确认皇帝真的坐着铁鸟飞走了! “张大人,快快禀报太子殿下啊!”随行的别的人纷纷对张德源说道。 “诸位不必慌,皇上很快就会回来的,我这就给太子殿下禀报去。”张德源说道,对这些古代人来说刚刚发生的一切无异于天塌地陷。 太子接到张德源的电话时拿着话筒的手久久没有放下,他几乎是顷刻间就明白了自己的父皇这么做的用意,这是父皇在向张家人表明他对张大郎的完全信任,从今日开始,这个世间便不一样了。 或许也并非是从今日开始,对他的父皇来说早就不一样了,只是从今日开始才对所有人都不一样。 张家人来历不凡,这一点即便没有任何人公开提起也是京城中有见识的权贵世家的共识,有人眼红有人嫉妒,自己也与父皇谈到这个问题,比如张大郎,为何不限制他的权力而是尽力支持他,不怕他有朝一日反噬么? 父皇当时便告诫他,若是真到了那一日,便学汉献帝就行,万万不可想着去做些什么,至于为何会要他这么做,总有一日他会明白的。 今日他终于明白了,张家拥有的不是他们可以抗衡的力量,只不过他们并不想滥用,而是一直维持着各种力量的平衡。 “去定海侯府!”太子放下电话话筒吩咐道,他也想看看这个逆天的飞行器究竟长什么样,顺便跟张大人继续深入探讨一下治国理政的各种问题。 龟兹王城内,刚刚下了一场难得小雪,城内民众都在兴高采烈地玩雪,由于气候干旱,此地每一点淡水都是宝贵的,大家都拿着瓶瓶罐罐收集屋檐上、树枝上没有被弄脏的雪粒,用雪水煮出来的茶水可分外清香。 昭阳公主也看着她的孩子们收集雪粒,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行动有些不便,因此只是坐在廊下,龟兹王一步不离陪着她,生怕她磕了摔了。 “公主,公主,皇上、皇上和娘娘要来看您,马上就到了。”王宫里的报务员顾不上礼节向这边跑来,跑得太急在雪地上还滑了一跤,可她赶紧爬起来又往昭阳公主这边跑过来,手上还紧紧拽着一张电报纸,连身上粘着的雪也顾不得拍掉。 “嬷嬷,狄莺说什么?”昭阳公主觉得不是自己听岔了就是狄莺糊涂了,狄莺是随行太医的闺女,被选中了当她的电报员,年纪虽然才十三岁,但向来沉稳踏实。 “这孩子莫不是魇着了,她说皇上和皇后娘娘要来看您,马上就到。”昭阳公主的嬷嬷说道。 龟兹王和公主对视一眼,各自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异不定的神色,龟兹王一把站起来,几步迎上去拿过狄莺手中的电报纸,看了一眼手都在发抖。 佛祖啊!这是什么意思啊?他最近没做什么事情让公主着恼啊!怎么皇帝皇后亲自前来……不对,他们要来也得好几个月之前动身,自己几个月前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了吗? 龟兹王拼命地回忆自己四个月以来跟媳妇相处的点点滴滴,心中实在没底,几步跨过去单膝跪在昭阳公主面前拉着她的手说道:“公主,小王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您多多担待!” “你也魇着啦?老夫老妻的还玩这一套!”昭阳公主娇嗔道。 “不是,岳父岳母大人他们真的来了!”龟兹王说道。 “狄莺!什么情况?”昭阳公主站起来,盯着站在自己面前气喘吁吁的狄莺问道。 “是真的,电台收到两道急报,一道是京城宫里发来的,说皇上跟娘娘已经出发前来咱这,另一道是来自‘空天一号’,说一会他们要在中庭降落,让大王立即清场。”狄莺说道。 昭阳公主不愧是大乾公主,比起龟兹王只顾着担忧帝后是不是来向自己问罪,她更在意的是父母的安危。 “萧腾听令!”昭阳公主高声道。 “属下在!”昭阳公主的卫队长就在公主旁边守着,听到皇帝皇后要来心中也有些莫名激动。 “立即清空中庭,闲杂人员一律退出中庭!所有留在中庭的人不许持械!”昭阳公主冷静地说道。 “是!”萧腾高声应道,转身执行去了,王宫里瞬间紧张起来,跑步声呼喝声不绝于耳。 “我们也过去!”昭阳公主说道,中庭在她们现在所处庭院的前方,中间的空地是王宫最大的一片空地,孩子们就在哪里练习骑马蹴鞠,她要亲自去检查安保工作是不是做到位。 现在不是探究父母为何前来和如何前来的时候,两道电报在不同地点发送说明事情很有可能是真的。 龟兹王赶紧扶着昭阳公主,想想又喊上正在玩雪的两个娃,看着孩子们的份上,皇帝皇后总会给他留些面子的罢。 昭阳公主的两个孩子正玩得高兴,却被父王喊走,多少有些不乐意。 “王子郡主快走,好像是你们在京城的外祖父母来了。”陪护他们的随人说道。 两个孩子年岁虽然不大,却也明白京城的外祖父母意味着什么,当即不敢再磨蹭,“蹭蹭”追上父母。 他们还从未见过外祖父母的面,只不过前不久有人送了外祖父母的画像过来,他们看起来既威严又慈祥。 “要不要先让孩子们换身衣服?”龟兹王看着两个孩子身上粘了雪粒,还有些许泥污。 “不用,来不及了。”昭阳公主说道。 果然来不及,她们刚刚赶到中庭,一个灰黑色大鸟就从空中降落,稳稳地停在了中庭,这时候萧腾刚刚把闲杂人等都清退出场。 不消说,所有人都呆愣在当场。 舱门打开,萧一先走出舱门外,昭阳公主激动得快要晕倒了,果然是父皇母后到了,萧一向来都是紧跟在父皇身边的啊! “萧一见过昭阳公主!见过驸马!”萧一快步上前对昭阳公主夫妻俩行礼说道。 “免礼,萧一,我父皇母后果真到了么?”昭阳公主颤声说道。 她其实这会才觉得像是在做梦。 “是的,皇上和娘娘如今就在机舱里,属下按例先检视安保,公主见谅。”萧一说道。 其实是刘大伴在机舱上死死拦住皇帝一定要等萧一检视安保完成才让他下机舱,张晓珲和萧一也提出了同样的意见,皇帝只好同意了。 “要的,我们也刚刚清场完毕,原本也想请父皇母后稍后出来,萧腾,带萧一前去检视。”公主说道。 “是!萧腾见过头领!”萧腾对萧一行礼道,心中激动不已。 “多年不见!走罢!”萧一对萧腾说道,他也没想到会在这种状况下见到老部下。 萧一在萧腾的带领下离开了,公主跟龟兹王和两个孩子看着那个铁鸟仍旧一脸惊叹。 舱门又出来了两个人,昭阳公主第一眼看到张晓珲一愣,甚至晃了一下神,过后才注意到他身边的萧元锦。 “是央央吗?央央都这么大啦?”她嘴里喊道,就想走过来,萧元锦忙制止她:“昭阳姑姑别动,是我。” 她提起裙裾快跑几步到了昭阳公主身边盈盈下拜:“央央见过昭阳姑姑,见过姑父。” “小王不敢!安阳公主安好!”龟兹王赶紧给她还礼,脑子“嗡嗡”直响。 “央央快免礼,这位是……”昭阳公主看着张晓珲问道,张晓珲并没有跟着萧元锦过来,而是受在舱门外面。 “大郎哥是我夫婿。”萧元锦小脸微红说道。 “果然不一般,配得起我家央央。”昭阳公主说道,不由自主地上下前后打量张晓珲。 张晓珲自然不怕这样的打量,从小到大他被人看多了,几千人的礼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当时还有聚光灯呢!因此也仍旧稳如泰山微笑以对,遥遥对昭阳公主行了一礼。 难怪央央对此人情根深种啊!就这份泰然自若举重若轻的气度,呼丹根本就不是对手啊!昭阳公主暗忖道,她从跟皇后的联系中偶尔听到皇后提了一两句,原本也是为她家小叔子探探口风。 “这回就是大郎哥带皇祖父皇祖母过来的,姑姑,这便是表弟表妹吗?”萧元锦对两个还在呆呆看着飞行器的娃儿问道。 “对,来,大宝囡囡,喊表姐!”昭阳公主对孩子们说道。 “大宝见过表姐!你真的是坐这个来我家的吗?”大宝眼睛亮亮地看着萧元锦一边行礼一边问道,看他的样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是,大宝想不想去看看?”萧元锦笑咪咪问道。 “想去!”大宝斩钉截铁说道。 “囡囡也想看看。”小女娃也跟着说道。 大家都笑了,萧元锦看看昭阳公主的肚子说道:“昭阳姑姑,您预产期是何时?到时候我过来给您接生。” 自家亲姑姑生产她不在跟前实在放心不下。 “央央,你真的当了稳婆?真的会接生?”昭阳公主又问道,她原本以为萧元锦只是开了一个接生所玩玩而已,接生的活都是旁人做的。 “那当然,皇祖父封了我为大乾的稳婆头子。”萧元锦俏皮地说道。 几人说着话,萧一也检视完毕,到机舱接皇帝皇后出来,昭阳公主终于见到了多年未见的父母,激动地泪流满面,想要跪下行大礼却被皇帝皇后一起拦住,皇后把她揽在怀里,母女俩抱头痛哭。 各人见礼入座自不消说,龟兹王知道了帝后二人过来真的只是临时起意,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只是皇帝皇后却在大宝囡囡给他们见礼时尴尬了,他们来得匆忙,身上也没带见面礼啊!总不能把皇帝印章当成见面礼送出去吧? “大宝想要什么?外祖父回京后让人给你送来。”皇帝问道,小孩子总不会说想要他的龙椅。 “外祖父,大宝想坐一次这个铁鸟。”大宝扑闪着大眼睛说道。 这…… 皇帝看向张晓珲问道:“大郎,小娃娃能坐吗? 张晓珲点头说道:“没问题,表姐夫带你们坐一趟。” 就这样,远在龟兹的昭阳公主的孩子们反倒是比京城的娃娃们先坐上了空天飞行器。 待得皇帝皇后从龟兹回京城,太子跟几位皇子已经在定海侯府等候多时了,看着天上降下来的飞行器,他们心中的大石头落下的同时也更多了几许不安。 第六百二十九章 收养 前庭萦绕着一种奇异的气氛,不光是皇子们,其实原本跟着皇帝和皇后一起出宫的内侍护卫们禁军们都意识到事情的非同凡响了,今日出现的飞行器实在大大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他们想象不出可以超控这般物件飞到天上的究竟是何种力量。 张晓珲陪着皇帝皇后出了机舱后,虽然他一如既往的沉稳内敛,然而在场的人们看向张晓珲的目光甚至比看向皇帝的目光更加敬畏。 “诸位平身,景珩景煜你们几兄弟跟我进来,仲明大郎你们父子也一起,央央你领皇祖母瞧瞧你的新房子去。”皇帝几句话就给大伙安排得明明白白。 进了早前他们观看视频的屋子,皇帝坐下后,对张晓珲说道:“大郎,你把今日上晌放的那个映像再放一遍罢。” 这个映像皇帝觉得他自己也应该多看几遍,他的儿子们更加应该一看再看,朝中的重臣也应该好好看看。 “是。”张晓珲应道,随即播放了开启舱门的视频。 太子和皇子们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最后的冷彻骨髓,也跟皇帝第一次看了视频一样呆若木鸡完全说不出话来。 “你们的老子我不知晓你们看完了这一段影像有何感想,自始皇帝以来到今日也不过是一千二三百年,经过的也不过区区几个朝代,而再过短短一千多年,便再也无‘天下’,所有人都只能在地底下苟活,我一想到这个便后背发凉,到了那般田地,要这天下有何用。” 皇帝沉沉说道,听得出来他的心情异常沉重。 “我说这话,不是让你们弃这天下不顾,而是盼你们牢记,这天下,非我萧家一家一人之天下,乃是天下人之天下,我萧家一家亦无法担负这人类兴亡之重责,更无法力挽人类灭绝之狂澜。 好在如今大郎一家被后世的子孙送了过来,此乃子孙后代的一片好心,他们定然也在关注我等,不想我等也走向他们同样的路,招致那般可叹可悲的下场。” 皇帝说完这话逐一看向他的儿子们,太子跟二皇子脸上虽有沉重之色,但倒也镇定如常,五皇子萧景琪和六皇子萧景烨仍旧面带不敢置信的神色。 “我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皇帝说了这句话就站起来,手攀在张晓珲胳膊上说道:“大郎,你这一趟也是抽空回来,看看家里人就回队罢,后勤方面有何需要直接跟皇祖父说。” “是,大郎明白,多谢皇祖父!”张晓珲躬身行礼说道。 “好,我先回宫了,今日跑了近万里我也乏了。”皇帝又乐呵呵说道。 “微臣送陛下!”张德源忙上前行礼说道。 太子跟二皇子和五皇子都随着皇帝走了,只有萧景烨不走。 “大郎!你竟是后世的……送来大乾的!你原本是何人?为何十四亿人都寻不出几个。”他没好意思说那是“子孙”,那么牛逼的人,他萧景烨实在不敢自认是人家的祖宗啊! 张晓珲看着他微笑。 “我记得是什么‘南海战区特种作战大队’,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不一般,很不一般,你果然极不一般。”萧景烨在屋子里围着张晓珲上下打量绕着圈说道。 “殿下先坐下吧!我并非是多么不一般的人,在我那个时代还是有不少人与我从事同样的工作的,这是我所在的舰队在演习。”张晓珲说道,把自己存在手机上的一段视频连接上潜航舰的遥控器,用遥控器播放出来。 屋子一下子变成了浩瀚的大海,海面上的航母编队正在进行联合演习,巨大的航母甲板上舰载机次第起飞,四周护航的护卫舰劈波斩浪,海面下护航潜艇犹如黑色幽灵…… 萧景烨看着这样的场景热血沸腾,结果张晓珲淡淡的一句话就让他凉了半截。 “当时我国最强的对手国有十一个这般的航母编队,我国仅有两个。” 张晓珲说道,结束视频播放,收起遥控器。 萧景烨想象着刚刚的画面,若是面对敌手有十一个这般的舰队属实太绝望了。 “太不容易了!好在最后活下来的还是咱们的人。”他自我安慰道。 “如果我们足够强大,最后也许就不必躲到地下去了。”张晓珲摇头说道,虽然他已经离开上一个时空,想到那一幕他仍旧痛心不已。 “那你们一家也就不会到大乾,你我也就无缘相识了,大乾多半也是走上相同的绝路。”萧景烨说道。 两人无奈地相视一笑。 萧景烨告辞后,张晓珲才有空跟家里人相聚,定海侯府简直炸锅了,放学回来的小朋友们围着飞行器叽叽喳喳,完全无视张晓珲,一个个简直兴奋到难以名状。 “哥哥,我要坐!我要坐这飞行器!”土豆抱着张晓珲大腿喊道,他可不会满足仅仅是在外面看两眼。 “我也要坐,我也要。” “还有我!” 小朋友们七嘴八舌喊道。 “都能坐,咱们等一等,哥哥回去带祖父母过来。”张晓珲说道,张老爷子等几个老人还留在京城,要等下个月京城到邺城的铁路全部通车才走,张晓珲就想着自己送他们回去算了,听他爹说他们已经住得很不耐烦了,整天念叨着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其实还是因为不能跟村里的老乡亲们唠嗑,府里平日也没有闲人陪他们,现在京城也还没到耕种的时候,三个老人闲的快发霉了,外祖父倒是忙得起飞,医学院已经请他前往教授针刺麻醉的技艺。 但是还没等张晓珲回去,萧元锦已经带着三位老人过来了,原来她在张晓珲跟萧景烨说话时就自己先回了将军府看望三个老人,而且张老爷子听说他们一天之内跑了这么多地方便让护卫把自己的包裹都带上了,这包裹他老早就收拾好了的。 “爹、娘、姨娘,火车还有十来天就全通了,到时再让十二送您三位回去,这天也黑了。”张德源跟在旁边说道。 “不必了,趁着珲哥儿在,我们就回了,也甭耽误珲哥儿回去做事。”张老爷子说道,他老人家如今听说孙子孙女什么事情都很淡定—— 哪怕他们蹦跶到天上也总归是他的孙子孙女。 他也不怪孙子回来没有第一时间跟他见面,孙子这也是身不由己,只是这些个护卫一个个都瞒着他,若不是他孙媳妇突然出现在他们院子里他们才知晓孙子回京。 “孙儿见过祖父祖母奶奶!”张晓珲给三个老人家行礼。 “好了好了,珲哥儿,天快黑了,赶紧先送我们回邺城罢。”张老爷子说道,知道孙子什么都好好的就够了,当务之急是天黑前回到邺城。 张晓珲笑了。 “祖父,您放心,这飞行器天黑了也不耽误它赶路。”他扶着张老爷子说道,想起他在现代的祖父也是到京城呆了不到半个月就坐不住,天天吵着回老家。 “啊?”张老爷子抬头看着飞行器,“大晚上的它也能飞?” “能飞。”张晓珲肯定点头道,十分佩服自家祖父的心理素质,即使皇帝都对空天飞行器惊异不已,祖父他老人家就能淡然无比。 想来祖父母的淡然也源于自己是他们的亲孙子罢。 “开门,我跟你祖母姨奶奶要回邺城。”张老爷子一挥手说道,那样子颇有气势。 张晓珲忍着笑打开机舱门,对萧元锦说道:“央央,你回后院等我,今晚咱们住我原来的屋子,明日见过岳母再去巨港。” “嗯!”萧元锦点头。 就这样,张晓珲开空天飞行器的第一天就是回京城给长辈们当了一天飞行员,而张晓瑛跟卫靖则是自己满世界逛去了,就在张晓珲带着满满一机舱的小朋友跟祖父母设置低空巡航往邺城去的时候,张晓瑛跟卫靖正坐在中非草原上的一个部落前的空地上,一群赤裸着上身的黑人正兴高采烈地围着他俩起舞。 这些热舞的黑人有男有女,对卫靖来说属实有些辣眼睛,他尴尬地坐在张晓瑛身边,不知道究竟该往哪里看,只好低下头看地面。 “卫五哥别低头,人家给咱们跳舞咱们不看可不礼貌,”张晓瑛托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说道,“多看看你就习惯了,往后你要去的地方可都是不穿衣服的原始人部落。” 张晓瑛拍拍他的脸给他打气,对卫靖来说,眼前的景象冲击力极大,可他原本就应该习惯,不然万一走神被人偷袭就麻烦了,类似的事情可不是没有过。 他们离开中美洲后就在非洲晃荡,看哪里有人居住的痕迹就在哪里降落,非洲原始部落的人们大概也是把他们当成神仙了,他们已经在三个部落停留,每到一处人们都会对他俩顶礼膜拜,张晓瑛则会录下他们的生活状态。 比如他们住的屋子什么样,使用什么工具,吃的什么食物,她在现代时就对原始部落人的生活极感兴趣,还幻想着去跟原始人生活一阵子,经常被哥哥给她泼冷水说她一天都待不下去,今天她觉得哥哥对她的判断真的太准确了。 张晓瑛跟卫靖跟这个原始部落告别后,准备前往下一个地点,他们出发之前都是先在导航屏幕上搜索寻找人类居住地,毕竟非洲极为广阔,人烟稀少,动物众多,虽然有许多动物卫靖从没见过,但对张晓瑛来说却是司空见惯的,只不过卫靖会在发现自己从没见过的动物时多看几眼,向张晓瑛请教这种动物名称。 现在也是一样。 “贝贝你看这是何种动物,身形竟然如此庞大。”卫靖说道,把屏幕上的映像又放大了一些,这种动物的身形自然不是最庞大的,起码远远不如大象,但这种动物给他的感觉非常特别。 “我看看,”张晓瑛把脑袋伸过来,她刚刚还在往舷窗外观看这些原始部落的人对他们离开的反应,“哇塞!这是大猩猩,是山地大猩猩,这个后背有大块的银灰色皮毛,是这个大猩猩部落的首领,哇!卫五哥,咱们过去看看。” 张晓瑛激动地说道。 在现代山地大猩猩可是比大熊猫还要珍稀的物种。 “部落?他们也是人类吗?是野人?”卫靖问道。 “不是人类,但是属于人类的近亲,是这个世界上基因最接近人类的动物,跟咱们人类的基因相似度达到98.8%,所以智商很高,相当于六岁孩子的智商了,一不小心它们就有可能变成人类,走,卫五哥,咱们去它们旁边悄悄观察一下。”张晓瑛说道。 “不对,它们好像在准备迎敌。”卫靖说道,对这大猩猩空前感兴趣起来。 “迎敌?大猩猩都是一头成年公猩猩带着几头雌猩猩跟他们的孩子生活,实行一夫多妻制,成年的雄性大猩猩会被赶出群体,由于体型庞大,一般它们也没有什么天敌。”张晓瑛说道,眼睛盯着屏幕,啥也没看出来。 “它们的敌人好像是另一群猩猩,数量更多,而且似乎身形更小。”卫靖说道。 “天啊!不会是黑猩猩吧!如果是黑猩猩山地大猩猩可打不过它们,这是更加聪明的一种类人猿,它们可是已经进化到懂得使用工具了的!卫五哥,进化论说咱们人类跟动物的区别就是从使用工具开始的。”张晓瑛说道,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可以目睹一场类似于尼安德特人跟早期智人之间的一场争斗。 “开始进攻了!那些个子小的果然聪明,从三路包抄,有几个还带着棍棒。”卫靖饶有兴趣地说道,“它们发动进攻的时机也选得极好,贝贝你看大块头的那方似乎有一个母猩猩正在分娩。” “真的是,黑猩猩有时候会抓大猩猩的幼崽吃掉,太可怕了!卫五哥,咱们快过去吧!”张晓瑛吸着气说道。 “好!”卫靖说道,他对这所谓的人类近亲很是感兴趣。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黑猩猩跟大猩猩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大猩猩家族一败涂地,地上横七竖八倒着猩猩们的尸体,有五六具之多,有黑猩猩的也有大猩猩的,但是大猩猩家族只剩下雄性大猩猩还在苦苦支撑保护着正在生产的雌猩猩,两头大猩猩身上都有很重的伤,而黑猩猩还有二十几头在围攻它们,飞行器降落的时候,雄性大猩猩正好轰然倒地,黑猩猩正想一拥而上撕扯它。 飞行器的突然出现吓到了黑猩猩群体,加上张晓瑛又打开手电爆闪功能,别看黑猩猩作战凶猛,其实胆子也是很小的,一下子就作鸟兽散。 “真是够惨烈的,这雄性大猩猩不枉为男人。”卫靖说道,心中对那头雄性大猩猩拼死护住妻儿感到很是敬佩,许多男人可未必能做到这一点,它若是自己逃命是有可能活下去的。 “它们还不算人,卫五哥,我去瞧瞧那头母猩猩去,好像小崽子还没生出来呢!”张晓瑛说道,那头母猩猩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受伤太重,小猩猩的胎头已经出来了,身子却还留在产道里。 “好。”卫靖应道,打开舱门,护着张晓瑛出了机舱,那些黑猩猩的战斗力可不弱,他又捡了一些枯枝点燃拿在手中。 是不是人,就看它们怕不怕火了。 张晓瑛也捡了一根长长的枝条,她可不敢贸然靠近大猩猩,虽说大猩猩其实是性情非常温和的动物,从来没有咬死过人类,最多也就是雄性大猩猩会驱赶人类离开它的地盘,雌性大猩猩更是面对人类只会趴伏在地,但是现在它们刚刚经历了惨烈的打斗,把自己误认为是黑猩猩一掌拍过来也是够受的。 “我来。”卫靖说道,拿过张晓瑛手中的枝条,那些黑猩猩大概吓得狠了跑得老远,一时半会不敢过来,他对这雄性大猩猩也挺忌惮的,这头雄性大猩猩看起来个头不比他矮多少,但身躯却几乎是自己的两倍大。 “没死,应该是力竭了,伤的都很重。”卫靖说道。 “我帮母猩猩把小猩猩拉出来。”张晓瑛说道,跑回机舱从急救箱拿了一双手套戴上,才小心翼翼地靠近母猩猩,按压它的肚子,轻轻把小猩猩挤出来。 这个过程雄性大猩猩跟雌性大猩猩一直都看着她,但是它们显然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猩猩毕竟是大猩猩,生命力很顽强,小猩猩出了母体,马上就动了起来,张晓瑛把它放在母猩猩怀里,它竟然很快就吃起奶来。 趁着这个空挡,张晓瑛检查了一下母猩猩的伤口,却发现它的伤口太多了,而且她也没有救助野生大猩猩的经验,贸然行动反而容易引起伤势恶化,反而是野生动物有它们自己独特的疗伤方法,没准自己不管它还有可能活下去,雄性大猩猩也是一样。 “走吧贝贝,咱们只能做这些了,它们能不能活着只好听天由命。”卫靖说道。 “嗯。”张晓瑛应道,想从雌猩猩身边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袖子被雌性大猩猩的手指勾住。 她想把袖子拉出来,大猩猩却勾得更紧,而且喉咙还发出了“轰轰轰”的声音,脸上还现出着急的神色,简直跟人类表情一模一样。 “我要走了,你好好养伤,把孩子养大成人……成猩猩。”张晓瑛柔声对雌性大猩猩说道,又扯自己的衣袖。 大猩猩急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用另一只手把自己怀里的小猩猩一把扯开递给张晓瑛。 张晓瑛愣住了,这是母猩猩在向自己托孤吗?可她也不会养大猩猩啊!而且这还是一头雄性小猩猩,以后会长成庞然大物的—— 一想到自己身边时时跟着一头银背大猩猩,那画面太美张晓瑛都不敢想。 “这大猩猩果然是跟人类很相似,竟也知晓我们走后那些黑猩猩很有可能会回来,因此宁愿把孩子交给咱们也不愿让孩子被黑猩猩吃了。”卫靖在一旁说道。 张晓瑛一听小猩猩会被黑猩猩吃掉,双手下意识就接过小猩猩,小猩猩吃了几口母乳也在安静地睡觉。 张晓瑛一接过小猩猩母猩猩就松开勾住她袖子的手,可见这是一只智商很高的母大猩猩,说不定小猩猩也遗传了它的高智商,起码不会随地大小便吧! 张晓瑛在心中自我安慰道。 “卫五哥,那咱们只能又多养一只大猩猩了。”张晓瑛对卫靖说道。 “养吧,别让他们家绝后了。”卫靖说道,一开口就是古代人传宗接代的思维。 “那往后你就是他爹我就是他娘了,你给他取个名字吧!”张晓瑛说道。 卫靖有些无奈。 “总不能让它也跟着姓卫吧!那日后咱俩的孩子还得喊他一声‘长兄’?”他说道。 张晓瑛一下子乐了。 “那怎么办?”她笑着问道。 “像京京那么喊咱俩就行了,这里是非洲,就喊他‘非非’罢。”卫靖说道。 “嗯,这名字好,朗朗上口,非非,跟着哥哥姐姐回去喽。”张晓瑛小心地托着小猩猩的身子走向机舱门,提前结束了她跟卫靖雄心勃勃的环球之旅。 第六百三十章 值得 三个月后,一个浩大的船队航行在大洋上,船队中由海军舰队的船只打头,后面跟着载人运货的普通船只,大大小小的船只超过了三百艘,远远望去蔚为壮观。 “爹爹,我们去的是什么地方?”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问道,她家原本是在桂郡,她爹是桂郡主薄,如今被派到海外疆域,她们的船只是行驶距离最远的那一批,也是这些船只中最大的一批船只。 “去咱们的新家。”新上任的郝知州答道,其实他自己也不能完全准确地说出要去的地方,他是第一批赴美洲任职的官员,跟他同一批的一共有五人,都是年富力强有一定执政经验出身一般的官员。 当然,他手上有一份舆图,这是绝密文件,连家里人也不可以看到,图上有他的辖区范围,还有他们这次远航的航线图。 “爹爹,我喜欢在海上航行。”另一个稍小的孩子说道,这是郝知县五岁的儿子。 “我也喜欢,我还喜欢到岸上,那些岸上的人跟咱们大乾的人很不一样。”女孩说道。 “不光人不一样,连鱼都不一样,果子也不一样。”男孩说道。 “树木也不一样,地里种的庄稼也不一样。”女孩说道,姐弟俩你一言我一语“咯咯”笑着对答。 “孩子们真是开心呢!只怕到了地方有的他们哭的。”郝夫人低声对跟在她身边的吴妈说道。 郝夫人嫁给郝知州属于家中为她榜下捉婿,原也算是嫁到一个好夫婿了,郝知州按部就班一步步升迁,眼看着前程大好,却不想一纸调令她们一家就要离开家乡远赴海外。 “夫人放宽心,听说安阳公主也一起前往美洲,若是她在,总不会太差罢。”吴妈说道。 “可这般远的路,朝哥儿只怕受不住。”郝夫人看着在床上睡得香甜的小儿子说道。 小儿子才两岁多,她既不放心留他自己在家给公婆教养,也不放心夫婿撇下她跟孩子们赴任,这又不是在华夏本土,她若是想去了随时可以,这可是遥远的海外,她实在想像不到自己带着孩子万里迢迢坐船出海是一种什么境况,因此还是咬着牙带着孩子们跟着夫婿走了。 “爹爹,那是什么?”趴在窗口上的大儿子郝鹏突然指着海面说道。 “好好看!”大女儿郝芳也惊呼。 “快看!大家快看!大船!”甲板上的水手也激动地喊道。 “果然有这般的大船,想不到我竟然有亲眼目睹的一日。”有人喃喃道。 但甲板上更多的是屏息敛声的人更多。 郝夫人跟吴妈对视一眼,也一起从舱房的窗户看出去,只一眼她们就说不出话来。 只见离他们的船只一段距离的海面上,一艘美轮美奂的大船正稳稳地行驶在她们的船只……不,是行驶在她们的舰队旁边,她们从没想过竟有这般巨大的船只,不,大倒不是问题,她们听说大乾如今可以建造巨大的船只,主要是这艘船太美了,船身竟然是浅蓝色的,跟澄澈的海水似乎融为一体。 “去请船长,可知晓这是什么船?”郝知州吩咐身边的随员,他是这艘船上最重要的乘客,他们一家是船长重点关照的对象,这艘怪船不远不近跟在舰队附近,虽然不像有恶意,可在海上行舟却不可不防。 船长很快赶来。 “禀大人,此船应是安阳公主所乘的‘希望号’,据传定海侯爷与安阳公主夫妻情深,公主会随着侯爷所领的舰队出海,只是草民亦未曾亲眼目睹过‘希望号’,只是听到些许传闻而已。”船长说道。 他听到的传闻还包括海龙王曾经邀请定海侯夫妻去他的龙宫做客,有人亲眼看见这‘希望号’潜下海底不见了,想来除了海龙王邀请,还有什么船可以潜入海底又浮起来的? “原来如此!”郝知州说道,他没见过这位传说中连海龙王都敬几分的定海侯,但他见过定海侯的爹,他算是少年得志,说起来他的品级比定海侯的爹还高一级呢! 但人家的儿子女婿都威震华夏,一个在大洋上纵横四海,一个在陆地上所向披靡,他自己的辖区便在卫将军的防区内。 这般的船只自然不是大乾可以建造出来的,郝大人还是明白这一点的,关于定海侯一家的来历他多少也听说一些了。 “下一个补给点是锡兰港,今日下晌便到,明日下晌启航,郝大人可要上岸瞧瞧?”船长问道,如今各处港口都建得极好,他们的船只到港后一日之内便可补给完毕。 “要的,孩子们喜欢看洋景。”郝大人说道。 这个时代的“洋”字并不代表先进的意思,反而是未开化的代名词,因为华夏本土的人出了洋后见到的事物都非常原生态。 “好,到时草民再安排熟悉当地的水手带着您和公子小姐去逛逛。”船长说道。 “多谢费心!”郝知州说道。 这艘“希望号”一直跟着舰队到了锡兰港,郝知州的两个孩子一直都盯着它看,生怕它消失不见了,连上岸看洋景都不太想去。 第二日郝大人又带着孩子们到岸上逛了大半日,在开船前一个时辰回到了船上,却发现舱房有人在等着他们一家。 “你们是……”郝大人看着等他们的一男一女疑惑问道。 “禀大人,我二人是‘希望号’的工作人员,也是安阳公主的随员,这是我二人的工作证件,您请过目。”来人中的女子说道。 郝大人接过这名女子手中的工作证,看看上面的照片又看看眼前的人,心中惊异不定,不明白公主的随员怎么就找上了自己。 “姐姐,公主真的在‘希望号’上吗?”还没等郝大人问来人为何等他,他闺女郝芳已经问道。 按说孩子也不小,知晓不应该随意打断大人的谈话,怎奈孩子们对“希望号”实在是太好奇了。 “是的,公主就在‘希望号’上,我二人也是公主派来邀请郝夫人和孩子们到‘希望号’与她一起前往美洲,当然,这个邀请是在郝大人与夫人同意之下。”知夏微笑着说道。 郝大人和郝夫人不敢置信地看着知夏,郝芳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不然她就要喊出来了! “知夏姑娘,这是真的?”郝大人强装镇定问道,其实心中很是激动,他家朝哥儿实在是太过幼小,虽说他们的舱房条件不错,但在海上长时间颠簸其实他心中也不太有底,那“希望号”巨大无比,看着就稳当许多,孩子如果可以坐着“希望号”前往美洲自然少吃许多苦。 郝夫人心中也“砰砰”直跳,她想到的是“希望号”既然是公主的船驾,那各种条件自然比自己现在所坐的船好上许多,这船上舱房就是再好,总也有诸多不便。 “自然是真的,接你们的小艇就在旁边,不过只邀请了夫人跟孩子,也可以带一名女性随员。”知夏说道。 “带吴妈!”郝夫人马上说道,她的三个孩子都是吴妈帮着带大的,离了吴妈她可头疼了。 “好的,除了洗换衣裳别的都不必带,夫人收拾一下便随我和刘护卫登舰罢!”知夏微笑道。 “太好了!太好了!”郝芳再也忍不住,跳起来跑进舱房收拾自己的衣裳去了,郝鹏却还楞楞的不明白姐姐为什么高兴成这样。 “多谢,请知夏姑娘替我转达,下官感谢公主体恤,万分感谢!”郝知州向静静地停泊在远处的“希望号”方向遥遥行了一礼。 “夫人一会便可以见到公主。”知夏微笑说道。 “是,是,我糊涂了。”郝大人又说道。 “安阳公主感念大家远赴万里为华夏稳固疆土,她也想在力所能及之下为大家提供些许方便。”知夏说道。 郝夫人跟吴妈很快收拾好行囊,跟着知夏坐上了停靠在旁边的小艇,这小艇也极漂亮,艇身是纯白色的,上头盖着透明的玻璃,能坐十个人,他们这些人坐在上面绰绰有余,也不见小艇怎么动,就看见那名刘护卫双手扶着一道类似牛角的把手小艇就往“希望号”驶去,没一会就到了。 越是离“希望号”近,越是被这艘船震撼,即便是郝夫人这样的成年人也一样神迷目眩,几人在知夏的指引下迷迷瞪瞪上了“希望号”的舱门,发现被接到“希望号”的远不止她们一家,只要是到美洲的大小官员甚或最普通的工作人员的随行家眷都被接上了,宽阔的门厅站满了人,大家都是既兴奋又紧张。 “好了,咱们人到齐了,夫人小姐公子们,我简单给大伙介绍一下‘希望号’潜航舰,这是一艘具备了很高科技的舰船,船上的一切都不是什么法力神通,这一点大家牢记就行,在船上主要由机器人给大家服务,如果迷路了就按一下你们自己身边长这样的按钮,尽量不要单独行动。好了,现在安排房间。”知夏说道,按了墙上一个按键,只见左侧走廊出来了一排……大伙都不懂这是一排什么,只见这一个个长得都一样,下方一块离着地面大约两寸的平板,平板上一根圆柱子,圆柱子顶着一块斜着的像黑色镜子似的东西。 “三零一号舱室,郝夫人一家。”知夏说道,伸手指向郝夫人,一个方才走出来的怪东西移动到郝夫人一家面前,圆柱上顶着的斜面镜子上出现了数字“301”,一个怪怪的声音响起:“主人您好,我是您的航海管家,现在让我们互相认识一下,请您介绍一下我的小主人们。” 吴妈差点没晕死过去,这个怪模怪样的东西竟然会说人话!郝夫人的反应好一些,但也紧张得心跳加速,她咽了一下唾沫想说话却一时不知晓该说什么。 “你就是机器人么?”站在郝夫人旁边的郝芳好奇地问道,她死死按住弟弟的手不让他伸手去摸这个会说话的东西。 “是的,我是机器人,您应该就是我的小主人了,您可以称呼我为301,好了,我已经认识您五位了,你们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301,请主人们跟随301到舱房。”301机器人说道,开始往前移动。 郝夫人此时大脑似乎停止思考,只知道跟着301机器人前行,吴妈抱着朝哥儿紧紧跟在后面,大家也顾不上打量四周,只记得走过一道长廊,进了一个四方箱子,从箱子里出来后又走了一段长廊才到了她们的舱室门前。 舱门一打开,两个孩子都不由得惊呼出声,只见屋子里的一整面墙都是玻璃,从玻璃看出去碧海蓝天美不胜收。 这跟郝夫人想象中的舱室完全不同,这比她以往住过的宅子都好得多得多,看着屋里崭新的厚厚的地毯,她甚至不敢踩上去。 “主人们请进,301号舱房由一个主客厅带三个卧室和一个起居室组成,每个房间都有单独的洗浴间,配有四维映像系统,每日三餐您可以到主餐厅享用自助餐,也可以告知301您希望享用的食物,您只要说‘需要点餐’即可,餐厅的机器人会为您送餐到房间。”301机器人说道,自己先移进了舱室。 郝夫人犹犹豫豫,郝芳郝鹏却不管这么多,迫不及待跟着301进了舱室,连朝哥儿也下地欢快地跑了进去,郝夫人也才走了进去,吴妈却还在犹豫,不知晓自己算不算这怪东西口中的主人。 “吴妈快进来!”郝夫人说道,把自己脚上的鞋子脱掉,不想踩脏地毯,吴妈也把自己的鞋子脱了拎在手上。 “主人,您的鞋子可以放在鞋柜里,鞋柜有自动清洁杀菌功能,里面的备用鞋子也可以使用。”301说道,郝夫人发现墙上出现了一个矮柜,里面整齐地码着大小不一的鞋子。 郝夫人和吴妈把自己的鞋子放在下层的空位上,却不敢拿出里面的鞋子来穿。 到了晚餐时间,大家一致同意到主餐厅吃自助餐,因为公主也会到餐厅跟大家见面,但是餐厅里食物的丰富美味程度还是让大家出乎意料之外,即使这样,想到在普通船只上苦哈哈航海的自家夫君,大家都很节省,吃多少拿多少,半点都不浪费,而且安阳公主也跟她们吃同样的食物。 就这样,坐着“希望号”航行了一个半月,途中孩子们在船上学会了游泳等各项游戏,最让孩子们期待的是由公主亲自驾驶着一个透明的潜艇带着到海底看鱼,运气好的郝芳郝鹏那一批孩子还见到了比潜艇还大的蓝鲸跟着他们一起游动。 到了目的地后,收拾衣服准备上岸时,郝夫人对吴妈说道:“就算到美洲再苦,坐了‘希望号’这么久也值得,不然孩子们这辈子哪里有这般机遇。” “可不,小公子都胖了,还结实了许多。”吴妈笑着说道。 第六百三十一章 接触 张晓瑛是坐空天飞行器过来的,即使她的“展望号”潜航舰比她穿越之前世界上最豪华的游艇还要先进舒适,她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坐着它慢慢地移动,为了方便自己出行,她已经取得了手动驾驶空天飞行器的资格。 之前卫靖跟张晓瑛坐着空天飞行器刚刚回到京城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兵部一纸调令调到了北美。 卫靖干脆也没等他的黑旗军乘船抵达,跟张晓瑛先坐着空天飞行器又回到了北美洲,两人还是一个护卫也没带,因为带的人多了原始部落的人反而会紧张,不利于他们的接触。 然而张晓瑛跟卫靖坐着空天飞行器低空巡航整个北美大陆时发现,这里的人烟远比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非洲中南部还要稀少,其实也不奇怪,非洲中部地处热带地区,动植物繁多,又不会遭遇北美大陆那种极寒暴风雪和热带飓风的极端天气,总能靠采摘和狩猎苟住繁衍生息。 而在北美大陆,整个部族好不容易繁衍了几百人,就像张晓瑛跟卫靖第一次见到的苏族部落,但是一场寒流或是一场飓风可能就给扬了。 按照现代的考古,直到公元六百年才陆陆续续有人来到北美东部的林带地区种植栗子树,虽然玉米作为农作物在公元前就已经出现在中美洲,但是当时的玉米种子并不适宜北部寒冷的气候,直到公元八百年一个叫“霍普韦尔”的部族才尝试耕种玉米,但也经常被洪水和泥石流冲毁他们的玉米地。 直到公元1200年以后,这些种植玉米的人开始有意识地修建水渠围坝等灌溉设施,玉米南瓜等农作物才开始成为主要粮食。 有了足够粮食,人口便会爆炸式增长,类似我国清朝的人口增长也是得益于美洲玉米红薯的引进,人口从明末六千多万增长到四亿,翻了六倍多,但是直到十七世纪欧洲人踏足北美洲之前,经过了几百年时间,北美洲大陆上的原住民也只有五百多万,张晓瑛怀疑现在北美洲人口都不足两百万,卫靖则以他专业的军事眼光来看结论是都不到一百万。 游牧民族本来人口就少,何况北美大陆上的原住民连游牧民族都远远谈不上,而且靠着双腿狩猎,捕获猎物本就不容易,再加上北美的气候可以采摘的植物又稀少,甚至原住民根本不把这些采摘植物看在眼里,他们为了让野牛的数量更多,不惜放火烧掉森林灌木,以便这些土地长出更多适合野牛啃食的草类植物,吸引更多的牛群前来,部族也就更容易捕获野牛作为生活物资。 没有人,哪怕修条路都修不了,这也是为什么文明产生的前提是大量人口聚集的原因,可是这么大的一片区域就这么点人,也就难怪北美大陆一直处于原始部落的状态。 张晓瑛还特意到现代考古认为在公元1000年左右有一处两到三千人定居的一个区域,这里已经是整个北美大陆当时人烟最密集的地方了,也就是那个首先在北美种植玉米的部族所在地,结果到的时候他们的一个村落遇上雪水融化带来的泥石流,把庄稼地都冲毁了不算,村子一半的人都被冲走了,张晓瑛手上牵着的原住民小女孩是被她的父母合力送上一棵树桠得以幸存,但是家人都没了,部落里幸存的人家都自顾不暇,谁都不愿收养小女孩。 就在他们吵吵嚷嚷时张晓瑛跟卫靖坐着空天飞行器出现了,原住民照例大惊失色,而卫靖一眼就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各处晃悠了这么久,张晓瑛跟卫靖已经很清楚怎么跟这些原始部落里的人沟通了,虽然双方语言不通,但加上手势和表演多少都能搞清楚对方的意思,只是费些心思力气而已,看着眼泪汪汪惶恐不安的原住民小女孩,张晓瑛心一软又收养了她。 到今日,小女孩已经跟她一起生活了四个多月了,已经会说一些大乾官话,也认得了不少字,张晓瑛怕她不记得自己部族的语言,让她每天都教自己一些她们部族的语句,原住民当然也会起名字,小女孩的名字就是“枝桠上的花骨朵”,可见她的父母真的很疼爱她。 张晓瑛便唤她“朵朵”,朵朵主动喊张晓瑛“姐姐”,张晓瑛松口气,让她给一个小人当妈她还是很有压力的,这跟给非非当妈可大不一样。 跟她一起生活的还有非非,让张晓瑛出乎意料的是非非极其好带,两个月前什么奶都喝,两个月后什么杂粮都吃,而且都是自己进食,虽然喜欢挂在张晓瑛身上,但是都被卫靖或者是护卫扒下来让它挂自己身上,其实它出生几天就能自己爬行,府里的小朋友最喜欢非非的就是二蛋,两小只经常一起去爬树,到了现在非非已经非常习惯跟人类相处,张晓瑛怀疑它是不是也以为自己是人类。 而朵朵跟非非大概是同病相怜,两小只呆一起的时候总是异常安静,朵朵打开书本读书认字非非就静静地坐在她旁边陪她,张晓瑛曾想把朵朵留在京城上幼儿园,无奈她明显不适应,总是自己一个人躲在一边,连吃饭都不敢跟小朋友坐一起,张晓瑛只好到哪都带着她。 此刻码头上停泊了接近两百条船,这里原本就是自然条件优越的天然良港,有天然河流通往内陆,且河流入海口淤积极少,全年不冻,将成为大乾海军驻美洲大陆的第一座军港基地。 而且这里由于靠近世界上最大的淡水资源五大湖区,与同纬度的其他地区相比,气温冬暖夏凉,非常适宜来自华夏本土的人们居住,现在正是春夏交替时节,不冷不热,这第一批拓荒者登陆的时机正好。 卫靖接到调令后,把他的亲兵和护卫用空天飞行器分了五批运到北美大陆,用木头建了一批营地,又请张晓珲调动了十艘留驻中美洲的海军舰船从直布罗陀海峡开进地中海,把之前留在阿拉伯半岛北部和直布罗陀的黑旗军接到北美洲。 因为连接地中海和红海的运河已经开始动工,直布罗陀的港口也在开建,这一带的各方势力都不敢轻举妄动,大乾舰队开进地中海晃了一圈后更是纷纷表示要和气生财搞建设,主动给华夏工程项目提供人力物力,当然大乾也不白拿他们的,该给钱给钱给物的给物,此时大乾的军事实力已经成为维护世界和平的基石。 而且由于阿齐兹听说大乾如今需要石油,便主动邀请未来集团的石油开采公司商讨合作事宜,毕竟他们那里石油开采虽然简单,可采出来用不掉那就是自找麻烦,而提炼石油分解成各种工业原料靠他们自己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于是未来工业集团拥有了第一个境外的能源基地,严明昊跟孙晓芸的婚期只能又往后推半年,孙晓芸现在是未来集团的财务总监,手下也管着上百号人,邺城火车通车后还把她娘亲接到了京城请人照看,她跟严明昊属于日久生情,但是胡娘子第一天跟她相处就十分喜欢她,只不过因为自己儿子的身份不敢奢想,毕竟当时只求活命了。 可如今严明昊已经成了大乾工业界举足轻重的人物,去到哪里的郡县考察当地的第一把手都亲自陪同,差不多是大乾最忙的人了,好在现在有了空天飞行器,他不需要把时间浪费在路上,工作效率大大提高,张晓瑛都会根据他的工作安排调整自己使用空天飞行器的时段,毕竟她乘坐空天飞行器主要是为了游山玩水和跟卫靖见面。 从船上下来的人经过张晓瑛身边时都好奇地看着她,多半是没想到在离华夏几万里之外的地方还能看到一个大乾本地打扮的小娘子,虽然这小娘子还领着一只猴,可大乾耍猴的人又不是没有。 太奇怪了,不是说这里是荒蛮之地吗?他们又是第一批从华夏本土出发到达此地的大乾人,为何会有大乾小娘子比他们更早在此出现呢? 有胆子大的小朋友问张晓瑛:“小娘子,你是我们大乾人吗?” “是呀!”张晓瑛笑咪咪答道。 “你来这里多久啦?”小朋友又问。 “比你们早几个月。”张晓瑛答道。 “你住哪里呢?”小朋友又问。 “住小木屋里。”张晓瑛又答。 “此地又野人吗?”小朋友又问。 “没有野人,有原住民,这个小娘子就是原住民。”张晓瑛说道。 “可她跟我们长得一样啊!”小朋友好奇地看着朵朵说道,他如今见多识广,已经可以辨认出不同人种了。 “是长得差不多,因为他们的祖先就是一万多年前从大乾出发到了此地。”张晓瑛耐心地解释道。 事实上人类就是倾向于跟自己长得类似的人相处,比如美国作为一个多种族国家,幼儿园里什么颜色的小朋友都有,但是小朋友们总是会天然地跟自己颜色一样的小朋友玩,从不会搞混,从历史上看,种族融合大多是个惨烈的过程。 “我们可以跟她玩吗?”小朋友又问。 “自然可以,不过她会讲的大乾话不多,你需要有多点耐心。”张晓瑛说道,又问朵朵:“你想跟他们玩吗?” 朵朵腼腆地点头,毕竟是小朋友,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就放松多了,小朋友总是愿意跟小朋友玩的。 这一带因为黑旗军的提前到来已经修建成了小有规模的营寨,女人和孩子的住处肯定是足够的,虽然只是木头房子,居住条件比不上“希望号”,但还是比住在普通船只上舒服,而且营寨也用木头修建了高大的围栏,对普通人来说,哪怕是一头野牛也很危险的,何况林子里还有熊瞎子,也不排除会有对外来者怀有敌意的原住民。 朵朵跟小朋友们一起玩去了,非非也跟着过去,更多的小朋友也聚拢过来,卫五六吩咐旁边的一名护卫:“跟上,别让非非伤了人。” 护卫忙跟上去,这小猩猩别看个子不大,力气可不小。 “郡主,要上公主的船看看吗?”卫五六问道。 他家公子听说郡主要来,想要给郡主吃点新鲜的,带着人去打猎这会还没回来呢! “晚点去,这会码头上忙。”张晓瑛摇头说道,她站在岸上远远看着“希望号”,仍旧觉得不像真实的,那些原住民看到了只有更敬畏的份。 她正使劲往停泊在远一点的舰队旗舰上搜索,希望可以看到自家亲哥,却听到营寨响起了警戒的号声。 “不好!”张晓瑛马上往营寨大门方向赶,这个号声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瓦农部落的首领林中野狼正带领着部落里最强壮的十五名勇士和部落巫师——他的妻子鹂,往这个在他们眼里极其高大坚固的营寨走来,他们已经悄悄观察几个月了,这些人并没有跟他们抢猎食物,仅是偶尔出去打猎,而每次这里有人出门打猎定然是那巨大的飞鸟到来之时。 这些人想来是不走的了,不然他们不会建造这般坚固的房子,为了避免跟这些人发生冲突,林中野狼决定主动向这个看起来强大又神秘的邻居示好。 之所以他们觉得这些人强大,是因为他们发现这些人手中的工具可以轻而易举把一棵大树放倒,而神秘则是由那只大鸟带来的,他们已经确认了,那大鸟每回都带来同一名女子,他们便认为这名女子是这个强大部落里的巫师。 巫师总是更有智慧的人,于是他们把自己部落的巫师也带来,希望两个部落之间的巫师可以友好沟通。 然而他们走出林子后,却远远地看到海上停满了大船,远处更有一艘防若是海神乘坐的船一般。 他们惊呆了,以至于其中两名抬着作为见面礼的鹿掉到了地上,惊动了巡逻的黑旗军士兵。 好在黑旗军士兵被要求绝不轻易开枪,警戒号响起后瓦农部落的人下意识想跑,但他们忍住了,以他们狩猎的经验来看,跑了反而更危险。 巡逻的黑旗军士兵只有三人,双方隔着四十多米互相警惕地打量,但很快黑旗军就有更多士兵出来。 张晓瑛急急跑过来,担心双方发生冲突,以她的经验来看,原住民不会主动攻击比自己强大许多的对手,他们一定正确可以判断双方的实力,就怕黑旗军士兵擦枪走火。 “郡主,您不能靠得太近,危险!”卫五六挡在张晓瑛面前说道。 眼前这些野人……不对,原住民身材高大,腰间只围了一块皮子,虽说这般装扮的人他们跟郡主在那巨港也见过了,可郡主毕竟是未婚小娘子,多少都会为难的罢。 “并不危险,他们是来示好的,你看他们抬了三头鹿,这是要给咱们的,在原住民眼里鹿是非常珍贵的食物,但他们一拿就拿了三头过来。”张晓瑛摇头说道。 眼前的原住民是典型北美大陆上的原住民,身材高大威猛,肌肉发达,其中一个头上带着羽冠,应该是部落首领,而且还是因为要来做客才戴这么隆重的羽冠,不然打猎时戴这样的羽冠可不方便。 “跟在我后面,不要拦我,不用担心,我穿了防刺服。”张晓瑛对护卫们说道,慢慢地向原住民们走了过去。 第六百三十二章 海神 前面缓步走来的年少女子面容宁静美丽,带着微微的笑意,让人觉得格外安心。 但瓦农部落的人仍旧不敢放松警惕,毕竟这名女子后面跟着好几个凶神恶煞般的男子,他们手上那黑乎乎的物件看着就不一般。 张晓瑛慢慢走到离原住民六七米的位置停下,双手交叉两个手掌轻贴自己的肩膀,再缓缓展开双臂手掌朝上伸向原住民的方向,这是一个向对方表示完全信任的手势,张晓瑛做出来优美舒缓,甚至带着神圣感,再配合她脸上的微笑,任谁都不会觉得她有恶意。 瓦农部落的巫师鹂也从她的族人中走出来,她没像那些男子那般完全裸露上身,而是套着一块画着花纹的兽皮在身上,她头上也带着羽冠,脖子上挂了好多串兽牙串成的链子,脸上也画着隆重的纹饰,相比之下,张晓瑛的着装实在是过于随意,她决定下次要见原住民时起码戴个花冠,脸上也贴几片花钿。 但她不知道她的装束在原住民眼里已经是非常美的了,光是头发整整齐齐在头上挽一个发髻就已经是不得了的,再加上她为了见卫靖特意穿了颜色娇艳鲜嫩的衣裙,对原住民来说就像花朵幻化成人一般,因为他们只在花卉上见过这般的颜色。 鹂相信自己的判断,这名美丽的少女一定不会让她身后的男人伤害他们,她走向这名少女,也向她一样做了同样的手势。 两名女性朝着对方做着同样的手势,周围的人都屏声息气,虽然张晓瑛跟卫靖已经跟这块土地上的原住民有过不少接触,但这样比较正式的接触还是第一回,而且还是原住民的主动接触。 张晓瑛这也算是给大乾士兵做了一回示范,她向这名女性原住民走过去,轻轻握住了她的双手,两人相视而笑。 相互接触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自我介绍,张晓瑛把手指回自己说道:“安平,我是安平。” 然后又伸向原住民女子问道:“怎么称呼你呢?” 这种公开场合她一般都是自称自己的郡主封号,这个时代人们不会直呼女孩子的闺名。 原住民女子一时不懂张晓瑛的意思,张晓瑛对卫五六几个护卫说道:“你们一个个走过来喊我一声。” 于是卫五六等人一个个走到张晓瑛面前行礼喊道:“属下见过安平郡主!” 张晓瑛:……! 没办法,她只好又自己对原住民女子自我介绍:“我是安平,安平郡主。” 原住民女子恍然,微笑喊道:“安平郡主!” “对对对!怎么称呼你呢?”张晓瑛高兴地点头。 “我是‘鹂’,鹂鸟的‘鹂’。”鹂对张晓瑛说道,怕她理解不了就发出了一连串鹂鸟的叫声。 她发出来的声音实在太逼真了!张晓瑛惊愕地看着她,她想起了自己去看过一个美洲萨满巫师艺术家的表演,其中一名女性表演者可以惟妙惟肖地模仿大自然的各种声音,包括各种鸟兽的叫声。 “鹂鸟?”张晓瑛问道,重复女性原住民的发音,同时用手掌做了一个飞翔的动作。 鹂也高兴地点头,又转身指着林中野狼说道:“他是狼。”接着又发出了一阵狼嚎,这狼嚎的逼真程度简直让人以为她就是一头母狼。 艺术家呀! 张晓瑛作为一个曾经的合唱团领唱,太明白发出这样的声音需要怎样的天赋了,但她也没有伸出大拇指点赞,因为没搞清楚原住民伸大拇指的含义,万一误会就不好了。 她只能频频点头夸赞,跟着那名原住民女子走向那些原住民男子,在那名原住民女子的介绍下一一向他们打招呼,把手伸过去让他们握一下自己的手。 这个过程在卫五六他们看来是极其危险的,他们紧张地握着枪柄,双眼紧紧盯着那些原住民的举动,直到张晓瑛邀请这些原住民进入到营寨。 “你们放松点,不用紧张,他们是来做客的,人家还拿了礼物过来,要有待客之道。”张晓瑛对卫五六等人说道,又给原住民介绍卫五六等人。 来来回回的,大家都放松下来,张晓瑛跟原住民女子手牵着手往营寨走去,她能感觉到原住民女子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毕竟黑旗军士兵身上总是带着些煞气。 张晓瑛让卫五六他们不要靠得太近,让原住民可以跟在自己身后,她明白这些原住民之所以敢前来都是基于他们对自己的信任。 林中野狼看着对方部落的巫师跟自己的妻子牵在一起的手,心中颇觉自己的这一步走对了,这样的部落他可不想得罪他们成为敌对的双方,若是这样他定然是斗不过他们的,最后只能是离开这片林子另寻居住地。 但他们世代居住于此,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熟悉无比,另外寻找居住地又需要费尽周折,最麻烦的是孩子老人也许就会因为过于劳累死在半路上。 这么做是需要勇气的,这一点在离这座营寨越近他感觉就越明显。 到了营寨门前,鹂按照习惯先向张晓瑛展示见面礼——三头驼鹿,这三头驼鹿有一头雄鹿尤为巨大,长着一个分叉众多的鹿角,显示它的年龄已经不小,需要八个人一起抬,另外两头体型体型就小了很多。 驼鹿作为鹿科中最大的鹿,生活在北美洲的公鹿大多数都在一千四百斤以上,身长达到两米六,肩高也超过一米六,比大多数犀牛都高,可见体型有多巨大,一般原住民抓到这么大的动物都会原地切割成小块才带回家,但是他们为了表示诚意把这么大的一头鹿抬到了营寨,张晓瑛觉得很感动。 “这是我们今日在陷阱中捕到的鹿,献给安平郡主,这个鹿角可以挂在屋子中,它的皮可以做保暖的衣物,肉可以食用,现在让狼先分解它们。”鹂慢慢地对张晓瑛说道,一边说着一边做手势。 “太感谢了!辛苦了!请狼动手吧!”张晓瑛把手放在自己心脏部位说道。 这时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有刚刚从船上下来的人,男女老少都有,郝大人一家也在其中,虽然旅途劳顿,但一上岸就见到了当地土人,他当然不能错过了解他们的机会,日后他的工作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跟这些土人相关的,怎么和这些土人打交道朝廷也出台了相关工作指导原则。 由于华夏移民的到来不可避免的会侵占到这些土人的生活区域,影响他们获取食物的数量,工作守则要求首先保证土人的温饱问题,帮助他们提高生产效率,抚民为上,尽量取得他们的信任。 林中野狼听了鹂转述的张晓瑛的意思后,让抬着鹿的部落勇士把鹿放下来解开,然后他自己蹲在雄鹿身边低声说道:“兄弟,我很抱歉杀死你,对你的勇气、速度和耐力,我深感敬佩,感谢你为我的族人奉献了自己的生命。” 接着他虔诚地抬手先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再按到雄驼鹿的双眼中间,接着就拿出一把石刀,先剖开雄鹿胸腹部位掏出它的心脏,放在鹂手上的大片树叶上,鹂随即把雄鹿的心脏双手捧给张晓瑛。 张晓瑛连忙接过还留着血的雄鹿心脏,这头雄鹿应该是被击晕了,还没死透,那心脏渗出来的血正往地上滴去。 已经有机灵的士兵跑到厨房拿来碗盆,卫五六挑了一个白色大碟子双手托着说道:“郡主,给属下罢!” 张晓瑛把雄鹿心脏放到这个碟子上,雪白的碟子绿色的叶子暗红的心脏形成了强烈的视觉效果。 “搬张大桌子过来。”张晓瑛说道。 鹂本来想示意张晓瑛吃一口驼鹿心脏的肉,可看到张晓瑛白净得简直透明的脸,想到那上面糊上血就觉得不好,因此也只是微笑着看张晓瑛把雄鹿心脏连着叶子一起放到了瓷碟上,而且她还发现那个瓷碟非常精致。 士兵们很快搬来了大桌子,这也是他们来了以后做出来的简易桌子,十分的原生态,但即使是这般原生态的桌子也比直接把驼鹿心脏放在地上有仪式感,显得张晓瑛分外珍惜这份礼物。 张晓瑛从卫五六手中接过驼鹿心脏放在桌子正中,这时候林中野狼已经把驼鹿脑袋分割下来了,他有意要在邻居部落面前展示自己精湛的技艺,断口处分外整齐。 这个驼鹿脑袋就不能端给张晓瑛了,它巨大的鹿角超过两米,足有六十斤,张晓瑛明显拿不动。 但有人拿得动,林中野狼把鹿头端起来,犹豫着要递给谁,鹿头也是珍贵的物品,要由有身份的人来接收,但围在少女巫师身边的人明显不是有身份的人而是保护她的人。 就在此时围拢着的人群分开一条道,一名男子走向他们,人们纷纷向这名男子做出双手护握的手势,而这名男子只是微微点头。 林中野狼马上感受到了这名男子的强大气场和危险,他不由得握紧了石刀。 卫靖回到营寨,发现他媳妇儿跟船队都到了,又听士兵报告郡主在接待客人,而客人是当地原住民,他的心稍稍有些紧张,不过却也不是太担心,这些原住民总是很容易就喜欢上他媳妇儿,而且经过跟这些原住民一段时间的接触,他发现这些原住民远比旧大陆的人们善良淳朴,即使面对野兽也并不嗜杀。 张晓瑛发现林中野狼变得紧张,目光警惕地看着自己身后,她转身看过去,不由得有些无语,也不知道卫靖是怎么回事,明明也没长着三头六臂,原住民对他的态度总是不如对自己的好。 “卫五哥。”她轻声唤,又对鹂介绍卫靖的身份,“他是我的未婚夫卫五公子。” 等卫靖走到自己身边的时候伸手去拉卫靖的手,又轻轻把头靠在卫靖的前胸以示卫靖跟自己的亲密关系。 张晓瑛的这个举动效果立竿见影,林中野狼一下子放松了许多,鹂也马上就明白了张晓瑛的意思,微笑着伸手轻抚卫靖的手臂,同时示意林中野狼把鹿头递给卫靖。 “这是鹂,他是林中野狼。”张晓瑛又给卫靖介绍,名字都是重复原住民的发音。 卫靖忍着自己想把张晓瑛揽紧怀里的冲动,只握紧她的小手,对这名原住民女子的举动不以为意,明白她这是向自己示好,但他却是不能回触对方的,只是对她行了一个拱手礼,他知道原住民中有些女子的地位比男子更高,眼前这位显然就是这种情况。 他转头看向对面的男子,从他的头冠看出来他的身份,便也向他行了一礼,嘴里说道:“幸会!” 林中野狼忙把鹿头递给身边的一名原住民男子,也学着卫靖的样子给他行了一礼,才把鹿头递给卫靖。 卫靖郑重接过鹿头,把它放在一个铜盆里摆在桌子上,显得庄严肃穆,气氛一下子就出来了。 过完了这道程序,林中野狼开始快速地肢解这头雄鹿,原住民男子也帮着他一起动手,很快这头雄鹿就被肢解完毕,内脏骨肉放了好几大盆。 到了这时候献礼品的活动算是结束了,来而不往非礼也,卫靖邀请林中野狼和鹂等人进到营寨,双方都需要加深对对方的了解,这个部落他一直也在留意,知道他们一直在暗中观察营寨,他出去狩猎时也有意避开他们的活动区域。 林中野狼跟卫靖并排走在张晓瑛和鹂的身后,张晓瑛和鹂仍旧互相牵着手,他们进了营寨,迎面就是空天飞行器,不光是原住民,就算是许多刚刚坐船登陆的大乾人也对空天飞行器好奇不已,许多人都围着空天飞行器议论纷纷。 “安平郡主,你是坐着它从天上下来的吗?”鹂问道,手指着空天飞行器,又指向天空,再指向张晓瑛。 “是的。”张晓瑛微笑点头。 “太神奇了!”鹂把手轻轻放在自己头顶,摇着头表示不可思议。 卫靖想直接把原住民们带进了中军大帐,其实就是一个大点的木头房子,在北美大陆也没有什么军事机密,中军大帐中间有一个巨大的木头桌子,四周摆着长条凳,平时是卫靖和黑旗军军官们吃饭的地方。 但是林中野狼表示自己想到海边看看,他刚刚虽然一直忙着肢解驼鹿,但一直惦记着海上的那艘怪船。 他们自己当然也是有船的,毕竟此地靠海又有大河,只是他们的所谓“船”仅仅是用树皮制成,虽说可以让好几代人使用,但只能坐几个人而已,刚才他们看见的大船实在太让他们震撼了。 这当然没问题,卫靖跟张晓瑛本来也要到码头上迎接张晓珲夫妻俩,这时候船上的普通乘客也差不多都登岸了,码头上看起来乱糟糟的,但其实乱中有序,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大概要住的是什么样的地方。 原住民们好奇地看着这些人带着的行李,这一批到来的人中主要是建城的工程师和各类工匠,还有未来工业集团的大批工程师和工人,随着他们到来的还有各种大型机器和机床。 当然一起来的还有经验丰富的农业专家,他们会仔细考察当地的气候水土,尝试种下各种庄稼,最后选取最适合这一带的庄稼种类教给当地人或者是随后迁来的大乾人耕种。 同时下船的还有各种牲口,牛马驴羊骡子猪鸡鸭鹅,这些牲口万里迢迢来到这里,每一头每一只都很珍贵。 工匠们一登陆就把车子组装起来套上骡马运送物品,所有这一切让林中野狼和原住民们大开眼界,他们倒不像中美洲的玛雅人那般害怕这些大型牲畜,毕竟他们猎杀的野牛跟驼鹿个头比这些牲畜都大,他们好奇的是这些牲畜乖乖地被人们驱使,当骡车经过时他们总是停下脚步看个仔细。 张晓瑛跟卫靖也不催他们,陪着他们在好比集市一样的码头闲逛,原住民们觉得处处新奇,大乾人对他们同样也感到好奇,但是看到张晓瑛跟卫靖亲自陪着他们,便也不敢轻视这些连衣服都不穿的原住民,跟他们眼神对上的时候也点头微笑以对,让原住民感觉到他们的友善,他们虽然并不认得张晓瑛跟卫靖,但是看到他们身边跟着的护卫也能猜到他们身份不凡。 等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了海边,却看到那艘漂亮的大船上有人正在离开,离开的人正是张晓珲跟萧元锦,等他们上岸朝张晓瑛等人走过来的时候,鹂忍不住问张晓瑛:“那两人是海神吗?” 不然这般的神物如何会是凡人能坐的呢?其实她也觉得坐着空天飞行器降临的张晓瑛不是凡人,只是张晓瑛太平易近人了,让她不由得把她当成了凡人而已。 她问的时候表达海神时是双手指着大海做了一个广大的手势,张晓瑛以为她问的是她哥嫂是不是从遥远的地方来,于是乎微笑点头。 得了,张晓珲跟萧元锦彻底成了海神夫妻。 第六百三十三章 生辰 天空乌云压顶,一场大雨眼看即将来临。 然而工地上一派繁忙景象,人们仍旧加紧施工,没有人想要停工去避一避雨。 这是因为安阳公主萧元锦不同意先修建她的公主府,而是坚持先修建医院和孩子们上学的学校,她自己则带着护卫侍女们住在一下大雨就有漏水危险的木屋里。 学校可不仅仅是给孩子们上课的地方,由于这些孩子跟着父母离开家族来到陌生的地区,而他们的父母都很忙,为了避免孩子无人看管发生危险,华津的第一所学校是寄宿制的,为了让孩子们可以健康快乐安全地在学校度过每一天,学校的建筑宽敞明亮,各项运动设施很齐全,因此占地面积也不小,工程量也就不小。 华夏在美洲大陆上的第一座城镇取名“华津”,这是钦天监取的名字,钦天监的老先生中先生小先生们在第一批登陆的大乾人还没到达之前,就已经坐着张晓瑛驾驶的空天飞行器从京城一路飞到北美大陆,在北美大陆上空绕了好几个圈,又拿着罗盘坐着船顺流而上在登陆点附近探测了一个多月,结合近现代此地建城的经验教训,跟工部下属的城市规划设计院商讨出来好几个建城方案,最后选出了一个各方都满意的一个方案,现在的华津城就是按照这个方案建设的,商业港口军港基地各归其位相辅相成,城区与河流相得益彰,带有几分华夏北国水乡的意境。 “娘娘,皇上来了。” 皇后宫里,卫皇后正拿着一张单子发愁,有宫女禀道。 “知晓了,备茶。”卫皇后说道,起身走出去迎接皇帝。 “我瞧你怎么愁眉苦脸的,不是要给央央准备生辰礼让安平带过去么?想带什么给她装就是了。”皇帝说道,他如今私底下说话也不爱称“朕”了,这有见大臣时才会称“朕”。 “陛下,要不您下旨让大郎把央央带回京城过生辰吧!反正他们回来也就半个时辰。”皇后说道。 “为何?我瞧定海侯府也没准备央央生辰的席面啊!这会子也来不及了。”皇帝说道。 他倒也不是怪定海侯府没给他孙女办生辰宴,孙女在哪自然就是在哪办。 “席面什么的倒是小事,就是您瞧瞧她如今住的屋子像话么?”皇后娘娘拿出几张高清照片递给皇帝,这是萧元锦在华津城的住所,木头墙壁茅草屋顶,也就比行军打仗临时建的大营好一些。 “她不是一直就住这般的屋子嘛!我瞧着这院子比两个月前还宽敞了一些。”皇帝说道,听说张大郎让孙女住到那潜航舰上,孙女却说要跟大郎一起体验生活,这也没法子。 “往日是往日,如今她不是满了十八岁了嘛!”皇后说道,心中很不是滋味。 “这有啥,满了十八岁就大了一岁,不是更能吃苦了嘛!你啊!就是太疼孩子,当年咱们出去打仗可没她们这般的条件。”皇帝说道。 皇后忍不住给他翻了个白眼。 “当年咱俩不是没成亲嘛!”她没好气说道。 “这有何妨,那大郎跟央央也不是今日才成亲,这不也住了好几个月嘛!”皇帝答道。 皇后有些小烦躁地挥挥手,屋里伺候的宫女都退了出去,皇帝看她的举动越发迷惑了。 “这是又怎么了?”他问道,感觉有些不妙。 “央央跟张大郎今日该圆房了,可陛下您瞧他们住的屋子当新房像话么?”皇后说道,手指点着照片上的茅草屋,只觉心酸难忍,她堂堂大乾皇后的孙女,洞房之夜竟然要在茅草屋里度过! 皇帝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 “阿瑶你说什么,什么叫‘今日该圆房’了,他们不是早就洞房了么?”皇帝皱眉说道,眼睛紧紧盯着皇后的脸,不放过一丝表情。 他身为皇帝三宫六院,最是明白男人不跟女子上床的原因,张大郎难道竟是在自己面前演戏? 他又想起张德源说的那句,“您总不能下旨让他洞房”,这话可是活生生再现了,这让他不由得生出怒气来! 这回可不是他逼着张大郎娶孙女的,他既娶了孙女又这般晾着她是何居心? 毕竟是几十年夫妻了,皇后一看皇帝的表情就知晓他生气,忙解释道:“您先别急,不是您想的那般,他俩没圆房实则是因为大郎爱重央央。” “爱重央央怎么不愿跟她圆房?”皇帝说道,只觉得这话骗骗无知小童可以,想骗他可没门。 “大郎可没有不愿跟央央圆房,只是要等到今日,按他们的说法年满十八岁才正式成年,陛下,大郎对央央如何您还不清楚吗?为了央央他可是连自己命都能不要。”皇后说道。 皇帝的表情缓和下来,也是,自己这完全就是关系则乱,这现代人就是穷讲究,这时再看那座茅草屋想到是孙女的洞房地点便就左看右看都不顺眼了。 “可也不好为了让他俩洞房就下旨让大郎离队回京一趟啊!”皇帝也很为难,让驻外将领回京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不管是为了孙女的生辰还是洞房这理由显然都不是太充分,不然日后史书记载这一道旨令时写的是:“定海侯与安阳公主婚后多月仍未圆房,上忧之,故于安阳公主十八岁生辰召二人回京城令圆房。” 那这笑话便永世流传下去了。 夫妻俩大眼瞪小眼,不约而同感到了一丝无力。 “只怕张大郎自己也不忍央央在这般的茅草屋子圆房罢。”皇后说道。 “那不行,他张大郎得快快些给我生个曾外孙,屋子要盖暂时来不及了,把床跟被单运一套全新的过去,御花园的花都采了送过去布置屋子,即便是茅草屋也给它装扮成花房。”皇帝大手一挥说道。 “床倒是不必,上回我已经托安平运过一趟家具了,被褥倒是可以送全新的,不然那块儿地要啥没啥的。”皇后说道,吩咐宫女到御花园采花。 然而此时的张晓珲跟萧元锦并不在华津城,而是站在南极冰原上一大片的帝企鹅旁边,这些帝企鹅因为从没见过人类,完全无视他们。 虽然他们都在华津城,但是他们并不能天天见面,张晓珲跟将士们住在军港里,萧元锦则住在城区,两处相隔有十多里,两人要七八天才能见上一面。 但今天是萧元锦的生日,张晓珲早早就把工作安排好,特意把今天空出来陪她过生日,他们成婚这么久以来,还真没有哪天是纯粹地只顾着他们自己游玩,不是陪长辈就是陪小辈,或者是张晓珲回到城区萧元锦又有事情要忙,毕竟来到距离华夏这么遥远的地方,大家多少都有些水土不服,医护人员都特别忙。 再加上要给原住民们开展牛痘疫苗接种,给他们派发一些预防伤寒的药包,预防监测各处的传染病,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还有虽然正式的学校还没盖好,但孩子们已经需要有人看护读书,因此虽然简陋,寄宿学校也已经办起来了,朝廷有政策,华夏外疆的孩子上学食宿学费全免,这一点也吸引了许多人家移民。 而且随着原住民跟移民渐渐熟悉起来,他们也经常成群结队地出到林子外面到移民聚居地看热闹,看到学校的小朋友在棚子里排排坐着吃饭很好奇,老师们也会给些食物他们的孩子,比如煎饼花卷甜馒头之类。 对于绝大部分的食物都是肉食的原住民来说,这些食物口感好,比他们的食物更有滋味,他们便也想交换些这样的食物回去给孩子吃,但是老师们会告诉他们在学校可以免费吃,他们便也有人把孩子送来上学了,一开始是一两个,后来孩子回部落说喜欢学校,到后面几乎整个部落的孩子都来了。 学校也不勉强,喜欢来就来,不喜欢来回去一段时间也没事,毕竟原始部落的人一下子进入华夏这样成熟的文明不会太适应,孩子来上学也不要求他们学会读书算数,只要学会一些大乾官话可以跟移民孩子交流就已经算是成功了。 一传十,十传百,瓦农部落也有亲友在别的部落,他们便也前来试探一番,把他们的猎获带来到华津城里的商店换布匹粮食,瓦农部落的首领林中野狼前来做客那一回张晓瑛给他们回赠了一批生活用品,有成捆的棉布、剪刀、针线、锅碗瓢盆、油灯火柴,还送给鹂一条大大的颜色艳丽的真丝围巾,鹂喜欢得不得了,可见不管是原始部落还是古代社会亦或现代潮女,大围巾都是最容易俘获女人心的单品。 这些物品瓦农部落的人从不吝啬展示给他们来访的亲友,女人们对针线尤其感兴趣,古代小小的缝衣针也是我国对外贸易的重要商品,而且价格昂贵,在草原牧区需要一头牛换一根针,随着丝绸之路运到海外就更贵了,因为制作一根针需要七十二道工序之多,当时全世界只有我国能制针。 跟卫靖一样,萧元锦也是最喜欢看奇奇怪怪的动物,张晓珲先带她到新几内亚的科莫多岛上看科莫多龙,也就是科莫多巨蜥,在现代科莫多巨蜥虽然只剩下不到六千只,但这时候科莫多岛上可是随地可见,这种长达三米留着长长口水的丑陋巨蜥让萧元锦觉得毛骨悚然,而且他们到的时候刚好看到三头巨蜥在抢食一头野猪,在他们面前上演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巨蜥搏斗场景,跟鳄鱼打架不同,巨蜥搏斗可是会高高站立起来的。 看完了科莫多龙又到新洲看巨大的恐鸟,此时的新洲虽然南北两岛都已经有不少大乾的移民,但也仍有许多荒僻之地,张晓珲选择的降落地点也都避开居民区,他们摸到一个恐鸟的巢穴,张晓珲拍下了萧元锦抱着巨大恐鸟蛋的照片。 “这些企鹅太可爱了,大郎哥,要不咱们带几只回华津城吧?”萧元锦看着一大片足有好几万只憨态可掬挤成一团还在不停移动的帝企鹅说道。 “不行,咱们不会养,帝企鹅需要生活在零下温度的环境中,而且它们这会在孵蛋,小企鹅很快就出生了,反正咱们来一趟容易,下个月咱们再来看小企鹅。”张晓珲说道。 “它们为啥使劲挤在一起?”萧元锦好奇问道。 “它们在孵蛋,为了保暖就只能挤在一起,而且这里的都是公企鹅,母企鹅到四十里地外的海里觅食去了,因为她们怀着蛋的时候一个多月都没有进食。”张晓珲解释道,“走罢,太冷了。” 张晓珲牵起萧元锦的手离开,虽然他们穿上了空天飞行器上的保暖服,但这时候正是南极最冷的时候,他们也不能呆太长时间。 随后夫妻俩又到了火烈鸟的栖息地,观看几百万只火烈鸟同时起飞的壮观景象,虽然火烈鸟一直在迁徙,但在导航上可以轻易找到它们的踪迹。 大半天下来萧元锦心满意足,两人回到华津城萧元锦的住所时不出意料之外热闹非凡,席面已经摆上了,在新大陆讲究不了太多规矩,即使寿星婆不在家,大家仍旧该吃吃该喝喝,反正大家都猜到他们夫妻俩撇下大家过二人世界去了,吃完饭京城过来贺寿的人还得连夜赶回去呢!这里可没有多余的屋子让这些娇生惯养的夫人小姐们留宿。 来人都是跟萧元锦关系亲近的人,她们都是坐着张晓瑛的“空天二号”过来的,大皇子妃跟李岚都来了,还有萧元锦的表姐妹堂姐妹们,她们都是第一回坐空天飞行器,也是第一次到北美洲,兴奋又好奇,都想法子赖着不想走。 随后夫妻俩又到了火烈鸟的栖息地,观看几百万只火烈鸟同时起飞的壮观景象,虽然火烈鸟一直在迁徙,但在导航上可以轻易找到它们的踪迹。 大半天下来萧元锦心满意足,两人回到华津城萧元锦的住所时不出意料之外热闹非凡,席面已经摆上了,在新大陆讲究不了太多规矩,即使寿星婆不在家,大家仍旧该吃吃该喝喝,反正大家都猜到他们夫妻俩撇下大家过二人世界去了,吃完饭京城过来贺寿的人还得连夜赶回去呢!这里可没有多余的屋子让这些娇生惯养的夫人小姐们留宿。 来人都是跟萧元锦关系亲近的人,她们都是坐着张晓瑛的“空天二号”过来的,大皇子妃跟李岚都来了,还有萧元锦的表姐妹堂姐妹们,她们都是第一回坐空天飞行器,也是第一次到北美洲,兴奋又好奇,都想法子赖着不想走。 长辈们给萧元锦祝寿时都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笑,萧元锦一直都有些莫名其妙,等送走她母妃等人回到她的住所时才明白,她的卧室摆满了各色鲜花,还有串起来的花串挂在窗框上,梳妆台上,床架上,床上还用同色的花朵摆了两个同心圆,这一定是安平的手笔,原本看起来这间小木屋显得芬芳雅致,然而梳妆台上那对热热闹闹燃烧着的红烛属实是破坏了屋里的意境。 萧元锦看到这对红烛就马上明白了长辈们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笑表达的意思,小脸一下子烧得通红。 冯嬷嬷笑咪咪对她说道:“公主,侯爷还在陪客,老奴先伺候您洗浴罢。” 张晓珲回房时,也对屋里的鲜花很是意外,看到红烛也愣了一下,冯嬷嬷退出去时还特意说了一句:“今日侯爷跟公主去了这么远也乏了,早些歇着罢。” 但是张晓珲没注意冯嬷嬷说的是什么,他走向拿着梳子坐在榻上梳着头发的萧元锦,拿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轻吻了一下低声说道:“央央,等我。” “嗯。”萧元锦应道,她的脸早就红的像淡粉色的水蜜桃,张晓珲不敢再看她,转身走进了洗浴间。 张晓珲从洗浴间出来后,萧元锦拿着一块大毛巾走向他想帮他擦干头发,张晓珲却一言不发就把她抱上了床,他压抑得太久了。 床幔放下,萧元锦紧张得微微发抖,张晓珲克制着自己轻轻安抚她,慢慢地解开她的衣衫。 今晚才是他们真正的洞房花烛夜,在北美大陆上的一个简陋的茅屋里,两个深深相爱的人终于把自己彻底地交付给了对方,巨大的幸福淹没了他们的那一刻,他们互相低唤着对方,紧紧相拥。 第六百三十四章 反应 清透见底的海水里被折射的阳光变幻出七种颜色,成群结队的热带鱼在珊瑚礁中快速游动,这里是地球上最顶级的浮潜圣地,在一片由珊瑚礁圈出来的圆形海域中风平浪静,在这里浮潜会遇上海豚鲨鱼黄貂鱼这样的大型鱼类,当地的土著擅长潜入海底捡拾珍珠,在人工养殖珍珠技术出现之前这里是唯一的天然黑珍珠出产地。 离海岸两百多米的浅海上有六栋排成圆弧的茅草屋,其中五栋稍小的围着中间一栋稍大的,在海滩上可以通过木板桥去到任何一栋茅草屋里,不消说,类似建造水上茅屋这种吃饱了撑的事情自然不是当地人干的事情,毕竟这里人烟稀少,大家不必挤到海里住。 “贝贝,喜欢吗?”卫靖微笑问道,他在两年前就已经在想要给张晓瑛一个意外惊喜,让人去选了好几个地方,最终还是选择了此地。 当然,后来改到这里还是因为他们如今有了空天飞行器出行方便,不然这样的屋子他原本是打算在崖州岛上盖的。 “太喜欢了卫五哥!你怎么想到跑这里盖这种水上屋呢?”张晓瑛惊喜地问道,忍不住踮起脚在卫靖脸上快速地亲了一下。 “护卫!”卫靖低声提醒她,随着张晓瑛出落成了一个明媚动人气质迷人的小娘子,他越发注意不在人前跟她亲近,当然,在人后他也非常克制。 张晓瑛无语,以前卫靖动不动把她抱来抱去,两人还骑着一匹马跑了多少回了,不都是有护卫在么? 她转头往身后的护卫们看过去,就见他们都东张西望,反正就是没往她跟卫靖这个方向看。 “你说过,来到大乾以后最遗憾的就是没来这里住上一晚水上屋。”卫靖又说道。 “啊?我说过吗?”张晓瑛说道,她倒是曾经把这里定为蜜月度假地点,只不过她在现代连男朋友都没有,结婚更是遥遥无期。 “说过的,你还说要在新洲置地建宅,因为新洲离这里近,坐船过来方便,我也在新洲给你买了一块带海滩的地,你想盖什么样的宅子都行。”卫靖答道。 “你买了多大的地?”张晓瑛问道,新洲的地倒是不贵,普通人去开荒就算是自己的,像卫靖这样自己不去开荒又想拥有土地所有权就需要给朝廷付钱买地。 “一万顷,那片沙滩跟后面的那座山都买下来了,景色甚美。”卫靖说道。 “一万顷……是多大?”张晓瑛对大乾的面积单位没有概念,她自己又不买地,更不种地,实在想象。 “相当于五十万亩。”卫靖说道。 张晓瑛愕然。 “咱们买这么多地……干嘛?”张晓瑛说道,现在工业园用地有公司出面去买,她向来都不管这些事情,至于买地种粮食那就更不会了,她家的地都种不过来啊! “啥也不干,就放着,若是你喜欢就把周围的山头都买下来,变成你的私家森林花园。”卫靖说道。 张晓瑛心中感动,看来女人都差不多,最容易被男人的大手笔打动。 “卫五哥,不用给我买了,我知晓你待我好。”张晓瑛柔声说道。 “你喜欢就好。”卫靖说道,伸手把张晓瑛被海风吹到鼻子上的一缕发丝拂到耳后。 “嗯,既然来了,咱们下海浮潜去。”张晓瑛说道,说来也是想不到,她拥有了潜航舰以后几乎没用过,反而是空天飞行器用得最多,而且虽然她把浮潜装备都放在随身背包里随时准备下海玩一把也没机会,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去试一下,不然枉费了卫靖的用心。 “好,咱们先到水上屋。”卫靖说道,从卫五一手上拿过他跟张晓瑛的背包,交代护卫不要跟过来,便牵着张晓瑛的手走上木板桥。 “卫五哥,这些水上屋是什么人过来建的?”张晓瑛问道,这些屋子看起来坚固得很,不可能是当地土著人建的。 “大乾的工匠带着人建的,如今大乾也有部分人移民到了此地,这一片岛屿上的火山灰的泥地很肥沃,他们开荒种什么收成都很好,平日也是他们维护这些屋子。”卫靖说道。 “这么好的地方没必要拿来种地,开发旅游让他们靠旅游景点过活还好,咱们成立一个旅游公司,把这一带好好开发,挣的钱用来维护生态,避免生态被破坏,卫五哥你觉得怎么样?”张晓瑛问道。 虽然这一带早就有南岛语族的人们居住,毕竟人数不多,对岛屿环境的影响不大,但是华夏移民过来如果人数一多就难说了。 “也好,咱们回去好好规划这事。”卫靖说道,他现在也不忙,有空陪张晓瑛折腾。 两人走进了中间最大的一栋水上屋。 “盖得真好,比我哥嫂在华津住的茅草屋好多了。”张晓瑛夸赞道。 “木材不一样,在华津的茅草屋是砍了木头直接用,这些板材是在新洲运来的,本来就是处理好了准备当房梁的木头。”卫靖解释道,华津的茅草屋一部分是他的手下建的,他很清楚。 “这一栋屋子就这么大,得运不少木材啊!”张晓瑛说道。 “以后咱们还有孩子,还得有照看孩子的下人,盖小了住不下。”卫靖说道,“这是你的屋子,我住这间。” 他打开一个房间的门,又指了一下对面的屋子。 张晓瑛总觉得这屋子的式样有些眼熟。 “卫五哥,这水屋是不是照着现代的哪个酒店的房间设计的啊?”张晓瑛问道。 “对,借鉴了一下,现代人的水屋设计还是很科学的。”卫靖说道。 “太舒服了!我太喜欢了,卫五哥,你费心了!”张晓瑛给了卫靖一个大大的拥抱,进房间换衣裳去了。 卫靖没有回抱她,看着她走进房间关上房门,微微笑了一下也转身进对面的房间换衣服去了。 按说他们现在是未婚夫妻不能住在同一栋屋子里,但这里毕竟荒僻,张晓瑛又没带侍女,他实在不放心她自己住一栋屋子,这栋水上屋大小房间一个有八间,护卫们就住在外面的屋栋里,但是一会张晓瑛要下水,护卫们需要回避,也就不会跟过来了。 卫靖换衣服快,很快就出来了,他不怕晒,只穿了一条泳裤,上身穿着一件军中的背心,虽然男子下水一般是不穿上衣的,但在小娘子面前赤裸上身显然是不得体的。 张晓瑛也换好了浮潜衣,她怕晒,浮潜衣拿的是从肩膀包到脚踝的,而且这潜航舰提供的浮潜衣穿在身上特别舒服,就跟没穿衣服似的,但是张晓瑛特意选了纯黑的,只在腿部腰侧拼了两道暗红条纹,就算是护卫过来也没有走光风险。 “卫五哥,我好了。”她怕卫靖等久了,打开门说道,又转身拿浮潜面罩,但是转身回来却看到卫靖像只呆鸡一样看着自己。 “卫五哥?”张晓瑛喊了卫靖一声。 卫靖反应过来,脸一下子通红,而且心脏跳得厉害,还尴尬地转过了身子。 妈呀!这是出了哪门幺蛾子? 张晓瑛从没见过卫靖脸红成这样,而且还一副做贼心虚的鬼样子。 她走过去站到他面前,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脸颊问道:“卫五哥你怎么啦?” 卫靖浑身僵硬,咽了一口唾沫,艰难地说道:“我没事。” 可是他的脸还更红了,连脖子以下都跟着红起来。 张晓瑛以为他过敏了,顺着他发红的皮肤往下看,自己也愣住了。 难怪他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还转过身子呢!原来是有生理反应了,可自己明明也没露出哪里啊!这不包的挺严实的嘛!而且卫靖经常跟着自己出入赤身裸体的原始部落,还没锻炼出免疫力吗? 卫靖暗恨自己竟然在张晓瑛面前出了丑,觉得这是对她的亵渎,可他一看到她优美纤长玲珑有致的身姿大脑就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对不起,贝贝,我……” 他也不知晓该跟张晓瑛说什么好,但是他的嘴唇被张晓瑛的小手按住了。 “卫五哥,咱们成亲吧!你等了我这么久,难为你了。”张晓瑛轻声说道。 要不是因为爱上了自己,卫靖的孩子都可以上幼儿园中班了。 卫靖愣了一下,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贝贝你说什么?”他一下子把脸转回来,忘了自己的尴尬处境。 “我说,咱们成亲吧!回去就成亲,先发电报给夫人让她先做准备。”张晓瑛说道。 古代成亲男方需要做的准备工作比女方多很多,一般都是婆婆亲自操持。 “我娘早就准备好了,贝贝可你不是没到十八岁吗?”卫靖说道,还是不敢确定。 “还有四个月就到了,卫五哥你还能多等四个月吗?”张晓瑛问道。 “能等!就算四年也能等!”卫靖答道,使劲点头。 “那就再等四年?”张晓瑛问道,脸上的笑容娇俏又妩媚。 然而卫靖回答她的是一个长长的几乎让她窒息的拥吻。 “贝贝,”他哑声道,“我这就给我娘发电报。” “快!五公子急报!马上呈给夫人!”卫国公府的门房举着电报脚步匆匆赶到主院大门,把电报递给主院外值守的丫鬟说道。 丫鬟一听是“急报”,什么也不问接了就往里走。 “娘,我听说央央都有身子了,那地方能养孩子嘛?”卫婷对卫国公夫人说道,因为她的嫂子弟妹们都不在京城,孩子们也都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她也就时不时的回府陪陪卫国公夫人说话。 “这么快就有身子啦?”卫国公夫人惊讶道。 “哪里还快,她跟张大郎成亲不是一年多了嘛!再怀不上该有毛病了。”卫婷说道。 卫国公夫人看了自己闺女一眼问道:“几个月啦?” “两个多月,大皇子妃接到电报时我刚好也在跟她一起制作手工精油皂。”卫婷说道,“成亲一年多才怀上,也不算快的了,还是因为他们夫妻俩聚少离多,听说张大郎以往总要五六日才回城一次,央央怀孕后回的勤一些了。” 什么一年多,明明是去年七月安阳满了十八岁才圆房,到今日也不过是才过了半年时间,这都怀了两个月了。 不过卫国公夫人什么也没说,只是想到自家儿子不由得暗叹一口气。 偏偏卫婷哪壶不开提哪壶。 “娘,张大郎比五郎还小三岁都快当爹了,五郎跟安平的亲事也该准备了吧?”她说道。 亲弟弟都快成京城笑柄了,一般这么大的公子哥就算因为种种原因没能成亲,可人家都有侍妾或是通房,总不会像她亲弟弟似的光棍一条。 “我早就准备妥当了,连帖子都写好了,他们哪怕后日成亲我都能马上办起来,可这不是张家没开口么?”卫国公夫人说道。 “他们没开口咱们就开口啊!总不能一直这么拖下去,安平也不小了啊!”卫婷说道。 “咱们是觉得不小了,可人家说自己还没成年呢!”卫国公夫人想到萧元锦新婚之夜没圆房的原因郁闷地说道。 卫婷还想说什么,门外丫鬟禀道:“夫人,五公子急报。” 卫国公夫人跟卫婷同时站了起来,什么事需要发急报呢?他们这些驻外将领的家属最怕的就是收到“急报”这种东西了,多半没什么好事。 卫婷强装镇定接过丫鬟手中的电报纸打开,快速浏览一遍,又仔细看了一遍,不由得喜笑颜开。 “娘!五郎说他要跟安平成亲了,请您跟开始跟张家走仪程。”卫婷笑着说道。 “真的?”卫国公夫人又惊又喜,“安平同意了?”她还不忘多问一句。 “自然同意了,今日是休沐,安平不是跟他在一起嘛!”卫婷说道,一般休沐日张晓瑛都会去北美大陆一趟,同时带去各种物资,她也跟着去过两回。 “太好了,快去请刘叔,哎呀!我的靖儿终于要成亲了!备车,我这就去定海侯府,哈哈哈哈……”卫国公夫人开心得哈哈笑道,她多少年都没有这般没形象地开怀大笑了。 第六百三十五章 婚啦 五个月后的八月二十六,宜嫁娶,张晓瑛还没睡醒就被人从床上拖起来。 “瑛姐儿,今日你出嫁,可不能赖床。”陈灵秀摇着张晓瑛的肩膀要把她摇醒,不然张晓瑛总是赖到最后一刻才起床,以最快速度洗漱吃早餐。 张晓瑛一下子睁开眼睛,觉得自己五个月前跟卫靖说要成亲的话时一定是昏了头了! 这几个月她被人不厌其烦地告知婚礼上需要注意的细节,又因为她没有贴身侍婢,萧元锦派了自己的得力助手知夏回来给她使唤,现在也正站在她的床边给她录像呢!她准备把张晓瑛大婚这一天从起床开始录到洞房,她也是这么给自家公主录像的。 人家知夏可是精通各项业务的专业人士,张晓瑛实在不好意思使唤她,但是张芙蓉已经跟卫五六成了亲,按理是不能陪着她到夫家的了,张芍药倒是合适,但一般陪嫁丫鬟得有两个才叫好事成双,而且张芍药是她老妈的生活秘书,事情可不少,也是只能在婚礼上充数的,婚礼后跟着张晓瑛回门了也会留在张家。 这么看起来,张晓瑛大概是大乾最寒酸的郡主了,不光陪嫁丫鬟是充数的,连嫁妆也少的可怜,昨天仅仅是送了婚房的家具过去,而且还只是卧室的家具,要不是说新婚的家具必须要全新的,大伙都觉得还不如不换。 因为卫靖主卧室原本的家具是名贵的檀木家具,而张晓瑛的嫁妆家具是樟木做的,这还是陈灵秀在接收萧元锦婚礼后问了一嘴张晓瑛成亲要什么木材的家具时张晓瑛坚持的,她最怕蟑螂,可没听说红木家具可以防虫。 因为卫靖跟张晓瑛的婚礼,卫国公府在外驻守的儿子们都一家家的回来了,当然都是卫靖开着空天飞行器去接的他们,不然现在火车没修通靠走路那就得一两个月才能回到京城。 罗夫人也跟着卫豫罗思维夫妻俩来参加婚礼,罗思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第二个孩子是儿子,刚刚一岁,虎头虎脑肉呼呼的,大女儿则天天吃饭睡觉打弟弟,卫国公夫人对这两个孩子既喜欢又头疼。 皇后也趁着卫靖的婚礼把昭阳公主召回京城,是张晓珲去接的他们一家,刚把萧元锦跟侍女护卫们送回京城就又出发了,因此这些日子京城百姓经常可以看到空中飞行器降落又起飞。除了这些有血缘关系的家人,还有卫国公府多年的亲密战友老部下们也要回京参加婚礼,毕竟这是卫国公府时隔多年的一次大事,卫靖自己本身在军中的影响力也不小,他们都是提前一个月就开始赶路回来,即便是卫国公府说了会安排空天飞行器接他们也谢绝了,毕竟没有亲眼看见这玩意怎么升空,大多数人都是心中没底的。 不用空天飞行器去接的还有北胡王妃穆多尔一家,因为铁路已经修出邺城离北胡王城很近了,大草原上修铁路远比在山区修容易得多,这回莘庄的父老乡亲也不用接,他们也要自己坐火车到京城。 因为火车的便利显而易见,如今各州郡为了先在自己的辖区修铁路那是吵的不可开交,虽然不能面对面吵,但如今大伙都懂得利用广播电台造势,纷纷写文章到电台发表,从历史地理经济发展各方面论证本地区修建铁路的必要性。 总之卫国公府的这一场婚宴也算得上是京城的一大盛事,但毕竟不是天家人成亲,戒严什么的肯定是没有的,广播电台的报道也带上了几分八卦的狗血味道,从他们大概在哪里认识怎么认识,认识以后一起经历了什么事情,到最后他们俩被描述成了相扶相持的一对战地鸳鸯,一个在前方奋勇杀敌,一个在后方救治伤员等等等等,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东西都不是他们自己身边的人报料,基本都是说书先生根据各种事件发生的时间线脑补出来的。 张晓瑛也没空管广播电台那帮子小编导怎么编排她跟卫靖的八卦,只要不是太离谱也就随他们去了,连接亲过程她都懒得管,她觉得卫靖等了自己这么多年,他来迎亲了那就欢欢喜喜跟着他走好了,张家人也是这么想的。 可研究院那帮子年轻学者们可不这么想,他们憋足了劲要在卫靖接亲的时候给他好看,提前一个月就由周乐浦牵头设计怎么给卫靖下套。 对于这个曾经被家长拿来鞭策自己的别人家孩子,他们怎么会放过出一口恶气的机会,至于为什么说是“曾经”,也就是因为卫靖迟迟没有成婚,最后沦为了反面教材,要是家长们再拿卫靖来打压孩子,被打压的只要说一句“那我也二十三岁以后才成亲”,家长都会马上换一个打压工具。 现在定海侯府的大门前就竖着一块好几块黑板,每一块黑板上都写着一道数理化大题,难度从大学一年级到研究生水平不等,黑板前守着研究院所的学者们,大家胸有成竹摩拳擦掌,要狠狠打击卫靖的气焰。 他们才不会跟卫靖比试什么兵法武艺,开玩笑呢!跟大乾第一战神打架,他们又不是皮痒嫌自己腿脚太灵活,至于他们身为文人跟卫靖一个武夫比试什么吟诗作赋,那就显得他们太欺负人了,当然,大黑板上出的题其实也挺欺负人的,可大伙不是都不太明白嘛! 虽然官府没有戒严,但从卫国公府一直到定海侯府的一路上,看热闹的百姓也都自动自觉站在街道两侧,毕竟卫靖在他们心中一直都很有分量,加上卫靖在京城的时候不多,大伙都想趁这个机会看看他,至于张晓瑛其实京城百姓已经很熟悉了,比起一般的闺阁女子她出门的次数多了很多,那辆标志性的骡车差不多人人都认得。 热热闹闹的迎亲队伍抬着大花轿到了定海侯府,这个花轿就是唯一能显示张晓瑛郡主身份的东西了,因为比普通的八抬大轿多了四抬是十二抬。 至于迎亲队伍那显示的就是卫国公府的实力了,卫靖的亲兵队跟护卫全部出动,再加上部分跟着他出生入死的黑旗军将领,那架势跟他每回得胜回朝也差不多,于是整支迎亲队伍都带着一股杀伐之气,若不是人人身上都披红挂彩尽力营造喜庆气氛,简直不像是去迎亲更像是去攻城。 不过定海侯府门前负责拦门的科学研究院的年轻人可不会被这种冷兵器时代磨炼出来的架势吓倒,这些武夫再厉害,面对高科技的武器也是抓瞎,而大乾如今最前沿的科技都出自他们研究院所。 “恭迎卫将军大驾,我等都知晓您对安平郡主一片真心,可夫妻相处若想要琴瑟相和须得有共同语言相同的爱好,起码您得听得懂郡主话语中的意思,可听懂郡主的话语有时需要相应的学识,您若是想要接走郡主,请先解了这几道题。”周乐浦满脸坏笑对着卫靖行礼说道。 陪着卫靖前来接亲的黑旗军将领都傻眼了,他们文斗武斗的人员都准备好了,却万万没想到的是要解什么题,这几块挂着红绸的大黑板上写的内容有些扭扭捏捏的字眼他们连看都看不懂! “各位,这大喜的日子咱就甭解什么题了,改日兄弟请你们喝酒,来来来,这些红包诸位拿去,咱们别耽误了吉时。”黑旗军的文书曹睿打着哈哈把红封塞给周乐浦跟别的年轻人。 “那不行,我等可是为了确保安平郡主的婚姻生活称心如意,卫将军,请!”周乐浦跟众人都推开曹睿的红包,还有人把一根红色粉笔递给了卫靖,更多的人在一边附和周乐浦的话起哄。 卫靖一言不发接过粉笔,在手指间打了个转,好像那支粉笔是他经常把玩的刀剑一般,随后走到第一块黑板前站定,四周都安静下来。 只见他浏览了一下黑板上的题目,稍一思索便在黑板上书写起来,他的字体比较潦草,但是答案就清晰许多。 “解完了。”他说道,前后不过两三分钟。 周乐浦笑道:“卫将军果然厉害,还有下一道题。” 卫靖能解出这道题不奇怪,毕竟跟安平郡主在一起那么多年,不可能不看这些郡主带来的书籍,他出的题难度是循序渐进的,卫靖不是专职做研究的,总有一道能难住他。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卫靖不仅都解完了这些题目,而且所用时间都比大部分人都短得多,虽然解题过程跟他们有差异,但答案都是正确的。 “将军威武!将军威武!将军威武!”迎亲队伍一扫方才心凉半截的憋屈,士气高涨,齐声呼喝。 “卫将军果然文武双全,不愧是被安平郡主选中的夫婿,请!”周乐浦大方认栽,伸手做请,其实他怎么也想不通卫靖竟然连最后一道题目都能解出来。 但其实卫靖比他都更有条件学习到现代的知识体系,研究院所的人所用的教材资料都是张晓瑛从房车搬出去的,而卫靖可以直接在电脑上需要哪方面的知识他就学习哪一部分,他在研究无线电时就已经接触到许多高深的专业知识,后来想制作飞机又系统学习了更多的内容,解答这些题目根本就不在话下。 因为要办婚礼,张晓瑛的闺房被设在定海侯府主院旁边的一个院子里,卫靖在大门外解完题进入定海侯府后大门侯府里的小屁孩们欢天喜地迎接他,南瓜土豆怕他不知道姐姐如今在哪个院子还自告奋勇给他带路。 院子里拦门的也是三妞妞妞珑珑奚小妹这一群卫靖看着长大的女娃们,卫靖对她们最了解不过。 “妞妞珑珑快开门,姐夫带了巧克力冰淇淋,一会化了就不好吃了。”他气定神闲地站在门外说道。 原本一片静悄悄的门口后面顿时喧闹起来。 随着“我要香菜味的”“我要原味的”“我要抹茶的”吵闹声大门跟着大开,女娃们一个个眼神晶亮涌了出来,卫五一连忙端上冰鉴,里面放着满满当当的冰淇淋,这是他昨晚就到阑珊阁提前预定,然后今日一大早就去拿货,赶在出发迎亲之前回到卫国公府,又跟着一起来到了定海侯府。 巧克力的原料可可豆的原产地就在中美洲,玛雅人甚至把可可豆当成钱币使用,已经有很长时间的种植历史,张晓瑛去了几趟中美洲收购了不少回京城做成巧克力,结果当然是大受欢迎。 而跟可可豆类似的咖啡原产地是在现代的埃塞俄比亚地区,直到四百年后的十五世纪才开始有较大规模栽培利用成为商品,十八世纪咖啡树开始传播到亚洲美洲大洋洲等热带亚热带地区。 虽然华夏本土人主要是喝茶,但在现代咖啡的消耗量是茶叶的四倍之多,因为咖啡不仅仅是一种饮品,在食品医药用品上都有广泛用途,但是张晓瑛让人在阿拉伯半岛和北非地区留意看看有没有咖啡豆出售,目前为止都还没发现,还得她有空了到非洲请原始部落的人帮忙找一找,如果他们愿意就教他们种植。 女娃们眼中只有冰淇淋,谁也顾不得去拦卫靖,卫靖于是稳稳地走向了内院。 “小姐们别光顾着拿冰淇淋,来来来,每人都拿一个喜封,小公子们也都有。”曹睿笑咪咪地给周围的人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派发红包,这些红包装着的不是纸币,是真金白银,他发不完还得带回去,老沉了。 大家接过红包都礼貌地道谢,都希望沾点喜气,而且现在大家都用纸币,银子不多见,拿到红包也都留着不会花掉。 张晓瑛自从起床后就像木偶一样任人摆布,化妆也随便她们动手,化好妆后她自己照镜子虽然觉得那个人不像平时的自己,但是配上郡主大婚花冠倒也端庄大气,这一点还是应该相信古代人的审美。 听说卫靖到了,喜娘给她盖上盖头,之前张晓瑛化好妆就跟家里人拍过了全家福,还在她旁边留了一个位置改日把卫靖P进去,她可不会给自己留遗憾。 听到卫靖那熟悉的脚步声,张晓瑛心中开始紧张起来。 “贝贝,我接你来了。”她听到卫靖低沉好听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接着他牵起了自己的手,张晓瑛虽然看不到自己的前方,但是卫靖稳稳地扶着她,她便也安心地往前迈腿。 卫靖带着张晓瑛到了主院正厅张晓珲跟萧元锦拜堂的地方,张家的长辈都等在那里,两人双双给长辈磕头行礼,这里的气氛显然有些沉重,张晓瑛也是在磕头的过程中意识到自己出嫁了,跟以往多少都有些不同了,眼泪嗒嗒地往下滴。 张德源跟李岚都在抹眼泪,张晓珲眼眶也发红,他们一家从现代到了古代,一路相扶相持相亲相爱,结果妹妹要成别家的人了。 “爸!妈!大哥!多谢你们信任我把贝贝嫁给我,我一定会待贝贝好的!”卫靖郑重说道。 “你小子给我记住,敢让我妹妹受委屈,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张晓珲还是忍不住说了重话,这些古代公子哥大多数觉得妻妾成群才算是人生赢家,卫靖要是哪天也玩这一套,他觉得自己会把他送进鲨鱼的嘴里。 “五郎记住了!”卫靖向张晓珲行礼说道,他明白张晓珲跟张晓瑛兄妹情深,也能理解张晓珲的心情,也是在多年观察张晓珲照顾妹妹的过程中明白应该怎样当一个男人的。 张晓瑛泪点本来就低,听到哥哥的声音带着隐约的哽咽,她的眼泪更加哗哗流个不停,又要忍着不哭出声,肩膀都在不住地抖。 “不哭了贝贝,定海侯府永远都是你的家,来,哥哥背你上轿。”张晓珲揽着妹妹安抚,蹲下身子把她背到后背,自己的眼泪却终于忍不住流下来。 陪着卫靖过来接亲的人无不动容,他们都知道定海侯疼妹妹,许多人都亲眼见过定海侯背着妹妹爬山涉水,如珠如宝一般呵护得无微不至,心里不由得暗暗替自家将军(公子)捏了把汗,将军(公子)若是哪日让安平郡主不高兴了,大舅哥这一关可不好过,谁知晓定海侯有什么厉害手段呢? 张晓珲把妹妹送上轿子后,张晓瑛照例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使劲蹭了蹭才坐进轿子里,看着轿门被喜娘关上轿子被抬出大门,张晓珲心中像是少了什么一样空荡荡的,但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是把张家送嫁的人送到卫国公府。 “这是什么?”路上围观群众看着从定海侯府开出来的六辆车子纷纷问道,这六辆车子中有两辆没有载人,上面系着代表嫁妆的红绸带,由卫五六和卫五一驾驶跟着张晓瑛的大轿子后面,另外四辆分别由张晓珲跟萧十二严明昊和孙晓芸驾驶,车上坐满了从定海侯府往卫国公府送嫁的人。 前面两辆车子是封闭的,每一个部位都打磨得光滑晶亮,配着四条黑乎乎的橡胶轮胎,一看就知晓造价不菲,后面的四辆车子则是敞开的,不管是车子里的乘客还是围观的众人都兴奋又好奇。 第六百三十六章 新生(全书完) “这是汽车!奔驰汽车!”坐在哥哥旁边的副驾驶座上的土豆大声给旁边问询的人解释。 “小公子,为何叫‘汽车’?”又有人高声问道。 “因为它靠燃烧汽油的能量驱动,所以叫‘汽车’。”土豆答道。 没错,这就是未来工业集团旗下的奔驰汽车公司出产的第一批汽车,张晓瑛起品牌名的时候想都没想直接就用了“奔驰”这个名字,在现代这个中文词语被国外汽车品牌占据一直让她觉得挺遗憾的,本来这个牌子在香港翻译成“平治”在台湾翻译成“宾士”,偏偏就在内地抢注了“奔驰”这个绝妙的词。 从定海侯府出来的一共六辆汽车,前面两辆一高一低,都是全封闭车厢,一辆三厢轿车一辆两厢越野车,轿车的车身接近六米长,两米宽,主色为暗紫色,两侧从车头到车尾镶着金黄色流线型铜条腰线,车体打磨得光滑铮亮,看上去闪闪发光,黑呼呼的橡胶轮胎足有一尺宽,车头正中立着一匹黄铜制成的金灿灿的高扬着前蹄的骏马,这是奔驰汽车的车标,整辆汽车从头到脚散发着土豪的气息。 越野车则显得粗犷多了,整体车身纯黑色方方正正,两辆车上都缠着代表嫁妆的红绸带,由两名汽车工厂的工程师驾驶,没有乘客。 后面的汽车则更像现代的校车,只不过没有安装顶棚,不是不能安装,只是因为要在婚礼上展示,为了大伙都能看得清楚一些便决定暂时不安装顶棚。 这四辆汽车的司机有两名也是汽车工厂的技术人员,两外两辆的司机分别是张晓珲跟严明昊,南瓜土豆坐在张晓珲开着的第一辆车上的车头位置,别提有多神气活现了。 其实一开始生产的汽车是后面那些拉许多人的车型,本来考虑的是先满足京城里公共交通的需求,但是张晓瑛跟卫靖的婚期一定,公司马上赶工手工打造了两辆汽车给张晓瑛当嫁妆,相当于汽车作为一样全新产品也在张晓瑛跟卫靖的婚礼上发布。 人们果然对汽车极为好奇,纷纷跟在旁边观看,本来前面抬轿子也走得慢,汽车开的也就不快,大家走着也能跟上,这送嫁队伍看起来真是浩浩荡荡。 张晓瑛坐在大花轿上,这是她来到大乾六年时间第一次坐轿子,大概也会是唯一的一次,跟民间不同,这些轿夫可不敢颠轿子,他们都经过严格训练,走路步伐起伏速度一致,力求坐在轿子里的人感觉到平缓舒适。 六年! 原来她们一家到大乾已经六年了,她感觉自己似乎融入了这个朝代,却也仍然游离在这个朝代之外,再加上又接触到了未来的人类,经常会让她产生“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错觉。 她现在基本保持一个月跟周总监联系一次的频率,而且跟她见面的未来人也不限于周总监一人,他们见面的地点基本都是在潜航舰上,“展望号”潜航舰上有周总监他们配置给张晓瑛的最完备的医学实验室,可以做当时最高等级的生物试验,但他们一开始并没有跟张晓瑛提起,大概是不想给她太多压力,最后发现张晓瑛确实是一心想把他们从地底下解救出来,才把这个实验室的存在告诉她。 张晓瑛本身并不具备在高等级实验室工作的必备知识,全是这些华夏未来人一步步教她,而且他们每次跟张晓瑛分别前都会跟她说一句类似这样的话:“其实我们在地下过得也不错,跟地面上差不多,也有蓝天白云鸟语花香,不能出去也没关系。” 他们总是开玩笑他们这些地底人人均修仙,张晓瑛知道他们口中的“蓝天白云鸟语花香”其实是映像技术营造出来的假象,甚至他们的游泳池都可以营造出跟蓝鲸水母同游的景象,这些未来人豁达的心态也多少影响了张晓瑛,张晓瑛觉得自己跟他们之间并不遥远。 在他们的帮助下,其实大乾的科技可以实现极大的跃升,但其实大家都觉得这并不重要,重要的还是要确保人类文明可以持续发展,避免再一次走上绝路。 张晓瑛就是这样在古代跟未来之间来回切换,也在慢慢物色一些头脑聪慧心性纯良的年轻人跟她一起到潜航舰上一起接受未来人的培训,现在的“展望号”更像是一所顶级院校,周总监则是他们的校长。 然而现在的她身穿凤冠霞帔坐着花轿要嫁给一个古代人,要在一家子都是古代人的家庭中生活,她突然觉得压力山大惶恐不安,虽然卫靖一再向她保证她想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可她又不是可以把“唯我中心”贯彻到底的人,怎么可能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呢? 张晓瑛就是这样在古代跟未来之间来回切换,也在慢慢物色一些头脑聪慧心性纯良的年轻人跟她一起到潜航舰上一起接受未来人的培训,现在的“展望号”更像是一所顶级院校,周总监则是他们的校长。 然而现在的她身穿凤冠霞帔坐着花轿要嫁给一个古代人,要在一家子都是古代人的家庭中生活,她突然觉得压力山大惶恐不安,虽然卫靖一再向她保证她想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可她又不是可以把“唯我中心”贯彻到底的人,怎么可能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呢? 但其实卫国公府众人比张晓瑛还紧张,最紧张的莫过于卫国公夫人。 之前卫靖跟张晓瑛没说成亲前,因为张晓瑛的身份她也不好催他们,现在他俩成亲了,卫国公夫人一想到自己要给一个现代人当婆婆头就大了,以前张晓瑛只是偶尔来一次卫国公府倒也没什么,日后可是要天天在一起相处的啊! 特别是她一想起她第一回看到儿子开着那什么飞行器在她家前庭降落,害她差点没吓晕过去,儿子从飞行器出来后她不顾体面抄起一把扫帚追着他满院子打,完全忘了儿子此前先发电报回来跟她说过自己要回府搬运物资到华津的事。 这个空天飞行器到现在为止她自己反正是一回也没坐过,不管卫婷怎么跟她说比坐船坐火车都稳她也不坐,她一想到它在天上无凭无靠就浑身发软,可这玩意竟然是她儿媳妇的,儿媳妇可不光有这玩意,听说还有一艘可以沉下海底的大船。 沉下海底! 卫国公夫人一想到这一点心就拔凉拔凉的,她怎么也想象不出来大船沉下海底人在那里面还怎么活,而且儿媳妇一个月还会去那大船住几日,跟再往后一千八百多年的人见面。 这样的儿媳妇该怎么伺候,她完全没有头绪啊! 她转头看向跟自己并排坐着的卫国公,结果从老头子握着双拳正襟危坐的样子逗笑了,看起来老头子也没比自己轻松呢! 卫国公当然不轻松,张家是什么人家?连皇帝都要退让几分,虽然他们自己低调又谦逊,可想到站在他们背后的人,又有谁能不忌惮呢? 他陪皇帝坐过几回空天飞行器到各洲大陆视察,深深明白这是一个怎样的神器,可他们府里出行还主要是骑马坐马车呢!孩子们倒是骑上自行车了,可也仍旧差距遥远。 他现在明白,儿子娶张家闺女实在是高攀了,大大高攀了,跟娶天上的仙子也不差多少。 卫国公的这一认知基本就是卫家几个儿子的共识了,他们都是第一回坐上这空天飞行器,此前倒是也听闻过,但因为这是张晓瑛的,卫靖也不会开着它去探望自己的兄弟,还是张晓瑛提醒他可以利用飞行器把要参加婚礼的亲人客人接上他才用。 其实张晓瑛兄妹俩拿到潜航舰跟空天飞行器并不是想着只有自己和自己的亲人家人可以使用,那样就难以发挥它们存在的最大价值,只是暂时还没想到应该怎么把它们社会化运营,而且暂时也还不是特别必要。 到目前为止,兄弟几人每每想到两天前坐着空天飞行器回京城的过程都唏嘘不已,因此跟别人家的婚礼相比,设在卫靖院子里的喜堂也有些严肃沉闷。 卫靖的主院也已经仿照定海侯府主院装修过了,当然格局基本没变,也没加盖小楼,主要就是装修洗浴间,自来水卫国公府早就用上了,之前就算儿子们不在家卫国公夫人也都往各个院子里通水通电。 在外驻守的儿子们府上倒也都用上了水电,像卫豫跟卫琦在西南水资源丰富,他们用的电是水力发电机发的,卫熙那边西北就属于偏旱的,而且冬天风动水电用不了,那就用火力发电。 随着喧闹的锣鼓声响起,喜堂里有人说道:“接回来了,新娘子接回来了。” 喜堂里众人越发肃穆,大家都盯着门外。 卫靖古代人的特质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除了不踢轿门,他规规矩矩地听着礼官的指导用红绸牵着张晓瑛走进喜堂,只是在她跨火盆的时候帮她提了一下裙摆,张晓瑛的婚服裙摆也拖在地上,因为从大门口下轿的地方一直到喜堂都铺上了红毯。 知夏和喜娘一边一个挽着张晓瑛,张晓瑛手中握着那条她在影视剧中见过许多回的红绸,集中注意力往前迈步,因为不集中注意力,她怕自己会笑场,她在现代当伴娘时就有一个新娘子因为笑场怎么也止不住给大家平添了许多笑料。 定海侯府跟卫国公府一东一西距离并不近,在路上时卫靖一直在轿子外跟她说话,告诉她到了哪里哪里,围观的百姓什么神色,拍照录像的技师差点摔跤,前面过桥要撒铜钱到水里等等等等,她的心情便也慢慢舒缓轻松起来。 但是踏进喜堂她也感受到了卫国公府众人的拘谨,因为喜堂很是安静,甚至有人为了缓解紧张还咳嗽了两声,这跟她印象中热热闹闹的拜堂现场很不一样。 不过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在礼官的指引下跟卫靖一丝不苟地行跪拜大礼。 当礼官高声喊“礼成!送进洞房!”时,她明显感觉到喜堂里的气氛一下子就轻松起来,看来压力大的不光是她呀! 妯娌们婆姨们簇拥着新婚夫妻进了新房,接下来就是揭盖头喝合卺酒,然后张晓瑛就自由了。 挤得满满的新房里大姑娘小媳妇们都紧盯着卫靖用秤杆挑开张晓瑛的盖头,结果盖头一挑开大伙都愣了,有人想笑又憋住了。 罗思维马上到洗浴间端了一盆水过来,水里还有一块新毛巾。 张晓瑛明白了,她哭得太狠,脸上的妆糊了,她对罗思维眨了眨眼睛表示感谢,还皱着鼻子做了个鬼脸,大伙都乐了。 卫靖知道张晓瑛出门的时候哭了,但他没想到是这种效果,哪个新娘子不希望揭盖头时漂漂亮亮的呢?结果他的新娘子却是这般狼狈景象,他正觉得心疼,但又实在不知道怎样安慰她,却见张晓瑛自己倒是不当一回事。 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时又觉得很骄傲,他家贝贝就是不一般! “我来。”他说道,接过罗思维的毛巾,细心地帮张晓瑛擦掉脸上的妆容。 “天然去雕饰,咱们的新娘子也好似出水芙蓉。”喜娘一边说着打圆场的话一边想道,谁能想到据说能止小儿夜哭的杀神卫将军也有给媳妇儿洗脸的一刻呢? 新房里按部就班进行着新人坐床仪式,卫国公府前庭的客人则围着那几辆汽车赞叹不已,为了方便这些汽车开进卫国公府,卫国公府大门内外分别铺上了木板,一开始客人们还不明白这是为何,等大伙看着汽车开进来时也就明白了。 一时之间大家对汽车的热情远远超过了吃席,大家轮流坐进汽车里,女客全都喜欢轿车,男客则大部分喜欢越野车,小朋友们则喜欢大大的客车,汽车公司的几名技术人员被客人围着问个不停,可见这两辆汽车明显是要大卖的。 第二天张晓瑛醒过来的时候一时忘了自己在哪里,睁开眼睛却看见卫靖的脸就在离自己不到一尺的上方,她惊讶地瞪大眼睛,卫靖俯身下来吻了一下她的嘴唇说道:“迷糊丫头,我就知晓你刚睡醒肯定忘了咱俩成亲了。” 他早就醒了,按以往习惯该运动回来吃过早饭了,但他怕张晓瑛醒过来慌张,就一直在床上陪着她,这一陪就多躺了两时辰,但他一直也不舍得把张晓瑛叫醒。 “几点了?”张晓瑛问道。 “九点了。”卫靖说道。 “啊?”张晓瑛愣住,过门第一天就睡了这么久的懒觉,这也太失礼了! “快起床,哎哟!”张晓瑛赶紧爬起来,可一动作就发现身子不舒服。 卫靖赶紧扶着她说道:“不急,我跟爹娘说了,认亲礼晚半个时辰。” 他想到昨晚自己的作为,又是心疼又是甜蜜。 张晓瑛也想起了昨晚的经过,看着卫靖忍不住乐了。 她差点以为他是憋太久ED了,结果这傻大个竟然是因为怕自己疼给吓回去了,当时张晓瑛无语死了,难道自己在新婚之夜还得临时普及生理卫生知识啊!最后幸亏有知夏放在枕头底下的古代奇书,卫靖充分学习以后心中才有了底,张晓瑛也才明白为啥这奇书是古代新娘子的必备物品了。 认亲的过程就是走个形式,卫国公府所有人跟张晓瑛都算是很熟的了,孙辈中最大的卫立铭已经订亲,长得高高大大的带着几分英武之气。 但是认亲礼过后卫国公府众人都心中一松,因为张晓瑛仍旧是跟以前一样对待他们,对长辈恭谨又亲近,对小辈亲切又随和,特别是卫国公夫人表示要把卫靖名下的产业交给她打理张晓瑛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娘,儿媳不是不想替您分忧,实在是没有更多时间精力了啊!” 开玩笑,她自己的嫁妆她都没管也没空管,都在公司股份里,卫靖的产业她更加管不了。 “娘,安平实在是太忙,只能让您再受累了。”卫靖也说道,他了解自家媳妇,虽然口口声声要挣钱,可其实根本不关心钱财多少,跟他出去逛街买东西倒是喜欢讨价还价,结果费半天劲压了价最后总会多买几样原价的东西。 其实卫国公府的几个儿子都不在京城,他们的产业也是统一由府里管理的,卫国公夫人担心张晓瑛想接管卫靖的产业又不好意思开口,干脆自己主动送给她。 “那也好,你若是缺钱了就找刘叔取。”卫国公夫人笑咪咪说道。 “好。”张晓瑛应道。 三个月后,“希望号”潜航舰的医疗舱里,一道响亮的新生儿哭声响起。 “哥,你有儿子了!”张晓瑛对一直在给萧元锦擦汗同时在她阵痛时提供手臂的张晓珲说道。 “央央,你受苦了。”张晓珲俯身下去,在萧元锦那张疲惫苍白的小脸上亲了一下,心中心疼万分。 “咱们的儿子,小名就叫‘洲生’吧,在美洲出生,也是在舟上出生。”萧元锦说道,声音虽然显得很虚弱,状态却还算不错了。 “好。”张晓珲点头。 “哥哥嫂嫂,咱家洲生,父亲来自现代,母亲来自古代,又在未来的潜航舰上出生,一个小生命连结了三个时代,他是我们的新生。”张晓瑛把新生儿送到哥嫂手上。 张晓珲接过儿子,深深凝视。 没错,他是我的新生,是我在这个朝代的新生。 他想道,把孩子放在萧元锦旁边,再把母子二人一起拥进怀里。 旁边的北美军港基地里,集合号响起,士兵们的口号震天动地。 ------题外话------ 完结了,这回是真的完结了!想说的话会写在完结感言里,深深感恩!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