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银月飞霜》 第一回 小将出谷 时值秋夏交替,火伞终日高张。群山环绕间、一片狭长平原地带中,坐落着不出名的-个小镇。 镇虽不大,仅有三五百户人家,但位居两湖交界、文通要衔。 且为入京必经之途。故而行旅客商、江湖人物络绎不绝,形成龙蛇混杂、是非之地。 一条不算热闹的小街,巨宅长围墙外,摆设个拆字摊。算命先生坐在摊后,年约五旬,獐头鼠目,蓄两撇稀落的八字胡。长相不怎么样,布招上写的却是“赛神仙李铁嘴”。 他摇着折扇驱热、不时向过往行人招揽生意,有气无力地吆喝道:“李铁嘴算命、看相、拆字哪。能知过去未来,不灵不取分文……” 好个三伏天,时近黄昏,不见树梢风动,燠热得真教人难受。 尤其是没生意上门。 李铁嘴正为今晚的酒钱发愁,遥见一高一矮两个中年人大步行来。虽是距离数丈之外,由于这两个人形貌特殊,使他一眼就认出,暗惊道:这不是名动江湖的黑白无常吗? 名如其人,两人均年在四十左右,高的身长七尺,一张毫无血色的惨白长脸,配一双满布血丝的红眼,奔一身灰白长袍,乍看真像个白无常。 矮的身高不足五尺,略显肥胖,穿一身黑袍,脸如锅底,配着浓眉大眼,嘴边也留了两撇八字胡。 白无常冷彪,黑无常甘尧,近数年始崛起于江湖。两人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由于武功高,心狠手辣,虽出道末久,已使人闻名丧胆。 李铁嘴见他们突然出现,暗自吃惊,吓得忘了继续吆喝。其实,他也是不敢招揽这两个顾客.以免自找麻烦。 天下的事就这么绝,你愈是不敢招惹他们,他们就偏偏找上了你! 黑白无常直驱拆字摊前,好像正是冲着他来的。 李铁嘴忙起身相迎,陪着笑脸道:“二位贵人,是要算命是……” 冷彪脸上毫无表情,冷声道:“拆字!” “是是是……”李铁嘴忙招呼冷彪坐下,甘尧站在一旁。 双手捧起装着无数纸卷的签筒,恭恭敬敬向前一递,李铁嘴仍然陪着笑脸,道:“您请抽一个……” 冷彪摇摇头,径自提起笔,大纸上写了个“鼠”字。 李铁嘴暗自一怔,道:“不知这被贵人。所问何事?” 冷彪沉声道:“找人!” 李铁嘴放下签筒,执笔在手,准备拆字,问道:“请问要找的是什么人?” 冷彪直截了当道:“地鼠门掌门常九!” 李铁嘴一惊而起,但一旁甘尧出手如电,一掌按在了他肩头上。 这一掌按来,看似毫末用劲,却如千斤之重。 李铁嘴肩头一塌,顿时目瞪口呆,不敢动弹。 冷彪却若无其事,冷声道:“说!他人在哪里?” 甘尧暗加压力,顿使李铁嘴痛彻心肺,哭丧着脸道:“在下只是走江湖,相命为生的……” 冷彪冷哼一声:“咱们已查访多日,知道你是地鼠门的人!” 李铁嘴失口否认道:“不不不,二位一定弄错了……” 冷彪怒从心起,一施眼色,甘尧掌上暗蓄真力疾发,只见李铁嘴腰一弓,上身伏在拆字摊上,气绝而亡。 好厉害的“乾坤掌”! 冷彪从容不迫站起,瞥一眼如同打盹睡着的李铁嘴,与甘尧扬长而去。 一间陋屋内,聚集着七八个赶车的车夫,围着一张方木桌,正在呼么喝六,赌得十分起劲。 砰然-声,两扇木门被人一脚踹开,闯进一高一矮两个陌生人。 七八个车夫猛然一惊,相顾愕然。其中一人胆大气壮,怒问道:“你们于什么?” 这两人正是黑白无常,冷彪冷声道:“找人!”他说话.一向简短有力。 那车夫大概输急了,火气不小,喝问道:“找谁?” 冷彪沉声道:“地鼠门掌门常九!” 七八个车夫同时一怔,互相一递眼色,突然一拥而上,齐向黑白无常攻去。 冷彪双掌疾翻,“乾坤掌”力猝发,两股狂飚怒卷,震得七八个车夫纷纷踉跄跌开,倒地不起。 甘尧一个箭步上前,一脚踩在那车夫胸口,厉喝道:“说!常九藏在何处?” 那车夫魂不附体,连声求饶道:“大侠饶命,咱们只是眼线,不属地鼠门。大伙……” 甘尧一声怪笑,转脸道:“老冷,你听过有人称咱们大侠的吗?” 冷彪哈哈一笑,突然沉声道:“冲这声大侠,给他痛快些!” 甘尧脚尖猛一用力,只听那车夫一声惨叫,已然双目惊睁,口喷鲜血而亡。 杀鸡儆猴,顿使其他几个车大惊得魂飞天外。 冷彪眼光一扫,杀机毕露,冷森森道:“下一个轮到谁呢……你!”突向距离最近的车夫一指。 车夫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急忙一翻身,跪在地上,情急道:“大侠饶命,咱们真的与地鼠门无关,只是……” 话犹未了,一股强劲劈空掌力已至,震得车夫离地弹起三尺,身不由主,倒射而去,一头撞上墙角,顿时头破血流,昏死过去。 冷彪随手一掌,竟有如此威力,吓得那五六个车夫忙不迭跪在地上,齐声求饶道:“大侠饶命!大侠……” 突闻一声怒喝道:“谁在这里闹事!”一个健壮大汉,随声闯了进来。 几个车夫如绝处逢生,又齐声呼救道:“高爷救命啊!……” 冷彪回身出手,迅疾绝伦,当胸一把抓住闯入的壮汉。动作之快,如迅雷不及俺耳。 壮汉显非弱者,一见封势不及,左手一式“天王托塔”,急托对方抓住胸襟手腕,右手握拳,“直捣黄龙”攻出。 但他一眼认出冷彪那张惨白的长脸,拳头突然无力地垂下,失声惊呼道:“白无常冷彪!” 冷彪冷冷一哼,道:“总算还有人认识在下!” 壮汉遇上这江湖上闻名丧胆的煞里.不禁胆魂俱裂,哪还敢出手,左手也不由自主地松开,急道:“恕在下眼拙,一时未看清是阁下……” 冷彪冷声道:“现在你看清楚发了!” 壮汉如见鬼魅,吓得浑身直发抖.连声音也颤抖道:“是是是,在下高烈,是这车铺当家的,有什么能为阁下效力之处,但请吩咐,无不遵命照办。” 冷彪把手-撒,道:“好!只要你说出常九现在何处?” 高烈暗自一怔,心里明白,人家若非摸清底细,绝不会找上门来。既是直截了当,追问常九行踪,他若否认是地鼠门的人,必然自讨苦吃。急中生智,即道:“不敢相瞒,常掌门日前已离开此地……” 冷彪追问道:“去何处了?” 高烈迟疑一下,始道:“这……在下就不太清楚……” 他这一迟疑,已露出破绽。冷彪怒从心起,厉声道:“说!去哪里了?” 高烈把心一横,断然道:“不知道!” 冷彪杀人从不眨眼,而且出手迅疾无比,当头一掌,劈得高烈闷哼一声,倒地不起。 几个车夫见状,心知两个煞层手段毒辣,绝不会放过他们,突然情急拼命,几乎同时跳起身,分向黑白无常扑去。 冷森森笑声中,黑白无常双双出手,“乾坤掌”疾发如雷,轰然连声巨响,五六个车夫尚未扑近,已被狂飚怒卷,震得向四壁撞去。 接连几声惨叫后,一切突然寂静下来。 黑白无常从容不迫,走出了陋屋。 “四海居”茶楼,高朋满座,几乎座无虚设。 每晚华灯初上,这里就开始热闹起来,晚来一步,很可能就占不到好的桌位。 茶楼卖的不单是茶,也有酒菜。但吸引顾客上门的,却是色艺俱佳、能弹擅唱的白菊花。白姑娘人长得标致,清秀脱俗,而且细皮白肉。每晚来此献艺,限弹唱三曲,任凭茶客给多少赏金,绝不多唱一曲。 人的心理本就很微妙,也很难理解。她愈是架子端的大,人家还愈是吃她这-套。 不过话说回来,她要没有两手绝活儿,令人心服口服,凭白菊花这三个字,能有这么大的号召力,使捧场的菜客每晚趋之若骛? 茶楼为她特地设计在中央装置一座圆型平台,高约两尺,可以转动。白菊花坐在上面弹唱时,由两人缓缓推动平台,使它转动,四面八方的茶客均能看到她正面。 这番设计确实匠心独到,较之呆板地坐着弹唱,更具有动感。 今晚的弹唱已近尾声,只见地一身白衫,手抱琵琶,两腿交叠,坐在覆以红缎的圆凳上。红白相映,衬托得她更见妖妩,犹似仙女下凡。 一曲《昭君出塞》,字正腔圆,声如黄莺出谷,真可以绕梁三日来形容。配以精巧熟稔的指法,将怀中琵琶弹的扣人心弦。 整个茶楼,除了她如泣如诉的弹唱,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茶客均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地倾听,连茶楼下过往的行人,也禁不住止步,驻足聆听这难得一闻的人间仙曲。 谁也未曾注意,这时候还会有两位茶客登楼,他们一高一矮,一黑一白,正是江湖上闻名丧胆的黑白无常! 但高坐转动平台上正施出浑身解数卖劲弹唱的白菊花,刚好平台缓缓转动过来,使她面向梯口,猛然一眼发现了这两个煞星。 白菊花暗自一惊,强力持镇定,弹唱已见紊乱。幸好已近尾声,听众尚以为她故意耍“花腔”,毫末察觉。 一曲甫毕,全楼掌声如雷,喝彩声不绝于耳。 白菊花起身答礼,暗向梯口一瞥,黑白无常竟已俏然离去。 她不动声色,含笑步下平台,匆匆走至独坐一隅的老者面前,急促道:“爷爷,咱们走吧!” 老者微微点头起身,接过白菊花手中琵琶,装入蓝色布套,相偕向后楼走去。 常来的茶客都知道,他们是祖孙二人,老者每晚均坐在固定地方,等候白菊花弹唱完毕,即离开茶楼,回“长安客栈”。 走下后楼,白菊花即道:“爷爷……” 老者神色自若,道:“我知道,黑白无常找来了!” 白菊花一怔,止步道:“爷爷,你也发现了他们?” 老者微微颔首道:“我是察觉你神情有异,才向梯口看去,发现他们末等你唱毕,即匆匆离去了。” 白菊花紧张道:“他们既然找上了咱们,绝不会就此离去,很可能会……” 老者当机立断道:“咱们今夜就走!” 祖孙二人甫出后巷,黑暗中闪出二条人影,正是黑白无常,挡住了去路。 老者猛一惊,急向身后白菊花喝道;“菊儿,你快走!”话声甫落,人已向前扑去。 狗急跳墙,人急拼命。老者明知彼此武功悬殊,如同以卵击石,不堪黑白无常一击。只为欲使白菊花脱身逃走,奋不顾身地一扑,倒也颇具威力。 但对手是黑白无常,两人心狠手辣,是杀人不眨眼的冷酷杀手! 冷彪单掌平推,一股阴寒无形掌力疾发,使老者的扑势一阻,顿觉全身如坠冰窟。 白菊花并未打算置老者不顾而只求自身逃走。是以老者奋身向前疾扑,她一见欲阻不及,也巳揉身而进。 几乎就在老者受阻的同时,甘尧两肩微晃,身形暴起,正好与白菊花迎个照面。 别看她在茶楼弹唱时千娇百媚,风情万种,此刻动起手来,竟然判若两人,勇猛不让须眉。 纤掌疾翻,“兰花散手”巳具七成火候,劈、点、抓可随心所欲.随机应变。她这凌厉的一掌,是斜劈甘尧肋腰之间。倘若对方出手硬对,即有两种应变情况,一是改劈为抓,反扣对方腕脉。 一是变掌为指,疾点对方“天池”、“章门”两处大穴。 但她忘了对手是黑无常,甘尧出手虽比她慢一步,却是后发先至,变招比她更快。白菊花方觉不妙,未及改劈为抓,腕脉竟反被对方扣住。 老者根本未顾自身,一见白菊花受制,情急之下,反手就以提着的琵琶权充武器,狠狠向甘尧背上一击。 “澎”的一声巨响,蓝布套里的琵琶,击得支离破碎,甘尧却若无其事,末伤分毫。 这一击虽势猛力沉,但伤不了练就钢筋铁骨的甘尧。 说时迟,那时快。冷彪那昂昂七尺之驱一晃,又欺身到了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点老者前身三处大穴。 老者措手不及,顿时失去知觉。 脑后轻轻一拍,昏穴顿解,老者醒了过来。但两处大穴仍被制住,无法动弹,也个知置身何处。 双目乍睁,顿使他惊怒交加,只见双手被缚,悬空吊在横梁下的白菊花,竞然全身赤裸,一丝不佳! 白菊花并未昏迷,只是穴道受制,不能挣扎。 其实,挣扎也无济于事。黑白无常守在一旁,还容她逃得出魔掌? 大姑娘家,被人劫持到这民屋来,眼看屋主夫妇无端被闯入的黑白无常打死在掌下,早巳吓得魂不附体。再被他们不由分说,将全身扒个精光,不禁羞愤交加,心一横,索性双目紧闭,任凭两个煞星处置。 冷彪自有主张,拍活了老者昏穴,即道:“老头儿,虽然这姑娘,不是你亲孙女你总不忍心看她受活罪吧?” 老者声嘶力竭叫道:“放了她,老朽任凭你们宰割!” 冷彪斜肩谄笑道:“只要你说出常九藏在何处,你们两个一齐放!” 老者断然道:“不知道!” 门开处,不知何时外出的甘尧抓着-条长约六七尺的巨蛇,满面春风地回来,笑道:“好不容易,总算抓到了一条!” 冷彪一施眼色,甘尧走向白菊花,握住巨蛇七寸处,举向她胸前,道:“是你说,还是让老头儿说?” 白菊花双目紧闭,尚不知甘尧手上抓着巨蛇。突觉胸前一凉,以为是他们动手动脚。那知双目怒睁,低头一看,不禁吓得魂飞天外,惊叫道:“拿开!拿开啊……” 突闻老者怒喝道:“住手!” 冷彪趁机威胁道:“如果你不说,我相信白姑娘会说的!” 老者心知他们打什么主意,情急道:“她根本不知常九的行踪!” 冷彪道:“哦?那你一定知道-?” 老者决心要使白菊花脱险,振声道:“不错,只有老朽一人知道掌门人常九行踪。但你们必须先放她走,老朽才会说出。” 冷彪嘿然冷笑道:“老头儿,你太聪明了,可惜咱们也不笨。 那姑娘一放走,你就什么也不会说啦!” 老者被他识破,不禁恨声道:“哼!老朽若是先说出常九行踪,只怕两人均难逃你们毒手。既然信不过老朽,你们就瞧着办吧!” 冷彪怒从心起,一施眼色,甘尧又将手中巨蛇,触向白菊花赤裸的身体。 老者于心不忍,终于疾喝道:“住手!我说……” 冷彪暗喜,示意甘尧停止,冷声道:“你说吧!” 老者抬眼一看,白菊花已然吓昏,深叹一声,道:“常九在洛阳,但他已易容,除了白菊花,连老朽见了他也难认出!” 不知他是说的实话,或存心牺牲自己以救白菊花一命。冷彪虽一时也分辨不出,但他当机立断,猝下毒手,一掌劈向老者天灵。 老者未及发出惨叫,巳一命呜呼。 甘尧欲阻不及,惊诧道:“老冷,你……” 冷彪胸有成竹,狞笑道:“不用担心,我自有主意!” 甘尧对他极有信心,相倍他既然已有主意.绝对万无一失,错不了的。 冷彪身高七尺,举手可及屋梁,放下吓昏的白菊花,将她穴道解开,偕甘芜不顾而去。 洛阳城内,一片繁华热闹景象。 行人熙攘,车马络绎不绝的大街上,“洛阳客栈”黑底金字的招牌在夕阳余辉中闪闪发光,使人老远就看得清清楚楚。 临街大店面,兼卖佳肴美酒,生意兴隆,每日高朋满座。尤其一到华灯初上,更是座无虚设。 这会儿尚未到掌灯时分,座上只有三四成食客。大部分是甫抵洛阳,赶了整日的路,来此投宿,先祭了“五脏庙”再说。 靠近柜台这一位,不知是哪家的王孙公子,独据一桌,居然摆了满桌山珍海味,还皱起眉头,奸像所有佳肴全不对他的口味。 年纪不大,看上去顶多十七八岁。一身华服,风度翩翩。虽是眉清目秀,英俊潇洒,却略带脂粉气。颇似《红楼梦》中“大观园”里娇生惯养成天在美女堆里生活的贾宝玉。邻座食客,纷纷投以诧异眼光,暗中交头接耳,窃窃私议。议论重点大致有二,一是像他这等富家公子,出门怎会不带随从?二是令人怀疑,他可能是女扮男装! 势利的店小二,一旁见他半天不动筷箸,只是瞪着满桌佳肴直皱眉头,忙趋前鞠躬哈腰,陪着笑脸道:“公子,是不是莱不对味口?” 少年正好发作,不悦道:“你们菜是怎么烧的?咸的可以打死卖盐的,谈的简直淡而无味!” 店小二也皱起了眉头讷讷道:“这,这……” 少年斥道:“什么这呀那的,全部撤走,替我重做一桌来!” 店小二面有难色,强自一笑道:“公子,这……” 少年脸色一沉,道:“怕我付不起银子?撤走的照算!”手一拍,一只十两重的金元宝,重重放在那桌面上。 好大的手面!整个大厅的食客,无不为之侧目。 钱能通神,店小二一见桌面上的金元宝,心知这位公子爷大有来头,哪敢怠慢,赶忙召来另两个跑堂的,急急将满桌尚未动过的山珍海味全部撤走。 就在店小二和跑堂的三人手忙脚乱忙着撤走满桌佳肴之际,突见一个白衣少女慌慌张张而入。 她正眼光四扫,似在寻找目标。接着又走进两人,一高一矮,正是那黑白无常。 白衣少女未发现目标,一回身正与黑白无常打个照面,惊得转身欲逃,不意与店小二撞个满怀。 店小二双手端着碗,受这一撞,一个踉跄,碗盘脱手飞出,直向身后的少年飞去。 说时迟,那时快,少年出手之快,简直令人不可思议。邻桌那么多双眼睛,竟然没有看清,他是怎样同时接住飞至面前的四只碗盘,好端瑞放在桌上,汤汁末溅出一滴! 这一手功夫,看得众人目瞪口呆,连那白衣少女及黑白无常看在眼里,也不禁为之一怔。 公子哥儿却是若无其事,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并非故意当众露这一手。否则,他若不及时出手接住碗盘,连菜带汤汁,岂不泼溅他-身! 白衣少女已看出,这粉面少年身怀绝世武功。眼见黑白无常追踪而至,绝难脱身逃走,情急生智,突然走向少年,径自挨着他身旁坐下,笑容可掬道;“公子,抱歉,我来晚了,累公子久等……” 少年方自一怔,又听白衣少女轻声道:“那两个人要杀我,请公子救我!” 黑白无常久闻那常九擅于易容之术,但绝不相信能变为一个翩翩美少年。 他们留下白菊花活口,就是要跟踪她来洛阳,以便找到常九。 白衣少女正是死里逃生。赶来洛阳与常九会面的白菊花。少年却不知道她是何许人,对这突如其来的要求,自是暗觉诧异。 尚未置可否,黑白无常不征求少年同意,一左一右,径自在两边坐下。 公子哥儿脸色一沉,不悦道:“你们没看见吗?这张桌子巳经有人了!” 甘尧皮笑肉不笑,道:“是吗?咱们凑个热闹,有何不可!” 一眼瞥见桌上金元宝,手正伸去,不料少年抓起一支竹筷,迅疾无比地压在甘尧手腕上,笑道:“那是付洒菜钱的!” 黑无常是何等人物,被少年一支竹筷压在手腕上,竟然动弹不得,顿时暗自一惊,心知遇上了绝世高手。 冷彪看在眼里,情知有异,但他不动声色,强自一笑道:“公子何必那么小气,咱们穷了一辈子,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金元宝,看看总行吧?” 少年莞尔一笑,放开竹筷。甘尧羞愤交进,幸许他天生一张黑脸,看不出面红耳赤。 邻桌的食客,均未看出蹊跷。但远在角落里独据一桌,自斟自酌的瘦小老者,却全部看在眼里,一目了然,只是丝毫末动声色,暗中静观事态发展。 甘尧不敢贸然造次,暗向冷彪一施眼色,示意遇上了扎手人物。 冷彪会意地还以眼色,转向少年道;“请教公子,台甫如何称呼?” 少年眼皮一翻,置之不理。 白菊花趁机故示亲昵,挨近少年道:“公子,这两个人好讨厌,叫他们滚开!” 少年倒很听她的话,振声道:“你们听见这位姑娘的话了?” 甘尧方才吃了暗亏,心有不甘,正待发作,却被冷彪以眼色制止。二人立即起身离座,狠狠瞪白菊花一眼,那意思似乎在警告她:别以为咱们怕那少年,只是在这闹市,众目睽睽之下,不便动手而巳,谅你也跑不掉! 黑白无常一言不发,双双拂袖而去。 白菊花如释重负,嫣然一笑道:“多谢公子相助,救我一命。” 少年莞尔一笑道:“姑娘言重了,我不相信.他们敢当众行凶! 难道没有王法了?” 白菊花看出这少年虽身怀绝世武功,但不似江湖中人,跟他说黑白无常的横行无法,那不是对牛弹琴么。 若是一般小伙子,除非是好色之徒或纨挎子弟,纵然是江湖儿女,突然来个陌生少女,坐在身边故示亲昵,也会觉得极不自然,但这少年既不觉别扭,亦毫无轻佻之态,仿佛司空见惯似的。 他文质彬彬,洒然一笑,问道:“请教姑娘尊姓芳名?” 白菊花坦然道:“我叫白菊花,转教公子台甫?” 少年也不隐瞒,回答道:“在下姓秦,名忘我。” 白菊花微微-怔,道:“秦忘我?好……”她原想说好奇怪的名字,但却改口道;“好缠绵雅致的名字!” 秦忘我笑道:“白姑娘见笑了。” 白菊花对这少年充满好奇,急欲获知他的身份,试探问道:“秦公子是世居此地,还是来洛阳作客?” 秦忘我道:“找人!一个江湖中人!” 白菊花又暗自一怔,道;“不瞒秦公子,我虽非江湖中人,却常在江湖走动。如果秦公子愿意相告找的是何人,也许我能略尽绵力。” 秦忘我振奋道:“好极了,在下要找的这人,姓常,单名叫九……” 白菊花再镇定,也会被看出她是大吃一惊,而且这一惊非同小可! 秦忘我即时察觉,诧然退:“白姑娘认识此人?” 白菊花强自镇定,掩饰道:“不!不!我不认识……” 秦忘我颇觉失望,接下去道:“据说这个叫常九的,好像是什么地鼠门的人。” 黑白无常追寻常九,不惜大开杀戒。白菊花死里逃生,草草掩埋了老者尸体,直奔洛阳,为的是要警告常九。 不料她能活命,乃是黑白无常欲擒故纵,以便暗中跟踪,找到常九。方才幸仗秦忘我露-手武功,惊走黑白无常,想不到他也在找常九,白菊花焉能不惊。 这岂不成了才脱虎口,又入狼嘴! 她既说了自已常走江湖,若说连地鼠门都不知道,真是孤陋寡闻,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白菊花沉吟一下,道:“地鼠门虽属小门派,但江湖之中,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他们均在暗中活动,行踪飘忽不定.尤其常九是掌门人,更是神出鬼没,很难找到他。” 秦忘我脸上并无失望之色,充满自信道:“我相信一定会找到他的!” 白菊花诧异道:“秦公子找他,所为何事?” 秦忘我轻描淡写道:“向他打探一点消息而已。” 重烧的山珍海味,热腾腾的,一道接一道端来,又摆满了一桌。真实哪是重烧的,只不过把原来的撤回厨房,重新调味,回锅热一热,再端出来罢了。 这完全是心理作用,经过这番折腾,秦忘我觉得勉强对了他的口味,但付出的银子,却加了一倍。 好在他身边带有不少金元宝,足够他挥霍折腾,多花这点冤枉小钱,对他而言,是毫不在乎的。 满桌佳肴美酒,他一个人如何消受,白菊花既然在座,也就不用客气了。 白菊花暗中注意到,秦忘我点了满桌山珍海味,并不大快朵颐,狼吞虎咽,每样菜仅尝那么两口,食量不大,菜的式样却要得多。 仅就这一点可以看出,他不是王孙公子,就是豪门巨富家的公子哥儿。 但白菊花不明白,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富家子弟,怎会身怀绝世武功?虽然他并未动手,仅只露了一手绝技,就使黑白无常知难而退,这绝非随便唬人的。 要知道黑白无常能在近年倔起江湖,令人闻名丧胆,武功自非泛泛之辈。竞然被泰忘我惊走,足见他露的那一手,必是真才实学! 白菊花突然打破沉默,自告奋勇道:“秦公子,我可以陪你找常九!” 案忘我喜出望外,振奋道:“好极了,咱们现在就去找他!” 他稚气未脱,迫不及待召来店小二结帐。 店小二瞪着金元宝.苦笑道:“公子爷,总共才十几两银子,您拿这个金元宝,叫小店怎么找得开……” 话犹未了,忽听柜台里的账房大声招呼道:“小三,那桌的帐算过啦!” 秦忘我-怔,谁会替他付账? 白菊花却发现,-个瘦小老者的背影正离开柜台,匆匆走出,她心里明白,那就是常九! 秦忘我偕白菊花回到“洛阳客栈”,已是午夜时分。他们没有找到常九,亦未曾遇上黑白无常。 白菊花并非真陪秦忘我去找寻常九,只是带着他各处乱转。因为她知道,常九当时就在场,亲眼见到了黑白无常,不需再当面示警,他已有了警觉。 自然常九也见到白菊花跟秦忘我攀上了交情,甚至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临去代为付账,大慨是为了秦忘我助白菊花惊退黑白无常,聊表谢意吧。 如果常九要见她,轻而易举。他既不露面,表示有所顾忌,这是很显然的。 白菊花非常机伶,她绝不会告诉秦忘我代为付账的老者就是他急于要找的常九。 不过,转了半天,黑白无常居然亦未出现,倒是颇出她意料之外。 这有两种可能,一是自知不是秦忘我对手,一是准备夜里采取行动。 念及于此,白菊花不禁担起心来,忧形于色道:“那两个煞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很可能今夜来对付我……” 秦忘我不加思索道:“不用怕,你就睡在我房里。” 哪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菊花顿时面红耳赤,窘迫万状道:“那怎么行,男女授受不亲……” 秦忘我胸怀坦荡道:“有什么关系,你睡床,我睡地。” 白菊花急道:“那更不行了,怎么可以喧宾夺主……” 秦忘我作个无奈表情,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只好随便你自己了!” 白菊花嫣然一笑道:“秦公子不要生气,我是爱护公子千体,怎能让你委屈睡地上……” 案忘我忽道:“有了,咱们挑灯夜谈.谁也别睡!” 白菊花正中下怀,欣然道:“好!我去叫店小二,准备些酒菜,陪公子边喝边聊……” 开门出房,刚走至楼梯口,发现几个劲装壮汉正向店小二问话。 白菊花立即闪身圆柱后,居高临下,向那几个壮汉看去。灯光昏暗,看不清面貌,却听一人问道:“他们同住一间房?” 店小二连连点头。 没错,这几个江湖人物,是冲着她和秦忘我来的! 白菊花暗自一惊,酒菜也不要了,急忙回房,将所见情形告知秦忘我。 秦忘我毫无惧色,洒然一笑道:“好极了,有人来陪咱们玩玩,不用挑灯夜谈了!” 白菊花正色道:“秦公子,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们既然找上门来,绝非泛泛之辈。纵然公子身怀绝世武功,但他们人多势众,万一……” 秦忘我笑道:“万一我不是他们对手,是吗?” 白菊花强自一笑,道:“不瞒公子说,我虽会一点武功.但派不上多大用场,到时候全靠公子了。” 秦忘我胸脯一拍,豪气干云道:“好!我来打发他们!” 砰然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出现房门口的,是个赤发虬髯壮汉,双手握着日月飞轮。身后四个劲装大汉,各执不问兵刃。 白菊花果然是常在江湖走动,见多识广,一见赤发虬髯壮汉及人数,就失声惊呼道:“他们是豫西五鬼!” 秦忘我从未涉足江湖,别说是豫西五鬼,就是五神也吓唬不了他。 只听他一声怒斥:“滚!”身如脱缰烈马,直向房门口冲去。 当门而立的,正是五鬼之首,人称亦发鬼候三。也就是当年赫赫有名、江湖三大名刀之一鬼刀侯玄的三弟。他这一双日月飞轮,在豫西、南阳、秦岭一带,不知有多少成名人物丧命在他双轮之下。 哪知今夜遇上秦忘我,双轮尚未及出手,前胸巳结结实实挨了-掌,身不由主,被击得踉跄倒退。 身后四鬼闪避不及,被撞得跌作一堆。 白菊花原想出声阻止,但她口一张,声未及发出,秦忘我已一掌击中侯三,使她非但不敢相信,连看都未看清楚。 侯三挨的这一掌不轻,幸仗功力深厚,硬挺住了。 又是砰然一声,窗格被整个震碎,黑白无常双双射身而入,分向秦忘我与白菊花扑来。 白菊花大惊,急向秦忘我招呼道:“当心身后!”同时出手迎敌,攻向扑来的冷彪。 她明知不是冷彪的对手,但因有秦忘我在侧,有侍无恐,勇气百倍,一口气攻出七八掌,竟将对方的扑势一阻。 冷彪露出诡谲狞笑,双臂齐张,连连向白菊花抓来,如同老鹰抓小鸡。显然不欲置她于死地,而要抓活的,否则.彼此功力悬殊,“乾坤掌”一发,这姑娘不死也得重伤。 秦忘我听得白菊花招呼,连头都末回,反手一掌,逼退自身后扑来的甘尧,人却迎向企图冲入的五鬼。 豫西五鬼的“五鬼阵”,采五鬼搬远大法,配合五种不同武功,五种不同兵器,威力不同凡响。可惜客房外走廊宽仅五尺,空间有限,五鬼挤作一堆,阵势施展不开,无法联手进攻。 秦忘我出手之快,功力之深,已不在话下,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如此年轻,竞似精通天下各门各派武学甚至旁门邪道功夫。对方只要一出手,他就能预知出的什么招,攻什么部位。不但抢先封住,同时发动还击,一气呵成,天衣无缝。 如此一来,纵然对手武功再高,也己尽失先机,而他却是,先发制人,出奇制胜。 更何况,他只一出手,就势如迅雷不及掩耳,绝对无法闪避。 所幸他宅心仁厚,旨在退敌,即使出手过重伤人,也不欲置人于死地。 这时他要分心保护白菊花,力求速战速决,决心先打发这五鬼,再对付黑白无常。是以双掌齐发,再见迅疾。 但见他一轮快攻,退得豫西五鬼手忙脚乱,连连后退,已退至走廊栏杆边缘。 秦忘我一声大喝,双掌犹末击出,五鬼已大吃一惊,纵身而起,翻出栏杆,纷纷落下楼去。 其实他原就是虚张声势,目的是要将五鬼吓跑。 哪知回身冲进客房,黑白无常已不见,白菊花也不知去向。 秦忘我大吃一惊,心知白菊花已被掳走,立即射身越窗而去。 夜色朦胧,街头一片寂静,哪有白菊花的影踪。 第二回 菊花失踪 一连三日,找遍洛阳城各处,非但未能找到白菊花甚至不知黑白无常的去向。 秦忘我苦恼极了。不时深深自责,只怪自己一时大意,致使白菊花被掳走。 虽然他与白菊花非亲非故,只不过无意间相识,甚至连这姑娘的身份都未摸清。但他矢志非从黑白无常手里将白菊花救出不可。 可惜他毫无江湖经验阅历,上哪里去找黑白无常? 秦忘我不敢离开洛阳,仍然住在“洛阳客栈”,希望白菊花能侥幸逃出魔掌,定然会来找他。 但这希望太渺茫! 这已经是第五天了,仍然毫无消息。秦忘我忧心如焚,一清早把店小二召进客房来,指着桌上两只金元宝,问道:“你想不想赚这两个金元宝?” 店小二一怔,两眼瞪着金元宝发直,惊说道:“公子爷,这玩意谁不想要,但是……” 秦忘我直截了当道:“你只要替我打探出哪里可以找到豫西五鬼,这两个金元宝就是你的了!”显然他已黔驴技穷。 店小二暗自一惊,那夜他开门,让那五个壮汉进入,当时并不知晓,他们就是杀人不眨眼的豫西五鬼。 当楼上动手时,他早吓得躲了起来,连客栈里所有的旅客,也不敢出视。事后幸无伤亡,且不知白菊花被掳走,是以未曾报案惊动官府。 他虽不是江湖人物,却久闻豫西五鬼凶名。洛阳城内的几家大镖局,均曾多次遭他们拦劫,伤亡不少漂师。 这时一听,要他打探豫西五鬼下落,就是给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赚这两个金元宝了。吓得他连连摇头道:“小的没办法,小的没办法……” 秦忘我怒从心起,当胸一把抓住店小二,斥道:“哼!那夜不是你开门放他们进入的吗?说不定就是你跟他们勾结的!” 店小二矢口否认道:“公子爷,您可不能冤枉好人哪,小的安分守己,从来不干犯法的勾当……” 秦忘我怒形于色道:“除非你告诉我,哪里可以打探出他们的消息,否则我就拿你送官究办!” 店小二情急道:“这……公子爷,您不妨去‘虎风镖局’,问问韩老镖头,他不久前才出事,镖车就是被豫西五鬼劫了。” 秦忘我这才撤手,道;“好!告诉我,‘虎风镖局’在哪里?” 店小二答道:“在城北,离这里只两条街,走去就可以看见。” 秦忘我赏了店小二一只金元宝,立即前往。 靠近城北,老远就可以看见镖局门前插一面大旗,绣的是个虎头,迎风招展,十分的威武、醒目。 老镖主韩伯虎.曾任金陵“威远镖局”副总镖头,如今来洛阳自设“虎风镖局”。十几年来,凭他一身武功及黑白两道的交情,干的有声有色,已具不小的局面。 镖车上只要插上虎头标志的镖旗,几乎等于护身符,很少有人敢打主意。 哪知最近半年之中,接二连三出事,使“虎风镖局”赔出的镖银不下数十万两。韩伯虎大为震怒,经数月来多方查访,证实几次拔虎须的,赫然竟是豫西五鬼! 韩伯虎惊怒交加,已分头邀集几位武林旧友,赶来洛阳相助一臂之人,决心向豫西五鬼讨回公道。 闻报有人求见,正与一位少年书生密谈的韩伯虎以为是旧友赶到,立即亲自出迎。 不料来人竟是秦忘我,严格说来,他只能算是个稚气末脱的大孩子。 韩伯虎不仅失望,也暗觉诧异,因他直觉地想到,可能是某旧友不克分身亲来,派了子侄辈或弟子前来应付一下场面。 他入大厅,少年书生已自行回避,径入书房。 宾主坐定,韩伯虎始问道:“不知这位少侠,是哪位……” 秦忘我直截了当道;“韩老镖主,我要找豫西五鬼,需要多少银子?” 韩伯虎暗自一怔,诧然道:“小兄弟,你要找豫西五鬼?既然不是赶来助拳的,称呼也改了口。 秦忘我把头一点,道:“我要先找到他们,才能追问出另二人的下落。” 韩伯虎好奇道;“哦?另两个又是什么人?” 白菊花并末告知那两人的来历,秦忘我只好凭记亿将黑白无常的形貌形容出来。 韩伯虎一听,已知他要找的是何许人了,惊说道:“小兄弟,你所说的二人,莫非是黑白无常?” 秦忘我道:“我也不清楚他们是什么人,但那副长相,倒真像两个无常鬼!” 韩伯虎更觉好奇道;“小兄弟为何要找他们?” 秦忘我气愤道;“他们把一位白姑娘掳去了,我一定要找到他们,救回白姑娘!” 韩伯虎见他一脸稚气,不禁笑问道:“小兄弟,老夫开的可是镖局啊,但不知你要咱们找人?还是救人?” 秦忘我道:“只要找到豫西五鬼,无论多少代价,在下照付,救白姑娘是我的事!” 韩伯虎尚未置可否,书房里走出那少年书生,接口道:“你想找死?” 秦忘我一怔,转脸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个文弱书生,年纪与他相仿,身材却娇小甚多,至少比他矮大半个头。 一句“你想找死”,使秦忘我大为不悦,猝然道:“阁下可是说我想找死?” 少年书生迈步上前,径自一旁坐下,从容不迫道:“你方才所说的几人,均是江湖之中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别人避之犹恐不及,你却要去找他们,不是找死吗?年纪轻轻,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老气横秋,居然教训起人来了。 秦忘我不服道;“哼!阁下年纪不见得比我大!” 少年书生双眉一剔,道:“有志不在年高,至少我比你有自知之明!” 秦忘我更不服道:“你是说我不自量力?” 少年书生置之不理,转向韩伯虎道:“韩老伯,咱们还有正事要谈,打发他走吧!” 韩伯虎面有难色道:“萧世兄,这……” 少年书生霍地站起,道:“韩老伯若有不便处,晚辈来打发他……” 秦忘我状至不屑道;“哼!我是来见韩老镖主的,要下逐客令,也轮不到阁下!” 少年书生反唇相讥道;“不知好歹!我是看你年纪轻轻,不忍见死不救,让你去送死罢了。” 秦忘我豪气干云道:“笑话!本公子要没有这个把握,就不会来虎风镖局了!” 少年书生不屑地打量他两眼,状至轻蔑道:“哦?这么说,你对自己的武功很自命不凡-?” 秦忘我也反唇相讥道:“至少不会比阁下差吧!” 少年书生可不是省油灯,一听此话,顿时冷冷一哼.挑衅道:“不要大言不惭,咱们不妨试试!” 秦忘我霍地站起,不甘示弱道;“好!试就试,难道本公子还怕你不成?” 双方均是年轻气盛,当场就要动手。 韩伯虎眉头一皱,急加劝阻道:“二位公子且慢,听老夫一言……” 欲阻不及,少年书生已出手,雷光石火般攻出十七八掌,掌法干净利落,虽非真刀实枪,旨在试探对方身手。但这连环快攻,能接下个三五掌,已足可名列江湖高手了。 哪知秦忘我并末出手封架,更末还击,就凭他预知对方出手招式,及所攻部位,竟然左闪右避,一口气闪避开十七八掌,使少年书生掌掌落空。 韩伯虎看得目瞪口呆,忘了再出声阻止。 少年书生更是暗自吃惊,想不到对方具有如此身手,自己实在看走了眼。 秦忘我毫无得意狂态,莞尔一笑道;“现在你要小心了!”出于如电,人到掌到。 少年书生想不到来势如此神速,且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虽出手应变同样够快,连封带拆,也勉强将对方攻势一一化解,却已十分吃力。 方自暗惊,根本不容他喘息,秦忘我的第二波攻势又巳发动,且出手更见迅疾。 双方均争强好胜,互不示弱,只见人影晃动,四掌齐飞,一眨眼已交手二三十招,看得韩伯虎眼花缭乱。 二人都采近身抢攻,少年书生吃亏在每一出手均被秦忘我先发制人,使他尽失先机,处处受制,战来极为吃力辛苦。 若非他家学渊博,武功根基扎实,败象早露。 勉强支持到五十招,突见秦忘我招式一变,不但速度减缓,且每一出手,均拖泥带水,似乎已是强弩之末,渐露疲态。 少年书生暗喜,以为对方开始一味急攻,已后济无力,立即趁机反攻,功势连绵不绝而发,一掌比一掌快。 哪知秦忘我的出手虽缓,招式中却暗含玄机,变化无穷。每一招看似已用老,竟然起死回生,突变三式,令人措手不及。 少年书生反应极快,一发觉上当,立即双掌齐分,拨开对方突变的三式。但顾彼失此,秦忘我的左手疾出,当胸按上一掌,将他推得踉跄倒退数步。 这一掌并未施出实力,却使少年羞愤并进,脱口怒斥道:“下流!” 秦忘我被骂得一怔,惊说道:“原来你是……” 少年书生怒哼一声,窘迫万状,转身就向内厅奔去。 秦忘我做梦也末想到,跟他动手过招的少年书生竟然是女扮男装的年轻姑娘。 正在发愣,忽听韩伯虎敞声笑道:“好身手!连老夫都差点看走了眼,不知这位小兄弟尊姓大名?师承何人?” 秦忘我充耳未闻,目光望着通内厅的拱门,好奇道:“韩老镖主,方才那位姑娘……” 韩伯虎一听,心知已被他识破,只得强自一笑,道:“她是老夫一位旧友之女,只身出外游历,为求旅途方便,才易钗而弁。” 泰忘我微微点头,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韩伯虎又道:“小兄弟,老夫方才所问,是否不便相告?” 秦忘我茫然道:“韩老镖主问在下什么?”显然他根本未曾听见。 林伯虎笑道:“老夫想请教尊姓大名,师承何人?” 秦忘我道:“在下姓秦,名忘我。从未拜师,只是自幼喜欢练武,无师自通而巳。” 韩伯虎暗忖道:“好一个无师自通!若非名师高徒,能有这等身手?” 但人家既有顾忌,不愿明说,他自不便追问。 话锋一转,韩伯虎正色道:“小兄弟,不瞒你说,最近半年之间,老夫的镖车接连出事,即为豫西五鬼所劫,虽已查明他们行踪,惜人手不足,迄未采取行动,正在等候几位旧友赶来……” 秦忘我迫不及待道:“既知他们行踪,还等什么?这就去找他们啊!” 韩伯虎强自一笑道:“小兄弟,你大概是初涉江湖,尚不知他们的厉害,这豫西五鬼,在豫西、南阳、秦岭一带出没,不知伤了多少道上成名人物,尤其那赤发鬼侯三,乃是当年江湖的三大名刀之-鬼刀侯玄的三弟……” 末等他说完,泰忘我已接口道:“那几个家伙我见过,武功稀松,不堪一击!” 好大的口气! 韩伯虎听一怔,诧然道:“小兄弟跟他们交过手?” 秦忘我微微点头,轻描淡写,将那夜情形述说一遍。 韩伯虎简直难以相信,眼前这年方弱冠的少年,不但力退豫西五鬼,尚惊走黑白无常。但他亲见秦忘我方才与那易钗而弁的姑娘交手,已由不得他不信。 几位旧友尚未赶到,既是秦忘我身怀绝世武功,又急于要找豫西五鬼,韩伯虎不禁霍然心动,道:“老夫已探知,豫西五鬼的巢穴就在邙山一带。但那位白姑娘是被黑白无常掳去,小兄弟要救人,似应直接找那黑白无常……” 秦忘我少年老成道:“在下想过,黑白无常自知非我对手,才会找来豫西五鬼相助。洛阳位于豫西,正在豫西五鬼地盘上,属他们势力范围之内,黑白无常掳去白姑娘,若非藏于洛阳城内,定然是去了豫西五鬼的巢穴。在下又遍寻洛阳城各处,毫无发现……” 韩伯虎接口道:“小兄弟,恕老夫打个岔,请问小兄弟,可知黑白无常劫持白姑娘,目的何在?” 秦忘我茫然道:“这就不清楚了,白姑娘并未向在下说明。” 姜是老的辣,韩伯虎不愧是老江湖,沉吟一下说:“以老夫看来,黑白无常追踪到洛阳,不惜求助豫西五鬼,掳走白姑娘,必有其目的。除非其目的与洛阳城中某人有关,才会留下,否则,绝无可能将人藏至邙山豫西五鬼的巢穴,恐怕早已带着白姑娘远走了。” 秦忘我忧急道:“那上何处去找他们……” 韩伯虎判断道:“此事既有豫西五鬼参与,纵然白姑娘未藏身在其巢穴,他们定然知晓黑白无常的去向!” 秦忘我迫不及待道:“那还等什么?咱们这就去邙山!” 邙山位于洛阳东北,这一带极为荒凉,人烟绝迹,触目皆是古人墓冢。 物以类聚,豫西五鬼巢穴藏在邙山,真选对了地方! 但邙山方圆百里之内,不见一间房舍,豫西五鬼的巢穴,究竟在何处? 韩伯虎偕同秦忘我,带着数名武功不弱的镖师,已深入邙山二三十里,仍然毫无发现。 所幸他们均以马代步,否则早已疲惫不堪。 一阵急促蹄声由远而近,众人勒马回头一看,只见尘烟滚滚,-名劲装少女,自后飞骑奔驰而来。 哪消片刻,已然追赶上韩伯虎等人。 秦忘我乍见之下,暗觉这英姿撩人的少女似曾相识,却记不起在何处见过。 少女将马一勒,向韩伯虎拱手笑道:“韩老伯,晚辈来凑个热闹,不碍事吧?” 韩伯虎见她既已赶来,又不便撵她回去,只好强自一笑,莫可奈何道:“萧姑娘千万小心,万一有个闪失,老夫可无法向令尊令堂交代啊!” 少女欣然道;“韩老伯尽管放心,晚辈自会小心的。” 秦忘我猛然想起,她就是那易钗而弃的少年书生! 少女察觉他一脸惊异,正目不转睛地打量自己,不禁娇叱道:“看什么?我是来帮韩老伯的,跟你风马牛不相干!” 秦忘我置之一笑,未加理会。 少女冷哼一声,又转向韩伯虎道;“韩老伯,你们这样找法,是找不到他们的。” 韩伯虎微微一怔,笑道:“萧姑娘有何高见?” 少女当仁不让道:“他们既称豫西五鬼,鬼是怕天日的,藏身之处必然极其隐蔽。若非在山洞,就是在墓穴!” 韩伯虎被她一语提醒,颔首道:“对!方才咱们经过许多墓冢,有的规模甚为雄伟浩大,未曾仔细察看,极可能被他们利用,挖空墓穴,作为藏身之处!” 众人立即策马回头,朝向墓冢集中处奔驰而去。 秦忘我策马追上少女,并辔而驰,歉然道:“萧姑娘,在下今日冒犯,实属无心……” 少女报以怒哼,双腿-夹马腹,向前冲刺而去。 秦忘我无奈,轻叹一声,只好默默跟在韩伯虎马后,保持一马距离。 邙山遍处墓冢,多为古人葬身之地,其中不乏侯王贵族,所建墓冢占地极广,且工程浩大雄伟,极尽奢华之能事,以示墓中亡者生前身份地位,身后哀荣。 众人下马,交由两名镖师看管,以便仔细搜查。 秦忘我知少女对他心存芥蒂,不敢接近,走在距她丈许之外,暗中注意,只才发现她不但带着佩剑,且腰间斜插一把形状特殊,极为罕见之短剑。 少女全神贯注,察看一座座巨大墓冢,浑然无觉,不知秦忘我一直在打量她。 韩伯虎突然止步,指着地上一片松土道;“你们看,此处有不少杂乱脚印!” 秦忘我、少女同时赶过去,果见一片松土上,留有不少杂乱脚印,仔细一看,脚印延伸至乱石处,即告不见,但数丈之外,却是一座巨大墓冢。 韩怕虎指指那墓冢,一施眼色,众人会意地微微点头,立即分散开来。 秦忘我不知天高地厚,正举步向那墓冢走去,被少女一把拉住,轻声斥道:“你想送死?” 她这回改了个字,不用“找”死,而“送”死,不过总离不开个“死”字。 此时此地,“死”会使人持别敏感,听来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那知秦忘我毫不领倩,趁机报复道:“我死我的,跟你风马牛不相干!”少女气得杏目怒睁,娇叱道:“那你就去死吧!”用力一推,竟使秦忘我身不由主,直向巨冢冲去。秦忘我收势不及,不料一脚误踩机关,突闻轰轰连声巨响,数丈方圆之内,埋设的地雷炸药相继爆炸。 顿时火光冲天,浓烟弥漫,声势好不骇人。 首当其冲的秦忘我,虽及时拔身而起,倒射三丈之外,仍被强烈爆炸力所伤,灼及前胸与两肩。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韩伯虎一声疾喝:“快退!” 火光浓烟中,人影四散暴退。 少女反应最快,及时全身伏地,幸未受伤。 其中两个镖师欲退不及,竟被炸的血肉模糊,死状惨不忍睹。 韩伯虎及其他镖师均被烈火灼伤数处,幸无大碍。 少女挺身跳起,急趋倒在地上的秦忘我身边,赶忙扶他坐起,惊问道:“伤的重吗?” 秦忘我忍住痛楚,强自一笑道:“放心,死不了的!” 少女满脸愧疚,泪光闪动,自责道:“都怪我……” 浓烟弥漫中,突闻一阵嗷嗷怪笑,接连掠出几条人影,正是豫西五鬼! 果然不出所料,他们的巢穴就在巨冢之内,却不知从何突然现身而出。 秦忘我霍地跳起,不顾胸肩伤痛,疾向豫西五鬼扑去。其势之快,使少女根本不及阻止。 豫西五鬼现身之际,已各据方位,布成“五鬼阵”。秦忘我扑来,阵势立时发动。 候三双手握日月飞轮居中,左右两侧是碎鬼石晋,手抱一只巨大铁葫芦。大头鬼屠杰手无兵刃,头上戴的却是铜制斗笠。 殿后的二人,水鬼丁魁手执铁桨,赌鬼焦元的兵器更奇特,竟是两块巨大“天九牌”。 侯三日月飞轮虚晃一招,纵身晃退,立即由两侧的石晋、杰双双发动,合力向秦忘我夹攻。 秦忘我双掌齐分,劈空掌力疾发,震退两侧攻来的二鬼,冲势末收,仍向侯三扑近。 侯三再次暴退,由殿后的丁魁、焦元双双补位,阻挡秦忘我扑势。 丁魁的铁桨迎面搠到,势猛力沉。秦忘我巧施“四两拨千斤”,挥臂荡开。同时骈指如戟,疾点对方前胸“鸠尾”、“巨阙”两处大穴。 手法之快,认穴之准,使丁魁毫无闪避机会。情急拼命,急将被荡开的铁桨猛向秦忘我回扫,决心拼个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 但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丁魁的两处大穴先被点中,间不容发,铁桨距秦忘我腰际不足两寸,突告无力垂落。 就在丁魁倒下的同时,焦元双手两块巨大“天九牌”巳向秦忘我平推而至。相距仅八九尺,暗触牌后机关,牌面上红黑两色二十四个圆点,竟然疾射而出。 秦忘我精熟天下武林各门各派武功,惜毫无江湖经验阅历,哪知这“天九牌”暗藏玄机。距离既近,来势又疾,虽劈空掌力骤发,双掌将二十四个钢制圆点震开,但脾面二十四个孔洞中紧接着又射出二十四枚毒针,细如牛毛。 掌力甫尽,毒针已至,秦忘我一个旱地拔葱,身形一拔三尺,凌空一掌,朝焦元当头劈下。 这雷霆万钧的一掌,威力惊人,焦元虽急以两块“天九脾”高举过头,打算护住全身,但哪堪这凌空当头一击,砰然一声巨响,两块钢制巨牌顿告破裂。 只见焦元双臂一屈,也已骨折臂断! 秦忘我却不知晓,在拔身而起之际,腿上已射中两枚细如牛毛的毒针,凌空发掌一用真力,无异催发毒性。 突党整条大腿发麻,乃情知不妙,不禁暗自一惊。 但那毒性散发极快,双足刚一落地,已是站立不稳,且觉头晕目眩,摇摇欲坠。 说来话长,其实这长串动作只发生在眨眼之间。 少女见状大惊,伸手一按腰间斜插短刃,耳际突然响起双亲的叮咛:“姣儿,此剑绝不可轻用!” 闪念间,手已改拔佩剑,身如流矢射去。 韩伯虎几乎同时发动,但身法却不及她快。 丁魁倒地不起,焦元双臂报废,眼看秦忘我中了毒针,摇摇欲坠,石晋、屠杰趁机双双再度夹攻。 千钧一发,寒虹划空而至,少女身如巧燕,剑及履及,三尺青锋疾挑,逼开夹攻的二鬼。秦忘我正要昏倒,韩伯虎及时掠身而至,一把将他扶住.疾唱道:“萧姑娘全力拒敌,他交给老夫!” 少女怒从心起,连连挥剑,出手毫不留情,分向石晋、屠杰一轮猛攻,掩护韩伯虎扶走秦忘我。 侯三哪容韩伯虎走出一步,身形一掠而至,挡住去路,日月飞轮连环攻出,迫使韩伯虎一手挟扶秦忘我,一手挥剑迎敌,战来十分吃力。 几个未被炸伤的镖师,一见老镖主情势危急,齐喝一声,奋不顾身扑来,纷纷出手攻向侯三。 侯三猛一回身,日月飞轮左右开弓,只听得两声惨叫,两名镖师倒飞七八尺外,倒地不起。 少女一分神,石晋趁机欺身逼近,铁葫芦口向她,一拍底部,突见一股绿色毒水疾射而出。 原来他这铁葫芦中,也暗藏玄机,装的不是酒而是霸道无比的毒水! 少女大惊,幸仗身法矫捷,及时闪避开去。 哪知屠杰又摘下钢斗笠,脱手飞掷而出,带起呼啸声,向少女疾旋而至。 少女挥剑一拔,将旋转飞至的钢斗笠拨开,只见屠杰手一扬,钢斗笠竟飞回到他手上。屠杰一声得意怪笑,钢斗笠再次飞掷而出,去势更见迅疾。少女惊怒交加,左手向腰间短剑一探,一道寒芒电射而出。只听得屠杰失声惊呼道;“啊!银月飞霜……”寒芒过处,他那斗大的一颗头颅已被削去一大半!秦忘我未听清屠杰惊呼什么,人已不支,昏了过去。秦忘我清醒过来时,已是次日黄昏。两眼刚一睁,就听少女欢呼道;“韩老伯,他醒了!他醒了……” 原来这少女一直守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韩伯虎也在房内焦灼不安地来回踱步,一听少女欢呼,立即走近床前,如释重负道:“好!好!萧始娘给他服下的解药,果然用对了!” 秦忘我恢复真快,霍地撑身坐起,诧然望着少女道:“是姑娘给在下服的药?” 少女笑道:“药是你自己的!” 韩伯虎接口道:“小兄弟身边带着好几瓶药,老夫不谙药性,当时不敢乱用,幸好萧姑娘家学渊博,打开瓶子逐一闻过,选用了其中一瓶,果然对症下药了。” 奈忘我回想一下当时情形,道:“不错.我好像是中了淬毒暗器……” 少女正色道:“幸好你带的药具有神效,否则即使保住性命,恐怕也要废掉一条腿呢!” 秦忘我暗自一惊,道:“哦?有如此严重?” 韩伯虎庆幸道:“幸好萧姑娘极力阻止,否则,为了救命,老夫当时已决心要截断你的腿呢!” 秦忘我双手一拱,笑道;“多谢姑娘保全了在下这条腿!” 少女报以一笑道:“不用谢我,是你自己的命大。” 秦忘我转向韩伯虎,急切问道:“韩老镖主,那豫西五鬼如何了?” 韩伯虎道:“一死一伤……” 少女接口道:“要不是韩老伯阻止,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秦忘我诧异道:“哦!韩老镖主为何阻止?” 少女道:“韩老伯不让我用……”一见韩伯虎以眼色制止,遂改口道:“韩老伯是宅心仁厚,不要我多杀人。” 秦忘我更觉诧然道:“这么说,豫西五鬼是被你打跑的?” 少女两道柳眉一挑,面露得意之色道:“你不相信?” 韩伯虎恐她言多必失,立即把话岔开道:“唉!这趟邙山之行,可谓得不偿失,虽然寻回了被劫的镖银,却损失了老夫几位好镖师!”少女沮然道:“都怪我,不该推那一掌,致使秦公子误触机关……”韩伯虎轻喟一声,道:“墓冢附近既有机关埋伏,萧姑娘不推那一掌,也会有人误触。所幸秦弟身手不凡,若是换了老夫,定然难逃一死!” 秦忘我失望道:“如此说来,要救白姑娘就更难了……” 韩伯虎道:“此番若非仗秦老弟相助,镖银绝难寻回,白姑娘之事,老夫也不能置身事外,定当全力为秦老弟查明她的下落。” 秦忘我欣喜道:“多谢韩老镖主,但不知那些被劫镖银自何处寻回的?” 韩伯虎瞥少女一眼,捋须笑道:“多亏萧姑娘心细如发,找出机关暗门,始得进入那巨大墓冢,发现豫西五鬼的巢穴。不过、他们的窝被抄了,且五鬼一死一伤,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秦忘我问道:“韩老镖主,是否担心他们找上门来报复?” 锦伯虎忧形于色道:“这个老夫倒不足为惧,谅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也绝不敢公然纠众杀进洛阳城来。老夫只是担心,怕他们迁怒白姑娘……” 秦忘我忧急道:“那如何是好?” 少女笑道:“秦公子,你为救白姑娘,几乎送了命,总算对得起她了。如果是我,有人如此为我拼命,纵然救不了我,我也心满意足死而无憾了。” 秦忘我强自一笑道:“其实,在下跟白姑娘相识尚不到一日,连白菊花是否她的真名实性都不清楚……” 少女又笑道:“那我现在得告诉你,免得以后万一我被人掳去,你也不清楚我的真名实姓,你听仔细了,我叫萧姣姣。” 秦忘我道:“好名字!在下叫秦忘我。” 萧姣姣眉头一皱,道:“秦忘我,这名字好奇怪,大概不是真名吧?” 秦忘我正色道:“不!在下可对天发誓……” 萧姣姣忍俊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真老实的可爱,为这个也值得对天发誓吗?”秦忘我认真道:“在下从不骗人,所以最怕别人不相信我!”萧姣姣逮住了话柄,得理不饶人道:“那你告诉韩老伯,说你的武功是无师自通,难道不是在骗人吗?” 秦忘我道;“在下说的是实话,萧姑娘如果不信……” 萧姣姣俏皮道:“又要发誓?” 秦忘我脸上一红,窘然无语。 萧姣姣毫不放松道:“那你来洛阳有何贵干?该不是为了结识那位白姑娘吧?” 秦忘我犹豫一下,始道:“在下要查访一个人。” 萧姣姣问道:“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人吗?” 秦忘我末及问答。突见一名镖师入报,恭然道:“镖主,江南三侠已到!” 韩伯虎欣然笑道:“好极了,三位旧友终于赶到,秦老弟,萧姑娘,可要与他们见见面?” 萧姣姣道:“既是韩老伯旧友,晚辈在或有不便,妨碍了你们叙旧。”秦忘我也道:“在下也要回客栈一趟。” 韩伯虎并不勉强他们,即道:“那老夫就失陪了,白姑娘之事,容待从长计议。” 萧姣姣等韩伯虎一出房,就轻声问道:“你真要回客栈?” 秦忘我点头道;“我要去看看,也许有白姑娘的消息。” 萧姣姣道:“好!我陪你去。” 第三回 虎风镖局 江南三侠,近十年始崛起江湖。 追风侠杨超,旋风侠尚飞,黑风侠黄川。三人均出身金陵“威远镖局”。 十八年前,他们是“威远镖局”的镖师,而韩伯虎已是副总镖头。 突然间,江湖中黑白两道的成名人物纷纷销声匿迹,不知去向。山中无老虎,猴儿称大王。于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过去名不见经传的人物,纷纷崛起,闯出了字号。 江南三侠虽已名动江湖,对韩伯虎这位昔日的副总镖头,仍然怀有几分敬畏之意。 宾主坐定,也不需要寒喧,杨超就直截了当道:“老镖主近年体弱多病,已不良于行,无法前来洛阳。在下等一接到韩兄函召,立即兼程赶到,只是途中有些耽搁,不知是否误了韩兄大事?” 韩伯虎笑道:“三位如此热心,真令老夫感动。不瞒三位说,几次所失镖银,均已全部追回。” 杨超诧异道:“哦?那咱们不是白跑一趟了?” 尚飞接口道:“杨兄这算什么话,就算韩兄无所差遣,咱们专程来看看韩兄.也是值得啊!” 杨超忙抱拳道:“在下失言,失言……” 韩伯虎正色道:“不!镖银虽已追回,却有更重要之事,需要三位鼎力相助呢!” 黄川毫不犹豫道:“咱们既然来了,韩兄但请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韩伯虎敞声大笑道:“好!好!有三位如此肝胆相照的兄弟,韩某与愿已足,夫复何求?哈哈……” 杨超迫不及待问道:“韩兄,不知有何重要之事需要咱们效力?” 韩伯虎道:“老夫月前已探知,豫西五鬼藏身邙山,只因人手不足,迟迟末采行动,打算飞函邀诸位赶来相助,一举为江湖除害,亦可追回镖银。日前突然来了一位秦老弟,年纪甚轻,武功却是高出老夫甚多,他亦为了要找豫西五鬼……”随即将前往邙山情形大致述说一遍。 江南三侠听毕,相顾愕然。 韩伯虎接下去道;“如今老夫的镖银已追回,白姑娘的下落却不明。老夫义不容辞,已然答应秦老弟,将尽全力助其查访,三位来得正好,此事若能对秦老弟有所交代,老夫感同身受。” 江南三侠面面相觑,显然他们无惧于豫西五鬼,却为黑白无常凶名所慑。 杨超沉吟一下,忽道:“咱们此来洛阳途中,曾风闻黑白无常已连伤十几条人命,不知韩兄是否听说此事?” 韩伯虎惊说道:“哦?老夫尚未风闻,不知遭黑白无常毒手的是些什么人?” 杨超道:“听说全是地鼠门的人!” 韩伯虎又是一惊,急问道:“黑白无常与地鼠门有何过节?” 杨超摇摇头道:“毫无过节,他们在追查常九下落!” 韩伯虎一怔,惊诧道:“哦?莫非他们劫持白姑娘,也是为了常九?” 江面三侠正茫然不知所答,突见一名镖师入报,恭然禀道:“镖主,有位顾主求见。” 韩伯虎吩咐道:“你去回绝他,就说咱们最近人手不足,无法……” 不料话犹未了,厅外已听人接口道:“韩老镖主开的是镖局,生意上门,哪有不接的!” 话声甫落,人巳不请自入,跨进了大厅。 韩伯虎定神一看,只见来人年约四十开外,瘦长的身材,一袭蓝袍,并不怎么起眼,看不出是什么大主顾。 严格说来,他只是个贩夫走卒之流! 既是陌生人,又是主顾上门,韩伯虎可不能以貌取人,起身道;“非常抱歉,最近确因人手不足……” 蓝袍中年哈哈一笑,道:“难道十万两银子保一趟镖去金陵,韩老镖主也不动心么?” 此言一出,韩伯虎不禁为之一怔,连事不关己的江南三侠也相顾愕然。他们也是镖师出身,这一辈子尚未听过有人保一趟镖出十万两银子! 莫非这家伙开玩笑? 韩伯虎不动声色道;“如此贵重的镖,老夫一生尚未接过,不知阁下所要保的是何物?” 蓝袍中年笑而不答,向厅外吩咐道:“抬进来!” 厅外齐声恭应,只见四名壮汉合力抬入一只巨大木箱,却不知内装何物,如此沉重。 蓝袍中年一挥手,四名壮汉放下木箱,立即退出。 韩伯虎欲阻不及,振声道:“老夫尚未承接此镖……” 蓝袍中年冷声道:“既已送来,就由不得你不接了!” 韩伯虎怒形于色道:“阁下岂可强人所难!” 蓝袍中年冷哼一声,手指中堂上方一块黑底金字的“虎风”横匾,咄咄逼人道:“如不敢接,就请把它摘下!” 韩伯虎未及发作,尚飞已按捺不住,霍地跳起身,怒斥道:“你是存心来找麻烦的?” 蓝袍中年嘿然冷笑,不屑道:“轮不到你说话!” 尚飞号称旋风侠,果然名如其人,一阵旋风似地冲向蓝袍中年,出于如雷电一掌劈去。 韩伯虎急阻道:“尚兄……” 可惜已来不及,蓝袍中年出手更快,只见他一抬手,竟然扣住尚飞腕脉,猛然一带,一撒手,堂堂江南三侠之一的旋风侠,顿告身不由主,冲跌出厅外。 说时迟,那时快,蓝袍中年拔身而起,凌空一掌劈向“虎风”横匾。 砰的一声巨响,横匾被击得四分五裂,掉落下来。 这一手劈空掌力,足以开碑碎石! 韩伯虎惊怒交加,狂喝声中,双掌齐发。 蓝袍中年不闪不避,翻掌疾发,以深厚掌力跟韩伯虎硬拼了两掌。 “劈啪”两声脆响,四掌一交即分,蓝袍中年屹立原地未动,韩伯虎却连退几大步,脸色由红而转为惨白。 就这一交手,老镖主已受内伤! 杨超、黄川看得一呆,互相一递眼色,双双拔剑向蓝袍中年攻去。 追风剑法,黑风夺命三招,均是近年驰誉江湖的快剑,二人联手攻敌,更见威力。 哪知蓝袍中年双袖疾拂,竟然卷起两股无比强劲狂飚,震得这两位江南大侠东倒西歪,两人的剑均几乎脱手坠落。 这一惊非同小可,韩老镖主与江南三侠全怔住了。 大院内的镖师、趟子手早已惊动,聚集在大厅外,见状全傻了眼,谁还敢轻举妄动。 蓝袍中年不再出手,沉声道:“限一月之内,将此箱送至金陵,见货付钱,十万两银子,分文不少,否则,贵镖局就得加倍赔偿!” 撂下话,蓝袍中年狂笑而去。 厅外的众镖师、趟子手纷纷让路,无人敢拦阻。 韩伯虎若有所思,凭蓝袍中年方才的出手,使他猛然想到一个人,不禁失声惊呼道:“是他?” 杨超诧然急问道:“他是谁?” 韩伯虎末作回答,微微把头摇了摇,否定自己的想法,因为他想到的那个人,早已经死了! “洛阳客栈”大厅内,坐着两个劲装少妇。 她们不但艳光四射,而且英姿撩人,使整个厅内的食客无不为之侧目,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议。 但两位少妇却神色自若,落落大方,暗笑这些人少见多怪! 秦忘我陪同萧姣姣,一路谈笑风生行来。 尚未走近客栈,秦忘我已发现了她们,暗自一惊,撇下萧姣姣不顾,掉头就飞奔而去。 幸好,两个少妇并未看见他。 萧姣姣莫名其妙地-怔,急起直追,终于追上了秦忘我,娇嗔道:“你是怎么回事?好像见了鬼似的!” 秦忘我收住奔势,回头未见有人追来,始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强自一笑道:“豫西五鬼我都见过了,还有什么鬼比他们更可怕?” 萧姣姣道:“你是怕那两个女人?”显然她也发现了那两个少妇。 秦忘我故作茫然道:“什么女人?” 萧姣姣质问道:“哼!你不是说过,从来不骗人的吗?” 秦忘我苦笑道:“那就让我骗你这一次吧!” 萧姣姣不依道:“不行!如果你不自己说明,我就回头去问那两个女人!” 秦忘我情急道:“不不不,千万不能……” 萧姣姣威胁道:“那你就自己告诉我,为什么一见她们,吓得掉头就跑?” 秦忘我无可奈何,只好轻喟一声,道:“不瞒你说,我是从家里偷溜出来的。那两个女人是我的阿姨,她们一定是奉命追我回去的,我见了她们能不逃吗?” 萧姣姣半信半疑道:“她们知道你在洛阳?” 秦忘我道:“可能不知道,也可能是一路追寻来到了洛阳。不过,看情形她们已查出眉目,说不定问过店小二,才会在客栈里守株待免,等着抓我回去啊!” 萧姣姣笑道;“你一身武功,她们能有本事抓你回去?” 秦忘我正色道:“不瞒你说,我有些武功,就是她们教的呢!” 萧姣姣一怔,急道:“那可不能被她们撞见,咱们快回镖局去吧!” 秦忘我欣然笑道:“这才是个好妹妹!” 萧姣姣杏目一瞪,娇斥道:“少占我便宜,谁是你妹妹!” 秦忘我歉然道:“对不起,我是一时兴奋,说溜了嘴……” 萧姣姣噗嗤一笑,未再计较。 二人加快脚步,直奔城北。 将近镖局,突闻轰然一声爆炸巨响,似从镖局内传出,顿使他们大吃一惊。 萧姣姣神情一变,紧张道:“镖局里出事了!” 双双急奔镖局,一冲进大门,但见大厅内浓烟弥漫,众镖师及趟子手惊乱成一片。 萧姣姣拉住一名镖师,急问道:“出了什么事?” 镖师惊乱答道:“爆炸!” 废话!答了等于没答,谁不知道发生了爆炸。 秦忘我冲入大厅,只见韩伯虎、江南三侠被炸伤。忙自怀中取出白色小瓷瓶,打开瓶盖,倒出几粒赤色丹丸,分给受伤的四人服下。 萧姣姣也带着几名镖师、趟子手进入,将受伤的四人扶入内厅。 韩伯虎双目受灼伤,已不能视物,惊魂甫定,怒道:“好卑鄙歹毒的手段!” 受伤最重的尚飞深感内疚,自责道:“都怪在下,不该贸然启箱查看……” 杨超抱怨道:“现在你知道厉害了,方才为何不听韩兄劝阻!” 尚飞道:“在下一时好奇……” 萧姣姣已走近韩伯虎身旁,惊说道:“韩老伯,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伯虎即将那不速之客--蓝袍中年人前来托镖、毁匾伤人、留下大木箱的经过述说了一遍。 说完,犹有余悸道:“尚大侠一时好奇,想看看箱内究系何物,老夫不及阻止,哪知一开箱盖,即发生爆炸。此人不但武功惊人,且歹毒无比!” 秦忘我急问道:“韩老镖主可知他是谁?” 韩伯虎摇头道:“不知道。如果不出老夫所料,必与豫西五鬼有关!” 杨超接口道;“韩兄方才不是想到……” 韩伯虎神情凝重道:“老夫是根据他的出手及武功路数,想起十几年前的一个人,但那人早于数年前就死了。” 杨超恍然大悟,惊道:“韩兄指的可是那位‘二先生’?” 韩伯虎微微顿首,想到的正是此人。 十八九年前,镇守边关的李大将军之子心怀叵测,以‘二先生’化名,暗中勾结武林及江湖成名人物,谋夺江山,掀起轩然大波。 当时幸为剑帝传人的萧寒月无意间识破其阴谋,凭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更得一批武林高人仗义相助,终化险为夷,消弭一场战祸。 “二先生”罪当论斩,株连九族,朝廷固念李大将军战功彪炳,从轻发落,革职贬为庶民,其子为罪魁祸首,列入天牢囚禁终身,数年前已病殁狱中。 秦忘我、萧姣姣均不详当年之事,争相问道:“二先生是何许人?” 韩伯虎道:“其人武功计谋,堪称举世无双,但数年前已死于天牢,绝不可能是他!” 萧姣姣诧然道:“来人武功如此之高,绝非无名小卒,难道韩老伯想不出他是谁?” 韩伯虎正色道:“在老夫记忆中,近二三十年来,江湖中从未见此人出现,亦末风闻武林中有这么个人!” 一旁的镖师陈凡突趋前道:“镖主,那人来时,在下适在大门外,见他载运大木箱是一辆平板马车,此种马车专为载运米盐所用,或可由此查出线索。” 韩伯虎吩咐道:“好,即刻查明回报。” 陈凡恭应一声,匆匆而去。 韩伯虎这时才想到,尚未为双方引见,即道:“秦老弟、萧姑娘,这三位是老夫旧友,来自金陵的江南三侠。” 江南三侠各自报出名号,双方互相见礼。 杨超打量秦忘我两眼,忽道;“听韩老镖主说,秦兄不但曾力敌豫西五鬼,尚惊退黑白无常?” 秦忘我莞尔一笑道:“可惜仍被他们逃走,且掳去了白姑娘。” 杨超有意试探道:“秦兄认为,黑白无常武功如何?” 秦忘我不假思索道;“不怎么样,否则就不会被在下吓跑了。” 杨超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追问道:“那位被掳去的白姑娘,是秦兄何人?” 秦忘我道:“朋友而已,相识尚不足一日。” 杨超冷冷一笑,突然单刀直入道:“秦兄大概在找常九吧?” 秦忘我一怔,诧异道;“杨大侠何以知道?” 杨超面有得意之色道;“很简单,秦兄是伺机故意结识白姑娘,想从她口中探出常九下落,如果不出我所料,惊退黑白无常,为白姑娘解围,实际上就是秦兄与黑白无常事先安排好的!” 这番话,真个是语出惊人,使同来洛阳的尚飞、黄川亦大感意外。 秦忘我、萧姣姣相顾愕然,为之一怔。 韩伯虎目不能视,无法看出各人的神情,但却暗自一惊,急道:“杨兄何出此言,这话可不能乱说的!” 杨超道:“在下自有根据!” 秦忘我强自忍住怒气,冷声道;“杨大侠所据为何?” 杨超从容不迫道:“这很明显,秦兄与白姑娘素不相识,为获得其信任与感激,乃安排下英雄救美圈套,使白姑娘不知不觉中计。否则,以秦兄的年纪,纵然武功不凡,要说能一举惊退黑白无常,杨某死也不信!” 秦忘我闻言,非但不怒,反而敞声大笑道:“杨大侠大概是被黑白无常凶名所慑,是以不相信有人能胜过他们吧!” 杨超怒从心起,霍地跳起,出其不意一掌推去,同时疾喝道:“让杨某试试!” 秦忘我端坐不动,出手如电,已将杨超腕脉扣个正着。出手之快,令两位江南大侠看得张目结舌,呆住了。 杨超能驰名江湖,称为江南三侠之一,自非泛泛之辈,想不到一出手,竟被对方轻易制住,顿时惊怒交加,但却无法反击。 秦忘我洒然一笑道:“得罪了!”随即放开手。 杨超面红耳赤,恼羞成怒,突向韩伯虎抱拳道:“在下学艺不精,留此无益,就此告辞!” 言毕,向秦忘我怒哼一声,愤然拂袖而去。 尚飞、黄川互望一眼,也觉脸上挂不住,双双起身,齐声道:“在下也告辞了!”韩伯虎急加劝阻道:“三位请留步……” 江南三侠同进共退,相应不理,满面怒容而去。 萧姣姣忍不住斥道:“哼!什么江南三侠?简直毫无气度!” 秦忘我歉疚道:“韩老镖主,恕在下一时失礼,得罪三位前辈……” 韩伯虎喟道:“唉!二十年前,他们就是这个脾气,如今己然成名江湖,还是心浮气躁,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言下不胜唏嘘。 秦忘我道:“他们是专程赶来为韩老镖主助拳的,如今被在下开罪,一怒而去……” 萧姣姣冷冷一哼,嗤之以鼻道:“留下他们,恐怕也帮不了什么大忙!” 秦忘我起身道:“还是在下追去道歉,将他们请回吧。” 萧姣姣道:“追回来干嘛?让他们去吧。” 秦忘我讷讷道:“可是,我……” 萧姣愤愤不平道:“你这个人真没脑筋,人家已经说的明明白白,怀疑你跟黑白无常勾结,你居然不生气?” 秦忘我若无其事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只要我问心无愧,不是这么回事就成了。” 萧姣姣笑问道:“他们既然挑明了,难道你不怕韩老伯和我也受了影响怀疑你?” 秦忘我怔怔地道:“你怀疑我吗?” 萧姣姣哑然一笑,道:“如果我怀疑你,就不会阻止你去追回他们了!” 秦忘我报以会心地一笑,转向韩伯虎道:“韩老镖主……” 韩伯虎敞声笑道:“萧姑娘比老夫聪明,她相信的人,老夫绝不怀疑!哈哈……” 秦忘我道:“多谢韩老镖主、萧姑娘对在下的信任。不过,方才听那位杨大侠的口气,那位白姑娘似乎与常九有关?”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韩伯虎与常九不但是旧识,且共过生死。当年消弭“二先生”的一场祸端,二人均曾参与。 凭他们之间的交情,如果常九来了洛阳,绝不可能过门而不入,定然会来叙叙旧。 既然常九至今末露面,必有顾忌。其一是惟恐前来虎风镖局被黑白无常发现,可能为韩伯虎招来麻烦。 其次是对秦忘我亦有顾忌,发现他跟白菊花在一起,不愿贸然现身。 再不然,就是常九根本不在洛阳。 但无论是黑白无常或秦忘我,他们急于找常九,必然有目的,目的何在呢? 尤其方才杨超的那番话,仔细推敲起来,也不能说全无道理。 秦忘我与白菊花结识,确实很突然,令人不得不怀疑,可能是事先安排的。 难道秦忘我真是想利用白菊花找常九? 这点韩伯虎必须弄清楚,是以不动声色道:“秦老弟,你认识常九吗?” 秦忘我摇头道:“从未谋面,但知确有其人。” 现在开始由韩伯虎盘问了,他略一沉吟,又道:“秦老弟可知他身份?” 秦忘我仍然摇头道:“不清楚……” 韩伯虎哈哈一笑,笑的极不自然,道:“秦老弟,此话就令老夫难以置信了,地鼠门虽非名门大派,但早已名动江湖,可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常九为地鼠门一派掌门,秦老弟知其人而不知其身份,岂非欺人之谈!” 秦忘我正色道:“在下确实不知。” 韩伯虎干笑一声,又道:“如此说来,秦老弟从未涉足江湖?” 秦忘我道:“确实如此!” 萧姣姣接口道:“这个我相信,秦大哥身怀绝世武功,如稍具江湖经验,就不致遭豫西五鬼的暗算了。” 她对秦忘我深具好感,称呼已由公子改成了大哥。 秦忘我听在耳里,十分受用,望着她笑道:“萧姑娘如此信任在下,以后绝不敢骗你。” 萧姣姣又抓住了话柄,道:“那以前全是骗我的-?” 秦忘我情急道:“不不不,以前也未骗姑娘,说的句句是实话。” 萧姣姣趁机追问道;“好!那你告诉韩老伯,你是不是也在找常九?” 这正是韩伯虎想问而不想贸然动问的。 秦忘我果然被问得一怔,迟疑了一下,始道:“不错,在下是在找他!” 出乎意料也可说意料之中的回答,使韩伯虎与萧姣姣都不由地一怔。 所谓意料之外,是想不到他会坦然承认。 意料之中,则是他果然是在找常九! 萧姣姣单刀直入道;“找他何事?” 秦忘我又迟疑一下,道:“向他打听一个人。” “谁?”萧姣姣紧紧相逼,毫不放松。 秦忘我强自一笑道:“说来令人难以相信,在下也不知他是谁,甚至不知他的姓名!” 这确实令人难以置信,哪有人急于要打听之人竟然不知那人是谁,甚至不知人家姓名的? “我会相信吗?”萧姣姣忍俊不住,笑了起来。 韩伯虎也听得疑信参半,心念一动,道:“常九知道那人是谁?” 秦忘我道:“也许……在下也毫无把握,要见了常九才知道。” 韩伯虎沉思一下,道:“不瞒秦老弟,常九与老夫亦为旧识,他若来此,定然会来见老夫,迄今末见露面,除非是有某种顾忌,或者就是根本不在洛阳。” 秦忘我颇觉失望,也怀着一线希望。 秦忘我不敢回客栈,担心被两少妇逮个正着,只好留在虎风镖局。 其实他是多此一举,天黑以前,她们已离开了洛阳。 客房里,秦忘我在灯下沉思。 更敲二鼓,房门“呀——”地推开,萧姣姣又换一身深色劲装,翩然而入。 秦忘我暗自一怔,起身相迎,诧异道:“萧姑娘准备外出?” 萧姣姣笑容可掬道:“走!咱们救白姑娘去!” 秦忘我喜出望外,急问道:“萧姑娘知道她的下落?” 萧姣姣出房一望,回身进来,将房门关上,始走近秦忘我,轻声道:“那个镖师已有消息回报,听说黑白无常有话传出,常九如果再三日不出面,就要将白姑娘处死……” 秦忘我惊喜道:“那白姑娘一定还活着-?” 萧姣姣哑然一笑.道;“如果已经死了,咱们何必去救她!” 秦忘我道:“既然已有消息,韩老镖主为何不通知在下?” 萧姣姣解释道:“这你还不明白吗?他跟常九曾是生死之交,在不了解你找常九的真正目的之前,自然有所顾忌啊!” 秦忘我愤声道:“现在是救白姑娘,又不是去见常九!” 萧姣姣道:“刚才我的话尚未说完,那镖师得到的消息是今夜三更常九很可能去跟黑白无常见面,所以韩老伯才不便通知你。咱们只要找到黑白无常,还怕救不出白姑娘吗?” 秦忘我振奋道:“你知道他们见面的地点?” 萧姣姣笑斥道;“问那么多于嘛?跟着我走就是了!” 秦忘我不再发问,灭灯随萧姣姣出房。 经过内院,只见书房窗上烛光摇-,人影幢幢,韩伯虎似在调兵遣将,面授机宜。 秦忘我忍不住轻声问道:“韩老镖主双目伤势如何?” 萧姣姣也轻声道:“据我估计,他双目及身上灼伤至少需三五日始能复元,但秦大哥的药丸颇具神效,今晚就巳复元了。” 二人不敢穿过大厅走正门,各展轻功,自内院越墙掠身而出。 绕至镖局大门,萧姣姣却将秦忘我拖至暗处,轻声道:“咱们等他们出来。” 秦忘我茫然道:“等他们干嘛?” 萧姣姣轻声笑道:“带路啊!” 秦忘我这才知道,萧姣姣并末获悉常九与黑白无常见面的地点,不禁担心道;“咱们跟在他们后面,岂不落人之后?” 萧姣姣却胸有成竹道;“他们先要跟地鼠门的人见面,才知道地点。等咱们得知后,立即抢先赶去。我想,黑白无常急于见到常九,比较心急,一定会先到。届时攻他们个措手不及,逮住了人,还怕他们不乖乖交出白姑娘?” 秦忘我连连点头,道:“萧姑娘此计甚妙,不过,如此一来,恐怕就要惊走常九了。” 萧姣姣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究竟想救白姑娘,还是见常九?” 秦忘我不假思索道:“事有缓急,自然救人为先!” 萧姣姣把头一点,笑道:“对!只要常九在洛阳,救出了白姑娘之后,要见他并不太难。” 秦忘我忽道:“萧姑娘,地鼠门究竟是干什么的?” 萧姣姣道:“地鼠门的追踪术、易容术,江湖中称为二绝,举世无双,韩老伯即是请托他们查出豫西五鬼行踪的。” 秦忘我愤声道:“那他早见过常九了?” 萧姣姣摇摇头道:“不!韩老伯没有说谎,他确实多年未见常九……” 正说之间,镖局大门开处,走出七八人,为首的正是韩伯虎。 一行人直朝城东奔去,萧姣姣领秦忘我,立即悄然跟踪,保持五丈距离。 韩伯虎亲领三名镖师、四名趟子手,来至一处马车铺前,早有两个车夫打扮的汉子在等候。 他们一见韩伯虎等来到,忙趋前恭迎。 韩伯虎急问道:“贵掌门来过没有?” 那汉子恭然答道:“敝掌门迄未露面,但发现他所留记号,知道确已来了洛阳。” 韩伯虎又问道;“三日之约,你们如何得知的?” 那汉子道:“地鼠门在洛阳有两处联络站,此处幸末被黑白无常发现,南门一处,则不幸被他们找上门,五人惨遭毒手,仅留一个活口,要他传话,三日之内,每夜三更,黑白无常将在龙门滩等候,与敝掌门见面,若超过三日……” 伏在附近屋顶上的两条人影既巳获知地点,下面的话无意再听,双双悄然离去。 龙门滩,临黄河支流,伊水旁的一处小镇。 全镇仅百来户人家,靠水吃水,大部分是渔民,其余则是开小饭馆维生,专做过往船只的生意。 夜深人静,两条人影直扑龙门滩而来。 洛阳距龙门滩不过十里。以秦忘我与萧姣姣的轻功,全力施展,哪消半个时辰已到。三更尚未届。 全镇一片寂静,不见一个人影,黑白无常藏在何处? 萧姣姣是有备而来的,掏出两方黑丝巾。一方将秀发包扎起来,一方蒙住脸的下半部。 常九的身材矮小,黑夜中乍看,萧姣姣有几分相似。 她附着秦忘我耳边,轻声面授机宜一番,二人立即入镇。 如果黑白无常在暗中守候,他们定然会以为秦忘我为救白菊花,带来了常九。 秦忘我只担心一件事,假使常九也来了,而且黑白无常的目的是要杀常九,他该怎么办? 是救常九?还是救白菊花? 从镇头至镇尾,来回走了一遍,毫无动静。 秦忘我暗觉诧异,轻声道:“咱们是不是来早了?” 萧姣姣提议道:“走!到河边去看看。” 秦忘我把头一点,二人走向河边。 夜色朦胧,河上笼罩着薄雾,如同一片轻烟袅袅。 突然间,遥见一条船影顺流而下,快如流矢,却未闻桨拨水声。 萧姣姣碰秦忘我一下,低声道:“来了!” 秦忘我顿觉紧张、振奋起来。 船影转眼已近,看出是艘平底快船,仅一人双桨齐划,船头则站着两个人,一高一矮,不用看清长相,已知他们正是黑白无常! 距离河边约三丈,只见划船者以桨连连反拨。如此快速飞驰之下,竟然能使快船突然停止。就凭这份惊人臂力及操舟功力,已足令人为之心服。 船头上,白无常冷彪振声道:“岸上可是常九?” 萧姣姣不敢出声答话,以免露出马脚.轻碰秦忘我一下。 秦忘我即道:“不错,正是常掌门人!” 天色太黑,冷彪似末看清秦忘我,厉声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秦忘我道:“掌门人接获通知,由在下陪同前来赴约,已恭候多时。咱们人已来了,有话直说吧!” 冷彪嘿然冷笑道:“好!常九,你可以上船来了!” 萧姣姣暗自一怔,压低嗓门道:“上船?” 冷彪似未觉出有异,冷声道:“凭阁下的轻功,难不倒你吧!” 萧姣姣也冷冷一哼,道:“笑话,凭什么要听你们的?” 冷彪以威胁口气道;“阁下第一夜就来赴约,证明很关心那位姑娘,既然不想让她死,就得照咱们的话做!” 萧姣姣怒声道:“你们不惜杀我地鼠门多人,苦苦逼我出面,究有何图?” 冷彪道:“咱们只是受人之托,有人要见阁下!” 萧姣姣问道:“谁要见我?” 冷彪冷森森道:“阁下见了他,自然就知道了。” 萧姣姣道:“要见我的是他,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冷彪敞声大笑道:“他正在陪白姑娘饮洒作乐,无暇来此啊! 哈哈……”说的轻松,实含威胁之意。 秦忘我哪会听不出冷彪此话之意,表示白菊花在他们手中,常九非就范不可。 但萧姣姣不是常九,她冷冷一哼,断然道:“你们既约我在此见面,他就得亲自来此见我!” 冷彪怒声道:“这么说,阁下敬酒不吃,要吃罚洒-?” 萧姣姣旨在诱对方上岸,以便与秦忘我双双出手,擒住这黑白无常,逼问出白菊花下落,赶往施救。 冷冷一哼,一拉秦忘我衣袖,二人扭头就走。 黑白无常果然中计,双双一提真气,拔身而起,掠射至河岸上。 冷彪疾喝道:“哪里走!”追了上去。 秦忘我猛回身,翻掌疾推,一股强劲无比掌力骤发。 冷彪吃那迎面而至的狂飚,震得扑势一顿,连退几大步,几乎一屁股跌坐地上。 紧随在后的甘尧及时抢步上前,一把将冷彪扶住,同时也看清了秦忘我,不禁惊声呼道:“又是你!” 秦忘我冷声道:“不错,咱们又见面了!” 冷彪已站稳,惊怒交加道:“你这小子,果然跟常九是一路的!” 萧姣姣突然扯下蒙面黑丝巾,笑道:“错了,我不是常九!” 黑白无常知受愚弄,更勃然大怒,齐声狂喝,双双发动,分向一对年轻男女攻去。 他们来时已计议好,决心要生擒黑白无常,始能逼出白菊花下落。是以出手未尽全力,只以轻巧功夫迎战。 两人分作两处,均以徒手相搏,既不用兵刃,斗的是出招与功力。 黑白无常全力以赴,出手既狠又猛,威力骇人,尤其是冷彪,尝过秦忘我厉害,更不敢掉以轻心,劈空掌力连发,一时抢攻,似要还以颜色。 秦忘我却是从容不迫,暂取守势。施展出“移形换位”身法,任凭冷彪攻势如何凌厉,也无法伤到他一根汗毛。 甘尧遇上刁钻机伶的萧姣姣,更是手忙脚乱,他那在江湖上仗以成名不知击败过多少高手的“乾坤掌”,今夜居然大为走样,丝毫发挥不出威力。 萧姣姣也是仗身法矫健、灵巧,足以久战,立于不败之地,但她突然想到,二更将届,惟恐韩伯虎率众赶来,必须速战速决,争取时间。 一连闪避开四五掌。萧姣姣突向秦忘我招呼造:“拿下他们!” 口气如同刑部大臣。 秦忘我出手如电,一掌劈中冷彪左肩。 冷彪肩头一塌,踉跄错步跌开,整条左臂巳麻木,不禁大吃一惊,心知无力再战,身形疾掠而去。 去势之快,使秦忘我欲阻不及。 萧姣姣剑巳出鞘,正全力向甘尧抢攻,一见冷彪逃走,情急之下,左手一按腰间短剑。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一道银虹骤起,有如冰轮乍现,飞向逃出七八丈外的冷彪。 寒光过处,只听得冷彪一声惨叫,鲜血溅飞,脑袋已被削落,身体都继续冲出数丈,始扑倒地上。 秦忘我惊得呆住了。 却听甘尧失声惊呼道:“啊!银月飞霜……” 哪知削落冷彪头颅的短剑,不但锋利无比,足可断金切月,且剑后加接极细天蚕丝线。剑虽飞出伤人,仍由萧姣姣控制,操纵其飞向。 只见她轻轻一带,那弯月形短剑竟似鱼在水中翻身一般,掉头疾飞而回。 甘尧“霜……”字犹未落,飞剑已迎面而到。 来势迅雷不及掩耳,这黑无常情急拼命,双掌齐发,欲以“乾坤掌”将飞剑震落。 但他估计错误,“银月飞霜”不是一般兵刃,乃是有如灵性之罕世神兵。 飞剑吃他掌力一震,竟然飞势向下一沉,寒光划腹而过。顿时肚破肠流,鲜血溅飞。 萧姣姣自己也惊得呆住了,她未料到,短剑具存如此惊人威力,难怪出门之时,双亲一再叮咛,此剑绝不可轻用。 剑已飞回手中,归剑入鞘。 放眼看去,河上的快船。眨眼之间已不见影踪。 第四回 飞霜被劫 破晓时分,韩伯虎等一行回到了镖局。 韩伯虎心中有个难解之谜,急于找出答案。 他独自直接来自客房,推门而入,发现秦忘我好端端地睡在床上,好梦方甜。 他不禁感到失望、诧异,因为这不是他预期的答案! 秦忘我从梦中惊醒,霍地挺身坐起,以惺松的睡眼望着韩伯虎,一脸诧色道:“韩老镖主,出了什么事?” 韩伯虎强自一笑,掩饰道:“老夫只是来看看秦老弟昨夜睡得可好,不想反而吵醒了你。” 秦忘我也装作若无其事,笑道:“在下也该起身了。” 韩伯虎不动声色道:“也好,既然秦老弟巳无睡意,老夫既交待准备早点。”言毕,径自转身出房。 秦忘我刚起身穿衣,萧姣姣已一溜烟地溜进了房来,急切问道:“韩老伯问你什么?” 她最担心的,是怕被韩伯虎知道黑白无常是丧命在她手里,而且是用“银月飞霜”的。 秦忘我故意正色道;“他问我,昨夜咱们两个上哪里去了?” 萧姣姣暗自一惊,紧张道:“那你怎么说?” 秦忘我表情逼真道:“你知道,我是从来不会骗人的,自然照实古诉他了啊。” 萧姣姣信以为真,急道:“那韩老伯已经知道黑白无常是我杀的了?” 秦忘我点点头,忍住了笑。 萧姣姣抱怨道:“你也太老实了,为什么不骗骗他!” 秦忘我正色道:“我从来不会骗人……” 萧姣姣道:“那也要看是什么事,像昨夜的事,你就不应该说实话!” 秦忘我笑道:“你的意思,是偶尔骗人一次也无伤大雅?” “当然!”萧姣姣突然察觉出来,恍然道:“好哇!你是在骗我!” 秦忘我忍俊不住,敞声大笑起来。 萧姣姣心有不甘,娇嗔道:“好!你替我记住,逮到机会,我一定会报复的!” 秦忘我止住了笑,正色道:“韩老镖主一定起了疑心,才会一回镖局就来我房里查看。” 萧姣姣郑重其事道:“秦大哥,你可千万不能让他知道黑白无常是我杀的,尤其不能告诉他我用过‘银月飞霜’!” 秦忘我微微点头,道:“银月飞霜,就是你这柄会飞的短剑?” 说时向她斜插腰间的短剑一指。 萧姣姣的短剑从不离身,她手按剑柄,笑道:“它不会飞,只是剑柄连有天蚕长线,可收发自如而巳。其实我也不知道,它的威力如此惊人……” 秦忘我道:“此剑太霸道,且杀气过重,干万不可轻用。” 萧姣姣顺从道:“好!我听秦大哥的话,以后尽量不用它就是了。” 秦忘我莞尔一笑道:“说实在的,当时我还以为你会驭剑之术呢。不过,黑白无常作恶多端,死有余辜,杀了他们也好,只是这条线索巳断……” 萧姣姣接口道:“那个划船的,可能就是要见的常九!” 秦忘我眉头一皱,道:“黑白无常目标显著,此人则神龙见首不见尾,连他是谁都不清楚,如何去找他?” 萧姣姣灵机一动,道:“咱们先听韩老伯口气,看他们赶去龙门滩是否找到常九再说。” 秦忘我也正有此意,因当时三更将届,心知韩伯虎等人将赶至,不及等候常九出现,即匆匆离去。 如果常九有所顾忌,不欲与秦忘我相见,纵然去了龙门滩,也绝不会贸然现身。 二人来至内厅,桌上已备好丰盛早点。 韩伯虎不知何故,迄今仍孑然一身。这时正一人独坐,若有所思,见秦忘我偕萧姣姣到来,始打断思绪,招呼他们入座。 萧姣姣已在此作客数日,且其双亲与韩伯虎乃是多年旧识,交情颇深,是以比较随便,从不拘束。 她端起碗筷就吃,发觉韩伯虎又在深思,不禁问道:“韩老伯,你好像有心事?” 韩伯虎忽道:“黑白无常昨夜巳死!” 萧姣姣、秦忘我故作惊诧,相顾一愕。 韩伯虎接着道:“昨夜秦老弟与萧姑娘睡后,老夫临时得到消息,说常九可能会出现龙门滩,与黑白无常见面。老夫因不知消息是否可靠,末便惊动你们,决定先去一探虚实。哪知赶到龙门滩时,发现黑白无常竟已双双毙命河边!” 萧姣姣明知故问,道:“是常九杀了他们?” 韩伯虎摇头道:“不可能!常九的追踪术、易容术,堪称举世无双,若论武功,高出老夫有限,一举杀死黑白无常,他还没有这个能耐。” 秦忘我表情逼真道:“会不会是江南三侠?昨日在此愤而拂袖而去,故意露一手让咱们瞧瞧。” 韩伯虎又摇头道:“他们三人加起来,也不见得比一个常九高明!” 萧姣姣偷瞥秦忘我一眼,若有所思道:“那会是谁呢?……” 韩伯虎道:“当时老夫几乎以为是你们……” 秦忘我接口道:“在下昨夜很早就睡了。” 萧姣姣也道;“晚辈也是。” 韩伯虎一脸困惑之情,道:“所以老夫在此苦思,实在想不出……” 萧姣姣忽道:“韩老伯,会不会是那砸匾之人?” 韩伯虎沉吟一下,始道:“老夫也曾想到他,但不尽合理之处甚多。首先,他亲来炫耀武功,砸匾伤人,又留下大木箱,似决心欲置老夫于死地,既然如此,他就不会杀黑白无常……” 未容他说完,萧姣姣已驳道:“不对!不对!韩老伯,你邀江南三侠来此,原是要对付豫西五鬼,跟黑白无常扯不上关系,而黑白无常是要劫持白姑娘,迫查常九的下落,自知不是秦大哥对手,才临时找来豫西五鬼相助。由此可见,那人不可能与常九之事有关,也就是说,他与黑白无常并非一路的,也许是豫西五鬼一死一伤,窝被抄了,镖银被韩老伯追回,心有不甘,请出这个高手,找上门来,纯是为了报复!” 韩伯虎不解道:“那他为什么杀黑白无常?” 萧姣姣有条不紊分析道:“这也许是个巧合,可能他也要找常九。黑白无常既放出空气,要常九去龙门滩见面,连韩老伯都获知这消息,那人自然会风闻。所以他抢先赶去,杀了黑白无常!” 韩伯虎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不禁赞道:“萧姑娘的判断极有可能,说不定在老夫等到达之前,他已见到了常九!” 萧姣姣皱起眉头道:“现在棘手的是,白姑娘是被黑白无常所掳去,他们既已被杀,就更无法查出白姑娘下落了。” 秦忘我忧形于色道:“万一藏在隐蔽山洞或人烟绝迹之处,黑白无常被杀,无人发现白姑娘,她岂不将活活饿死!” 韩伯虎起身道:“老夫立即派人去跟地鼠门的人联络,请托他们分头搜寻,相信一定会找到的!” 等他出了内厅,秦忘我立即轻声道:“萧姑娘,你怎么把杀黑白无常之事推在那砸匾之人身上?” 萧姣姣笑道:“咱们查那人不容易,让韩老伯去查!” 秦忘我这才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这个比他年纪还小的少女,确实称得上是个鬼精灵! 二人会心地一笑,顿时胃口大开,端起碗筷来,轻松愉快地吃着早点。 常九有没有出现龙门滩,无人知晓。 地鼠门的人己接受韩伯虎请托,分头搜寻白菊花下落,实际上他们更急,也在找她。但一整天下来,侦骑四出,疲于奔命,仍然毫无所获。 秦忘我心急如焚,守在房间里等待消息。 萧姣姣自告奋勇,为他去了趟“洛阳客栈”,回来时神色有异,紧张道:“秦大哥,有个女的在你这房里!” 秦忘我吃惊道:“她们还没走?” 萧姣姣道:“只有一个人,听店小二说,中午就去了,等了你一整天!” 秦忘我急问道:“你见到人没有?” 萧姣姣回答道:“没有,我是故意问店小二你在不在,他说你两天没回去了,有个女的中午就在你房里等着,我一听吓得赴快离开客栈,哪敢上楼去看她啊!” 秦忘我思索一下,道;“唔……大概她们是一个出外找我,一个留在客栈,守株待免!” 萧姣姣忽道;“秦大哥,会不会是白姑娘呢?” 秦忘我猛然一怔,若有所悟道;“对!我怎么没有想到,如果是我那两个阿姨,店小二不认识她们,绝不会让她们进我房间去等的!” 萧姣姣振奋道:“走!咱们一起去看看!” 二人出了镖局,直奔“洛阳客栈”而来。 秦忘我惟恐撞上两个少妇,被逮个正着,不敢贸然进客栈,守候在街边墙角,让萧姣姣进去,把店小二叫出来。 店小二曾受重赏,一见秦忘我,立即巴结道:“公子爷,这两天上哪里去了?小的为您好担心……” 秦忘我迫不及待道:“有人在等我?” 店小二瞥了萧姣姣一眼,似有顾忌,讷讷道:“是,是……” 大慨他担心一男二女,会争风吃醋。 秦忘我急切道:“快说呀!是什么样的人?” 店小二只好陪着笑脸道:“就是那晚上跟公子爷住一个房间的姑娘……” 秦忘我一听,心知是白菊花,不等店小二说完,一把拖了萧姣姣就走。 冲进客栈,直奔上楼,闯进客房一看,呆呆独坐床边的,果然正是被黑白无常掳去多日的白菊花! 秦忘我喜出望外,冲至白菊花面前,惊喜道:“白姑娘!你怎么逃回来的?” 白菊花一怔,霍地站起,扑入泰忘我怀里,仿佛受了莫大委屈,伤心欲绝地痛泣起来。 萧姣姣正好跟入,见状颇觉不是滋味,悄然退出房外,匆匆冲下了楼。 秦忘我浑然未觉,安慰白菊花道:“不用怕,黑白无常已经死了。” 白菊花惊诧道:“啊?是你把他们……” 秦忘我道:“说来话长,你先告诉我,是怎么逃回来的?” 白菊花定了定神,道:“我被他们掳去,关在一处小渔衬里……” 秦忘我接口道:“是不是龙门滩?” 白菊花摇头道:“不,在龙门滩上游,距离好几里。” 秦忘我关切道:“这些天,你一定吃了不少苦。” 白菊花犹有余悸,目光闪动道:“他们日夜逼问我常九在何处,我是真的不知道,这几天,两个人就轮流看守,逼问,昨天夜里,他们突然同时离去,就此一去未回。今天一早,我末见他们人影,趁机挣开捆住手脚的麻绳,逃出渔村,回到洛阳就来找你,才知道你也两天未回客栈……” 秦忘我即道;“白姑娘能逃出魔掌,实要感激萧……”哪知一回身,始发觉萧姣姣并未跟进房内。 白菊花诧然道:“还有谁?” 秦忘我略一思索,正色道:“白姑娘,客栈不安定,走,咱们到虎风镖局去!” 其实他不是怕别人,而是怕那两个少妇。 带着白菊花,离开客栈,匆匆回到了镖局。 秦忘我为她引见韩伯虎,却不见萧姣姣。 韩伯虎已自先回来的萧姣姣口中获悉白菊花脱险、安然归来的消息,当即表示庆幸道:“白姑娘能安然归来,实属万幸,也免得这位秦老弟忧心如焚、坐立不安了!哈哈……” 白菊花脸上-红,向韩伯虎深深一福,道:“多承韩老镖主之关怀,晚辈但愿日后能有回报。” 韩伯虎置之一笑道:“好说好说,不过有件事老夫想请教,白姑娘跟常九不知是否认识?” 白菊花坦然道:“不瞒老镖主,晚辈亦属地鼠门弟子。” 韩伯虎微微颔首道:“这就是了,难怪老夫所获消息,常九为了白姑娘,可能不惜冒险露面,前往龙门滩,去见黑白无常呢。” 白菊花急问道:“常掌门去龙门滩了?” 韩伯虎道:“尚无法确知,如果去了,定然也在老夫等赶去之前。” 秦忘我保持沉默,似对常九之事非常关心。 白菊花忧形于色道:“常掌门若是为救晚辈,以身涉险……” 韩伯虎接口道:“白姑娘可知,黑白无常已死于非命?” 白菊花点头道:“方才已听秦公子说了……” 韩伯虎道:“白姑娘既属地鼠门弟了,当知责掌门武功如何,依你估计,常九有无可能独力杀死黑白无常?” 白菊花不假思索,断然道:“绝无可能!” 韩伯虎微微颔首,转向秦忘我道:“秦老弟,如此看来,可能不幸被萧姑娘言中了!” 案忘我漫应一声,问道:“萧姑娘呢?” 韩伯虎道:“她匆匆回来告知名夫,白姑娘已脱险,就自行回房去了,不知为何事,神色似乎有些不对。” 秦忘我即道:“韩老镖主,在下带白姑娘去见见她。” 韩伯虎笑道:“好,回头一齐来内厅,老夫准备点酒菜宵夜,为白姑娘压惊。” 白菊花又深深一福,道:“多谢老镖主!” 秦忘我带着白菊花,来至西厢客房,在房门上轻敲两下,朗声道:“萧姑娘,我带白姑娘来见你。” 房里传出萧姣姣的声音道:“我已经睡了。” 秦忘我又道:“萧姑娘,白姑娘要向你当面致谢啊!” 房内毫无回应。过了片刻,萧姣姣始打开房门。 只见她已更衣,换去劲装,改穿一身桃红艳服。除去英姿不让须眉之气,恢复娇柔妩媚女儿之态,顿时判若两人。 秦忘我为之一怔,呆住了。 萧姣姣嫣然一笑,秀目流转,打量着白菊花,道:“这位就是白姑娘吧?” 秦忘我这才收敛心神,忙为双方引见道:“噢,噢,这是白姑娘,这是萧姑娘……” 两位姑娘福了一福,彼此均暗自打量对方。 萧姣姣招呼他们进了房,又嫣然一笑道:“白姑娘能脱险,安然归来,真是吉人天相,要不然哪,秦大哥可要为你急疯了呢!” 白菊花瞥了秦忘我一眼道:“听秦公子说,萧姑娘为了救我,不辞幸劳,进往邙山相助,险遭豫西五鬼埋设的炸药所伤……” 这番话,都是从客栈来镖局一路上秦忘我告诉她的,刚说到这里,已进了镖局大门,下面的情况未及说出。 白菊花只知道这些,说到此处,自然也说不下去了。幸好秦忘我一旁接口道:“要不是有萧姑娘在,我就算能保住命,恐怕也得废掉一条腿呢!” 暗燃妒火的萧姣姣,受他们两人一捧,心中不快之情顿告云消雾散,展颜笑道:“秦大哥,白姑娘都是命大,吉人自有天相啊。白姑娘,是常九救你出来的么?” 白菊花未及回答,秦忘我已接口道:“不!常九迄未露面,幸亏你杀了黑白无常,白姑娘无人看守,始得挣开捆绑,趁机逃出……” 萧姣姣原不想让白菊花知道黑白无常是她所杀,急施眼色,但巳不及阻止秦忘我。 白菊花果然惊诧道:“萧姑娘,你真的杀了黑白无常?” 萧姣姣不便否认,只好微微点头,郑重其事道:“此事关系重大,韩老伯尚不知晓,务请白姑娘暂且保密!” 白菊花也不追问详情,点了点头,道:“萧姑娘放心,我会知道轻重的。” 秦忘我自知一时兴奋说溜了嘴,颇觉尴尬,强自一笑道:“韩老镖主已准备洒菜宵夜,为白姑娘压惊,咱们别让他老人家久候吧。” 三人来至内厅,果见酒菜已上桌,韩伯虎正在等候,两名家仆随侍在侧。 韩伯虎至今孑然一身,镖局内无女眷,是以用的全是男仆,刚阳之气显然太重。 招呼秦忘我等三人入座,韩伯虎立即吩咐家仆斟酒。 宾主四人之中,惟有萧姣姣从来滴酒不沾,急忙手按杯口,婉拒道;“韩老伯,晚辈不会喝酒……” 韩伯虎笑道:“这是洛阳城中百年老字号盛家老铺酿的女儿红,入口即化,芳香醇美无比,少饮些醉不了的。” 白菊花也笑道:“萧姑娘喝不完,剩下的我代你喝。” 萧姣姣也不甘示弱道:“不用了,我自己喝,既然要在江湖中走走,以增见识,也该练习练习喝酒的,秦大哥,你说是吗?”说时瞥了秦忘我一眼。 秦忘我忙附和道:“对对对,萧姑娘的话很有道理。” 韩伯虎哈哈一笑,举杯道:“为白姑娘脱险归来,咱们先敬一杯,替她压压惊。” 白菊花双手端起酒杯,道:“贱妄能安然脱险,全仗韩老镖主、秦公子、萧姑娘仗义相助,铭感肺腑,无以为报,只好借花献佛,先敬三位一杯,以谢救命之恩!”言毕一饮而尽。 坐在白菊花身边的萧姣姣,一见韩伯虎、秦忘我均杯到酒尽,她哪甘示弱,也端起洒杯,一饮而尽。 哪知酒甫入口,即呛得她一口喷出,喷了白菊花一脸一身。 萧姣姣顿时面红耳赤,忙向白菊花致歉道:“对不起,我……” 白菊花却毫不介意,笑道:“不妨,不妨,萧姑娘从未喝过酒,可不能喝的这么急,要慢慢喝啊。” 萧姣姣一看,白菊花被喷得满脸满身酒汁,狼狈不堪,忙掏出丝帕,为她擦拭,窘迫万状道:“白姑娘,我带的有衣服,陪你回房去换一身吧。” 白菊花道:“没关系,反正我被关了多日,这身衣服也脏了。” 萧姣姣道:“那就换身干净的,走,我陪你回房去换。” 韩伯虎也笑道:“还是萧姑娘周到,老夫镖局里没有女眷,就算想到了,也找不出衣服给白姑娘替换啊!哈哈……” 萧姣姣立即起身离座,陪着白菊花回房更衣。 韩伯虎等她们离去后,即道:“秦老弟,老夫方才在想,这位白姑娘定然知道常九身在何处,否则,黑白无常岂会一路追踪到洛阳,不惜借用豫西五鬼之力,将她劫持而去。” 秦忘我昨夜已自冷彪口中获悉,要见常九者,实另有其人,但他不便说出,只好避重就轻道:“也许白姑娘真不知道吧。” 韩伯虎沉吟一下,道:“白姑娘可能尚不知道老夫与常九亦是旧识,且是生死之交,所以有所顾忌,回头待老夫说明,也许她就不需隐瞒了。” 一老一少,各怀心事,默默相对而酌。 等了一盏热茶时间,仍末见萧姣姣陪同白菊花更衣归座,韩伯虎不禁诧异道:“白姑娘更衣,那需如此之久?” 秦忘我笑道:“姑娘家们,就是这么慢吞吞的,大概正在打扮吧。韩老镖主可曾注意到,萧姑娘今夜就曾刻意打扮了,跟平时判若两人呢!” 韩伯虎正色道:“秦老弟,你只注意到萧姑娘的妆扮,老夫却在暗中注意白姑娘的眼神啊!” 秦忘我一怔,诧然道:“韩老镖主,你发现白姑娘的眼神有何不对?” 韩伯虎思索一下,置之一笑道;“也许是老夫多疑吧,大概是她被关多日犹有余悸、惊瑰未定吧!” 秦忘我不便追问,又等了半盏热条时间,仍不见两个少女更衣归座,他终于按挎不住,起身道:“韩老镖主,在下去看看她们。” 匆匆来至西厢客房,发现房门虚掩,叫了两声,房内竟然毫无声息。 秦忘我情知有异,急忙推门而入,不禁惊得一怔。 只见萧姣姣昏倒在地,似被点了昏穴,白菊花却已不知去向! 萧姣姣被解开穴道,醒来首先想到的,就是那柄“银月飞霜”。 果然不出所料,从不离身的短剑已不翼而飞! 这一惊非向小可,她霍地跳起身,要冲出房去追白菊花,却被秦忘我拦住,道:“她早巳逃走了!” 萧姣姣惊怒交加道:“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我好心好意带她回房来更衣,她竟出其不意,点了我昏穴,趁机窃去了那柄银月飞霜!” 秦忘我这才吃惊道:“什么?白姑娘窃走了你的短剑!” 萧姣姣恨声道:“哼!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替她杀了黑白无常,她竟然恩将仇报!” 秦忘我诧异道:“不对呀!她跟你素不相识,今夜初次见面,怎会知道你有那柄短剑?而且,今夜你更换便服,剑藏衣内,并未露出……” 正说之间,韩伯虎久候不见他们归座,也亲自来查看究竟。见壮为之诧然。 等他获知白菊花窃走短剑后,不禁更为惊诧道:“这简直太意外了!怎么可能呢?” 萧姣姣气愤道:“怎么不可能?短剑不见了,她人也逃走了,这就是铁一般的事实!” 事情的发生,确实太令人感到意外! 白菊花为何窃去“银月飞霜”? 她是临时见猎心动?还是特地为此剑而来? 如果是见猎心动,似很牵强,团这“银月飞霜”外表只是一柄形状特殊短剑,若非亲见其伤人威力,绝不会想到它是一件罕世神兵。 何况,萧姣姣今夜更装,将其藏在衣内,白菊花根本毫无机会发现。 除非她是为此剑而来! 她并不知道萧姣姣身怀此剑,定然有人幕后授命。 授意之人是谁?白菊花为何要听命于那人? 结论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常九! 白菊花既是地鼠门弟子,常九身为掌门人,她必须听命,也就顾不得秦忘我曾为她出生入死了。 但韩伯虎心里明白,常九绝不是那种人,他断然道:“绝对不是常九!” 见过短剑威力的,除了韩伯虎及同赴邙山的几名镖师之外,只有豫西五鬼,黑白无常及那操舟之人。 黑白无常己死,豫西五鬼无此能耐控制白菊花,剩下的只有那操舟者了。 秦忘我不禁联想到,要见常九之人,可能即是那操舟者,必然以什么特殊方法,控制了白菊花,使她不得不听命。 既然如此,白菊花可能即是那人释回,奉命依计而行。留在客栈等候秦忘我,打算混进虎风镖局,故意接近萧姣姣,以便伺机下手。 不料如此顺利得手,恐怕白菊花自己也意想不到! 秦忘我虽理出个头绪,但顾虑到不能让韩伯虎知道萧姣姣昨夜曾以短剑杀死黑白无常,是以不便说出自己的判断。 但韩伯虎深知,短剑落于敌手的严重性,神色凝重道:“老夫拼了这条老命,也得追回银月飞霜!” 如何追回呢?他茫然了。 银月飞霜失落已经三日。 镖伯虎亲自出马,商请洛阳城几家著名大镖局协助,也联络了地鼠门,不惜劳师动众,全力搜寻白菊花下落。 由于有所顾忌,不便将银月飞霜之事张扬出去,仅以搜寻白菊花为名。只要找到她,自然就知短剑落在何人手中。 但一连三日,却是毫无消息。 秦忘我同样急于找白菊花,心情却与数日前全然不同,如今他充满了恨意! 萧姣姣更是心急如焚。银月飞霜失落,使她不知日后如何向双亲交代。 第四日华灯时分,消息传来,江南三侠在夏邑县境内被杀,身首异处! 这消息似与白菊花无关,只是金龙镖局几名镖师自江南护镖回洛阳,途经夏邑,发现江南三侠被杀,一回镖局,消息就不胫而走,传扬开来。 根据目击者描述,江南三侠身首异处,似为断金切玉利器所杀,不禁使韩伯虎想到,可能即是银月飞霜! 如果不幸料中,则其人不仅得到了短剑,且能用以伤人,情况就更严重了。 其人不仅武功惊人,得此杀人利器,岂不如虎添翼? 事态严重,韩伯虎不敢隐瞒,急召秦忘我与萧姣姣至书房密商对策。 秦忘我是初生之犊不畏虎,主张即日赶住夏邑。 萧姣姣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飞往。 韩伯虎却神情凝重道:“老夫所担心者,即是谋剑之人亦能用剑伤人,不幸正被老夫言中,以秦老弟的武功,加上萧姑娘的银月飞霜,原应有七成以上胜算,如今情势劣转,主客易位,老夫不主张冒此无谓之险。” 萧姣姣情急道:“难道咱们就放弃了?” 韩伯虎胸有成竹道:“不!兹事体大,老夫决心亲赴金陵一行,凭昔日交情,邀请几位老友出马,始万无一失。” 萧姣姣口不择言道:“哼!江南三侠,也不过如此!韩老伯之意,是否请不出那位老友,咱们就追不回银月飞霜?” 韩伯虎道:“老夫绝无此意,只因萧姑娘路过洛阳在此作客,不幸发生此事,理当由老夫一身担代,绝不容有任何差错。否则,老夫如何向令尊今堂交代?” 秦忘我本要坚持己见赶往夏邑,见萧姣姣暗施眼色制止他说话,只好不再跟韩伯虎争辩。 当晚,秦忘我很早就回房灭了灯,似乎已就寝。 其实他并末睡,只是和衣躺在床上。 果然不出所料,二更刚过,房门上轻敲两响。 秦忘我挺身而起,下了床,也不问是何人,就开了房门。 萧姣姣闪身而入,一身劲装,肩背简单行囊。 不待她开口,秦忘我巳轻声笑问道:“现在就走?”他居然料事如神。 萧姣姣诧然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秦忘我莞尔一笑道:“大概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萧姣姣欣然道:“那你早已难备好了?” 秦忘我点点头,偕同萧姣姣出房,双双悄然离去。 次日一早,韩伯虎始发觉,这对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男女竟然不辞而别了。 韩伯虎大为震惊,即将镖局之事交代一番,独自启程,快马加鞭赶往夏邑。但一路上,并末追上秦忘我与萧姣姣。 抵达夏邑境内,始知江南三侠尸体无人认领,已由地方官府草草掩埋。 韩伯虎交付银票于两,嘱重新厚葬,以报三人赶来助拳之情。 一连三日,韩伯虎疲于奔命,遍寻各处,明查暗访,始终未发现秦忘我、萧姣姣二人影踪。 韩伯虎心中尚有更重要大事,且事不宜迟,乃当机立断,决定兼程赶往金陵。 一别十八载,六朝京都的金陵,景物依旧,人事已非。 韩伯虎备份厚礼,先至威远镖局,拜会昔日旧主金老镖主。江南三侠言之不虚,金老镖头果然年迈体弱,不良于行,镖局事务已交由其子金鹏负责。 金老镖头惊闻江南三侠丧命异乡,至为激动。 韩伯虎当即取出三张银票,道:“江南三侠是应在下承邀,赶往洛阳助拳。因与一位小兄弟发生冲突,愤而离去,不意归途上惨遭杀身之祸。在下在道义上不能置身事外,途经夏邑,已出资予以厚葬,并带来三万两银票,烦请老镖头转致三人家属,聊表心意。” 金老镖头叹道:“唉!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他们三人临去洛阳之日,老夫尚为他们饯行,不想一别竟成永诀。尚飞、黄川至今未娶,仍是孑然一身。扬超于十八年前,你离金陵前往洛阳创业不久,即娶得当时应天府总捕头、江南第一神捕王守义胞妹为妻,育有一女名叫杨瑶,己与鹏儿文定……” 正说之间,走进个虎背熊腰的劲装少年,带着几名健壮镖师。 上前一抱拳,恭然道:“爹,孩儿已将镖银护送至桐城,特来禀明。” 金老镖主欣然笑道:“好!好!鹏儿,不记得韩大叔了么?快来见过!” 劲装少年正是金鹏,忙趋前施礼道;“晚辈金鹏,拜见韩大叔!” 韩伯虎上前扶起金鹏,打量他一阵,敞声笑道:“在下离开金陵时,贤侄不过才两三岁,经常骑在叔叔脖子上玩耍。一晃十八寒暑,如今贤侄已是英雄挺拔之翩翩少年,且能继承老镖头衣钵,独当一面主持镖局,真是个江山代有人才出,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金鹏关心道:“听说韩大叔的镖车屡遭豫西五鬼洗劫……” 韩伯虎脸上笑容顿失,沮然道:“镖银已追回,只是……”突然欲言又止,似不知如何说出江南三侠惨遭杀身之祸淌。 金老镖头心知他难以启齿,接口道:“鹏儿,江南三侠已悉遭不测!” 金鹏关切的自是他未来岳父,不禁惊道:“是遭了豫西五鬼毒手?” 韩伯虎沮然摇头,即将方才告知金老镖头的情形,重复一遍。 金鹏听毕,惊怒交加道:“晚辈一定要查出真凶,为江南三侠报仇!” 金老镖头深深一叹,叮咛道:“鹏儿,此事暂且别让杨家知道,以免她们母女悲痛伤心。” 韩伯虎道:“老镖头顾虑周到,在下先去办件要事,回头再来从长计议。” 离开了威远镖局,韩伯虎又备一份厚礼,直趋乌衣巷朱王爷府。 王府门禁森严,经过通报,始由家将领入大厅。 七王爷虽平易近人,不拘小节,韩伯虎仍以大礼参拜,恭然道:“草民韩伯虎,叩见七王爷!” 这位七王爷果然与众不同,毫无官架,亲自上前扶起韩伯虎,笑容可掬道:“韩壮士,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谢七王爷!”韩伯虎起身恭立。 七王爷招呼他坐下,道:“听说韩壮士在洛阳创业,近年已甚有成就,此来金陵,可是亲自护镖?” 韩伯虎眼光一扫,似对随侍在侧之家将、仆从等有所顾忌,轻声道:“王爷可否摒退左右,草民有重要之事禀告。” 七王爷微微颔首,吩咐道:“你们都下去!” 家将仆从等齐声恭应,一齐退出大厅。 韩伯虎即道:“王爷近年可有郡主信息?” 七王爷轻喟道:“盈儿自愿放弃郡主身份,随寒月浪迹江湖,一晃眼已十八寒暑,从无音讯。本王虽与她断绝父女关系,倒是很挂念他们,韩壮士可有他们消息?” 韩伯虎微微点头道:“萧寒月与郡主隐居天山瑶池一带,过着神仙眷侣般生活,如今已育有一女,名叫姣姣,不但聪明伶俐,才貌双全,且已习得一身绝世武功……” 七王爷欣慰笑道:“哈哈!萧寒月这个年轻人,本王总算没有看错!” 韩伯虎犹豫一下,突然轻声道;“七王爷赠给郡主的银月飞霜……” 七王爷一怔,急问道:“怎么样?” 韩伯虎郑重道:“姣姣姑娘出游带在身边,不幸被人窃走了!” 七王爷置之一笑道:“虽是一柄罕世神兵,既然遗失,也就算了。” 韩伯虎正色道:“不!七王爷,窃剑之人不但武功奇高,且能用此剑伤人,江南三侠已遭毒手!” 七王爷果然为之一惊,急切问道:“韩壮士,可知窃剑者是何人?” 韩伯虎道:“草民来见七王爷,正是为此事深感困扰,此人曾与草民正面交手,以其出手及武功路数看来,极似当年心怀叵测、控制天下武林各派高手意图谋反的‘二先生’!” 七王爷惊诧道:“李大将军之子?” 韩伯虎点头道:“就是他!但草民风闻,他数年前己死于天牢……” 七王爷道:“不错。本王闻知后,恐其有诈,曾新至天牢查看,督促验明正身,病死的确实是他!” 韩伯虎眉头一皱,道:“这就怪了,莫非他能借尸还魂?” 韩伯虎即将洛阳最近发生之事,自豫西五鬼劫镖开始,秦忘我找上门来,查到白菊花伺机窃剑,江南三侠被杀为止,从头至尾述说一遍。 七王爷听毕,沉吟半晌,始忧形于色道:“银月飞霜乃杀人利器,霸道无比,一旦落入恶人之手,不知将使多少人命丧剑下!” 韩伯虎这才表明来意道:“不瞒七王爷,那位姓秦的年轻人,武功似不在当年萧寒月之下。姣姣姑娘家学深渊,在萧寒月与郡主亲自调教下,已尽得真传,仅火候阅历较差而已。以他二人武功,足可力敌其人。但如今此人获得银月飞霜,如虎添翼,占尽优势,故而草民来见七王爷,想知道王府中可有足以克制或至少耍能与银月飞霜平分秋色之利器?” 七王爷微微颔首道:“韩壮士之意,是否要以坚攻坚,以利制利?” 韩伯虎道:“草民正是此意,若不能在兵刃上与其分庭抗礼,武功再高,恐怕也难有胜算。” 七王爷又微微点头,道:“王府兵库之中,尚有几件上古神兵可用,只是不及银月飞霜,能收发自如,伤人于十二丈外。韩壮士,请务必全力协助姣姣姑娘,一定要夺回银月飞霜!” 韩伯虎恭然道:“王爷放心,草民决心全力以赴!” 突见一名白发老妪闯入,一见七王爷正与韩伯虎密谈,立即转身欲退,道:“噢,老身不知王爷有客……” 七王爷道:“韩壮士不是外人,不用回避。” 老妪闻言又转回身,韩伯虎定神一看。认出是当年江湖之中赫赫有名的白发龙女谭三姑! 韩伯虎急忙起身施礼,恭然道:“谭老前辈,不记得晚辈韩伯虎了?” 谭三姑似有些老眼昏花,走近定神一看,笑道:“原来是韩副总镖头!唉!岁月不饶人,年岁太大,眼力可不行了啊。” 七王爷多年来对谭三姑一直以礼相待,敬若上宾,敞声一笑,道:“谭师傅,最近你不是闲得发慌吗?现在可以让你有机会活动活动筋骨了。” 谭三姑会错意,连连摇头道;“使不得,使不得,老身年岁这么大了,还能跟韩副总镖头过招比划吗?开不得这玩笑!” 七王爷笑道:“谭师傅,韩壮士早已离开威远镖局,不再是副总镖头。如今在洛阳创设镖局,是镖主了。” 谭三姑哑然失笑,道:“老了,真的老了,我老记得十几二十年前的事!” 韩伯虎也笑道:“随便谭老前辈怎样叫,只要记得是晚辈就行了。” 七王爷忽问道:“谭师傅,玉仙可在?”他问的是白玉仙。 谭三姑答道:“她们母女俩正在花园中练剑。” 七王爷道:“韩壮士,咱们去花园。” 第五回 酒楼血案 王府花园中,白玉仙、黄小玉母女正在练剑。 白玉仙的“冰魂寒珠”,令江湖中闻名丧胆,当年曾被“二先生”利用,误入歧途,幸为萧寒月晓以大义,使她悬岩勒马,为消弭一场浩劫立下汗马功劳。 由于朱盈盈放弃郡主身份及一切世袭荣封,随萧寒月浪迹天涯,更由于萧寒月之撮合安排,使白玉仙不但同意留在王府,取代朱盈盈,以慰七王爷失去爱女之寂寞心情,且与饱学之士黄天复结为夫妻。 黄天复虽不谙武功,且断一腿,但深获七王爷器重,尊为王府客卿,实居幕席要职。 晃眼十八载,黄小玉已婷婷玉立,聪明伶俐,巳尽获其母白玉仙真传,七王爷对之甚为喜爱,视若亲孙女。 如今白玉仙虽年已三十有八,看上去却似二十许少妇,姿色不减当年。 母女二人每日勤练剑法,这时正你来我往,全力施展功守之术,但见人影翻飞,剑气如虹。 突闻七王爷喝彩道:“好剑法!” 母女二人收势敛剑,只见七王爷身后,尚随着谭三姑及韩伯虎,巳站在赏花凉亭中。 黄小玉掠身而至,也不施礼,娇声道;“七王爷可是想偷学两招?” 谭三姑斥责道:“玉丫头,怎可对王爷如此无礼?” 七王爷笑道:“不妨不妨,小玉纯真可爱,毫不娇柔造作,正是赤子之心啊!” 黄小玉双眉一挑,得意笑道:“还是七王爷好,最疼小玉,不像谭婆婆,专爱挑找小毛病!” 白玉仙已走至凉亭前,恭然施礼道:“七王爷,谭老前辈……”突然发现韩伯虎,似觉面熟,一时却记不起他是谁。韩伯虎趋前,双手一抱拳,道:“白姑娘别来无恙,不记得在下了?” 白玉仙猛记起,如见故人,振奋道:“你是威远镖局的韩……”年代巳久,名字忘了。 韩伯虎接口道:“在下韩伯虎!” “原来是韩副总镖头!”白玉仙向黄小玉道:“玉儿,来见过韩大叔!” 黄小玉上前施礼道:“晚辈黄小玉,拜见韩大叔。” 韩伯虎忙答礼道:“姑娘不用多礼。白姑娘,这位是……” 白玉仙笑道:“她是小女玉儿啊。” 韩伯虎诧然道:“啊!都这么大了?唉!我这做叔叔的,第一次见面,未带见面礼……”说时伸手入怀,欲取银票。 白玉仙阻止道:“韩兄免俗吧!” 七王爷也道:“韩壮士,就依玉仙吧。” “是!”韩伯虎只好遵从。 七王爷随即正色道:“玉仙,韩壮士带来个惊人消息,必须急谋对策,还是请天复来,共同从长计议吧。” 黄小玉应道:“我去请爹爹来!”转身一溜烟而去。 七王爷遂道:“韩壮士,你先将情形告知谭师傅与白姑娘。” 白玉仙虽已为人母,七王爷却仍然改不了称呼。 韩伯虎刚说到-半,黄小玉已请来其父。 黄天复右腿巳残,拄着拐杖,一进凉亭,即施礼道:“不知七王爷召在下,有何指示?” 七王爷为双方引见后,韩伯虎不得不又重新开始,将洛阳发生事件述说一遍。 在场数人,除黄小玉不知当年之事,无不为之愕然。 谭三姑沉吟一下,断然道:“绝不可能是那‘二先生’!” 七王爷郑重其事道:“本王也认为,绝对无此可能,但无论他是何人,此人必须除去,不能容当年事件再次重演!” 黄天复道:“除恶务尽,不知七王爷是否已有腹案?” 七王爷道:“本王目前只想到,将兵库珍藏之青虹剑,红毛宝刀两件罕世神兵交由韩壮士带去,勉强可与银月飞霜一搏。另派几位高手,以壮声势,至于细节,尚需阁下运筹帷幄。” 黄天复既是王府幕席,当仁不让道:“兵贵神速,其人既有祸心,实应杜渐防微,以在下愚见,事不宜迟,韩镖主克日赶回洛阳。” 七王爷道:“但他人曾出现夏邑境内啊!” 黄天复不愧是谋士,果有独到之见,说道:“此人既急欲见常九,而常九可能仍在洛阳,只是迄末露面。因而在下判断,他绝不会轻易离开。至于江南三侠在夏邑境内被杀,则可能是愤而离开洛阳后兼程回金陵,不幸被那人追杀,惨遭毒手。” 七王爷微微颔首,又道:“以阁下所见,那人为何急于追查要见常九?” 黄天复沉思片刻,道:“如果不出在下所料,恐怕与那神医赵百年之女有关!” 此言一出,如晴天霹雳,众人无不为之徒然色变。 要知十八年前那场浩劫,之所以能在一夕之间,消弭于无形,即是神医赵百年之女赵幽兰以药物控制“二先生”所致,天下武林各门各派精英突然消失无踪。 罪魁祸首“二先生”,不但一夕之间,丧失全部谋反人力,且亦为赵幽兰药物所控制,向朝廷投降认罪。 而最后见到赵幽兰,或许知其去向者,即是常九! 如今有人追查常九,岂非志在赵幽兰,及那突然消失无踪的天下精英? 七王爷心知事态严重,神色凝重道:“既是如此,更事不宜迟,谭师傅,白姑娘,本王想让二位随韩壮士走一趟洛阳,相机行事。” 谭三姑笑道:“好极了!难怪方才七王爷说要让老身活动活动筋骨呢!哈哈……” 黄小玉一听,急道:“七王爷,小玉也要去啊!” 白玉仙未及斥阻,七王爷己笑道:“只要你娘答应带你同去,本王不反对。” 黄小玉转向白玉仙,撒娇道:“娘,七王爷都同意了,带我去好不好嘛?” 白七仙无可奈何,只好勉强同意。 黄小玉振奋道:“我这就去准备!”一溜烟出了凉亭。 七王爷正色道:“韩壮士,此行任务重大,只可成功,不可失败,最好能多邀几位高手随行。” 韩伯虎恭应道:“是!草民这就去威远镖局,跟金老镖头商讨一下,明日一早出发。” 金老镖头父子设宴为韩伯虎洗尘,在座的尚有几名镖师作陪。 金鹏已决心随韩伯虎走一趟洛阳。但除他之外,其他人选就难作决定了。 酒过三巡,金老镖头不禁叹道:“江南三侠尚且不堪一击,纵观金陵城内,实找不出武功超过他们之人……” 话犹未了,突见一名一身素服少女闯入。 金鹏一惊,诧然道:“瑶妹,你……” 此女正是杨瑶,见她一身素服,显然已知其父杨超噩耗。 杨瑶激动道:“哪一位是韩老镖主?” 其实她是明知故问,在座的全部认识,只有韩伯虎是陌生人。 韩伯虎听金鹏称她为瑶妹,心知必是杨超之女。立即起身问道;“姑娘可是杨大侠之女……” 杨瑶怒哼一声,质问道:“家父接获飞函,赶住洛阳相助,不幸丧命异乡,韩老镖主既来金陵,不该通知咱们一声吗?” 韩伯虎被问得怔住,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金老镖头即道:“瑶儿哪!这不能怪韩大叔,是我怕你母女悲痛伤心,暂且不通知你们的。” 他既扣代下来,杨瑶也就无话可说了,不禁伤心欲绝地俺面痛泣起来。 金鹏忙扶她入座,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瑶妹可要节哀,保重……” 杨瑶突然止泣,恨声道:“我一定要为爹报仇!” 金老镖头暗自一怔,诧异道:“瑶儿是从何处得到消息的?” 杨瑶泪光闪动道;“是大舅派人专程来通知的,瑶儿在镖局门口碰见张总管,才知道韩老镖主巳亲来金陵。”她指的大舅,正是当年江南神捕王守义。 金鹏道:“瑶妹……我已决定随韩大叔去洛阳,誓为令尊报此大仇!” 杨瑶毅然道:“好!我随鹏哥同去!” 金鹏面有难色道;“这……” 杨瑶理直气壮道:“连鹏哥尚且有此心为家父报仇,我这为人子女的,难道不该尽孝吗?” 金鹏尚未置可否,金老镖头已接口道;“瑶儿要同去,未尝不可,但需先征得令堂同意。” 杨瑶振奋道:“奸!瑶儿这就回去告诉娘!”当即起身离座,匆匆而去。 金鹏歉然道:“韩大叔,方才杨姑娘多有冒犯,请勿介意……” 韩伯虎置之一笑道;“杨姑娘骤遭丧父之痛,激动自属难免。 只是此去洛阳,前途凶险,但不知杨姑娘的武功……” 金老镖头笑道:“伯虎老弟,这个你放心,江南第一神捕的亲外甥女绝不会含糊。否则,老夫也不会答应她同去了。” 韩伯虎道:“七王爷已交代,由白发龙女谭三姑、白玉仙母女随同在下回洛阳。再加上令朗与杨姑娘,人手已足,不需再物色其他人了。”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这一席洗尘酒也等于是饯行,因次晨即将出发。 韩伯虎此来金陵,一为邀请高手助拳,一为求助王府神兵利器。两件事均如愿巳偿,心情自较来时开朗。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金老镖头开怀畅饮,韩伯虎却因次晨将启程,不敢喝太多。 席间话起旧来,二老均津津乐道,一直边吃边聊,将近二更,仍末见杨瑶进来回话。 因次晨将出发,金鹏不禁忧急道:“瑶妹是怎么回事,究竟去与不去,也该来回个话啊!” 金老镖主也觉出事有蹊跷,吩咐道:“鹏儿,你亲自去看看,替我代为致意,顺便把韩大叔致赠的三万两银票带去。”当即取出三张银票。 金鹏接过银票,立即离席而去。 匆匆来至城东杨宅,敲开门,由家仆领入大厅,再入内通报。 倏而,杨母由两名丫环扶出,只见她满脸泪痕,显然刚刚止住痛泣,出房来见客。 金鹏忙上前施礼,先劝慰一番,再取出三张银票,双手递上,道:“伯母,这是韩老镖主的一点心意……” 杨母连看都未看一眼,愤声道:“人都死了,再多的银子,能换回一条命吗?” 金鹏怔了怔,道;“伯母放心,晚辈一定会为伯父报仇的!” 杨母深深一叹,招呼金鹏坐定,始道:“瑶儿方才回来,说要跟你一起去洛阳,被我说了几句,不让她去,她竟赌气回房去了。” 金鹏暗觉失望,却不知如何说服杨母同意让杨瑶随行,不禁怔怔地发起愣来。 杨母转头吩咐道;“去请小姐出来,告诉她金公子来了。” 丫环恭应一声,匆匆而去。 哪知来至杨瑶闺房,叫了两声,房内毫无动静,推门进去一看,她竟然已留书出走。 丫环大吃一惊,急忙抓起留书,直奔大厅,一路气急败坏地叫道:“不好了,夫人,小姐走啦……” 杨母、金鹏顿时一惊,霍地站了起来。 自丫环手中接过留书,杨母抽出内笺一看,不禁失声惊呼道:“啊!这不听话的孩子,独自去洛阳了!” 金鹏这一惊非同小可,劝慰了杨母几句,立即赶回镖局,向其父禀明,杨瑶已留书出走,径往洛阳。 金老镖主忧心如焚,道:“这如何是好?” 韩伯虎已约定谭三姑等人次日清晨启程,不便临时提前出发。 金鹏当机立断,决定独自即刻出发,去追赶杨瑶。 江南三侠被杀,消息不胫而走,传遍整个夏邑境内。 尤其震惊了江湖! 更惊人的是,境内几处地鼠门联络站一夜之间全被人“挑”了。 总共二十三人,未留一个活口,个个身首异处,死状惨不忍睹。 每处粉墙上,均以鲜血留言,常九若不出面,将杀尽地鼠门各地弟子! “杏花村”酒楼,是境内地鼠门最后一处联络站。 由于位居大街,侥幸尚未被“挑”。 往常来此的,大部分是江湖人物,聚此互通消息,交换情报。 今日大慨已得到风声,均不敢光顾,以免遭到池鱼之殃。 尽管没有客人上门,门面仍得照开,不能因噎废食,来个关门大吉。地鼠门一派,在江湖上毕竟小有名气,岂能被那残酷杀手吓住。 然而,从掌柜的到四五个伙计,无不提心吊胆,暗中戒备,提防杀于随时上门。 整日毫无动静,门可罗雀。 到了黄昏时分,突然来了两位年轻客人,一男一女,他们会是杀手? 不!他们正是秦忘我、萧姣姣二人。 他们的额上,并未刺上“我非杀手”,店里的人自然得严加防范。 二人坐定,一名伙计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招呼道:“二位客官,要吃点什么?” 秦忘我并不急于点菜,眼光一扫,见整个酒楼仅只他们两个客人,不禁笑问道:“你们这里怎么生意这样差,是不是菜不好?” 伙计力持镇定道:“公子爷,您说笑了,走遍夏邑县,再找不到比小店菜更出名的啦!” 萧姣姣接口道:“哦?这么说是酒太差-?” 伙计忙陪笑脸道:“女公子,您要是尝了小店特制的陈年老酒,包您赞不绝口!” 萧姣姣故作诧异道:“这就怪了,既然酒菜俱佳,为何没有客人上门?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们招呼客人态度太坏!” 伙计再也按捺不住,脸色一变,道:“二位是否存心来找麻烦的?” 秦忘我笑问道:“哦!你们这里还卖‘麻烦’?” 地鼠门弟子,身子都不弱。伙计冷哼一声,突然一掌向秦忘我劈去。 秦忘我笑容未收,神色自若,都是出手如电,轻轻挥臂一荡。 伙计顿时身不由主,向一旁冲跃而去。 萧姣姣笑道:“他怎么没喝酒就先醉了,站都站不稳!” 其他几个伙计,一见自己人吃了亏,立即一拥而上。 他们全是练家子,个个都有两手,虽是赤手空拳,来势相当威猛,分从两旁及背后,合力攻向秦忘我。 萧姣姣如同置身事外,坐在秦忘我对面,若无其事。 只见秦忘我双手齐分,骈指如戟,以隔空点穴手法,不容两伙计攻近,穴道一麻,已被控制。 几乎是同时,秦忘我坐姿不改,突然腾空而起,向后一撤,身后攻来的伙计,被撞得倒退七八尺,一屁股跌坐地上。 秦忘我却借力向前,仍然原姿未变,坐回了原位。 柜台里掌柜的,看得目瞪口呆! 萧姣姣却乐开了,笑得像朵花似的,喝彩道:“好!就凭这一手,值一桌酒席!” 伙计们犹待动手,被掌柜的急以眼色制止,随即走出柜台,趋前双手一拱,道:“伙计们有眼无珠,冒犯二位,在下代为陪罪!” 秦忘我置之一笑道:“好说好说。难怪门可罗雀,这种待客之道,谁还敢上门照顾你们生意?” 萧姣姣接口道:“不!秦大哥,你错了,这是他们特别的招徕之术,让客人先活动活动筋骨,回头才能胃口大开,大吃大喝啊!” 掌柜的顿时面红耳赤,连连鞠躬哈腰道:“得罪,得罪,请二位多多原谅,不与他们一般见识,二位要吃什么,尽管吩咐,小店全部免费招待!” 秦忘我道:“那咱们不是存心来这里白吃白喝啦?” 掌柜的忙陪笑脸道:“二位肯赏脸,是小店无上的光荣!” 萧姣姣道;“既然不花钱,那就捡最好的酒莱送来!” 掌柜的连声恭应,向泥塑木雕的两伙计斥道:“站在这里干嘛? 还不快去准备酒菜!” 他只顾骂人,忘了两个伙计穴道被制住。 案忘我莞尔一笑,双手疾分,以掌力隔空为二人拍活穴道,轻而易举露这一手,更看得掌柜的张目结舌。 掌柜的是行家,心知眼前这对青年男女如果要出手置他们于死地,可说易如反掌。 既不能力敌,只有智取。 但他打什么歪主意,却逃不出萧姣姣的锐利眼光。 等酒莱一送上桌,萧姣姣不动声色,召走回柜台的掌柜的至桌前,笑道:“掌柜的,你也坐下来,陪咱们喝两杯啊!” 掌柜的暗自一惊,面有难色道:“这……在下哪敢跟二位平起平坐……” 萧姣姣仍然不动声色,道;“既是全部免费招待,掌柜的要不坐下来喝两杯,咱们怎么过意得去呢?” 掌柜的讷讷道:“这……这……” 萧姣姣突然出手如电,扣住掌柜的手腕,怒斥道:“哼!你们这点雕虫小技,也想在本姑娘面前卖弄?差得远呢!”果然不出所料,酒菜里均做了手脚,打算将这对青年男女迷昏! 既被识破,手腕又被扣住,掌柜的顿时大惊,突然情急拼命,向几个伙计疾喝道:“拼了!” 他们以为这对男女是杀手,反正难逃一死,不如全力一拼。 掌柜的腕脉被扣,不敢动弹,但他一声令下,几个伙计都奋不顾身,分向秦忘我、萧姣姣攻来。 萧姣姣指上一用力,娇叱道:“叫他们住手,否则你就没命了!” 掌柜的突觉腕脉一紧,整条手臂麻木,大吃一惊,只得喝阻道:“住手!快退下……” 正待出手的几个伙计,哪敢轻举妄动,纷纷住手。 掌柜的求饶道:“女公子高抬贵手,咱们真的不知掌门人下落……” 萧姣姣放开手,道:“什么掌门人?” 掌柜的诧异道:“怎么?二位不是……” 秦忘我接口道:“咱们是来此等人的!” 掌柜的一怔,急问道:“二位等什么人?” 秦忘我轻描淡写道:“等那要杀你们的人!” 掌柜的更觉惊诧道:“二位是官府办案的公差?” 秦忘我道:“那你就别管了,反正咱们不是来杀你们的!” 萧姣姣哼一声,道:“还不快把这些酒菜撤下去,换些能吃喝的来?” 掌柜的连声恭应,一施眼色,几个伙计急忙将桌上酒菜全部撤走。 秦忘我作个手势,道:“掌柜的,坐下来好说话。” “是是是……”掌柜的唯唯应命,在一旁坐了下来。 秦忘我轻声问道:“这是地鼠门在境内,最后一处联络站?” 掌拒的答道:“不瞒公子爷,城内外共有五处,已有四处被‘挑’……” 秦忘我诧异道:“怪哉,好像大家都已经知道,那疯狂杀手今日一定会来杀你们,所以没人敢上门?” 掌柜的沮丧着脸道:“他以鲜血留下警言之事早巳传遍江湖,无人不知。小店乃地鼠门所开设,也是无人不晓,难逃此劫,似在意料之中……” 萧姣姣接口问道:“那你们为何不逃命,偏要留此等死?” 掌柜的说道;“地鼠门弟子,绝非贪生怕死之辈!” 萧姣姣嗤之以鼻道:“哼!匹夫之勇!” 秦忘我忽道:“贵掌门忍见弟子被赶尽杀绝,也不肯出面?” 掌柜的倏然道:“在下不敢妄加臆断,但其中必有原因。” 秦忘我道:“掌柜的,咱们决定在此等候那疯狂杀手出现,记住,无沦有任何情况,你们的人绝不可插手!” 掌柜的唯唯应诺,起身离座,仍然回到柜台里。 酒菜重新上桌,这回未作手脚。 秦忘我、萧姣姣相对而酌。她已有了经验,浅尝即止,不再大口猛喝。 终于又有客人上门了。 来人年约三十来岁,风尘仆仆,肩头挂着包袱,像是经过长途跋涉模样,怎么看也不像个疯狂杀手。 果然他一坐下就向上前招呼的伙计吩咐道:“有什么现成的,能吃饱肚子就行,我还要赶路。” 伙计如释重负,既是途经此地,尚需赶路,自然不是那疯狂杀手,忙应道:“是!是!客官要快,来碗牛肉面,加一盘鲜肉大包怎样?” 那人饥不择食,道:“好吧,快一点。” 伙计恭应而去。 秦忘我、萧姣姣互望一眼,露出失望表情,因为这不是他们要等的人。 显然的,那人非但是外地来的,且并非江湖人物,否则要打个尖哪里不好去,偏偏到这“杏花村”来。 面要下锅煮,一盘鲜肉大包先上。 那人似乎饿极了,抓起来就吃。突然发现那对青年男女正在向他投以诧异的眼光,才自觉吃相不太雅观,尴尬地笑笑,不再狼吞虎咽,放缓了速度。 就在这时候,又有客人上门了。 来的是五个人,为首的年约五旬,一身灰袍,看出袍内藏有武器。其他四人,年纪约在二三十岁之间,像是中年人的随从。 萧姣姣暗向秦忘我一施眼色,从她的眼神看出,己怀疑这五人来者不善,说不定就是疯狂杀手! 掌柜的也暗自心惊,示意几个伙计戒备,顿时如临大敌,气氛极力紧张起来。 五人坐定,灰袍中年目光如炬,微微一扫,始向站在一旁惴惴不安的伙计道:“配几样下酒的菜,来两壶酒。” “是是是……”伙计连声恭应而去。 灰袍中年眼光又一扫,停在一对青年男女身上,故意向在座四人道:“唉!有些人真不知死活,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萧姣姣哪会听不出,这话分明是冲着他们说的,也故意向秦忘我道:“秦大哥,这杏花村酒楼里会有老虎吗?” 灰袍中年脸色一沉,振声道:“在下可是一番好意,姑娘不要不知好歹!”他这口气,如同长者教训晚辈。 萧姣姣哼一声,正待发作,突见十几名带刀捕快闯入,立即分散开来,纷纷拔刀在手。 为首捕快喝令道:“谁都不许动,否则格杀勿论!” 原来江南三侠被杀,境内一夕之间又出了二三十条人命,早己惊动当地官府。 疯狂杀手留下鲜血警告,常九若不出面,将杀尽地鼠门的人,已然轰动江湖,官方岂会毫无风闻。 此事虽为江湖中恩怨仇杀之事,发生在境内,地方官府自要追查,以尽陈暴安良之责。 杏花村酒楼既是夏邑境内地鼠门最后一处据点,疯狂杀手哪会轻易放过。是以今日一早附近一带就守伏了大批捕快,暗中监视,等待那杀手出现。 整日毫无动静,直到黄昏时分,始见一对青年男女上门。 但他们不像是疯狂杀手,捕快们不敢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由于杏花衬在楼上,楼下店铺专卖自酿陈年老酒,只要守住附近出路,万无一失。 是以几个伙计跟那对青年男女动手时,捕快们正待冲上楼去,却因很快即告平息,仍然按兵末动。 后来的风尘仆仆汉子,捕快们亦未看在眼里,认为不是守候的对象。直到那五人登楼,他们才觉出不妙,立即采取行动,来个先发制人。 这一声喝令不许动,却有三种不同反应。 风尘仆仆的汉子,是顿吃一惊,吓的连包子都不敢吃了,呆呆地坐在那里。 秦忘我、萧姣姣是若无其事,视若末睹。 最后来的那五人则不同,除那灰袍中年神色自若,端坐不动外,另四人则同时霍地站起。 捕快们正是冲者他们来的,一见四人站起,正待一拥而上,突见捕头带着两名捕快,及时匆匆赶到。 夏邑县的这位捕头名叫张四海,曾是应天府捕快出身,武功底子不弱,他一眼认出那灰袍中年,急将正待动手的捕快们喝阻,忙上前施礼,恭然道:“不知王大人在此,卑职有失远迎!” 灰袍中年微微答礼道:“哦!张四海,想不到在这里会遇见你。” 张四海道:“卑职早巳离开江南,现为本县捕头。听说王大人也已离开应天府,荣升吉阳关守备。卑职一直公务在身,末克前往拜见,尚望王大人恕罪。” 众捕快这才知道,灰袍中年竟是吉阳关守备。幸好张四海及时赶到,否则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只见张四海转身道:“这位王大人,乃是当年江南第一神捕,你们还不快来拜见!” 众捕快一听,肃然起敬,正待上前拜见,突见坐在临街那桌的汉子霍地起身,竟从临街窗口纵身而出。 张四海一个箭步越到窗口,只见那汉子正拔脚狂奔而去。不禁疾喝道:“快追!”也从窗口纵身而出。 几乎是同时,众捕快、灰袍中年那桌五人、秦忘我及萧姣姣,纷纷自窗口射出,落向街上,急起直追。 他们一致认定,那人即是疯狂杀手,被“江南第一神捕”之名所惊走。 街上行人熙攘,纷纷走避,顿时惊乱成-片。 那人狂奔如飞,逃入一条小街,突然失去踪影。 江南第一神捕王守义果然名不虚传,刚追至小街口,突然止步惊道:“不好!咱们中了调虎离山计,快回杏花村!” 张四海等人已追向小街,分头展开搜索。只王守义带着那四人掉头飞奔而去。 秦忘我、萧姣姣非官府中人,不便“抢功”,落在众捕快之后,打算必要时出手擒凶。 一见王守义等奔回杏花村,不由地一怔,突然也想到了中了那人调虎离山之计! 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向杏花村酒楼赶去。 尚未奔近,已遥见酒楼前一片惊乱,情知不妙。 等王守义排众而入,冲上酒楼,只见掌柜的、几个伙计及厨房灶头悉遭毒手,个个身首异处! 江南三侠之一的杨超,正是这位当年江南第一神捕、如今拜官吉阳关守备的王守义之妹夫。 杨超被杀,王守义一得到消息,立即派人赶至金陵通知其妹,同时亲自来至夏邑,并未惊动地方官府,以便展开私访,暗中追查。 王守义终于查出杏花村洒楼这条线索。 疯狂杀手果然杀上门来,不仅巧施调虎离山之计,且公然在闹市逞凶,这份胆识与手段,确实令人惊服! 秦忘我、萧姣姣非官方的人,不便介入。 神通广大的王守义,却未放过他们,当晚竟就找到他们下榻的“长泰客栈”来。 王守义未带随从,独自登门,显然并末视他们为杀人帮凶或嫌犯。 秦忘我已知他身份,只好以礼相待。 王守义开门见山,表明来意道:“老夫只想请教,两位是否也在追查那疯狂杀手?” 秦忘我不便否认,微微点头道:“不错,咱们是在找他!” 王守义又问道:“二位与江南三侠不知有何关系?” 秦忘我道:“毫无关系,只是在洛阳曾有一面之缘。” 王守义诧异道:“仅有一面之缘,二位就……” 秦忘我接口道:“咱们不是为江南三侠找他,而是……” 萧姣姣怕他泄露有关银月飞霜之事,忙接下去道:“咱们有几位好友,也是地鼠门弟子,不幸在洛阳被杀。” 王守义信以为真,正色道:“原来如此,但这疯狂杀手不仅武功极高,心狠手辣,且诡计多端。二位恐非其对手,还是不要去堂这个浑水吧!” 言下之意,似欲阻止他们插手。 秦忘我道:“多谢王大人好意,但咱们非找到他不可!” 王守义沉吟一下,道:“二位壮志可嘉,不知可愿随老夫同行?” 秦忘我未置可否,问道:“王大人将何往?” 王守义道:“那疯狂杀手扬言要杀尽地鼠门之人,如今夏邑境内最后一处据点已被‘挑’,再无人可杀。而地鼠门在各地均设有联络据点,不知那疯狂杀手下次将选何处下手。老夫只有等待,确知他在何地出现,立即赶去。” 萧姣姣忽道:“王大人,民女倒有个主意,不知是否可行……” 王守义道:“哦?姑娘有何高见?” 萧姣姣略一思索,道:“民女在想,若照王大人方才所说,不仅处处被动,且等那疯狂杀手下次出现,不知又有多少人再被杀。 与其这样,咱们何不采取主动,只要把杏花村酒楼重新开张,扬言仍由地鼠门之人经营,如此一来,无异是公然向那疯狂杀手挑战,他必不甘示弱,再度找上门来!” 王守义点头微笑谊:“姑娘此计甚妙,但不知酒楼内何人出面主持?” 萧姣姣自告奋勇道:“自然由民女与秦大哥出面!” 秦忘我意外地一怔,诧然道:“萧始娘之意是咱们留此开酒楼?” 萧姣姣笑道:“咱们要找那疯狂杀手,不但疲于奔命,且不易找到,何不以逸待劳,让他来自投罗网?” 秦忘我尚未置可否,王守义已接口道:“萧姑娘说的对,那疯狂杀手下次出现,必然又是多人被杀,等咱们赶去,说不定他早巳远遁,选择别处去下手了。” 萧姣姣振奋道:“王大人同意民女此计?” 王守义当机立断道:“姑娘此计确实高明,酒楼由二位出面主持,店内伙计及厨房灶头老夫自有安排。” 三日后,杏花村酒楼重新开张了。 江湖中传闻,仍然是由地鼠门的人经营。 这无异是个挑战,表明不向那疯狂杀手示弱! 王守义已料到,由于三日前的血洗杏花村记忆扰新,客人均裹足不上门,以免惹上麻烦,甚至招致杀身之祸。 是以在开张之日,特地从吉阳关召来一批手下,密令扮成客旅,前来酒楼充场面。 秦忘我权充掌柜的,经过改扮,粘上两撇假胡须,倒也像模像样。 萧姣姣扮作掌柜的女儿,帮着招呼客人,几个跑堂的伙计,就是王守义带来的四名随从。 第六回 暗器伤人 杏花酒楼重新开张,比三日前发生血案更轰动。 消息不胫而走,不仅传遍夏邑境内,更远传至其他县镇。 由于王守义的暗中安排,开张之日,场面相当热闹。 天罗地网已设下,但那疯狂杀手是否会自投罗网? 谁也无法预料。 因为他不是普通的杀手,不仅武功高得出奇,而且诡计多端,神出鬼没,是个极难对付的老狐狸! 即使他此刻出现,以那巧夺天工的易容术,恐怕也无人能认出。 更何况,如今他更仗恃银月飞霜,如虎添翼,能否将他制住,也不敢说有绝对把握。 可惜王守义并不知道那疯狂杀手身怀杀人利器,否则他就要对情势重新估计,不敢贸然同意萧姣姣将酒楼重新开张之议了。 一整天,除了王守义调来的手下伪装食客把场面撑得热热闹闹之外,没有一个真正的客人上门。 华灯初上,仍然是日间的那批人撑场面,只不过更换了服装而已,以免被人一眼认出。 结果非常令人失望,疯狂杀手并未出现。 最失望的是萧姣姣,主意是她出的,结果枉费心机,不免感到垂头丧气。 秦忘我只好劝慰道:“那家伙非常狡猾,也许在暗中观察,伺机而动。但我相倍,这一两日之内,他必会有所行动的!” 萧姣姣判断退:“也许就是今夜!” 秦忘我有恃无恐道:“王大人跟我的看法一样,疯狂杀手要杀的是地鼠门的人,旨在逼出常九。无论他是否警觉到,今日酒楼重新开张,来捧场的旧雨新知是否有问题,他都不可能出现,要找上门来,必在夜深人静之后。所以,王大人已交代,他那几名随从留在店里,并且在附近布置了大批人手接应,只要疯狂杀手敢来,绝对插翅难飞!” 萧姣姣听他-口气说完,眉头一皱道:“秦大哥,我一直在想,这事一旦让官方介入,是否有些不妥?” 秦忘我道:“你指的是哪方面?” 萧姣姣沉吟一下,道:“咱们追踪那疯狂杀手,目的是要夺回银月飞霜,如果官方介入,就算布下天罗地网,能将那人生擒或击毙,但那短剑是他手中杀人利器,咱们要想取回,恐怕就有些困难了。” 秦忘我胸有成竹道:“这个不用担心,到时候一定以咱们为主力,跟那疯狂杀手近身力搏,如能将他制住,一定抢先夺剑,必要时夺了剑就走!” 萧姣姣正色道:“秦大哥,你千万要记住一点,一定要先夺剑,否则他持有银月飞霜,咱们毫无胜他的机会!” 秦忘我笑道:“你不关照,我也是打的这个主意,累了一天,你先去歇歇吧,我来招呼他们难备关门打烊。” 萧姣姣嫣然一笑,径自走进柜台后的小房间去。 这时儿打扮成伙计的随从正在打扫清理,突然发现临街窗口的桌上留有一只银元宝,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随从意外地一怔,急向秦忘我招呼道:“秦公子,快来!” 秦忘我情知有异,赶过去,抽出元宝下纸条-看,只见上面短短数语:“今夜三更,城外江南三侠墓冢,单独来见。”署名赫然是个“九”字。 留纸条者竟是常九? 随从诧然问道:“秦公子,是谁留的?” 秦忘我随机应变,道:“是王大人留的,要咱们夜里特别小心。” 他不动声色,将元宝赏给了随从,纸条捏作一团,揣入怀里。 常九竟神不知鬼不觉混到酒楼来,居然未被发现。地鼠门的易容术,果然名不虚传! 他为何约秦忘我单独见面? 秦忘我猛然想到,也可能是那疯狂杀手冒名,重施故技,再用调虎离山之计! 但万一真是常九呢? 秦忘我犹豫不决起来,如果真是常九,他不去赴约,失去这个机会,再想见常九就更难了。 又怕万一是疯狂杀手的诡计,他被调开,对方趁虚而入,岂不又重蹈三日前的覆辙。 更何况,今夜尚有萧姣姣在内。 因为秦忘我找常九关系一件极大隐秘,即使决心去城外相见,也绝不会让萧姣姣知道。 秦忘我交代几名随从准备关门打烊后,也来至小房间。 只见萧姣姣已换上一身劲装,正在演练剑式,似在准备今夜一显身手。 他站在房门口,默默注视萧姣姣的剑法,暗觉她的路数与自己曾练过的剑术极相似,且多出一两式变化,不禁深觉纳罕,思付道:“难道这一套剑式我未学全?” 萧姣姣全神贯注于剑式,浑然末觉,直到一套七招练毕,才发现秦忘我站在门口发呆,不禁诧异道:“秦大哥,你站在房门口干嘛,怎不进来?” 秦忘我漫应一声,进房道:“萧姑娘,你刚才练的是什么剑法?” 萧姣姣毫不隐瞒,坦然道:“七煞剑招呀!” 秦忘我喃喃道:“七煞剑招?” 萧姣姣道:“听说七煞剑招乃是当年剑帝也就是剑疯子所创。 虽只七招,却是天下剑术之最,只要能学会,再无可学的剑法了。” 秦忘我神情茫然道:“奇怪,我那两位阿姨也教过我剑术。虽未说明是何门派剑法,但跟萧姑娘方才的招式几乎完全相同,只是仅有五招……” 萧姣姣笑道:“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所谓天下文章一大抄,武术则是万宗同源罢了。” 秦忘我未再加问,心里正为今夜之事感到左右为难,一时拿不定主意。 萧姣姣察觉他神色有异,不禁问道:“秦大哥,你怎么啦?” 秦忘我掩饰道:“噢,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以后有机会,应该把你最后那两招好好学一学呢。” 萧姣姣道:“那没问题,其实我倒觉得泰大哥的武功极为博杂,奸像包罗万象,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路数,你都了若指掌,我才应该向秦大哥多多讨教啊!” 秦忘我洒然一笑,道:“好!以后咱俩互相切磋,对彼此都有助益。” 萧姣姣迫不及待道;“何必等以后,现在咱们反正闲着……” 秦忘我正色道:“不!今夜说不定有场大战,咱们最好养精蓄锐,尽可能使精神及体力保持最佳状况,随时提高警觉!” 萧姣姣失望地一叹,无奈道:“好吧!”似乎有点赌气,归剑入鞘,上床打起坐来。 秦忘我走至窗口桌旁坐下,由窗口可见街上情况。尚不到二更,附近一带已冷冷清清,不见一个人影。 显然三日前的血案使附近居民犹有余悸,早已关门闭户,以免遭到池鱼之殃。 静寂的街头,使人意识到疯狂杀手随时会突然出现,以致暗中守伏的捕快们无不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更敲二鼓,秦忘我巳苦思很久,突然当机立断,起身走向萧姣姣,轻声唤道:“萧姑娘,萧……” 萧姣姣双目急睁,霍地跳起身,道:“来了?”一把抓起身旁长剑。 秦忘我笑道:“别紧张,还没动静。” 萧姣姣娇嗔道:“那你干嘛故意吓我?” 秦忘我灵机一动,道;“我不是吓你,是要告诉你。王大人在招呼我去。” 萧姣姣茫然道:“王大人在哪里?” 秦忘我表情逼真道:“他扮作更夫,刚经过窗口下,向我挥手招呼,大概有事吧。” 萧姣姣即道:“好!咱们下去看看。” 秦忘我正色道:“不!你留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 萧姣姣大为不悦,生气地将剑丢在床上,气鼓鼓地朝床边一坐,不再说话。 秦忘我无暇理会,推开窗,越窗纵身而下。 秦忘我没有去见王守义,直奔城外而去。 出城五六里,即是一片坟场。 夜色朦胧下,一排三堆新坟,埋葬着江南三侠。 三更尚未到,秦忘我先查看附近情势,放眼看去,触目皆是座座墓冢。 对方约定,三更在江南三侠墓冢相见,他不能离开太远,只好守在附近。 这时他才突然想到,对方为何约在此地见面,且指定在江南三侠墓冢前? 难道…… 念犹未了,突闻身后传来个低沉声音,问道:“你是来赴约的?” 秦忘我回身一看,只见距离三丈外一座墓冢上,站着个身材娇小的黑衣蒙面人。 由于天色太黑,无法分辨出是男是女,但以声音判断,应该是个男子吧。 他已经来早了,想不到对方比他更早! 此人会是常九吗? 秦忘我抑制内心的激动,力持镇定道:“不错,我是来赶约的,阁下是常九?” 黑衣人不答,反问道:“你好像迫不及待要见常九?” 秦忘我诧异道:“难道阁下不是他?”心里暗自一惊,想到此人可能就是疯狂杀手。 黑衣人仍然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冷声道:“我约的地点,是在江南三侠墓冢前!” 秦忘我道:“三更尚未届,到时候在下自然会去,不过,此处距江南三侠墓冢不足十丈,咱们目的是见面,就算在下早到了,末在江南三侠墓冢前相候,又有何分别?” 黑衣人坚持道:“不!这有很大分别!” 秦忘找强自一笑道;“好吧!阁下既然坚持,在下就先去恭候。”- 转身,掠身而去。 刚来至江南三侠墓冢前,黑衣人也掠身而至。 说时迟,那时快,黑衣人一挺手中长剑,剑及履及,直向秦忘我背心刺去。 秦忘我及时惊觉,身形一拨两丈,黑衣人连人带剑从他脚下冲过。 这-剑势疾力猛,又是骤然发难,秦忘我要不拔身避过,必被利剑刺个洞穿。 秦忘我惊怒交加,凌空双足向后一蹬,向黑衣人疾扑而去。 黑衣人身手娇捷,-剑偷袭未逞,似已料到秦忘我会扑来,-个急转身,“唰唰唰”连刺三剑,封住了门户。 秦忘我凌空身形一偏,落在了七八尺外。 黑衣人形同疯狂,欺身逼近,一口气又连攻十七八剑,每一出手,均取对方致命要害。 秦忘我最厉害的就是能预知对方攻取部位,黑衣人攻势虽猛,他却轻轻松松全部闪避开去。 哪容黑衣人再发狠,只见他出手如电,一把执住对方右腕,疾喝道:“撒手!” 黑衣人手腕一麻,长剑坠落地上。 黑衣人不顾右腕被人制住,右手骈指如戟,猛向秦忘我双目戳去。 秦忘我头一偏,同时还以颜色,右手疾点对方左肋下方“期门穴”。 黑衣人右腕受制。无法闪避,只觉穴道微微一麻,顿时不能动弹。 秦忘我趁机一探手,揭开黑衣人蒙面黑巾,虽是天色太黑,但他能在黑暗中视物,赫然发现对方竟是个眉清目秀却满脸充满悲愤杀气的少女! “你……”秦忘我意外地一怔。 黑衣少女恨声道:“不必废话,快动手,杀了我吧!” 秦忘我放开左手,诧异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黑人少女视死如归,毫无惧色道:“因为我约你来,就是要杀你,为亡父报仇!” 秦忘我更觉惊诧:“令尊是……” 黑衣少女悲愤道:“江南三侠之一,追风侠杨超!” 原来她就是杨瑶,秦忘我终于恍然大悟,不禁笑问道:“姑娘凭什么认定在下是你杀父仇人?” 杨瑶道:“哼!杏花村酒楼甫遭血洗,未留一个活口。除了那丧心病狂、杀人不眨眼的疯狂杀手,谁敢在原址重新开张!” 秦忘我道:“所以你就认定,在下是那疯狂杀手?” 杨瑶恨声道:“难道不是?哼!你枉杀无辜,旨在逼出常九。 否则,你会见了纸条就急急赶来赴约吗?可惜我不是常九,令你大失所望吧!” 秦忘我强自一笑道:“不错,在下是很失望。但姑娘恐怕也会失望,因为在下并非那疯狂杀手!” 杨瑶诧然道:“你不是?” 秦忘我道;“难道姑娘不相信?” 杨瑶心念一动,道;“如果要我相信,你就解开穴道!” 秦忘我毫不犹豫,伸手向她背后轻轻一拍,穴道即时解开。 哪知就在这时,冷不防几道寒芒,向秦忘我背后疾射而至。 杨瑶一眼发现,急将秦忘我向旁猛一推,同时口中喝道:“当心!”自己却不及闪避,胸前被三枚暗器射中。 秦忘我尚不知她被暗器射中,顺着被推开之势,回身就向那暗算之人扑去。 但那人情急拼命,双手齐扬,发出十几道寒芒,使秦忘我扑势一阻,趁机掉头疾掠而去。 秦忘我怒从心起,正待急起直追,却闻杨瑶发出极痛苦呻吟,回头一看,才发现她已受伤倒地。 萧姣姣独自生着闷气,久候末见返回,不禁暗忖道:“他去见王大人,怎么去了这么久?” 又等了片刻,仍未见秦忘我返回。她终于按捺不住,也越窗而出,落身在街上。 正好是三更时分,更夫一路敲着竹筒铜锣行来,沿途呼报道:“夜深啦,门户火烛小心……” 萧姣姣迎上去,向那提着灯笼的更夫招呼道:“王大人……” 更夫似为捕快所扮,却并非王守义,他不禁一怔,道:“姑娘找王大人?” 萧姣姣也-怔,急问道:“王大人在哪里?” 更夫遥指远处街头,道:“就在那边街头拐角上……” 萧姣姣不等他说完,已飞奔而去。 奔至街头转角处,果见暗处守伏几名捕快,在那里如临大敌,全神戒备。 一见有人奔近,立即一拥而出,发现是萧姣姣,始知过度紧张,虚惊一场。 萧姣姣眼光一扫,既未见王守义,亦末见秦忘我,急切问道:“王大人和秦公子呢?” 一名捕快答道:“秦公子没见到,王大人就在酒楼对面万祥茶庄楼上……” 萧姣姣暗骂道:“混账的更夫,胡说八道!” 掉头奔回杏花村酒楼对面,来至万祥茶庄楼下,只见守伏在暗处的几名捕快竞全被人点穴制住,倒在地上。 萧校妓见状大惊,情知有异,急向茶庄楼上大声疾呼道:“王大人!王大人……” 王守义闻声,自楼上窗口纵身而下,急问道:“萧姑娘,出了什么事?” 萧姣姣向暗处一指,王守义定神一看,不但看清几名捕快昏倒地上,且发现一旁留着熄灭的灯笼及打更的竹筒铜锣。 王守义顿时惊道:“方才那更夫……” 萧姣姣也立即想到,那更夫即是疯狂杀手! 这一惊非同小可,她不及问秦忘我去向,情急道:“王大人快回酒楼!” 王守义冲至街心,一声号令,守伏附近一带的捕快共有二三十人,全部现身而出。 萧姣姣紧随王守义,纵身而起,由窗门射入酒楼。 果然不出所料,酒楼上横尸遍地,几名随从悉遭毒手,个个身首异处! 王守义见状,惊怒交加,却未发现秦忘我尸体,一回头,向萧姣姣喝问道:“秦忘我人呢?” 萧姣姣更觉惊诧道:“他不是跟王大人在一起……” 王守义怒斥道:“整晚我末跟他照面,怎会在-起?” 萧姣姣突然想到,秦忘我是说王守义份成更夫经过窗口下向他招呼,示意下去相商。顿时大惊道:“糟了!秦大哥也中了那更夫的诡计……” 王守义诧然道:“哦?怎么回事?” 萧姣姣心急如焚,泪光闪动道:“二更时分,打更的从楼下经过,秦大哥说是王大人装扮的,招呼他下去有事。民女要一起去,秦大哥不许,要我留在酒楼,单独越窗而去……” 王守义神情凝重道:“唔……可能那疯狂杀手认定秦忘我是强敌,扮成更夫,先将他诱出,解决之后,再……” 萧姣姣情不自禁,热泪夺眶而出,悲痛道:“那秦大哥不是也遭了毒手……” 王守义原要怒责他们不该轻离岗位,这时见萧姣姣如此伤心,于心不忍,反而劝慰她道:“萧姑娘不要伤心,秦忘我身手不凡,或许吉人自有天相……” 话犹未了,突见一名捕快奔上楼来,恭然禀报道:“王大人,秦公子回来了!” 萧姣姣-听,喜出望外,急急冲下楼去。 楼下门已打开,萧姣姣刚冲出门外,只见秦忘我巳到门口,双手尚托着个昏迷的黑衣少女。 萧姣姣不由地-怔,盯着那黑衣少女,道:“秦大哥,她……” 秦忘我道:“她被淬毒暗器所伤,救命要紧,其他的慢慢再说!” 言毕,冲进大门,直奔楼上。 萧姣姣暗自怒哼一声,急步登楼。 秦忘我一上楼,见横尸遍地,顿时大吃-惊。 他尚未及开口,王守义已怒问道:“你上哪里去了?” 秦忘我无暇回答,急将昏迷的杨瑶抱进柜台后小房间,轻放床上,回身向跟入的萧姣姣道;“她的胸前中了三枚淬毒暗器,尚未取出,我已先让她服下解毒丸,使毒性不致散发。萧姑娘,请你代劳,为她取出暗器,我有事跟王大人商谈,详情回头我再告诉你。” 萧姣姣尚未置可否,秦忘我已匆匆出房。 王守义怒容满面,劈头就问:“说!这是怎么回事?那姑娘是何人?” 秦忘我也火了,愤声道:“王大人,究竟要我先回答哪一个问题?” 王守义也想不到他顶撞,怒形于色道:“那就先问的先答!” 秦忘我道:“好!不瞒王大人,今晚准备关门打烊时,发现有人留下字条,约我三更至城外相见,指定地点在江南三侠墓冢,署名只有-个‘九’字,晚辈以为必是常九!” 王守义接口道:“所以你就不顾这里,骗萧姑娘说我要见你,独自溜出城去赴约了?” 秦忘我坦然道:“不错,但约我去的人并非是常九!” 王守义追问道:“是那疯狂杀手?” 秦忘我摇头道:“不!约我相见的,就是受伤的那个姑娘。” 王守义毫不放松道:“她是谁?” 秦忘我道:“追风侠杨超之女!” 王守义闻言一怔,惊诧道:“什么?是瑶儿?” 秦忘我也不禁一怔,道:“王大人认识她?” 王守义道:“如果她真是瑶儿,就是老夫亲外甥女!” 言毕,就要闯入小房间,都被秦忘我阻止道:“王大人,萧姑娘正在为她取出胸前淬毒暗器!” 王守义只好止步,收起怒容道:“秦老弟,瑶儿为何约你相见?” 秦忘我沮然苦笑道:“她以为我是那疯狂杀手,约我去的目的,是想为父报仇!” 王守义道:“结果她不敌,反被你所伤?” 秦忘我摇摇头,刚把赴约的经过说完,只见萧姣姣自小房间走出。 她掌心托着三枚菱形暗器,脸上毫无表情,道:“喏,全取出来了。” 王守义急忙取一枚就着灯光仔细一看,惊诧道:“怪事!这是地鼠门的独门暗器啊!” 秦忘我急道:“难道那人才是常九?” 王守义道:“这倒实非始料所及,瑶儿会误以为你是疯狂杀手,地鼠门的人自然也可能。但有一点令人不解,常九的追踪术天下无双。无论他是跟踪你或瑶儿,到达江南三侠墓冢,藏身附近,你们绝不易发现,瑶儿跟你的对话,他定然听见,既知你非疯狂杀手,为何突施暗算,结果误伤了瑶儿?” 其实,萧姣姣早巳自杨瑶胸前取出三枚暗器,站在小房间门旁,窃听秦忘我述说赴约经过,直等他说完,才掀帘走出。 这时听王守义口气,似指今夜之事弄巧成拙。主意是她出的,听起来自然不是滋味,当即一言不发,将掌心两枚暗器放在桌上,直往楼梯口走去。 秦忘我急忙追上去,拦住她道:“你上哪里去?” 萧姣姣愤声道:“不要你管!” 她一把推开秦忘我,冲下了楼去。 秦忘我欲阻不及,正待追下楼,却听小房间里传出杨瑶的惊呼。 王守义情知有异,立即冲进小房间,秦忘我随后跟入。 只见甫告清醒的杨瑶,正一惊坐起。 一条黑影,在窗外一闪而失。 秦忘我冲至窗口,黑影已消失无踪。 一条黑影,从鳞次栉比的屋上流矢般疾掠而去。 冲出酒楼的萧姣姣,正好-眼瞥见,立即拔身掠上屋顶,急起直追。 一口气追出数十丈外,转眼之间,黑影不知去向。 萧姣姣居高临下,目光一扫,发现已到大街尽头。屋下面临一条长巷,一排连接几座大宅院。 略一犹豫,纵身落至巷内,正不知向哪一头追去,突闻身后冷声问道:“姑娘可是在找在下?” 萧姣姣猛-回身,只见一座大宅院内门第前阴暗处站有-人,无法看清其面貌。 她手按剑柄,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仍站阴暗处,依然冷声道:“姑娘既不知在下是何人,为何一路追来?” 萧姣姣被问得一怔,但她不假思索道:“我亲眼看见你在窥探杏花村的后楼,绝非善类!” 那人反唇相讥道:“如此说来,姑娘自认是善类-?” 萧姣姣冷哼一声,突然拔剑出鞘,娇叱道:“你少逞口齿之利,再不说明身份,休怪本姑娘剑下无情!” 那人从阴暗处走了出来,天色太黑,仍然无法看清面貌,但可看出他生得虎背熊腰,极为健壮。 只听他冷冷一笑,沉声退:“姑娘好大的口气,在下倒要见识见识,你这把剑有多么的无情!” 萧姣姣方才妒愤交迸憋了一肚子气,无处发泄,正好把这股气出在此人头上。 只听她疾喝道:“有剑!” 剑及履及,迅疾无比地一剑刺出! 她一出手,用的就是七绝剑招! 所幸她尚未确定对方身份,并未全力施为,否则将更具威力。 饶是这样,那人一时轻敌,以为凭他的身手,化解这一剑岂非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哪知闪身欲避时,突觉这一剑竟是声东击西,所攻正是他要闪避方位。 身形已动,收势不及,但见寒芒过处,臂膀一凉,已被剑锋划过,顿时袖破肉绽,血流如注。 那人惊怒交加,斜飘八尺,霍地拔剑出鞘,立还颜色。 只见他欺身逼近,抡剑一轮快攻,用的正是“追风十八剑”。 萧姣姣并不急于出手,只仗身法灵巧闪避。等那人一口气攻至第九招,突然出剑还击,又是七绝剑招。 那人横剑回封,已然不及,剑锋划过右臂,鲜血直射,不容他情急拼命,萧姣姣的剑已抵住胸口。 只要他一动,剑就穿胸而过! 萧姣姣喝令道:“把剑丢下!” 那人想不到苦练多年剑术,且曾得追风侠杨超真传,今夜居然栽在一个年轻姑娘的手中。 更今他愧愤交加的是竞然不堪一击,被对方第二次出手就制住。 他长叹一声,沮然弃剑道:“姑娘的剑法果然厉害,在下败得心服口服。但请姑娘杀在下之前,能否说明方才用的是什么剑法。 也好叫在下死得明白!” 萧姣姣道:“你怎么知道,我非杀你不可?” 那人冷冷一哼,道:“难道疯狂杀手的手下,还会破例留活口?” 萧姣姣暗自一怔,这才明白,王守义的话不错,她的主意确实弄巧成拙,容易招致误会,使人以为杏花村酒楼重新开张,实为那疯狂杀手所为,旨在诱出常九。 她不禁诧异道:“这么说,你也不是那疯狂杀手?” 那人愤声道:“在下若是那疯狂杀手,岂会败在你手中!” 萧姣姣立即收剑,歉然道:“抱歉,这可能又是一次误会!” 她想起了秦忘我赴约之事,岂不是也被那受伤的姑娘误作了疯狂杀手。 那人颇感意外,道:“姑娘究竟是什么人?” 萧姣姣强自一笑道:“可能跟你一样,是在找那疯狂杀手的人!” 那人顾不得双臂受伤,抱拳道:“在下金鹏,请教姑娘……” 原来他是独自先行一路追赶杨瑶的金鹏。 萧姣姣微微答礼道:“我叫萧姣姣。” 金鹏好奇道:“萧姑娘方才用的剑法……” 萧姣姣避而不答,反问道:“金兄夜探杏花村洒楼,可是为那疯狂杀手?” 金鹏摇头道:“不!在下是想救出那位受伤的姑娘,她是在下的未婚妻!” 萧姣姣意外地一怔,诧异道:“那你为什么不救她,反而逃走?” 金鹏道:“不瞒萧姑娘,她就是被杀的江南三侠中追风侠杨超之女。惊获噩耗后,不顾其母阻止,悄然留书而走,前来夏邑寻仇。在下连夜追赶,一路末追上。今日甫抵此地,风闻杏花村酒楼三日前遭血洗,如今又新开张,暗觉事有蹊跷,极可能是那疯狂杀手……” 萧姣姣接口道:“其实这是我出的主意,想诱使那疯狂杀手自投罗网,结果竟弄巧成拙!” 金鹏接下去道:“在下急于找寻杨姑娘,但发现杏花村酒楼附近,到处均设有埋伏,不敢贸然行动。直到方才,发现杨姑娘受伤,昏迷不醒,被人抱回酒楼,才不顾一切前往相救。哪知刚要由窗口进入,被她醒来突然-声惊呼,惊动了房外的人,在下只好离开……” 萧姣姣道:“金兄不逃就好了,其实,杨姑娘是秦大哥救回……” 正说之间,突闻杂乱脚步声由远而近。 金鹏急道:“萧姑娘,在下有极重要之事请教,可否换个地方详谈?” 萧姣姣略一迟疑,道:“好!我们回客栈去。” 金鹏一面包扎伤处,一面听萧姣姣述说今夜秦忘我赴约,救回杨瑶经过。 等她说完,金鹏突然问道:“恕在下冒昧,请问萧姑娘,对那位姓秦的来龙去脉,知道多少?” 萧姣姣想不到他会有此-问,讪讪道:“这……我倒不太消楚,但我可以保证,秦大哥是个很正直的好人。” 金鹏道:“韩大叔也是这么说的!” 萧姣姣振奋道;“金兄说的,可是洛阳虎风镖局的韩老主?” 金鹏点头道:“不错。韩大叔此去金陵,巳见过七王爷,邀得几位高手回返洛阳,不过,韩大叔在金陵时,曾提及那位姓秦的,在下一路上仔细想过,此人恐怕很有问题!” 萧姣姣惊诧道;“金兄莫非怀疑秦大哥?” 金鹏郑重其事道:“据韩大叔说,他急于要见常九,并不亚于那疯狂杀手。虽不能断言他们是一丘之貉,但目的则相同。否则,他为何在韩大叔面前始终闪烁其词?” 萧姣姣沉吟一下,道:“金兄这一说,我倒想起来。秦大哥好像确实很急于见常九,否则今夜不会见到纸条以为是常九就不顾一切,赶去赴约了。” 金鹏追问道;“萧姑娘不妨再想想,尚有何可疑之处?” 萧姣姣想了想,道:“对了,我曾经问过他,为何急于见常九,他总是把话岔开,从未正面回答。” 金鹏正色道;“萧姑娘,如果不出在下所料,他仗义助那位白姑娘,找藉口跟韩大叔认识,甚至跟萧姑娘接近,其实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利用你们找到常九!” 萧姣姣对秦忘我深信不疑,反驳道:“不!我不相信,秦大哥绝不是这种人!” 金鹏单刀直入道:“那他为何隐瞒自己的身份来历?为何不说明找常九的原因和目的?” 萧姣姣哑口无言了。 回想在虎风镖局初次与秦忘我见面直到今夜,确有不少可疑之处,只因对他一见倾心,而未加深思。 此刻被金鹏提醒,不禁疑心顿起。 追风侠杨超就曾当面指出,秦忘我是利用白菊花追查常九下落。以致当场冲突,愤然拂袖而去,才会在归途中被追杀。 而萧姣姣在龙门滩以银月飞霜杀黑白无常,次日的晚上白菊花就讹称逃出。出秦忘我带回镖局,出其不意将她制住,趁机夺走那短剑。 事实上秦忘我是急于找常九,萧姣姣也曾问过,他却避不作答,甚至连身份来历,也从未坦然相告。 几件事联想起来,终使萧姣姣对秦忘我的信心动摇了。 她不禁气愤道:“哼!他连姓名都可能是假的!” 金鹏趁机道:“萧姑娘总算明白了,你想想,姓秦的固然不少,哪有人起个‘忘我’的怪名字?顾名思义,分明是叫人忘记他是谁啊!” 萧姣姣怒形于色道:“哼!我非当面揭穿他不可!” 金鹏却劝阻道:“萧姑娘干万不可冲动,在下指出这些,只是要萧姑娘心里有所警惕,随时提防而已,需知最接近的朋友,才是最可怕的敌人呢!” 萧姣姣强抑怒气,道:“幸亏遇到金兄,否则实在太危险了。 走!咱们回杏花村去见王大人。” 金鹏茫然道:“王大人是谁?” 萧姣姣道:“杨始娘不是你未婚妻吗?金兄怎会不知道王大人就是杨姑娘的大舅啊!” 金鹏意外地道:“当年江南第一神捕、如今吉阳关的王守备在此?” 萧姣姣点头道:“是啊!王大人也是为了江南三侠被杀,亲自出马缉凶,要查那疯狂杀手啊!” 金鹏沉思一下,忽道:“萧姑娘,在下最好不要出面……” 萧姣姣诧然道:“怎么?金兄不想见杨姑娘和王大人?” 金鹏道;“不!在下是要暗中监视姓秦的,否则,敌暗我明,咱们的一举一动他全部了若指掌。而他暗怀什么鬼胎,咱们却蒙在鼓里,情势非常不利。” 萧姣姣终于明白,微微点头道:“金兄所虑极是,但杨姑娘……” 金鹏道:“有劳萧姑娘伺机告诉她,在下已经来了,但千万不可让姓秦的知道。” 萧姣姣又点了点头,道:“金兄放心,我会见机而行的。” 金鹏又叮嘱道;“今夜在下跟萧姑娘所谈之事,出自我口,入之你耳。绝不可向第三者泄露,最迟明日,韩大叔等人可能即到。 他们若不在夏邑停留,遇不上你们,大概就直接回洛阳了。见了他们,也万万不可提及今夜咱们相见之事,以免事机不密,咱们就枉费心机了。” 萧姣姣微微点头,心里已有了主意。 第七回 掌门被擒 萧姣姣回至杏花村酒楼,始知王守义已派人分头去找她了。 并且召来大批捕快,将现场处理完毕。 秦忘我也刚回来不久,正与王守义在密商,一见萧姣姣安然回来,立即起身迎上前,质问道:“你跑到哪里去了?” 萧姣姣若无其事道:“随便走走,不行吗?” 秦忘我是爱之深、责之切,怒形于色道:“当然不行!这是什么时候,到处危机四伏,随时都会有杀身之祸,你居然独自外出,让咱们为你担心!” 萧姣姣冷声道:“放心,我还有保护自己的能力,绝不会受了伤,要你抱着回来的!” 秦忘我怒道:“你……”手一举,似要掴她一耳光。 萧姣姣脸一仰,道:“怎么?你还想动手打我?” 王守义见状,惟恐二人起冲突,急忙起身赶过来劝阻道:“萧姑娘,秦老弟也是一番好意,出去找不到你,急的都快疯了呢!” 萧姣姣嗤之以鼻道:“哦?秦大哥真的这么关心我,怕我被那疯狂杀手杀了吗?” 秦忘我气得面红耳赤,怒哼一声,扭头走了开去。 王守义拉萧姣姣坐下,轻声道:“萧姑娘,咱们确实要处处小心,再不能有丝毫疏忽大意了。你刚下楼时,就有人企图在后楼窗外侵入。幸亏杨姑娘正好清醒,一声惊呼,秦老弟与老夫赶到,才把那人惊走。” 萧姣姣心里明白,惊走的是金鹏,但她故作吃惊道:“哦?那是疯狂杀手?” 王守义道:“很难说……” 正在这时,杨瑶自小房间走了出来。 秦忘我立即迎上前,道:“杨姑娘,你怎么起来了?” 杨瑶微微一笑道:“已经没事了。秦大哥,你的药真具有神效,当年金陵的神医赵大夫恐怕也不过如此呢!” 秦忘我笑道:“如果不是杨姑娘机警,及时自封穴道,在下的药纵然具有神效,也无济于事啊!” 萧姣姣见他们谈笑风生,年看在眼里,颇觉不是滋味。 正等出言相讥,幸好杨瑶发现她,走了过来,笑问道:“这位可是萧姑娘?”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她是金鹏未婚妻,萧姣姣只好勉强装出笑容,微微点头招呼了一下。 杨瑶却深深一福,道:“多谢萧姑娘为我取出暗器。” 显然她已知道,替她取出三枚暗器的是萧姣姣。 萧姣姣可逮住了机会,故意道:“哪里,我只不过是举手之劳,杨姑娘应该谢的是秦大哥!” 姜是老的辣,王守义察言观色,已觉出萧姣姣话中带刺,颇有妒意,忙哈哈一笑道:“秦老弟、萧姑娘都该谢,二位救了老夫的外甥女,我这做大舅的改天一定要摆酒好好的……” 正值此际,一阵急促蹄声由远而近。 众人为之一怔,相顾愕然。 所有人已如惊弓之鸟,顿时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但蹄声未近酒楼,即告停止,继之而起的是喝叱、争执声。 显然有人驰马经过,被守伏附近的捕快拦下盘问,双方引起冲突。 王守义立即起身道:“秦老弟,咱们去看看!” 若是往常,萧姣姣绝不会放弃任何凑热闹的机会。这时她却按兵不动,未随王守义与秦忘我下楼。 她握住机会,趁王守义与秦忘我不在,即向杨瑶轻声道;“杨姑娘,你是独自来此的?” 杨瑶微微点头,坦然道:“不瞒萧姑娘,我原跟韩老镖主约好,随他们一行同来的。但家母不允,我只好留书出走,一个人先行了。” 萧姣姣直截了当问道:“金鹏可是杨姑娘未婚夫?” 杨瑶惊诧道:“萧姑娘何以知晓?” 萧姣姣道:“我方才见过金大哥!” 杨瑶更觉诧异道:“哦?他来了,为何……” 萧姣姣接口道:“金大哥以为你落入歹人手中,原想冒险来救,却被杨姑娘一声惊呼,王大人与秦大哥冲进房,把他给惊走了。” 杨瑶恍然道:“原来窗外的人是他,他为何不随萧姑娘来见我大舅和我?” 萧姣姣郑重其事道:“详情有机会我再说明,请杨姑娘千万记住,此事只有你知我知,绝不可让任何人知道,金大哥已经来此,尤其是秦大哥!” 杨瑶点点头,却禁不住好奇道:“萧姑娘,我真糊涂了,秦大哥不是……” 正说之间,楼下人声响起。 萧姣姣急施眼色,轻声叮咛道:“以后你会知道的,千万记住我方才的话!” 一批人已登楼,除了王守义、秦忘我之外,正是兼程赶来的韩伯虎等人。 萧姣姣与杨瑶一样,只认识韩伯虎,从未见过白发龙女谭三姑及白玉仙、黄小玉母女。 王守义先为双方一一引见,招呼众人坐定,敞声笑道:“韩兄真有办法,居然能请出谭老前辈,还有白女侠母女,还怕那疯狂杀手不束手就擒吗?哈哈……” 谭三姑似对萧姣姣特别注意,一登楼就目不转睛,暗自向她打量。 这时将带来的布包置于桌上,打开来,只见是一只精致剑匣及刀盒。 她向萧姣姣笑道:“萧姑娘,这是七王爷交由老身带来的,一柄青虹剑,一把红毛宝刀,均是断金切玉的罕见神兵,为当今皇上御赐,虽不及那银……” 萧姣姣暗自一惊,惟恐谭三姑在王守义面前提及银月飞霜的失落事,急忙接口道:“谭老前辈,晚辈已有兵刃……” 韩伯虎突将她的话打断,笑道:“萧姑娘,你怎可以谭老前辈相称。” 萧姣姣一怔,茫然道:“那晚辈该如何称呼?” 韩伯虎道:“这位老人家,乃是当年名震江湖的白发龙女谭三姑,生平只收过一位女弟子,就是令堂!” 萧姣姣更是一怔,只因其母从未提及此事,顿时感到茫然起来。 王守义对当年之事却是一清二楚,记忆犹新,不禁惊诧道;“韩兄,谭老前辈的弟子只有一位朱郡主,那这位萧姑娘……”说时盯住了萧姣姣。 韩伯虎也诧异道:“怎么?王兄还不知道,这位萧姑娘就是萧寒月与郡主之女啊!” 王守义意外地一怔,望着萧姣姣道:“萧姑娘怎未向老夫说明……” 萧姣姣置之一笑,道:“我也不知道家母是什么郡主啊!” 王守义哈哈一笑道:“说的也是,郡主既已放弃皇室荣衔,哪会将此事告知姑娘。” 韩伯虎道:“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萧姑娘既是郡主之女,应称谭老前辈师祖才对啊!” 萧姣姣极为乖巧,立即起身离座,恭然施礼道:“姣姣拜见师祖!” 谭三姑忙将她扶住,笑道:“免了免了。姣姣,师祖听起来怪别扭的,以后跟玉丫头一样,就叫我谭婆婆好了。” 萧姣姣当即改口道:“是,谭婆婆。” 谭三姑乐得哈哈一笑.又道:“这一刀一剑,七王爷嘱老身带来,交由你与秦少侠使用。姣姣,如何分配,你们自己决定吧。” 萧姣姣充满好奇,迫不及待地打开剑匣与刀盒,呈现在眼前的青虹剑、红毛宝刀,果然是两件罕见的兵刃。 众人观赏两件神兵时,王守义巳交代下去,准备酒菜宵夜,为韩伯虎等人洗尘。 其实此刻已近四更,天色将明。 酒菜上桌,王守义、韩伯虎、谭三姑及白玉仙,几个老一辈的久别重逢,话旧谈起当年事,无不津津乐道。 萧姣姣、杨瑶、黄小玉三个年轻姑娘年纪相仿,更是一见如故,有说有笑,谈得十分投缘。 在座的只有秦忘我两边都插不上嘴,似乎被大家冷落在一旁。 韩伯虎突向杨瑶问道:“杨姑娘,怎么末见金鹏?” 杨瑶嘴唇方动,一见萧姣姣暗施眼色,立即故作茫然道:“他不是跟韩大叔同行的么?” 韩伯虎道;“那夜他赶至府上,获知杨姑娘已留书出走,当夜就独自先行,打算追上杨姑娘……” 杨瑶表情逼真,装出焦急道:“奇怪,怎么一路上末遇见他?” 韩伯虎判断道:“也许是他直接去洛阳了。” 杨瑶与萧姣姣互望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在座的只有她们知道,金鹏今夜已在此地。 谭三姑最关切的乃是朱郡主的近况,又向萧姣姣问道:“姣姣,你娘这些年都在何处?” 萧姣姣道:“咱们一直在天山瑶池一带,多年来很少外出。最近家父家母有意往关外一行,才答应让我独自一游中原各地……” 始终保持沉默的白玉仙这时忽道:“如果萧大哥与郡主也在此,倒真有点像当年共襄盛举、消弭那一场浩劫的盛况了。” 既然提及当年之事,王守义不胜感慨道:“唉!江湖中风平浪静多年,想不到又出个疯狂杀手,短短不到一月之内,已是血腥遍地,伤了几十条人命,看来这-场浩劫恐怕……” 韩伯虎接口道:“疯狂杀手所仗恃的,无非是那杀人利器银月飞霜。如今七王爷已借出青虹剑、红毛宝刀,加上谭老前辈、及白女侠母女前来相助,相信对付他已绰绰有余。” 王守义惊讶道;“韩兄,方才你说,疯狂杀手仗侍的是银月飞霜?” 萧姣姣暗急,未及阻止,韩伯虎已末假思索道:“是啊!银月飞霜已落入此人手中,王兄尚不知道?” 王守义沉声道:“萧姑娘与秦老弟均未告知老夫,若知疯狂杀手有此杀人利器,老夫会另作布署,不致枉送多条人命了!” 萧姣姣愧疚道:“晚辈当时怕此事传开惊动江湖,造成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之势,是以未敢说出……” 谭三姑存心袒护,自告奋勇道;“这有什么了不起,老身既然来了,负责把银月飞霜夺回就是!” 王守义不敢顶撞这位武林前辈,只好不再提银月飞霜之事,当席将杏花村酒楼接连两次惨遭血洗的情形告知韩伯虎等人。 谭三姑听毕,倚老卖老道:“王大人,依老身看来,那疯狂杀手固然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但他扬言大开杀戒,将杀尽地鼠门的人,旨在逼出常九,咱们要想他自投罗网,必须对症下药,否则,只是枉费心机!” 王守义即道:“谭老前辈足智多谋,想必已有高见?” 谭三姑未假思索道;“用常九!” 常九终于出现了。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出现在杏花村酒楼! 连遭两度血洗的杏花村酒楼仍然照常开门作生意,确实使人感到意外。 自然,第二次遭血洗发生在深夜,消息并走漏。 但今天不同。上门的顾客已不再是王守义调来的那批手下,而是当地过去的一些常客以及一些江湖人物。怀着好奇及看热闹的心理,三三两两,壮着胆子捧场。 他们毕竟相信,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疯狂杀手总不敢公然杀到酒楼来吧? 何况,他们并非地鼠门的人! 尽管如此,整个酒楼,客人也仅坐了三成。 常九是正午来到的。他单枪匹马,登上酒楼,独自选一副座头,谁也看不出,这位个子瘦小的中年人,即是地鼠门掌门人常九。 疯狂杀手为了逼他出面。竟然不异大开杀戒,残杀数十条人命! 他刚坐定,由捕快扮的伙计立即趋前招呼道:“客官,要吃点什么?” 常九沉声道:“什么也不要,请你们当家的来!” 伙计恭应-声,慌忙去通知掌柜的。 掌柜的仍然是秦忘我,他刚走至桌前,常九就开口问道:“你是这里当家的?” 秦忘我答道:“不!在下只是掌柜的……” 常九打量他,道:“你能当家作主吗?” 秦忘我陪着笑脸道:“小店由在下负责,但不知客官有何指教?” 常九故意振声道;“好!我要你立即关门,不许再做生意!” 秦忘我一怔,道:“哦!阁下凭什么要咱们关门?” 常九冷声道:“因为这酒楼是我的!” 秦忘我又一怔,诧然道:“阁下是……” 常九接口道:“常九!” 这名字如雷贯耳,所有在座的顾客,无不为之一怔,相顾愕然。 秦忘我脸色一沉,道:“哼!你终于露面了!” 所有顾客情知不妙,急欲溜之大吉,以免遭到池鱼之殃,但双方蓄势待发,使他们不敢贸然起身离座。 常九冷哼一声,道:“不错,为了阻止你们滥杀无辜,我不得不如此。既然你们是冲着我来的,我人在此,你们看着办吧!” 秦忘我道:“好!有胆识,不愧是地鼠门的掌门人!”突然出手如电,一把向那常九肩头抓去。 常九早有戒备,肩头一塌,同时反以右肘猛撞秦忘我胸腹之间。 秦忘我一弓身,向后暴退五尺。 常九身手果然不弱,霍地起身,一脚踢翻方桌,双掌交错而发,连向秦忘我攻出七八掌。 秦忘我哪甘示弱,连封带拆,将对方攻势一一化解。 柜台旁的萧姣姣一声娇喝道:“上!” 几个伙计,立即一拥而上。 顾客们一见双方大打出手,顿时大惊,纷纷起身离座,有的冲下楼去,有的从临街窗口纵身而逃。 整条大街上,也惊乱成一片。 常九终于寡不敌众,束手就擒。 倏而,一辆马车驰来,停在杏花村酒楼门前。 众目睽睽之下,常九五花大绑,被押上了马车,由秦忘我、萧姣姣等人一行押护而去。 等到惊动官府,大批捕快匆匆赶来,他们早已出城。 赶车的车夫,赫然竟是王守义乔扮! 秦忘我、萧姣姣骑着马,一左一右,随护在马车两侧。 策马紧随在后的,则是几名扮成伙计的捕快。 一行浩浩荡荡,快马加鞭,朝向洛阳奔驰。 马不停蹄,一路过马牧集、柳河,将近野鸡岗时,王守义突将马缰一带,收住奔势。 原来遥见前方半里之处尘烟滚滚,正有二三十人马迎面飞奔而来。 王守义一打手势,秦忘我、萧姣姣立即双双迎向前去。 双方距离渐近,看出对方来的人马个个手执兵刃,来势汹汹。 显然是地鼠门的人,纠众前来抢救常九。 秦忘我、萧姣姣同时将马缰一勒,收住奔势,双双严阵以待。 转眼之间,大批人马已到眼前,相距不足五丈。 为首的彪形大汉发现前面一对年轻男女挡住去路,非但未放缓奔势,反而一马当先,向前冲去。 秦忘我急向萧姣姣招呼道:“让我来对付他们!” 话声甫落,双掌已发。 两股狂飚骤起、那大汉收势不及,首当其冲,顿时人仰马翻,倒地不起。 紧随在后的大批人马惟恐那大汉被乱蹄践踏,马头一拨,分向两侧冲过。 秦忘我劈空掌力连发,又几个汉子人仰马翻,后面的人马则已冲至跟前,立即挥刀砍杀,展开围攻。 另一批人马冲向萧姣姣,被她抡剑振起一片寒光霍霍,惊得马儿两只前蹄离地直立,发出一声长嘶。 鞍上壮汉坐之不稳,向后一仰,翻跃下马背。 后面的人马又分为两拨,一拨合力围攻萧姣姣,另一拨则直向马车冲去。 马车已停止前进,车门开处,跳下了韩伯虎,一把揪出五花大绑的常九,手握短匕,向他脖子旁一横,振声喝道:“谁放过来,老夫就先要他的命!” 眼看已冲近的人马,见状果然投鼠忌器,急将马一勒,不敢轻举妄动。 常九受制,疾喝道:“地鼠门弟子快退,不用管我!” 一名壮汉大义凛然道:“弟子等为掌门人愿冒死抢救!” 常九怒斥道:“你们胆敢抗命?” 壮汉恭然道:“弟子不敢,但不能眼看掌门人……” 常九声色俱厉道:“哼!凭你们也救得了我?还不快快撤回,不必白白送命,这是命令!” 壮汉迟疑道:“掌门人……” 常九勃然大怒,斥道:“谁敢抗命,现就逐出地鼠门!” 壮汉无奈,振臂大声喝道:“大家听着,掌门人有令,地鼠门弟子全部撤退!” 正在奋不顾身跟秦忘我、萧姣姣力拼的两拨人马,立即纷纷住手。 壮汉向常九一抱拳,恭然施礼道:“弟子等无能,让掌门人受委屈……” 常九道:“罢了。这不怪你们,即刻通知各地本门弟子,要他们暂停一切活动,各自掩护,静候我的指示。” 壮汉恭应道:“是!弟子遵命!” 一挥手,率众拨马掉头而去。 另两拔人马,也已救起了受伤的弟子,随着壮汉飞马而去,走得无影无踪。 一场拦截常九的恶战,就此结束。 韩伯虎将常九押上马车,一行又浩浩荡荡继续朝洛阳前进。 进入野鸡岗,已是掌灯时分。 小集上只有一家客栈,这两天正好没有旅客,由他们全部包下。 常九被押进客房,由王守义、韩伯虎亲自守护。 几名捕快负责在外面戒备,秦忘我、萧姣姣两人则担任巡视,以便保持机动,随时接应。 客栈的掌柜及伙计以为他们是押解要犯的公差,哪敢过问。 王守义进门就交代下去,只需准备简单面食充饥,不必费事做菜。 包子刚送来,秦忘我就端了两笼,走出客栈,来至停置在门外的马车后,递进车内,轻声道;“委屈你们,将就吃些吧。” 原来车内尚有人藏伏! 秦忘我送进包子,刚一回身,突见客栈旁墙角处一条人影一闪而逝。 他既发现有人暗中窥探,哪能放过,立即悄然跟去。 那条人影身法极快,一转眼已失去踪影。 秦忘我正四下搜索,突觉有暗器疾射而至,出手如电,接个正着。不料竟是一方小纸,包着块石头。 他不由地暗自-怔,急将小纸展开,只见纸上写着“随我来”三字。 一抬眼,果见数丈之外,一个白衣女子正向他招手。 这女子会是谁? 秦忘我无暇思索,当机立断,向那女子掠身追去。 一路追出小集外,来至一片旷地,那女子始止步回身,似在等待秦忘我追至。 秦忘我掠身而至,定睛一看,不禁失声惊呼道:“白姑娘?” 这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想不到诱他追来女子竟然会是白菊花! 夜色朦胧下,只见她面带愁容,凄然叹道:“秦大哥,不要怪我,我是身不由己……” 秦忘我愤声道:“哼!好一个身不出己,在下与萧姑娘为了救你,不惜出生入死,你居然恩将仇报,夺去了那柄短剑!” 白菊花委婉道:“秦大哥,我就是为此事而来……” 秦忘我道:“好吧,过去的一切不谈,在下也不跟你计较,只要你把短剑物归原主!” 白菊花面有难色道:“这……短剑已不在我手中。” 秦忘我怒哼一声,道:“我知道,你给了那疯狂杀手!” 白菊花凄然欲泣道:“不瞒秦大哥,我被黑白无常掳去之后,就交给了那人,他以特殊点穴法制住我全身几处大穴,并且强迫我服下毒药。好隔十二个时辰,若不服下他的解药,我就会痛苦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不得不听命于他啊!” 秦忘我冷声道:“今夜又是他命令你来的?” 白菊花微微点头道:“他要我来见秦大哥,愿意交还那柄短剑,但要以常九交换……” 秦忘我断然拒绝道:“办不到!” 白菊花深深一叹,道;“我只是来传话的,接不接受,由秦大哥自己决定,不过……” 秦忘我怒从心起,突然一把执住她手腕,厉声道;“带我去见他!” 白菊花摇头道:“秦大哥,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或者把我交给韩老镖主他们处置。但我绝不会答应带你去见那人的!” 秦忘我沮然放开手,道:“此事我必须慎重考虑……” 白菊花道:“好,三更时,我再来此听秦大哥的回话。” 秦忘我微微点头,目送白菊花掠身而去。 天色微曦,黎明在即。 常九仍然被五花大绑与秦忘我共乘-骑,朝北山麓奔驰。 北山麓,正是双方约定以人换剑的地点。 白菊花在三更时分与秦忘我二次见面时,转达疯狂杀手的话,只许秦忘我单人匹马押着常九赴约,不得有任何人跟随,甚至出现在附近一里之内。 秦忘我毫不犹豫,毅然接受了。 将近北山麓,已遥见一株大树下站着-身白衣的白菊花,准时在那里等候。 秦忘我一勒马缰,放缓奔势,缓缓策马接近。 相距约三丈外停住了,振声道:“常九带来了,他为何不见?” 白菊花道:“他说没有见秦大哥的必要,只需将常九交给我,把短剑带走即可。” 秦忘我问道:“短剑带来了?” 白菊花答道;“带来了!” 随即自袖中取出短剑,果然是那柄银月飞霜。 秦忘我心中一动,道:“他倒真信任我,不怕我反悔,突然出手夺剑?” 白菊花也注意到了,从不用兵刃的秦忘我,这时佩着一柄长剑,即道:“果真如此,我会全力护剑的!” 秦忘我笑问道:“你自信有此能力?” 白菊花脸上毫无表情,冷声道:“我身上装有炸药,万一无力护剑,只有人剑惧毁!” 秦忘我听的心中一寒,只好强自一笑道:“好吧!咱们就以人换剑吧。” 翻身下马,将常九抱下马鞍,押着向白菊花走去。 相距约一丈,白菊花突然喝阻道:“站住!” 秦忘我诧然道:“怎么?白姑娘又改变主意?” 白菊花正色道:“不!为了彼此安全起见,你让常九自己走过来,走至一半,我就将短剑抛结你。” 秦忘我道:“如果你食言呢?” 白菊花微微一笑道:“我敢吗?” 秦忘我犹豫一下,随即用力将常九向前一推。 常九身不出主,向白菊花冲去。 白菊花果然守信,将短剑抛向一旁,距离秦忘我两丈,必须过去拾起。 突闻常九疾喝道:“当心有诈!”突然双臂一挣,五花大绑原是活结,顿告松开。 白菊花方自一惊,常九巳直扑面前,出手如电,点住了她的昏穴。 说时迟、那时快,树上一条人影疾掠而下,凌空出手,一道寒芒划空飞射,直奔秦忘我而去。 常九失声惊呼道:“银月飞霜!” 秦忘我正待捡起短剑,闻声回身抽剑,未及挥剑阻挡,寒芒已至。 幸而他临危不乱,急将全身后仰,银月飞霜自胸前疾划而过,相距不足一寸,惊险巳极。 树上掠下之人正是那蓝袍中年,只见他手一带,以那短剑柄后所连天蚕细丝遥控,银月飞霜立即旋转下沉,直逼秦忘我中盘。 常九见状大惊,突自怀中抽出红毛宝刀,奋不顾身向蓝袍中年攻去。 蓝袍中年左掌疾翻,一股强劲无比掌力遏阻了常九的攻势,但如此一分神,飞出的短剑准头巳失,秦忘我趁机挺身跳起。 秦忘我仗手中青虹剑亦是断金切玉利器,当仁不让,立即挥剑还击。 蓝袍中年短剑已飞向手中,再度飞出,疾射而至,与秦忘我的剑撞个正着。 只听一声清脆金铁交鸣,银音“嗡嗡”不绝,长短二剑各自撞开,竟然互无损伤。 这一来,大出蓝袍中年意料之外,银月飞霜之利,无坚不摧,竟然不能削断对方长剑,足见此剑必然大有来历。 趋他这-分神,秦忘我力聚剑身,突然跃起飞击,如同人剑合一,剑及履及,直向蓝袍中年当胸刺去。 蓝袍中年从未跟秦忘我交过手,更未见他用过剑,这一剑剌来,立即认出是七煞剑招,不由地暗自一惊。 幸仗手中银月飞霜,能远攻近守,收发自如。 短剑往回一封,分明已封住对方攻势,哪知秦忘我剑锋一偏,竟然突破他的封势,划肩而过。 剑锋过处,袖破肉裂,顿时血流如注。 身后的常九,红毛宝刀又攻到,一轮近身快攻,使受伤的蓝袍中年背腹受敌,银月飞霜无法发出,威力大为减弱。 蓝袍中年惊怒交加,但他不愿伤常九,全力攻击秦忘我,似欲仗银月飞霜在手,先解决这年轻的,再对付那年老的。 但他的估计错误,这常九的武功并非想象中的不堪一击,且手中红毛宝刀亦非凡品,尤其是短刀,近攻更具威力。 常九得理不饶人,招式-紧,攻势更见威猛凌厉。 秦忘我青虹剑再次出手,又是七绝剑招,长剑直刺敌喉,其势如流星奔泻。 蓝袍中年顾不得常九的猛攻,情急拼命,以毕生功力所聚,一掌平推而出,完全是两败俱伤的硬拼。 秦忘我欲一剑刺穿敌喉,被这孤注一掷的一掌击中,也势必非死即伤。 念方动,剑势已收,全身暴退两丈。 蓝袍中年顾彼失此,一掌逼退秦忘我,化解前面危机,后面的常九已攻至,红毛宝刀猛照背上劈下。 他虽及时闪避,刀锋仍然自背脊划过,一阵剧痛,顿时鲜血直喷。 只听他狂喝一声,翻掌疾发,一掌劈中常九右肩。 幸而他已两处受伤,功力不聚,否则,这一掌劈中,常九整条右臂必然残废。 饶是这样,常九也痛彻心肺,沉哼一声,连连踉跄几步,不支踣跌在地上。 蓝袍中年自顾不暇,毫无机会猝下毒手,一见秦忘我两度抡剑疾扑而来,不敢再战,急将银月飞霜虚晃一招,转身疾掠而去。 秦忘我欲追不及,急忙趋前查看受伤的常九,惊问道;“谭老前辈,伤的可重?” 原来这常九竟是谭三姑所乔扮。 她忍住伤痛,揭下脸上人皮面具,嘘了口气道:“这玩意戴在脸上,真难受……” 秦忘我关切道:“你老人家的伤……” 谭三姑强自一笑道:“死不了的!不过,老身活了八九十岁,生平不知遇过多少强敌,能一掌把我伤成这样的,他可是第一人!” 秦忘我暗自一惊,他经过方才交手也不得不承认,那疯狂杀手的武功确实超出他想象之外。 可惜,费尽心机,合秦忘我与谭三姑二人之力,且仗有青虹剑、红毛宝刀两件神兵利器,仍然被他逃走了! 白菊花被带回客栈后,由谭三姑为她解开穴道。 她心知巳落在秦忘我等人手中,一言不发,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不消说,最重要的问题,就是那疯狂杀手究竟是谁?藏身何处? 但无论王守义、韩伯虎等人如何晓以大义,她就是吃了秤锤铁了心,始终保持沉默。 秦忘我提醒她道:“白姑娘,你别忘了,如果咱们找不到他,过了十二个时辰,痛苦的是你自己,谁也爱莫能助啊!” 白菊花果然一惊,但仍然一言不发,只是泪如雨下。 秦忘我于心不忍,好言相劝道:“白姑娘,咱们知道你是被迫的,过去的一切,绝不追究……” 不料话犹末了,萧姣姣冲上前来,怒形于色道:“谁说不追究? 除非她把银月飞霜替我追回来,否则我绝不善罢甘休!” 秦忘我道:“萧姑娘,咱们这不是在追查吗?只要知道那疯狂杀手藏匿之处……” 萧姣姣对秦忘我似已怀有成见,冷冷一哼,毫不保留道:“方才你不是见了那疯狂杀手吗?怎么不将他逮住,夺回银月飞霜,结果还是让他逃走了!” 这几句话,不但使秦忘我很难堪,连谭三姑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他们带回的“银月飞霜”剑鞘倒是真的,剑却是膺品,但剑柄伪造得惟妙推肖,乍看之下,几可乱真。 王守义忙从中解围道:“幸好那疯狂杀手尚不知常九是谭老前辈所扮。只要他以为常九仍在咱们手中,他定然会再找上门的!” 经他这一说,众人又燃起了希望。 韩伯虎即道:“王兄所言极是,今夜谭老前辈、秦老弟二人已使那疯狂杀手虽有银月飞霜在手亦不能逞凶,反而负伤逃走。由此可见,只要咱们重新再布署一个周密的计划,他的落网,已是指日可待的了。” 白玉仙忽道:“但有一点,咱们可不能不防。那疯狂杀手今夜受挫,万一恼羞成怒,只怕又要大开杀戒了!” 萧姣姣趁机道:“所以晚辈认为,一定要在他大开杀戒之前,追回银月飞霜!” 这一来,众人的箭头自然又指向了白菊花。 秦忘我无奈,只好向她问道:“白姑娘,你体内的毒性,尚有几个时辰发作?” 白菊花想到毒性发作之苦,终于开口了,沮然道:“今夜二更……” 秦忘我接口道:“白姑娘,在下若能解除你毒发之苦,你可愿协助咱们,为天下武林除此大害?” 白菊花微微一怔,凄然苦笑道:“我对毒物略有所知,他所用的毒药,除非他特制的解药可暂解毒发之苦外,若欲根除,绝无可能!” 秦忘我充满自信道:“在下既然敢问你,就有这个把握!” 白菊花犹豫一下,道:“只要真能为我除此痛苦,一切听秦大哥的!” 秦忘我喜出望外,振奋道:“好!一言为定,在下若不能根除白姑娘体内之毒,绝不再勉强你说一句话!” 韩伯虎担心道:“秦老弟,你真有此把握吗?” 秦忘我洒然一笑道:“韩老镖主放心,只要所需各物齐备,在下即时可以开始为白姑娘除毒!” 王守义急问道:“秦老弟所需何物,请快快说出,老夫立刻教人准备。” 秦忘我从容不迫道:“在下所需为陈年老酷百缸、大型竹蒸笼一个、老参半斤、童鸡三只……” 末等他说完,王守义、韩伯虎、谭三姑已相顾愕然。 韩伯虎忍不住道:“此法岂不与当年赵姑娘为七王爷解毒如出一辙?” 王守义把头一点,急向秦忘我问道:“秦老弟,此法是何人传授于你的?” 秦忘我道:“一位无名老人……” 这真是无独有偶,当年身怀绝世武功、名震天下的萧寒月,起初也说一身武学系一无名老者所传,后来始知乃是剑帝。 如今这身份来历不明的秦忘我所用解毒之法,又与当年神医赵百年之女赵幽兰完全相同,岂非太巧合了? 谭三姑诧然追问道:“那老人现在何处?” 秦忘我答道:“他老人家行踪飘忽不定,晚辈只是无意间与他相遇,结为忘年之交,偶尔谈及用毒解毒之法,也算不得是传授……” 韩伯虎沉声道:“秦老弟此话,恐怕是言不由衷、别有隐情吧?” 秦忘我强自一笑道:“韩老镖主,既知在下有隐情,又何必追问!” 韩伯虎脸色陡变,正待发作…… 王守义急道:“目前救人要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秦老弟,你所需要各物,在此只怕不易齐备,若是赶回洛阳……” 秦忘我道:“此去洛阳距离两百里以上,二更前不知能否赶到?” 王守义当机立断道:“那就不要耽误了,立刻启程!” 他在众人之中,除谭三姑之外,年纪最长,且官拜吉阳关守备,自然说了就算。 事实上大家也是同样心理,希望全寄托在白菊花身上。 但她的条件是,必须先为其解除毒发之苦,始肯说出疯狂杀手的一切。 而众人之中,能为白菊花解毒的,只有秦忘我。 事不宜迟,众人当即离开客栈,将白菊花置于马车上,由谭三姑、白玉仙等人负责看守,以防她途中逃走。 第八回 淬毒金针 一行浩浩荡荡,快马加鞭,直奔洛阳而去。 韩伯虎已不再藏身马车中,与王守义并坐赶车位置,遥指一马当先开道的秦忘我,轻声道:“王兄,你可觉出这小伙子的来历颇有问题?” 王守义微微顿首道:“确有可疑之处,但他姓秦……” 韩伯虎正色道:“姓名不重要,在下所疑者乃是其动机。令亲杨超兄就曾当面指出,他是故意仗义相助,旨在利用白菊花找到常九。但令人不解的是,白菊花为地鼠门弟子,如今又助纣为虐,跟那疯狂杀手混在一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守义道:“白菊花所说为那疯狂杀手药物控制、身不由己,倒有几分可信。至于那秦忘我,在夏邑杏花村酒楼时,在下即看出他急于见常九,似比夺回银月飞霜或对付那疯狂杀手更为重要!” 韩伯虎颔首道:“不错,否则他岂会见到字条,以为是常九,竟置对付疯狂杀手任务于不顾,独自悄然出城赴约!” 王守义面露诧色道:“依韩兄看,此人急于见常九,究为何事?” 韩伯虎道:“如果不出所料,可能与那疯狂杀手不谋而合吧!” 疯狂杀手找常九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他们却深讳莫测。 萧姣姣自与金鹏见面,对秦忘我开始怀疑,即故意跟他疏远。 这时见秦忘我独自一马当光,在前面开道,故意将奔势放缓,靠近马车,向赶车的王守义招呼道:“王大人,您累了吧?让晚辈替您换换手。” 王守义笑道:“没问题,老夫身子骨还硬朗得很!” 萧姣姣单手一按马鞍,身已腾空而起,娇躯凌空一拧,已落坐在王守义身边,不由分说,从他手中夺过缰索。 王守义只好一挪身子,让出一些座位,笑道:“萧姑娘,怎不去跟秦老弟在前开道,反而喜欢赶起车来了?” 萧姣姣答非所问,道:“出发之前,晚辈曾听韩老镖主提到一位赵姑娘,她是谁?” 王守义代为答道:“她是当年神医赵百年之女,名叫赵幽兰,不但家学渊博,精通医道,尽得其父真传,且聪明绝顶,青出于蓝,医术犹胜其父。你外祖父七王爷,曾被剧毒所制,命在旦夕,就是赵姑娘为之解毒,换回一命。” 萧姣姣好奇道:“就是用秦大哥所说的方法?” 王守义颔首道:“正是。所以秦老弟一说出那方法,老夫就追问他从何处学得。” 萧姣姣追问道:“王大人可是怀疑秦大哥可能自赵姑娘处学会此法?” 王守义摇头道:“不太可能,以年龄算来,在秦老弟出生之前,赵姑娘即巳不知去向,且立下血誓,今生将永不与世人见面,直到老死!” 萧姣姣对此事极感兴趣,又追问道:“那位赵姑娘为何如此?” 王守义无限感慨道:“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老夫再慢慢告诉你。” 萧姣姣撒娇道:“王大人,别卖关子嘛!反正此去洛阳,还有很长的路,闲着也无聊,说说给晚辈听听嘛。” 王守义自从获知她是萧寒月与朱郡主之女,即另眼相看,且爱屋及乌,自是对这姑娘怀有一种特殊感情。 王守义不禁笑道:“你这孩子,真跟你娘当年一样,天生一副我见犹怜的小模样,只要提任何要求,别人就不忍拒绝。” 萧姣姣娇笑道:“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王守义哈哈一笑道:“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韩伯虎也笑道:“王兄,你就别再吊胃口了,我来赶车,你说故事吧!” 萧姣姣道:“不用了,我喜欢赶车,挺好玩的!” 一扬手中长鞭,连连抽在马身上,双马八蹄齐飞,车速突然加快起来。 王守义一整思绪,将当年一场浩劫、几乎动摇山河的往事,如数家珍般全部告诉了萧姣姣。 说到最后,无限感慨道:“若非赵姑娘心灵性巧,凭其超人之智,以一弱女子独担重任,力挽狂涛,扭转乾坤,后果真不堪设想啊!” 萧姣姣一脸仰慕之色,道:“赵姑娘真了不起!但一夕之间,她带着数百武林高手离开金陵近郊,竟无人知其去向?” 韩伯虎接口道:“人家都知道赵姑娘的用心良苦,她是怕这批丧失心智的武林高手已被那二先生训练,个个嗜杀成性,一旦放出去,流散各地,不知将造成多大祸害。但又不忍将数百之众以药物毒毙,只有将他们带至人烟绝迹的荒山野谷,任其老死,自然消来。是以大家为了成全其志,从无人追查赵姑娘去向。” 萧姣姣不以为然道:“如果是我,干脆把那数百杀手全部毒毙多省事!” 手中长鞭一扬,连连抽在马身上,车速又加快了。 韩伯虎、王守义闻言,不禁相顾愕然。 一行浩浩荡荡,途中幸末发生事故,抵达洛阳已是薄暮时分。 城北虎风镖局,暂时成了众人落脚之地。 其次安排各人住宿之处。好在镖局客房甚多,自然不成问题。 最后召来总管,询问金鹏是否已到洛阳。 但得到的答复是,自韩伯虎离开洛阳、前往金陵后,多日来竟无任何人上门。 金鹏是走在韩伯虎等人之前,当夜就先行,一路去追赶杨瑶的,怎会至今末到? 杨瑶明知金鹏已到,故作焦急道:“韩大叔,金大哥会不会途中发生了意外?” 韩伯虎劝慰道:“杨姑娘放心,金鹏武功不弱,且极为机警,说不定途中有所发现,因而耽搁了。” 杨瑶表情逼真道:“可是,怎么说他也该到了……” 萧姣姣怕她言多必失、露出马脚,忙上前笑道:“金大哥不会有事的。走,我带你到房里去清理一下,赶了一天路,满头满身都是风沙,怪难受的。” 她在此己住过数日,如同识途老马,当即带着杨瑶与黄小玉,先行回客房去。 趁着秦忘我去厨房亲自指挥准备一切,白菊花由白玉仙押回客房,负责看守。身为主人的韩伯虎,招呼谭三姑、王守义至内厅休息。 宾主坐定,家仆奉上热茶,径自退去。 谭三姑首先发言道:“二位不知是否想到,白姑娘被毒药所制,其手法跟当年七王爷的情形几乎如出一撤!” 韩伯虎微微颔首道:“确实如此,且无独有偶,连秦老弟所用的解毒之法,也与当年赵姑娘完全相同,岂非太巧合了?” 王守义惊诧道:“谭老前辈,韩兄,莫非二位怀疑……” 韩伯虎、谭三姑不约而同道:“二先生!” 王守义一怔,诧异道:“但据在下所知,早在数年之前,他已病殁天牢……” 谭三姑道:“正因如此,才使老身感到蹊跷!” 王守义道:“药医不死病,纵然华陀再世,扁鹊重生,在下也绝难相信,能使那罪魁祸首死而复生!” 韩伯虎又点点头,道:“说的也是,除非他能借尸还魂!” 谭三姑却不以为然,神色凝重道:“老身所怀疑者,是病死天牢中的二先生究竟是不是他!” 此言一出,韩伯虎、王守义不禁相顾愕然。 正值此际,突见黄小玉闯入,气急败环道:“谭婆婆,那白姑娘毒性发作了,娘要我来通知你们……” 谭三姑立即起身,道:“我们去看看,玉丫头,你快去厨房通知秦大哥!” 黄小玉来不及应声,已转身奔去。 谭三姑、韩伯虎、王守义匆匆来至西厢客房。 住在隔壁的萧姣姣、杨瑶早已闻声赶了过来。 只见躺在床上的白菊花,正声嘶力竭地哭喊狂叫,双手在胸前乱撕乱抓,满床翻滚,形同疯狂,显然痛苦已极。 白玉仙侧坐床边,双手全力按住她两肩,安抚道:“你忍一忍,秦公子正在准备为你解毒……” 白菊花痛苦叫道:“求求你们,杀了我吧,我受不了啊……” 谭三姑冲至床前,骈指如戟,疾点白菊花昏穴。 轻嘤一声,白菊花失去了知觉。 白玉仙如释重负,站了起来,松口气道:“你们再不赶来,我真束手无策了。” 谭三姑神色凝重道:“各位看看,她毒发的情形跟当年……” 黄小玉正好带着秦忘我急急赶来,使谭三姑的话被打断。 秦忘我直趋床前,一面按白菊花腕脉,一面伸手翻开她的眼皮,随即急促道:“情况不妙,得尽量争取时间!” 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顾男女之嫌,双手托抱起白菊花,匆匆出房而去。 厨房内,大灶上火巳生起,大铁锅、大蒸笼也已备妥,但采购百缸陈年老醋等物的人,却仍迟迟末返。 干稻草上铺着棉被,秦忘我将白菊花刚放下,总管匆匆而返,向街上悬壶的吴大夫借来一副十二支金针。 这是秦忘我所需各物中最重要的一件。 秦忘我接过金针,向跟入的韩伯虎焦急道:“现在就等百缸陈年老酷、半斤老参及三只童鸡备齐,即可开始了。” 韩伯虎也皱眉道:“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正说之间,几个手下及时赶回。 镖师陈凡满头大汗,气喘呼呼道:“来了来了,镖主,这百缸陈年老醋,一时还真不容易凑足,跑了好几家老字号酱园……” 韩伯虎无暇听他诉苦,转向秦忘我道:“秦老弟,各物均已齐备,尚有何事交代?” 秦忘我道:“不敢。此处只需留谭老前辈、白前辈及三位姑娘协助,其他人暂请回避。” 韩伯虎明白了,白菊花是个姑娘家,除秦忘我之外,男子不便留此观看。于是吩咐手下,将百缸陈年老醋、半斤老参及三只童鸡留下,全部撤离厨房。 谭三姑等奉召而至,秦忘我即道;“三位姑娘请帮忙,将醋缸全部开封,倾入锅内。” 他当即亲自动手,将大锅置于灶上,等三位姑娘将百缸陈年老醋全部倾入锅内,即将老参置入,再将三只童鸡活生生投入锅内,置上大蒸笼,使鸡无法跳出。 准备完毕,秦忘我转身道:“谭老前辈、白前辈,有劳二位将白姑娘全身衣物尽褪,置于蒸笼之上。” 当年神医之女赵幽兰以此法为七王爷解毒,谭三姑、白玉仙虽未在场目睹,但事后听萧寒月述及全部过程,确实令人匪夷所思。 此刻她们二人可说驾轻就熟,立即照办。 秦忘我是在场唯一男子,为了回避,只好蹲在灶口前,不断加添柴火。 黄小玉、杨瑶看在眼里,不禁暗自窃笑。 萧姣姣却故意问道:“秦大哥,把人放在蒸笼上蒸,岂不要蒸熟了?” 秦忘我漫应道;“不会的,我会控制火力大小。” 谭三姑、白玉仙已将白菊花衣衫尽褪,这才发现她右臂上纹有一只鼠形图案,显然是地鼠门弟子标记。 二人合力将白菊花抬起,站上备好的木椅,将她赤裸裸置于大蒸笼上。 秦忘我将火势调整一下,随即站起身道;“请二位将白姑娘扶起。” 谭三姑、白玉仙这时完全听命于秦忘我,如言扶起了白菊花。 秦忘我为了施展解毒奇术,也就顾不得男女之嫌了。 打开布包,取出惜回的十二支金针,站上木椅,将金针连刺白菊花全身十二处穴位,交代道:“请二位注意,看到金针所扎之处有黑血冒出时,即刻通知晚辈。” 说完,跳下木凳,又去照顾灶中柴火。 谭三姑、白玉仙目不转睛,注视着十二处穴位。 三个年轻姑娘闲着无事,守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不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议。 本来用此法解毒,秦忘我也需先点白菊花昏穴,以免她难耐被蒸之苦。幸而谭三姑已代劳,省了他一道子脚。 否则,被置于蒸笼上,活蒸之苦,任何人也难抵受。 白菊花虽被点了昏穴,被锅中不断冒起热醋所蒸,全身仍下意识地不断抽动,且发出轻微呻吟。 秦忘我正控制火力,突闻谭三姑招呼道:“有黑血出来了!” 秦忘我诧然道:“哪会有这么快……” 说时巳站起身,踏上木凳,向蒸笼中的白菊花身上一看,果见十二处穴位已不断有黑血流出。 他暗自一怔,诧异道:“不可能呀!最快也需半个时辰……” 谭三姑不愧是武林前辈,急问道:“可有什么不对?” 秦忘我被她一语提醒,急将金针拔起-支,乍见整支金针已成乌黑色,不禁失声惊呼道;“不好!金针有毒!” “毒”字甫出口,白菊花口一张,喷出一股黑血! 秦忘我大惊失色,跳上灶头,急将白菊花自蒸笼中抱出,再跳下灶头,将她平放地上。 谭三姑等人顿时惊乱成一片,茫然不知所措。 秦忘我双手齐动,急将剩下的十一支金针全部拔出,每一支均呈乌黑色。 急看白菊花,竟已气绝而亡! 白菊花的意外死亡,使众人大为震惊。 问题出在十二支金针上! 金针是总管向吴大夫处偌来的,这位“荣安堂”的吴大夫乃是洛阳城内颇负盛名的跌打损伤名医。 万其三代祖传的金针术,更是远近闻名。 由于“荣安堂”距虎风镖局仅隔一条街,且镖师们平日若有个伤痛,均前往求治。 是以秦忘我需用十二支金针,总管就亲自前往商借。 想不到惜来的十二支金针,竟然全部淬以剧毒! 韩伯虎惊怒交加,当即陪同秦忘我、王守义带着一批镖师,浩浩荡荡赶往“荣安堂”,决心向吴大夫兴师问罪。 此刻不过是掌灯时分,“荣安堂”已关上门板。 韩伯虎怒道:“哼!关上门,就能躲得过吗?” 一施眼色,镖师陈凡立即上前,飞起一脚,轰然一声将大门踹开。 众人一拥而入,顿时一惊,只见一名伙计及学徒已横尸在柜台前地上。 韩伯虎情知有异,一马当先,闯进了内屋。 果然不出所料,吴大夫一家五口全遭杀害! 王守义不愧是当年江南第一神捕,立即向各处搜索,但毫无所获。 毫无疑问,这七条人命又是那疯狂杀手的杰作! 王守义怒不可遏道:“这疯狂杀手,简直已灭绝人性!” 韩怕虎道:“王兄,咱们回去再作计议。” 王守义是捕头出身,不忘报案,交代了陈凡后,始偕同秦忘我等人随着韩伯虎回镖局。 一进大厅,谭三姑等人就迫不及待,追问“荣安堂”查出什么结果。 当她们听说吴大夫全家七口悉遭毒手,无不为之张目结舌。 疯狂杀手的残酷手段,确实令人发指! 这时已是晚饭时刻,但谁还有心情吃得下。 韩伯虎交代手下处理白菊花的尸体后,回到大厅来,只见众人正在议论纷纷。 王守义即道:“韩兄,方才谭老前辈提到,那疯狂杀手受伤之后,可能先来了洛阳。这不足为奇,因为他知道,咱们必然直接回洛阳。但他就算料到,咱们必会为白菊花解毒,怎会有先见之明,算准了咱们会向“荣安堂”借用十二支金针?这岂不是太玄了!” 韩伯虎神情凝重道:“此事确实匪夷所思,咱们一回来,立即交代下去,分头办事,绝不可能事先走漏消息……” 总管正好走来,准备请示何时开席。 王守义即道:“张总管,此去‘荣安堂’,不过一街之隔,你去借金针,为何往返一趟,费时甚久?” 总管恭然答道:“在下去见吴大夫,说明要借用十二支金针。 他一口答应,亲自入内去取。在下等了很久,他才出来,说是用过的旧针不便借出,特地找出十二支新的,一次尚未用过……” 王守义挥挥手,示意总管退下,遂道:“这就是了,必是吴大夫入内取针时,疯狂杀手已潜入,制住其家小,逼吴大夫将十二支金针交由他做过手脚,再拿出去交给张总管携回。” 众人纷纷点头,承认王守义的判断极为正确。 事实上,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释。 哪知萧姣姣突然发难,箭头直指秦忘我,道;“秦大哥,你既精通医道金针之术,难道使用之前,竞末察觉金针有毒?” 秦忘我愧疚道:“在下确实一时疏忽,末虑及此……” 萧姣姣得理不饶人,又道:“秦大哥为何不先仔细检查,试试是否安全?” 秦忘我强自-笑道:“金针毫无异状,如何试法?除非……除非在下先向自己扎上一针!” 萧姣姣正待反驳,王守义已接口道:“这也怪不得秦老弟,从“荣安堂”借回的金针,怎会想到针上出问题。” 萧姣姣冷冷一哼,道:“那疯狂杀手真厉害,不但杀人灭口,还来个借刀杀人,要不是大家都信任秦大哥,岂不是害秦大哥背上了黑锅!” 这姑娘好厉害的一张嘴,几句话听在秦忘我耳里,确实不是滋味。但事实如此,是他一时疏忽,造成白菊花枉送性命,叫他如何分辨。 此行一直不太爱说话的白玉仙,察觉秦忘我神情极为难堪,忍不住开口道:“萧姑娘,秦公子原是出于善意,此举不但能为白姑娘解除毒发之苦,同时能使她感恩图报,说出那疯狂杀手的一切。 事出偶然,谁也意料不到,当务之急,不在追究白姑娘致死的责任,而是既知疯狂杀于已来洛阳,我们应该从长计议,急谋对策才是。” 韩伯虎连连点头,道:“对对对,白女侠的想法正与在下不谋而合!” 谭三姑笑道:“他的目标是常九,看来老身还得戴上人皮面具,受受罪呢!” 萧姣姣灵机一动,忽道:“谭婆婆,你那人皮面具可有多的?” 谭三姑笑问道:“姣姣,你要干嘛?” 萧姣姣扫了众人-眼,始正色道:“我要扮成白菊花!” 此言一出,众人均为之一怔。 不需要她说明,大家己猜出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几乎是同时,众人不约而同齐声赞道:“妙!妙计!” 只有秦忘我一人,表情木然。 萧姣姣得意地笑了! 白菊花惨遭金针毒毙的消息,韩伯虎严禁外泄。 萧姣姣经过了巧妙的易容,变成了白菊花。 这是一石二鸟之计,不但可诱疯狂杀手找上门,同时也可能引出常九。 众人皆一致认为,这是绝妙之计。唯独秦忘我不以为然,他认为谭三姑扮常九不致有生命危险,因为疯狂杀手要的是活人。 萧姣姣则不同,疯狂杀手为了防白菊花泄密,才会用借刀杀人之计,以十二支淬毒金针欲置她于死地,如果发现她未死,必然会再下毒手! 但秦忘我孤掌难鸣,难排众议,只有不表示意见,决心全力保护萧姣姣的安全。 一夜相安无事。 次日一早,萧姣姣开门出房,发现秦忘我手抱青虹剑,坐在院中石凳上,似乎整夜未回房去睡,不禁暗自一怔,诧然问道;“秦大哥,你整夜守在这里?” 秦忘我微微点头道:“在下已疏忽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大意!” 萧姣姣毫不领情,淡谈一笑道:“我又不是真的白菊花!何况,整个镖局里里外外,彻夜有人严加戒备,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秦忘我道:“我不觉得是多此一举!萧姑娘……” 萧姣姣见他欲言又止,讥道:“秦大哥一向快人快语,怎么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了?” 秦忘我迟疑一下,始道:“萧姑娘对在下是否有什么误会或不满?” 萧姣姣强自一笑道:“秦大哥怎会有此想法?” 秦忘我道:“在下看得出,自从那夜在夏邑我救回杨姑娘之后,你对我的态度就变了……” 萧姣姣“哦?”了-声,故作茫然道:“是吗?我自己怎么一点也不觉得,恐怕是秦大哥自己心理作祟吧!” 秦忘我自觉愧疚道:“不!我知道,那夜不该骗你,说王大人要我去谈事,丢下你一人在酒楼,溜出城去赴约……” 萧姣姣愤声道:“既然你自己提起那夜的事,我也把话挑明了说吧,你可知道,当时如果不是我久等不见你回来,跑去找王大人,逃过一劫,否则就跟那批留守酒楼的人一样,身首异处了!” 秦忘我沮然道:“事后我也知道做错了,即使真是常九约我见面,我也不该丢下你一人……” 萧姣姣冷冷一笑,道:“哦?我的生死,比你要找常九更重要?” 秦忘我认真道:“如果现在由我选择,我宁愿不见常九!” 萧姣姣不屑道:“但那夜选择的不是我!” 秦忘我道:“所以我才感觉对你愧疚!” 萧姣姣趁机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告诉我,为何急于找常九?” 秦忘我面有难色,讷讷道;“我,我……” 正好韩伯虎走来,解了他的围。 韩伯虎道;“秦老弟、萧姑娘.王大人已经在等侯,如果你们难备好了,立刻就出发。” 萧姣姣振奋道:“晚辈早就准备好啦!” 韩伯虎转向秦忘我,郑重叮咛道:“秦老弟,此行任务重大,且充满凶险危机。老夫把萧姑娘的安全寄托于你了。纵然毫无所获,也要以萧姑娘的安全为重!” 秦忘我豪气干云,毅然道:“韩老镖主放心,晚辈虽肝脑涂地,也绝不让萧姑娘毫发受损!” 此话说得慷慨激昂,使萧姣姣虽对他怀有成见,也不禁为之动容。 韩伯虎哈哈一笑,道:“好!有秦老弟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 第九回 疯狂杀手 二人一起来至大厅。 只见王守义、白玉仙母女,已然准备齐当,正在交换意见。 王守义起身道:“韩兄,在下方才跟白女侠谈到,萧姑娘此计不但以身涉险,恐怕还是徒劳往返。” 萧姣姣上前道:“王大人,晚辈也知道,此去龙门滩上游,绝不可能查出任何蛛丝马迹。但咱们的真正目的,是在使白菊花露面,让那疯狂杀手以为她未死……” 王守义接口道:“咱们的想法跟萧姑娘一样,但必须考虑到一点,疯狂杀手志在常九,对白菊花的生死并不太重视。所以,咱们的重点应该放在防范常九被劫持上,也就是说,主力需留在那老前辈的身边。” 萧姣姣不以为然道:“王大人,晚辈认为,白菊花定然知道,疯狂杀手的身份及一切,才会杀她灭口。否则的话,白菊花被掳去,即被毒药控制,纵然咱们能为她解毒,她若说不出个所以然,对疯狂杀手有何威胁?” 秦忘我附和道:“萧姑娘的判断很对,疯狂杀手为了不让身份揭露,必会全力杀白菊花灭口!” 王守义不再争辩,强自一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出发吧!” 这一行包括扮成赶车的王守义,萧姣姣易容成白菊花,由白玉仙、黄小玉母女押上马车。秦忘我骑马随护车侧,车后紧随四名骑土,均是从夏邑跟来的捕快。 韩伯虎目送他们浩浩荡荡去远,正转身欲进镖局,突见一人飞奔而来,不由地暗自一惊,立即全神戒备。 门口几名镖师,顿时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哪知定神一看,奔来的竟是金鹏,韩伯虎始加释重负,松了口气,急问道:“贤侄,你上哪里去了?” 金鹏回头一望,未见有人跟踪,始道:“韩大叔,咱们进去再说。”韩伯虎将他带进镖局,来至书房,关上了房门。 金鹏甫坐定,就神情紧张道:“韩大叔,晚辈见到那疯狂杀手了!” 韩伯虎一怔,急问道:“哦?在何处见到的?” 金鹏道:“在夏邑,晚辈因怀疑那秦忘我,抵达后未露面,暗中监视,并往他下榻的客栈房内搜查,不料那疯狂杀手突然闯入,以为晚辈是姓秦的……” 韩伯虎迫不及待,追问道:“贤侄可看清那人面貌?” 金鹏点头道:“看清了,年纪大约四旬左右,五官端正,并无特征。但晚辈从未见过此人,也想不起江湖上有他这号人物。” 韩伯虎颇觉失望,道:“贤侄跟他交过手?” 金鹏摇头道:“晚辈自知不是他对手,立即越窗而逃,他紧追不舍,一直追出城外。不知为何,他竟未再追上来。” 这消息毫无帮助,但韩伯虎不便明说,把话岔开道:“贤侄何时到洛阳的?” 金鹏道:“比韩大叔等人早到约半个时辰,不料又发现了那疯狂杀手!” 韩伯虎精神一振,急道:“啊?在何处发现?” 金鹏答道:“就在镖局附近,他虽戴着大斗笠,看不清而貌,但晚辈认出他穿的那身蓝袍!” 韩伯虎微微颔首道:“不错,一定是他!” 金鹏接着又道:“晚辈不敢惊动他,藏身远处监视,发现他也在向镖局窥探。一直等到韩大叔等人抵达,随后镖局里匆匆匆匆忙忙走出几个人,一眨眼,他就突然不见了。” 韩伯虎暗忖道:王守义的判断不错,疯狂杀手果然是临时起意,发现张总管匆匆走出镖局,急急赶往“荣安堂”。以此人的足智多谋、阴险狡诈,还会想不到向吴大夫借用十二支金针是为了替白菊花解毒? 但那疯狂杀手是如何潜入“荣安堂”内将吴大夫几口家小制住,就不得而知了。 这问题已不重要,韩伯虎所关心的,是金鹏对秦忘我起疑究竟凭恃的是什么? 因而他正色道:“贤侄是否一直守候在附近,方才见到秦忘我离去,才来见我?” 金鹏点点头道:“此人非常可疑,韩大叔要持别留意!” 韩伯虎颔首道:“我知道。杨姑娘大概已起身了,贤侄可要……” 金鹏即道:“不!晚辈暂时不宜露面,详情已托萧姑娘转达了。” 韩伯虎诧异道:“贤侄几时跟萧姑娘见过面?” 金鹏当即说出那夜跟萧姣姣见面经过,并且郑重其事道:“如果晚辈一露面,则咱们完全居于敌暗我明地位、非常不利。所以,晚辈决心暂不现身,暗中不但可监视秦忘我,更可追查那疯狂杀手,岂非一举两得?” 韩伯虎沉吟一下,笑道;“贤侄所虑极是,就这么决定,贤侄可暂在城东大雄镖局落脚,石老镖主与我私交甚笃,就说我要贤侄去的,若有需要,他必会全力协助。同时贤侄有任何消息也好随时跟我联络。” 金鹏恭应一声,告辞而去。 韩伯虎独自留在书房,沉思一阵,始起身出房,径往西厢客房去见谭三姑。 谭三姑已戴上人皮面具,经过一番易容之术,又扮成了常九。 其实他们均己多年末见常九,仅依据常九当年的形貌,凭想象加上岁月皱纹,看上去较显老态而已。 如今的常九,究竟是否这个模样,他们却无法知道。 潭三姑身边只留下个杨瑶,这一老-小,正在观赏那柄红毛宝刀。 见韩伯虎进房,杨瑶立即起身相迎,恭然施礼道:“韩大叔,早。” “早。”韩伯虎趋前道;“谭老前辈,王大人他们已经出发了,在下特来禀知前辈。” 谭三姑微微颔首道:“老身已经知道,但愿那疯狂杀手目标是老身,而不是白菊花!” 韩伯虎径自一旁坐下,道;“谭老前辈,如果他当真闯来,你看咱们的人手可否对付得了?” 谭三姑笑道:“最好是对付不了,让他将老身掳去!” 韩伯虎闻言一怔,惊诧道:“恕在下愚昧,不解谭老前辈之意……” 谭三姑道:“唯有如此,老身才近得了他的身,来个出奇制胜啊!” 韩伯虎眉头一皱,担心道:“但谭老前辈孤掌难鸣,且太冒险……” 谭三姑哈哈一笑,有恃无恐道:“老身占的最大优势,就是他不会轻易让常九死!” 韩伯虎恍然大悟道:“在下明白了。” 谭三姑又道:“老身昨晚苦思一夜,终于想通,那疯狂杀手为何要找常九,且必须生擒活捉,只有一个答案,无论他是谁,其目的是要从常九口中追查当年赵幽兰等人的下落!” 韩伯虎震惊道:“果如谭老前辈所料,他岂不是志在那数百杀手?” 那谭三姑道:“韩镖主应该记得,当年赵幽兰等离去之前,最后见过她一面的就是常九!” 韩伯虎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可能只有常九一人,知道赵幽兰等人去向,疯狂杀手才急于找他!” 谭三姑忽道:“杨姑娘,你到房外守着,不许任何人闯入,老身有重要之事需与韩镖主密商。” “是!”杨瑶恭应-声,走出房去。 谭三姑支开了杨瑶,立即轻声道:“老身受七王爷指示,此行若不能除那疯狂杀手,必要时宁可杀常九,也不能让他落在那人手中!” 韩伯虎闻言一怔,惊道:“咱们杀常九?……” 谭三姑正色道:“七王爷所担心的,恐怕正是老身苦思一夜才想到的!” 韩伯虎赞道;“七王爷不愧是将相之才,果有先见之明!” 谭三姑郑重叮咛道:“韩镖主,此事只有你知我知,绝不可泄露,尤其不能让那姓秦的小伙子得知!” 韩伯虎点了下头,心里不禁升起一股寒意。 龙门滩上游数里,只是一处小渔村。 七八户渔家散落在河边,显得分外凄凉冷落。 秦忘我只是根据白菊花所说曾被软禁在龙门滩上游数里处一个小渔村多日,究竟是否此处,他也无法确定。 纵然找到了,白菊花早巳不在此处,疯狂杀手又怎可能在此藏身? 但萧姣姣此行的目的,并非来找疯狂杀手,而是以白菊花的身份露面,让对方以为白菊花未死,被迫带他们找到此地来而已。 除非诚如她所料白菊花知道疯狂杀手的一切秘密。才会赶来追杀,否则,绝不会轻易现身。 一行九人,浩浩荡荡而至。 距离十余丈外,王守义将马车停住,一打手势,秦我快马加鞭,冲向小渔村去。 出乎意科之外,这散落的七八户渔家,竟然不见一个人影! 秦忘我巡视一遍,确定无人,即挥手向王守义招呼,示意将马车驶近。 王守义驶近秦忘我,道:“不会有什么发现的,咱们回去吧。” 秦忘我却坚持道:“不!在下要证实,看白菊花说的是不是真话!” 王守义问道:“她说什么?” 秦忘我道:“她说曾经被掳至此。” 王守义轻描淡写道:“白菊花人都死了,这有什么重要。” 秦忘我却不以为然,正色道:“我必须证实,她是否说谎,如果她真的曾被掳至此,那么她答应等我为她解毒之后说出那疯狂杀手的一切,也就不会是骗我的了。” 王守义无奈地一笑,道:“好吧,既然来了,证实一下也无妨。” 秦忘我翻身下马,王守义也跳下马车,二人走向渔家,开始逐户搜查起来。 一连搜查三户,均毫无发现。 二人大失所望,正进入第四户,突闻捕快发出暗号,情知有异,双双回身夺门而出。 只见几个捕决手指河上,放眼看去,几条快舟正逆流而上,速度之快,有如流矢。 转眼之间,几条快舟已近河边,每艘舟上均有七人,两人操桨,五人分立船头船尾,各弯长弓,箭已上弦。 一声令下,箭如飞蝗射来。 箭头绑着硫硝炸药,着物立即爆炸燃烧,刹时将秦忘我等人马陷入一片火烟弥漫中。 马车被流矢射中,顿时爆炸燃烧起来。 王守义大惊,急将车门打开,疾喝道:“快下车!” 白玉仙、黄小玉母女急将萧姣姣拖出马车。 秦忘我赶来,以青虹剑连挥,拔开射近的流矢,掩护三女避入渔家。 马匹受伤,四下乱奔乱窜,全部逃散。 王守义惊恐交加,急命四名捕快扑救火势,以免延烧及渔家。 秦忘我则已冲出火圈,宜扑河边。 几条快舟,距离岸边不足两丈,眼看秦忘我扑来,立即以密集箭雨向他疾而至。 秦忘我长剑出鞘,突施“回旋剑法”,出剑迅疾无比,用的却是巧力,青虹剑连拨带挑,每一剑均轻拨射近的箭尾,使箭掉头疾射而去。 飞箭射中一艘快舟,立即爆炸燃烧。 舟上七人大惊,急忙弃舟飞跃上岸,直向秦忘我扑来。 其他几条快舟,惟恐误伤自己人,只得纷纷停止射箭。 硫硝火箭威胁一除,秦忘我剑势陡变,七绝剑招既出,剑无虚发。两名汉子首当其冲,连声惨叫,双双弃刀跌开一旁。 秦忘我已是手下留情,只废一臂,而不伤命。 剩下五人惊怒交加,奋不顾身,齐向秦忘我攻来。 王守义及时赶到,双掌齐发,卷起两股狂飚,震得几个汉子连连倒退。 几条快舟上的二三十人,见状急将船靠岸,纷纷跃上河边,一拥而上,向秦忘我、王守义展开围攻。 王守义一掀长袍,露出厚背钢刀,只见他刀一出鞘,一声狂喝,挥刀冲向那涌来的人潮。 当年江南第一神捕果然名不虚传,刀法沉猛无比,其势锐不可挡。 但这批人也相当狂悍,个个奋不顾身,视死如归。 刀锋过处,血箭疾射,一连被砍倒四五人,其他人竟然前仆后继,毫不退却。 秦忘我的青虹剑更是威风八面,一阵金铁交鸣声中,七八名攻近的汉子手中兵刃均被削断,只剩一半! 这一来,他们虽决心力拼,却巳无法再战。 那七八名汉子,突将手中半截兵刃齐向秦忘我猛掷,掉头狂奔而去。 秦忘我挥剑击落几件断刀残剑,身形一拔而起,凌空自他们头顶掠过,落地一回身,横剑挡住去路,疾喝道:“站住!” 几个汉子掉头欲逃,跟后面奔来的人顿时撞跌作一堆。未爬起来,王守义已赶到。 这位当年江南第一神捕威武犹在,声如洪钟喝道:“躺着别动,等老夫问完话!” 二三十个狂悍汉子被他这一喝,居然全部乖乖地躺着,没有一个敢爬起来。 王守义声色俱厉道:“说!你们是什么人?” 其中一名汉子,霍地跳起,一脸视死如归之情,振声答道:“地鼠门弟子绝不怕死,要杀就杀吧!” 王守义大感意外,诧异道:“什么?你们是地鼠门的人?” 那汉子昂然道:“不错!你自己看吧!”伸出手一把扯下衣袖,露出臂上鼠形剌纹,果与白菊花一模一样。 王守义暗自一怔,问道:“你可知咱们是什么人?” 那汉子子不假思索道:“虎风镖局的人!” 王守义怒道:“既然知道,为何纠众来犯?” 那汉子理直气壮道:“常掌门人被你们劫持,白菊花又出卖地鼠门,就凭这两点,难道还不够?” 王守义暗自庆幸,既然这地鼠门的弟子都信以为真,自然能骗过那疯狂杀手。 灵机一动,振声道:“你们错了,常九是我当年旧友,要求咱们全力保护的!” 那汉子断然道:“哼!我不信,常掌门分明被你们劫持了!” 王守义怒哼一声,道:“不看僧面看佛面,若非是老友常九旧交,以你这等目无尊长,就该立毙刀下!” 那汉子一怔,态度转缓道:“常掌门当真未遭劫持?” 王守义道:“信不信由你们,老夫不必多费口舌!” 那汉子急忙抱拳施礼,恭然道:“恕在下等鲁莽,未知实情,即轻举妄动……” 王守义置之一笑道:“既属误会,情有可原,你们可以走了。若有伤亡,可由虎风镖局赔偿。” 那汉子连声道:“不敢,不敢,错在咱们。伤亡自会料理。但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可否让掌门人与地鼠门弟子一见?” 王守义正色道:“此非其时,俟那疯狂杀手落网后,常九自会跟你们见面。” 那汉子不敢强求,只得再一抱拳道:“告辞!” 一挥手,招呼地上那些汉子爬起。 秦忘我让开一旁,目送那些汉子将伤亡同伴一一抱起合登上快舟,顺流而下去远。 二人奔回渔村,只见渔家已烧毁半数,幸而萧姣姣、白玉仙母女均安然无恙,几个捕快却奋勇救火受伤。 但马车已烧毁,马匹早已逃散,不知去向。 众人不禁相对苦笑,只好安步当车,走回洛阳。 一行九人,徒步行走数里,已来至龙门滩。 秦忘我等人若奔回洛阳,亦非苦事,但几个捕快救火受伤,已是举步艰难,行不得也。 龙门滩虽是小镇,但大部分却是渔民,全镇居然找不出一匹马。此去洛阳尚有数十里,如何是好。 王守义当机立断,决定雇船直放洛阳。 哪知来至河边,竟不见一只船影,大概全部出去捕鱼了。 河边有几个渔民,正聚在一起补网,王守义偕同秦忘我走近问道:“借问一下,渔船是不是全出去打鱼了?” 一个渔民抬起头,打量他们一眼,笑道:“不打鱼咱们吃什么?” 几个渔民闻言,齐声大笑。 王守义不以为忤,又问道:“附近可以雇到船吗?” 渔民反问道:“你们要雇船干嘛?” 王守义只得坦然道:“咱们有几个人受了伤,无法走回洛阳,镇上又找不到坐骑,所以想雇条船,无论多少银子都照付。” 渔民道:“那你们可得等,中午时分,可能有船回来。” 王守义喜形于色道:“好极了,咱们就在镇上等。船一回来,麻烦老兄通知一声。” 随即掏出个银元宝,塞在渔民手上,笑道;“这个请各位喝杯酒。”渔民接在手中,未及称谢。王守义与秦忘我已匆匆奔回镇上去。 目送二人奔远,几个渔民互相会心一笑,立即放下渔网,也急步走向小镇。 萧姣姣、白玉仙母女及四个受伤的捕快,守侯在-家小饭馆,见王守义揩秦忘我回来,二人均面带笑容。 白玉仙迫不及待问道:“雇到船只了?” 王守义笑道:“船是有了,但要等到中午才回来。” 白玉仙无奈道:“那也只好等了。” 王守义招呼秦忘我坐下,道:“既然要等,咱们就先来些吃的吧。” 萧姣姣眉头一皱道;“我问过了,这里只卖些粗食,连鲜肉大包都没有,还是免了吧。” 王守义招呼伙计道:“那就替咱们泡几壶好茶。” 伙计恭应一声,不消多久工夫,茶已送到。 众人虽口渴,但热茶太烫,不能马上就端起来喝。 这时白玉仙才轻声道:“王大人,你有没有感觉到,这镇上似乎太冷清了?” 王守义莞尔一笑,道:“此地大部分是渔民,日间均出去作业打鱼,家小都在家里操作家事,哪能比洛阳城里,整日满街都是人潮,熙熙攘攘那份热闹啊!” 白玉仙微微点头道:“说的也是……” 王守义眼光一扫,整个小饭馆里,除了他们这九人分据两张方桌之外,不见一个客人。 伙计送夫茶,闲得无聊,正跟掌柜的在对弈。 这也难怪,出外打渔的尚未回镇,哪有生意上门。 王守义不以为意,端起茶来喝了两口。茶叶虽非上品,倒也能解渴。 此刻距正午至少尚有一个多时辰。 秦忘我突然打破沉默,轻声道:“王大人,地鼠门弟子既然对咱们行动了若指掌,会不会兵分两路,一路追踪来对付咱们,另一路却硬闯虎风镖局,去抢救他们的掌门人?” 王守义道:“虎风镖局邻接大街,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谅他们还不敢胆大妄为,目无法纪,何况,韩老镖主已有严密防范,应该不足为虑。” 萧姣姣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道:“此行疯狂杀手未出现,反而招来了地鼠门的人,实在出乎意料之外!” 王守义笑道:“有一点咱们值得庆幸,此行虽无所获,但至少证明,连地鼠门弟子都信以为真,相信那疯狂杀手定然也难察得真伪啊!” 白玉仙江湖经验老练,轻声警告道:“王大人,隔墙有耳,一切回去再谈吧。” 王守义会意地把头-点,不再多话。 众人陷入了沉默。 闲着无聊,只有喝茶。 不知不觉地,各人都喝了两盅茶以上,突然昏昏欲睡起来。 突闻白玉仙惊道:“不好!这茶里……” 话犹未了,也已伏在桌上。 秦忘我见状,情知有异,猛然强自振作一下,霍地跳起身来,怒喝道:“伙计!你们……” 同样的,话犹未了,他巳摇摇晃晃,终于不支昏倒在地上。 其他王守义等人,竟然全部昏迷不醒。 掌柜的哈哈一笑,走出了柜台,自鸣得意道:“你们忘了,地鼠门的易容之术,天下无双!” 笑声中,涌入一二十名汉子,其中几个,正是河边补网的渔民。 掌柜的发号施令道:“把他们捆起来,全部带走!” 众人正待动手,突见一个蓝袍中年从容不迫地走了进来,沉声道:“干得很好,省了我不少事!” 掌柜的怒道:“你是何人?” 蓝袍中年冷森森道:“最近承大家抬爱,替本人起了个名字,叫疯--狂--杀--手!” 地鼠门弟子大惊失色,顿时魂飞天外。 哪容他们恢复反应,蓝袍中年手一扬,一道寒芒自袍袖中飞射而出,直取那惊呆了的掌柜。 寒芒过处,如同刀切西瓜,人头落地。 又见银月飞霜! 一二十名地鼠门弟子这才如梦初醒,突然情急拼命,齐向这疯狂杀手扑去。 狂笑声中,蓝袍中年轻带天蚕细丝,连接剑柄的弯月型短剑立即疾飞而回,带着旋转斜射之势,扫过几名扑近的汉子。 只听得连声惨叫,几人又是身首异处。 其他的人魂不附体,全吓呆了。 蓝袍中年收回短剑,握在手中,眼光向昏倒的秦忘我等人一扫,冷声道:“嘿嘿,算你们走运,虽然你们一直跟我作对,但我从不杀无力反抗之人!” 好狂妄的口气! 但从他口中说出,一点也不过分,因为此时此地,如果他要赶尽杀绝,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蓝袍中年一脚挑起落在秦忘我身边的青虹剑,接在手中,转身以那冷酷的眼光,逼视着那些地鼠门弟子,狂态毕露道:“你们仔细听着,今日我不想多杀人,甚至连这几个存心跟我作对的男女我也姑且放过。但并非我大发慈悲,只是要让你们知道。我并非嗜杀成性,而是大家逼我如此,如果常九早日出面,也许任何人都不必送命!” 地鼠门的弟子,个个噤若寒蝉,无人敢吭气。 他眼光又一扫,走去将萧姣姣一把挟在肋下,又道:“虎风镖局的这几个人,不许伤他们,替我送回洛阳,带个口信给韩伯虎,三日之内,等我的消息!” 言毕,挟着昏迷的萧姣姣,昂然大步走出门外,突然疾掠而去。 第十回 易容之术 秦忘我等人醒来,已是昏时分。 昨眼一看,发现回到了虎风镖局。 秦忘我霍地挺身坐起,只见王守义正在向韩伯虎述说经过,谭三姑、杨瑶一方静听。 白玉仙、黄小玉也甫告清醒,整个内厅里,唯独不见萧姣姣。 泰忘我暗自一惊,急问道:“萧姑娘呢?” 王守义转过险来,神色凝重道:“她被疯狂杀手掳去了!” 秦忘我大吃一惊,道:“疯狂杀手?是,是他在茶里……” 韩伯虎接口道:“茶里做手脚,是地鼠门的人干的,你们昏迷之后,疯狂杀手才出现,而且杀了他们好几个人。” 秦忘我惊诧道:“哦?疯狂杀手居然手下留情,放过了咱们几人?那咱们是怎么回洛阳的?” 韩伯虎道:“地鼠门的弟子用船把你们载至洛阳,再用马车送回来的。” 秦忘我更觉诧异道:“怎么可能呢?地鼠门的人……” 韩伯虎即将地鼠门弟子送他们回来及疯狂杀手的口信,说了一遍。 白玉仙刚好听到,惊道;“萧姑娘落在他手中,真面目一定会揭穿了!” “我去找她!”秦忘我欲往外走,始发觉青虹剑不知去向,眼光急向四处搜索,道:“在下用的剑……” 韩伯虎沮然道;“青虹剑巳被他带走!” 秦忘我更是一惊,情急道:“在下去找……” 王守义劝阻道:“秦老弟,不要冲动,你上哪里去找他?” 韩伯虎叹道:“唉!就算能找到,萧姑娘在他手中,且拥有银月飞霜、青虹剑两件罕世神兵,占尽优势,又何必去作天谓的牺牲!” 这话虽说的涵蓄,但等于已言明,秦忘我不必去送死! 银月飞霜、青虹剑无异是从秦忘我手中失去,白菊花之死,也是他一时疏忽,如今萧姣姣又落入对方之手,连番挫折,使这血气方刚、毫气干云的年轻人,也不禁感到了失败的沮丧。 他不由地长叹一声,沉默无语起来。 王守义不愧是当年江南第一神捕,颇具大将之风,临危不乱道:“疯狂杀手既有口信,三日之内,要咱们等他消息,定然不致向萧姑娘下毒手。咱们千万不可自乱阵脚,在这三日之内,表面上保持冷静,按兵不动,静候他的消息,暗中咱们可联络地鼠门的人,追查他的藏身之处,再设法抢救萧姑娘。” 白玉仙忧形于色道:“我担心-点,疯狂杀手一旦发现萧姑娘不是白菊花,很可能以毒物加诸在她身上!” 韩伯虎一怔,道:“不会吧,上次他以毒物控制白菊花,是利用她窃取银月飞霜。如今巳无必要再重施故技了。” 白玉仙不以为然道:“这个我知道,但他可以用毒物向萧姣姣逼供,问出常九是真是假啊!” 一直沉思的谭三姑,这时忽振声道:“如今之计,只有以常九换回萧姑娘!” 语惊全场,众人均为之一怔。 韩伯虎急问道:“谭老前辈的意思是……” 谭三姑胸有成竹,从容不迫道:“疯狂杀手志在常九,已是不争之事实,萧姑娘冰雪聪明,且能随机应变,这也是有目共睹的,但她毕竟是个年轻姑娘,如果疯狂杀手真施用毒物,逼她就范,纵然她能强忍一时,却终难忍受那毒发之苦。所以,事不宜迟,必须在疯狂杀手逼问出真相之前,以常九交换萧姑娘,若是等他知道常九是假的,那就行不通了。” 韩伯虎连声道;“对对对,谭老前辈顾虑甚是周详,但此举全仗谭老前辈一人之力,别人无从插手,岂非太冒险……” 谭三姑毅然道:“成败在此一举,老身只好孤注一掷了!” 白玉仙与谭三姑在王府相处多年,情同母女,不禁泪光闪动道:“谭老前辈,疯狂杀手一发现你不是常九,自知上当,必然恼羞成怒……” 谭三姑哈哈一笑,道:“老身这数十年功力,加上红毛宝刀,大概还能拼上一拼。纵然不敌,反正老身也活够了本,只要萧姑娘能脱险,安然归来,老身虽死无憾!” 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使众人无不肃然起敬。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如何跟对方取得联络,主动提出这交换之议? 地鼠门分散各地的弟子,已纷纷赶来洛阳。 以他们的追踪术及耳目众多,追查那疯狂杀手,必然事半功倍。但如果他们知道将以常九交换萧姣姣,非但不会出力,反而会全力阻止。 韩伯虎有此顾虑。不便利用地鼠门的人力,只好求助于洛阳城的各大镖局。凭同行道义及他多年的交情,终获全力支持。 但他并未泄露真正计划,以免节外生枝。 谭三姑独自在客房里运功打坐,准备养精蓄锐,到时候好全力一搏。 秦忘我悄然来至窗外,见谭三姑在运功,不敢惊扰。 站了片刻,突闻谭三姑招呼道:“小伙子,进屋来吧!” 秦忘我推门而入,歉然道:“晚辈不知老人家在运功……” 潭三姑置之一笑,道:“谈不上运功,只是养养精神而已。小伙子,有什么事吗?” 秦忘我直截了当道:“晚辈决心去救萧姑娘,特来禀知谭老前辈……” 谭三姑道:“你担心老身不是那人的对手?” 秦忘我迟疑一下,始道:“晚辈也同样毫无把握。但既是孤注一掷,这个险就该由晚辈去冒!” 谭三姑未置可否,问道:“你打算如何冒法?” 秦忘我胸有成竹道:“晚辈知道地鼠门的据点,决定去找他们。 如果我说是受常九之托去救白菊花,必可获得他们协助,查出那疯狂杀手藏身之处。” 谭三姑追问道:“找到他之后呢?” 秦忘我强自一笑道:“需视当时情况而定,见机行事。” 谭三姑微微颔首,突然取出红毛宝刀,递向他道:“孩子,这把刀带着,祝你成功!” 秦忘我惊诧道:“谭老前辈,你自己……” 谭三姑笑道:“如果你能成功,老身就用不着它了!” 秦忘我双手接过宝刀,激动道;“谭老前辈放心,有您老人家这句话,晚辈一定全力以赴!” 谭三姑叮咛道;“珍重!” 秦忘我抱拳一施礼,转身出房而去。 他带着红毛宝刀,悄然来至后院,掠身越墙而出,立即直奔城东。 那夜韩伯虎瞒着秦忘我与萧姣姣来此地与地鼠门弟子见面,他曾悄然跟踪,是以知道这处马车铺即是地鼠门在洛阳城内两处据点之一。 城南一处已被挑了,如今只剩这一处。 秦忘我直奔马车铺附近,放缓脚步,只见铺外停置数辆马车,四下尚散布十几名壮汉,如临大敌地戒备着。 一见这情势,心知各他的弟子已纷纷赶来洛阳,似乎在蠢蠢欲动。 秦忘我暗自一惊,忖道:难道他们纠众在此,准备倾巢而出,硬闯虎风镖局,不顾一切抢救出常九? 念及于此,事不宜迟,即向马车铺大步走去。 散布附近的壮汉立即一拥而上,围住了秦忘我。 一名壮汉喝问道;“想干什么?” 秦忘我振声道:“受贵掌门之托,特来传个口信!” 壮汉道:“什么口信?” 秦忘我反问道:“老兄可能当家作主?” 壮汉一怔,茫然道:“此话怎讲?” 秦忘我冷声道:“老兄如果不能当家作主,最好少问!” 壮汉怒从心起,抡起拳头,直捣秦忘我胸腹部位。 秦忘我出手如电,捉住对方手腕,向身旁一带,那壮汉顿时身不由主,冲跌开去。 其他汉子见状,齐声喝打,正待群起而攻,车铺门突开,又走出了两名壮汉。 其中一人喝道:“谁敢来这里撤野?” 一个箭步冲来,突然认出了秦忘我,不禁暗自一怔,诧然道:“是你!” 秦忘我也认出,此人正是在龙门滩小饭馆里伪装的伙计,当即一抱拳,笑道:“多承送咱们回洛阳,特来致谢!” 那汉子道:“你就是为此而来?” 秦忘我正色道;“贵掌门有个口信,要在下转达,但必须见你们能当家作主的。” 那汉子略一犹豫,当机立断道:“好!请随我来!” 冲跌开去的壮汉已然爬起,急道:“杜大哥,先搜搜这小子的身!” 姓杜的汉子道:“不用了!” 一转身,带着秦忘我走进马车铺。 一进门,只见简陋的屋内挤了二三十人,男女杂处,正在议沦纷纷,可以看出,个个均情绪激动。 他们似在为地鼠门连遭屠杀及常九被劫持事感到极度愤怒。 众人见秦忘我进来,无不投以诧异的眼光,显然他们是从各地赶来,尚不知这年轻人身份来历。 秦忘我被带进右侧耳房,屋里只坐了七八人,似乎身份较高,正在密商对策。 为首之人,年约五旬,一身打扮较其他人体面,俨然文人雅士。 姓杜的汉子对其执礼其恭,上前轻声耳语几句。 只见那中年汉子微微一怔,轻咳两声,始道:“掌门人有何令谕,要阁下传达?” 秦忘我双手一抱拳,问道:“请教这位是……” 中年文士拱手答礼道:“在下郭兆南!” 姓杜的汉子补充道:“郭老前辈是地鼠门南七省总瓢把子!” 秦忘我又一拱手,道:“原来是郭老前辈,久仰久仰。在下秦忘我,受贵掌门常老前辈之托,带来口信,那疯狂杀手一日不除,他就一日不能出面,现由虎风镖局全力保护……” 郭兆南脸色一沉,愤声道:“地鼠门数百弟子,难道不及一个虎风镖局?” 秦忘我道:“在下绝无此意,郭老前辈切勿误会……” 郭兆南怒形于色道;“哼!地鼠门数百弟子,遍布天下,竟然保护不了常门人,反而求护于外人,岂非地鼠门弟子太无能!” 秦忘我强自一笑,随即郑重道:“恕在下措词不当,其实贵掌门与韩老镖主乃是生死之交,情同手足。如今疯狂杀手出现,并非冲着地鼠门而来,志在贵掌门,实包藏祸心,极可能造成一场江湖风暴、空前浩劫,甚至祸延天下。贵掌门为忍辱负重,不得不暂避虎风镖局,俾暗中号召昔日志向道合旧友,共谋除此巨奸之策。其不得巳之苦衷,当非旁人所能了解,尚望郭老前辈明察。” 这番话义正词严,听得在场诸人,无不为之动容。 郭兆南神情转缓道:“掌门人之意,是要地鼠门弟子按兵不动?” 秦忘我点点头,道:“贵掌门是怕小不忍而乱大谋。同时交付在下一件任务,尚需各位鼎力相助……” 郭兆南问道;“掌门人交付阁下何事?” 秦忘我正色道:“从那疯狂杀手手中救出白姑娘!” 郭兆南脸色又陡然-变,怒道:“救那出卖地鼠门的叛逆?” 秦忘我道:“白姑娘并非出卖地鼠门,而是奉贵掌门指示,负有重要任务。” 姓杜的汉子又上前,向郭兆南耳语一阵,似在说明龙门滩情形。 这位地鼠门目前的领导人物微微把头一点,目光如炬,逼视着秦忘我,道:“阁下需要什么协助?” 秦忘我见计已售,不禁暗喜,即道:“地鼠门耳目众多,追踪术驰誉江湖,若要追查出那疯狂杀手藏身之处,相信并非难事吧?” 郭兆南转向那汉子道:“杜胜,你告诉他吧!” 杜胜恭应一声,向秦忘我道:“那疯狂杀手掳去白姑娘后,咱们就派出几个人,一路追踪下去,追到登封山下,即失去踪影,发现方圆数里之内,只有一处罗家庄……” 秦忘我急问道:“罗家庄?” 杜胜点了点头,接下去道:“咱们在洛阳多年,从未去过登封山,对罗家庄不甚了解。回来后各方打听,始知庄主叫罗尚武,当年曾任山海关总兵,如今已告老还乡。” 秦忘我追问道:“你们能否确定,白姑娘被掳进了罗家庄?” 杜胜连连摇头道:“不不不,咱们几个弟兄,只是追踪到那附近,即失了那人与白姑娘影踪,不敢确定他们的去向。” 秦忘我沉思一下,当饥立断道:“在下欲往罗家庄一探,可否劳杜兄带路?” 杜胜不敢擅自作主,面有难色道:“这……”眼光却转向那中年文士。 郭兆南微微颔首示意,杜胜始勉为其难道:“在下只能带路,可不能进罗家庄啊!” 秦忘我欣然笑道:“带到你就可以走了!” 随即掏出一物,塞在杜胜手中,道:“一点小意思,算作杜兄跑趟腿的酬劳!” 杜胜低头一看,呆住了,掌中是十两重的金元宝! 夜色朦胧! 登封山与嵩山,山脉相连,如同一条蟠伏巨龙。 罗家庄位于山麓,占地数亩,入夜仍灯火通明,远远看去,恰似一颗夜明珠。 杜胜带路,领秦忘我来至半里外,遥指罗家庄道:“那就是了!” 秦忘我微微点头道:“多谢带路,杜兄请回去吧!” 杜胜叮咛道:“秦兄,罗总兵虽巳告老归隐,庄内必有家将防范,且那疯狂杀手可能藏身庄内,千万要小心,保重啊!” 秦忘我又谢了一声,不待杜胜离去,已掠身而起,直奔罗家庄而去。 罗庄主曾是朝廷命官,官拜山海关总兵,怎会窝藏那疯狂杀手? 突然间,秦忘我想到了荣安堂的吴大夫! 莫非这罗庄主也为疯狂杀手所胁? 念及于此,秦忘我更心急加焚,决心入庄一探。 出乎意料之外,庄内似乎毫无防范,甚至未见有家将或庄丁走动。 秦忘我已掩近庄院大门,正暗自诧异,突见黑暗处窜出几头凶猛巨犬,直扑而来。 他顿吃一惊,拔身而起,跃上大门木柱。 几头巨犬连连纵扑,但木柱离地面两丈来高,无法扑及,一头头张牙舞爪,齐声狂吠起来。 秦忘我暗自叫苦,几头巨犬这一狂吠,必然惊动庄内的人,正待掠身而去,突闻一声吹哨,几头巨犬立即停止狂吠,循声奔去。 黑暗处,现身走出个绿农小婢,年纪至多十五六岁,模样儿长得十分灵巧可爱。 几头巨犬围绕着她,摇头摆尾,以示亲热。 绿衣小婢似早已发现秦忘我,仰起脸来,笑道:“喂!你站那么高,不累吗?” 秦忘我苦笑道:“可是我不敢下来,你那几头狗太凶……” 绿衣小婢轻抚着一头巨犬,又问道:“你想溜进罗家庄?” 秦忘我道:“谁想溜进去!我只是迷了路,老远发现这边有灯光,想来借宿一夜,不方便的话,问了路就走。” 绿衣小婢未置可否,好奇道:“你要去哪里?” 秦忘我不假思索道:“洛阳!” 绿衣小婢“噗嗤”一笑,道:“你真不曾撤谎,去洛阳怎么可能迷路,迷到登封山来了!” 秦忘我表情逼真道:“我怎么知道,从嵩山一路走的山路,走了好几天才绕出登封山。” 绿衣小婢似乎有些相信,如从嵩山走山路,绕出登封山,出口正好在罗家庄附近不及两里之处。 但从嵩山往洛阳,从来无人走山路的。 除非是吃饱了撑着! 绿衣小婢又笑问道:“那你是要问路还是借宿?” 秦忘我趁机道;“我已走得筋疲力尽,如果方便,最好能借宿一夜,明天一早就走。” 绿衣小婢面有难色道:“问路我可以指点你.借宿嘛……我就作不了主啦!” 秦忘我恳切道:“姑娘可否行个方便,帮个忙……” 绿衣小婢犹豫一下,始勉为其难道:“好吧。我带你去见庄主,答不答应,我可没有把握,要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秦忘我纵身而下,拱手道;“多谢姑娘!” 绿衣小婢嫣然一笑,道:“你筋疲力尽,还能跳那么高?” 秦忘我强自一笑道:“那几头狗太凶,我是情急逃命啊!” 绿衣小婢又笑了笑,带着秦忘我向庄舍走去,几头巨犬一路跟着。 秦忘我暗自留意,偌大一座庄院,竟然未见一个家将或庄丁,实在出人意料,且超乎常情。 难道整个罗家庄的人悉遭疯狂杀手…… 念犹未了,已进入庄舍。 一座大跨院,地上全部铺以方块青石板,两旁且置有兵器架,十八般武器齐全,显然院内系练武场地。 自院内放眼看去,可见正厅大门敞开,厅内灯火辉煌,悦耳动听的丝竹乐声自厅内飘传出来。 绿衣小婢领着秦忘我步上石阶,来至厅外止步,回身叮咛道:“请在此稍候,待我入内向庄主禀报。” 秦忘我微微点头,待绿衣小婢入厅。侧脸向厅内一望,只见八仙桌上方端坐个脑满肠肥的大腹贾,年约六旬,红光满面,一身华丽员外服,颇具富豪之相。 但他人老心不老,居然左拥右抱,尚有四名美女陪座,两个艳婢随侍在侧,在那里饮酒作乐,大享齐人之福! 绿衣小婢恭然施礼,然后走向他身旁,一阵轻声耳语,似怕说话声太大惊扰一旁六位白衣少女弹奏。 这脑满肠肥的大腹贾正是庄主罗尚武。 他听毕耳语,微微一颔首,绿衣小婢立即走出厅外,笑道:“你运气不错,庄主今夜心情特别好,要你进去!” 秦忘我欣然道:“多谢姑娘,我只要有个地方睡觉就成了,庄主正在饮洒作乐,不便惊扰……” 绿衣小婢不悦道:“你这个人真不识抬举,庄主要见你,怎么可以拒绝?” 秦忘我此来的目的,是要一探究竟,查明那疯狂杀手掳去萧姣姣,是否藏在庄内。 哪知被几头巨犬一阵狂吠,惊动这绿衣小婢赶去,使他整个计划遭破坏。 退而求其次,只能以借宿为藉口,获准留在庄内,仍可伺机查探,自然以不见庄主为宜。 但被绿衣小婢一说,他无可奈何,只好跟着她进入厅内。 罗尚武一打手势,乐声立时停止,所有的眼光,均不约而同集中在这不速之客身上。 秦忘我走上前,拱手为礼道:“在下迷路至此……” 不容他说完,罗尚武又摆出手势,敞声笑道:“坐!坐!” 秦忘我婉柜道:“在下只求借宿一夜,己感激不尽,不敢打扰庄主雅兴……” 罗尚武豪爽道:“老夫一生最好客,小兄弟既然来了,就不用拘束,来来来,坐下陪老夫喝两杯!” 秦忘我尚未置可否,绿衣小婢巳不由分说,将他连拉带拖,推向八仙桌去。 八方座位,只坐了七人,正好空着一张椅子,如同虚席以待,等着他来似的。 秦忘我被强按坐下,局促不安道:“庄主,在下实在来的很冒昧……” 罗尚武似巳带有几分醉意,阻止道:“不要多说了,再说就罚酒三杯!” 随侍在侧的艳婢不待吩咐,已为之添上碗筷酒杯,另一艳婢立即斟酒。 秦忘我暗自纳罕,这位归隐的罗总兵,怎会除他之外,全庄不见一个男子,反而尽是如花似玉的美女? 这究竟是女儿国?还是盘丝洞? 见到酒,秦忘我立时提高警觉,龙门滩饭馆里,两盅茶使他们全被迷倒,险遭杀身之祸,记忆犹新,千万不可重蹈覆辙。 尤其是置身在这令人可疑、充满危机的罗家庄! 突见罗尚武举杯道:“来!小兄弟,咱们别俗套,什么你敬我敬的,喝酒!” 他倒爽快,一饮而尽。 秦忘我却为难了,只好婉拒道:“有负庄主盛情,在下确实从来滴酒不沾……” 这是很好的藉口,罗尚武也不强人所难,吩咐道:“替客人换茶!” 以茶代酒,这总无法拒绝了吧! 秦忘我不禁暗自叫苦,急中生智,趁着艳婢去端茶,表情逼真地眉头一皱,起身道:“庄主,在下想……想告退一下。” 罗尚武带着醉意,当着众女面前,毫无顾忌,口无遮拦道:“小翠,带客人到厅外,就在院子里方便一下吧!” 众女闻言,无不掩口窃笑。 秦忘我窘迫万状,随着绿衣小婢走出厅外。 走至跨院内,趁着绿衣小婢转身回避,秦忘我迅速自怀中取出小瓷瓶,打开瓶塞,倒出两粒丹丸,悄然放入口中吞下。 这两粒丹丸,不仅能解奇毒,任何历害的迷药,也无法使他昏迷。 龙门滩小饭馆里,是根本未曾料到茶里被人做手脚,否则岂会着了地鼠门弟子的道。 现在他已有恃无恐,入厅归座,顿时神色自若起来。 茶已换上,秦忘我立即双手端起茶碗,洒然一笑道:“庄主,在下就以茶代酒了,敬庄主!” 茶虽烫,他却喝了一大口。 罗尚武是举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道:“小兄弟,老夫一生狨马倥偬,至今孑然一身,晚年一无所有,倍感空虚寂寞,惟有以声色自娱,千万莫要见笑啊!哈哈……” 秦忘我强自一笑,言不由衷道:“庄主乐天知命,叫在下好不羡慕!” 罗尚武更得意忘形道:“人生苦短,但愿座上客常满,杯中酒不空,夫复何求呢?哈哈……”又是一阵狂笑。 秦忘我更觉纳罕起来,看来此人虽是酒色之徒,却不失豪迈之气。 尤其他对这陌生人不速而至,既不追问来龙去脉,甚至连姓名也不问,莫非对秦忘我的一切他早已了若指掌? 这似乎不大可能,除非此人俱有未卜先知,先见之明的奇术,否则绝不会料到他今夜会闯来! 罗尚武突然击掌三声,一旁坐着待命的六名白衣少女,立即继续弹奏起来。 乐声荡气回肠,悦耳动听,足以令人神往。 罗尚武不再说醉话,左拥右抱,自得其乐地闭上双目,陶醉在美妙乐声中。 秦忘我心急如焚,但不便离席,只好如坐针毡地陪着,逐渐受主人感染,也全神贯注聆听起来。 乐声抑扬顿挫,如泣如诉,真个是初弦哀丝动豪竹,令人为之超然于尘俗之外。 突然间,乐声由缓而急,初如行云流水,继而是浪潮汹涌,再转变翻江倒海。 秦忘我随着乐声转变,心弦亦在震动,逐渐受其迷惑,终为全部控制。 乐声愈来愈激昂,如万马奔腾,冲入秦忘我心灵深处,使他无法抗拒,顿觉全身血液沸腾,心神奔放难聚。 在座的六名美女,纷纷起身离座,随着乐声狂舞。 秦忘我已意乱情迷,迷迷糊糊地加入她们,一齐狂舞起来。 乐声更加激昂,舞得也更加疯狂…… 突然间,秦忘我及六个美女一齐不支昏倒地上。 乐声骤止,装醉的罗尚武站起身来,敞声笑道:“小兄弟,你知道“慑魂魔音”的厉害了吧?哈哈……” 秦忘我清醒过来时,巳置身在阴暗地窖里。 睁眼一看,惊觉自己全身赤裸,被牢牢捆绑在石柱上。 用力一挣,竟然愈挣愈紧,显然捆住手脚的并非普通绳索,而是经过特殊处理、以药水浸泡过的牛筋。 否则,凭他的武功,必然一挣即断。 眼光一扫,发现距离数尺外的矮榻上,躺着的正是萧姣姣,脸上人皮面具已被揭去,恢复了本来真面目。 伪装的白菊花,果然被疯狂杀手识破! 秦忘我大惊,急叫道:“萧姑娘!萧姑娘……” 萧姣姣毫无反应,昏睡不醒,显然被点了穴道。 狂笑声中,不知从何处出现一人,走向秦忘我面前,地窖里虽只有一盏昏暗油灯,只看他那一身蓝袍及一张冷酷无情的脸,就认出是那疯狂杀手! 他向矮榻上的萧姣姣一指,冷声问道:“你是为她来的吗?” 秦忘我怒哼一声,置之不理。 疯狂杀手笑道:“好!我让你见一个人!” 阴暗处,缓步走出一人,竟然又是一个萧姣姣! 秦忘我大为惊诧,失声叫道:“萧……”姑娘两字未出口,他突然止住,因为他无法分辨,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萧姣姣。 但他明白,疯狂杀手也精于易容之术,来个以牙还牙,作为报复,也是示威。 疯狂杀手得意地一笑,又道:“这是雕虫小技,不足为奇,我再让你见一个人!” 阴暗处又走出一人,乍见之下,秦忘我惊得目瞪口呆,因为见到的这人,正是他自己! 第十一回 移花接木 这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秦忘我居然单枪匹马独闯罗家庄,救回了被掳去的萧姣姣! 他顿成众人心目中的英雄人物。 虽是凌晨,整个虎风镖局的上上下下,都在竞相走告,争传这振奋的消息。 最感欣慰的莫过于潭三姑,因小伙子决心独自冒险去救人时,只有她一人知晓,而且鼓励他去。 突闻萧姣姣安然归来,喜悦之情,不言可知。 匆匆来至内厅,只见韩伯虎、王守义、白玉仙母女及杨瑶等人已在,正静听秦忘我述说经过。 秦忘我状至得意,眉飞色舞道:“在下发现那疯狂杀手正在跟罗庄主饮酒作乐,本想闯进去,攻他们个措手不及,但又想到数人要紧……” 潭三姑不便打断他话头,悄然走至萧姣姣,怜爱地将她的手轻轻执起。 萧姣姣一转脸,发现身旁是乔扮常九的谭三姑,不由地暗自一怔,露出惊诧之色。 幸而谭三姑正全神贯注听秦忘我述说救人经过,并末察觉她神色有异。 这时整个厅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秦忘我继续道:“在下遍寻全庄,找了半天,终于在地窖里找到了萧姑娘,立即为她解开穴道,逃出了罗家庄……” 王守义不禁诧异道:“秦老弟,你说罗家庄内毫无防范和戒备?” 秦忘我道:“说来连在下也觉奇怪,全庄未见一个家将或庄丁,厅内却有十几个年轻女子陪着罗庄主及那疯狂杀手饮酒作乐,弹奏乐曲助兴。” 王守义、韩伯虎互望-眼,不约而同齐声道:“这倒真是怪事!” 秦忘我接下去道:“当时若非想到各位为萧姑娘安全提心,急于将她护送回来,在下正好跟疯狂杀手力拼,决一生死。唉!惭愧!好不容易有此机会,却失之交臂,未能除此大害,夺回银月飞霜及青虹剑……” 谭三姑突走上前,笑道:“小伙子,你做得很对,把萧姑娘安全救回,才是最重要的!” 秦忘我乍见谭三姑,暗自一怔,神情为之陡变。 正值此际,韩伯虎接口道:“谭老前辈说得不错,萧姑娘能安然以来,实属万幸。若有任何差错,咱们如何向她双亲交代?” 王守义补充道:“恐怕连七王爷也会怪罪下来啊!” 萧姣姣闻言,不禁与秦忘我互望-眼,彼此心照不宣。 看在别人眼里,萧姣姣这一眼似为这秦忘我冒死相救充满着无限感激情意。其实不然,只有他们心里明白,彼此的眼神里,暗示着意外与失望! 韩伯虎突站起身来,振声道:“诸位,既知疯狂杀手藏身之处,咱们何不赶往罗家庄,攻他们个措手不及!” 王守义道:“对!事不宜迟,要趁他们发觉萧姑娘被救走之前,迅速采取行动,否则就太迟了!” 韩伯虎即道:“既是如此,就请王兄分配人手吧!” 王守义当仁不让道:“那在下就越俎代庖,借箸代筹了。罗家庄既无防范,可由秦老弟带路,韩兄、白女侠及在下另选几名镖师同往即可。谭老前辈与二位姑娘留守,以防地鼠门弟子蠢动,如此分配,不知诸位意下如何?”说时眼光正好瞥向白玉仙。 白玉仙微微一笑,虚怀若谷道:“王大人,韩镖主作主,妾身听候差遣就是。” 王守义转向谭三姑,道:“谭老前辈……” 谭三姑沉吟一下倚老卖老道:“萧姑娘安然归来,固属可喜。 但此事颇有蹊跷,老身既想到有可疑之处,不得不说出来,以供各位参照。首先,姑不论罗庄主是何身份,偌大-座庄院,竟然毫无防范,实有悖常理。” 此话一出,除秦忘我与萧姣姣暗自一怔外,在场诸人,无不微微点头。 老婆子接下去道:“其次,罗庄主与疯狂杀手之间纵无勾结,亦属一丘之貉。既容那疯狂杀手将掳去的萧姑娘藏于庄内,岂能不严加戒备?” 韩伯虎顿有所悟,惊讶道:“谭老前辈之意,是否怀疑他们有诈,故意疏于防范,好让秦老弟有机可乘,顺利救出萧姑娘?” 谭三姑微微颔首道:“你们不妨再想想,昨日在龙门滩,疯狂杀手为何只掳去萧姑娘而放过其他人,未下毒手?” 韩伯虎道:“据地鼠门弟子说,疯狂杀手当时曾扬言,从不杀失去抵抗力之人……” 谭三姑冷哼一声,不屑道:“白菊花毒殁,命在旦夕,她有抵抗能力吗?” 韩伯虎一怔,顿时哑口无言。 事实上,昨日秦忘我等人被地鼠门弟子送返后,他们曾一致感到怀疑,为何疯狂杀手掳去萧姣姣却手下留情。放过其他的人? 当时只有一个解释,就是此人太狂,不愿杀失去抵抗之人,但此刻经谭三姑,一语道破,则又推翻了他们的想法。 白玉仙终于恍然大悟道:“不错!妾身也曾为此百思不解,想不出那疯狂杀手放过咱们的真正动机。方才听秦少侠说,是地鼠门的人追踪到罗家庄附近,才失去那疯狂杀手的影踪。妾身不禁想到,地鼠门虽以追踪术驰誉江湖,但要追踪那疯狂杀手,谈何容易,除非是他故意让人追踪,暴露他的藏身之处!” 谭三姑正色道:“有此可能!” 秦忘我瞥了萧姣姣一眼,不以为然道:“他既有心要除咱们,昨日在龙门滩即可下手,为何多此一举?” 谭三姑沉声道:“因为我这‘常九’昨日不在场啊!” 王守义即道:“谭老前辈所言极是,此人志在常九,其他人均无足轻重。诚如白女侠判断,疯狂杀手若非别居用心,故意暴露形藏,地鼠门的人绝难追踪。再证诸秦老弟夜闯罗家庄,毫无防范,轻易地救出了萧姑娘。足见这罗家庄必定是一个陷阱。” 谭三姑淡然一笑,道:“如果不出老身所料,他这一招,是在诱咱们倾巢以出,赶往罗家庄去,以便趁虚而入,来劫持常九呢!” 韩伯虎庆幸道:“幸好谭老前辈识破其计,否则咱们就犯了大错……” 不料谭三姑正色道:“不!韩镖主,咱们要将计就计!” 韩伯虎惊诧道:“谭老前辈的意思……” 谭三姑胸有成竹道:“照王大人方才的分配,你们去罗家庄,由老身与二位姑娘留守,如果疯狂杀手真是打的这个主意,到时候老身自会随机应变。” 白玉仙道:“谭老前辈,既是罗家庄有诈,对方又故意暴露形藏,可能早已撤走。咱们不必劳师动众,去人太多,妾身不如留下,也好多个帮手。” 谭三姑笑道:“老身之意,正是要让对力以为咱们中计,倾巢而出,他才会趁虚而入,找上门来啊!” 突然间,全厅肃静下来。 在场每个人都明白,老婆子心意已决。 这位当年叱咤江湖的白发龙女谭三姑,已决心跟那疯狂杀手一搏,甚至不惜同归于尽。 但谁也不能劝阻,因为只有常九才能接近那疯狂杀手,伺机攻他个措手不及。 而乔份的谭三姑,现在正是常九! 韩伯虎走上前,肃然起敬道:“谭老前辈,成败在此一举,请多珍重!” 谭三姑催促道:“事不宣迟,你们快去吧!” 这时秦忘我正将红毛宝刀交在萧姣姣手里,轻声向她叮咛。 谭三姑看在眼里,即道:“小伙子,老身尚有支软剑防身,红毛宝刀不用留下,你带着,以防万一。” 秦忘我转过身来,郑重道:“不!万一疯狂杀手趁虚而入,有此宝刀,至少可抵挡那银月飞霜。” 谭三姑微微点了下头,不再坚持己见。 王守义等人当即向谭三姑告别,一行十人出了虎风镖局,飞骑直奔罗家庄。 等他们一离去,谭三姑即向萧姣姣问道:“萧姑娘,你被那疯狂杀手掳去,可曾受毒刑逼供?” 萧姣姣道:“他识破晚辈不是白菊花后,曾以分筋错骨手法逼问晚辈常九在此的情形,晚辈强忍痛楚,什么也未说出,后来就痛昏过去了,直到秦大哥为我解开穴道,才清醒过来。” 谭三姑深深一叹,道:“唉!苦了姑娘……不过,如此说来,他真以为老身是常九-?” 萧姣姣认真道:“听他的口气,确实相信常九在虎风镖局!” 谭三姑微微颔首,笑道:“那就不出老身所料,他随时会到了!” 萧姣姣忽道:“谭老前辈……” 谭三姑道:“嗯?你怎么改口了?” 萧姣姣暗自一惊,情急道:“我,我……” 幸而黄小玉一旁接口道:“你要跟我一样称呼,否则谭婆婆会不高兴的。” 萧姣姣随机应变道:“谭婆婆,晚辈一时失口,请老人家不要介意。” 谭三姑笑道:“以后可要记住了!不过,从现在起,你们不妨称我常老前辈或者常掌门人,因那疯狂杀手神出鬼没,说不定随时突然出现……” 不料话犹未了,突闻有人接口道:“老夫早已在此!” 谭三姑暗自一怔,三个年轻姑娘早巳亮出兵刃,蓄势待发。 但令她们老少四人大为惊诧,发现说话之人竟然是镖局里的张总管! 他是镖局的总管,里里外外,到处可以走动,本不值得大惊小怪,但他何时悄然进入内厅,她们竟浑然末觉。 尤其是,他竟敢出言无状,岂不大反常态? 谭三姑沉声道:“张总管,你胆敢无礼!” 张总管哈哈一笑,突然揭下脸上人皮面具,道:“地鼠门的易容术居然能瞒过白发龙女谭三姑,确实名不虚传了!” 谭三姑又一怔,怒道:“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振声道:“在下郭兆南,忝为地鼠门南七省总瓢把子!” 谭三姑道:“阁下易容混进此地,是要见贵掌门?” 郭兆南不亢不卑道:“不错,就请谭老前辈明告,常掌门是否在此?” 谭三姑强自一笑道:“阁下岂非多此一问!” 郭兆南大失所望,道:“如此说来,常掌门根本不在此地-?” 谭三姑微微点头道:“贵掌门若在此,何需老身以假乱真!” 郭兆南双手一拱,道:“告辞!” 谭三姑急道:“慢着!” 郭兆南冷声道:“怎么?谭老前辈要强留在下?” 三个年轻姑娘一施眼色,立即散开,挡住了去路。 谭三姑怕她们贸然出手,急以眼色制止,遂道:“老身只是要让阁下明白,此事关系重大,暂时不宜走漏风声,即使贵门弟子,也不能让他们知晓!” 郭兆南悻然道:“谭老前辈可曾为在下立场设想?在下身为地鼠门南七省总瓢把子,特为此事赶来洛阳,承当救出常掌门重任。 若不说出真相,如何向所有弟子交代?”怒哼一声,拂袖欲去。 黄小玉剑已出鞘。 谭三姑未及阻止,她已抡剑刺向郭兆南。 这一剑势如流星赶月,迅疾无比。 小姑娘年纪不大,却是自幼受其母白玉仙调教,专练剑术与兰花拂穴手,复经白发龙女谭三姑倾囊相授,若论剑术造诣,已可跻身武林一流剑手。 十几年来,黄小玉生长在七王爷府中,几乎从未出过王府,除了跟其母及谭婆婆练剑过招外,哪有机会与人交手。 这时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出剑攻敌。 尤其谭三姑在场,更是求功心切,有意想露一手,是以这一剑攻出,确实不同凡响。 郭兆南能在地鼠门中身任南七省总瓢把子,地位仅次于掌门人常九,武功自是不弱,否则他岂敢单枪匹马易容闯进防范这严、高手云集的虎风镖局来。 正因自恃艺高胆大,也基于同样心理,故意要在谭三姑面前露一手,以示他并非仅擅于易容术而已。 是以直到对方的剑刺到面前,才冷冷一哼,突然出手如电。 只见他突施空手入白刃绝技,左手夺剑,右手骈指如戟,疾朝黄小玉“天池穴”点去。 小姑娘哪容他得逞,右腕疾沉,不但化解夺剑之危,同时剑锋斜挑,直划对方点来的手指。 郭兆南暗自一惊,收指急退。 黄小玉得理不饶人,揉身欺近,一连攻出七八剑。郭兆南虽一一闪避开去,却被小姑娘一阵抢攻,惹得他怒从心起。 冷哼一声,郭兆南怒道:“不知死活的丫头,再不滚开一旁,休怪老夫要以大欺小了!” 黄小玉一张利嘴,也不饶人道:“哦!今天遇上本姑娘,只怕是要以小吃大了!” 郭兆南又一声怒哼,再也顾不得身份,双掌交错而发,顿时掌风呼呼,将小姑娘罩在一片掌影之中。 初生之犊不畏虎,黄小玉剑势跟着一紧,无惧于凌厉的双掌攻势,愈战愈勇。 萧姣姣、杨瑶几次欲出手相助,均为谭三姑以手势阻止,她们只好在-旁掠阵。 这时已被惊动留守的镖师们分从前厅及后院赶来十几人,也为谭三姑以手势阻止,不许他们插手。 老婆子早已看出,郭兆南虽武功不弱,却绝难凭双掌占到便宜。趁此机会,要看看小姑娘的剑法,究竟练到了几成火候。 黄小玉以兰花拂穴手,配合凌厉剑法,双管齐下,攻势愈来愈快。 突见她招式一变,剑势有如电奔,直朝郭兆南的掌影中刺去。 谭三姑心知小姑娘要施展杀手,急喝道:“玉丫头不可伤人!” 黄小玉这一剑刺出,实为一招三式,专门对付赤手空拳的敌人。 对方只要一出手,无论是夺剑或阻挡,后面的两式即时变为连削带挑,纵然武功再高,由于变化神速无比,且经过精心设计必难逃断腕之劫。 突闻老婆子出声喝阻,杀得兴起的黄小玉,急将刺出的剑一收,不敢伤了对方。 哪知郭兆南却趁虚而入,欺身挺近,出手如电地扣住黄小玉手腕,疾喝道:“撤剑!” 黄小玉顿觉手腕一麻,不由自主地手一松,长剑脱手落地。 说时迟,那时快,萧姣姣身形一晃而至,红毛宝刀已出鞘,划出一道寒光。 郭兆南左手疾翻,再施空手入白刃绝技。 但他不知红毛宝刀的厉害,手一触及刀锋,惊觉不妙已经迟了。只听他一声沉哼,掌已齐腕削断,血箭四溅! 谭三姑疾射而至,一把夺下红毛宝刀.怒斥道:“萧姑娘!你怎可下此毒手?” 萧姣姣分辩道:“晚辈抢救黄姑娘,一时情急……” 潭三姑怒哼一声,转向郭兆南道:“郭大侠,老身实非有意……” 郭兆南忍住断掌之痛,强自一笑道:“在下不自量力,闯来自取其辱,怨不得别人!”同时自封穴道,止住流血。 谭三姑道:“郭大侠言重了,如果易身处地,换作是老身的话,也会冒死来救常掌门的。” 郭兆南冷哼一声,道:“谭老前辈既无责怪之意,在下就此告辞!” 谭三姑急道:“郭大侠……” 郭兆南怒形于色道:“怎么?在下断一掌不够,还得留下一掌,才能走人?” 谭三姑正色道:“萧姑娘出手伤人,老身自会有所论处,至于老身方才的话,尚望郭大侠慎思!” 郭兆南道:“谭老前辈之意,是要在下隐瞒真相,不让地鼠门弟子知晓常掌门并未在此?” 谭三姑颔首道:“此守关系重大,一旦消息走漏,只怕那疯狂杀手又将大开杀戒,血溅地鼠门,逼出贵掌门了!” 郭兆南未置可否,问道:“恕在下愚昧,谭老前辈乔扮常掌门,是否诱那疯狂杀手找上门来?” 谭三姑坦然道:“正是如此!” 郭兆南沉吟一下,自我解嘲道:“好!即断一掌,在下回去也好有交代了!”言毕,转身向外走去。 众镖师见谭三姑示意,纷纷让路。 郭兆南突然止步,向众镖师道:“贵镖局的那位总管在后院柴房里,只是被点了穴道。这身衣服我穿走了,在他身旁留了十两银子,大概够了吧!哈哈……” 谭三姑目送他长笑而去,不禁赞道:“此人断了一掌,居然仍不失这份豪气,确实是条汉子!” 萧姣姣内疚道:“谭婆婆,晚辈方才……” 谭三姑沉声道:“哼!你竟然连敌友都不分!” 萧姣姣垂下头,沮然道:“晚辈知错了……” 谭三姑将红毛宝刀交还她,道:“现在你们各自回房去,无论再有任何风吹草动,由老身自行应付,你们谁都不许插手,听清楚了吗?” 三个姑娘唯唯应命而去。 谭三姑又向众镖师道:“你们快去柴房,为张总管解开穴道,然后各守岗位,万一那疯狂杀手闯来。就是不跟他正面交手,避免无谓伤亡,由老身来对付他!” 萧姣姣回到西厢客房,一进门,突见床后闪出一人。 她出其不意地一惊,红毛宝刀出鞘,出手就攻。 那人闪身避开,急道:“萧姑娘,是在下……” 萧姣姣暗自一怔,喝问道:“你是谁?” 那人诧异道:“萧姑娘不记得了?咱们在夏邑见过,在下是金鹏啊!” 萧姣姣怔怔地道:“金鹏?……” 金鹏更觉诧然道:“萧姑娘真的不记得在下了?” 萧姣姣随机应变,归刀入鞘道:“噢噢,原来是金兄……” 金鹏这才释疑,急向房外一望,回身进来,关上房门,轻声道:“萧姑娘,你这两日可曾发现,那小伙子有什么可疑之疑?”萧姣姣茫然道:“金兄问的是谁?” 金鹏道:“当然是姓秦的小子!” 萧姣姣一怔,道:“他有什么可疑之处?” 金鹏正色道:“我怀疑姓秦的小子跟那疯狂杀手是一伙的!” 萧姣姣惊道:“哦!金兄,无凭无据,此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啊!” 金鹏道:“在下发现……” 萧姣姣出手如电,疾朝他“璇机穴”点去。 金鹏猝不及防,只觉胸口一麻,失去了知觉。 萧姣姣突袭得手,趁他尚未倒下,拔出红毛宝刀,正待一刀戳向心窝,不料房门突开,杨瑶闯了进来。 她是回到房里,突然想到一个疑问,打算来问萧姣姣的,岂知一闯进房,正好撞见这姑娘举刀要杀人。 令她吃惊的是,这个几乎被杀的人,赫然竟是她未婚夫金鹏! 杨瑶不禁失声惊呼道:“不要杀他!” 萧姣姣闻声一惊,刀末戳出,金鹏却已倒下。 杨瑶直扑过去,蹲下查看,发现金鹏只是被点穴道,昏了过去,急回头问道:“萧姑娘,你为何要杀他?” 萧姣姣愤声道:“我一进房,不料他早巳藏在房内,出其不意把我抱住,企图非礼……” 杨瑶断然道:“不!绝不可能,他不是这种人!” 萧姣姣惊诧道:“杨姑娘认识他?” 杨瑶道:“他叫金鹏,是我未婚夫!” 萧姣姣暗自一惊,状至不屑道:“既是杨姑娘的未婚夫,为何不正大光明来见你,却藏在我房里?幸好我先出手,点了他穴道,如果是给他一刀……” 杨瑶激动道:“这可能是个误会,等我把他穴道解开,他-定会有个解释,对了!萧姑娘,你不是见过他吗?” 萧姣姣又是一怔,即道:“方才连那张总管,都是地鼠门的人乔扮,我怎知他是真是假?” 这话使杨瑶也为之一惊,微微点头道:“对!说不定他也是假的,否则绝不会对萧姑娘心存邪念!” 为求证实,最好的方法,就是查看他是否带着人皮面具、经过易容之术。 但检查结果却是如假包换的金鹏! 杨瑶惊诧道:“他真的是金大哥啊!” 萧姣姣擅于随机应变,叮咛道:“杨姑娘,方才大概是我一时紧张过度,他并无对我非礼之意。等他醒来,不必再提此事,以免彼此尴尬。” 杨瑶点点头,立即为金鹏解开穴道。 金鹏清醒过来,霍地挺身而起,茫然道:“方才怎么回事?” 杨瑶代为说明道:“萧姑娘怕你是假的……” 金鹏愤声道:“笑话!我怎么会是假的?” 萧姣姣接口道:“一点不是笑话,方才那位镖局的张总管就不是他本人!” 金鹏诧异道:“哦?会有这种事?” 杨瑶道:“是真的,方才咱们在内厅谈话,张总管突然闯入,自行揭下人皮面具,结果竟是地鼠门的人!” 金鹏笑道:“所以萧姑娘不敢掉以轻心,出其不意点了在下穴道,以便验明正身?” 萧姣姣微微点头一笑。 杨瑶却愤声道:“幸好我及时赶来,迟一步……” 萧姣姣急施眼色,阻止她说下去,遂道:“金大哥既然来了洛阳,为何不来此跟大家见面?” 金鹏道:“在下已跟韩大叔见过面,说明要留在暗中,以便监视姓秦的小子,查明他的来龙去脉及急于寻找常九的目的。” 杨瑶急问道:“金大哥查出眉目了吗?” 金鹏道:“到目前为止,从种种迹象判断,他很可能是疯狂杀手一伙的,里应外合……” 杨瑶接口道:“萧姑娘,我就是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才来问你的,你被掳去的罗家庄,真的是毫无防范,秦大哥一去,就轻而易举地把你救了出来?” 萧姣姣点点头道:“事实是如此,我被掳去时,尚昏迷不醒,不知道庄内情形如何,但秦大哥为我解开穴道,逃出罗家庄,却末遭到任何拦阻。” 金鹏莞尔一笑道:“方才在下正要说到这两日的发现,就被萧姑娘点穴制住了。” 杨瑶暗觉诧异,忖道:萧姣姣不是说金鹏企图对她非礼才出手制住其穴道甚至举刀杀人吗? 但听金鹏的口气,似乎正要说到什么,被萧姣姣出其不意制住了穴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念犹未了,萧姣姣已歉然道:“我太鲁莽了,请金大哥不要介意。” 杨瑶暗付道:哼!说得多轻松,我若迟到一步,金鹏已丧命在红毛宝刀之下! 萧姣姣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人?纵然怀疑金鹏是假的,既已制住其穴道,至少也应查证一下啊! 杨瑶沉思不语,金鹏却自鸣得意道:“白菊花被十二金针毒毙,我认为是最可疑的。因她一旦说出一切,可能对姓秦的小子不利。 但他不能公然杀人灭口,所以故意要借用十二金针。而那疯狂杀手却伺机潜入荣安堂,制住吴大夫一家大小,逼他将淬毒金针交由镖局的人带回,配合得天衣无缝,这会是巧合吗?所以,我怀疑他们是一伙的,姓秦的小子混进镖局卧底,以便里应外合!” 萧姣姣忽问道:“金大哥打算揭穿他吗?” 金鹏道:“目前只是怀疑,尚未抓住真凭实据。咱们不妨也来个里应外台,我在暗中监视,你们随时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必可使他无可遁形。” 杨瑶问道:“金大哥.咱们怎么跟你联络?” 金鹏道:“我在城东大雄镖局,如果有必要,可以去那里见面,或请韩大叔派人通知我。但千万小心,不能让姓秦的小子发现。” 杨瑶点点头,萧姣姣却若有所思。 远远望去,罗家庄不见-个人影,亦毫无动静。 秦忘我一马当先,带着王守义等九人飞马来至庄前,各自将马勒住。 王守义是当年江南第一神捕,白玉仙是驰誉江湖的女侠,韩伯虎则是镖师出身,足迹遍及天下。 他们三人均有丰富阅历经验,一见这情形,心里已犯了嘀咕。 韩伯虎首先发言道:“果然不出谭老前辈所料,罗家庄定然有诈!” 王守义道:“既然来了,总得入庄一探虚实啊!” 白玉仙提议道:“秦少侠曾来过,可由妾身与他先入庄,二位与几位镖师可暂留庄外接应,以防万一。” 王守义当仁不让道:“在下也想入庄瞧瞧。” 白玉仙不便反对,三人立即下马,向庄内走去。 整个庄内空空荡荡,有如一座废墟。 秦忘我昨夜独闯此庄,救出萧姣姣,可算识途老马。他走在前面,白玉仙、王守义紧随在后。 来至庄舍前,只见大门敞开,一眼望进去,仍然是空空荡荡,阗无人声。 秦忘我止步道:“昨夜晚辈来时,罗庄主与疯狂杀手就是在那大厅内饮洒作乐。”说时向内一指。 王守义正待闯入,白玉仙急阻谊:“且慢!王大人,以妾身看来,厅内定有蹊跷!” 听她这一说,王守义也暗自点头,道:“不错,从庄院大门一直到此,全部门户大敞,岂非有请君入瓮之意!” 秦忘我惊道:“二位前辈可是看出什么端倪?” 白玉仙微微一笑道:“妾身当年一时失察,误入歧途,受那‘二先生’利用,虽然险些铸成终身大错,但耳濡目染,却从他那里学到一些鬼域伎俩。” 王守义顿有所悟,急问道:“白女侠是否怀疑厅内设有机关埋伏?” 白玉仙道:“这个妾身不敢确定,但如今的疯狂杀手与当年的‘二先生’手段作风确有许多相似之处。其他的姑且不谈,就以劫持萧姑娘来说,若非故意让她被救走,岂会不严加戒备?居然还有闲情雅兴,跟那罗庄主饮酒作乐?” 秦忘我暗自一惊,力持镇定,以免露出破绽。 事实上他是撤了谎,昨夜饮洒作乐的,分明只有罗尚武,疯狂杀手并末在场,他为何胡言乱语? 只有一个答案:他不是秦忘我! 白玉仙又道:“很显然,从龙门滩劫走萧姑娘,故意放咱们一马,让地鼠门弟子追踪,发现他的行藏。直到不加防范,使秦少侠能顺利救出萧姑娘,根本就是有计划的安排!” 王守义沉思,不解道:“白女侠,有一点在下想请教。疯狂杀手故露行藏,追踪发现他藏在罗家庄是地鼠门的弟子,他怎知秦老弟会去向地鼠门弟子查询?” 白玉仙道:“王大人不妨想想,他为何要地鼠门弟子把咱们送回洛阳?” 王守义恍然大悟道:“对!他算准了,地鼠门弟子为了常九必须跟咱们套上交情,一旦获知他的行藏,定然会通知虎风镖局,只是没有料到,秦老弟迫不及待主动去找地鼠门弟子了。” 白玉仙微微点了下头,道:“不错。既是他有计划的安排,秦少侠一救走萧姑娘,他们即时就已知道。而且料到,咱们会大举来犯。如果罗家庄是个陷阱,他必须纠集大批高手,有稳操胜算的把握,才会严阵以待。但事实不然,庄内早已撤走一空,证明他并无意以实力相搏。” 秦忘我刚要接口,王守义已抢先道:“如此看来,他用的是调虎离山计,把咱们诱来罗家庄,以便趁虚而入,闯进虎风镖局,劫持常九了。” 白玉仙道:“不仅如此,此人不但聪明绝顶,而且心狠手辣,他岂会让咱们白跑一趟,就心满意足。如果不出我所料,他是想使咱们与罗家庄来个同归于尽!” 王守义惊诧道:“白女侠是说,庄内已埋设了炸药?” 白玉仙冷声道:“他们既撤走,决心放弃罗家庄,会留下它让他人坐享其成?” 王守义急道:“那咱们就不必以身涉险,赴快赶回洛阳……” 白玉仙道:“不!咱们既然来了,就要彻底破坏他的毒计,以免别人闯来枉送性命。” 不愧是当年驰誉江湖的女侠,侠义之风可佩! 王守义岂能示弱,自告奋勇道:“交给在下来办!” 秦忘我见王守义进入大门,略一迟疑,也跟了进去。 王守义站定一看,只见院内铺以方块青石,两侧分置兵器架,十八般武器齐全。 看不出丝毫异状,王守义小心翼翼走上厅前台阶,巳可见到厅内陈设富丽堂皇,八仙桌上杯碗狼藉,似乎尚未尽兴,即匆匆结束而去。 秦忘我走至王守义身旁,道:“王大人小心……” 王守义已跨人大厅,目光四扫,仔细一打量,仍然看不出丝毫异状。暗自忖道:若有机关埋伏,必须误触机关,始会引发。 念及于此,当即向紧随在后的秦忘我道:“秦老弟且先退出,待老夫以掌力试试。” 秦忘我如言退出厅外,王守义运足真力,突然一掌向八仙桌击去。 他这劈空掌力威力惊人,虽距两丈左右,竟一掌将那红木雕制嵌以大理石桌面的厚重八仙桌震得四分五裂,周围八张椅子全毁。 若是四周设有机关埋伏,受他掌力一震动,必然即时引发爆炸。 王守义在发掌同时,人已倒纵厅外,惟恐被爆炸威力所伤。 但是,除了桌椅全毁,厅内毫无动静。 王守义仍不放心,再度入厅,选定几处可疑目标,以劈空掌力遥击,使得厅内的陈设一一遭殃,却末引发爆炸,不禁大出意料之外。 白玉仙掠身而至,向厅内眼光一扫,诧异道:“莫非咱们估计错误?” 王守义一脸茫然道:“厅内既无机关埋伏,他又何必故弄玄虚?” 白玉仙神情肃然道:“王大人,咱们的对手并非常人,不能以常情判断!” 秦忘我忽道:“也许他们仓促撤走,不及……” 话犹未了,突闻白玉仙惊呼道:“快退!” 她双手一带,王守义与秦忘我身不由主被带着纵出厅外。 三人顿觉头晕目眩,血气翻涌,几乎透不过气来。 不消说,王守义的一阵劈空掌力巳震动机关,不知由何处暗孔喷射出无色无臭的剧毒之气,弥漫了全厅。 幸而白玉仙及时惊觉,若在厅内稍一停留,不知不觉吸入毒气,定然当场毙命! 白玉仙惟恐毒气外泄,急道:“咱们快退出去!” 三人冲出庄舍,立即深吸急吐,运气将吸入毒气逼出,始逐渐恢复过来。 王守义不禁惊怒交加道:“好险!咱们要是晚退出-步,三条命就……” 突见庄舍内冲出十几人,一律全身黑色骷髅衣,脸上戴着骷髅面具。 幸好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若是夜间出现,真如同十几个骷髅! 王守义怒从心起,双掌齐发,两名“骷髅”首当其冲,被他的劈空掌力震得像山墙倒塌般倒了下去。 他们使用的兵刃,一式为鬼头钢刀。眼见两名同伴被震倒,立即散开,分向三人展开猛攻。 白玉仙剑出鞘,身形玄妙绝伦地一旋一转,直欺一片霍霍刀光中,寒芒疾划而过,只听得两声惨叫,两名“骷髅”已肚破肠流,倒地不起。 另两名“骷髅”已扑近,白玉仙左手疾翻,施展出仗以成名的兰花拂穴手,分点二人致命要穴。 难怪当年江湖中对她的兰花拂穴手闻名丧胆,确实霸道无比,两名“骷髅”被点中,当即应声倒地气绝而亡。 秦忘我的红毛宝刀已留交萧姣姣,这时是赤手空拳迎敌,不知他是故意手下留情,还是吸及毒气末排尽,致真力难聚,竟然出手毫无威力,仅是勉强自保,却无伤敌之力。 不过话说回来,秦忘我一向出手都是保留几分,不欲置人于死地。 留在庄外的韩伯虎等人,为何不赶来支援? 原来他们也遇上了劲敌,对手人数不多,赫然竟是豫西五鬼中的三人! 第十二回 五鬼覆没 邙山一战,大头鬼屠杰丧命,赌鬼焦元双臂齐断,其余三人为银月飞霜所慑,带着焦元落荒而逃,不知去向,从此未再出现。 此时赤发鬼侯三、水鬼丁魁、醉鬼石晋三人卷土重来出现在罗家庄,自然令人感到意外。 尤其面对韩伯虎,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他们是由庄院右侧山坡上飞掠而下。 韩伯虎一眼发现,急向六名镖师招呼道:“来的是豫西五鬼中人,你们特别留神!” 声甫落,三人已到面前!侯三日月飞轮舞动,直取韩伯虎。丁魁、石晋则分扑六名镖师。 韩伯虎钢刀已出鞘,严阵以待。 眼见日月飞轮攻到,韩伯虎抡刀迎敌,一招“开天辟地”,势猛力沉,向对方当头劈下。 侯三左手飞轮向上一托,只听得金铁交鸣,“铛”地一响,火星四溅,震得双方掌心均觉微微一麻。 彼此心中均暗自一凛,想不到对方的功力居然如此深厚。 侯三的日月飞轮均环布齿状利锋,一反一正。只见他左手一扭,绞扣住对方刀口,右手飞轮平推而出,直攻敌胸。 韩伯虎刀被绞牢,猛一抽,未能及时抽出,不敢徒手阻挡攻来飞轮,倩急之下,唯有撤手弃刀,全身暴退。 侯三左手飞轮向外一翻,“铮”的一声,将钢刀抛飞数丈之外,人却欺身逼近,日月飞轮双管齐下,分攻左右两肩。 韩伯虎惊怒交加,猛提一口真气,突然双臂齐发,两股掌风狂卷而出,势疾力沉,凌厉至极。 这是他毕生功力所聚,威力岂可小视,侯三攻势受阻,急向斜刺里闪身避开。 韩伯虎跟着一旋身,双掌交错,两肩微晃,猛然欺身而上,抖手疾沉,又闪电奔雷般连攻几掌。 侯三向前纵出两丈,回身双手一扬,日月飞轮脱手飞出,朝韩伯虎迎面飞射而至。 双轮飞旋,刀齿转动带起一股破空呼啸之声,来势迅疾凌厉无比。韩伯虎暗自一惊,急以双掌拍去,欲以掌力将日月飞轮震落。 哪知这双轮是经精心设计的,轮身及刀齿均按风向力学原理打造,受掌力一震,非但未被击落,反而藉那一震之力,射势更加快速。 韩伯虎这一惊非同小可,闪避或暴退都已不及,千钧一发之际,一条白影疾掠而至,出手如电,以剑向日月飞轮击去。 “铮铮”两声金铁交鸣,火星迸射,日月飞轮被击落地上。 及时赶来为韩伯虎解危的,正是白玉仙! 她一口气连毙几名“骷髅”,眼见王守义与秦忘我力足对付其他“骷髅”,一转身,发现庄外情势危急,韩镖主就要伤在日月飞轮下了! 韩伯虎惊魂甫定,怒从心起,振声道:“白女侠去对付那两个,这个交给在下!” 这眨眼之间,六名镖师已伤二人,其他四人虽全力以赴,仍难抵挡丁魁、石晋的凌厉攻势。 白玉仙一声娇叱,掠身而起,凌空挺剑刺向丁魁。 丁魁仗臂力过人,铁桨横扫之势咸猛无比,长剑被撞得荡开两尺,白玉仙的身子也跟着向旁一偏,双方擦肩而过。 白玉仙哪曾轻易放过这大好机会,左手疾翻,施展兰花拂穴手,快如掣电,疾点丁魁“天池”“期门”“章门”三处大穴。 丁魁措手不及,只觉全身一麻,倒地不起。 但就在同时,石晋的铁葫芦里正喷射出一股绿色毒液,两名已呈败象的镖师被毒液迎面喷中,顿时全身冒起一阵白烟,倒地连翻带滚,惨叫不绝。 另两名镖师距离较远,末遭波及,却已惊得魂不附体,呆若木鸡。 白玉仙见状大惊,急喝道:“快退!” 两个镖师这才如梦初醒,双双纵退一旁。 石晋的目标是白玉仙,转身一拍铁葫芦底部,又喷出一股绿色毒液,直向她疾射而来。 白玉仙心知毒液极为霸道,猛一提气,身形陡然拔起两丈,避过射来的毒液。 凌空左手一场,迅雷奔电的一掌向石晋当头劈下。 这一掌末见骇人威力,石晋被击中,顿觉全身一寒,如坠冰窖,不由地失声惊呼道:“玄冰掌!……” “掌”字甫出口,全身已冻僵,不能动弹,僵立在原地。 侯三的日月飞轮被白玉仙一剑击落,这时也赤手空拳与韩伯虎力拼,战得难分难解。 突闻石晋一声惊呼,不由地暗自一怔。 他这一分神,韩伯虎趁机欺身而上,雷霆万钧的一掌,将候三劈倒地上。 白玉仙的长剑正刺向石晋心窝,韩伯虎急阻道:“留他活口!” 剑已触及胸襟,白玉仙闻声停住,笑道:“我也末打算取他性命!” 石晋虽僵立不动,仍能说话,惊道:“玄冰掌乃是北海寒叟独门奇功,他生平只有一位传人,你莫非是……” 白玉仙冷冷一笑,道:“想不到你这醉鬼见识倒不浅,不错,我就是他唯一的传人白玉仙!” 石晋凄然惨笑道:“败在北海寒叟传人手下,在下死而无憾了!” 韩伯虎上前道:“哼!你想死,还没有那么容易!” 石晋怒吼一声,闭上双目,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秦忘我、王守义已将剩下几名“骷髅”全部解决,双双飞身赶至。 韩伯虎沉声道:“我知道你不怕死,但要死得痛快些,就得付出代价了!” 石晋心知绝无生望,索性把心一横,相应不理。 韩伯虎转向白玉仙道:“白女侠,请向他说明,中了玄冰掌,将是怎生个死法吧。” 白玉仙微微颔首,冷声道:“身中玄冰掌,全身血脉逐渐冻结,约需三至四个时辰,其间将备受冰寒之苦,最后血管僵硬破裂而亡。但烈日当空,奇热难当,则必将外受酷热,内受奇寒。这内外交逼之苦,任凭你是铁打的汉子,恐伯也无法抵受了!” 石晋果然大惊,双目急睁,怒道:“好吧!在下只求速死,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韩伯虎道:“代价不苛,只需回答几个问题。” 石晋突发一阵阴森慑人的冷笑,道:“你们想知道咱们为何会在此守株待免?” 韩伯虎脸色一沉道:“那就不必我发问,你自己回答吧!” 石晋又是一声嘿然冷笑,道:“他究竟是谁,咱们也不清楚,就像你们一样,称之为疯狂杀手吧。咱们是得到他的通知特地赶来的!” 韩伯虎追问道:“冲着我韩某人来的?” 石晋愤声道:“阁下如果不健忘,应该记得在邙山豫西五鬼一死一伤吧!” 韩伯虎怒斥道:“那是你们咎由自取,死有余辜!” 石晋道:“有仇不报非君子,咱们为自己弟兄寻仇,又有何不可?” 韩伯虎怒哼一声,正待发作,王守义上前劝阻道:“韩兄,待在下来问问他。” 微微一点头,韩伯虎趁机走开,去查看几个镖师的伤势。 王守义问道:“庄内大厅的毒气可是你们施放?” 石晋道:“毒气?我不知道。” 王守义又问道:“那些身穿骷髅服的是什么人?” 石晋回答道:“大概是骷髅教门徒吧!” 白玉仙诧然道:“大概?如此说来,你们不是一起来的-?” 石晋冷哼一声,不屑道:“哼!骷髅教算什么东西?也配跟豫西五鬼相提并论!” 好大的口气,已是待宰羔羊,还如此狂妄! 王守义暗自一怔,道:“在下已久末涉足江湖,白女侠可知这骷髅教?” 白玉仙笑道:“妾身久居王府,更是孤陋寡闻,不知江湖近况了。” 王守义又转向石晋道:“想必阁下一定清楚吧?” 石晋道:“他们创教不足一年,正在各地招兵买马,尚未成气侯。不过,风闻他们财力雄厚,凡是入教的江湖高手,均许以重酬,曾经以利相诱,为咱们断然拒绝。” 白玉仙忽问道:“骷髅教以何人为首?” 石晋摇头道:“这倒不详……” 白玉仙又追问道:“他们擅长施用毒物?” 石晋道:“骷髅教在暗中扩张势力,正值用人之际,大肆网罗江湖人物,成分极为复杂,自不乏擅于施毒之人!” 韩伯虎查看之下,四名镖师两死两伤,不禁大为震怒,霍地冲来,怒形于色道:“哼!好歹毒的手段!”盛怒之下,拾起掉落地上的铁葫芦,以口部对准石晋,猛一拍底部,绿色毒液疾射而出。王守义、白玉仙均欲阻不及,石晋被毒液射了一脸。 惨叫一声,石晋顿时毙命。尸体仍然僵立不倒! 出乎谭三姑意料之外,疯狂杀手并未趁虚而入。 照她的估计,暗中必有人监视虎风镖局的一举一动,只待韩伯虎等人一走,赶往罗家庄去,疯狂杀手即可能伺机潜入,劫持志在必得的常九。 结果疯狂杀手未来,以易容术混入的竟是郭兆南! 第十三回 浩劫再起 老婆子自以为料事如神,岂知判断完全错误,不但意外,同时也大失所望。 她仍然扮成常九,独自在内厅来回踱步,怀着最后一线希望,也许疯狂杀手会突然出现吧? 一阵轻微脚步声,使谭三姑蓦然一惊,猛一回身,发现是杨瑶,又不禁感到失望。 杨瑶恭然招呼一声,却欲言又止。 谭三姑察觉她神色有异,问道:“杨姑娘有事吗?” 杨瑶迟疑一下道:“谭老前辈,晚辈想请教你老人家对萧姑娘了解有多少?” 谭三姑暗自一惊,诧异道:“杨姑娘问这个干嘛?” 杨瑶道:“我,我只是想多了解她一些。” 谭三姑笑道:“当年朱郡主放弃皇封,离开王府,随萧寒月浪迹天涯时,就跟如今的萧姑娘年纪相仿,一去十八九年,毫无音讯。若非此番韩镖主亲赴金陵拜见七王爷,老身尚不知道他们已经有此一女。至于对萧姑娘有多深的了解,以老身数日来相处观察,此女……” 正在这时,突闻人声哗然,自大门外传来。 谭三始听觉灵敏,即道:“他们问来了!” 回来的果然是韩伯虎等人,由留守的众镖师及趟子手簇拥着进入大院,迅速关起大门,以免惊动街坊。 韩伯虎吩咐将马背上驮载的两个镖师尸体抬下,先送至后院马厩。扶下受伤的两个镖师,偕同王守义、秦忘我、白玉仙等人直入大厅。 谭三姑、杨瑶已自内厅走出,见状大吃一惊。 末等老婆子开口,韩伯虎已上前道:“谭老前辈,罗家庄果然是个陷阱!” 谭三姑惊道:“你们遇上疯狂杀手了?” 韩伯虎摇摇头,道:“他虽未留下,咱们却几乎全部送命!” 白玉仙趋前道:“韩镖主,你去料理善后,让妾身来告诉谭老前辈。” 韩伯虎把头一点,径自去为两名镖师查看伤势。 听完白玉仙述说前往罗家庄经过,谭三姑不禁惊怒交加道:“好毒辣!” 王守义急问道:“谭老前辈,镖局里有没有动静?” 谭三姑道:“老身这回倒是失算了,他居然并末趁虚而入,反而意想不到来了位不速之客。” 白玉仙、王守义齐齐问道:“谁?” 谭三姑道:“地鼠门南七省总瓢把子郭兆南!” 白玉仙眉头一皱,茫然道:“从未听过此人。” 王守义追问道:“他来作什么?” 谭三姑刚把郭兆南易容、混入经过说完,韩伯虎已走过来,神色凝重道:“姓郭的能轻易混入,那疯狂杀手更防不胜防了!” 秦忘我暗自一怔,但末动声色,亦未表示意见。 谭三姑郑重道:“他走之后,老身就为此深感不安。幸好混入的是郭兆南,若是那疯狂杀手,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亡羊补牢,咱们一定要想出个万全之计,绝不能让对方如法炮制!” 王守义道:“对!否则咱们谁都不敢确定身边的人是真是假了。” 白玉仙笑道:“妾身倒有个主意,咱们不妨设定个暗号,或者一句暗语,任何人相遇,或有所怀疑时,即以此表明身份,真假立判。” 韩伯虎道:“白女侠文武兼备,就请设定吧。” 白玉仙谦让道:“谭老前辈在此,妾身岂敢逾越,还是由谭老前辈设定吧!” 谭三姑微微点头道:“好吧,老身认为,暗号必须每日更改最好是日夜不同,以防万一走漏,今夜暂定‘投桃’对‘报李’,各位意下如何?” 韩伯虎道:“好!在下就去通知镖局所有的人。” 等他一走出大厅,杨瑶也道:“晚辈去通知萧姑娘、黄姑娘二人。”言毕,转身匆匆而去。 白玉仙沉思一下,忽道:“谭老前辈,以你老人家看,疯狂杀手既志在常九,为何出乎意料,竟然末趁虚而入?” 谭三姑道:“老身绝非危言耸听,咱们遇到的这个对手实非常人,甚至比当年的‘二先生’犹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王守义惊道:“如此说来,他比咱们要棋高一着?” 谭三姑颔首道:“岂止高出一着,说不定咱们下一步棋要走什么他早已了若指掌了!” 韩伯虎正好回厅,听谭三姑如此一说,眼光不由地瞥向保持沉默的秦忘我。 谭三姑之言,分明己指出对方可能有人卧底。 而所有人之中,各人的身份来历均一清二楚,只有这小伙子至今不明他的来龙去脉。 更何况,他也急于要找常九! 金鹏既已对秦忘我怀疑,认为他可能跟疯狂杀手沆瀣一气,混进来卧底,以便里应外合。 此刻听谭三姑之言,韩伯虎焉能不暗自吃惊? 不料白玉仙把话岔开,一脸茫然之情道:“妾身一直在想,当年常九尚未接掌地鼠门,金陵相遇,发现他虽非出身名门大派,却不失为肝胆相照、疾恶如仇的侠义中人,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如今,身为地鼠门掌门,岂能独善其身,忍心坐视弟子惨遭屠杀、无功于衷。他至今不露面,其原因究竟何在?” 这番话,正是所有人百思不解之谜。 经白玉仙一提出,韩伯虎再也按捺不住,突然走向秦忘我,正色道:“秦老弟,如今事态严重,情势紧急,为了便于研判,常九为何始终不出现。也为了表明老弟立场,就请当众说明你为何找常九吧!” 所有的眼光,全集中在秦忘我。 萧姣姣、黄小玉、杨瑶也进来了大厅。 秦忘我暗自一怔,力持镇定道:“韩老前辈是否怀疑晚辈?” 韩伯虎道:“老夫并无此心,但老弟要找常九是事实,总该向大家有个说明啊!” 萧姣姣上前道:“是啊!秦大哥若不说明,连我都怀疑你呢!” 秦忘我略一犹豫,终于强自一笑道:“好吧!既然大家已怀疑在下,若不说明,实难释疑。不瞒各位说,在下是要在疯狂杀手之前找到常九,杀他灭口!” 此言一出,全厅为之震惊。 秦忘我却从容不迫,接着又道:“在下跟常九从未谋面,更谈不上任何恩怨,此举旨在手援天下、消弭一场浩劫!” 说来义正词严,豪气干云! 全厅众人又是一怔,为之相顾愕然。 韩伯虎诧异道:“秦老弟可否明言?” 秦忘我振声道:“此事正与疯狂杀手有关,因在下获悉,此人急于找常九,乃是要查出当年在金陵一夕之间不知去向的那数百江湖高手、武林异人之下落!” 众人更为之骇然! 王守义失声叫道:“果然不出所料!” 秦忘我大义凛然道:“那批人的去向只有常九知晓,若被疯狂杀手找到常九,逼问出他们下落,后果岂堪设想?在下别无选择,唯有杀常九一途,以绝其念!” 如此忍辱负重的小伙子,谁还能对他怀疑? 谭三姑激赏道:“小伙子,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居然胸怀大志。 好!后生可畏!你这想法……” 老婆子一时兴奋,险些脱口而出,说出七王爷交代之秘密使命正是必要时杀常九,幸而韩伯虎急施眼色,始将她制止。 萧姣姣入厅时,见秦忘我几乎成了众矢之的,不由地暗自一惊。这时始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她故意道:“如果真能在疯狂杀手之前找到了常九,我认为非但不必杀他,反而可用他为饵,诱那疯狂杀手上钩。能除此大害,以绝后患,才可一劳永逸啊!” 众人面面相觑,每一张脸上,均露出同样神情,似乎在问:常九究竟在哪里? 常九在何处? 终于有了答案,他在一处深山洞府中! 常九的易容之术举世无双,但仍然被人识破。 认出他是常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客栈出现、被秦忘我一眼发现吓得掉头而逃的两个绝色少妇。 她们疲于奔命,遍寻各地,追寻的是秦忘我。 来至洛阳,风闻疯狂杀手出现,地鼠门弟子多人被杀,震惊江湖,志在逼出常九。她们已料到,究竟是怎回事了。 疯狂杀手逼出常九,只有一个目的:要追问出赵幽兰及那数百武林高手的下落! 既然发现易容的常九,她们当机立断,以事态严重,情势紧急,只好临时转移目标,决心放弃追寻秦忘我的使命。 常九自然记得,这两个绝色少妇正是当年‘二先生’的亲信、后经白玉仙等人晓以大义,使之弃暗投明,改邪归正的文雀与武凤! 经她们说明利害关系,常九终于被说服,毫不犹豫,毅然随文雀、武凤入川,深入大巴山,去见赵幽兰。 这位江湖神医赵百年之女,当年以一介柔弱女子,凭其超人智慧、胆识及精通医术药性,以舍己救世之心,不惜牺牲一生幸福与青春,消弭了一场空前浩劫,至今仍为人感怀难忘。 但她的去向,却为江湖上留下个神秘不解之谜。 一夕之间,她能将受药物所惑、迷失本性的数百武林高手且均属天下各门各派精英全部带离金陵近郊,走得无影无踪,从此不知去问,委实令人不可思议。 倘非如此,纵然罪魁祸首“二先生”已俯首认罪、判入天牢终生囚禁,试想,这数百形同杀手的武林人物一旦流窜江湖,后果岂堪设想。 除非以药物将他们一举毒毙,始能永绝后患! 在赵幽兰来说,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费吹灰之力。但她不愿下此毒手,思出了更妥善的办法。 那就是将这数百危险人物带至人烟绝迹的深山,使他们永远无法出山为害,直至逐渐自然老死。 旷谷在深山之中。方圆数里之内,不但为丛山峻岭环抱,地势险恶。赵幽兰更在唯一通路处,设下毒雾沼气为屏障,形成天然掩护,以防人兽侵入。 同样的,困在谷内的数百危险人物亦无法出谷,如果贸然通过毒雾沼气区,则必死无疑! 岁月如梭,一晃十八九年,从无人出过山谷-步。 数月前,秦忘我悄然出了山谷。 文雀、武凤随后奉命出谷,她们的任务是追回秦忘我。 毒雾沼气区长达半里,她们通过时,必须服下待制解毒药丸,始能安然出谷,如今带回常九,也同样需服解毒之药。 常九进入旷谷,但见人影幢幢,那数百天下武林各门各派高手正三五成群忙于农耕、畜牧,一个个忙得不亦乐乎。 而这些人之中,绝大多数为曾经叱咤风云、驰誉江湖的成名人物,其中更不乏横行一时、令人闻名丧胆的凶神恶煞! 文雀边走边解释道:“只有让他们成天忙个不停,耗尽体力,才会安分,而且衣食不虑匮乏,逐渐忘却武功啊!” 常九不禁感叹道:“唉!这些年来,可苦了赵姑娘和你们。” 来至一处洞府前,只见入口上方刻出“忘我居”三字,顾名思义,洞府之人是要别人将她遗忘,或是自达忘我之境。 武凤止步道:“常前辈请稍候,待妾身入内通报。” 常九微微颔首,待武凤进入洞府,即向文雀道:“文姑娘,你们在途中所说的小寒公子,真是赵姑娘与萧寒月……” 文雀点了点头,道:“这孩子不告而去,私自出谷,大概是一心想寻访他父亲。” 常九诧然道:“他知道父亲是谁?” 文雀道:“大概不知道……” 常九一怔,笑问道:“那他如何寻访?” 文雀判断道:“如果不出所料,他可能会先找常前辈!” 常九又一怔,茫然道:“找我?” 文雀点点头,轻喟一声道:“唉!说来也怪妾身和武姑娘,前些时,闲来无聊,偶尔谈起往事,提及赵姑娘与萧公子,不料被小寒公子无意听到。本来,赵姑娘告诉他,其父早巳故世,一听其父尚健在,即苦苦追问,咱们不敢告以真相,他却不死心,又去追问赵姑娘,结果害得咱们也受责……” 常九道:“赵姑娘定然不会说明真相的,但文姑娘怎能料知他可能去找在下?” 文雀苦笑道:“因为咱们曾提到常前辈啊!” 常九突有所悟道:“是了!跟白菊花在一起的少年一定就是他!” 文雀急问道:“常前辈见过小寒公子?” 常九道:“可能是他,只是他不叫赵小寒,而是叫秦忘我。” 文雀讷讷道:“秦忘我……”猛一抬头,指着洞口上方三字道:“常前辈,忘我二字,不正是他用的假名?” 常九笑道:“对对对,绝对是小寒公子,错不了!” 武凤正好走出,道:“常前辈,赵姑娘有请!” 常九微微一点头,随着文雀、武凤走进洞府。 洞府内陈设简单雅致,毫无骄奢之气。 只见赵幽兰布衣荆钗,不施铅华,依然掩不住天生丽质,虽已多年末见,风采依旧。 她巳走向洞口,笑容可掬道:“常前辈,别来无恙啊!” 常九忙双手一抱拳,道:“赵姑娘一别多年,风采依旧,真叫在下看了高兴!” 赵幽兰招呼常九坐下,遂道:“武凤已将详情告知,以常前辈看,那疯狂杀手会不会是当年的‘二先生’死灰复燃?” 常九断然道:“绝无可能!早在数年之前,他巳病殁天牢之中。” 赵幽兰面露诧色,道:“哦?除他之外,又会是何人呢?” 常九正色道:“当年赵姑娘一夕之间带走那数百人,江湖中极为轰动,几乎无人不知。但知道在下最后曾与赵姑娘见过面者,大概只有萧寒月等数人而已。” 赵幽兰道:“那疯狂杀手不惜滥杀无辜,逼常前辈出面,必是认为常前辈知晓妾身去向,志在那数百武林高手吧?” 常九颔首道:“除此之外,在下想不出其他原因。” 赵幽兰神情凝重道:“唉!当年一场浩劫,好不容易消弭于无形,事隔多年,想不到又将历史重演,常前辈,如今那疯狂杀手对常前辈志在必得……” 常九接口道:“两位姑娘在途中已就此事跟在下商谈过,如有必要,在下愿长留此谷!” 赵幽兰道:“这如何使得,常前辈如今身为地鼠门掌门之尊……” 常九哈哈一笑,道:“当年赵姑娘心存仁厚,不忍杀害那数百武林高手,甘愿牺牲一生幸福,终老此谷,在下有何不可!” 赵幽兰忧形于色道:“但常前辈情况不同,那疯狂杀手志在必得,如果逼不出常前辈,绝不会轻易罢手啊!” 常九毅然道:“既然如此,在下就跟那疯狂杀手面对面决一生死!” 赵幽兰道:“恕妾身直言,以常前辈的武功,只怕绝非此人对手。而且,他绝不会轻易置常前辈于死地。一旦落入他手中,必定以酷刑相逼,逼问妾身去向及那数百人下落,到那时候,恐怕……” 常九冷冷一哼,道:“赵姑娘担心在下受刑不住,说出此谷一切?” 赵幽兰郑重道:“妾身绝无此意,只是担心其人心狠手辣,使常前辈备受酷刑折磨,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常九沮然苦笑道:“为了地鼠门弟子免遭屠杀之劫,纵然是水深火热、凌迟极刑,在下也只好忍受了!” 赵幽兰沉吟一下,道:“杏花也已出谷多日,等她回来,或有最近消息,再作计议不迟。” 常九惊诧道:“万一那人认出杏花姑娘,她又不会武功,岂不……”赵幽兰笑道:“这十几年来,她不仅从妾身这里学了不少,文雀、武凤也教会了她一身轻功及小巧防身功夫,不致落在那人手里的。” 常九这才放心,微微点了下头,忽道:“赵姑娘,听文雀、武凤两位姑娘说,小寒公子不告而别,私自出谷,可能是去找在下?” 赵幽兰无限感慨道:“唉!小寒这孩子是妾身唯一的安慰和寄托,十几年来相依为命。不过妾身也知道,不能为了自私误他一生,早晚会让他出谷的,只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 武凤一旁自责道:“都怪咱们两个,说话不小心……” 赵幽兰道:“好在他以为只有常前辈一人知道他的父亲是谁。 希望常前辈答应妾身,以后如果见到寒儿,一到要永远守住这个秘密!” 常九诧然道:“赵姑娘,你不愿让他们父子相认?” 赵幽兰抑住激动的情绪,乖戾道:“常前辈可以告诉寒儿,他父亲早己死了!” 常九了解此女心情,叹道:“唉!金陵一别,晃眼十几年,在下也一直未见他们。” 赵幽兰情绪平静下来,遂道:“常前辈,故人重逢,咱们应该谈些愉快的事。请常前辈暂且委屈,在此作客数日,也好从长计议,研究个对策,一切等杏花回来,再作决定吧!” 常九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下来。 也正因他留在大巴山中,尽管江湖中己闹得天翻地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他却始终未曾出现。 第十四回 瑶女被辱 一连数日,疯狂杀手未再出现,亦毫无动静,倒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虎风镖局内,戒备森严,丝毫不敢松懈。 郭兆南突然登门求见,韩伯虎、王守义亲自出迎。 率客人厅,宾主坐定,郭兆南即神情凝重道:“在下今日接获疯狂杀手通知。限三日之内,常掌门若不出面,将杀尽地鼠门弟子……” 韩伯虎眉头一皱,道:“如此看来,对方似已知道,贵掌门并未在此罗?” 郭兆南道:“很难说……在下今日冒昧造访,正因为此感到困惑,无法确定,对方是否已知常掌门并未在此,不能决定对策。” 韩伯虎沉吟一下,道:“不瞒郭兄,谭老前辈乔扮贵掌门,旨在诱使对方找上门来,但迄今多日,毫无动静,咱们也为此深感困扰。 想必有两种可能,-是担心此地防范森严,不敢轻举妄动,一是巳知常掌门是假的,不必枉费心机,究竟是何者,实难遽下定论。” 郭兆南道:“以在下判断,后者可能性较大,否则对方不会直接通知地鼠门。” 王守义不以为然道:“那倒未必,他若通知咱们,明知咱们不会受威胁,又何必多此一举。通知地鼠门则不同,也许他认为,郭兄为了地鼠门弟子生命设想,必然会来见贵掌门,甚至说服他出面。” 郭兆南颔首道:“王大人高见!实不相瞒,日前承谭老前辈明示,在下回去,对门下弟子至今保密,未曾泄漏常掌门系谭老前辈乔扮。 “因而,诚如王大人所料。接获对方通知后,众弟子一致决议,要在下来此见常掌门……” 韩伯虎问道:“他们希望常掌门出面?” 郭兆南点点头,沮然苦笑道:“他们希望常掌门,以全体地鼠门弟子生命为重,但却不知,常掌门至今下落不明啊!” 王守义正色道:“郭兄,常掌门乃性情中人,当年与咱们相交,曾出生入死,从未见他皱过眉头。如今事关地鼠门存亡,却始终不挺身而出,实有悖常情,究竟是何原因?” 郭兆南一脸茫然,一时无从回答。 杨瑶突自内走出,乍见郭兆南,暗自一怔,立即退了回去。 她以为郭兆南是为那日断掌主事,登门兴师问罪,不禁暗惊,急往西厢客房去通知萧姣姣。 刚近房门外,就听房内传出轻微嘻笑声。 杨瑶暗自一怔,忖道:谁在萧姑娘房里? 由于金鹏曾经潜入客房?私下跟萧姣姣相见,事先却未让她知晓,既然来了,为何不先见她,反而急于见萧姣姣? 尤其据萧姣姣说,金鹏企图非礼,始突动杀机。 事后杨瑶虽未追究,却不免耿耿于怀。 莫非又是金鹏? 杨瑶见房门虚掩,迟疑一下,突然推门闯入。 乍见床上一对男女,正紧紧拥吻,顿使杨瑶面红耳赤,为之怔住。 床上一对男女,闻声急忙放开,一惊而起,却是秦忘我与萧姣姣。 杨瑶窘迫万状,急道:“抱歉!我不知道……” 话犹未了,已转身夺门而出。 秦忘我、萧姣姣不禁相顾愕然。 杨瑶逃回自己房里,犹自心跳不已。 其实两情相悦,男欢女爱,这本算不得什么,她又何必大惊小怪。 念及于此,杨瑶不禁哑然失笑,暗忖道:他们彼此相爱,与我何干?只要男方不是金鹏! 突见秦忘我推门而入,顿使她意外地一怔。 杨瑶窘然急道:“秦大哥,方才我是无意的……” 秦忘我莞尔一笑,道:“不怪杨姑娘,怪我们忘了将门关好。” 杨瑶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秦忘我走近她,轻声道:“杨姑娘,方才所见,请代为守密,千万别让别人知晓。” 杨瑶微微点头,心想:我尚不致如此幼稚无知…… 突觉“璇机穴”一麻,顿时失去知觉。 秦忘我出其不意,出手如电,点昏了杨瑶,急忙将她扶住,双手托抱起来,走至床前放下。 他嘿然一声狞笑,回身去关上房门,推上门闩。 失去知觉的杨瑶,如同待宰羔羊,任凭他为所欲为…… 口口口口口口 天色已昏暗,将近掌灯时分。 杨瑶悠悠醒过来,浑浑噩噩,一时记不起是怎么回事。 撑身坐起,发现衣衫不整,同时觉出身体某部分,隐隐作痛,使她蓦地一惊。急忙查看,发现裙上沾有些微血渍。 她突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秦忘我出其不意,点了她的昏穴,趁她失去知觉,毫无抗拒之力,竟然夺去了她的贞操!如果她未与金鹏文定,既失身于秦忘我,只要彼此情投意合,倒也无所谓。但是,她已经跟金鹏有了始约。 杨瑶不禁悲愤欲绝,痛不欲生,伏在床上痛泣起来。 房门突开,进来的是黄小玉。 她见状一怔,忙趋前惊问道:“杨姑娘,你怎么了?” 杨瑶忙止泣坐起,掩饰道:“没事,我只是想起家父惨遭毒手……” 黄小玉天真无邪,信以为真,劝慰道:“不要伤心,咱们早晚一定会擒住那疯狂杀手的!” 杨瑶心里一酸,又泪如雨下。 黄小玉道:“杨姑娘,不要再哭了,潭婆婆要我来通知大家,今夜的暗号,是‘抛砖’对‘引玉’,走,快开晚饭了……” 杨瑶摇摇头,道:“我有点不舒服吃不下,黄姑娘.谢谢你来通知我,你自己去吃吧。” 黄小玉热心道:“那我替你送到房里来。” 杨瑶婉拒道:“不!我真的不想吃,谢谢你。” 黄小玉道:“那你躺着多休息,我回头再来看你。” 杨瑶勉强点了下头,目送黄小玉出房,带上房门,不禁又伤心欲绝地痛泣起来。 黄小玉来至内厅,谭三姑等人已纷纷入座。 韩伯虎正宣布道:“郭兆南已同意,发动地鼠门弟子,全力追查骷髅教行踪,一有消息,立即通知咱们。” 谭三姑微微颔首道:“这一步棋很对,骷髅教既为疯狂杀手卖命,必然知道他是谁!” 白玉仙不以为然道:“谭老前辈,不是妾身泼冷水,这一步棋,只怕不太乐观。当年的‘二先生’,网罗天下各门各派高手,为他卖命的人何止数百,包括妾身在内,始终均未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若非最后使他现出原形,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王守义道:“白女侠之意,认为骷髅教也不知他的来龙去脉?” 白玉仙点头道:“以妾身判断,此人作风,极似当年的‘二先生’,绝不可能让骷髅教知道他的身份!” 众人闻言,不免大失所望。 菜正端上桌。 谭三姑一转睑,发现黄小玉已坐在身旁,即问道:“杨姑娘呢?” 黄小玉道:“她不舒服,不想吃。” 谭三姑“噢”了一声,并未介意。 秦忘我却暗自一怔,强自镇定,装作若无其事。 由天白玉仙提出,即使地鼠门弟子,全力追查到骷髅教行踪,也不-定能查明疯狂杀手身份,使众人不禁感到失望和气馁。 这一顿饭,吃的相当沉闷,尽管满桌佳肴,却食而不知其味。 匆匆结束,各自回房休息。 秦忘我推门入房,不禁意外地一怔,只见杨瑶端坐房内,脸上毫无表情。 他不由地诧然道:“杨姑娘!你?……” 杨瑶面罩寒霜,冷声道“你究竟存的什么心?” 秦忘我故作茫然道:“杨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瑶霍地站起,道:“哼!你明知我跟金家已有婚约,为何要毁我清白?” 秦忘我惊诧道:“在下毁了杨姑娘清白?这,这话从何说起……” 杨瑶怒声道:“你居然不承认?” 秦忘我装作无辜道:“杨姑娘,在下真糊涂了,不知你在说什么……” 杨瑶贞操既失,想不到秦忘我竟矢口否认,其悲愤之情,可想而知。 她不禁怒斥道:“你这禽兽!”剑已出鞘。 盛怒难遏,抡剑就向秦忘我刺去。 这一剑迅疾无比,秦忘我却一闪身,避了开去,同时出手如电,执住杨瑶手腕。 杨瑶情急拼命,骈指如戟,直朝他两目之间戳去,但秦忘我出手更快,挥手将她格开。 双方正奋力夺剑,白玉仙母女突然出现房门口,见状为之一惊。 白玉仙疾喝道:“住手!” 秦忘我立即撒手,杨瑶却悲愤难遏,反手一剑刺去。 白玉仙射身入房,阻挡在二人之间,迫使杨瑶急将剑势一收,惟恐误伤了她。 杨瑶眼看无法再出手,恨的一咬牙,夺门而出。 白玉仙急问道:“怎么回事?” 秦忘我故作茫然道:“在下也不知道……” 白玉仙一施眼色,黄小玉会意,急忙去追杨瑶。 杨瑶奔回房里,痛声泣道:“爹,恕女儿不孝,不能为您老人家报仇了……” 父仇未报,复遭失身之辱,使她痛不欲生,心一横,横剑就向脖子抹去。 千钧一发,黄小玉及时闯进房,上前-把将她手腕紧紧执住。 杨瑶痛泣道:“黄姑娘,不要管我……” 黄小玉奋力一夺,惊诧道:“杨姑娘,你究竟为何轻生?” 杨瑶哪有脸说出实情,扑向黄小玉身上,伤心欲绝地失声痛泣起来。 这一闹,早巳惊动整个后院,谭三姑等人纷纷赶至。 白玉仙赶来,向谭三姑轻声耳语几句,老婆子不听犹可,一听之下,顿时怒从心起。 “该死的畜牲!”谭三姑怒骂一声,直向东厢客房冲去。 冲进房内,只见秦忘我若无其事,好整以暇地坐在床边,如同置身事外。 老婆子怒不可遏,冲上前,不由分说,就是狠狠两耳光,掴得秦忘我倒在床上。 秦忘我撑身而起,惊诧道:“谭老前辈,为何……” 谭三姑怒斥道:“你这色胆包天的畜牲,竟敢欺侮杨姑娘,老身今日绝饶不了你!” 举手欲下,秦忘我急叫道:“谭老前辈,岂可听信片面之词……” 谭三姑沉声道:“好!老身倒要听听,你还有什么说词。不过你要小心了,若有半句让我老婆子听不入耳的,管教你立毙掌下!” 秦忘我振振有词道:“谭老前辈,在下方才回房,杨姑娘已守在房中,强指在下毁其清白,使在下如坠五里云雾中,哪知杨姑娘不由分说,就出剑欲杀在下……” 谭三姑怒道:“你居然不认帐!” 秦忘我沮然道:”在下毫不知情,岂能背此黑锅……” 谭三姑猛然一惊,若有所悟道:“莫非又是……” 她突然想到,郭兆南易容混入之事。 但就在这时,突见萧姣姣来至房门口,愤声道:“谭婆婆,不要相信他的鬼话!” 谭三姑闻言一怔,回身道:“萧姑娘,你……” 萧蛟姣怒指秦忘我道:“他自杨姑娘房内溜出,为晚辈亲眼撞见!” 秦忘我斥道:“萧姑娘,你怎可血口喷人!” 萧姣姣状至不屑道:“哼!我一直以为你是正人君子,想不到竟如此卑鄙下流,才不得不挺身作证!” 秦忘我狡辩道:“你能确定,见到的是在下?” 萧姣姣冷冷一哼,断然道:“溜出杨姑娘的房,就直接回这里,不是你是谁?” 秦忘我一怔,顿时哑口无言。 谭三姑勃然大怒道:“好小子,既有萧姑娘作证,你还赖得掉?”手一伸,向秦忘我当胸抓去。 秦忘我情急之下,左手急挥,将谭三姑的手荡开。右手出其不意攻去,一掌把老婆子推的踉跄跌开。 谭三姑哪会想到,小伙子会突向她出手,致被攻了个措手不及,不禁惊怒交加,疾喝道:“好小子!你……” 秦忘我欲夺门而出,却被萧姣姣阻挡。 娇叱声中,掌出如电,巳向秦忘我迎面攻至。 小伙子是情急拼命,形同疯狂,对这平日情投意合的萧姑娘,出手居然毫不留情。 凌厉无比的一掌,不但将萧姣姣双掌突破,且被逼退开去。 但他顾彼失此,谭三姑已自身后扑来,五指坚如钢爪,迅疾向肩头抓下。 秦忘我肩头一塌,人已电射而出。 房外长廓外,王守义、韩伯虎双双赶到,挡住去路。 秦忘我已豁出去了,双掌齐发,分向二人攻去。 王守义、韩伯虎原是半信半疑,赶来问个究竟,不料秦忘我自房内冲出,竟先发制人,出手就攻。 这还用问什么?一切已了然若揭! 二人勃然大怒,双双出手反击。 秦忘我急于脱身,无心恋战,跟二人各拼一掌,觉出对方功力深厚,不在自己之下,立即射身院内。 哪知谭三姑身法逃如流矢,疾射而至,伸手一把抓住他后领,猛往回一带,秦忘我顿时身不由己,踉跄连退几大步。 老婆子把心一横,提足真力,一掌向他背心拍去, 秦忘我猛一旋身,全力击出一掌。 双方这一掌硬拼,强弱立判,谭三姑被震的一退,秦忘我却连退几步。 王守义掠至,出手如电,雷霆万钧地迎面一掌,劈空掌力骤发九成。 秦忘我不及提聚真力,哪敢硬接,顺势暴退两丈。 白玉仙赶来,一掌击中小伙子背心。 “呃……”地一声沉哼,秦忘我嘴一张,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却踉跄向前冲跌几步。 韩伯虎上前补上一掌,劈在秦忘我左肩,顿使他整个身子一斜,几乎踣跌地上。 万恶淫为首,秦忘我的行为,已犯江湖大忌,尤其被他夺去清白的杨瑶,已是名花有主,更犯了众怒。 王守义见他正向自己跌冲过来,猛一提气,正待双掌齐发,突闻谭三姑喝道:“留活口!” 他一怔,举掌未发,秦忘我竟趁机掠身而起,直向围墙边射去。 谭三姑急起直追,相距不足一丈,突见秦忘我手一扬,数道寒芒疾射而出。 小伙子居然发出了暗器! 老婆子双袖疾拂,狂飙怒卷,将迎面射来的暗器,悉数震落开去,但她追势一阻,秦忘我已飞身越墙逃去。 王守义、韩伯虎双双飞越墙头,追出后院外。 夜色朦胧,就这眨眼之间,秦忘我已不知去向。 谭三姑、白玉仙也越墙飞出。 见王守义、韩伯虎正茫然四顾,秦忘我已不见影踪,老婆子不禁怒道:“这畜牲一定要抓回来!” 韩伯虎怒不可遏道:“谭老前辈放心,活的抓不到,死的也要抬他回来!” 白玉仙道:“他已受了重伤,逃不远的!” 王守义却关心他外甥女,急向白玉仙问道:“瑶儿怎么样了?” 白玉仙神情黯然道:“玉儿和萧姑娘在照颐她……” 王守义即道:“咱们先去看看她,再去追寻那小子!” 等他们四人,越墙掠回后院。藏身在附近暗处的秦忘我,立即现身走出,不禁暗呼侥幸。如果他们不是急于去看杨瑶,只要分头展开搜索,他必然无处遁形。 小伙子哪敢怠慢,负伤疾掠而去。 顾不得身受内伤,一路狂奔如飞,直奔城西一座大宅院,飞身越墙入内。 双足才一落地,只见全宅一片漆黑的大厅内,走出一人,在厅前台阶上站定。 秦忘我急忙趋前,执礼甚恭道:“启禀使者,第二号计划顺利完成!” 厅前那人欣然而笑道:“好!好!你可以功成身退,恢复本来面目了!” 小伙子恭应一声,揭下脸上人皮面具,竟然是个面带刀疤的中年人! 口口口口口口 秦忘我清醒过来时,发现躺在一座破庙里,身边守着一个陌生中年,左脸上一道明显刀疤! 他立即撑身坐起,惊诧道:“阁下是……” 刀疤中年道:“在下施六如,昨夜路经山下,发现阁下昏倒地上,带至此破庙中,但阁下似被人以独门手法,制住昏穴,且身受内伤。在下无法解开穴道,只好在此守候,等阁下自行苏醒。” 秦忘我一时也记忆不清了,只依稀记得,曾经夜闯罗家庄,被那绿衣小婢发现,带往见罗庄主,受邀入席,仿佛置身一阵奇妙乐声中…… 以后的事及如何会昏倒山下,他却毫无印象。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施六如见他苦思不语,不禁问道:“阁下伤势如何?” 秦忘我这才如梦初醒,急忙跳起身,活动一下四肢,发觉除了全身虚弱无力,并无大碍,当即抱拳道:“承蒙施兄昨夜相救,不知该如何报答……” 施六如哈哈一笑,接口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秦忘我忽问道:“施兄,咱们现在何处?” 施六如道:“此地属熊耳山麓,位于宜阳西南方,相去不过二三十里。” 秦忘我“噢”了一声,又问道:“距洛阳有多远?” 施六如略一思索,道:“至多六七十里路程吧!” 秦忘我即道:“施兄,在下有事要去洛阳,不知兄台今将何往?” 施六如振奋道:“好极了,在下也正要去洛阳,可与阁下同行。尚未请教……” 秦忘我报出姓名,二人当即离开破庙,直奔洛阳。 途中,施六如并不多话,保持沉默,急急赶路。 秦忘我却一路苦思,极力思索,希望记起失去知觉后,所发生的一切。 但他只记起,独闯罗家庄,是为了去救被劫持的萧姣姣,其他的一切毫无印象。 怎会被人制住昏穴,弃置在山下,被路过的施六如发现?任凭他如何苦思,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时值深夜,二人各展轻功,六七十里路程,不消一个时辰,已然来至洛阳。 进了城,天犹未明,二人互道珍重而别。 秦忘我直奔城北,来至虎风镖局大门前,正待举手敲门,突见黑暗处闪出了几名镖师,一拥而上。 几名镖师不由分说,出手就攻。 秦忘我莫名其妙,急道:“各位,是我啊!” 一名镖师怒道:“好小子,找得咱们好苦,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几名镖师身手均不弱,合力围攻,顿使秦忘我怒从心起。只听他怒哼一声,双掌齐发,卷起两股强劲掌风,震的镖师们纷纷跌开。 正值此际,大门突开,冲出怒容满面的两人,正是韩伯虎与王守义。 秦忘我忙抱拳施礼,道:“韩老镖主,王大人……” 韩伯虎怒形于色道:“好小子,你居然还敢跑来逞凶,胆子真不小……” 秦忘我惊诧道:“韩老镖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守义更怒不可遏,振声道:“韩兄,这小子竟然装糊涂,不必跟他浪费口舌,拿下他再说!” 声甫落,人已向秦忘我疾扑而去。 韩伯虎也同时发动,揉身而上,双双出手就攻。 秦忘我对这两位长者,一向极为敬重,不敢贸然出手。仗着身手矫捷,连连闪避,一面大声道:“二位前辈请先住手……” 二人哪容他分说,一左一右,连连抢攻。 尤其是王守义,为外甥女杨瑶清白被夺,如割肤之痛,恨不得将这小子立毙掌下。 秦忘我虽觉事有蹊跷,但不明究竟,眼见二人攻势凌厉,形同拼命,出乎毫不留情,心知此时无法理喻,唯有先求脱身再说。 心意既定,立即出手还击。 小伙子一出手,果然不同凡响。只见他双掌交错而发,两股掌风势如奔雷,使王守义、韩伯虎不敢轻沾其锋,分向两旁避开。 逼开二人,秦忘我猛-回身,疾掠而去。 韩伯虎振声喝道:“追!”身形已疾射,急起直追。 王守义带着几名镖师,也紧迫不舍- 路追出北城,突然失去了秦忘我影踪。 王守义猛然收住奔势,急道:“韩兄,咱们快回去,不要又是调虎离山诡计!” 韩伯虎突有所悟,惊道:“对!否则那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也绝不敢自己送上门来!” 念及于此,二人立即带着几名镖师,急急赶回镖局。 俟他们一去远,城楼一角暗处,闪出了秦忘我,自城墙头纵身落下。 他目送韩伯虎等人去远,逐渐消失,不禁深深一叹,思忖道:我究竟敞错了什么,使他们突然反目成仇,把我当作敌人? 这是他无法理解的,但必须找出答案。 苦思之下,他突然想到了萧姣姣。 莫非是为了他自告奋勇,却未能将萧姣姣救回? 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其他原因。 嗯!说不定她还被劫持在罗家庄!秦忘我当机立断,出了北城,直奔罗家庄而去。 一路施展绝顶轻功,疾奔如飞,不消半个时辰,罗家庄已遥遥在望。 天色已微曦,放眼看去,偌大的一座庄院,已然成了一片焦土! 口口口口口口 秋风掠过丛林,响起一阵沙沙声响,枯黄的落叶,随着劲风飘摇飞舞。 满山的衰草起伏摇颤,山陬草丛一声声,秋虫悲鸣,四下呈现一片落寞孤寂景象。 眼前的凄凉秋色,正是秦忘我的写照。 他独自站在山坡上,居高临下,俯视已成一片废墟的罗家庄。 默默苦思,仍然只能记起,他悄然往见谭三姑,自告奋勇,带着红毛宝刀,自地鼠门获知,萧姣姣可能被藏匿在罗家庄,由地鼠门弟子带路前往。 庄前被数头恶犬攻击,惊动绿衣小婢赶来,带他去见恼满肠肥的罗庄主,以礼相待,邀之入席,继而是动人心弦的乐声响起。 记忆到此中断,以后发生的事,他却毫无印象。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在这时,突然遥见一条人影,直奔罗家庄而去。 秦忘我心念一动,立即奔下山坡,几乎与那人同时到达庄前。 想不到来的这个人,竟是施六如! 双方乍见之下,均意外地一怔,露出诧异之色。 施六如诧然道:“秦兄怎会在此?” 秦忘我道:“在下来找人……” 施六如问道:“找罗庄主?” 秦忘我微微点头,反问道:“施兄认识他?” 施六如道:“罗庄主任职山海关总兵时,跟在下时有交往,近闻他病重,特地赶来,不意罗家庄竟遭回禄……” 秦忘我惊诧道:“施兄,你说罗庄主病重?” 施六如正色道:“是啊!半月之前,在下就得到消息,因事耽搁,近日始兼程赶来探视。” 桑忘我眉头一皱,道:“这就不对了,近日在下才见过罗庄主,红光满面,毫无病态,且能饮酒作乐……” 施六如连连摇头:“不对,不对,罗庄主练的是童子功,从来不近酒色,怎么可能饮酒作乐,秦兄见到的,定然不是他!” 秦忘我暗自一怔,心忖道:莫非是罗庄主受制,或已遇害,是那疯狂杀手,以易容之术冒充罗庄主? 但继而-想,又不太可能,因易容术再高明,纵能巧夺天工,也无法改变体型,他所见到的罗庄主,是个满脑肠肥的大腹贾,绝非那疯狂杀手! 施六如见他沉思不语,忽问道:“秦兄跟罗庄主是旧友抑或新交?” 秦忘我不禁犹豫起来,这问题使他不知如何回答。 没有朋友,是世上最寂寞、最悲哀的人。 如今的秦忘我,就没有一个朋友! 尤其他满腹心事,却找不到一个人可以倾吐,憋在心里,如同鱼骨哽喉,使他无法发泄。 眼前的施六如,能算朋友吗? 至少他不是敌人,何况昨夜曾救过自己! 秦忘我不再犹豫,坦然说出了前往罗家庄的原因。 施六如听毕,沉思一下,始道:“秦兄,你所见到的,绝非是罗庄主!” 秦忘我微微点头道:“这个在下也想到了,但只是不明白,怎会以后的事,全然记不起来?” 施六如道:“在下也无法解释,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罗庄主必已凶多吉少!” 秦忘我纳罕道:“既然如此,那疯狂杀手又为何放过在下?” 施六如微一沉吟,道:“在下途中也有风闻,那疯狂杀手为逼常九出面,已屠杀地鼠门弟子多人,是否已寻获常九,或知其下落,无需再杀秦兄……” 秦忘我愤声道:“此人心狠手辣,嗜杀成性,岂会肘在下手下留情!” 施六如暗自一怔,不动声色。 秦忘我忽道:“在下要去见地鼠门的人,施兄……” 施六如道:“好!咱们一起去,在下也要请他们相助,查明罗庄主的生死。” 二人当即离开-片焦土的罗家庄,径返洛阳城。 来至城东马车铺前,只见门前冷冷清清,未见车马,亦不见一个人影。 走近门口,向里看去,铺内只有两名年轻女子。 她们虽略具姿色,但放浪形骸的谈笑,满口粗话,让人一看就知道缺乏教养。 突见二人走进来,她们始停止谈笑。 一名女子道:“租车吗?太早啦!赶车的还没来。” 另一女子认出了秦忘我,站起身道:“咦?你不是上次来见郭爷的那个人吗?” 秦忘我急问道:“上次?姑娘记得是多久了吗?” 那女子思索一下,道:“大概是四五天前吧!” 四五天前?秦忘我不由地暗自一怔,心忖道:我四五天前就去了罗家庄,昨夜才在山下被施六如发现,难道已昏迷了好几天? 那女子大概也知道,秦忘我去罗家庄的事,急切问道:“那天夜里,你见到罗庄主了?” 秦忘我道:“在下正为此事,想来请教郭前辈,不知他可在?” 那女子摇头道:“郭爷一早出去,尚未回来过。” 秦忘我大失所望,心知从这两个女子口中,问不出个所以然,遂道:“那咱们稍晚再来……” 另-女子却道:“公子在何处落脚,等郭爷回来,也好派人通知。” 秦忘我想了想,道:“咱们在洛阳客栈。” 等二人一离去,那女子急道:“大姐,韩镖主请郭爷追查的,不就是刚才这小子吗?” 另一女子道:“是啊!你宁了算去通知韩镖主?” 那女子点头笑道:“韩镖主有重赏,这是咱们的财运啊!” 另-女子眉头一皱,道:“二妹,咱们还是等郭爷回来……” 那女子道:“郭爷尚不知何时回来,万一这小子溜了,或是被别人发现,捷足先登,赶去向韩镖主通风报信,咱们不是干瞪眼?” 另一女子霍然心动道:“那你快去虎风镖局,我在此留守。” 那女子把头一点,立即赶往虎风镖局,去通风报信。 今晨天犹未明时,韩伯虎、王守义等人,追至北城,失去秦忘我影踪,猛然想到,可能又是调虎离山之计。 否则,秦忘我昨夜犯了众怒,情急拼命而逃,今晨怎会自己送上门来? 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故意引开他们,好让他的一伙人趁虚而入。 哪知赶回镖局,竟然毫无动静,又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韩伯虎当即派镖师陈凡,持名帖拜见郭兆南,不惜许以重酬,要求地鼠门弟子协助,分头追查秦忘我下落。 此刻突闻镖师通报,地鼠门弟子求见,韩伯虎心知必有消息,立即传入大厅。 那女子恭然施礼道:“晚辈花小芳,拜见韩老镖主!” 韩伯虎招呼她坐下,问道:“花姑娘可是有什么消息?” 花小芳道:“姓秦的,方才到过咱们那里……” 韩伯虎精神一振,急问道:“他还在?” 花小芳摇摇头,道:“不,郭爷不在,他就走了。” 韩伯虎失望道:“噢,花姑娘可知他去向?” 花小芳点了点头道:“他临去留下话,如果郭爷回来,就去洛阳客栈通知他。所以晚辈特地赶来,禀知韩老镖主。” 韩伯虎喜出望外,吩咐张总管,取下百两纹银赏给花小芳。 等她道谢而去,韩伯壳即命人请来王守义,决心赶往洛阳客栈,以免被秦忘我兔脱。 白玉仙闻悉,匆匆赶来,问道:“秦忘我的行踪有消息了?” 韩伯虎道:“方才地鼠门弟子来报信,他在洛阳客栈。” 白玉仙又问道:“你们准备赶去抓他?” 韩伯虎颔首道:“这次绝不容他逃走了!” 白玉仙道:“如果他不束手就缚,你们打算怎样?” 王守义怒形于色道:“那他就死定了!” 白玉仙不以为然道:“王大人,妾身昨夜跟潭老前辈谈过,事已至此,杀他于事无补,不如动之以情,晓之以义,让他拿出诚意,又才杨姑娘有个交待……” 王守义惊诧道:“白女侠之意,莫非逼他娶瑶儿?” 白玉仙微微点头,笑道:“如果杨姑娘同意,未尝不可……” 王守义断然道:“绝对不行!瑶儿已与金鹏文定,片面毁除婚约,如何向金家交代?” 白玉仙道:“杨姑娘巳失身于秦忘我,纵不毁除婚约,她还能嫁到金家吗?” 王守义为之一怔,呐呐道:“这,这……” 白玉仙接口道:“谭老前辈之意,跟妾身不谋而合。也就是说,与其杀秦忘我泄恨,杨姑娘失身之痛,依然充法补偿,不如成全他们!” 王守义沉吟一下,道:“瑶儿会同意吗?” 白玉仙道:“玉儿和萧姑娘,日夜陪着她,极力劝慰,杨姑娘的情绪已较为平静,如果咱们能先获得秦忘我承诺,才能设法说服她啊!” 王守义面有难色道:“唉!怎么会想到,居然发生这种事,这叫在下如何面对金家……” 韩伯虎自告奋勇道:“必要时,在下也只好出面,亲自走一趟金陵,去见金老镖主了。” 王守义深深-叹,道:“事已至此,有什么好说的,但那姓秦的混小子……” 白玉仙道:“妾身赶来,就是怕你们挟怒而去,把事情弄僵,所以妾身认为,不必劳师动众,把他吓跑,不如由我单独去见他。” 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王守义、韩伯虎只得同意。 事不宜迟,白玉仙立即赶往洛阳客栈。 第十五回 弱女含恨 秦忘我,偕同施六如,回到了洛阳客栈。 伙计曾获秦忘我厚赏,一见这位财神爷回来,忙不迭笑脸相迎,巴结道:“哎呀呀呀,我的公子爷呀!这些日子您上哪儿去了,可把小的给急坏啦……” 秦忘我莞尔一笑道:“没事,各处走走。” 伙计忙道:“公子爷的房间还留着,您先上楼歇着,小的马上替您泡壶好茶。” 秦忘我微微点头,转身道:“施兄,可要先吃点什么?” 施六如道:“不用了,给我另开个房间,在下需要先睡上一会。” 伙计道:“有有有,二位请随小的来……” 二人随伙计登楼,秦忘我回原住的客房,施六如要了紧邻隔壁的一间。 秦忘我昨日深夜,在破庙中醒来,一口气奔了六七十里路程,回至镖局大门前,又跟韩伯虎、王守义等人动手,打了一场莫名其妙的糊涂仗。 突围逃出,再往返罗家庄一趟,到此刻尚滴水未沾,不但感觉疲惫,且又饥又渴。 趁伙计送茶进房,他要了碗面,外带一盘大肉包。 回想韩伯虎、王守义等人反目成仇,不山分说,见面出手就攻的情形,他心知其中必有缘故,但却百思不解,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此刻最担心的,就是萧姣姣的下落不明! 地鼠门耳目众多,或能查出眉目,偏偏郭兆南等人不在,使他忧心如焚。 一碗牛肉面、一盘大肉包,送到了房间里来。 秦忘我边吃边想,听那马车铺的女子说,他去罗家庄,是四五天前的事,难道这几天之内,一直昏迷不醒…… 念犹未了,突闻楼下人声哗然。 秦忘我暗自一怔,急忙放下碗筷,出房探视。 只见伙计欲阻不及,被推开一旁,花小芳满睑悲愤,怒气冲天,带着七八名车夫打扮的汉子,正向楼上冲来。 花小芳一眼发现秦忘我,向他一指,怒声喝道:“就是他!” 原来她赶往虎风镖局,向韩伯虎通风报信,领了重赏,兴冲冲回到马车铺,一进门,只见七八个地鼠门弟子,正惊乱作一团。 她情知有异,排众而入,挤进去一看,惊得她魂飞天外。发现花小芬全身赤裸,横尸耳房门口,竟然遭人先奸后杀! 这一惊非同小可,花小芳扑向前去,抚尸痛泣。 一名弟子在旁问道:“谁来过?” 花小芳被一语提醒,突然想到了秦忘我和施六如! 她去虎风镖局,来回不过一炷香时刻,除了是他们二人去而复返,还会是谁下此毒手? 悲愤交迸之下,她带着七八个地鼠门弟子,直奔洛阳客栈而来。 伙计一见们们来势汹汹,指名要找秦忘我,惊的全力阻挡,却被花小芳一掌推开。 秦忘我尚不知是怎么回事,花小芳已冲上楼。 地鼠门弟子,个个均会武功,尤其她是挟怒而来,这一掌攻去,威力倒也不可小视。 秦忘我双眉一蹙,暗自忖道:我交了什么霉运,接连遇上这些莫名其妙的人! 眼见花小芳一掌攻来,他无意出手,一闪身,避了开去,口中急道:“姑娘要找麻烦,总该师出有名吧!” 花小芳恨声痛斥道:“还我姐姐的命来!”一转身,双臂齐张,向他疾扑而去。 那七八个汉子,也已冲上楼,向秦忘我一拥而上。 秦忘我只要一出手,这些人必然受伤,他实不愿伤他们,又跟地鼠门结上梁子。只得纵身而起,越过走廊栏杆,落身至楼下。 他心知无法跟这些人理喻,正待夺门而出,先避开他们再说,不料眼前白影一晃,一个白衣少妇,已然当门而立,挡住了去路。 定神一看,白少少妇竟是白玉仙! 秦忘我急道:“白女侠……” 白玉仙面罩寒霜,冷声斥道:“哼!你真不甘寂寞,到处惹事生非!” 秦忘我未及分辩,花小芳及七八个汉子,已自身后扑来。 白玉仙抢步上前,袍袖疾拂,卷起一股强劲袖风;将那七八个汉子及花小芳,拂得东倒西歪,纷纷跌开。 这一手拂袖神功,使花小芳等人,顿时惊的张目结舌,心知遇上了强劲高手,哪敢轻举妄动。 白玉仙遂道:“我无意伤你们,只要知道,这里是怎么回事?” 花小芳惊怒交加,挺身上前道:“你是什么人?” 白玉仙冷声道:“不要管我是谁,只要你们理字上站得住,我自会主持公道!” 花小芳怒指秦忘我,愤声道:“家姐跟他无冤无仇,却被他先奸后杀,我来找他偿命,这个理字可站得住?” 白玉仙一惊,心凉了半截。 秦忘我惊诧道:“什么?跟你一起的那位姑娘,被人奸杀了?” 花小芳怒道:“哼!你还装摸作样!” 白玉仙脸色一沉,怒问道:“秦忘我,你自己说吧,可有此事?” 秦忘我深深一叹,一脸无辜道:“唉!我怎么这样倒霉,这真是从何说起……” 白玉仙斥道:“什么都不必说,只要回答我,有没有这回事?” 秦忘我矢口否认道:“绝无此事!” 白玉仙道:“既无此事,这位姑娘为何一口咬定是你?” 秦忘我转向花小芳,问道:“姑娘,你亲眼目睹,是在下所为吗?” 花小芳道:“今晨只有你们去过!” 秦忘我辩道:“咱们留了话就走了……” 花小芳接口道:“我曾离开约一炷香时间,一定是你们去而复返,趁我不在,看我姐姐一个人好欺,见色起意,又怕她事后告诉郭爷,就杀她灭口!” 秦忘我若有所悟道:“原来是咱们走后,姑娘又离开了,留下令姐一人,被人趁虚而入,才发生此不幸之事。但姑娘不能因为咱们去过,就一口咬定在下啊!” 花小芳道:“洛阳城中,凡是江湖人物,谁不知东城马车铺,是地鼠门据点,还没有人敢轻捋虎须,只有你们方才去过,问知别无他人,才认为有机可趁!” 白玉仙暗自一怔,问道:“姑娘,你们是地鼠门的人?” 花小芳昂然道:“不错!” 白玉仙道:“姑娘方才说,他们去东城马车铺,不只他一人?” 花小芳刚一点头,秦忘我已接口道:“对了!白女侠,跟在下同往的那位施兄,可以证明,咱们离开东城马车铺,就直接来此……” 白玉仙问道:“姓施的是何人?” 秦忘我道:“在下昨夜昏倒一处山下,幸为其路过发现所救,因而结识,同返洛阳……” 白玉仙又问道:“他人何在?” 突闻施六如接口道:“施某在这里!” 白玉仙抬眼一看,施六如正从楼上走下。 花小芳恨声道:“就是这两个人!” 施六如从容不迫,上前向白玉仙一抱拳,道:“在下可以证明,秦兄所说绝无虚言!” 花小芳怒斥道:“哼!你们狼狈为奸,一个鼻孔出气,岂可听信!” 白玉仙正色道:“这位姑娘,此事谁是谁非,一时难下定论,你们暂且回去,待我问明真相,再给姑娘一个交代,如何?” 花小芳激动道:“不!你分明在袒护他……” 白玉仙脸色一沉,道:“姑娘说话要有分寸,就是常九见了我,也得礼让三分!” 花小芳一听她口气,心知来头不小,尤其方才露的一手拂袖神功,威力惊人,故她不敢再争。 虽是悲愤交加,在此情势之下,她只好愤声道:“好!谁教地鼠门弟子不争气,技不如人,被人屠杀了二三十人,也无可奈何,多死一个又算得了什么!” 说到激动处,已是热泪盈眶,突然掩面夺门而出。 其他七八名汉子,更不敢造次,急急跟了出去。 秦忘我如释重负,拱手道:“多谢白女侠,为在下解围……” 白玉仙冷声道:“事情还没完!” 秦忘我一怔,诧然道:“白女侠相信她血口喷人?” 白玉仙状至不屑道:“哼!你能对杨姑娘,自然也能对别人!” 秦忘我急道:“白女侠,你说在下对杨姑娘……” 白玉仙瞥施六如一眼,似有顾忌,道:“走!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秦忘我正中下怀,他也想问白玉仙,王守义与韩伯虎,为何对他反目成仇,即向施六如道:“施兄请在此等在下。” 施六如道:“秦兄请便。” 白玉仙带着秦忘我,出了北城,来至僻静处。 四下无人,这位当年驰誉江湖,疾恶如仇的女侠,不由地怒形于色道:“秦忘我,你这小子实在令我失望,痛心!” 秦忘我沮然道:“白女侠,那位姑娘的片面之词,无中生有,你怎可听信?” 白玉仙冷冷一哼,道:“此事姑且不论,杨姑娘之事,又当如何?” 秦忘我急问道:“杨姑娘出了什么事?” 白玉仙怒道:“她比那姑娘幸运,没有被杀!” 秦忘我闻言,顿时神色倏变,不由地浑身一颤,愕然倒退三步。 白玉仙接道:“我与谭老前辈,原有意成全此事,想不到你……唉!我实在看错了人!” 秦忘我若有所悟,终于明白,王守义与韩伯虎,为何反目成仇,对他痛恨入骨了。 他深深一叹,喃喃自语道:“唔……一定是有人嫁祸于我!” 白玉仙斥道:“连萧姑娘都挺身指证,亲眼目击,你还敢抵赖!” 秦忘我惊道:“萧姑娘?她……” 白玉仙疾言厉色道:“你冒死救回了萧姑娘,欠你一份情,连她都指证历历,难道这也是无中生有,含血喷人?” 秦忘我更糊涂了,自己几时救回了萧姣姣,怎会一点也记不起? 白玉仙见他沉思不语,以为他已默认,脸色稍缓道:“杨姑娘乃王大人外甥女,若照他与韩镖主之意,绝不会轻易饶你,此事巳由我与谭老前辈揽下,只要你有诚意解决,咱们也好向王大人有个交代,你自己说吧,打算怎样解决?” 不料秦忘我把话岔开道:“白女侠,你方才说,在下冒死救回了萧姑娘?” 白玉仙睑色又一沉,道:“这是两码事,不能因你救回了萧姑娘,就可对杨姑娘的事不负责!” 秦忘我正色道:“但在下对救回萧姑娘之事,却是毫无所知!” 白玉仙暗自一惊,猛然想到,难道救回萧姣姣的,不是眼前这个年轻人? 果真如此,夺去杨瑶清白的,自然就不是他了! 否则,杨瑶与地鼠门女弟子之事,他都可以推得一干二净,救回萧姣姣是大功一件,足可引以为荣之事,他又何必否认? 只有-个结论,眼前的秦忘我,与逃出虎风镖局的秦忘我,并非是同一人! 念及于此,白玉仙不禁惊诧道:“你没有去罗家庄救萧姑娘?” 秦忘我茫然道:“在下是去了罗家庄,但是否救出了萧姑娘,却记忆不起……” 话犹未了,突见一群人飞奔而来。 这群人浩浩荡荡,来势汹汹,足有二三十人,为首的正是郭兆南! 秦忘我暗自叫苦,急向白玉仙道:“在下跟他们有理说不清,先走一步了!” 白玉仙那容他走,出手如电,一把扣住他手腕,道:“真相不弄清楚,你不能走!” 秦忘我情急之下,手腕疾沉,不料竟然未能挣脱。 郭兆南等人已到,双臂齐张,挥众将他们包围起来。 白玉仙仍然紧扣秦忘我手腕,振声道:“阁下可否听我一言?” 郭兆南虽未见过白玉仙,但他耳目众多,消息灵通,早已知道虎风镖局里,来了那些人物。 一见白玉仙英姿凛人,已料知她身份,当即抱拳道:“这位可是白女侠?” 白玉仙谦道:“不敢,阁下就是地鼠门,南七省总瓢把子郭兄吧?” 郭兆南微微点头,不亢不卑道:“白女侠,此为地鼠门之事,尚望白女侠能置身事外,由咱们自行处断!” 白玉仙向怒容满面的花小芳一瞥,道:“妾身已跟这位姑娘说过,容我查明真相,自会给地鼠门一个交代,难道郭兄信不过我白玉仙?” 郭兆南道:“此事已昭然若揭,何需再查,白女侠若非存心袒护,就请遵守江湖道义,不要横加插手。” 白玉仙悴然道:“如果妾身一定要过问呢?” 郭兆南仗着人多势众,不甘示弱道:“那你就休怪在下失礼了!” 白玉仙怒从心起,突然放开秦忘我,冷声道:“好!我倒要看看,郭兄有多大能耐!” 郭兆南的目标,并非是白玉仙,出手就向秦忘我攻去。他的左掌虽断,威猛不减,这一掌攻出,仍然威力惊人,骠悍无比。 白玉仙玉腕疾翻,斜刺里拍出一掌,竟将郭兆南的攻势阻挡,逼开一旁。 郭兆南顿时恼羞成怒,一旋身,抡掌狠狠向她劈来。 白玉仙并不愿伤他,但以眼前情势,若不杀鸡敬猴,使郭兆南吃点苦头,知难而退,这二三十人一动手,势必引起一场混战,甚至造成无谓伤亡。 念方动,出手如电,竟是仗以成名的兰花拂穴手! 一般武林高手,能识出这种独门点穴手法者,已不多见,更遑论化解。 但出乎意料之外,郭兆南居然避开了。 而他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角色! 白玉仙的兰花拂穴手,从未失手过,竟然被对方化解,她不禁暗自一惊,突然双手齐拂,快的令人眼花缭乱。 郭兆南却是眼明手快,以独臂单常,连封带折,护住全身各处大穴,使对方一时难以得逞。 秦忘我一旁掠阵,无从插手,但他旁观者清,看出郭兆南的出手,竟是迅疾诡异无比。 他所学的武功,极为博杂,几乎包罗万象,集天下各门各派武学之大成,但却无法看出郭兆南的路数。 白玉仙更暗自惊诧,原以为此人,不过是地鼠门第二号人物,武功必在常九之下,且那日萧姣姣一出手,就以红毛宝刀断其左掌,显然不堪一击。 是以刚一出手,存了几分轻敌之心,并未全力施为,此刻双手齐拂,指影满天飞舞,犹如千百手指,将对方全身各处大穴,均笼罩指影之下。 如此凌厉的攻势,竟被郭兆南一一化解,终使白玉仙惊怒交加,玄冰掌正待出手,突闻秦忘我振声道:“白女侠请退,他是冲着在下来的!” 白玉仙未及喝阻,秦忘我已揉身欺进。 迅雷奔电的一掌,竟将郭兆南震的一个踉跄,连退五大步! 白玉仙一怔,郭兆南却是大惊失色,围在四周的二三十人,更是目瞪口呆,所有在场的人,均未看清,秦忘我这一掌是如何攻出的。 尤其是,郭兆南能在兰花拂穴手之下,一一从容化解,居然避不开这一掌! 秦忘我却神色自若道:“郭前辈,咱们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拼个你死我活,还是听白女侠的,等查明真相,再给你们个交代,悉听尊便!” 郭兆南不愧是老江湖,方才那一掌,已知秦忘我是手下留情,否则已受内伤。 尽管他们人多势众,非但毫无制胜把握,且可能造成惨重伤亡,此刻既有现成台阶可下,他若不知难而退,岂非不知死活。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虽非俊杰,却很识时务,当机立断道:“白女侠,今日承教了。此事到此为止,在下静候白女侠的回话!” 白玉仙道:“我一定会有交代!” 郭兆南一抱拳,道“告辞!”转身就走。 花小芳虽心有未甘,但无可奈何,狠狠瞪了秦忘我一眼,随着众人浩浩荡荡而去。 白玉仙若有所思,似在为郭兆南,能破解她的兰花拂穴手,感到十分惊异和纳闷。 忽听秦忘我道:“白女侠,在下可否先跟萧姑娘见一面?” 白玉仙道:“怎么?你不敢跟我回去对质?” 秦忘我摇摇头,道:“不!在下要先见萧姑娘!” 白玉仙犹豫一下,始道:“好吧,但我不能保证,她是否愿意见你。” 秦忘我道:“天黑之前,在下就在这里等她!” 白玉仙微微点头,转身疾掠而去。 口口口口口口 白玉仙匆匆赶回城北,遥见虎风镖局大门外,韩伯虎正送出郭兆南。 她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郭兆南于心不甘,跑来向韩伯虎告状了。 等郭兆南去远,白玉仙才奔向镖局。 一进大厅,果见韩伯虎、王守义、谭三姑正在密商。 白玉仙直截了当道:“郭兆南可是来告状的?” 韩伯虎颔首道:“他将一切情形,都告诉咱们了。” 王守义怒形于色道:“这小子实在可杀,死有余辜!” 谭三姑也有责难之意,道:“你怎么不把他带回?” 白玉仙从容不迫道:“此事恐怕另有蹊跷,咱们应该冷静下来,先把真相查明再说。” 王守义愤声道:“白女侠,铁证如山,指证历历,还要怎样明白?” 白玉仙故弄玄虚道:“妾身所指并非有形,而是无形者!” 王守义果然未能听懂,为之一怔,茫然道:“白女侠的意思是……” 白玉仙这才正色道:“妾身是说,杨姑娘受辱,指明是秦忘我所为,且经萧姑娘挺身作证;地鼠门那位女弟子惨遭奸杀,虽死无对证,其妹却因今晨秦忘我去过,一口咬定是他干的,但妾身怀疑,杨姑娘与萧姑娘所见,究竟是否秦忘我本人? 王守义终于明白了,惊诧道:“白女侠,你认为她们所见的秦忘我,实际上是假的?” 白玉仙微微点头道:“妾身要查明的,正是这个!” 韩伯虎不以为然道:“不可能!绝不可能!他不但冒死救回萧姑娘,且带路领咱们去罗家庄,几乎中毒毙命,怎么可能是假的!” 王守义附和道:“在下同意韩兄看法!” 谭三姑老成持重道:“老身也认为,绝对假不了。否则,萧姑娘跟他最接近,早就识破了。” 白玉仙孤掌难鸣,无法力排众议,遂道:“现在他要求,先跟萧姑娘见一面。” 谭三姑道:“为什么?” 白玉仙强自-笑道:“大概想证明,救萧姑娘回来的,跟现在的他,并非同一人吧!” 韩伯虎沉思一下,忽道:“白女侠,你能否确定,方才赶去洛阳客栈,见到的是不是那小子本人?” 白玉仙不加思索道:“是他!错不了!” 韩伯虎道:“好!白女侠能确定是他,绝对错不了,但在下要请教-点,即使他能证明,对杨姑娘非礼的另有其人,那岂不是等于说明,奸杀地鼠门女弟子,就是他所为?” 白玉仙摇头道:“不然,地鼠门那位姑娘,只是因为今晨,秦忘我偕同一个姓施的去过,随后她即赶来通风报信,回去时发现其姐惨遭奸杀,认定是他们去而复返,见色起意。实际上,她并未亲眼目击,仅以推测,岂可为凭?” 韩伯虎点了点头,道:“白女侠之言,也有道理。” 白玉仙道:“所以妾身认为,不妨让萧姑娘跟他见一面,若能证实,对杨姑娘非礼的,并非是他,真相即可昭然若揭。” 谭三姑起身道:“对!咱们这就去通知萧姑娘。” 二人来至西厢客房,尚未走近房门口,已听房内传出一阵哭闹之声。 白玉仙暗自一怔,急步上前敲门,呼道:“玉儿,快开门!”原来那日事情发生后,杨瑶痛不欲生,谭三姑惟恐她一时想不开,萌生短见,留萧姣姣与黄小玉,日夜相陪,苦苦劝慰。 黄小玉闻声立即开门,白玉仙进房一看,只见杨瑶伏在床上,伤心欲绝地失声痛泣,萧姣姣一旁苦劝无效,正急的不知所措。 白玉仙轻声问道:“玉儿,杨姑娘怎样了?” 黄小玉沮然道:“她一直闹着要去杀秦大哥,女儿跟萧姑娘劝也劝不听,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谭三姑跟进房,轻声道:“玉仙,你把萧姑娘带出去说话,别让杨姑娘知道。” 白玉仙会意地点下头,向萧姣姣一施眼色,二人相偕走出房去。 走向长廊,萧姣姣轻声急问道:“有事吗?” 白玉仙微微点头道:“秦忘我要见你!” 萧姣姣一怔,惊诧道:“见我?为什么要见我?” 白玉仙正色道:“大概是想证实,那日对杨姑娘非礼之人,不是他吧!” 萧姣姣又是一惊,急道:“晚辈亲眼看他从杨姑娘房里溜出,不是他是谁?” 白玉仙道:“问题就在这里,方才我见过他了……” 萧姣姣惊问道:“白前辈在何处见到他了?” 白玉仙低声道:“是地鼠门弟子,赶来通风报信的,本来韩镖主与王大人要赶去,我怕他们把事情弄僵,说服了他们,由我单独赶到洛阳客栈去。” 萧姣姣愤声道:“哼!他的胆子真不小,居然还敢留在洛阳城里!” 白玉仙接下去道:“可是,我赶到时,他正被地鼠门弟子包围……” 萧姣姣道:“哦?地鼠门弟子,跟他有何过节?” 白玉仙皱起眉头道:“他们一口咬定,有个地鼠门女弟子,被他奸杀!” 萧姣姣心头一凛,神情倏变道:“哼!想不到他竟如此狠毒、下流!” 白玉仙道:“但他矢口否认,甚至对救回萧姑娘之事,亦毫无所知。” 萧姣姣斥道:“他连这个也否认,救回我的不是他,又是谁?” 白玉仙道:“他认为另有其人!” 萧姣姣冷冷一哼,嗤之以鼻道:“我明白了,他为了脱罪,不惜否认曾救回了我,既然如此,就证明对杨姑娘非礼的,不是他了!” 白玉仙若有所悟道:“这点我倒没有想到……” 萧姣姣接口道:“白前辈,据晚辈看,他要见我有两个目的,一是杀我灭口,来个死无对证,一是为了脱身,故意支走白前辈……” 白玉仙急道:“对!咱们快去!” 她猛然想到,可能中了秦忘我的金蝉脱壳之计,不由分说,一把拖了萧姣姣就走。 经过大厅,王守义、韩伯虎双双迎上前。 不等他们开口,白玉仙已道:“妾身带萧姑娘去一趟,不必劳师动众。” 王守义未及表示意见,她们已匆匆而去。 韩旧虎急道:“王大人,万一那小子有诈,她们恐怕应付不了……” 王守义把头一点,道:“在下也为此担心,走!咱们跟去,以防万一!” 二人立即随后跟了去。 白玉仙带着萧姣姣,出了北城,直奔约定地点。 哪知来到那僻静之处,竟然未见秦忘我人影。 白玉仙极目四眺,毫无所见,不禁愤声道:“他说好天黑之前,一直在此相候,怎么……” 萧姣姣冷哼一声,道:“我早就料到,这是他用的脱身之计!” 白玉仙为之气结! 口口口口口口 其实,她们如果早来一步,就见到秦忘我了。 秦忘我并非支走白玉仙,用的脱身之计,他是真的要见萧姣姣。 白玉仙离去后,他就在此守候。 倏而,突见一女子飞奔而来,秦忘我喜出望外,立即迎上前去。 哪知距离一近,秦忘我一眼认出,来的这布衣裙钗少妇,正是侍候其母多年,情同姐妹的婢女杏花! 这一惊非同小可,吓得他掉头飞奔而去。 杏花急起直追,一面叫道:“小寒少爷!小寒少爷!你停下来……” 秦忘我充耳不闻,施展出绝顶轻功,一口气狂奔七八里,回头一看,杏花竟然紧追不舍。 她的一身轻功,虽不比武林一流高手逊色,但要追上秦忘我,却是相当吃力。 一路急起直追,又追出四五里,突然失去了秦忘我的影踪。 眼前是一片密林。 遇林莫追,指的是追敌之际,若遇树林,切忌冒险追入,以防敌手暗算。 她追的不是敌人,而是看着他出世,看着他从小到大的“小寒少爷!” 既不怕遭到暗算,她毫不犹豫,追进了密林。 巨树参天,耸入云霄,遮住了阳光,使得林内一片昏暗,阴森可怕。 她一面搜寻,一面叫道:“小寒少爷,我知道你躲在里面,快出来吧,别让我找得好苦啊!” 林内寂静无声,不见丝毫动静。 杏花继文雀、武凤之后,奉命离开大巴山?一路追寻“小寒少爷”,疲于奔命,好不容易被她发现,哪能轻易放弃。 她一面频频呼唤,一面继续搜寻,不知不觉已越走越深入。 突然,瞥见数丈之外,一条人影一闪而逝。 杏花急起直追,却又失去了影踪。 正四下搜索,人影又现,这次相距不足一丈。 杏花那容机会错过,猛提一口真气,身形疾射而去。同时一伸手,一把抓住那人肩头,得意笑道:“小寒少爷,你跑不掉了吧!” 那人猛一回身,惊的杏花魂不附体,撤手暴退七八尺,失声惊呼道:“啊!鬼……” 原来乍见之下,那人竟似一具骷髅! 其实他是穿上一身黑色骷髅衣,睑上戴着骷髅面具而已,杏花猛然一惊,哪能看得真切。 就当她大惊失色之际,“嗖嗖”之声连起,从密林内四面八方,窜射出一二十具“骷髅”。 他们正是“骷髅教”徒众! 杏花从未涉足江湖,不知近年江湖中,崛起这么个邪门歪道的魔教,但她一定神,已然看出他们并非是鬼。 胆气一壮,杏花怒斥道:“哼!原来是装神弄鬼!” 一二十具“骷髅”,突然一拥而上,齐向她扑来。 杏花一身轻功,足堪跻身武林一流高手,毫不逊色,武功却不济,仅会一些防身小功夫,难当大任。 幸好她带有随身法宝,双手齐拂,十指疾弹,十缕轻烟疾射而出,在数丈方圆之内,散发弥漫开来。 这缕缕轻烟,实际上是种粉末,乃江南神医赵百年之女,赵幽兰采多种药物制成,可藏于指甲之间,必要时弹射出去,嗅入即时昏倒,极难防范。 一二十具“骷髅”正扑近,惊觉有异,已是措手不及,纷纷倒地不起。 连杏花自己都感到意外,想不到这迷魂药物,俱有如此威力。 方自惊喜,突闻一阵嘿嘿慑人冷笑,发自身后。 杏花暗自一惊,猛然回身,只见丈许之外,又出现个“骷髅”。只是他与众不同,面具及服装均为青色。这种差别,显示他的身份特殊,高人一等。 青衣骷髅狞声道:“想不到你这小女子,居然也会使用弹指迷魂粉,何妨再对老身试试!”一听这口气,竟然是个老妇。 杏花力持镇定道:“妾身旨在自卫,无意伤人。” 青衣骷髅冷声斥道:“哼!好个无意伤人,老身若晚来一步,这一二十人,岂不任凭你宰割!” 杏花急道:“妾身绝无此心……” 青衣骷髅怒哼一声,两肩微晃,疾扑而来。 杏花身形一飘,掠开八尺。 不料青衣骷髅身形一旋,竟然如影随形,猛然欺近,出手如电地向她肩头抓下。 杏花肩头急沉,拧腰错步,反手五指疾弹,射出五缕轻烟。 青衣骷髅果非夸口,不闪不避,五缕轻烟迎面袭至,对她竟然毫无效力。 杏花方自心惊,青衣骷髅已骈指如戟,朝她“天池”“章门”二穴疾点而至。 随身法宝失效,杏花只有施展轻功,闪避开去。 哪知青衣骷髅的轻功,犹在她之上,且身法迅疾诡异无比,任凭杏花如何闪避,始终如影随形,不离左右。 且这老妇的点穴手法,更是来势汹汹,辛辣绝伦,有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实为武林中所罕见。 杏花的轻功身法,已施展到极限,仍然无法摆脱对方,一时险象环生,不禁情急叫道:“小寒少爷,你还不快出来帮我!……” 她在无奈之下,惟有希望秦忘我现身,助她退敌。 但她的呼叫,却毫无回应。 秦忘我不知是早巳远离,还是吃了秤陀铁了心,就是不现身。 青衣骷髅突然出手如电,点中了她“天池”穴。 杏花只觉一身一麻,失去了知觉。 第十六回 骷髅祭教 一座天然形成的大岩洞中,正中央以石块围成火盆,烧着熊熊烈火。火光映出洞壁上人影憧憧。 六七十名“骷髅”,分为黑、青、绿三色,围坐火盆四周。 岩洞正上方,以青石板设一祭坛,坛后洞壁上,赫然一面骷髅大旗。 青石板上平躺着的,正是昏迷不醒,全身赤裸的杏花。 这时分从祭坛两旁,走出两个“骷髅”,一个身着金色骷髅服,戴金色骷髅面具,另一个则为银色。 洞内即时静肃下来,鸦雀无声。 金银二骷髅步上祭坛,银衣骷髅恭立一旁,由金衣骷髅面对坛下徒众发言。 他轻咳两声,遂道:“本教此来豫西,出师不利,遣往罗家庄十余人,全军覆没,悉遭不幸……” 祭坛下徒众,顿时响起一阵“嗡嗡”之声,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议起来。 金衣骷髅高振双臂,使全场恢复肃静,接下去道:“大家不必惊惶,更不可气馁,此番虽稍受挫折,不足影响本教大事,今日不明身份女子闯入,幸为青旗堂欧阳堂主擒获,正好用她活祭教旗,祈求天助,使本教发扬光大,威镇天下武林!” 数十徒众,顿时发出一片欢呼。 银衣骷髅立即拔剑出鞘,双手捧上,执礼甚恭道:“恭请教主,主持祭旗大典!” 金衣骷髅接剑在手,正待举行祭旗仪式,突见走入一蓝袍中年。赫然是那震惊江湖,令人闻名丧胆的疯狂杀手! 他的身后,尚跟着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一个徐娘半老的妖艳妇人。 三人一到,全场立即起身恭迎。 金银二骷髅,忙走下祭坛相迎,对他们执礼甚恭。 蓝袍中年眼光一扫,道:“噢,贵教有什么祭典?” 金衣骷髅恭然道:“复仇使者来的正好,就请代为主持祭旗大典。” “复仇使者”,好怪异的名号! 他究与何人有仇? 蓝袍中年谦让道:“在下岂可逾越,教主亲自主持吧!” 金衣骷髅道:“恭敬不如从命,三位请上座观礼。” 蓝袍中年微微点头,与那一男一女走向祭坛旁,在石凳上坐下。 祭旗仪式开始,金衣骷髅双手捧剑,面向骷髅旗,口中念念有词。 熊熊火盆四周,六七十徒众席地而坐,保持肃静,其中却有一名黑衣骷髅,似在伺机而发,蠢蠢欲动。 蓝袍中年双目如炬,偶而瞥向祭坛,目光接触那全身赤裸的杏花,突然暗自一怔,霍地站了起来。 金衣骷髅正好回身,见状也为之一怔。 蓝袍中年趋前,向昏迷不醒的杏花注视片刻,忽问道:“教主,这女子何处来的?” 金衣骷髅恭然答道:“是她自己闯入林内,被黑旗堂人发现,合力围捕,反被她以迷魂药物所逞。幸青旗堂欧阳堂主赶到,始将她制住。怎么?使者认得这女子?” 蓝袍中年得意笑道:“嗯!有了她,就不需要找常九了!” 金衣骷髅惊喜道:“哦?这女子是……” 蓝袍中年道:“教主,请与贵教各位暂且回避,在下要借用此她一下。” 语气虽客气,却无异是命令。 金衣骷髅身为教主,竟然唯命是从,当即挥众出洞。 蓝袍中年似有顾忌,将那一男一女也支出去,始自鸣得意笑道:“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早遇上你,我又何必费尽心机,苦苦找寻常九!哈哈……” 狂笑一阵,正待出手为杏花解开穴道,突见一名黑衣骷髅闯入,使他微觉一怔,即时戒备。 黑衣骷髅趋前,执礼甚恭道:“启禀使者,常九求见!” “常九?”蓝袍中年大为意外,又是一怔。 他费尽心机,不惜大开杀戒,为的是要逼使常九出面,结果杀人无数,却始终难以如愿。 想不到刚发现杏花,不需要常九了,这家伙竟自己送上门来! 黑衣骷髅见他似乎无动于衷,灵机一动,又道,“他还带来几个女子……” 蓝袍中年果然急问道:“哦?他带来的是什么人?” 黑衣骷髅摇头道:“不知道……” 蓝袍中年沉吟一下,霍然心动道:“你替我在这里守着,我去看看。” 黑衣骷髅正中下怀,恭应道:“是!” 蓝袍中年急于见常九及带来的几名女子,立即急急走出洞外。 金银二骷髅及那六七十徒众,这时已走出数丈之外,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议。 他们所议论的,正是蓝袍中年,何以对那昏迷的女子如此重视,连那一男一女,也暗觉莫名其妙。 蓝袍中年眼光一扫,并未发现常九在其中,掠身而至,急向金衣骷髅问道:“教主,常九何在?” 金衣骷髅被问的一怔,茫然道:“常九?” 蓝袍中年反应何等机灵,情知有异,暗叫一声“糟了!”回身就向洞岩掠去。 冲入洞内一看,果然不出所料,那黑衣骷髅及祭坛上的杏花,已然不知去向, 蓝袍中年惊怒交加,气急败坏地又冲出洞外。 那一男一女已赶来,齐声问道:“怎么了?” 蓝袍中年无暇答话,眼光一扫,遥见两条人影,正逃入林内。 “追!”字甫出口,人已疾射而去。 一男一女哪敢怠慢,紧随蓝袍中年身后,急起直追。 原来那黑衣骷髅,竟然是秦忘我! 他被杏花一路紧迫不舍,逃入林中,纵身跃至树上藏了起来。 杏花追入,连声呼叫,他却不敢出声。 秦忘我居高临下,发现四周一二十名骷髅,正闻声赶来,不由地暗自一惊。但定神一看,已看出他们只不过是身穿骷髅黑衣,戴着骷髅面具而已。 正待向杏花示警,一二十名骷髅,已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幸好她以随身法宝,使他们全部倒地不起。 青衣骷髅就不好对付了,这老婆子叫欧阳青萍,当年在江湖上是位风云人物,以擅用天下奇毒闻名,被称为百毒鬼婆。 如今她屈就骷髅教,任青旗堂堂主,未免大材小用。 其实不然,老婆子自有她的打算,只是不足为外人道而已。 杏花重施故伎,在欧阳青萍面前使用迷昏药物,岂非是班门弄斧。 藏身树上的秦忘我,发现杏花情势危急,尚未及现身抢救,已被老婆子点中穴道,失去了知觉。 欧阳青萍身手快如闪电,杏花尚未倒下,已被她拦腰一把挟起,疾掠而去。 秦忘我纵身而下,欲追不及,眼光一扫,见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二十具“骷髅”。 突然灵机一动,心忖道:这些人绝非善类,又在洛阳附近出现,说不定跟那疯狂杀手有关,我何不趁机混入,查明究竟。 心念既动,立即将一名汉子的骷髅黑衣及骷髅面具扒下,自行穿戴上,然后将那昏迷的汉子,拖至数丈外,藏于深草丛内,回至原地躺下。 倏而,赶来几名青衣骷髅,持欧阳青萍交付之解药,分别塞入各人鼻孔内,一阵清香吸入,一二十具骷髅顿时清醒过来。 秦忘我也跟着“清醒”,由于身穿黑色骷髅服,睑上戴着骷髅面具,并未被识破。 随着众人进入岩洞,只见昏迷不醒的杏花,已被全身剥光,置于祭坛之上。 秦忘我惊怒交加,但同内聚有数十之众,使他孤掌难鸣,不敢贸然轻举妄动,只有等待机会。 祭旗大典将要开始时,他已按捺不住,正待伺机而动,突见蓝袍中年三人不速而至。 来的竟是那疯狂杀手! 秦忘我更不敢轻举妄动了,心知以眼前的情势,既不能力敌,只有智取。 尚未思出万全之计,想不到这疯狂杀手,居然认出了杏花! 更想不到的是,他居然情急生智,能把疯狂杀手骗出洞外,趁机解开杏花穴道,抓起丢在地上的衣服,来不及穿上,拖了她就走。 杏花也不知道,救出她的这黑衣骷髅是谁,更顾不得全身一丝不挂,一口气逃向密林。 秦忘我这才将衣服塞给她,急道:“快穿上!” 杏花窘迫万状,接过衣服急忙穿上。 秦忘我背转身子,发现蓝袍中年已追来,不禁情急道:“你快走,我来阻挡他们!” 杏花自知武功不济,只好顺从地转身逃去。 蓝袍中年追至林前,怒斥道:“你好大的狗胆!竟敢……” 秦忘我出手就攻,来了个先发制人。 他学艺博杂,精通各门各派武功,一向是让对方先出手,看出路数,才出奇制胜加以克制,屡试不爽。 但此刻的对手是疯狂杀手,拥有银月飞霜及青虹剑两件杀人利器,绝不能让他兵刃出手。 这-掌攻来,挟雷霆万钧之势,凌厉迅疾无比。 蓝袍中年一时竟未料到,对方会是秦忘我,只道是骷髅教的人,突然倒戈相向,不免存了轻敌之心。 怒呼声中,扬手一掌迎去,只用了七成真力。 双方掌力撞个正着,只听得爆出轰然一声巨响,顿时飞沙走石,天惊地动。 蓝袍中年全身一震,竟被震的倒退数步! 秦忘我只被震退一步,即时双脚一蹬,腾身而起,凌空双掌齐发,猛向蓝袍中年当头劈下,势如秦山压顶。 一掌吃了闷亏,使蓝袍中年不禁惊怒交加,不闪不避,也以双掌迎去,真力骤发至十成。 双方再度以真力相拼,又是接连两声破空巨响,声势较方才一掌更为骇人! 但这次势均力敌,旗鼓相当。 蓝袍中年对作准备,两脚站稳马步,虽保住颜面,未再被震区,却是双足下陷数寸。 秦忘我则是全身-震,凌空一个鹞子大翻身,倒射出两丈,始落足地上。 那一男一女赶至,正待双双出手,却听得蓝袍中年喝令道:“不用管这里,去追那女子!” 秦忘我认出,这脑满肠肥的中年,正是那夜在罗家庄,饮酒作乐的罗庄主,他不由地怒从心起,哪容他们入林去追杏花,身形一晃,挡住了去路。 男女二人急欲去追杏花,无意跟秦忘我力搏,分从两旁闪身冲了过去。 秦忘我无法兼顾二人,旋身一掌劈向大腹贾男子。 这一掌去势极快,且大腹贾占计错误,以为秦忘我强敌当前,自颐不暇,不可能分身去追击他,是以毫无防范。 等他惊觉掌风袭到,已措手不及,背上硬生生捱了一掌,一个踉跄,扑跌地上,顿时口喷鲜血。 秦忘我掠身而至,正待一把提起大腹贾,突闻“嗖”地一声,身后似有飞刀射到。 他猛可一惊,想到了银月飞霜! 情急之下,猛提一口真气,身形拔起两丈七八。 一道寒芒自脚下疾射而过,立即旋转飞回,果然是那霸道无比的杀人利器! 蓝袍中年旨在抢救大腹贾,无意要取小伙子的命,否则不会一击未中,即将银月飞霜收回。 秦忘我心知银月飞霜厉害,手无寸铁,不敢轻沾其锋,凌空一拧身,飘落在数丈之外。 其实这个距离,仍在银月飞霜威力范围之内。 蓝袍中年并不急于出手,振声喝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胆敢放走那女子?” 秦忘我急中生智道:“奉教主之命放人!” 他这一着相当聪明,也相当厉害,存心离间蓝袍中年与骷髅教之间关系。 蓝泡中年果然一怔,惊怒交加道:“什么?是他……” 正好金银二骷髅,挥众飞身赶到。 蓝袍中年脸色霍地一沉,道:“教主,此人可是贵教的人?”说时向秦忘我一指。 这身服装及面具,自然是骷髅教的人。 但金衣骷髅却为之一怔,诧异道:“这……使者可是怀疑……” 蓝袍中年冷冷一哼,沉声道:“此人说是奉教主之命,放走那女子的!” 金衣骷髅猝然道:“使者相信?” 蓝袍中年道:“在下一向只相信事实!” 这寸黑、青、绿三色骷髅,已从四面八方拥来,团团围住。 秦忘我心知不易脱身,也不打算逃走,因他决心要夺回银月飞霜及那柄青虹剑。 此刻正是大好机会。 金衣骷髅要证实,并未“背叛”蓝袍中年,向秦忘我怒问道:“你是谁?” 秦忘我故意道:“教主,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这话是说给蓝袍中年听的,好加深他对金衣骷髅的怀疑。 蓝袍中年果然冷哼-声,铁青着脸,冷眼看金衣骷髅如何给他交代。 金衣骷髅勃然大怒,喝令道:“把他拿下!” 一声令下,黑、青、绿三色骷髅六七十人,立即一拥而上,向秦忘我扑去。 秦忘我成竹在响,等他们扑近,突然身形一掠,冲入一二十名黑衣骷髅之中。 由于服装、面具完全一样,他一混入,顿时情势大乱,一时无法分辨出哪一个是他了。 黑衣骷髅既难以分辨,青、绿两色骷髅自然无从下手,不知该抓哪一个。 金衣骷髅见状大怒,振声喝令道:“住手!” 黑、青、绿三色骷髅即时停止,肃立待命。 金衣骷髅道:“请各位把面具摘下!” 他这一着,可使各人露出真面目,秦忘我即无法遁形,可谓相当高明。 秦忘我不禁暗惊,心想:好家伙,这下只好全力一拼了! 但黑、青、绿三色骷髅,却是相应不理,未见一人将脸上面具摘下。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竟敢抗命? 金衣骷髅沉声道:“各们没有听见?我说把面具摘下!” 一名黑衣骷髅挺身而出,只见他服装、面具并无差异,仅响前多挂一白色小骷髅,以资识别,显然地位较其他人为高,大概是位堂主吧。 他虽执礼甚恭,却当仁不让道:“教主,咱们曾有言在先,加入骷髅教,除对教主一人之外,不需向其他任何人暴露身份来历,现在教主要咱们摘下面具,岂不有违当初约定?” 金衣骷髅微微一怔,驳道:“现下情况特殊,有人混入,本座不得不查明!” 黑旗堂主建议道:“那也不需当众摘下面具,教主可个别以暗语相询,便知分晓。或个别带入洞内,验明正身……” 金衣骷髅尚未置可否,蓝袍中年已接口道:“何必如此麻烦,既已加入骷髅教,就无须担心暴露身份来历,如果谁不愿摘下面具,一律格杀毋论!” 此言一出,所有在场之人,无不为之震惊。 金衣骷髅身为教主,不禁悻然道:“使者岂可……” 蓝袍中年冷冷一哼,状至不屑道:“有何不可!贵教虽值用人之际,但应重质而不重量,求其精而不在人多。像派去罗家庄的那批人,全军覆没,再多也无济于事!” 金衣骷髅道:“这……” 蓝袍中年冷森森道:“那批饭桶,全是黑旗堂的人,现在又是黑旗堂出了问题。教主应该切实检讨整顿,不可姑息包庇了!” 金衣骷髅道:“使者之意……” 蓝袍中年断然道:“很简单,如果他们不愿摘下面具,就一律格杀,混入的人也无法幸免!” 一二十名黑衣骷髅,包括秦忘我在内,无不心中大骇,但却敢怒而不敢言。 金衣骷髅犹豫之下,无奈道:“各位都听见了,就请把面具摘下吧!” 黑旗堂堂主不服道:“教主,骷髅教的事,为何要听命于外人……” 话犹未了,蓝袍中年手一扬,银月飞霜疾射而出。 寒芒过处,只见血箭飞溅,黑旗堂堂主已人头落地! 在场的六七十人,见状顿时胆魂俱裂,无不禁若寒蝉。 蓝袍中年收回银月飞霜,嘿然冷笑道:“哪一位还有意见?” 众人目睹身首异处,倒下地的黑旗堂堂主,谁还敢表示异议。 只见一名黑衣骷髅,首先摘下面具,露出了真面目。 众人为之一怔,想不到他竟是个和尚,出家人居然也投靠到骷髅教来了! 再仔细一看,认出他就是两年前,江湖中极为轰动,因犯清规,被逐出少林寺的了空大师! 接着又两名黑衣骷髅,自动摘下面具,竟是一男一女。他们也不是无名之辈,正是官府重赏缉拿的鸳鸯大盗,草上飞莫野、黑燕子仇燕夫妇。 蓝袍中年这一手杀鸡儆猴,果然见效,这三人一开了头,其他人哪敢不照做。 一二十名黑衣骷髅,纷纷摘下面具,几乎全是江湖中的熟面孔,且多数已小有名气,难怪他们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毕竟,他们都是成名人物,居然投靠一个名不见经传,尚未成气候的邪教,实非光荣之事。 现在只剩下了最后一人,面具尚未摘下,数十人的眼光,不约而同集中在他身上。 他,就是秦忘我! 口口口口口口 金鹏已第三次来虎风镖局,杨瑶仍然拒不见面。 韩伯虎不敢以实情相告,诳称杨姑娘病了。 既已文定,未婚妻病了,未婚夫岂不更应该探病? 得到的答覆是,杨瑶为亡父大仇未报,心情不佳,不想见任何人,包括金鹏在内。 金鹏无奈,只好告辞而去。 沮然走出镖局大门,适遇白玉仙偕萧姣姣回来。 金鹏忙趋前招呼道:“萧姑娘……”他见白玉仙在,欲言又止起来。 白玉仙未见过金鹏,但已猜出-他是谁,笑道:“这位可是金少侠?” 金鹏双手抱拳,执礼甚恭道:“不敢,晚辈叫金鹏。” 萧姣姣即道:“金大哥,这位是白前辈。” 金鹏肃然起敬道:“久仰白女侠大名了……” 白玉仙察言观色,看出他似有话要跟萧姣姣说,遂道:“萧姑娘,你们聊聊,我先进去了。” 金鹏正中下怀,又一拱手道:“白女侠请便!” 目送白玉仙进内,萧姣姣诧异道:“金大哥是来找我么?” 金鹏沮然道:“在下来见畅姑娘,她却拒不见面,不知为了何故,萧姑娘可否见告?” 萧姣姣面有难色道:“这……” 金鹏追问道:“萧姑娘,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萧姣姣犹豫一下,为难道:“这……我实不便说,金大哥自己去问韩镖主、王大人他们吧!” 金鹏激动道:“可是他们说,杨姑娘病了,且父仇未报,心情不好不想见任何人,但在下看得出,一定出了事,他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萧姣姣委婉道:“金大哥冷静些,咱们先进去,看看他们决定如何对付姓秦的……” 金鹏急道:“你们发现他有问题了?” 萧咬姣微微点头,偕同金鹏走进大门。 大厅内,群情激愤,尤其是王守义,听说秦忘我爽约,更怒不可遏。 只见他怒形于色道:“这小子若被我抓到,非将他凌迟而死!” 韩伯虎也失悔道:“早知如此,咱们应该赶去洛阳客栈,他就跑不掉了!” 白玉仙歉疚道:“都怪妾身,不该多事……” 韩伯虎深深一叹,道:“这不怪白女侠,那小子对杨姑娘……”突见金鹏去而复返,随着萧姣姣入厅,急忙把话止住。 金鹏却已听见,趋前急问道:“韩大叔,您说姓秦的小子,把杨姑娘怎么了?” 韩伯虎一怔,为难道:“这……以后再说吧,当急之务,咱们一定要找到那小子。” 金鹏断然道:“不!请韩大叔告诉晚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韩伯虎有所顾忌,不便贸然说出杨瑶受辱之事,目光转向王守义道:“王兄,此事……” 王守义略一沉吟,当机立断道:“事情既已发生,纸包不住火,迟早要揭开的,不如就告诉他吧!” 韩伯虎微微颔首,神情凝重道:“贤侄务必冷静……” 正值此际,突见陈凡匆匆入报,恭然道:“镖主,地鼠门郭总瓢把子求见!” 韩伯虎起身道:“有请!” 郭兆南已至厅外,直接入厅,双手一抱拳,道:“好极了,各位都在。” 韩伯虎迎上前道:“郭兄可是已有消息?” 郭兆南道:“总算不辱使命,查出了骷髅教行踪!” 韩伯虎精神一振,急问道:“哦?他们藏匿何处?” 郭兆南答道:“距此十数里,一处隐蔽岩洞内,据在下所获消息,骷髅教聚集了数十之众,似在等待跟那疯任杀手见面,有所行动。” 王守义振奋道:“机会难得,我立即向洛阳府借调官兵,赶去围剿,把他们一网打尽。” 郭兆南道:“王大人,此事不宜惊动官府,若人手不足,地鼠门弟子可全体出动。” 王守义欣然道:“如此甚好,韩兄,请选一批镖师,加上地鼠门弟子,有韩兄、白女侠、郭兄及在下,相信人手已足够了。” 萧姣姣急道:“还有晚辈呢?” 王守义道:“萧姑娘请留下,跟黄姑娘协助谭老前辈,照顾杨姑娘吧!” 萧姣姣心中暗急,道:“有谭婆婆跟黄姑娘就够了,疯狂杀手既不在洛阳城里,这里不需留太多人手啊!” 其实韩伯虎是有私心,明知此去必有一场恶斗,不愿萧姣姣以身涉险,因而面有难色道:“萧姑娘,留守人力不宜过于单薄,以防万-……” 不料金鹏接口道:“韩大叔,萧姑娘说的不错,疯狂杀手既不在洛阳城,何必浪费人力留守。咱们的目标是他,且成败在此一举,必须全力以赴,晚辈尚可向大雄镖局,请石镖主方面,派出一批人手相助。” 韩伯虎尚未置可否,王守义已迫不及待道:“韩兄,事不宜迟,就如此决定吧!” 老镖主不便再反对,当即交代张总管道:“回头告诉谭老前辈一声,只需照顾好杨姑娘,不必为咱们担心。” 张总管恭应道:“是!” 韩伯虎选了六名镖师、六名趟子手,立即出发。 郭兆南带来几名地鼠门弟子,守候在大门外,吩咐一人去城东,通知全体出动。一人跟随金鹏,去向大雄镖局求援,以便带路。 他们这一行,包括王守义、韩伯虎、白玉仙、萧姣姣、郭兆南、六名镖师及六名趟子手,由两名地鼠门弟子带路,共计十九人,出了北城,浩浩荡荡而去。 行至半路,地鼠门弟子五六十人,已急急赶来会合。接着大雄镖局镖主石啸天,也亲自率领十余名镖师,随同金鹏赶来。 三方面的人马,将近百人,声势更见浩大。 韩伯虎精神大振,充满信心笑道:“好极了,今有大雄镖局、地鼠门共襄盛举,必可一举歼灭骷髅教与那疯狂杀手,为江湖除害了!” 石啸天豪气干云道:“兄弟以韩兄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韩伯虎敞声笑道:“好!好!石兄不愧是吾道中人,哈哈……”随即为各人一一引见。 石啸天双手一抱拳,道:“江南第一神捕,与白女侠二位的大名,在下仰慕已久,今日能有缘拜识,了却生平宿愿,实荣幸之至!” 王守义笑道:“能交上石兄这样义薄云天,肝胆相照的明友,才是人生一大快事!哈哈……” 韩伯虎看他们一见如故,大有相见恨晚之情,不禁也笑道:“王兄,石兄,咱们办完大事。回来再好好聚一聚吧!” 他们这才停止寒暄,急急赶路。 一行浩浩荡荡,直奔西北方向而去。 途中,金鹏故意跟萧姣姣走在一起,追问杨瑶之事。 但被白玉仙察觉,惟恐萧姣姣说出杨瑶受辱,影响金鹏情绪,加以劝阻道:“事有缓急,咱们当急之务,是要全力对付那疯狂杀手,其他的回来再说不迟。” 金鹏虽不便苦苦追问,心里却已料到了十之八九,愤慨之情,可想而知。 十几里路程,哪消半个时辰,已然遥见前面一片茂密森林。 地鼠门带路的弟子,向前一指道:“穿过那片森林就到了!” 韩伯虎双臂齐振,示意众人停止进行,遂道:“石兄,郭兄,咱们兵分三路,采取包抄!” 郭兆南道:“地鼠门弟子,人数较众,宜由正面入林,韩兄与石兄的人,先从左右两侧绕过去,以便互相接应,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韩伯虎颔首道:“好!咱们行动吧!” 石啸天是急性子,当即一马当先,带着十几名镖师,向森林左边绕去。 韩伯虎等十九人,则绕向森林右边。 地鼠门弟子居中,人数多达五六十之众,由郭兆南指挥扑向林内。 口口口口口口 岩洞外,林前情势正紧张。 一二十名黑衣骷髅,慑于蓝袍中年淫威,已纷纷摘下面具,露出真面目,此刻只剩下了最后-人。 他,就是秦忘我! 蓝袍中年见他尚未摘下面具,将手中银月飞霜一扬,沉声道:“现在只剩下你一人了!” 秦忘我力持镇定,振声道:“何必多此一举,不摘面具,你也知道我是谁了!” 蓝袍中年狞笑道:“对!对!我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银月飞霜正待出手,秦忘我忽道:“慢着!” 蓝袍中年道:“你还有什么遗言?” 秦忘我置之不理,转向金衣骷髅道:“在下可否请教教主一个问题?” 金衣骷髅暗自一怔,诧然道:“你要问什么?” 秦忘我振声道:“在下死不足惜,可叹阁下身为骷髅教教主,对投效贵教之人,竟然毫无保障,任凭外人宰杀,今后谁还敢为教主卖命?” 此言一出,群情哗然,他所说的这几句话,正是众人想说而不敢说的。 他既以此质问,顿使金衣骷髅难以答复。 蓝袍中年嘿然冷笑道:“好小子,你倒很会用心机,想挑拨离间么?” 秦忘我道:“只要教主撂句话出来,承认骷髅教的人,阁下有生杀之权,在下立即引颈受戮!” 金衣骷髅受他一激,果然脸上挂不住,向蓝袍中年提出异议道:“使者,此人可否交由敝教自行处置?” 蓝袍中年厉声道:“教主岂可受人蛊惑,在下并非攫夺贵教生杀之权,而是为贵教清除混入之人!” 秦忘我向黑旗堂主尸体一指,驳道:“他难道不是骷髅教的人?” 蓝袍中年怒从心起,手一扬,银月飞霜已出手,向秦忘我疾射而去。 一二十名黑衣骷髅,已见过这杀人利器的威力,纷纷逃避开去,惊乱成一片。 秦忘我手无寸铁,也不敢轻沾其锋,身形疾掠,冲入人数最多的青衣骷髅群中。 青旗堂以欧阳青萍为首,见状大惊,急向众青衣骷髅喝道:“大家快散开!” 但银月飞霜已转向疾飞而至,势如奔雷驰电,寒芒过处,只见两名青衣骷髅欲避不及,顿时人头落地,血箭四射。 欧阳青萍惊怒交加,猛提真气,一掌向银月飞霜击去。以为凭她数十年功力修为,必可以劈空掌力将之震落。 哪知短剑受她掌力一震,竟然加速旋飞而下。 百毒鬼婆这一着,完全估计错误,银月飞霜并非一般暗器,或飞刀之类。一旦出手,认定目标射山,发射之人即无法继续控制,若遇对方功力深厚,可凭掌力将之击落。 而这杀人利器,剑柄后连系天蚕细丝,仍由发剑者操纵,可随心所欲,转变方向。 眼看欧阳青萍惊慌失措,整条手臂将被削断,千钧一发之际,一块拳头般大小的鹅卵石,电射而至,击中剑柄。 虽是一块鹅卵石,以深厚内力射来,力道劲猛无比。剑柄被击中,顿时偏开数尺,欧阳青萍趁机收掌暴退,掠出两丈开外。 是谁在这紧要关头,出手救了她,保住这条手臂? 定神一看,正是那尚未摘下面具的黑衣骷髅, 他,正是秦忘我! 蓝袍中年的目标正是他,手腕-抖,短剑如同毒蟒反噬,以旋飞之势,向他折射而去。 秦忘我孤掌难鸣,且赤手空拳,心知凭一双肉掌,绝难与对方力敌,只有靠智取,身形-掠,到了金衣骷髅身后。 蓝袍中年果然投鼠忌器,惟恐误伤了这位骷髅教教主,手腕急带,收回了短剑。 金衣骷髅忍无可忍,愤声道:“复仇使者,你岂可敌友不分,滥杀本教的人!” 蓝袍中年怒形于色道:“哦?教主已承认,这小子是贵教的人?” 金衣骷髅亦非等闲之辈,他故意振声道:“使者不要逼人太甚……”突然出其不意地-回身,出手如电,一把扣住秦忘我腕脉。 银衣骷髅几乎是同时出手,手中剑一挥,压在秦忘我肩头上。只要他一妄动,剑锋就横划颈部! 秦忘我一时大意,想不到竟措手不及,受制于金银二骷髅。 投效骷髅教的是哪些人物,金衣骷髅身为教主,自然了若指掌。这叫所有黑旗堂众人,均已一一摘下面具,剩下秦忘我最后一人了。 金衣骷髅喝问道:“你不是铁掌甘成?” 秦忘我道:“谁说我不是!” 银衣骷髅剑一挑,挑去面具,秦忘我顿时无所遁形,现出了本来真面目。 只听蓝袍中年怒声道:“哼!我早就料到,是你这小子了!” 说时迟,那时快,秦忘我左手一甩,虽未将金衣骷髅紧扣腕脉的手甩脱,右手却骈指如戟,疾向他“华盖”穴点去。 一般武林高手,纵然武功再高,一旦腕脉被对方扣住,就如同蛇被抓住“七寸”要害,绝难挣脱,更遑论出手还击。 金衣骷髅这一惊非同小可,只得撤开扣住对方腕脉的手,急以双掌护响,同时全身暴退。 在他退后的同时,银衣骷髅的剑已刺出。 这一剑来势迅疾凌厉,直取敌人腰部,秦忘我闪避不及,急将身形一弓,腹部紧收,剑从腹前刺过,相距不过寸许,惊险已极。 秦忘我出手如电,一掌劈中银衣骷髅手腕,疾喝道:“撒手!” 银衣骷髅顿觉腕骨折断,痛彻心肺,剑已脱手坠地。 第十七回 忘我对敌 此刻情势,极其复杂微妙。 按理说,金银二骷髅,乃是骷髅教正副教主,他们既双双跟秦忘我动手,黑、青、绿二堂的骷髅,势必全体发动。 但事实不然,他们非但按兵不动,反而全神贯注在蓝袍中年身上,惟恐银月飞霜再度出手。 尤其是黑、青两堂的骷髅?已见到那杀人利器的威力,眨眼之间,数人身首异处,使他们胆魂俱裂。 如果他们群起而攻,合力对付秦忘我,混战之中,万一银月飞霜发出,极易被误杀。 何况,蓝袍中年似已敌友不分! 有此一层顾忌,是以众骷髅均不敢轻举妄动。 而蓝袍中年也有顾忌,骷髅教虽未成气候,却是他的一部份“本钱”。 这些人尽管成事不足,败事则绰绰有余,只要能完全控制,操纵在股掌之间,确俱相当破坏力,至少可以利用他们,制造事端,兴风作浪。 由于派往罗家庄的十几名黑衣骷髅,非但未能完成使命,且全军覆没,使蓝袍中年跟骷髅教之间,为此发生争端,引起不快。 骷髅教方面不满者,认为蓝袍中年有意隐瞒对方实力,使他们遭遇强敌,无异白白去送死。 蓝袍中年则振振有词,反指骷髅教虚有其表,实际上不堪一击。 骷髅教自是不服,正副教主亲自出马,带来黑、青、绿三堂六七十人之众,聚集在此,约蓝袍中年来此相见,旨在展示其实力。 哪知匆匆赶至,适遇骷髅教正准备举行祭旗大典,且一眼认出,祭坛上那赤裸女子,竟然是杏花! 蓝袍中年不惜大开杀戒,逼常九出面,为的正是要追查,当年一夕之间,带走数百武林各派高手,江南神医赵百年之女赵幽兰的去向。 这杏花正是赵幽兰的侍婢,既然发现了她,还怕不知她主人的下落? 因此,她这个关键人物,实比常九更有价值!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蓝袍中年的振奋之情,可想而知。 岂料秦忘我早巳混入,乔扮黑衣骷髅,将蓝袍中年骗出洞外,趁机救醒杏花逃出。 蓝袍中年必知杏花不会武功,只需全力对付秦忘我,由那娇艳妇人去追,谅她插翅也难飞。 他原无意杀秦忘我,否则,在罗家庄落在他手中,早就下毒手了。 如今情势有了转变,既已有杏花,就无须利用秦忘我,逼出常九了。因而他当机立断,决心以银月飞霜,除此心腹之患。 更重要的是,趁此机会,试一试骷髅教赶来的这批人物,是否足堪大用,同时也让他们见识一下银月飞霜的威力,不敢不俯首听命。 一见金银二骷髅出手,蓝袍中年反而按兵不动了,想看看这两人武功究竟如何。 不料银衣骷髅甫出手,即被秦忘我一掌将剑击落,实令人感到失望。 金衣骷髅更是惊怒交加,狂喝声中,猛然欺身跨步,双掌交错而发,向秦忘我攻去。 折腕弃剑的银衣骷髅,未及抽身,突觉肩头一紧,已被秦忘我抓住,猛向身前一拖,成了他的挡箭牌。 金衣骷髅掌力已发,收势不及,只听得一声惨叫,银衣骷髅被一掌劈中背心,口喷鲜血。 秦忘我一撤手,银衣骷髅身不由主,向前冲跌出去,扑倒地上。 蓝袍中年再也按捺不住,振声喝道:“教主一旁掠阵,看在下来收拾这小子!” 金衣骷髅明知毫无胜算,但身为教主,岂能在众骷髅面前示弱,怒哼一声,不眼道:“不劳使者动手,本座……” 话犹未了,突见林内窜出数十人,来势汹汹。 黑、青、绿三色骷髅即时严阵以待。 蓝袍中年暗自一怔,冷声道:“是地鼠门的人,这小子交给在下,教主去对付他们吧!” 金衣骷髅尚未置可否,郭兆南已挺身上前,向秦忘我怒声道:“哼!原来你这小子,竟是骷髅教的党羽!” 秦忘我啼笑皆非,他身穿黑色骷髅服。一时有口难辩,只有保持沉默。 郭兆南眼光-扫,状至不屑道:“哦?鸳鸯大盗、了空大师、巢湖三雄也都加入了骷髅教!想必这些戴着面具的朋友,都是江湖上有头有睑的人物吧?” 黑燕子仇燕反唇相讥道:“哼!地鼠门不见得比骷髅教高明,阁下还不是寄人篱下,仰人鼻息!” 郭兆南强自一笑道:“好说,好说,在下只不过……” 金衣骷髅接口道:“姓郭的,地鼠门与骷髅教,井水不犯河水,阁下劳师动众,所为何来?” 郭兆南道:“教主既识得在下,想必是道上的朋友吧?” 金衣骷髅冷冷一哼,道:“是友是敌,立见分晓,阁下尚未回答在下的问话!” 郭兆南向秦忘我一指,愤声道:“此人奸杀地鼠门女弟子,咱们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不愧老是江湖,箭头光指向秦忘我,表示师出有名。 蓝袍中年暗自冷笑,不动声色,冷眼看金衣骷髅,如何应付这个局面。 金衣骷髅也不是简单人物,讥道:“哦?为他-人,地鼠门竟然倾巢而出,未免小题大作了吧!” 郭兆南受他一激,目光转向蓝袍中年,沉声道:“还有这位朋友,地鼠门数十条人命,今日要向他讨回!” 蓝袍中年有恃无恐?哈哈-笑道:“好!好!阁下要先挑那一个,悉听尊便!” 郭兆南怒哼一声,又转向金衣骷髅道:“教主方才说过,地鼠门与骷髅教,井水不犯河水,现在咱们要向这两人讨回公道,贵教是否要插手?” 金衣骷髅当机立断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郭兆南道:“好!有教主这句话,今日之事,地鼠门若有冒犯之处,改日定当登门谢罪!”言毕?大步向秦忘我走去。 态势已然摆明,他是要先处理,地鼠门女弟子遭奸杀之事。 蓝袍中年好整以暇,等着看这场热闹。 秦忘我顿成众矢之的,面对蓝袍中年、地鼠门、骷髅教三方面强敌,确实感到孤掌难鸣。 但他力持镇定,振声道:“前辈无凭无据,岂可一口咬定是晚辈所为!” 郭兆南道:“我有人证!” 花小芳掠身而至,手指秦忘我道:“就是他!” 秦忘我理直气壮道:“在下也有人证!” 花小芳怒斥道:“哼!你们是狼狈为奸,一丘之貉,自然一鼻孔出气!” 郭兆南已逼近,左掌虽断,全身功力却运聚右掌,突然发难,雷霆万钧地一掌劈出。 秦忘我心知百口莫辩,急将身形一闪,避了开去。 冷不防花小芳跨步欺近,抖手一剑,直向背后刺去,使秦忘我虽及时闪避,黑衣却被剑锋划过,挑破一道长口,幸未伤及皮肉。 郭兆南一掌落空,回身又是一掌,来势更见威猛。 同样地,花小芳一剑走空,也是更激起了怒火,反手一剑刺出,直挑敌人心窝。 一掌一剑,攻的均是致命要害,秦忘我背腹受敌,又不愿出手还击。惟恐伤了对方,加深误会,唯一的选择,就是施展“移形换位”身法,化解险境。 只见他身形左右一晃,看似人在原地未动,一掌一剑却又击空。 这是什么怪异身法? 不仅是花小芳、郭兆南感到吃惊,在场的百余之众,无不看的目瞪口呆。 尽管他们见多识广,江湖阅历丰富,也仅知道,轻功中最上乘之境界,即是“移形换位”。 但他们方才所见到的,分明不是“移形换位”,而是更超出此一境界之罕见身法。 所谓“移形换位”,顾名思义;是在电光石火之间,仗绝顶轻功身法。能使身形迅速移动,方位变换,让敌方攻势落空,同时可趁机出手还击,令人防不胜防。 秦忘我自己也莫名其妙,他原欲施展“移形换位”,闪避同时攻来的-掌一剑,情急之下,不知怎样左右一晃,避开了二人的攻势,才发觉仍在原地未动。 他也知道这不是“移形换位”,但却不明白,怎会在不知不觉中,施展出这从未习过的怪异身法。 在场的人之中,只有蓝袍中年识出,这是仅听传闻,而从未见过的“太虚幻影”至高玄功! 正当众人惊愕之际,密林两侧,绕出两拨人马,又是数十之众, 蓝袍中年暗自一怔,大雄镖局的人较为陌生,虎风镖局的这批人,他几乎个个认得出! 情势又有了转变,对方不仅人数上占了优势,且增加了几个武林一流高手。 秦忘我不禁暗自叫苦,唯一可能站在他这一边的,大概只有一个萧姣姣吧? 一眼发现.萧姣姣走在韩伯虎身后,秦忘我急振声招呼道:“萧姑娘……” 哪知萧姑娘充耳不闻,来了个相应不理。 这一批人,所有的目光,均注视蓝袍中年,毕竟此人才是头号强敌。 只有王守义,目标是秦忘我,尤其见他一身黑色骷髅服,更怒不可遏,上前斥道:“原来你这小子,是骷髅教的人,难怪那日在罗家庄,未见你全力出手!” 秦忘我未及分辩,王守义又道:“姓秦的!你是自我了断,还是要咱们动手?” 韩伯虎也脸色铁青道:“秦老弟,大丈夫敢做敢当,咱们尚有更重大的事,不要耽误时间,你就干脆些,自己动手吧!” 秦忘我情急道:“萧姑娘,你怎么不说话?” 萧姣姣冷冷一哼,不屑道:“你所作所为,已犯众怒,我能说什么呢?” 金鹏突然冲上前,怒声道:“姓秦的,你自己说,究竟把杨姑娘怎么了?”显然他尚未问出个所以然。 韩伯虎一把拖住他,轻声劝阻道:“贤侄,不必当着外人追问……” 王守义已按捺不住,声色俱厉道:“姓秦的!老夫再问一次,你是自行了断,还是非要咱们动手不可?” 谁也料想不到,蓝袍中年竟挺身而出,为秦忘我撑腰道:“谁要动他-根汗毛,先问问我手中这柄银月飞霜,答不答应!” 所有的目光,不约而同,集中在蓝袍中年身上。 只见他手握短剑,摆出随时出手之势。 秦忘我却毫不领情,断然道:“在下的事,用不着别人插手!” 蓝袍中年嘿然冷笑,沉默不语。 秦忘我接着道:“韩镖主,在下别无所求,只希望跟萧姑娘说几句话,然后任凭处置!” 韩伯虎不便擅自作主,眼光向身旁众人一扫,道:“各位意下如何?” 王守义正待反对,见白玉仙微微点头,也就不便表示异议了。 石啸天那边是局外人,更无从表示意见。 萧姣姣却断然拒绝道:“不!跟他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 秦忘我灵机一动,故意笑道:“哦?莫非萧姑娘为了杨姑娘之事,竟对在下恨之入骨?” 萧姣姣果然受激,娇叱道:“你胡说引么?” 秦忘我神色自若,莞尔一笑道:“在下要说什么,萧姑娘自己心里明白,如果萧姑娘有所顾忌,认为不宜当众说出,在下就不说了!” 一百多双诧异的目光,齐向萧姣姣射来,使她局促不安,窘迫万状。 白玉仙走近,轻声道:“萧姑娘,你跟他……” 萧姣姣情急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秦忘我趁机笑道:“既然没有不可告人之事,萧姑娘为何拒绝在下,莫非怕我把你吃了不成?” 萧姣姣怒哼一声,突然拔出红毛宝刀,昂然向秦忘我走去。 秦忘我不动声色,待她走至面前,始笑容可掬道:“萧姑娘,在下要借你手中宝刀……” 萧姣姣急欲退身,已然不及,秦忘我出手如电,如探囊取物,一把将她手中红毛宝刀夺下。 变生肘腋,众人无不大惊。 说时迟,那时快,王守义,韩伯虎双双扑来抢救,以为秦忘我图挟持萧姣姣,作为人质,以求脱身。 哪知大出意料之外,秦忘我夺得宝刀,身形一掠,竟向数丈外的蓝袍中年疾射而去。 这一着,连老谋深算的蓝袍中年,也意想不到,不禁为之愕然。 众人惊呼声中,银月飞霜已脱手飞出。 短剑挟破空呼啸声,向秦忘我电射而至。 秦忘我手握红毛宝刀,有恃无恐,身形一拔两丈有余,凌空挥刀迎击飞来短剑。 两件神兵空中相击,撞出“铮”地一声金铁交鸣,火星四射。 蓝袍中年手腕一抖,剑柄后所系天蚕细丝受牵动,立即改变方向,追踪向秦忘我斜飞而去。 秦忘我身已下坠,眼看双脚将被短剑所削,猛提一口真气,凌空身形又拔升丈许,逃过了一劫。 蓝袍中年哪容他缓过气来,牵动银月飞霜,如影随形,绕着秦忘我下盘飞旋,使他无法落身下地。 饶是小伙子轻功再高,既非背生双翅,绝不可能在空中停留过久,只要他身形一下坠,必难逃过双脚齐断之劫,甚至拦腰一斩! 众人见状,无不为之胆战心惊,暗替小伙子捏了把冷汗。 秦忘我一个鹞子翻身,头下脚上,红毛宝刀再度硬撞短剑,又是一声金铁交鸣,火星四射。 银月飞霜被震开七八尺,秦忘我哪等它飞回,趁机急施千斤坠功夫,身形急坠而下,双足一落地,就势猛一蹬,身如流失,向蓝袍中年疾射而去。 蓝袍中年暗自一惊,手腕猛一带,短剑飞回手中的同时,秦忘我正好扑近。 小伙子发了狠,形同玩命,红毛宝刀疾抡,出手就攻,一反常态,采取了主动。 蓝袍中年见他来势急猛,不由地冷哼一声,喝道:“找死!”短剑横胸飞出。 这是短兵相交,短剑与宝刀撞击,一声金铁交鸣,顿时激起一片火花。 双方均觉虎口猛然一震,各自暴退丈许,低头一看手中兵刃,毫无毁损。 果然是两件罕世神兵! 蓝袍中年惊怒交加,一双威棱的双目,杀机毕露,狞声道:“嘿嘿,想不到你这小子,功力居然如此深厚!” 话声甫落,长袍一掀,霍地拔出了青虹剑。 秦忘我暗自一惊,因对方长短两剑在手,长剑利于远攻,短剑利于近守,兵器上已占尽优势。 但小伙子毫无惧色,紧握红毛宝刀,双目凝视对方,严阵以待。 众人都屏息凝神,看出双方正运聚真力,将作立判生死的全力一搏。 白玉仙突然轻声自语道:“不可能,实在不可能……” 王守义诧然问道:“白女侠,你说什么不可能?” 白玉仙满睑困惑之情,道:“此人的体形、语气、甚至出手,都太像当年的‘二先生’……” 韩伯虎接口道:“但他早已死于天牢啊!” 白玉仙道:“所以我说不可能是他……” 话犹未了,蓝袍中年已发动,手中一长一短两柄罕世宝剑,随着暴射的身形,直向对方攻去。 秦忘我身形又是左右一晃,再度施展出,连他自己都叫不出名堂的“太虚幻影”。果然使蓝袍中年攻来的两剑,如泥牛入海,顿化无形。 心中方自大骇,秦忘我突自幻影中脱出,化虚为实,红毛宝刀挟雷霆万钧之势,趁虚由侧面攻入。 蓝袍中年旋身出剑,右手短剑封住门户,左手青虹剑直挑对方宝刀。 “当啷”一声清澈龙吟,金铁交鸣,火星四溅。 青虹剑一阵颤动,“嗡嗡”余音不绝。秦忘我却仗着身法轻灵,刀法迅疾凌厉,连连发动抢攻,势如长江大河,汹涌而至。 银月飞霜远攻威力无比,近身交手,则仅是一柄断金削玉利刃而已。 蓝袍中年虽有两件神兵在手,此刻全凭真才实学迎敌,兵刃上并未占到绝对优势。 所幸他功力深厚,纵观当今武林,可算得一流的佼佼者,秦忘我攻势虽猛,一时尚奈何他不得。 其实,秦忘我也暗觉惊诧,只因他自认为,熟悉天下武林各门各派武学,甚至旁门邪道的功夫,也不陌生,却始终无法看出,这蓝袍中年的武功路数。 否则他就可预知对方出手,尽得先机,不需硬拼硬打,耗费真力了。 常言道,当事者迷,旁观者清,那倒也不尽然,在场的不下百数十人,除白玉仙之外,谁也无法指出,蓝袍中年武功的来龙去脉。 这时白玉仙又喃喃自语道:“实在太像了,出手几乎跟他完全一样……” 韩伯虎轻声问道:“白女侠指的是‘二先生’?” 白玉仙微微点头道:“纵然不可能是他,至少也是师出同门!” 就这片刻之间,秦忘我跟蓝袍中年,已交手二十招以上,仍然势均力敌,旗鼓相当,一时难分轩轾。 众人均看得出神,如同置身事外,对这场惊心动魄,险象环生的激战,无不叹为观止。 双方都求胜心切,全力以赴,在秦忘我来说,惟有击败对方,夺回银月飞霜及青虹剑两件罕世神兵,始能洗刷不白之冤。 对蓝袍中年而言,他若胜不了对方,何以慑服骷髅教,听命于他?更何况,今日之势,尚有地鼠门及虎风镖局的人虎视在侧,除非骷髅教死心塌地为他卖命,连脱身都不易,遑论歼敌。 眼见久战不下,蓝袍中年灵机一动,突以“传音入密”功夫,传话道:“小伙子,咱们如此耗下去,非至精疲力尽不可,那时你我都只有束手就缚,谁也走不了啦!” 秦忘我怒道:“哼!你想走,只怕没那么容易!”攻势突然加紧,连连抢攻。 蓝袍中年边战边道:“小伙子,你真想拼出高下,在下绝对奉陪,但不必在此让别人隔山观虎斗!” 秦忘我尚未会意过来,蓝袍中年突然虚晃一招,回身疾掠而去。小伙子狂喝道:“哪里走!”急起直追。 就在同时,三条人影疾射而去。 他们是王守义、韩伯虎及白玉仙。郭兆南哪敢怠慢,也挥众紧随在后。 蓝袍中年猛一回身,银月飞霜又出手。 秦忘我受阻,急以红毛宝刀迎战。 白玉仙、王守义、韩伯虎深知银月飞霜威力,可伤敌于十二丈内,不敢再接近。 郭兆南因地鼠门弟子,被蓝袍中年屠杀多人,又认定花小芬,系遭秦忘我奸杀,义愤填胸,喝令道:“地鼠门弟子,这两人都不可放走!” 韩伯虎欲阻不及,数十名地鼠门弟子,巳一拥而上,潮水般向二人冲去。 王守义一声“糟!”甫出口,只见银月飞霜转向飞来,寒芒过处,一片血箭飞射。 连声惨叫,几名地鼠门弟子,已残肢断臂,肚破肠流,甚至身首异处,令人惨不忍睹! 郭兆南惊怒交加,狂喝一声,正待向前冲去,却被韩伯虎一把拖住,劝阻道:“郭兄不可意气用事!” 王守义已振声喝道:“地鼠门弟子快退!” 地鼠门众弟子早已魂不附体,闻声纷纷急退,逃出银月飞霜威力范围之外。 秦忘我却奋不顾身,趁机欺身抢进,再度逼近至五尺之内,跟蓝袍中年展开近身力搏。 蓝袍中年被缠住,正愁难以脱身,突闻远处传来呼声道:“使者,那女子抓住啦!” 秦忘我暗自一惊,连攻两招,掠出两丈久,循声看去,遥见山峰之上,果然杏花已被那娇艳妇人挟持。 蓝袍中年暗喜,狞笑道:“小伙子,还想打下去吗?” 秦忘我投鼠忌器,不敢再出手。 白玉仙等人,并不知山峰上,被对方挟持者是何人,见秦忘我突然住手不攻,无不为之诧然。 蓝袍中年冷声道:“今日到此为止,在下尚有要事,失陪了!哈哈……”狂笑声中转身疾掠而去。 山峰上的妖艳妇人,及杏花也同时消失无踪。 秦忘我没有追去,他怔怔地站在原地,似在苦思如何抢救杏花,一时拿不定主意。直到白玉仙等人一拥而上,团团围住,他才猛然惊觉。 王守义怒喝道:“先拿下这小子再说!” 韩伯虎却抢先发难,厚背钢刀一抡,欺身疾攻。 秦忘我出手如电,红毛宝刀一挥,只听得一声金铁交鸣,厚背钢刀已被削断。 韩伯虎手握半截断刀,顿时惊愕地怔住了。 王守义惊怒交加,正待出手,白玉仙却抢步上前。 她双目逼视秦忘我,冷声道:“你手中虽是断金削玉利器,但绝难抵挡我的玄冰掌,或冰魄寒珠,只是我并不打算置你于死地,还是弃刀投降吧!” 秦忘我不亢不卑道:“白女侠,恕在下难以从命!” 白玉仙怒道:“你要逼我下毒手?” 秦忘我摇摇头道:“不!在下本来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决心跟那疯狂杀手拼个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以明心志。但不幸情势有了变化,有人被他挟持,使在下方才不得不住手。 如果白女侠相信在下,容在下把那人救出,在下保证夺回银月飞霜及青虹剑,来向各位前辈负荆请罪。” 白玉仙问道:“方才山峰上,被挟持的人是谁?” 秦忘我面有难色道:“恕在下不便奉告。” 白玉仙睑色一沉,道:“哼!你连这个都不愿说,我能相信你吗?” 王守义怒形于色道:“白女侠,何必跟他多说,今日绝不能轻易放走他!” 白玉仙微微点头,正待出手,突见金鹏飞奔而来。 金鹏气急败坏道:“韩大叔,石镖主跟骷髅教的人干上了,恐怕挺不住……” 白玉仙急道:“你们快去支援石镖主,这里交给我了!” 韩伯虎担心道:“白女侠一人……” 白玉仙自负笑道:“韩兄信不过妾身的玄冰掌及冰魄寒珠?” 韩伯虎微微颔首,向郭兆南一挥手,与王守义、金鹏领着地鼠门众弟子,急急赶去为石啸天助阵。 等他们一离去,白玉仙即道:“此刻并无第三者,你可以说实话,杨姑娘之事,究竟是不是你干的?” 秦忘我道:“在下已回答过白女侠了,而且句句是实话!” 白玉仙诧异道:“萧姑娘真的不是你救回的?” 秦忘我摇摇头,忽道:“白女侠,萧姑娘是何时被救回的?” 白玉仙道:“就是被掳去的次日清晨。” 秦忘我若有所悟道:“这就对了!在下可能昏迷了四五日,昨夜才被人发现昏倒山边,救至破庙内,半夜始清醒过来,数日前救回萧姑娘之人,怎么可能是在下!” 白玉仙更觉惊诧道:“哦?如此说来,是有人以易容之术,冒充你罗?” 秦忘我正色道:“在下只敢说,绝未救回萧姑娘,更未对杨姑娘非礼!” 白玉仙沉思一下,道:“但那疯狂杀手,既将萧姑娘掳去,却又派人冒充你,故意将她送回……” 秦忘我接口道:“白女侠可记得,那位白菊花姑娘,不也是先掳后释的吗?” 白玉仙道:“嗯?释回白菊花,是为了伺机夺取银月飞霜。果真如此,萧姑娘岂非也受毒药控制……但这不太可能,据我所知,凡受毒药控制者,定时必服解药,而这数日以来,萧姑娘从未独自外出,疯狂杀手也不可能将解药交给她,以免无法控制。 更何况,萧姑娘绝不敢挺身作证,指出对杨姑娘非礼之人,就是冒充你的那小子!” 秦忘我愤声道:“哼!说不定那疯狂杀手,释回萧姑娘的目的,就是为了要嫁祸在下!” 白玉仙不以为然道:“这有点说不通,照你所说,确实去过罗家庄,但昏迷了四五日,无法记忆所发生的事,显然是落在对方手中,既然如此,他要置你于死地,易如反掌,又何必多此一举?” 秦忘我茫然道:“在下虽无法想出,他故弄什么玄虚,但一定有目的!不过,白女侠是否相信,在下是无辜的?” 白玉仙道:“这……除非你坦白告诉我,方才山峰上被挟持的女子,究竟是何人?” 秦忘我犹豫一下,始道:“她……她叫杏花!” 白玉仙惊诧道:“杏花?她可是当年江南神医赵百年府中的侍婢?” 秦忘我摇头道:“在下不清楚……” 白玉仙追问道:“她跟你是什么关系?” 秦忘我道:“毫无关系。” 白玉仙诧然道:“哦?毫无关系,你会冒死要去救她?” 秦忘我强自一笑道:“就算她曾救过在下,欠她一份情吧!白女侠,在下已经说出她是谁了,可以走了吗?” 白玉仙未置可否,又问道:“你真要去救她?” 秦忘我把头一点,道:“龙潭虎穴,在下也要将她救出!” 白玉仙当机立断道:“好!你去吧!” 秦忘我双手一拱,欣然道:“多谢白女侠成全!” 白玉仙微微颔首,目送他掠身而去,若有所思起来。 口口口口口口 石啸天跟骷髅教起冲突,引起一场混战,导火线是鸳鸯大盗。 大雄镖局的几名镖师,认出这对夫妇,飞是两年前拦劫镖车的盗匪,石啸天当即兴师问罪,莫野、仇燕哪甘示弱,一言不合,双方动起手来。 他们已投效骷髅教,这一动手,黑、青、绿三堂的数十名骷髅,岂能置身事外。 金衣骷髅一声令下,群起而攻。 骷髅教人多势众,且均是江湖中亡命之徒,凶神恶煞。大雄镖局仅来了十余人,自是居于劣势。 金鹏一见情势不妙,急忙赶去求援。 萧姣姣的红毛宝刀,被秦忘我出其不意夺去,此刻赤手空拳,不敢加入混战,只在远处作壁上观。 这时石啸天单挑金衣骷髅,二人较上了劲,一个使用纯钢双节棍,一个以剑迎敌,双方均全力以赴,各显身子,战的难分难解。 大雄镖局的十几名镖师,则是众寡悬殊,陷于苦战,已有数人不敌,身负重伤。 情势岌岌可危之际,援兵及时赶到。 韩伯虎见状,惊怒交加,因他与石啸天交情甚笃,且此次大雄镖局乃仗义相助,是以一马当先,直扑那金衣骷髅。 石啸天已露败象,见韩伯虎赶来助阵,顿觉精神大振,手中纯钢双节棍一紧,但见棍影霍霍,虎虎生风,刹时威力倍增。 金衣骷髅也不示弱,挥剑迎战。仍然居于上风。 韩伯虎看出,此人身法轻灵,剑势凌厉,且虚实莫测,不禁心头一震。 眼见石啸天表面奋战不懈,勇猛无比,实已是强弩之末。 狂喝声中,竟以手中半截钢刀,向金衣骷髅攻去。 武功练至高深境界之人,可以竹枝当剑,飞叶伤人。虽然韩伯虎的厚背钢刀,被红毛宝刀削断半截,但它仍然是把刀! 金衣骷髅见他来势威猛,不敢掉以轻心,回剑急封,阻挡来势。 刀剑相击,金铁交鸣,顿时火星迸射。 双方拼的不是兵刃,而是功力,彼此均震的虎口一麻,暗自一惊。 石啸天哪能错失这难得机会,趁金衣骷髅惊愕未定之际,双节棍一抖,直照对方左肩砸下。 金衣骷髅闪避的同时,陡然劈出一掌,砸中双节棍环节。石啸天顿觉棍势向下一沉,身不由主,跟着向前一个踉跄。 韩伯虎暗自一惊,心知金衣骷髅猝下毒手,急忙挥刀抢救。 果然不出所料,金衣骷髅沉喝声中,势猛力沉的-掌,朝石啸天迎面劈去,幸而韩伯虎一刀扫来,迫使他收掌暴退。 若非韩伯虎及时抢救,石啸天绝难避开这迎面一掌,必受重伤。 石啸天惊怒交加,猛一回身,双节棍连连挥打,带起一阵“呼呼”风声,攻势更见威猛。 韩伯虎见他危机已解,顾及自己身份,不愿合力夹攻对方,落个以二敌一之名,立即退开一旁,急向混战中的场中看去。 大雄镖局的镖师,原已不支,幸地鼠门弟子赶来,使双方众寡悬殊之势扯平。 但骷髅教中,尽是江湖,中亡命之徒,更不乏武功高强的凶神恶煞,个个骡悍无比。 尤其是已摘下面具,露出真面目者,就有百毒鬼婆欧阳青萍、鸳鸯大盗草上飞莫野、黑燕子仇燕夫妇、了空大师、巢湖三雄等人。 青、绿两色骷髅中,尚未以真面目示人的,定然更不乏江湖高手,武林败类。 郭兆南、王守义两人暗自估计情势,凭地鼠门弟子,及两家镖局的镖师,只怕难以应付这个局面。与其造成重大伤亡,不如加入混战,以稳住军心。 况且,那边有韩伯虎、石啸天联手力战金衣骷髅,应是绰绰有余,看情形并不需要他们援手。 这两人一加入混战,萧姣姣、金鹏自然不能闲着,双双也加入了混战。 尽管如此,双方仍然战得难分难解,由此可见,骷髅教虽属乌合之众,实力倒不可小视。 若非王守义等人当机立断,出手助阵,地鼠门弟子及两家镖局的镖师,恐怕早已阵脚大乱,溃不成军了。 白玉仙放走秦忘我,急急赶来,突发一声娇叱,飞身掠入阵中,出手就以玄冰掌攻敌。 这罕见的奇功,乃是北海阴寒叟亲传,在场的这批江湖人物,几乎无人见识过,充其量不过是耳闻而已。 玄冰掌一发,只见几名绿衣骷髅首当其冲,顿时全身如坠入冰窖,僵立不动。 突闻百毒鬼婆欧阳青萍惊呼道:“玄冰掌!” 其实双方正喊杀震天,震耳欲聋,掩盖了她的惊呼,谁也无法听见。 只有近处的一批人,见状为之大骇! 正值此际,突闻岩洞上方,峰上传来一声清啸。 说也奇怪,距离比欧阳青萍远出甚多,这一声清啸,所有人却全都听见了。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条人影,飞掠急泻而下。 就这一分神,正与石啸天狠拼的金衣骷髅,竟然不战而退,回身疾掠而去。 韩伯虎首先发觉,但已欲阻不及。 石啸天哪容他脱身,向韩伯虎挥手一招呼,双双急起直追。 王守义哪敢怠慢,也追下去。 金衣骷髅疾奔如飞,直扑密林,使三人追至林前,不敢贸然追入。 教主既已不战而逃,众骷髅哪还有斗志,顿时情势大乱,纷纷各自逃散。只剩下一些伤亡的,以及被玄冰掌击中,冻僵在那里的无法逃走。 山峰上发出清啸之人,究竟是谁?竟有如此神威,将那金衣骷髅吓得仓皇而逃。 就在这时,那人已飘然落地。 只见此人一袭青袍,发须虽已花白,却是神采奕奕,颇具大家风范。 众人均不知他是何人,连白玉仙一时也未认出,却见他一拱手,招呼道:“白女侠久违了,别来无恙啊!” 白玉仙一怔,猛然认了出来,惊喜道:“是张总教席!” 不错,此人正是当年七王爷府,负责教导侍卫武功的总教席张岚。 他敞声笑道:“王府一别,已是十七八年,想不到在此见到白女侠!” 白玉仙诧然道:“张兄坚辞王府之职,不是决心归隐故乡,怎会……” 张岚正色道:“说来话长,待在下先问问这几个江湖败类!”说时向冻僵的几人一指。 白玉仙道:“他们中了妾身的玄冰掌,尚能说话。” 张岚走上前,将几名绿衣骷髅的面具,一一摘下,发现全是陌生面孔,大概是近年以来,始崛起于江湖的黑道人物吧。 只见他睑色一沉,厉声喝间道:“说!骷髅教教主,究竟是谁?” 几个绿衣骷髅,心知已无生机,把心一横,来了个置之不理。 张岚正怒从心起,突见王守义三人赶回。 王守义不愧是当年江南第一神捕,眼光果然厉害,一眼就认出他来,惊诧道:“张总教席?” 张岚双手一拱道:“王兄、韩兄久违了!” 韩伯虎忙抱拳答礼,欣然笑道:“哈哈,想不到在此地,又见到当年一位老友!” 王守义忽问道:“张总教席,那骷髅教教主,为何一见你来,就吓跑了?” 张岚正色道:“实不相瞒,在下正是为他而来!只可惜来迟一步……” 白玉仙诧然道:“哦?张兄知道他是谁?” 张岚道:“白女侠可记得,当年在下辞去王府之职,离去时承七王爷恩准,让在下带走一名书童?” 白玉仙不假思索道:“是那个叫如意的?” 张岚颔首道:“就是他,当年因他协助萧寒月,寻获密诏,七王爷决定给与厚赏,他却要求要其自由之身,随同在下离开王府……” 白玉仙接口道:“当时妾身也在场。” 张岚又道:“在下也是看他挺机伶的,才同意带他回故里,收为徒弟。传授他武功,十几年来,一直相安无事。 不料三年前,他跟-个江湖中女飞贼勾搭上,被在下发觉,加以训斥,他竟负气不辞而别,在下遍寻各地,毫无消息,最近才查访出他行踪……” 白玉仙惊诧道:“骷髅教教主,就是如意?” 张岚微微颔首道:“如果不出在下所料,很可能就是他!” 王守义判断道:“不错!否则他不会一见张兄到来,吓得掉头就逃。” 张岚叹道:“唉!可惜来迟-步,否则当场就可揭开他的真面目了!” 韩伯虎问道:“张兄可知,疯狂杀手之事?” 张岚神色凝重道:“最近在下也在找他,要查证一件当年旧案……”眼光一扫众人,欲言又止起来。 白玉仙察言观色,心知他有所顾忌,接口道:“张兄,咱们多年未见,难得相遇,何不同返洛阳一聚?” 张岚欣然笑道:“好!在下正有此意。” 王守义喜出望外道:“好极了,不过这里……” 郭兆南道:“各位先行,这里的事,交给地鼠门弟子料理。” 韩伯虎将他拖至一旁,轻声道:“郭兄,这几个家伙,中了白女侠的玄冰掌,已绝无生望,最好在他们死之前,问出些消息。” 郭兆南笑道:“韩兄放心,在下自有办法,让他们说实话的!” 韩伯虎会心地一笑,转身招呼道:“张兄,咱们走吧!” 第十八回 杏花殉义 一行浩浩荡荡,回到了虎风镖局。 此番出击,仅有数名镖师挂彩,虽未一举歼灭骷髅教,且被疯狂杀手突围而去,但意外遇上张岚,总算不虚此行,有所收获。 因为,至少从张岚这里,已获知骷髅教教主是谁了。 但王守义、韩伯虎却不明白,白玉仙何以轻易地放走了秦忘我,只是不便急于追问而已。 大雄镖局受伤的人数较多,石啸天吩咐他们先行回去,自己则留在虎风镖局。 谭三姑听说张岚来了,也急忙来至大厅相见,故人久别重逢,启有一番寒喧,不在话下。 石啸天、萧姣姣、金鹏均未见过,这位当年七王爷府的张总教席,经王守义一一引见后,宾主坐定。 张岚心知在场各人,均急于知道他所说,查访当年旧案所指为何。 于是从容不迫道:“不瞒各位说,在下急于找常九,正是有关那疯狂杀手之事。这十几年来,在下虽隐居故里,未涉江湖,但昔日一些武林旧识,却常至在下陋居小聚。 偶尔谈及,常九有位师姑叫巫凤,人称千面罗刹,销声匿迹多年,却在数年前,也就是当年那罪魁祸首,‘二先生’病殁天牢的前一个月,突然出现在金陵!” 众人茫然相视,尚未听出所以然。 张岚接下去道:“在下当时并未在意,最近风闻那疯狂杀手,不惜大开杀戒,欲逼常九出面,在下根据种种迹象推断,他找常九之目的,必然是想获知,当年带走那数百武林高手,不知去向的赵幽兰之下落,因而联想到,病殁天牢的那人,可能不是‘二先生’本人!” 此言一出,众无不大惊,相顾愕然。 韩伯虎失声叫道:“在下早就怀疑是他了!只因七王爷言之凿凿,亲眼目睹‘二先生’死于天牢,在下始打消此念。听张兄这么一说,确有此可能!” 白玉仙急道:“张兄,你的意思是说,千罗刹找了个替身,以易容之术,使之李代桃僵,再偷天换日,从天牢里换出真正的‘二先生’?” 张岚颔首道:“在下正是要查证这一点!” 王守义双眉紧蹙道:“不太可能吧!天牢防范森严,固若金汤,如何能将假的送入,换出真的……” 张岚道:“有钱能使魁推磨,若是以重金卖通看守天牢的人,有何不能!” 韩伯虎沉吟一下,忽道:“张兄找常九,是否怀疑此事与他有关?” 张岚轻叹一声,道:“很难说,但疯狂杀手找他,只有两种可能,-是志在赵幽兰及那数百高手,一是常九参与其事,杀他灭口!” 韩伯虎道:“依在下看,杀他灭口的成分较大,否则常九为何至今不敢露面?” 始终未表示意见的谭三姑,这时开口了,她沉声道:“韩镖主说的不错,他一定是心怀愧疚,否则咱们既来了洛阳,他为何不来求助?” 白玉仙缓缓接道:“常九应该不是这种人吧?” 谭三姑深深一叹,道:“唉!像当年中州四奇那些人,不也是晚节难保,甘心为虎作伥,替那‘二先生’卖命吗?” 众人之意,似已认定常九为利所惑,参与其事。 张岚带来的此一消息,确使众人为主震惊,同时更担忧,万一那疯狂杀手,真是当年的‘二先生’,则势必死灰复然,再度掀起狂风巨浪,为天下武林带来一场浩劫! 整个大厅内,气氛突然沉重起来。 金鹏更关心的是杨瑶。趁着众人沉默之际,轻声向身旁萧姣姣问道:“萧姑娘,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杨姑娘究竟出了什么事?” 萧姣姣面有难色,正犹豫不决,不知从何说起,忽听韩伯虎道:“白女侠,你怎么放走了姓秦的小子?” 白玉仙道:“他要赶去救人,妾身不能耽误他。” 韩伯虎问道:“救谁?” 白玉仙缓缓道:“你们也看到了,就是山峰上被挟持的女子。” 王守义急问道:“那女子是何人?” 白玉仙眼光向众人一扫,始道:“她就是杏花!” 在场的众人,只有谭三姑、王守义、韩伯虎及张岚,知道杏花是何许人,顿时为之一怔,相顾愕然。 王守义惊诧道:“是赵姑娘当年的侍婢?” 白玉仙微微点了下头。 韩伯虎追问道:“秦忘我跟她是什么关系,为何要去救她?” 白玉仙道:“这倒不清楚,但妾身相信,他确实急于去救杏花,所以不便把他留住。” 整个大厅内,又陷于了沉默。 谭三姑忽道:“事情愈来愈复杂了,疯狂杀手的真实身份,现在已呼之欲出。但那杏花姑娘,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绝不可能独自在外抛头露面,莫非赵幽兰也出现江湖了?” 韩伯虎道:“是啊!尤其骷髅教聚集之地,杏花怎会独自闯去?” 张岚提议道:“既然如此,咱们也该去救杏花啊!” 正在这时,突见黄小玉闯入,气急败坏嚷道:“不好了,杨姑娘跑掉啦!” 众人大吃一惊,为之愕然。 口口口口口口 洛刚城内,城西一座大宅院,已年久失修。 据说此宅原为贾姓富绅所有,因早年在江湖中结怨,为仇家找上门来,仓皇避仇,连夜举家逃走,仅留一驼背老仆在看守,从此未再返回。 如今偌大的宅院,已是一片凄凉败落景象。 但最近数日,巨宅里却来了不少人,大部份为青春貌美的女子,各人均随身携带乐器,由一老妇为首。 除了她们十余人之外,尚有一蓝袍中年、困满肠肥的大腹贾及一名妖艳妇人。 蓝袍中年,正是那疯狂杀手! 由于此宅院占地甚广,且这批人深居简出,行动神秘诡异,每日仅由驼背老仆,出外采购食物,是以附近邻居,均不知宅内突来一批神秘人物。 这时在一间密室中,杏花被点了穴道,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站在她面前的一男一女,正是那妖艳妇人及那蓝袍中年。 蓝袍中年冷声道:“杏花姑娘,我不会难为你的,只要你老老实实,说出你主人的下落。” 杏花听他直呼其名,暗自惊诧。但她似已知道自己的命运,决心保持沉默,一言不发。 蓝袍中年嘿然冷笑道:“你放聪明些,既然落在我手里,装聋作哑是没有用的!” 杏花仍然置之不理。 蓝袍中年怒从心起,沉声道:“哼!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不会开口的了!” 妖艳妇人劝阻道:“使者不必动怒,且去歇着,让我来问她。” 蓝袍中年怒哼一声,拂袖而去。 出了密室,由密道走出,暗门外是个连壁书架,原来外面是间书房。 刚把书架推回原状,一转身,发现绿衣小婢正走入。 绿衣小婢执礼甚恭道:“段婆婆有请使者。” 蓝袍中年微微颔首,随绿衣小婢走出书房,来至正厅,只见老妇甫为大腹贾疗伤完毕,正闭目运功调息。 老妇满头白发,却是红光满面,她双目乍睁,精光内敛。显然是位功力极深内家高手。 蓝袍中年向两名少女扶坐着。尚昏迷未醒的大腹贾一瞥,上前道:“段老前辈召唤在下?” 老妇道:“他的伤势已无大碍,不过这-掌,至少减去他十年功力!” 蓝袍中年轻喟道:“能保住命,已属万幸了。” 老妇手一摆,示意蓝袍中年坐下,遂道:“老身为了凤儿,亲自赶来,答应助你一臂之力,找到常九为止。如今常九虽未出面,但已抓回那叫杏花的女子。老身不宜久留在此,打算带十二金钗回天竺了。” 蓝袍中年暗自一惊,急道:“段老前辈,目前大势未定,正值紧要关头,你老人家这一走,实举足轻重,对在下成败影响至巨……” 老妇接口道:“凤儿除慑魂魔音之外,已尽得老身真传,有她留下助你,应该是力足胜任了。” 蓝袍中年道:“不瞒段老前辈,当初在下估计错误,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只要找到常九,逼问出赵幽兰及那数百武林高手下落,即可成其大事。 不料横生枝节,更引出当年那批强敌,如今对方实力,实超出在下想像。若无段老前辈为后盾,虽有令徒全力相助,恐怕也将落个功亏一篑啊!” 老妇面有难色道:“老身已近三十年未离天竺,此番实为凤儿既已插手,骑虎难下,不得不亲自出马。万-被天山寒叟风闻,老身毁约重涉江湖,他就师出有名,可逼老身交还那部‘慑心大法’秘笈了!” 蓝袍中年惊诧道:“天山寒叟尚在人世?” 老妇微微颔首道:“当年他遨游天下,不知怎会将那银月飞霜失落,回天山后即从此不出,老身往借‘慑心大法’秘笈时,他提出条件,即限老身终身不得离开天竺,否则将索回秘笈。” 蓝袍中年更觉诧异道:“据闻慑心大法,百年之前即已失传,从无人练成,他既拥有秘笈,为何自己不练,却轻易借与段老前辈?” 老妇沉吟一下,始道:“告诉你也无妨,他因操之过急,练功时走火入魔,致武功已废,无法继续再练。” 蓝袍中年道:“这就更有悖常情了,他自己既无法练成,怎么可以借给别人去练?” 老妇似笑非笑道:“他非借给老身不可,因为他与老身曾是夫妻!” 蓝袍中年若有所悟道:“如此说来,那巫女侠……” 老妇道:“是他女儿,但老身却不是她生母!” 蓝袍中年一怔,茫然道:“这……” 老妇强自一笑道:“这笔糊涂旧帐,不提也罢。老身之所以说出这些,只是让你知道,非回天竺不可的苦衷。” 蓝袍中年不以为然道:“天山寒叟武功已废,他有何能耐,敢向段老前辈强索秘笈?” 老妇深深一叹,道:“秘笈最后一章,他已毁去,全部记在心里,曾与老身约定,能练成至最后阶段,再去见他,当面授玄机,以全大成。 此举一则试探老身,是否有此恒心毅力,花数十年苦练,否则,若无法练至最后阶段,那最后一章,根本不需知道其内容,另一则,就是惟恐遭人觊觎,而老身不能保住秘笈,落于他人之手。” 经老妇说明原委,蓝袍中年始恍然大悟。 他沉思一下,问道:“段老前辈尚未练至最后阶段?” 老妇摇摇头道:“至少尚需一年半载,日前在罗家庄,十二金钗施展的慑魂魔音,只是从其中演化,用于乐器之上,仅能使人丧失神志,陷入昏迷,一旦练成慑心大法,则可随心所欲,控制他人意志,去作任何事情。” 蓝袍中年道:“段老前辈,不是在下泼冷水,慑心大法需花数十年,始能练成,在下于十几年前,即利用药物,控制数百高手,任凭驱使,段老前辈何必……” 老妇接口道:“这两者之间,大不相同,药物必需使人服下,始能发挥效力,试问,你我若正作生死之斗,老身纵有药物,能使你毫无抗拒服下吗?” 蓝袍中年道:“不能。” 老妇笑了笑,道:“慑心大法则不然,只需彼此眼光一接触,即可以本身意念,控制对方意志。练至最高境界,甚至无需接触对方眼光,仅凭心灵感应,亦可遥控对方于千里之外!” 蓝袍中年不禁暗自心惊,老妇一旦练成慑心大法,岂不天下武林将受其控制,甚至…… 念犹未了,老婆已起身道:“好了,天时不早,老身正好趁夜里上路,以免带着一群年轻姑娘,引人注目……” 妖艳妇人突自书房冲出,气急败坏道:“那女子企图自断舌根……” 蓝袍中年大惊,急问道:“死了没有?” 妖艳妇人道:“幸而妾身及时抢救,点了她昏穴。” 老妇道:“让老身去瞧瞧。” 三人立即走入书房,由书架后暗门进入。 来至密室,只见杏花昏倒地上,满嘴鲜血,仍在涔涔流出。 老妇上前蹲下,捏开杏花的嘴,查看之后,黯然道:“舌根虽未咬断,但受伤极重,短时间内,恐怕不能说话了。” 蓝袍中年情急道:“那怎么办?” 妖艳妇人道:“除她之外,好在尚有常九,知道赵幽兰及那数百高手的下落。” 蓝袍中年深深一叹,沮然道:“如此一来,又得大费周章,逼常九出面了。” 妖艳妇人轻喟道:“唉!不是妾身放马后炮,使者放走姓秦的这步棋,实在有欠考虑。” 蓝袍中年道:“不!在下认为这步棋,走的很对。虎风镖局那班人,巳跟姓秦的反目成仇,正好自相残杀,咱们的那位‘萧姑娘’,也已卧底成功。只要常九一出现,跟他们那班人搭上线,她就会伺机而动。” 妖艳妇人忧形于色道:“如果常九不出现呢?” 蓝袍中年充满自信道:“放心,她一定会出现的!” 口口口口口口 秦忘我哪会想到,杏花被挟持,竟然藏匿在洛阳城内! 他漫山遍野搜寻,凡是可疑之处,无一放过。 疲于奔命,搜遍方圆数十里,结果毫无发现,不禁忧心如焚。 夜已深沉,他失望沮丧地回到洛阳城外,却不敢贸然入城,惟恐遇上虎风镖局的人,或地鼠门弟子。 正趑趄不前,突见城墙头上,一条人影疾掠而下。 秦忘我暗自一怔,立即戒备。 那人显然在城墙上守望已久,居高临下,发现秦忘我奔来,即时掠身而下,落在他一丈之外。 秦忘我定神一看,那人是个年约六旬老妇,精神奕奕,毫无老态。 她似无敌意,展颜一笑道:“老身恭候多时了!” 秦忘我又是一怔,诧异道:“前辈认识在下?” 老妇道:“今日若非小兄弟出手相救,以石块击中那银月飞霜,老身早已身首异处,怎能不认识!” 秦忘我若有所悟道:“噢,前辈就是那青衣……” 老妇笑道:“老身叫欧阳青萍,江湖上替老身起了个绰号,不太好听,叫做百毒鬼婆!” 秦忘我仍然保持戒备,道:“欧阳前辈在此等在下,有何赐教?” 欧阳青萍道:“小兄弟,不用紧张,老身活了这把年纪,总不致恩将仇报啊!” 秦忘我强自一笑道:“在下绝无此心,只是欧阳前辈,乃是骷髅教青旗堂堂主……” 欧阳青萍接口道:“正因老身是骷髅教的人,才能对小兄弟有所帮助,以报今日相救之恩呢!” 秦忘我诧然道:“哦?欧阳前辈要帮助在下?” 欧阳青萍颔首道:“小兄弟,你今日混入骷髅教,是否想查明那教主的身份?” 秦忘我道:“实不相瞒,在下只是误闯林中,眼见一位朋友被欧阳前辈所制,挟持而去……” 欧阳青萍道:“是那用弹指迷魂粉的女子?” 秦忘我微微点头道:“在下欲救不及,只好混入岩洞,打算伺机而动……” 欧刚青萍忧形于色道:“如今她落在复仇使者的手里,要救她就不太容易了!” 秦忘我趁机问道:“欧阳前辈可知,那复仇使者究竟是何许人?” 欧阳青萍正色道:“不瞒小兄弟,老身之所以加入骷髅教,也正是为了此人!” 秦忘我对骷髅教的人,哪敢轻易相信,随口道:“哦?欧阳前辈也不知他是谁?” 欧阳青萍道:“老身已追查数年,始终无法掌握其行踪,直到数月前,风闻他找上了骷髅教,似欲利用那批亡命之徒,有所图谋,老身乃设法加入该教,居然混上了个青旗堂堂主!哈哈……” 老婆子拐弯抹角,说了半天,仍未说出复仇使者是何许人。 秦忘我不耐烦道:“欧阳前辈究竟知不知道,那人是谁?” 欧刚青萍仍未正面作答,忽问道:“小兄弟贵庚?” 秦忘我道:“十八!” 欧刚青萍笑道:“那就难怪了,在小兄弟出世前一年,江湖中出现一位神秘人物……” 秦忘我接口道:“可是那位‘二先生’?” 欧刚青萍一怔,诧异道:“小兄弟知道其人?” 秦忘我道:“在下不但知道其人,也略知其事,莫非欧阳前辈所指的复仇者,与这位‘二先生’有关?” 欧阳青萍颔首道:“既然小兄弟已知其人其事,老身就不必赘述了。风闻此人在数年前,已病殁于天牢中,但老身经数年追查,发现他可能根本未死!” 秦忘我惊诧道:“那天牢中死的是何人?” 欧阳青萍神情陡变,激动道:“极可能是老身之子黄尧!” 秦忘我大出意料之外,正待追问,突见数条人影疾奔而来。 欧阳青萍急道:“小兄弟,有人来了,咱们找个地方详谈如何?” 秦忘我充满好奇,急于想知道,病殁天牢的“二先生”,怎会变成了这老婆子之子,当即把头一点,偕同欧阳青萍疾掠而去。 奔来的这数人,正是王守义、韩伯虎、白玉仙、谭三姑、金鹏及张岚。 转眼之间,秦忘我与欧阳青萍,已然无影无踪。 王守义不禁诧异道:“怪哉!分明见到有两个人,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韩伯虎道:“不可能是杨姑娘,她在洛阳,除了咱们之外,不认识任何人。” 原来他们出城,是在追寻杨瑶。 依谭三姑判断,杨瑶绝不可能是逃出寻短见,如果决心要死,在镖局里即可伺机自刎,何需跑出来。 因此只有一个可能,即是找秦忘我拼命。 王守义忧急如焚,妹夫杨超死于非命,仇犹未报,杨瑶是他唯一的外甥女,岂能再出事。 金鹏更是又惊又急,一行数人先赶往洛阳客栈,仆了一空,秦忘我既未回去,杨瑶自然不可能在。 城内各处追寻,毫无发现,他们立即出城,结果仍然未见这姑娘影踪。 他们疲于奔命,沿着洛阳城四周,绕寻一遍,正奔向北面城外,遥见两条人影,哪知飞奔赶来;两条人影却已不知去向。 韩伯虎的判断不错,如果是杨瑶遇上了秦忘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势必拼个你死我活,怎会见了他们就逃走。 但他却未想到,二人之中,有一个竟是秦忘我! 王守义道:“方才那两条人影,好像是朝城西方向逸去,咱们追过去瞧瞧。” 事不宜迟,哪敢怠慢,男女老少六人,立即施展轻功,直奔城西。 夜色朦胧下,遥见从城西墙头上,一连纵落十几条人影,纷纷飘然落地。 原来古时城门,入夜即按时关闭,次日凌晨始开城。 江湖人物进出城门,仗着身怀轻功,根本不受时间限制,深更半夜,亦可来去自如。 毫无疑问,一连纵落的这十几条人影,必是江湖人物。 王守义一马当先,奔近一看,发现竟是一批娘子军! 为首的是一老妇,身后紧随一绿衣小婢及十二名绝色少女, 王守义意外地一怔,张岚等人已相继赶至。 以老妇为首的娘子军,却视若未睹,浩浩荡荡而去。 王守义身居官职,习惯地喝问道:“什么人?” 老妇止步道:“你是在问咱们?” 王守义振声道:“深更半夜,罔顾官府禁令,翻越城墙而出,定非善类,自然是问你们!” 老妇冷森森道:“奉劝阁下,最好不要过问,否则……” 王守义不甘示弱道:“否则怎样?” 老妇冷声道:“那就怪不得老身了!” 众人一听老妇口气,又见那十二名绝色少女,个个携带乐器,突然想到秦忘我所说,夜闯罗家庄时,曾见罗庄主与那疯狂杀手,饮酒作乐,并有乐曲弹奏助兴。 莫非正是眼前这批少女?对方是一老妇,王守义不便贸然出手,幸好谭三姑挺身上前,也报以冷笑道:“哦?你这老婆子,口气倒不小啊!” 老妇瞥她一眼,状至不屑道:“你就是白发龙女谭三姑?” 谭三姑昂然道:“不错!你这老婆子又是何人?” 老妇狂声道:“你还不配问!” 要知当今武林之中,谭三姑的辈分极高,眼前这老妇狂态毕露,似乎根本未将她看在眼里。 老婆子不由地怒从心起,冷哼一声,出手就是一掌攻去。 这一掌虽未尽全力,却是猝然出手,凌厉已极。 哪知老妇不闪不避,掌力距她不及一尺时,突觉一股寒气护身,如同一堵无形铜墙铁壁,竟将谭三姑的掌力吸住。 白玉仙惊呼道:“谭老前辈快退!”同时出手如电,从旁推出一掌。 幸而她是北海阴寒叟传人,习的是阴寒奇功,能识出老妇的门道。这一掌玄冰掌发去,以寒制寒,始及时化解了老婆子的危机。 谭三姑只觉全身一震,被反弹之力,震退数尺,心里不禁暗叫一声:“好险!” 若非白玉仙及时出手抢救,她被对方寒气吸住,整条右臂定然报废,甚至丧命。 但除了白玉仙之外,其他人只是大惊失色,却无人能识出,老妇施展的是什么玄门奇功。 只听老妇冷冷一笑,双目如炬,逼视着白玉仙道:“北海阴寒叟是你何人?” 白玉仙不亢不卑道:“妾身的恩师!” 老妇冷声道:“想不到他唯一的传人,竟是如此年轻的女娃儿!” 白玉仙已年近四十,竟被对方称作年轻女娃儿,不由地睑上一红-她不以为忤,毕竟这老妇,年纪至少在八九十岁以上, 谭三姑方才险吃大亏,心知老妇必然大有来历,正想让白玉仙套出对方来龙去脉,未再急于出手。 其他数人,此刻更不敢贸然轻举妄动。 白玉仙忽问道:“老人家方才施展的,可是玄阴寒甲功?” 老妇微觉一怔,道:“难怪北海阴寒叟,选了你作唯一传人,果然独具慧眼!” 白玉仙闻言惊道:“你老人家,莫非是天竺魔女段老前辈?” 谭三姑等人大吃一惊,想不到眼前这老妇,竟是数十年前,即与天山寒叟齐名,辈分犹在天山阴寒叟之上,久已未出江湖,甚至已被人淡忘的天竺魔女段娥! 今夜她怎会突然出现在洛阳? 天竺魔女段娥脸色一沉,冷森森道:“女娃儿,老身久巳不沾血腥了,偏偏被你识出身份,那就怪不得老身不能留活口了!”眼向众人-扫,杀机毕露,似已将谭三姑等人全部包括在内。 白玉仙暗自-惊,力持镇定道:“段老前辈,你既知妾身为北海阴寒史传人,当知冰魂寒珠可破玄阴寒甲功吧?” 天竺魔女段娥狂笑道:“哈哈……那是数十年前的事了,如今你再试试!” 白玉仙哪敢贸然轻试,不禁踌躇起来。 犹记得,北海阴寒叟时常夸耀,生平最得意者即是曾以冰魂寒珠破了玄阴寒甲功。 但天竺魔女段娥的话不错,那是数十年前之事,如今北海阴寒叟早已作古,而对方仍健在。经过数十年演变,玄阴寒甲功已非当年可比。 白玉仙实毫无把握能以冰魂寒珠再破对方玄阴寒甲功,因而不敢贸然造次。 段娥见她迟迟不出手,挑衅道:“怎么?不敢试吗?好!看在北海阴寒叟的份上,你不妨用冰魄寒珠试试,老身绝不还手!” 白玉仙心理压力极重,惟恐一击不克制敌,今夜七人势必悉遭毒手。 其他五人也暗自叫苦,今夜怎么也想不到,遇上了这个女魔! 白玉仙突然当机立断道:“既然如此,妾身有僭了!” 段娥冷声道:“出手吧!” 白玉仙胸有成竹,手中已暗扣两颗冰魄寒珠,目光凝视对方,蓄势待发。 其他五人均屏息凝神,紧张地注视白玉仙。 娇叱声中,只见白玉仙肩头微晃,出手如电?两道寒芒挟破空呼啸声,向段娥疾射而去。 当年谭三姑与张岚以剑帝传人萧寒月那等武功,中了白玉仙的冰魂寒珠,也几乎丧命,足见其霸道。 那知两道寒芒射近段娥一尺处,竞又被那无形寒气吸住,顿化无形。 这一结果,似在白玉仙意料之中,她在两颗冰魂寒珠出手之际,人已倒窜而出,一旋身,出其不意地双掌齐发,攻向那十二名绝色少女。 她们正在全神贯注看段娥跟白玉仙一决高下,毫无防范,被白玉仙攻了个措手不及。 两名少女首当其冲,被那奇寒刺骨的掌力击中,顿时如坠冰窑,全身冻僵。 白玉仙并未住手,双掌疾翻,又是两名少女不及闪避,被寒冰掌击中。 变生肘腋,段娥惊怒交加,狂喝道:“你敢伤我十二金钗!”双臂齐张,疾扑而来。 白玉仙一举连伤四少女,不及再出手,急向众人招呼道:“快走!” 谭三姑等不敢跟段娥交手,急随白玉仙之后,向城墙下疾掠而去。 段娥见她苦心教练、始有所成的四名金钗受伤,心知若不急救,必死无疑,就这一迟疑,那六人已飞身上了城墙头,欲追不及。 她不禁恨声道:“哼!我绝饶不了你们的!” 口口口口口口 白玉仙等七人,死里逃生,回到了虎风镖局。 各人虽捡回一条命,想起方才的情景,犹有余悸。 幸而白玉仙急中生智,使段娥急于抢救那四名少女,无暇分身追敌,否则他们绝难全身而退。 惊魂甫定,王守义诧然问道:“白女侠,方才那老婆子的玄阴寒甲功,真有那么霸道?” 白玉仙正色道:“各位亲眼见到的,妾身连发两颗冰魄寒球,未能伤她分毫!” 韩伯虎惊道:“据江湖传说,那天竺魔女段娥,早于数十年前,即巳作古,怎会仍在人世,且今夜会出现在洛阳城外!” 王守义更正道:“不是出现城外,而是由城内出去的!” 张岚接口道:“不错,由此可见,她们在洛阳城内,必有藏身之处!” 这时萧姣姣、黄小玉自内急步走出。 她们原欲跟去,追寻杨瑶,却被谭三姑阻止,留了下来,当时石啸天也被婉拒,留在这里等候消息。 黄小玉抢步上前,道:“郭前辈亲自来过,说是城西发现一座巨大宅院,十分可疑,石老镖主跟去查看了?” 张岚即到:“果然不出在下所料!” 白玉仙苦笑道:“天竺魔女段娥武功太高,咱们避她尚犹恐不从,能去惹她吗?” 众人面面相觑,黯然无语。 萧姣姣急问道:“杨姑娘没有找到?” 其实她是多此一问,如果找寻到了,会不带回来! 王守义摇摇头,沮然道:“唉!真是多事之秋,一波未平-波又起!” 众人心情极为沉重,又沉默下来。 张岚神色凝重道:“近三年来,在下为了迫寻如意,走遍各地,曾顺道拜访过几位隐士,获各-些武林掌故及江湖旧案,据说数年前,突然出现金陵的千面罗刹巫风,即是天山寒叟之女!” 众人又为之一怔,相顾愕然。 白玉仙急道:“曾闻恩师提及,天山寒叟,原跟天竺魔女是结发夫妻,后因一个女人介入,致使夫妻反目,劳燕分飞,各走一方。不久那女人因产女而亡,女婴由其兄收养,莫非就是千面罗刹巫凤?” 张岚微微颔首道:“不错,正是她。但各位可能尚不知道,巫凤的师兄裴振雄,人称无翅大鹏,就是常九的师父呢!” 众人大出意料之外,咸认事态愈变愈复杂了。 韩伯虎诧然道:“如此说来,常九跟千面罗刹巫凤,岂不也有很深渊源?” 王守义接道:“难怪地鼠门弟子,皆精于易容之术了。” 谭三姑道:“这笔帐,慢慢再研究。郭兆南既发现可疑宅院,偕石镖主去查看,咱们也得采取行动啊!” 韩伯虎霍地站起身,道:“对!咱们快去接应!” 众人正纷纷站起,突见两人直入大厅,正是郭兆南与石啸天。 韩伯虎迎上前,迫不及待问道:“二位有何发现?” 郭兆南喘了口气,始道:“城西那座宅院,可能即是疯狂杀手藏身之处!” 韩伯虎诧异道:“可能?二位尚未确定?” 郭兆南道:“近日以来,地鼠门弟子已将洛阳城内,所有可容藏身,或可疑之宅全查看过,只因城西那座巨宅,久已无人居住,仅留一驼背老仆看守,毫无异状,是以未曾特别留意。 今夜,一名弟子回报,探听出那老仆,近来每日均采购大量食物,绝非一人食用之量,因而引起在下怀疑,特地赶来,不巧各位正去寻找场姑娘,只好由石兄与在下前去查看……” 王守义急问道:“二位发现了什么?” 石啸天接口道:“郭兄与在下,在宅外查看甚久,未发现任何动静,正待冒险入内一探,突见一个老婆子,带着十几个年轻女子,其中尚有几人受伤……” 谭三姑等数人,异口同声惊道:“天竺魔女段娥!” 石啸天惊诧道:“天竺魔女?” 王守义道:“石兄,请先说,后来怎样?” 石啸天沮然道:“她们均飞身越墙而入,在下与郭兄见她们人数甚多。且不明身份,只好决定先赶回来。” 白玉仙神色凝重道:“大概是那几个女子,中了妾身的玄冰掌,老魔女要为她们施救,只得去而复返,又回城西巨宅了。” 谭三姑忧形于色道:“万-那老魔女,跟疯狂杀手狼狈为奸,咱们势难匹敌,如何是好……” 这问题,谁也无从回答。 凭在场这些人,已对疯狂杀手毫无所惧,必要时可全力一拼,尚不知鹿死谁手。但如今天竺魔女段娥突然出现,他们就绝无胜算了。 白玉仙沉吟一下,满面蹙容道:“恩师在世时曾提及,天竺魔女段娥生平罕遇敌手,只败过一次,就是恩师以冰魄寒珠,破了她的玄阴寒甲功,除他老人家以外,天下只有一人能制胜她,那就是天山寒叟……” 谭三姑叹道:“尊师早已作古,天山寒叟恐怕也已不在人世……” 张岚接口道:“不!据在下最近风闻,天山寒叟仍然活着,只是因练慑心大法,操之过急,以致走火入魔,如今武功已废。” 白玉仙苦笑道:“就算他武功未废,远在天山,又怎能赶来?更何况,他也不一定会为咱们,出面去制服老魔女,毕竟他们曾是夫妻啊!” 韩伯虎沮然道:“难道咱们就束手无策了?” 一片愁云惨雾,笼罩着各人心头。 张岚感叹道:“当年那场空前浩劫,犹胜今日,最后终能消弭于无形,今夜几位当年老友重聚,独缺那萧大侠……” 谭三姑闻言,突向沉默无言的萧姣姣道:“萧姑娘!” 萧姣姣出其不意地一惊,强自镇定道:“谭婆婆有何指示?” 谭三姑问道:“令尊令堂,如今可知在何处?” 萧姣姣缓缓答道:“他们可能已赴关外……” 谭三姑颇觉失望,轻声一叹,又问道:“令尊可曾传你七煞剑招?” 萧姣姣微微点头道:“晚辈习过,只可惜火候不够。” 张岚道:“谭老前辈,可是想以七煞剑招,破那老魔女的玄阴寒甲功?” 谭三姑刚一点头,白玉仙已接道:“没有用的,玄阴寒甲功,乃是练阴寒之功至高无上境界,以深厚功力,聚为无形护甲,护住全身,非但刀枪不入,水火难侵,更不畏百毒,若用以攻敌,则以阴寒之气,凝聚成有形兵刃,无坚不摧,可伤人于一丈之内!” 众人闻言愕然,为之气馁。 疯狂杀手已难以应付,如今又多了个老魔女,岂不更感棘手? 第十九回 力夺银月 天方破晓,大批官兵直扑城西,包围了大宅院。 众人束手无策之下,王守义想起当年,对付“二先生”的办法,决心动用官府人力,毕竟邪不胜正,对方纵有盖世武功,总不敢公然抗拒官兵吧! 王守义夤夜亲访洛阳府,借调百名官兵,其他众人均扮作捕快,浩浩荡荡赶往城西,准备以迅雷不及掩耳行动,使对方措手不及。 百名弓箭手,将巨宅团团围住,箭头均绑以炸药硫硝,这是谭三姑的主意,仿照白羽令门作法,以增威力。 布署完毕,王守义率众越墙而入,直闯宅内。 但出乎意料之外,整个巨宅内,竟然毫无动静。 众人分头搜索,搜遍全宅各处,甚至找出几间密室,亦不见一个人影,连那驼背老仆也不知去向。 从种种迹象判断,近日之内,宅内确实有人居留过,必是临时匆匆撤走。 是谁走漏了消息? 被疑为卧底的秦忘我不在,其他的人绝无可能,那么内奸究竟是何人? 谁也不会想到,竟然是萧姣姣! 口口口口口口 百香庵,位于洛阳城外十里。 附近一带,山明水秀,景色十分宜人,确为净修绝佳之 每逢节期,此庵香火始鼎盛起来,平时极为宁静。 主持为百净师太,今日神色凝重,不见平日慈祥的笑容,仿佛心事重重,且显得局促不安。 而最特殊的,是庵中那十几个比丘尼,竟然变成青春貌美的年轻尼姑。 她们如影随形,寸步不离百净师太。 禅房里,天竺魔女段娥正在运功,为四名少女疗伤,绿衣小婢随侍在侧,不断以布巾,为老婆子擦拭额前豆大的汗珠。 隔壁禅房内,坐在禅榻上,神情木然,双目迟滞的少女,正是萧姣姣! 站在她面前的,则是蓝袍中年与千面罗刹巫凤。 只听巫凤道:“咱们那位‘萧姑娘’,既已卧了底,此女留着尚有何用?” 蓝袍中年笑道:“有她在手上,可以防万一啊!万一咱们那位‘萧姑娘’,被对方识破,只要真的在咱们手中,他们就不得不投鼠忌器!” 巫凤不以为然道:“段老前辈既已改变心意,决定留下,咱们还怕什么?大可不必……” 正说之间,突见一名美貌年轻女尼入报,道:“使者,骷髅教青旗堂堂主求见。” 蓝袍中年一怔,诧异道:“怪了,骷髅教的人,怎会找到这里来?” 说着己随那女尼,走出禅房。 来至佛堂,果见是那青旗堂堂主,百毒鬼婆欧阳青萍。但她当时戴着面具,蓝袍中年未见过真面目,不敢确定其身份。 当即一施眼色,示意几名女尼将老师太带走。 欧阳青萍执礼甚恭道:“骷髅教青旗堂堂主,欧阳青萍拜见使者!” 蓝袍中年微微答礼,道:“有事吗?” 欧阳青萍道:“奉教主之命,请使者移驾前往一见。” 蓝袍中年问道:“在何处?” 欧阳青萍道:“仍在昨日的岩洞。” 蓝袍中年毫不犹豫道:“好!欧阳堂主先行回报,在下交代一下,随后即到!” 欧阳青萍暗喜,施礼而去。 巫凤自内走出,问道:“使者要去见骷髅教教主?” 蓝袍中年微微颔首道:“昨日伤了他们多人,大概借此有所索求吧!” 巫凤不屑道:“骷髅教两次的表现,实令人失望,这群乌合之众,看来是捧不起的阿斗,使者不必对他们寄以厚望了。” 蓝袍中年脸有成竹道:“在下自有主张。” 交代几句,立即离开百香庵,独自匆匆赶往。 相距不过十数里,哪消一顿饭时间,已遥见那一片密茂森林。 穿出密林,只见岩洞外,欧阳青萍已在恭候。 蓝袍中年掠身而至,问道:“教主何在?” 欧阳青萍恭然答道:“在洞内已恭候多时。” 话甫落,金衣骷髅已自洞内走出,双手一拱,道:“使者驾到,有失远迎。” 蓝袍中年开门见山道:“教主可是为昨日之事……” 金衣骷髅接道:“不!骷髅教有的是人,用几个给使者试那银月飞霜,有何不可,根本不值一提。” 蓝袍中年道:“哦?教主另有他事?” 金衣骷髅也直截了当道:“不错,有两件事,一件是在下的,另一件是青旗堂堂主的!”说时向欧阳青萍一指。 蓝袍中年双目如炬,向欧阳青萍一瞥,沉声道:“在下时间很宝贵,你们哪一位先说?” 金衣骷髅谦让道:“欧阳前辈先请!” 欧阳青萍微微一点头,即道:“那老身就有僭了。请问使者,可知黄尧其人?” 蓝袍中年闻言一怔,诧异道:“黄尧?” 欧阳青萍沉声道:“他冒死易容潜入天牢,偷天换日,救出了使者……” 蓝袍中年暗自吃惊,睑色倏地一变,双目满凝杀机,冷森森道:“嘿嘿,你的消息真灵通!不用说,大概已知在下是谁了吧?” 欧阳青萍道:“老身不管你是谁,只关心我儿子的死活!” 蓝袍中年诧然道:“哦?黄尧是你儿子?” 欧阳青萍沉痛道:“不错!十余年前,他就苦练龟息术,扬言练成之后,将有一番惊天动地的作为,老身当时不以为意,因那龟息术,只能诈死而已,何能成其大器。不料他于数年之前,练成后即一去不返……” 蓝袍中年、金衣骷髅均不动声色,静听她说下去。 欧阳青萍强自抑制激动情绪,接道:“老身遍寻各地,多方查访,始知他与一女子,于那位自称‘二先生’者,‘病殃’天牢前一月,曾出现金陵,其后即不知去向。 经老身苦思多日,始恍然大悟,必然是他借易容之术,扮成那位‘二先生’,设法潜入天牢,换出真的‘二先生’。然后施展龟息术;使人以为他已死,等‘尸体’送出天牢,再自行复活过来。 因此,老身不惜加入骷髅教,以便找到阁下,因为只有你与那女子,知道他的下落!” 蓝袍中年狂笑一声,道:“百毒鬼婆果然名不虚传,你方才所说情况,直如亲目所见一般!” 欧阳青萍道:“如此说来,果然不出老身所料,尧儿不惜多年苦练龟息术,为的就是要救出阁下罗?” 蓝袍中年狞笑道:“以‘二先生’的武功,天牢能禁得住他?” 欧阳青萍道:“这点老身也想到过,但那‘二先生’所犯滔天大罪,当株九族。只因其父曾有功于朝廷,始蒙皇恩免受灭门之罚。为了怕株连九族,他不敢越狱,才会用这偷天换日之计,掩人耳目,正如阁下至今,仍不敢暴露真实身份!” 蓝袍中年冷声道:“但现在至少有两个人知道了!”说时目光向眼前二人一扫。 欧阳青萍深深一叹,道:“老身绝不过问你的事,只要知道我儿下落!” 蓝袍中年摇摇头道:“可惜我不知道!” 欧阳青萍激动道:“不可能!绝不可能!尧儿处心积虑多年,痛下苦功,勤练龟息术,志在把你救出,借你的武功及智慧,有番作为,好扬眉吐气。 如今你已自天牢脱身数年,各地奔走,暗中布署就绪,蠢蠢欲动,怎会不知尧儿下落?除非已杀他灭口!” 蓝袍中年沉声道:“此事回头再说,先听听教主有何事。在下既来了,两件事一并给你们个交代!”言下之意,似已要将眼前二人置于死地。 因为他们二人,已知他就是“二先生”,必须灭口! 金衣骷髅直截了当道:“在下只要讨还一人二物!” 蓝袍中年微微一怔,问道:“何人?” 金衣骷髅道:“昨日在此,被你们掳去之女子!” 蓝袍中年又一怔,道:“哦?尚有哪二物?” 金衣骷髅振声道:“银月飞霜与青虹剑!” 蓝袍中年突发狂笑道:“哈哈……原来是你!” 金衣骷髅摘下面具,果然是秦忘我! “铮”地一声,红毛宝刀已出鞘。 欧阳青萍急道:“小兄弟,先让他说明我儿下落,你们再动手。” 蓝袍中年心念一动,突然改变主意,有恃无恐道:“老婆子,你放心,除非我要杀他,否则他绝不敢出手!” 秦忘我不服道:“哦?你有这个把握?” 蓝袍中年冷冷一笑,道:“因为你所要的人,尚在我手里,纵然你此刻稳操胜算,能把我杀了,也救不了她,何况,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秦忘我暗自一怔,犹豫起来。 欧阳青萍道:“别忘了,还有老身!” 蓝袍中年狂妄道:“你们两个加起来,也无济于事。更何况,只有我知道黄尧的下落。” 欧阳青萍急问道:“他在何处?” 蓝袍中年道:“他正在进行一件机密大事,目前时机尚未成熟,恕难奉告。” 欧阳青萍惊喜道:“你没有骗老身,尧儿真的还活着?” 蓝袍中年笑道:“他不但活着,而且活的很好!” 欧阳青萍信以为真,喜极而泣道:“谢天谢地……” 秦忘我忽道:“好了,现在该解决咱们之间的事了!” 蓝袍中年冷冷问道:“你要怎样解决?” 秦忘我道:“先交还银月飞霜及青虹剑!” 蓝袍中年哈哈一笑,道:“两件均在,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了!”摆出一付狂傲之态。 秦忘我被激得双目中怒火迸射,振喝一声,红毛宝刀直向对方攻去。 蓝袍中年尚未亮出兵刃,全身暴退两丈,使小伙子的一刀戳空。 虽然对方用的是短刀,却施展的是剑术路数,且是罕见的七煞剑招! 蓝袍中年不但见识过,且当年功败垂成,身陷囹圄,几遭灭门之罪,就是败在萧寒月的七煞剑招之下。 如今死灰复燃,东山再起,又见七煞剑招重现眼前,焉能不惊。 他身形一退,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秦忘我根本不答话,冷哼一声,窜身直扑,第二刀又迅疾攻出。 蓝袍中年心头一震,青虹剑已出鞘,急忙翻腕振剑,迎向闪电攻来的一招。 刀剑相击,一声金铁交鸣,各自被震退两大步。 这回轮到秦忘我惊诧了,因他发现对方的出剑路数,竟然也是七煞剑招! 小伙子年轻气盛,哪甘示弱,挥刀连攻三招。 蓝袍中年也一抡剑,“唰唰唰”三招一气呵成,完全是硬打硬接。 双方势均力敌,谁也未占上风。 但实际上蓝袍中年只用了四招,秦忘我却已攻出五刀。而他这一套刀法,却仅会这五招。 蓝袍中年并不知情,以为对方会继续抢攻,哪知秦忘我并未出手,怔怔地若有所思。 这个机会岂能错过,蓝袍中年趁机攻出凌厉的一剑。 秦忘我急挥刀迎击,重复施出已用过招式。这一接之下,只觉对方这一招,剑势迅疾,真力激荡,犹若长江大河,滔滔不绝,汹涌而至。 他赶紧气一沉,硬接一招之后,双肩一晃,倒纵丈许,心头暗感惊骇。若对方趁势再攻一剑,一时尚不知该用哪一招刀法迎敌。 说也奇怪,蓝袍中年在攻出这一剑之后,竟也住手,未再出剑抢攻。 原来他所会的,也仅止于这五招! 剑帝的七煞剑招,为剑术之最,天下无敌。 顾名思义,应有七招才是,何以双方均只会五招? 当年剑帝落在“二先生”手中,以酷刑苦苦相逼,只逼出五招。最厉害的两招,却抵死不肯说出。 因而,剑帝丧命后,普天之下,学全七煞剑招者,只有一人,那就是萧寒月。 蓝袍中年之所以未杀萧姣姣,除了留作人质,以防万一之外,另一目的,即是想从她身上,逼出最后两招。 因为她是萧寒月之女! 如此罕世绝学,岂会不传授给唯一的爱女。 但秦忘我又从何处习会? 蓝袍中年心中唯一的答案,就是由萧姣姣教会的。 其实不然,秦忘我生长在大巴山中,自幼跟随那数百武林各派高手习武,所学武功极为博杂,包罗万象,其中家数几人,当年就从剑帝那里,学得七煞剑招中的五式。 七煞剑招,天下无敌! 但他们双方,均只会前五招,以致战了个平手。 蓝袍中年心知,凭这绝世剑招,不能稳操胜算,霍地亮出了银月飞霜! 秦忘我一见这杀人利器,急向身后的欧阳青萍招呼道:“欧阳前辈快退远些!” 不用他招呼,欧阳青萍已掠身而起,急退十余丈外。因她昨日曾亲眼见识过,银月飞霜的厉害,且险些丧命,犹有余悸。 蓝袍中年却不急于出手,狞笑道:“老弟,我并不想杀你,否则在龙门滩、罗家庄,杀你岂不易如反掌!” 秦忘我愤声道:“哼!你是想用别人冒充我,干出引起公愤之事,好让他们跟我自相残杀!” 蓝袍中年道:“你倒很聪明,事实上我已达到目的了,哈哈……” 秦忘我怒斥道:“你不要得意,真相总会水落石出的!” 蓝袍中年得意笑道:“不可能的!因为冒充你的人,早已消失,永远不会再出现。如今只有你,无法证实另有其人啊!” 秦忘我反击道:“可惜你的阴谋也枉费心机,永远无法得逞,因为我绝不会跟他们自相残杀!” 蓝袍中年却充满自信,笑道:“不!你会的!” 秦忘我道:“哦?你有这个把握?” 蓝袍中年道:“老弟,你不妨仔细回想一下,当你在罗家庄,昏迷后清醒时,见到了什么?” 秦忘我闻言一怔,果然苦思起来。 夜闯罗家庄的情景,重又浮现在脑际。 几头恶犬、绿衣小婢、饮酒作乐的大腹贾、动人心弦的乐声。 一幕幕的印象,始终模模糊糊,无法记忆起,昏迷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蓝袍中年提醒道:“在地窖里,你醒来时全身一丝不挂,是不是看见萧姑娘,躺在矮榻上?” 秦忘我猛然记忆起来,不错!矮榻上躺着的,正是被制住穴道、昏迷不醒的萧姣姣! 蓝袍中年又道:“你再想想,黑暗处又走出一位姑娘,她是谁?” 秦忘我被他提醒,记起见到的少女,又是萧姣姣! 他不由地失声惊呼道:“原来被救回的萧姣姣,也是冒充的!” 蓝袍中年哈哈一笑道:“你终于明白了!” 秦忘我恍然大悟道:“难怪她……真的萧姑娘在何处?” 蓝袍中年道:“这不是多此一问吗?自然在我手中!” 秦忘我惊怒交加,狂喝一声,奋不顾身扑去。 “嗖”地一声,银月飞霜出手,迎面疾射而至。 昨日一战,秦忘我已深具信心,对银月飞霜毫无畏惧,眼见那杀人利器呼啸而来,手挥红毛宝刀,连封带架。 银月飞霜被荡开数尺,立即折射而回,只见寒芒疾旋,凌空盘舞,化作一片精光剑影,令人眼花缭乱,悚目心惊。 秦忘我被一片剑影所受,一时无法突破。 突闻蓝袍中年振声道:“老弟,两个女子在我手中,她们的生死,全在你一念之间,如果你愿化敌为友,可来百花庵见我!” 言毕,银月飞霜一收,转身疾掠而去。 秦忘我欲追不及。 口口口口口口 由欧阳青萍带路,领秦忘我来至山脚下。 从山下看去,遥见半山腰间,一座壮严肃穆的庙堂,正是百花庵。 欧阳青萍道:“小兄弟,老身只能带路到此,一切由你自己决定了。” 秦忘我道:“多谢欧阳前辈,不过……”突然欲言又止起来。 欧阳青萍诧异道:“小兄弟,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秦忘我犹豫一下,始正色道:“欧阳前辈,依在下看来,那疯狂杀手的话,绝不可听信,令郎只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欧阳青萍道:“哦?何以见得?” 秦忘我神色凝重道:“龟息之术,虽可诈死,但七日之内,需有人助其复生,疯狂杀手若弃之不顾而去,令郎岂不就此长眠地下!” 欧阳青萍又是一惊,自我安慰道:“不会吧,尧儿冒死救他出来,他岂能不颐道义,恩将仇报……” 秦忘我冷冷一哼,愤声道:“他这种人,还顾什么道义!” 欧阳青萍惊怒交加道:“哼!待老身查明真相,再来找他算帐,小兄弟保重,咱们后会有期!”言毕,转身疾掠而去。 秦忘我欲阻不及,目送她去远的身影,不禁深深一叹,喃喃自语道:“唉!也许我不该告知她的……” 他担心这老婆子,一旦证实其子已死,必然悲痛欲绝,冲动之下,将会不顾一切,去找疯狂杀手拼命。 凭她的武功,能是疯狂杀手的对手?无异去送死! 念及于此,秦忘我又深深一声长叹,突觉身后响起轻微衣袂风声,心知有人悄然掩近身后。 他不动声色,猛然一回身,红毛宝刀已出鞘。 哪知定神一看,站在面前的少女,竟然是一身素服,手中握剑的杨瑶! 她不施铅华,神情憔悴,与数日前判若两人。 秦忘我惊诧道:“杨姑娘,你……” 杨瑶面罩寒霜,冷声道:“我是来杀你的!” 娇叱声中,剑已刺出,直取秦忘我心窝,显然对他恨之入骨,决心要使之一剑毙。 秦忘我闪了开去,急道:“杨姑娘,可否容在下说几句话……” 杨瑶充耳不闻,连连出剑抢攻,专取致命要害。 秦忘我身形左右一晃,无意中又施展出“太虚幻影”,连疯狂杀手都吃惊,无法突破的玄奇身法,杨瑶哪能伤得了他。 一连几剑,分明已刺中,结果却是刺了一空,使杨瑶不禁错愕地呆住了。 秦忘我趁机道:“杨姑娘,如果在下能证实,自那夜前往罗家庄,即未再回过虎风镖局,更未跟杨姑娘见过面,你还要杀我吗?” 杨瑶一怔,怒声道:“你如何证实?” 秦忘我道:“在下首先要证实一点,就是救回萧姑娘之人,绝非在下!” 杨瑶又一怔,怒问道:“不是你是谁?” 秦忘我正色道:“在下不知道他是何人,但可以告诉杨姑娘,萧姑娘也不是她本人!” 杨瑶怒斥道:“哼!你这番鬼话,以为我会相信吗?” 秦忘我道:“如果你见到真的萧姑娘,自然就会相信了!” 杨瑶追问道:“她在何处?” 秦忘我向半山腰一指,道:“就在百花庵中!” 杨瑶诧然道:“怎么?萧姑娘看破红尘,削发为尼了?” 秦忘我苦笑道:“尘缘未了,她还进不了佛门。” 杨瑶道:“那她怎会在尼姑庵里?” 秦忘我神色凝重道:“自那日被掳,她一直就在疯狂杀手的手中!” 杨瑶似信非信道:“被救回的萧姑娘,当真不是她本人?” 秦忘我道:“口说无凭,如果能把她救出,不但假的萧姑娘无可遁形,在下的不白之冤,也可真相大白了。” 杨瑶见他神态认真,似非谎言,不禁暗忖道:“如果连救回的萧姣姣,都不是她本人,则施暴的秦忘我,自然也可能是假冒的。” 但是,她不明白,如果两个都是假冒的,为何假萧姣姣,竟然倒戈相向,挺身指证假秦忘我?” 何况相处数日,非但是她,任何人亦未看出破绽,实令人不可思议! 秦忘我见她沉思不语,忽问道:“杨姑娘,你怎会找到此地来的?” 杨瑶沮然道:“我找遍各处,想找到你,杀你泄恨,可是找不到你,后来冷静地一想,就算找到了你,也不是你对手。所以万念俱灰,想遁入空门,度此残生,不料刚来至附近,就发现了你……” 秦忘我接道:“幸好吉人天相,杨姑娘若不是发现在下,那就自投罗网,送入虎口了!” 杨瑶惊道:“百香庵的尼姑,跟那疯狂杀手是一伙的?” 秦忘我判断道:“纵然不是一伙的,至少百香庵已为疯狂杀手所控制!” 杨瑶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去救出萧姑娘?” 秦忘我强自一笑道:“在下正有此意,可是被杨姑娘不分青红皂白……” 杨瑶脸色倏地一变,愤声道:“那天明明是你……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能怪我不分青红皂白?” 秦忘我道:“真相终会水落石出的!杨姑娘,你不必冒险,可先回去等待消息。等在下救出了萧姑娘,自会给杨姑娘及大家一个交代。” 杨瑶断然道:“不!我要亲眼看到,萧姑娘是否真在百香庵中!” 秦忘我面有难色道:“这……” 杨瑶冷哼一声,嗤之以鼻道:“莫非你想支走我,好溜之大吉?休想!” 秦忘我眉头一皱,无奈道:“好吧!既然怕我溜,你就一起去,不过你只能守在附近由在下独自入庵。” 杨瑶一口答应道:“好!我替你把风。” 秦忘我只得带着她,直奔半山腰而去。 百香庵外观,犹如平时一样安静,丝毫看不出异状。 秦忘我、杨瑶掩至二十丈外,正好有一排矮树掩护,二人立即蹲下,观察附近一带形势。 杨瑶忽轻声问道:“秦大哥,庵中除了疯狂杀手,定然尚有其他人吧?” 秦忘我摇摇头,茫然道:“不清楚……” 杨瑶担心道:“庵中一定防范森严,你一个人孤掌难鸣,不如通知韩大叔他们赶来……” 她突然对秦忘我关心起来。 秦忘我苦笑道:“他们可不像杨姑娘明事理,认定了那假冒之人,就是在下啊!” 杨瑶自告奋勇道:“我会向他们说明一切的!” 秦忘我轻轻一握杨瑶纤手,真挚道:“谢谢杨姑娘,目前只要你相信在下就够了,至于他们……我一定会证明给大家看的!” 突然间,杨瑶有种奇妙的心理,真希望那日对她施暴之人,就是眼前这个少年! 这想法连她自己也觉唐突,莫非已爱上了他? 秦忘我自然不知她心里想什么,以为自己突然轻握其手,有些轻佻失态,急忙将手放开。 其实,杨瑶真愿让他握着,永远紧紧握着。 但他把手放开了。 杨瑶暗觉失望,不自觉地轻轻一叹,道:“秦大哥,其实你不必向我证明什么,我相信你的为人。” 秦忘我欣慰地一笑,趁机道:“既然如此,杨姑娘何不回去等候消息……” 杨瑶道:“不!秦大哥别忘了,那疯狂杀手是我的杀父仇人!” 秦忘我正色道:“在下就是担心这点,怕那疯狂杀手一出现,杨姑娘就会情不自禁,不顾一切跟他拼命啊!” 杨瑶泪光闪动道:“秦大哥,我从金陵,千里迢迢来洛阳,为的是什么?” 秦忘我一怔,无言以对。 杨瑶接道:“纵然不敌那疯狂杀手,我已尽心尽力,虽死无憾,何况有秦大哥,我相信你一定会助我,报此血海深仇的!” 秦忘我沉思一下,当机立断道:“好!你留在这里,我去把她诱出来!” 杨瑶喜出望外,振奋道:“秦大哥自己千万小心,不必为我担忧。” 秦忘我点点头,身形一长,掠出矮树丛,直朝百香庵窜去。 来至庵前,秦忘我不禁趑趄起来。 由敞开的大门,一眼看进去,可见佛堂内香烟缭绕。同时传出木鱼轻敲及诵经之声。 一个大男人,闯进尼姑庵,是否太唐突? 万一疯狂杀手不在,岂不尴尬! 但继而一想,欧阳青萍曾亲自来过,见到了疯狂杀手,应该错不了吧! 秦忘我略一迟疑,大步走进去。 佛堂内,百净师太坐在佛桌旁,轻敲木鱼,闭目诵经,一旁恭立四名年轻比丘尼,长得白白净净,眉清目秀。 秦忘我走入,不便贸然惊扰,只是默默站着。 百净师太全神贯注诵经,浑然无觉。 四名年轻尼姑,只向秦忘我瞥了一眼,视若未睹。 秦忘我眼光一扫,未发现任何异状,心里不禁暗自嘀咕,疯狂杀手临去留话,如愿化敌为友,可来百香庵相见。 他虽无意化敌为友,但既来了,疯狂杀手为何却不露面? ‘等了约一盏热茶时间,百净师太仍在诵经,秦忘我终于按捺不住,故意轻咳两声,以引起她的注意。 果然有效,百净师太停了下来。 其实并非听见两声轻咳,而是一名年轻尼姑,用手在她背后轻触一下,使她猛然惊觉。 百净师太双目一睁,看到了秦忘我,放下木棰,缓缓起身走过来,单掌举胸,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小施主光临小庵,不知有何贵事?” 秦忘我忙双手一拱,道:“有扰师太静修了,在下是应邀而来。” 百净师太一睑茫然道:“哦?小施主与何人有约?” 秦忘我正不知如何回答,突闻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循声看去,只见自内走出一位老尼姑,竟然跟百净师太一模一样,真假莫辨! 秦忘我为之一怔,不知对方故弄什么玄虚。 老尼姑上前道:“小施主方才说,是应邀而来?” 秦忘我心知此女,必非佛门中人,昂然道:“不错!请他出来相见吧!” 老尼姑毫无顾忌,直截了当道:“小施主来迟一步,复仇使者已有事他去。” 秦忘我愤声道:“他既要我来,为何自己却不在?” 老尼姑笑道:“小施主来此,大概不是要见使者,而是为了那位萧姑娘及杏花吧?” 秦忘我又一怔,想不到对方已知杏花身份。 老尼姑接着又道:“使者虽不在,但已有交代,绝不教小施主失望,马上就让你见到她们。” 秦忘我迫不及待道:“既然如此,何必耽搁!” 老尼姑微微一笑,转身向内招呼道:“出来吧!” 声甫落,自内走出四名少女,不仅服饰完全相同,面貌也一模一样,竟然是四个萧姣姣! 秦忘我大为意外,当场目瞪口呆。 方自惊愕,又见走出四个女子,却是一模一样的杏花! 秦忘我不禁惊怒交加道:“你们究意搞什么鬼!” 老尼姑笑道:“使者只是要向你证明,他不但可以放回一个假的萧姑娘,更可同时出现几个,而真的萧姑娘仍在他手中!” 这一着,确实出乎意料之外。 秦忘我以为,疯狂杀手将他诱来,必然是布下陷阱,使他自投罗网,结果竟是使出这个花招。 他不由地怒形于色道:“哼!这就是他所谓的化敌为友?” 老尼姑道:“是敌,是友,全在小施主一念之间!” 秦忘我试探道:“如何为友?” 老尼姑直截了当道:“很简单,只要你说出跟杏花的关系!” 秦忘我道:“如果我说毫无关系,你相信吗?” 老尼姑断然道:“不相信!” 秦忘我愤声道:“凭哪一点,你们认定我跟她有关系?” 老尼姑道:“因为你急于救她!” 秦忘我怒斥道:“难道我眼看她被你们劫持,能见死不救吗?” 老尼姑冷冷一笑,道:“小施主不愧是侠义中人!好!使者有令,我若问不出结果,即将处死,小施主能救我一命吗?” 好锋利的口齿,居然把秦忘我问得愕住了。 话说的没错,他跟杏花毫无关系,不能见死不救,自然也应该一视同仁,救这老尼姑一命啊。 秦忘我被她抓住话柄,一时正无从回答,突见杨瑶持剑闯入。 她是久侯不见秦忘我出庵,惟恐发生意外,不顾一切闯入接应。哪知一见眼前情景,也不由地怔住了。 秦忘我一惊,怒斥道:“谁叫你进来的!” 好心没好报,杨瑶感到无限委屈,泪光闪动道:“秦大哥,我……” 秦忘我声色俱厉,喝道:“滚!快滚出去!” 他的用心良苦,怕杨瑶卷入此事,受到伤害。却不知这一吼,更伤了这少女的心。 杨瑶情不自禁,热泪夺眶而出,突然回身冲了出去。 秦忘我见状,于心不忍,急叫道:“杨姑娘……” 正待追出,却听老尼姑喝阻道:“小施主留步,咱们的事尚未解决呢!” 秦忘我怒问道:“好!你要怎样解决!” 老尼姑从容不迫道:“使者有话交代,如果小施主有诚意化敌为友,就老老实实,说明跟杏花的关系,以及有关她的一切,使者非但保证,绝不伤害她与萧姑娘,并且交还银月飞霜及青虹剑。” 秦忘我怒目相向,道:“否则呢?” 老尼姑皮笑肉不笑道:“小施主不要太快作决定,好好考虑考虑。我给你三天时间。” 秦忘我未置可否,冷冷一哼,回身向外冲去。 老尼姑未加拦阻。 秦忘我冲出百香庵,急于追赶杨瑶。担心她受刺激,发生意外。 哪知一路追下山,却已不见她影踪。 第二十回 舍命洗冤 杨瑶悲愤欲绝,狂奔如飞,来至一处悬岩。 父仇未报,复遭失身之辱,已使她痛不欲生。方才为了担心秦忘我孤掌难鸣,不颐一切闯入百香庵,却反遭怒斥,怎不令她心碎? 这几日来,经谭三姑等人苦口婆心,一再劝慰。意指事已如此,不如逼使秦忘我拿出诚意,给她一个交代。 杨瑶初见秦忘我,即对他发生好感。无奈自己已是名花有主,跟金鹏早有婚约,只有叹息相见恨晚。 事情发生后,她确实悲愤交加,痛不欲生。 听了谭三姑等的苦苦相劝,心情始逐渐平静下来,暗忖道:如果秦忘我真有诚意,而韩伯虎等人又能出面,使金鹏同意退婚,倒也可以聊慰芳心。 但等了几日,秦忘我却毫无消息。 从萧姣姣口中获悉,白玉仙已见过秦忘我,他非但不认帐,且又奸杀了地鼠门的女弟子。 杨瑶不禁恨之入骨,决心亲刃这无情无义的恶徒! 趁黄小玉一时大意,她突然夺门而出,逃出了虎风镖局。 无奈遍寻各处,未见秦忘我影踪.最后万念俱灭,想到了遁入佛门,度此残生。 谁知在百香庵山下,偏偏遇上了秦忘我! 当她获知,强暴她的并非秦忘我,反而失望了,而现在却完全绝望了。 她握剑在手,满面泪痕,凄然仰天泣道:“爹,女儿不能为您。老入家报仇了。娘,恕女儿不孝,今生不能报答您的养育之恩,只有来世……” 话犹未了,她已泣不成声,跪地向东方三拜。缓缓站起身来,一咬银牙,正待横剑自刎,手腕突被人执住。 杨瑶猛然一惊,就这电光石火之间,手中剑已被人夺下。 她一回身,只见突然出手抢救的,是个身材瘦小的老者。看上去不怎么起眼,但双目精光内敛,显然是位武林高手,且似曾相识,一时却记不起在何处见过。 杨瑶惊道:“你……” 老者沉声道:“姑娘年纪轻轻,有何想不开的事,要在此寻短见!” 杨瑶愤声道:“姑娘的事,用不着你管!” 老者不以为忤,反而笑道:“姑娘运气太差,偏偏遇上我这专爱管闲事的糟老头!” 杨瑶怒从心起,出其不意伸手去夺剑,老者一晃身,避了开去,使她未能得逞。 她不禁怒道:“把剑还我!” 老者道:“没问题,剑是姑娘的,自然应该交还。不过,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杨瑶愤声道:“你想知道我为何寻死?” 老者置之一笑道:“那是你的事,跟老朽毫不相干,我何必想知道!” 杨瑶一怔,闯道:“那你要问什么?” 老者正色道:“老朽只要知道,你是百香庵中什么人?” 杨瑶又是一怔,诧异道:“你怎会认为我是百香庵中的人?” 老者道:“老朽亲眼看见,你从庵中奔出来的!” 杨瑶恍然大悟道:“所以你就一路跟踪到此?” 老者微微颔首道:“不错,否则你已命归黄泉了。” 杨瑶沉吟一下,忽道:“你也在探查百香庵?” 老者道:“这个你不必知道,只需回答我。” 杨瑶不屑道:“如果我不回答,你就下毒手?” 老者为之一怔,随即笑道:“姑娘真聪明,想激老朽下手,那不反而成全了你的死志?哈哈,老朽可不上这个当!” 杨瑶故意道:“那我不说,你又能拿我奈何?” 老者冷哼一声,愤然道:“那你就去死吧!”一气之下,将剑用力向地上一插,拂袖而去。 杨瑶突然叫道:“前辈留步!” 老者止步回身,笑问道:“姑娘改变主意了?” 杨瑶默不作答,打量老者一阵,诧异道:“前辈好生面熟,咱们是否见过?” 老者悻然道:“你把老朽叫住,就是要说这个?” 杨瑶猛然若有所悟,失声惊呼道:“前辈就是地鼠门的常掌门?” 老者果然就是常九! 他在大巴山中等候多日,未见杏花返回,赵幽兰也情知有异,急商之下,同意让常九出山,亲往洛阳查探。 常九并未去见地鼠门弟子,因此时尚不便贸然现身,只在暗中查探,同时寻找失踪的杏花。 地鼠门的追踪之术,天下无出其右,疯狂杀手往见秦忘我及欧阳青萍后,独自返回百香庵时,就已经被常九发现盯上了。 他不仅认定,百香庵可疑,且判断被跟踪之人,可能即是急于找他的疯狂杀手。 大巴山中多日,常九与赵幽兰已研判出,无论疯狂杀手是何人,其目的则毫无疑问,必是为那数百武林各门各派高手。 赵幽兰深知杏花个性,纵然不幸为疯狂杀手所执,抵死也绝不会泄露大巴山中秘密。 常九当即表明心迹,他已抱必死决心,且必需死于疯狂杀手之手,以绝其追查那数百武林高手之念。 既已发现百香庵可疑。且疯狂杀手可能藏身庵中,常九乃除去脸上易容之物,恢复本来真面具,决心亲往见那疯狂杀手。 不料适见杨瑶自庵内奔出,灵机一动,想先探出庵内情况,是以一路悄然跟踪至此。 想不到杨瑶是来此自刎,他哪能见死不救。 更意外的是,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女,居然认出了他! 常九不禁诧异道:“咱们素不相识,姑娘怎会认出老朽?” 杨瑶一阵惊喜,脱口说道:“谭老前辈曾易容为常掌门,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稍为年轻些……” 常九急问道:“姑娘说的谭老前辈是何人?” 杨瑶答道:“白发龙女谭三姑!” 常九意外地一怔,道:“哦?她老人家来了洛阳?” 杨瑶点头道:“除了谭老前辈,尚有白玉仙白女侠,晚辈的大舅王守义王大人,也都是常掌门的旧识啊!” 常九更觉诧然道:“当年江南第一神捕王守义,是姑娘的大舅?那江南三侠之中,追风侠杨超……” 杨瑶凄然欲泣道:“是先严……” 常九惊道:“先严?莫非杨大侠已……” 杨瑶痛声道:“先严已遭那疯狂杀手毒手!” 常九不禁愧疚道:“唉!我早该出面的……” 杨瑶强自忍住悲痛,问道:“常掌门探查百香庵,可是找那疯狂杀手?” 常九颔首道:“老朽原是打算闯入百香庵,跟他一拼的,不过,既然几位老友都在洛阳,我必须先见见他们!” 杨瑶神情倏变,忽道:“常掌门不可去见他们!” 常九诧异道:“为什么?” 杨瑶面有难色道:“这……” 常九见她欲言又止,追问道:“姑娘不便直说?” 杨瑶确实不知从何说起,她怎能贸然道出,韩伯虎等人已决议,若在疯狂杀手之前找到常九,必要时不惜杀他灭口,以免被逼说出赵幽兰及那数百高手下落。 常九笑道:“姑娘若有难言之隐,不必勉强。反正老朽心意已决,多年不见的老友,总不致会杀老朽……” 杨瑶毕竟本年轻,一时情急,竟脱口而出道:“他们正是要杀……”自觉失言,巳然来不及了。 常九暗自一怔,惊道:“他们要杀老朽?” 杨瑶既已说溜了嘴,只好点点头。 常九沉吟一下,道:“我明白了,他们可是怕老朽,一旦落在疯狂杀手的手中,酷刑之下,会泄露什么?” 杨瑶又点了点头,道:“所以常掌门不能去见他们啊!” 常九若无其事,哈哈一笑道:“老朽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有幸能死于几位老友之手,也算人生一大快事!” 杨瑶情急道:“常掌门千万不可如此,晚辈倒有个主意……” 常九道:“杨姑娘有何高见?” 杨瑶略一思索,道:“常掌门精于易容之术,可否将晚辈易容为另一人?” 常九笑道:“小事情,但不知杨姑娘要易容为何人?” 杨瑶道:“也是常掌门旧友,萧大侠之女萧姣姣!” 常九“哦?”了一声,诧然道:“杨姑娘是否愿意告知,为何如此?” 杨瑶愤声道:“晚辈要揭穿一个人的真面目!” 常九不再追问,莞尔一笑道:“此事不难,但必需让老朽见过萧姑娘,始能依样画葫芦,为杨姑娘易容。” 杨瑶灵机一动,道:“百香庵里,至少有四个萧姑娘!” 常九一怔,听得莫名其妙。 口口口口口口 秦忘我一路追寻至洛阳城外,仍未发现杨瑶影踪,不禁忧心如焚。 她会不会赶回虎风镖局,去求援了? 秦忘我更担心了,万一韩伯虎等人,获知疯狂杀手藏身百香庵,兴师动众,大举而犯,岂不将事态更恶化。 而萧姣姣及杏花,尚在对方手中! 他必须阻止,纵然冒被执之险,也在所不惜。 当机立断,进了城,直奔虎风镖局。 这时韩伯虎等人,正为拂晓突击扑了一空,感到十分气恼与沮丧。 众人研判之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有内奸,走漏了消息,一是对方日夜有人暗中监视,掌握他们的一举一动。 既然秦忘我已不在,其他人应无问题,自然一致认定只有第二种可能了。 对方人数不少,仓皇撤走,必须另觅藏身之处。 查寻他们下落的重任,落在了地鼠门弟子身上,全体出动,分头搜寻城里城外。 同时,由于天竺魔女段娥的出现,使众人更不敢掉以轻心。惟恐老魔女来袭,整个镖局里里外外,均严加戒备。 王守义担心人手不足,特地留下三十名弓箭手,一布置在前后院,必要时至少可壮声势。 如今对疯狂杀手,似已不足为惧,重点转移在老魔女身上,她那玄阴寒甲功,较之银月飞霜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玉仙的冰魄寒珠,居然破不了玄阴寒甲功,足见老魔女实非昔日可比,只怕已臻炉火纯青之境。 此刻众人正聚精会神,听白玉仙解说,玄阴寒甲功之歹毒及霸道。 她神情凝重道:“恩师在世时会提及,玄阴寒甲功若练至最高境界,以深厚功力,凝聚为无形护甲,护住全身,非但刀枪不入,水火难侵,更不畏百毒,等于已是金刚不坏之身,虽以冰魄寒珠攻之,亦不能破!” 众人相颐愕然,个个忧形于色。 白玉仙接下去道:“当年恩师以冰魄寒珠,破了老魔女的玄阴寒甲功,那时因她火候尚不够,急于炫耀,始败阵含恨而去。如今事隔数十寒暑,老魔女重现江湖,必已练至最高境界。 若用以攻敌,则以阴寒之气,凝聚成有形兵刃,发于体外,无坚不摧,可伤人于一丈之内。除非以银月飞霜远攻,使其不能近身,否则,只要进入杀伤威力范围之内,绝难全身而退!” 众人心往下一沉,黯然不语。 谭三姑忽道:“玉仙,听你方才之言,若有银月飞霜在手,或能与老魔女放手一搏,否则就束手无策了?” 白玉仙轻喟道:“妾身只是想到,无人能接近老魔女一丈之内,惟有远攻,至少可以与之交手,但银月飞霜是否能破玄阴寒甲功,就不得而知了。” 萧姣姣愤声道:“可恨那白菊花,趁我不备……” 正说之间,突闻大门外人声哗然,众人如惊弓之鸟,不由地齐齐一怔,相颐愕然。 韩伯虎霍地跳起身,正待出外探亲,只见陈凡飞奔而入,气急败坏道:“启禀镖主,姓秦的小子硬闯进来啦!” 众人大出意料之外,纷纷站了起来。 韩伯虎惊怒交加道:“哼!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 话犹未了,秦忘我已出现厅外。 金鹏剑已出鞘,身如流矢射去,抡剑就刺。 韩伯虎一横臂,将他挡住,振声道:“贤侄且慢动手,等他说明来意,再杀不迟。” 金鹏怒哼一声,只好敛剑站开一旁。 秦忘我双手一抱拳,执礼甚恭道:“韩镖主,请问杨姑娘是否已回……” 金鹏一听他居然问起杨瑶,不由地怒斥道:“你这小子,竟然还敢来找她!”剑一抖,闪过韩伯虎.直向秦忘我当胸刺去。 韩伯虎欲阻不及,急喝道:“贤侄不可……” 剑已刺到,突见秦忘我左右一晃,施展的又是“太虚幻影”身法。 金鹏一剑刺空,收势不及,全身向院中冲去。 说时迟,那时快,张岚射身而出,出手如电,一口气连攻七八掌。 秦忘我虽以“太虚幻影”身法,一一闪避开去,却因张岚攻势威猛无比,被逼退至院中。 金鹏一旋身,趁机“唰唰唰”连攻三剑。 秦忘我居然连头都不回,听音辨位,身形左右连晃,又使三剑走空。 张岚突向金鹏喝阻道:“金少侠请先住手!” 金鹏不敢抗命,只好敛剑而立。 这时厅内众人,已纷纷冲出,将秦忘我团团围住。 由于张岚喝阻金鹏,众人不便贸然出手。 张岚曾任七王爷府总教席,威武不减当年,双目如炬,逼视着秦忘我,喝问道:“你方才施展的身法,可是‘太虚幻影’?” 其实秦忘我自己也不清楚,摇摇头道:“在下也不知那是什么身法……” 张岚哪会相信,怒斥道:“哼!分明是鬼话,哪有自己都不知道的!” 秦忘我强自一笑道:“在下说的是实话,尊驾不信也没有办法……。” 张岚对他的来龙去脉,似乎极感兴趣,又问道:“那你师承何人,总该知道吧?” 秦忘我从未见过张岚,愤声道:“凭什么要告诉尊驾!” 张岚怒从心起,正待出手,却被王守义上前劝阻道:“张兄,反正他跑不掉的,先问明他的来意再说。” 韩伯虎发问道:“你来找杨姑娘?” 秦忘我道:“我怕她赶回来求援,坏了大事……” 韩伯虎惊诧道:“你在何处见到了杨姑娘?” 秦忘我略一迟疑,始道:“城外十余里的百香庵!” 白玉仙一惊,上前急问道:“怎么?杨姑娘已遁入空门?” 秦忘我道:“不!她只是在那里。与在下不期而遇。” 韩伯虎沉声道:“你去百香庵干嘛?” 秦忘我坦然道:“应邀而去!” 韩伯虎追问道:“跟何人有约?” 秦忘我道:“疯狂杀手!”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怔,个个怒形于色。 金鹏怒声道:“我说的没错吧,他们是一伙的!” 秦忘我瞥他一眼,道:“你错了,在下是去救人!” 白玉仙抢着问道:“是那叫杏花的女子?” 秦忘我瞥了萧姣姣一眼,始微微点头道:“除她之外,尚有一人!” 萧姣姣暗自一惊,力持镇定。 白玉仙追问道:“谁?” 秦忘我道:“萧姑娘!” 众人一怔,不约而同地,将眼光移向了萧姣姣。 只听萧姣姣怒斥道:“我要你救什么?” 金鹏已按捺不住,愤声道:“咱们何必浪费时间,听这小子胡言乱语!” 几乎是同时,金鹏与萧姣姣双双出手,向秦忘我攻去。 王守义也怒从心起,振喝道:“拿下这小子再说!” 秦忘我情急道:“各位请住手……” 众人哪容他分说,纷纷出手,展开了围攻。 刹那间,但见人影翻飞,刀剑拳脚齐出,一片呐喊喝叱之声。 秦忘我顿成过街老鼠,众人喊打。 他虽身怀红毛宝刀,却不敢用之拒敌,惟恐误伤这些他不愿伤害之人,只凭“太虚幻影”身法,也不免顾彼失此,险象环生。 尤其是金鹏,已知杨瑶受辱之事,更对秦忘我恨之入骨。出手毫不留情,剑剑均攻致命要害。 萧姣姣红毛宝刀被夺,此刻用的是剑,也是出手毒辣无比,似决心要置秦忘我于死地。 张岚、王守义、韩伯虎虽未用兵刃,但三人的拳脚功夫,却是威力惊人。 谭三姑、白玉仙毕竟是女流之辈,且对秦忘我印象不错,始终抱有几分怀疑,小伙子是替人背了黑锅,是以未尽全力,只是虚应故事而已。 只有黄小玉未出手,退在一旁看热闹,心里却暗替秦忘我捏了把冷汗,知道他今日送上门来,必然凶多吉少。 院中四周,尚散布着多名镖师及弓箭手,任凭小伙子有天大本事,恐怕也插翅难飞了。 秦忘我一个失神,肩头上被张岚劈中一掌,顿使他痛彻心肺,王守义正好自后方攻来,趁机出手如电,重重一掌拍中背上。 小伙子连挨两掌,向前一个踉跄,但却挺住了,不顾口喷鲜血,犹图猛提真气,拔身掠向墙头。 哪知真气已不聚,身形甫起,便不支一头栽倒地上。 金鹏射身而至,举剑照准背心就刺。 秦忘我就地一滚身,避开这致命的一剑。 萧姣姣正好赶来,抡剑欲下之际,突闻一声娇喝道:“住手!” 众人闻声一怔,齐向大门口看去,顿时张目结舌。 原来及时赶到,出声喝阻的少女,竟然又是一个萧姣姣! 同时出现两个萧姣姣,焉能不惊诧? 众人异口同声,失声惊呼道:“萧姑娘?” 欲下毒手杀秦忘我的萧姣姣,惊怒交加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假冒本姑娘?” 赶来的萧姣姣冷冷一哼,振声道:“各位前辈,你们能分辨得出咱们两个,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吗?” 众人又是齐齐一怔,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两个萧姣姣一模一样,一时确难分辨真假。 但原来的萧姣姣,与众人相处多日,自然假不了。 谭三姑向闯来的萧姣姣一指,怒斥道:“你是假的!” 这位萧姣姣笑道:“谭老前辈眼力果然厉害,真假一眼立判!” 谭三姑怒哼一声,道:“你究竟是何人,胆敢假冒萧姑娘!” 这位萧姣姣笑而不答,双手齐动,当即除下人皮面具及易容之物,恢复本来真面目。 众人定神一看,竟然是杨瑶! “杨姑娘?”众人惊喜交加。 萧姣姣如释重负,笑道:“杨姑娘,你跟我开什么玩笑!” 杨瑶脸色倏地一变,冷声道:“我只是让大家知道,谁都可以以假乱真,易容成萧姑娘!” 萧姣姣不由地一怔,怒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瑶道:“你不懂吗?好!我可以说明白些,那意思就是说,你也是假冒的!” 谭三姑逼视萧姣姣道:“萧姑娘!你……” 萧姣姣倒也厉害,反击道:“谭老前辈,她分明是用的双重易容术,既能假冒晚辈,也能易容为杨姑娘!” 谭三姑闻言,果然又是一怔,疑信参半。 在场众人,也为之茫然。 萧姣姣趁机向杨瑶斥道:“哼!待我揭开你的真面目,让大家看看!”身形疾窜,抡剑就向她睑上挑去。 杨瑶头一偏,闪身避开一剑。同时一旋身,剑已出鞘,正好萧姣姣一剑挑空,手腕疾沉,反手又是一剑刺出。 两剑相击,一声金铁交鸣,火星迸射。 她们一交手,彼此互不示弱,全力以赴,形同拼命。 众人不知谁真谁假,不敢贸然出手。 谭三姑疾喝道:“住手!” 但两个姑娘正全力相搏,充耳不闻。 秦忘我连挨两掌,受伤不轻,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此刻大家都不理会他,全神贯注在两个少女身上。 在场的人之中,只有他心里最明白,萧姣姣是假冒的! 但杨瑶这一着,确实出乎他意料之外。 是谁替她易容的,而且维妙维肖,几可乱真? 他当然想不到,为杨瑶易容之人,竟然是他急于要找到的常九! 不过他真要感激杨瑶,幸而她及时闯来,否则已丧命在假冒的萧姣姣剑下。 秦忘我不禁怒从心起,趁着无人注意,强忍着内伤痛楚,霍地站了起来。 萧姣姣、杨瑶旗鼓相当,正战得难分难解…… 红毛宝刀出鞘,脱手飞出,直向萧姣姣背后疾射而去。 萧姣姣猝不及防,飞刀正中背心。只听她一声惨呼:“啊……”向前连连踉跄几步,倒地不起。 众人大惊失色,齐声惊呼。 王守义、韩伯虎惊怒交加,双双直扑秦忘我,同时出掌,将小伙子击倒在地上。 白玉仙急喝道:“二位且慢,咱们先看看萧姑娘!” 谭三姑早已扑过去,急忙蹲下,将萧姣姣身体扳过来仔细查看之下,果见有些破绽。 老婆子也精于易容之术,小心翼翼,沿着破绽处轻轻一阵揉动,终于揭下一张人皮面具。 这位萧姣姣的真面目顿现,竟是个三十开外,面带疤痕的陌生女子! 众人惊愕地失声惊呼道:“啊!假的……” 杨瑶冷哼一声,悻然道:“各位可以验明晚辈正身了!” 白玉仙道:“杨姑娘,你绝对假不了的!” 杨瑶激动道:“萧姑娘既是假冒的,那日救她回来之人,会是真的秦大哥吗?” 众人面面相观,感到十分愧疚,一时沮然无语。 张岚立即上前,扶起了秦忘我。 秦忘我愤然将他手甩开,强自忍住伤痛,踉踉跄跄走向杨瑶,两眼充满感激热泪,道:“多谢杨姑娘,为在下洗清这不白之冤……” 言毕,以怒目扫了众人一眼,怒哼一声,直向大门外走去。 众人纷纷让路,无人好意思留住他。 杨瑶急从那女子背上,拔出红毛宝刀,叫道:“秦大哥……”同时追了出去。 金鹏欲追出,却被王守义伸手一把拦住,沮然道:“让他们去吧!” 众人黯然无语,垂头丧气,毕竟他们都犯了大错,而且错的离了谱! 第二十一回 玄阴寒甲 秦忘我负伤奔出城,直奔百香庵而去。 他既洗清不白之冤,乃下定决心,以自己换出萧姣姣及杏花。 但那几下重手,使他受了内伤,且伤势不轻,奔至半路,他已力不从心,终于不支而昏倒了。 当他清醒时,发觉置身一间茅屋内,躺在木床上,昏暗的油灯旁,守着一位素服少女,正是为他讨回公道的杨瑶! 秦忘我霍地撑身坐起,不禁大为诧然,身受如此重伤,怎会不药而愈? 杨瑶急忙站起,趋前笑道:“秦大哥醒啦!” 秦忘我诧异道:“是杨姑娘救在下来此?” 杨瑶微微点头道:“我一路追出城,猜想秦大哥一定是去百香庵,追至半路,就发现秦大哥昏倒地上。” 秦忘我道:“在下受了内伤,竟然不药而愈,恢复如此神速,莫非是杨姑娘以本身功力,为在下……” 杨瑶嫣然一笑,道:“秦大哥真抬举我了,我哪有如此深厚功力啊!” 秦忘我也莞尔一笑道:“杨姑娘休想骗我,在下是练功习武之人,怎会感觉不出,不但内伤已愈,且体内真力充沛犹胜未受伤之前,必有外来深厚功力注入,始会有此现象。” 杨瑶只好承认道:“想骗秦大哥还真不容易,不错,是有人以本身功力,为秦大哥疗伤,但绝不是我。” 秦忘我眼光一扫,茅屋内未见别人,不禁好奇地追问道:“那会是谁?” 杨瑶正色道:“他关照我不许说的……” 秦忘我道:“人家救了在下,杨姑娘不说出他是何人,教在下如何向他致谢呢?” 杨瑶毫不避嫌,在床边坐下。缓缓道:“秦大哥放心,他要咱们在这里等消息,等他办完事,会跟咱们见面的。” 秦忘我沉吟一下,问道:“杨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杨瑶道:“这原是一个单身樵夫住的,那位老人家给了他十两银子,借用三矢,因这里距百香庵,只不过数里路程。” 秦忘我急道:“不行,在下不能在此等消息,萧姑娘她们尚在百香庵……” 杨瑶安抚道:“秦大哥不用担心。目前她们不会有事的。” 秦忘我诧异道:“杨姑娘怎么翘道?” 杨瑶笑道:“他老人家去过百香庵了。” 秦忘我暗自一怔,道:“哦!他见到萧姑娘她们了?” 杨瑶两道细眉一挑,笑道:“他自然见到了,否则怎能将我易容成萧姑娘。” 秦忘我却怀疑道:“他究竟是什么人,百香庵防范森严,居然能来去自如?” 杨瑶道:“他是怎样进去见到萧姑娘的,我虽不清楚,也不便追问。但我相信,他一定办到了,否则就不可能将我易容成萧姑娘。 而且,他还夸下海口,别说是小小一个百香庵,即使禁宫大内,他也照样能进出,神不知,鬼不觉呢!” 秦忘我笑了笑道:“哦?据在下所知,有此神通之人,普天之下,只有鬼影神偷骆良,莫非他就是……” 杨瑶连连摇头道:“不!不是他!” 秦忘我道:“天下还有胜过骆良之人?” 杨瑶脱口而出道:“当然有!秦大哥别忘了,还有地鼠门的……”突觉失言,急忙止住。 秦忘我已听出破绽,追问道:“那人就是常九?” 杨瑶沮然道:“他关照我不可告诉你的……” 秦忘我喜出望外,终于可以见到常九了,不禁喜形于色道:“杨姑娘,你确定他是常九?” 杨瑶点了点头道:“他原要去虎风镖局,见见当年的几位旧友,是我劝阻他不要去的。” 秦忘我诧异道:“为什么?” 杨瑶道:“听韩镖主他们计议,怕常九落在疯狂杀手手中,泄露当年秘密,必要时杀他灭口!” 秦忘我暗自一怔,追问道:“什么秘密,如此严重,竟然不惜要杀常九?” 杨瑶正色道:“据他们研判,疯狂杀手不惜大开杀戒,逼出常九,是为了追查一个姓赵的女子及当年不知去向的数百高手下落……” 秦忘我惊问道:“姓赵的女子?” 杨瑶微微点头道:“就是当年江南神医赵百年之女赵幽兰!” 秦忘我只知其母姓赵,谷中之人皆以“赵姑娘”称呼,从不知她身世,但听杨瑶提及数百高手,指的必然是谷中那些人了。 换言之,赵幽兰定然即是其母! 他虽暗自惊异,却不动声色道:“原来如此,难怪常九不敢露面……” 杨瑶代为辩道:“不!他不是不敢露面,而是去见那位赵姑娘了!” 秦忘我追不及待问道:“见到没有?” 杨瑶点头道:“见到了,据那位赵姑娘的研判,跟韩镖主他们不谋而合。因此常九已决定,要亲自去见那疯狂杀手。” 秦忘我惊道:“那他不是自投罗网!” 杨瑶道:“常九说他自有主意……” 秦忘我突然起身下床,道:“杨姑娘留在这里,千万不可离开,在下出去一趟。”抓起枕边红毛宝刀就走。 杨瑶急问道:“秦大哥去哪里?” 秦忘我未答话,人巳夺门而出。 杨瑶略一犹豫,追了出去。 口口口口口口 月白风清,夜色怡人。 百香庵在半山腰间,静如处子。谁会想到这佛门净地,竟然隐藏无限杀机与凶险! 一条人影乍现,以身形判断,应是六七岁孩童。 但他施展的身法,却是江湖中罕见的“滚地老鼠”。犹如一团肉球,迅疾无比地滚向庵外。 将近围墙边下,突见身形暴长,也不过只有五尺来高而已。 此人个子本来就瘦小,再施展“缩骨功”,自是更为缩小了。但当今武林之中,身怀这罕世绝技者,实寥寥无几,其中一人即是常九! 只见他身形一掠而起,越墙飞入。 落地无声,定神一看,整个庵内灯火全灭,仅只佛堂上留有两盏长明灯。 常九取出随身法宝“如意棒”,这是他的独门兵刃,外形看似黑色铁筒,其实暗藏玄机,筒中套筒,由精钢打造,既可用作钻入地下的助听之器,亦可用作克敌兵刃。 他将如意捧插入地下,附耳在上端倾听,听出庵内有脚步走动声,显然是在各处巡视。 日间他曾以缩骨功,配合易容术,乔扮成迷途孩童,潜入庵内,见到禅房五个一模一样的少女,心知那必是萧姣姣。 虽被她们发现,幸而他机警,且看来似一顽童,得以侥幸逃出,遗憾的是,并未见到那疯狂杀手。 此刻他已是识途老马,绕过佛堂,直向禅房掩去。 百香庵禅院甚大,四周围墙,佛堂后两排禅房,一面窗向禅院,院内花木扶疏,极为幽静怡人,确为修心养性佛门净地。 但那百净师太,及十几名比丘尼,却被疯狂杀手等人挟持,控制了整个百香庵,使她们祸从天降,担心随时遭到杀身之祸。 常九又以如意棒,附在禅房外墙上窃听,却是毫无动静。 此棒功能极佳,尤其是夜深人静,仅一墙之隔,禅房内有人呼吸,亦可听的非常清晰。 莫非日间那五个少女,已换了其他禅房? 他虽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且离开大巴山之时,又抱定必死决心,亲往找那疯狂杀手。 既知萧姣姣、杏花落在对方手中,乃改变主意,打算先将她们设法救出再说。 今夜独闯百香庵,他打的正是这个主意。 正逐间禅房窃听,突闻身后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常九暗自一惊,猛然回身,只见一丈之外,站了个老尼姑,身后跟着四名年轻比丘尼。 老尼姑手持念珠,冷声道:“佛门净地,只度有缘人,哪有施主觊觎之物!” 常九形藏既败露,索性处之泰然道:“师太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仍难弃江湖名利之争,何况乎在下这无名小卒。” 老尼姑不动声色道:“施主言重了,贫尼早已看破红尘,何来名利之争?” 常九正色道:“若非贪图名利,师太何致不颐清誉,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老尼姑仍然不以为忤,笑道:“哦?听施主口气,莫非贫尼有何把柄,落在施主手中?” 常九道:“既是佛门净地,为何藏着多名妙龄女子?” 老尼姑微微一怔,道:“施主是亲眼看到,还是道听途说?” 常九沉声道:“两者皆有!” 老尼姑脸色一沉,怒道:“哼!施主竟敢信口雌黄,故入人罪。今夜要不还出交代,就休想离此!” 常九敞声大笑道:“好极了,在下正无处可去,承蒙师太收留,感激不尽!哈哈……” 他是故意激怒对方动手,以便引出疯狂杀手。 老尼姑果然怒从心起,但自己却不出手,向身后四名比丘尼喝令道:“把这厮拿下!” 一声令下,四名比丘尼齐声恭应,分从老尼姑两旁闪出,突然一拥而上,出手就攻。 别看她们年纪轻轻,出手竟然十分泼辣,狠劲十足! 常九挥动如意棒,以一敌四。 他把心一横,也发了狠,决心露一手绝招,让对方知道厉害,以便引出正主儿来。 既已抱定必死之心,就不惜大开杀戒,至少也要死得够气魄,何况,眼前这几个尼姑,分明不是佛门中人! 如意棒一出手,果然威风八面,虎虎风生,四个年轻貌美的比丘尼,虽全力以赴,亦难近得了身。 突闻老尼姑喝道:“住手!” 四名小尼姑闻声,立即住手跃退。 常九如意俸一收,挑衅道:“嘿嘿!师太早该亲自出手了!” 老尼姑冷冷一哼,忽道:“你是常九?” 好厉害!一见常九使用如意俸,及出手路数,即刻指出他的身份。 常九昂然道:“正是区区!” 老尼姑明知故问道:“无翅大鹏裴振雄是你何人?” 常九道:“恩师!” 老尼姑哈哈一笑,道:“真巧,他就是我师兄l” 常九不由地一怔,惊诧道:“师太是……” 老尼姑道:“千面罗刹巫凤,你可曾听过?” 常九恭然施礼道:“弟子常九,拜见师姑!” 巫凤嘿然冷笑道:“哼!如今你是地鼠门掌门,眼里还有我这个师姑?” 常九急道:“弟子不敢,实不知师姑仙驾在此……” 巫凤睑色一沉,道:“现在你知道了!还要我亲自出手吗?” 常九尴尬道:“这……弟子不敢。” 江湖中讲究道义二字,武林更重尊师重道,巫凤虽比常九年长不了几岁,但她乃裴振雄同门师妹,辈分居长。 巫凤缓缓道:“常九,你离师门多年,至今也不过混了个地鼠门掌门。这种江湖小门派,也没多大出息,倒不如由我替你安排条出路,如何?” 常九心知她指的出路,必是那疯狂杀手,当即婉拒道:“多谢师姑有意栽培,但弟子接掌地鼠门时,曾当众宣誓,终生献身地鼠门……” 巫凤冷声斥道:“地鼠门如被灭呢?” 常九心头一凛,呐呐道:“这……” 巫凤怒形于色道:“常九,我可是念在你师父与我是同门师兄妹,才有心指你一条明路,你可别不知好歹!” 常九道:“恕弟子冒渎,师姑是否在为人作说客?” 巫凤当然知道,他指的是疯狂杀手,毫无忌惮道:“不错!只是咱们的作风手段不同,他要逼你就范,我则希望说服你,共襄盛举,成其大业!” 常九不动声色道:“师姑所谓的大业,是要称霸武林,号令天下?” 巫风狂态毕露道:“有何不可!” 常九大义凛然道:“师姑,当年‘二先生,野心勃勃,妄图兴风作浪,险酿一场空前浩劫,幸为武林正义之士,全力将之消弭。如今那疯狂杀手所作所为,犹胜‘二先生’百倍,师姑难道忍见历史重演,生灵涂炭?” 这番话义正辞严,听得巫凤耳根发热,睑色铁青。 但她已陷入太深,难以自拔,不禁恼羞成怒道:“哼!你胆敢教训起我来了!” 常九急道:“弟子不敢,只是就事论事,望师姑以天下苍生为重……” 巫凤断然道:“不必异想天开!” 常九胸有成竹,双手一抱拳,故意道:“既然如此,弟子告辞!” 巫凤怒喝道:“慢着,你以为百香庵是什么地方?由你要来就来,要去就去!” 常九道:“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为谋。师姑如要强留,只有把弟子杀了!” 巫凤冷森森道:“杀你易如反掌,但我先要知道,今夜你为何闯来?” 常九反问道:“疯狂杀手不是要逼弟子出面吗?” 巫凤何等厉害,怒斥道:“哼!你瞒不了我,分明是想救出个两个女子!” 常九只好坦然承认道:“不错,弟子确实为她们而来,师姑可否高抬贵手,网开一面……” 巫凤嘿嘿冷笑道:“哦?你想要我放了她们?” 常九昂然道:“放走她们,弟子自愿留下,任凭师姑发落!” 巫凤道:“你不愿行吗?哈哈……” 常九趁她狂笑之际,急道:“弟子告辞!”身形一掠而起,直向院墙射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巫凤两肩微晃,身如流矢疾射,抢先一步飞上墙头。 好快的身法! 常九尚未掠上墙头,凌厉无比的一股掌风,已迅疾迎面击来。 对方是他师长,不敢出手还击,凌空急施千斤坠功夫,身形急坠而下,避开了一掌。 双足甫落地,巫凤如影随形,也同时落身在他面前。 常九心知不易脱身,又不能放手一搏,索性双目一闭,垂手而立,决心不加反抗。 巫凤怒哼一声,骈指如戟,疾向常九“华盖穴”点去之际,突闻轻微衣袂带风声,一条人影越墙飞射而至。 来人出手如电,凌空一掌劈向巫凤。使她急将点向常九的右手收回,旋身左掌疾翻,发出一股强劲掌力,势如狂飙,迎着来掌击去。 两股掌力相撞,爆出一声轰然巨响,激起四周一片狂风,来势端的惊人。 来人被震的身形一顿,飘然落地,巫凤也连退两步,心中大骇,想不到此人年纪轻轻,功力竟然如此深厚,颇出她意料之外。 变生肘腋,惊得常九双目急睁,定神一看,来人正是秦忘我! 巫凤惊怒交加,沉声道:“小施主,你决心跟咱们为敌了?” 秦忘我向常九一瞥,不禁大为惊讶,谭三姑易容乔扮的常九,竟与眼前此人,几乎一模一样。 巫凤趁他分神之际,突然出手如电,向“天突穴”疾点而至。 常九不由失声惊呼道:“当心!……” 秦忘我却从容不迫,突施“太虚幻影”身法,左右一晃,巫凤非但未能得逞,反而身陷危境。 因她过于自负,认为这出其不意地一击,必然万无一失。哪知对方施出“太虚幻影”身法,使她攻势走空,收势不及,顿时门户大敞。 果然秦忘我把握时机,当胸一掌劈来,出手毫不留情。 不料常九情急之下,一头撞向秦忘我,将他撞了开去,巫凤哪敢怠慢,趁机全身暴退,逃过一掌之劫。 秦忘我被撞的退开丈许,不禁怒问道:“常掌门,你怎么敌友不分?” 常九沮然叹道:“小友,老朽是情非得已啊!” 秦忘我冷冷一哼,愤声道:“好一个情非得已!莫非常掌门已屈服于他们?” 常九已知这年轻小伙子,即是赵幽兰之子“小寒”,此番私离大巴山,急于找他,为的是查明其生父。 但赵幽兰已郑重叮咛,绝不可泄露秘密。 常九此刻极感为难,既不能眼看秦忘我伤巫凤?又不能让这小伙子受到伤害,愧对赵幽兰之重托。 更担心的是,怕秦忘我落在巫凤等人手中,获悉他的真实身份。 他不愧是老江湖,灵机一动,故作无奈道:“唉!为了保全地鼠门,免使众弟子丧命,老朽别无选择啊!” 秦忘我不屑地冷哼一声,道:“人各有志,常掌门决心卖身求荣,为虎作伥,谁也管不着。但在下有一事,可否与常掌门单独说几句话?” 常九心知要问的,是有关其生父之事,当即断然拒绝道:“抱歉,你我立场不同,无此必要!” 秦忘我只道他要泄露有关大巴山中秘密,不由地怒道:“哼!原来常掌门真是重利忘义之人,难怪他们决心杀你灭口!”说时,愤恨之情,溢于言表。 常九已自杨瑶口中获悉,韩伯虎等人计划杀他灭口之议。但他虽有隐衷,却不敢表白,以免影响其自我牺牲,杀身成全决心。 巫凤听了常九之言,信以为真,不禁暗喜,哈哈一笑道:“有我在,看谁敢动常九一根汗毛!” 秦忘我暗忖道:只有常九,才知我生父是谁,但他如今已变节,自愿投靠疯狂杀手,此人已去过大巴山,一旦泄露山中秘密,后果岂堪设想? 查明生父固然重要,大巴山之秘密,更不可为外人获知,尤其是那疯狂杀手。 权衡利害得失,秦忘我当机立断,决心杀常九灭口! 杀机既动,只听小伙子狂喝一声.红毛宝刀已出手,出其不意向常九戳去。 寒芒激射,有如流星赶月! 常九虽已抱定必死决心,却本能地急以如意棒迎敌。 哪知“铮”的一声轻响,他这精钢打造的独门兵刃,竟如螳臂当车,又似快刀切西瓜,竟被红毛宝刀削断,剩下半截。 红毛宝刀势犹未止,直刺心窝! 尤其秦忘我用的,乃是七煞剑招,常九如何能闪避得开,纵然是巫凤出手抢救,也已不及。 眼看常九已必死无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冰寒气柱,电光石火般射来,直击红毛宝刀。 秦忘我但觉虎口猛然一震,一股奇寒刺骨寒气,直逼整条手臂,红毛宝刀几乎脱手。 这一惊非同小可,秦忘我暴退两丈,定神一看,及时出手抢救常九的,正是天竺魔女段娥! 小伙子从未见过这老魔女,更不清楚她的来头,只见她手一抬,收回那道冰寒气柱,手中却空无一物。 这是哪门子的奇异武功? 方才那一击,分明是件坚利兵刃,怎会只是一道寒气?秦忘我不禁愕住了! 常九更暗自吃惊,想不到这百香庵中,除了巫凤之外,尚有个武功出奇之高的老婆子。 他自以为见闻渊博,失声惊呼道:“凌空驭剑术!” 秦忘我方自一惊,却听老魔女沉声道:“没见识!老身手中有剑吗?” 常九定神一看,老魔女手中果然空空如也,顿时面红耳赤,暗叫一声:“惭愧!” 巫凤忙恭然施礼道:“晚辈防范不周,惊扰了老人家清梦;……” 段娥未加理会,两道慑人心魄冷峻目光,逼视着秦忘我,冷森森一笑道:“你这小伙子,跟常九有何深仇大恨?出手如此狠毒!” 秦忘我昂然道:“无仇无恨,在下志在为武林除害!” 段娥并不急于出手,在她来说,要杀任何人,皆易如反掌,而且有个嗜好,喜欢看人面临死亡的恐惧,及垂死的痛苦挣扎,从不痛痛快快置人于死地。 但很令她失望,眼前这个年轻人,并不知她那玄阴寒甲功的威力,自然毫无面临死亡之恐惧。 老魔女耐着性子,沉声问道:“哦?此人何害之有?” 秦忘我以不屑的眼光,狠狠瞪常九一眼,振声道:“此人武功不弱,且精于易容及追踪术,一旦投靠那疯狂杀手,为虎作伥,岂非如虎添翼!” 段娥又问道:“你自信能杀得了他?” 秦忘我道:“方才若非老人家出手抢救,他已丧命刀下!” 段娥得意一笑,道:“他既有投效之意,有老身在此,恐怕你就杀不了他啦!” 秦忘我毫无怯意道:“老人家若横加插手,那就怪不得在下失礼……” 段娥狂笑声中,突然双臂齐张,疾扑而来。 秦忘我是初生之犊不畏虎,且毫无江湖经验阅历,哪知眼前这老魔女,乃是当今武林中年岁最长,辈分亦最高的三位异人之一。 眼见老魔女张臂扑来,红毛宝刀一抡,出手又是七煞剑招演化之刀法。 红毛宝刀乃斩金断玉神兵,七煞剑招为剑术之最,两者配合,可说无坚不摧,无攻不破。 但这一刀攻去,距老魔女胸前不及一尺,却突被一股护身寒气所阻,且牢牢吸住。 秦忘我大惊,右手猛抽红毛宝刀,左手疾翻,一记劈空掌力骤发,向老魔女迎面劈去。 小伙子做梦也想不到,刀未抽回,那势猛力沉的一掌劈去,竟如击向铜墙铁壁,掌力反弹回来,震得他倒退七八尺,宝刀也同时坠地。 老魔女的扑势却未受阻,一直扑过来,一双臂暴长,迅疾无比地向他两肩抓下。 秦忘我左右一晃,急使那用过几次,屡试不爽,但自己却不知名称的“太虚幻影”身法。 段娥两手均抓空,扑势未减,跟秦忘我擦肩而过。 老魔女心头一凛,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分明万无一失,已抓住小伙子两肩,居然会抓了个空! 猛一回身,段娥惊诧问道:“小伙子,你这‘太虚幻影’身法,从何处学来?” 秦忘我也同时回身,闻言一怔,茫然道:“太虚幻影?……” 段娥沉声道:“此乃一百年前,疯僧赛活佛不传之学,失传已久,怎会重现在你这小伙子身上?” 秦忘我道:“哦?不瞒老人家说,在下根本未曾学过,更不知道它是什么功夫,不知不觉就使了出来……” 段娥怒斥道:“胡说!哪有这种事。老身曾闻那老鬼提及,是不是他传授给你的?” 秦忘我诧然道:“哪个老鬼?” 段娥怒哼一声,道:“除了天山寒叟,还有谁!” 巫凤在旁听得一怔,莫非这来历不明的小伙子,竟是其父天山寒叟的传人? 秦忘我却摇摇头道:“在下从未听过此人!” 段娥怒从心起,正待发作,猛然若有所悟,沉思一下,喃喃自语道:“难道老鬼武功已废是骗我,这些年来,已练成了慑心大法?” 巫凤急道:“不!绝不可能!二十年前晚辈去天山,见他老人家时,武功确实已废。” 段娥愤声道:“连我都被瞒过了,你还能不受骗!” 巫凤诧异道:“何以见得?” 段娥道:“慑心大法是以本身意念,控制他人意志。练至最高境界,仅借心灵感应,即可遥控他人于千里之外,这小伙子既未习过,亦无人传授他太虚幻影身法,定是那老鬼在暗中作祟!” 巫凤愕然道:“他老人家为何如此……” 段娥咬牙切齿道:“哼!老鬼一定知道我离开天竺了,以慑心大法,遥控这小伙子跟我作对!” 秦忘我根本听得莫名其妙,振声道:“不必冤枉别人,谁也控制不了在下,是你们所作所为,天人共愤,人人得而诛之!” 段娥突发狂笑道:“好!好!好极了,老鬼既然以慑心大法,借你之形体跟我作对,我倒要好好跟他斗上一斗!” 巫凤心知老魔女要施展玄阴寒甲功,急向常九及四名小尼姑一挥手,示意各人退开,以免被神功误伤。 老魔女猛提一口真气,力聚双臂,右掌平胸缓缓推出,只见从她掌心,射出一道寒气,伸展约一丈,凝聚为冰柱,看似一支透明长矛。 秦忘我几乎忘了面临大敌,正值生死关头,好奇地看着,大开眼界。 段娥冷声喝令道:“小伙子,你可以动手了!”寒气长矛一挑,将地上红毛宝刀挑起,向秦忘我飞去。 秦忘我伸手接住红毛宝刀,心忖道:这老婆子虽非善类,倒不失大家风范,不愿欺他手无寸铁,大概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惟恐胜之不武吧! 退至四周的巫凤等人,均凝神屏息,静观老魔女施展天下罕见之奇功。 其中常九最为紧张焦急,惟恐秦忘我不敌,伤在老魔女手下,但他爱莫能助,徒呼奈何。 段娥见秦忘我趑趄不前,迟迟未出手,不耐道:“小伙子,你是不敢动手,还是等待老鬼传来心灵感应?” 秦忘我受她一激,手抡红毛宝刀,疾扑而来。 寒气长矛一晃,划出一片寒光,横挡在面前,使他的扑势受阻。 小伙子又施展太虚幻影身法,左右一晃,不料却未能突破面前寒光,心中不禁大骇。 红毛宝刀疾挥,与那寒气长矛相击,虽无金铁交鸣之声,却震的秦忘我虎口一麻,一股奇寒刺骨之气,直逼整条手臂。 幸好秦忘我借那强烈一震之势,向旁暴窜一丈有余,堪堪脱出寒气长矛威力范围。 饶是如此,秦忘我也觉出全身体温骤降,如坠冰窖。 这一惊非同小可,纵然胸罗万有,博杂天下各门各派武学,也不知老魔女这是哪门奇功。 段娥得意狂笑道:“小伙子,没见识过吗?普天之下,能硬接一招玄阴寒甲功者,已是绝无仅有,而你已接了两招,实属难得,可以死而无憾了!哈哈……” 突然间,秦忘我思维里闪出个意念:攻对方腹脐!攻对方腹脐!攻对方腹脐……” 这声音不断飘入脑际,不知来自何处,既似近在咫尺,又像远在千里之外。 难道是常九,以“传音入密”功力,暗中教导他如何破这老魔女奇功? 不可能!常九尚无此能耐! 那又会是谁呢? 段娥见小伙子若有所思,沉声喝问道:“你究竟动不动手?” 秦忘我灵机一动,突然归刀入鞘,昂然道:“在下若仗红毛宝刀之利,胜之不武!” 段娥哈哈一笑道:“小伙子,你倒很聪明,明知凭那柄锈刀,破不了我的玄阴寒甲功,竟然故意拿话来激我?也罢,今夜就让你见识见识,老身的真功夫,让你输的心服口服!”手一收,寒气长矛顿时消失。 秦忘我见对方的寒气长矛,竟能收发自如,更是暗自一惊,此刻已是箭在弦上,势在必发,容不得他再犹豫。 他这时一心一意,只在苦思,如何能出奇制胜,一举击中对方腹脐,那必是致命要害! 段娥屹立不动,冷眼看着小伙子一步步逼近…… 这又是个紧张局面,一旁掠阵的数人,更是凝神屏息,静观双方立判生死的一搏。 秦忘我暗运真力,已走近五尺之内…… 段娥纹风不动,蓄势待发。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冷不防常九拔身而起,突向院墙外射去。 说时迟,那时快,巫凤身形疾掠,追出了院墙外。 而在同时,秦忘我趁段娥微一分神,出手如电,骈指疾点她腹脐部位。 老魔女急以玄阴寒甲功护身,形成一堵无形铜墙铁壁,但因腹脐部位,乃是全身唯一可破之处,想不到对方竟专攻其弱点。 秦忘我武功博杂,却偏爱七煞剑招,无论徒手或使用任何兵刃,皆以剑招奉为佳臬。他骈指如戟,疾点而至之势,同样迅疾凌厉无比。 玄阴寒甲功不畏刀剑,唯有腹脐部位不堪一击,老魔女过于自负,掉以轻心,以致被小伙子攻了个措手不及。 惊乱中急将腹部一凹,未被直接点中腹脐,但那指力已突破护身无形寒气,顿觉整个小腹一麻,功力不聚。 但这老魔女临危不乱,双掌齐发,两股阴寒掌力,直朝对方迎面击去。 由于距离太近,秦忘我虽急使太虚幻影身法,也只能闪开一掌,结果顾彼失此,左肩被那股阴寒荤力扫中,全身一寒,如坠冰窑,一个踉跄,向右跌出丈许。 段娥亦未占到便宜,全身暴退五尺,功力立散,摇摇欲坠起来。 四名年轻比丘尼大惊,两个急忙上前扶住老魔女,另两个则直扑小伙子。 一条人影疾掠而至,挥剑逼开两名小尼姑,伸手一把抓住秦忘我肩头,急道:“秦大哥,快走!” 原来她就是杨瑶。 秦忘我虽欲趁机除去此老魔女,但已受伤,力不从心,被杨瑶抓住肩头一带,借力双双掠身而起,飞出墙外。 口口口口口口 秦忘我、杨瑶逃出百香庵,一路朝茅屋奔去。奔至半路,秦忘我已全身冰凉,毫无体温,不支倒在地上。 杨瑶见状大惊,急忙蹲下,惊问道:“秦大哥,你伤的很重?” 秦忘我全身发抖,牙关连连打颤道:“我,我好……好冷……” 杨瑶伸手一探,果然全身如同冰块,情急之下,她已顾不得男女之嫌,急将秦忘我紧紧拥抱,欲以其本身体温,为他驱寒。 秦忘我叹道:“唉!杨姑娘,恐怕没有用……我……我感觉愈来愈冷了……” 杨瑶方寸已乱,急得泪如雨下,泣声道:“秦大哥,你一定要支持下去,振作些啊!” 秦忘我深受感动,用力点点头,想借内功运行,使体内温度升高,但真力已不聚,力不从心。 杨瑶也感觉得出,不仅秦忘我的全身,愈来愈寒冷,连她自己她也冻得禁不住颤抖起来。 秦忘我的神智逐渐混乱,浑浑噩噩中,依稀回到童年,置身深山谷中,终日跟那数百武林高手嬉戏,偷习各门各派武功。 在杏花、文雀、武凤无微不至的照顾呵护下,随母勤习医术药道,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逐渐成长。 直到无意间获悉,生父仍在人世,使他心理上起了骤变。 他决心寻找生父,不辞而别,悄然独自离开了大巴山…… 突被一阵轻轻摇撼,他振作一下,用力睁开双眼,只见杨瑶紧紧拥住他,声泪俱下道:“秦大哥,你不能死,不能死啊!……” 秦忘我沮然苦笑道:“我……我真的不想死,可……可是……” 杨瑶道:“秦大哥,你振作些,支持着,我背你回虎风镖局,他们见多识广,一定能想出办法救你!” 秦忘我愤声道:“不!我……我宁愿死,也不……不向他们求助!” 杨瑶力劝道:“秦大哥,当初他们是错怪了你,现在真相大白,他们一定也感到后悔和愧疚……” 秦忘我激动道:“哼!要不是你……杨姑娘及时赶了去,我……我已经含冤而死!” 想起当时情景,不禁怒从心起。 突觉血气一阵翻腾,却接不上气,终告不支昏了过去。 杨瑶大惊失色,急叫道:“秦大哥!秦大哥……” 秦忘我毫无反应,全身已如冰冻。 杨瑶毫无选择,立即背起他,决心回洛阳城求救。 她忘了自己折腾了半天,也已经力不从心,背起秦忘我,刚一举步,也一样不支倒地,失去了知觉…… 第二十二回 义绝情缘 常九真想逃走,并非难事,但他岂能置秦忘我于不顾。 其实他是故意逃走,诱使秦忘我追出,免得小伙子不知天高地厚,犹图跟老魔女硬拼。 常九虽不知老魔女来历,但见巫凤对其执礼甚恭,且以晚辈自居,足见老婆子大有来头。再见她施展出罕世奇功,更确定秦忘我非其对手了。 哪知他枉费心机,秦忘我居然未追出,反而奋不颐身,出手向老魔女攻去! 发现追出的是巫凤,常九心知弄巧成拙,不禁暗惊,后悔莫及。 巫凤已追出,厉声喝道:“常九!你往哪里走!” 常九止步回身,沮然道:“人各有志,师姑何必苦苦相逼……” 巫凤怒形于色道:“哼!原来你是虚与委蛇,志在伺机逃走!” 常九道:“弟子已说过,除非放走那两名女子,否则……” 话犹未了,巫凤已揉身欺近,出手如电,当胸一把抓来。 常九不敢还手,闪身避开,急叫道:“师姑不要逼人太甚……” 巫凤身手刮捷,旋身窜步,如影随形而至,骈指疾点常九“天池”“章门”两处大穴,出手快准无比。 常九的一身轻功,在当今武林之中,算得上是佼佼者。但其师无翅大鹏裴振雄,跟巫凤是同门师兄妹,无论他的武功路数及轻功身法,巫凤均了若指掌。 果然他刚一闪避,巫凤立即改以大擒拿手法,迅疾无比地搭上他左腕。 常九未及沉腕脱出,只觉腕脉一紧,已被巫凤牢牢扣住,顿时动弹不得。 巫凤一招得逞,不禁冷笑道:“常九,你想跟我耍花招,那还差得远呢!” 常九受制,只得沮然叹道:“弟子正因学艺不精,才没出息,至今不过混了个地鼠门掌门,既然师门之情,放弟子一马,那就任凭师姑发落吧!” 巫凤紧扣他腕脉,冷声道:“好!咱们先回百香庵再说!” 常九身不由主,被巫凤拖了就走。 回到百香庵禅院,只见段娥正盘坐地上,闭目运功调息,显然已受内伤。 十二金钗全部出来,四个仍然易容为杏花,另四个则是萧姣姣,分散在四周,为老魔女守护。 巫凤见状大惊,眼光一扫,已不知秦忘我去向。 老魔女正在运功调息,巫凤不敢惊动她,也不便出声问那四名小尼姑,一手仍然紧扣常九腕脉,静静站立一旁等候着。 倏而,段娥运功完毕,长长吁了口气,双目乍睁,见巫凤已将常九追回,不由地怒形于色道:“哼!常九,老身这倏老命,几乎送在你手上!” 常九暗自一惊,不敢贸然答话。 巫凤惊问道:“姓秦的小子,竟能破老人家的玄阴寒甲功?” 段娥更怒不可遏道:“我早就料到了,是那老鬼在暗中跟我作对!” 巫凤不敢为其父辩驳,惟恐老魔女迁怒,忙关切道:“老人家伤的可重?” 段娥犹有余悸,庆幸道:“幸好他未用红毛宝刀,否则这条老命就难保了!” 巫凤暗自心惊,在她心目中,玄阴寒甲功已是天下无敌,想不到年纪轻轻的秦忘我,竟然能伤得了老魔女! 段娥霍地站起身,双目如炬,逼视常九道:“你最好放聪明些。老老实实回答问题,若有半句虚言,就让你尝尝冰筋冻骨之苦!” 只听“冰筋冻骨”四字,已使常九心头一凛,顿时噤若寒蝉! 段娥走向常九面前,沉声道:“说!这些日子,你上哪里去了?” 常九道:“晚辈并未离开洛阳……” 段娥又问道:“那为何不出面?” 常九随机应变道:“虎风镖局的那些人,欲杀晚辈灭口!” 段娥诧异道:“哦?此话当真?” 常九道:“今夜老人家曾亲目所见,倘非老人家及时抢救,晚辈已遭那姓秦的小子毒手。” 段娥微微颔首道:“他们为何不顾多年的旧交,不惜杀你灭口,莫非怕你泄露什么?” 常九表情逼表,愤声道:“他们惟恐晚辈出面,为那疯狂杀手所执,被逼说出当年一件重大秘密……” 段娥追问道:“什么重大秘密?” 常九强自一笑道:“老人家岂非明知故问。” 段娥道:“如此说来,你是知道姓赵的女子去向及那数百高手之下落罗?” 常九胸有成竹,不假思索道:“不瞒老人家,赵姑娘当年离开江南,临走之时,确与晚辈见过最后一面,但并未说明将往何去。” 巫凤突然斥道:“哼!简直胡说八道!” 常九惊道:“师姑……” 巫凤冷声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地鼠门以追踪为常业,赵姑娘纵然未说明去向,我不信你会不追踪,何况人数多达数百,浩浩荡荡,绝逃不出地鼠门耳目!” 常九正色道:“晚辈向重信义,既已答应赵姑娘,绝不查探其去向,岂可出尔反尔。” 巫凤追问道:“那你今夜为何闯来,欲救出那两个女子?” 常九不敢再提要求释放杏花及萧姣姣,以免对方起疑。灵机一动,道:“不瞒师姑,弟子也正想从那杏花口中,获知赵姑娘下落。” 巫凤睑色一沉,道:“此话当真?” 常九表情逼真道:“疯狂杀手不惜大开杀戒,志在必得,逼弟子出面,弟子正因不知赵姑娘下落,恐他不信,是以不敢出面,倘非获知杏花被执,藏在百香庵,弟子怎会冒险来救她。” 这番话,听来不无道理。 巫凤信以为真,霍然心动道:“你能从她口中,问出赵姑娘下落?” 常九道:“如果不出所料,杏花就是为找弟子而来!” 巫凤诧异道:“她为何找你?” 常九摇摇头道:“这就不清楚了……” 段娥接道:“既然你有把握,能从杏花口中,问出赵姑娘下落,现在就去问!” 巫凤忽道:“可是,她已不能言语……” 常九一愕,惊问道:“她怎么了?” 巫凤道:“她企图自断舌根,幸及时被点穴制止,保住性命,可惜受伤颇重,无法言语了。” 常九急道:“让弟子看看,自有办法!” 巫凤不敢擅自作主,请示道:“老人家……” 段娥微微点头不可,常九不禁暗喜。 杏花、萧姣姣禁在同一间禅房,均被制住穴道,这时只留一名绿衣小婢看守。 巫凤始终扣住常九腕脉,以防他再伺机脱逃。 一行来至禅房外,两名小尼姑抢步上前,先进入禅房,将油灯点着。 昏暗的灯光下,果见禅榻上,并躺着两个女子,正是萧姣与杏花,均沉睡未醒。 巫凤趋前,用力将杏花推醒,向常九道:“问吧!” 杏花虽不能动弹,双目一睁,乍见走近榻前的常九,不由暗自一惊。 常九即道:“各位最好暂时回避,容晚辈单独好跟她说话。” 巫凤怀疑道:“她不能言语,你如何跟你交谈?” 常九笑道:“师姑,地鼠门之所以能在江湖上立足,正是为人所不能,弟子自有办法!” 巫凤警告道:“好吧!你若想耍花招,绝出不了百香庵!” 常九连连点头道:“师姑放心,弟子还不想死!” 巫凤等一出禅房,常九急转身向杏花轻声问道:“杏花姑娘,可还记得在下?” 杏花连嘴皮都无法张动,如何能回答。 常九一回身,见绿衣小婢仍在禅房内,遂道:“小姑娘,也谓你回避一下吧!” 绿衣小婢犹豫一下,始心不甘情不愿地,出了禅房。 常九再转身过去,趋近轻声道:“杏花姑娘,在下是常九,你不能言语无妨,由在下来问话。是,你就眨动一下眼睛,不是,就眨两下,好吗?” 杏花眨动一下眼皮,显然已获得默契。 常九暗喜,又轻声道:“你有没有遇见小寒公子?” 杏花眨动一下,表示遇见了。 常九道:“在下已随文雀、武凤二位姑娘,去见过赵姑娘了,她久等不见你回去,料知必然出了事,所以让在下出山,赶来一查究竟。想不到……他们是否对你用过刑?” 杏花连眨两下眼皮。 常九又轻声问道:“你打算自断舌根而毙,免得他们用酷刑,逼问赵姑娘下落?” 杏花又眨动一下眼皮。 常九微微点头,叹道:“唉!真难为了杏花姑娘……不瞒你说,在下今夜闯来,也已抱定必死决心。若能侥幸救出你和萧姑娘,自然不必出此下策。否则,在下打算跟你同归于尽,以绝其念,你愿意吗?” 杏花毫不犹豫,眨动一下眼皮,露出从容就死神情。 常九当机立断道:“杏花姑娘,咱们已绝无逃出之望,只好走下策了!” 杏花又眨动一下眼皮,闭上了双目。 常九把心一横,举手欲下之际,冷不防那绿衣小婢一头撞来,使他措手不及,被撞了开去。 怒喝声中,巫凤闯了进来。 常九情急拼命,回身直向杏花扑去,欲先将她一掌击毙再说。 绿衣小婢极为机伶,将他双腿一抱,双双跌作一堆,巫凤及时赶来,出手如电,点中“璇机穴”。 常九全身一麻,失去了知觉。 口口口口口口 杨瑶清醒时,已是次日凌晨。 猛然惊觉全身赤裸,身边尚躺着一丝不挂的秦忘我,同卧一床破旧大棉被中,不禁使她大吃一惊。 霍地撑身坐起,见秦忘我仍沉睡未醒,想起那日受辱情景,更是悲愤欲绝。 想不到这秦忘我,也是个淫恶之徒,竟趁她失去知觉,对她…… 念及于此,不由地怒从心起,顿生杀机,急欲找寻佩剑下手却见红毛宝刀置于枕边。 定神一看,刀下尚压着一张纸条。 杨瑶大为诧异,急忙抽出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姑娘未受伤,只是忧急攻心,且受奇寒侵体,不支昏厥,已服灵药,必然先醒。贵友则内受重伤,血脉几为奇寒冻结,虽亦服药,暂保性命,惟需借姑娘体温,助其血脉畅通,情非得已,必须作此权宜措施,尚祈姑娘勿怪。 贵友醒后,速求助功力深厚之人,为其运功疗治,补助真元重聚,否则武功将废,惜老朽心有余而力不足,爱莫能助,仅留此条相告,后会有期,恕不具名。” 阅毕纸条,杨瑶始恍然大悟。幸而及时发现纸条,否则贸然出手,岂不铸成大错,悔恨抱憾终身! 但救回他们之人,究竟是谁? 杨瑶见脱下衣物,就在床边木凳上,急忙起身,匆匆穿上。回头一看,秦忘我尚在沉睡。 她这时才发现,原来就在樵夫的茅屋内。 由此可见,救回他们之人,必然知道一切。 杨瑶苦思之下,突然想到了常九。 如果是他,随时可能回到茅屋来,杨瑶哪敢怠慢,急忙抓起秦忘我的衣服,打算为他穿上。 走至木床前,却又迟疑起来,心忖道:他全身赤裸,我如何替他…… 想到这里,顿时娇面飞霞,窘羞万状。 犹豫之下,她已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上前掀开大棉被,一阵手忙脚乱,匆匆将衣服为秦忘我穿上。 穿毕,她如同完成一件艰巨工作,吁了口气。伸手一探秦忘我身体,仍觉体温甚低。 纸条上留言,需借她之体温,助秦忘我血脉畅通,万一由于她急于起身,使他体温不够,岂不功亏一篑,全功尽弃? 杨瑶又犹豫一下,当机立断,和衣上床,钻进被窝里躺下,尽量使身体靠近秦忘我。 她这时再拿起纸条细阅,喃喃自语道:“贵友醒后,速求助功力深厚之人,为其运功疗治,补助真元重聚,否则武功将废……” 常九功力深厚,为何自谦心有余而力不足,爱莫能助,要他们舍近求远? 显然地,救回他们之人,可能并非常九! 那又会是谁? 杨瑶苦思半晌,仍然无法猜出是何人。 此刻她最担心的,是秦忘我醒后,求助于何人,为其运功疗治? 目前可以求助之人,全在虎风镖局。但秦忘我已坚决表明,宁死也绝不见他们! 杨瑶正陷入苦思,突闻一声厉喝道:“瑶姑娘!” 这是个极熟悉的声音! 杨瑶猛然一惊,霍地撑身坐起,定神一看,果然是金鹏,不由地羞愤交迫。 门内并未闩上,只因她在苦思向何人求助,金鹏推门而入,竟浑然未觉。 杨瑶窘迫道:“金大哥,你……” 金鹏脸色铁青,愤声道:“哼!我找了你一夜,原来躲在这里!”说时眼光盯在床上沉睡未醒的秦忘我。 杨瑶暗叫一声:“好险!”,幸而已将衣服穿上,金鹏若早一步闯来,撞见他们裸身共眠的情景,岂不使她羞愧无地自容! 她急忙掀被而起,娇羞万状道:“金大哥,其实你不用找我的……” 金鹏沉声道:“别忘了,咱们已经正式文定!” 杨瑶泪光闪动道:“金大哥,妾身已非完璧,纵然错不在我,我也无颜再进金家的门……” 金鹏怒指床上秦忘我,恨声道:“你是为了他?” 杨瑶凄然道:“不!妾身之所以偷生,只为父仇未报,一旦手刃仇人,将从此归依佛门,度此残生。” 金鹏目睹二人同被共枕,哪里会信,不由地怒从心起道:“哼!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杨瑶深深一叹,委婉道:“金大哥,你我今生已无缘,但求来世……” 金鹏双目怒火迸射,霍地拔剑出鞘,向床上秦忘我一指,怒声道:“哼!我得不到你,也绝不会让那小子捡现成的!” 杨瑶急以身挡床前,惊道:“金大哥,你要干嘛?” 金鹏恨声道:“我要杀他!” 杨瑶愤然道:“你要杀他,就先得杀我!” 金鹏更妒火中烧,怒不可遏,挥手一把推开杨瑶,举剑就向沉睡中的秦忘我刺去。 杨瑶大惊,情急之下,猛力撞开金鹏。同时扑向床上,伸手抓起枕边红毛宝刀。 金鹏虽被撞开,怒火更炽,回身抡剑又刺来。 杨瑶不及抽身,连着刀鞘向来剑挡去,将金鹏连人带剑荡开。 金鹏用力过猛,收势不及,全身翻过床铺,跌向墙角一堆干柴上。 杨瑶趁机拔刀出鞘,自床上挺身而起,娇斥道:“金大哥,你若意气用事,一意孤行,可休怪妾身了!” 金鹏霍地跳起身,怒形于色道:“哦?为了那小子,你竟不惜跟我反目?” 杨瑶昂然道:“妾身只是不让你杀他!” 金鹏道:“如果我非杀不可呢?” 杨瑶将手中刀一扬,道:“金大哥,你可识得我手中这把刀?” 金鹏惊怒交加道:“好!你就用这红毛宝刀,看看能否护得了他!”剑一抖,又向床边秦忘我刺去。 杨瑶毫无选择,挥刀急挡。 “铮”的一声脆响,金鹏的剑已拦腰削断! 金鹏惊愕住了。 杨瑶泪光闪动道:“金大哥,妾身情非得已……” 金鹏怒哼一声,愤然掷下手中半截断剑,一言不发,突然夺门而出。 扬瑶追至门口,急叫道:“金大哥………” 金鹏头也不回,疾奔如飞而去。 杨瑶沮然长叹一声,转身回屋,只见秦忘我已被惊醒,忙趋前道:“秦大哥,把你吵醒啦?” 秦忘我欲撑身坐起,却力不从心,不禁诧异道:“谁救了在下?” 杨瑶茫然摇摇头,将掉在枕旁纸条拿起,递给他道:“这是那人留下的纸条。”同时上前扶他坐起。 秦忘我接过纸条一看,更觉诧然道:“此人会是谁呢?” 杨瑶道:“我先以为是常九,但不太可能,他不必故弄玄虚,纵然有急事离去,纸条上也会留名啊!” 秦忘我又看了下纸条,道:“多谢姑娘,以体温助在下保持血脉畅通……” 未等他说完,杨瑶已窘得面红耳赤。 幸而秦忘我并不知道,昨夜他们二人,均裸身同被共枕! 秦忘我并未察觉她的窘态,又道:“速求助功力深厚之人……这倒是个难题了。” 杨瑶忧形于色道:“我正为此发愁,除非……” 秦忘我接道:“去向虎风镖局那些人求助?” 杨瑶微微点头,一脸无奈道:“除了他们,此时此地,尚有何人能求助呢?” 秦忘我断然拒绝道:“在下宁愿终身残废,也绝不再跟他们那些是非不分的人打交道!” 杨瑶委婉道:“白女侠尚明事理!” 秦忘我愤声道:“不见得!在下曾向她表明一切,她并未主持公道,为在下向其他人说明真相!” 杨瑶劝道:“秦大哥不要错怪白女侠,她一直为你说话,还苦苦劝我……”脸上一红,突然欲言又止起来。 秦忘我追问道:“白女侠劝你什么?” 杨瑶窘迫道:“她……她说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与其抓回你问罪,于事无补,不如……” 秦忘我知她羞于说出下文,轻喟一声,接道:“唉!只可惜白女侠不知道,那人并非在下!” 杨瑶道:“一切我已不再计较,唯一的心愿,就是能报杀父之仇!” 秦忘我毅然道:“承杨姑娘两次相救,在下无以为报,只要死不了,必尽全力助姑娘达成心愿!” 杨瑶趁机道:“秦大哥的盛情,我先谢了,可是,秦大哥的武功万一废了,如何能助我报仇呢?” 秦忘我为之一怔,呐呐道:“这……” 杨瑶娇声道:“秦大哥,就算为了我,让我去向白女侠求助,好吗?” 秦忘我未置可否,面有难色。 杨瑶见他犹豫不决一突然执住他的手,一副撒娇之情道:“秦大哥,答应我好不好嘛?” 女人撒娇、眼泪,是最厉害的武器,何况眼前这姑娘,对他曾有过两次救命之恩! 秦忘我终于勉为其难,点了点头。 杨瑶喜出望外,振奋道:“秦大哥,我会尽快赶回来的,你千万不可离开啊!” 秦忘我又微微点了下头。 杨瑶立即留下红毛宝刀,抓起木桌上的佩剑,匆匆即去。 口口口口口口 假冒萧姣姣者,真面目被揭开,竟然是个疤面女子! 这对韩伯虎等人来说,无异是个绝大讽刺,他们都是江湖阅历丰富的成名人物。跟那假冒的萧姣姣,朝夕相处多日,居然被蒙在鼓里。 若非杨瑶赶来揭穿,至今尚不致怀疑她是假的,这个脸实在丢大了。 既然她是假冒的,救回她的秦忘我,又岂会是本人? 而他们一时不察,竟对杨瑶受辱之事,硬使秦忘我背上了黑锅,险些含冤丧命,焉能不觉汗颜、愧疚! 整个虎风镖局,笼罩在一片低沉气氛中。 如今已知疯狂杀手,藏身于百香庵中,却因天竺魔女段娥出现,无人能破玄阴寒甲功,不敢贸然采取行动。 此刻众人为此束手无策,聚在内厅密商。研讨了一夜,仍然举棋不定,苦思不出万全之计。 王守义是捕头出身,三句不离本行,仍然主张借调官兵围剿百香庵。 但他的主意,却无人支持。尤其白玉仙已说明,老魔女的玄阴寒甲功,天下无敌,加上疯狂杀手,如今拥有银月飞霜,以官兵围剿,徒然造成无谓伤亡,而且可以预见,伤亡必然惨重! 王守义不禁愤然道:“那咱们就因噎废食,束手无策了?” 张岚神色凝重道:“白女侠所顾忌者,不仅是担心伤亡惨重,且杏花及萧姑娘尚在对方手中,亦需考虑到她们的安全!” 谭三姑忽道:“老身倒有个异想天开的主意,张总教席,你看可否利用如意那厮?” 张岚微微一怔,道:“谭老前辈有何高见?” 谭三姑道:“如意野心勃勃,创立骷髅教,自任教主,如今与那疯狂杀手有所勾结,倘能说服他,混入百香庵,先救出萧姑娘及杏花,不必投鼠忌器,则对方纵有奇功及杀人利器,咱们也可全力以赴,放手一搏了!” 韩伯虎振奋道:“谭老前辈此计甚妙,在下认为不妨试试!” 张岚却强自一笑道:“如意那厮心虚,见了在下就逃,如今已不知去向,更何况,即使找到他,也未必能使他俯首听命。” 韩伯虎道:“地鼠门出动,相信不难找到他,张兄若担心他抗命,在下愿同往,晓以大义,就如同当年……” 白玉仙笑了笑,接道:“当年说服妾身,弃暗投明的,可是萧大侠,韩镖主怎么居起功来了?” 韩伯虎笑道:“在下并非居功,只是想起当年之事,情势较今日更为险恶,也能化险为夷,张兄对如意若晓以大义,何愁那厮不大彻大悟,痛觉前非!” 张岚道:“既然如此,在下当尽力而为。” 韩伯虎当即吩咐陈凡,去请郭兆南前来。 商讨一夜,总算有了结论,那就是以萧姣姣、杏花安全为重,必须设法先将她们救出。 众人方松了口气,忽听黄小玉轻声向白玉仙道:“娘,金大哥昨晚出去,到现在尚未见回来……” 白玉仙暗自一惊,忽道:“你这孩子,他出去为何不告知大家?” 黄小玉受责,一脸委屈道:“他说去找杨姑娘,叫女儿不要惊动大家,女儿见他一直未回,才担心他……” 众人一听,已知这对母女指的是金鹏,由于彻夜商讨对策,谁也未曾留意,这时才发觉.果然整夜未见金鹏。 王守义惊道:“他去找杨姑娘,找不到也早该回来了,一定出了事!” 韩伯虎忧急道:“唉!金鹏若有不测,叫在下如何向金老镖主交代啊!” 张岚自告奋勇道:“韩兄留下等候郭兆南,在下与王兄去找他。” 王守义立即起身道:“张兄,咱们走!” 张岚、王守义正待走出,白玉仙忽追至门口,问道:“二位打算去何处找他?” 王守义道:“一定出城了。” 白玉仙摇头道:“不!很可能在城里!” 张岚诧异道:“何以见得?” 白玉仙从容不迫道:“秦忘我受伤不轻,杨姑娘既追去,必然带他找个地方疗伤,以妾身看,他们走不远,且为了配药方便,极可能回到洛阳客栈。” 张岚、王守义均微微点头,认为她的判断颇有道理。 白玉仙接下去道:“金鹏可能尚未想到这里,所以在城外疲于奔命,找了一夜,等他想到这点时,定然会回城,找到洛阳客栈去。” 王守义急道:“对!咱们快去洛阳客栈看看!” 白玉仙道:“妾身也去!” 张岚婉拒道:“有在下跟王兄即可,不劳白女侠……” 白玉仙却道:“不!如果杨姑娘与秦忘我在,妾身有话要跟他们说。” 张岚明白她的心意,微微一点头,三人立即匆匆而去。 出了虎风镖局,直奔洛阳客栈。 相距不过两条大街,哪消片刻之间,已然来至洛阳客栈。哪知大出意料之外,白玉仙判断错了,秦忘我及杨瑶,根本未曾来过。 三人大失所望,走出客栈,突见一人迎面而来。 张岚、王守义均不识此人,但白玉仙一眼即认出,来人正是曾见过一面的施六如! 他遥见走来两男一女,也认出了白玉仙,忙快步上前招呼道:“白女侠可是来找秦老弟?” 白玉仙不动声色,道:“阁下见到他了?” 施六如摇摇头道:“自那日分手,他跟白女侠走后,即未再见。” 白玉仙道:“妾身有点事想请教,可否同至虎风镖局一谈?” 施六如面有难色道:“这……在下尚有要事,是否可以改日 白玉仙脸色霍地一沉,断然道:“不!就是现在!” 张风、王守义不由地暗自一怔,不知她为何不急于去找金鹏,反而节外生枝,强人所难,逼这陌生人同回虎风镖局。 只见施六如也神情微变,道:“白女侠可是为那地鼠门女弟子之事,怀疑在下有所隐瞒?” 白玉仙道:“妾身相信,那事与你们无关!” 施六如强自一笑道:“既然如此,白女侠有何事不能在此问。非要在下去虎风镖局?” 白玉仙冷声道:“有件礼物,需劳阁下带回!” 施六如一怔,诧异道:“礼物?什么礼物?” 白玉仙道:“阁下不必问,见了自然知道!” 连张岚及王守义,也不禁莫名其妙,不知白玉仙所指“礼物”为何物。 施六如更觉诧然道:“白女侠在跟在下开玩笑吧!你我素昧平生,只见过一面。有何礼物相赠,且要在下带回去给谁?” 白玉仙脸色又一沉,喝问道:“阁下究竟去不去?” 施六如不亢不卑道:“白女侠既然坚持,那就请明告,礼物为何,带交何人?倘有此必要,在下虽有要事在身,亦当先为白女侯效力。” 白玉仙冷声道:“好!阁下听着,礼物是一个女子的尸体!” 施六如猛然一惊,强自镇定道:“哦?一个女子的尸体,也能算作礼物?” 白玉仙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人家既将她当礼物送来,咱们自当送还,不同的是,送来的是活人,送回的却是尸体!” 施六如心中一凛,仍然力持镇定道:“你们礼尚往来,与在下何干?” 白玉仙冷哼一声道:“因为她是阁下送来的!” 施六如神情人变,惊怒交加道:“白女侠岂可信口雌黄,张冠李戴……” 白玉仙突振声道:“王兄,张兄,假冒秦忘我者,就是此人!” 张岚、王守义意外地一怔,相顾愕然。 施六如情急拼命,出其不意一掌,突向白玉仙劈来。 白玉仙不闪不避,急以兰花拂穴手,反向对方腕脉部位疾扣。 其实施六如哪敢力敌三个强敌,原是虚晃一招,掌出即收,掉头拔脚狂奔而去。 张岚、王守义欲阻不及,急起直追。 此时尚是清晨,街上行人稀少。 施六如狂奔如飞,张岚、王守义、白玉仙在后紧追不舍。 想不到施六如的轻功,竟在三人之上,张岚等虽使出全力急追,仍然落在三丈之后。 一路追出北城,距离始终未能拉近。 三人之中,以白玉仙轻功较高。她哪甘示弱,猛提一口真气,突然施展出“凌空虚渡”身法,连连几个起落,距离已不足两丈。 正待加紧追上去,一眼瞥见路旁凉亭内,如痴如果地坐着一个人,在那里垂头丧气,赫然竟是金鹏! 白玉仙意外地一怔,身形一顿,施六如已达去七八丈外,欲追不及。 她只好放弃不追,一转身,掠向凉亭。 张岚、王守义也已发现金鹏,双双掠身而至。 白玉仙惊诧道:“金少侠,你在这里干嘛?” 金鹏一抬眼,深深叹口气,又将头垂下。 王守义急忙赶前,问道:“没有找到瑶儿?” 金鹏沮然道:“也许我根本不该找她!” 王守义不解道:“怎么回事?” 金鹏摇摇头,叹遭:“唉!不必再提她了……” 王守义振声道:“不!你一定要说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金鹏乖戾地一笑,激动道:“晚辈自叹无此福份,不能跟瑶姑娘缔结良缘,金杨两家始约,就此解除!”言毕,冲出凉亭,狂奔而去。 王守义身形疾掠,急起直追,拦住了金鹏,喝问道:“你去哪里?” 金鹏愤声道:“晚辈已无留此必要,即返金陵!” 王守义道:“瑶儿究竟……” 金鹏怒哼一声,掠身而去。 王守义犹待追去,白玉仙已赶来,劝阻道:“由他去吧!” 就这片刻之间,金鹏已狂奔如飞,逐渐去远。 王守义不禁沮然叹道:“唉!这孩子本性不错,是个可造之才,在下倒是挺喜欢他的,跟瑶儿很相配,只可惜……” 张岚赶来,诧异道:“白女侠,你怎知方才逃去那人,即是假冒秦忘我的家伙?” 白王仙道:“昨日假冒萧姑娘的女子,被扬姑娘揭开真面目后,妾身就已肯定,伪装救她回来及强暴杨姑娘的秦忘我,必然也是假冒的!” 张岚、王守义连连点头。 白玉仙接下去道:“但妾身又想到,假冒秦忘我者,又是何人呢?苦思之下,猛然想起,那夜假冒的秦忘我负伤逃走,次日凌晨,真的却回来了,显而易见,他并不知那夜发生之事,否则绝不会自投罗网,送上门来。” 对她的分析,二人又微微点头。 白玉仙又道:“一个假的去,一个真的来,虽相隔一夜,时间上仍太巧合,一试想,为何假的不去,真的就不回来?由此可见,必是有计划的安排,配合的天衣无缝,而发现秦忘我昏倒山下之人,就是那姓施的!” 王守义若有所悟道:“白女侠是否认为,方才那人逃回去后,恢复本来面目,再等秦忘我清醒,两人结伴同回洛阳?” 白玉仙微徽颔首道:“妾身原只是怀疑,方才再见那姓施的,体形与秦忘我相似,且口音极熟,似曾听过。所以灵机一动,故意用话激他,试探其反应,结果他做贼心虚,被妾身歪打正着,才敢确定是他!” 王守义不由地赞道:“白女侠果然高明,令在下由衷地佩服!” 白玉仙意犹未足,叹道:“唉!可惜被他逃掉了!” 张岚忧形于色道:“他这一逃回去,必然告知疯狂杀手,假冒的萧姑娘已死,只怕恼羞成怒,迁怒于真的萧姑娘……” 王守义急道:“事不宜迟,咱们快回去,跟大家商议出一个对策!” 三人哪敢怠慢,急急赶回虎风镖局。 郭兆南已赶来,又回去指挥地鼠门弟子,全体出动,追查骷髅教的行踪了。 韩伯虎见三人回来,迫不及待问道:“没有找到金鹏?” 王守义争先道:“不但找到了金鹏,还发现了假冒秦忘我之人呢!” 韩伯虎惊诧道:“哦?是谁?人在哪里?” 王守义苦笑道:“老兄,该让咱们坐下来喘口气吧!” 韩伯虎忙赔笑道:“抱歉!抱歉!在下实在是迫不及待,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三人坐定后,仍由王守义发言,将前往洛阳客栈,撞上施六如之经过,及追出城外,发现金鹏情形,述说了一遍。 再听毕白玉仙的分析,韩伯虎不禁愧疚道:“唉!咱们竟错怪了那位秦老弟!” 王守义忧形于色道:“现在咱们要担心的,是萧姑娘跟杏花的安全……” 韩伯虎道:“郭兆南已来过,除非咱们硬闯百香庵,只好等候地鼠门的消息了。” 谭三姑忽道:“玉仙,以你的估计,咱们如果合力对付天竺魔女,能有几分胜算?” 自玉仙沮然摇头道:“毫无胜算!” 谭三姑犹自不服道:“老身倒不信这个邪,天下任何一门玄奇高深武功,皆含五行相生相克之理,必有可破之法!” 白玉仙正色道:“谭老前辈的话不错,妾身也曾听恩师提及,玄阴寒甲功,有一聚功凝气总枢,亦即全身唯一弱点,倘能攻击正中此处,功力立散,非死亦必重伤,但除本人之外,找出其弱点极为不易。” 谭三姑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老魔女练的是阴寒之功,这聚功凝气之处……” 众人知她正在苦思,不敢出声惊扰。 谭三姑突然双目精光暴射,向白玉仙道:“玉仙,尊师北海阴寒叟,练的亦是阴寒奇功,可知其聚功凝气之处何在?” 这一问,无异是要她揭开不宣之密! 白玉仙面有难色道:“这……” 谭三姑郑重其事道:“玉仙,老身并非强人所难,问所不该问之玄机隐密,但事关咱们生死,甚至祸延天下武林,不得不如此啊!” 白玉仙正左右为难,犹豫不决,突闻黄小玉欢呼道:“杨姑娘回来啦!” 众人闻声一怔,齐向拱门看去,果见杨瑶闯入。 白玉仙正好解了围,趁机起身迎上前去,紧紧执起杨瑶双手,关切道:“杨姑娘,你跑到哪里去了?” 王守义也赶过来,抱怨道:“唉!你这孩子,可把大舅我急坏啦!” 杨瑶眼光一扫,却向白玉仙道:“白女侠,晚辈可否单独与您一谈?” 王守义又道:“你这孩子,有什么话不能当大家说的,若有困难,咱们也好替你拿个主意,为你解决啊!”言下之意,似暗示杨瑶与金鹏的婚约。 杨瑶却断然道:“不!此事只能跟白女侠一人谈!” 白玉仙道:“好,杨姑娘,咱们回客房去谈。” 王守义不便阻止,其他人更不便反对。 但各人心里都在想,她究竟要跟白玉仙谈什么,居然如此神秘? 白玉仙偕杨瑶,避开他人,回到了西厢客房。 关上房门,白玉仙即道:“杨姑娘,有话直说吧!” 杨瑶却绕着圈子道:“白女侠,您对秦大哥印象如何?” 白玉仙微微一怔,心忖道:原来这姑娘,已爱上了秦忘我,莫非求我成全? 她当即笑道:“杨姑娘已经知道,他原是无辜的,何必多此一问。” 杨瑶又道:“如果他身受重伤,虽性命可保,但若无功力深厚之人,为其运功疗治。武功将废,白女侠可愿助他一臂之力?” 白玉仙急问道:“可是昨日在此受的伤?” 杨瑶正色道:“那些伤已无碍,昨夜又受了更严重的伤!” 白玉仙惊诧道:“哦?为何人所伤?” 杨瑶道:“百香庵内的一个老太婆,年纪比谭老前辈更大……” 白玉仙失声惊呼道:“天竺魔女!” 杨瑶茫然道:“晚辈不知她是何人……” 白玉仙急问道:“秦忘我人在何处?” 杨瑶不敢贸然说出,反问道:“白女侠愿不愿助他?” 白玉仙正色道:“你这傻丫头,我若不愿助他,何必管他人在何处!” 杨瑶喜出望外道:“多谢白女侠,但此事不可让其他任何人知晓!” 白玉仙道:“好!咱们从后院出去!” 哪知二人刚一出房,只见谭三姑已站在院中。 老婆子劈头就问:“你们谈好了?”神色口气皆不对劲,显然她们密谈,连她也撇开,心里颇觉不是滋味。 白玉仙急切道:“妾身陪杨姑娘去有点事,回来再向谭老前辈禀报。” 谭三姑睑色一沉,不悦道:“老身不能先知道?” 白玉仙情急道:“情非得已,请老人家原谅!” 言毕,一拉杨瑶的手,直奔围墙,双双掠身越墙而出。气得老婆子怒哼一声,不禁为之气结。 杨瑶带着白玉仙,出了北城,直奔山中茅屋而去。 二人施展轻功,哪消一盏热茶时间,茅屋已在望。 杨瑶心急如焚,抢先冲向茅屋,尚未到门前,已振奋叫道:“秦大哥,白女侠请来了……” 门仍虚掩着,推门而入,却使杨瑶惊得呆住了。 原来屋内一片凌乱,秦忘我已不知去向! 第二十三回 慑心大法 秦忘我何处去了? 原来杨瑶刚离去不久,他正起身下床,试着活动筋骨,看看伤势是否复元。 正值此际,突见一位陌生老者推门而入。 秦忘我暗自一怔,急忙蓄势戒备,始惊觉竟然真力不聚! 老者鹤发童颜,道貌岸然,一袭宽大灰袍,看上去颇不合身,如同向身材魁梧者借来穿的。 只见他微微一笑道:“小娃儿莫惊,老朽无意伤害你啊!” 秦忘我喝问道:“你是谁?” 老者仍然面带微笑,缓缓道:“小娃儿,你不必知道老朽是谁,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一朵武林奇葩,眼看即将凋谢,岂不太可惜了。” 秦忘我暗自一怔,猛然省悟道:“老人家莫非就是留下纸条之人?” 老者微微颔首,问道:“那女娃儿何去?” 秦忘我既知对方乃相救之人,恭然答道:“遵照老人家指示,去求助功力深厚之人,来为晚辈……” 未容他说完,老者巳接道:“来不及了!老朽原打算,俟你功力完全恢复再说,惜时不我予,如今老朽预知将有大祸临头,自身难保,惟有带你赶快离此,觅一僻静安全之处,传你几手保命‘绝招,或能使你我二人逃过一劫!” 秦忘我诧异道:“老人家要传晚辈武功?” 老者双目一瞪,不悦道:“怎么?你不相信?” 秦忘我道:“晚辈绝无不敬之意,只是有些不明白,老人家昨夜既救了晚辈与那姑娘,若身怀绝世武功,何需留下纸条,嘱杨姑娘求助他人……” 老者吟吟一笑道:“说的也是,但老朽打个比喻,你就明白了,满腹经论之瞽者,虽不能视物阅卷,难道不能凭其学识教人学问?” 秦忘我恍然大悟道:“莫非老人家武功已……” 老者脸色一沉,喝阻道:“不许提那个字!” 他所忌讳的,显然是那“废”字。 秦忘我唯唯恭应道:“是,是,晚辈不提就是。” 老者哈哈一笑,道:“嗯!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秦忘我忽道:“老人家有意要传晚辈武功?” 老者道:“怎么?听你的口气,好像不太愿意?” 秦忘我坦然道:“不瞒老人家,晚辈所学武功已太博杂,实无法再受教益……” 老者冷冷一哼,状至不屑道:“你学的那些粉拳绣腿,也能算武功?不是老朽说句狂话,你再苦学十载,也抵不上老朽教你一招半式!” 秦忘我年轻气盛,不服道:“老人家纵然武功盖世,岂可将天下武学,贬的一文不值!” 老者两眼一瞪,沉声道:“小娃儿,你不相信?” 秦忘我不亢不卑道:“并非晚辈不信。而是老人家虽有意传授,也得问问晚辈,是否愿学啊!” 老者道:“你已经学了!,’ 秦忘我一怔,诧异道:“晚辈何曾学过?” 老者又把脸色一沉,道:“哼!你居然不认帐!那老朽问你,‘太虚幻影’你是天生会的吗?” 秦忘我猛然记起,曾数度无意中施展出,连自己都叫不出名堂的奇妙身法,屡试不爽,均能化险为夷。似乎疯狂杀手及昨夜百香庵中那老婆子惊呼“太虚幻影”。 这种身法,他确实从未学过,不知怎会突然不由自主地施展出来。 但这与眼前的老者何干? 老者见他若有所思,又道:“小娃儿,你再想想,昨夜在百香庵中,生死关头,怎会想到攻那老婆子的腹脐?” 秦忘我更觉惊诧了,昨夜他是情急拼命,突然想到攻击对方腹脐部位,一击奏效,老者怎会知道? 回想当时情景,依稀记得,思维里似有人指点,要他攻击对方腹脐,尚以为是常九,以“传音入密”功夫,暗中助他一臂之力。 此刻听老者口气,不禁若有所悟道:“昨夜是老人家暗中以‘传音入密’功夫……” 老者嗤之以鼻道:“那种雕虫小技,也能登大雅!” 秦忘我暗忖道:“这老头儿实在太狂,被武林中视为最上乘之武功,竟贬为雕虫小技,他自己究竟有多大能耐?” 老者似能洞悉他的心事。笑道:“小娃儿,你认为老朽说话太狂?” 秦忘我把话岔开道:“老人家可知,百番庵中那老婆子是谁?” 老者也答非所问,沉声道:“小娃儿,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究竟想不想活命?” 秦忘我强自一笑道:“蝼蚁尚且惜生,何况人乎。但在下不明白,老人家既身怀绝世武功,为何自己不去面对强敌,却要将武功传授晚辈,才能使你我保命?” 老者正色道:“小娃儿,大祸即将临头,你还在穷蘑菇,那就休怪老朽要强打鸭子上架了!” 秦忘我莞尔一笑道:“老人家要强人所难?” 老者置之不理,双目紧闭,口中喃喃道:“小娃儿,好好听着,老朽要你将屋内一切,全部掀翻!” 突然之间,秦忘我如同着魔一般,意志完全失去自主.似受那老者控制,唯命是从,将茅屋内桌椅等物,一一掀翻,顿时一片凌乱。 老者又道:“小娃儿,乖乖地跟老朽来吧!” 秦忘我毫无抗拒之意,浑浑噩噩地跟着老者,出了茅屋,亦步亦趋地急步走去。 老者似不谙轻功,但若仔细看时,却是脚不沾地,身若飘浮而行,速度之快,使秦忘我虽疾奔如飞,仍然始终落后丈许。 若非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让人看了老者离地“飞行”,真以为他是鬼魂呢! 秦忘我神志迷茫,身不由主,跟随老者身后,保持着固定距离疾奔。 幸好山中不见人迹,一老一少,深入山内一二十里,始停止下来。 秦忘我猛然清醒,恢复神志,发现已置身旷谷中。 定神一看,只见老者已盘坐一块巨石上,气闲神定,一派逸然自得之情。 秦忘我惊诧道:“咦?我怎么会来此地……” 老者微微一笑,道:“摄心大法,无所不在,无所不能!” 秦忘我暗自一惊,忖道:“这老头儿莫非会邪术?否则怎会把我引来这旷谷……” 念犹未了,忽听老者沉声道:“小娃儿,不必多疑,这种难得的机遇与造化,你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秦忘我趋前道:“老人家对晚辈,虽有相救之恩,但若不即刻说明一切,晚辈就此告辞!” 老者道:“好!老朽绝不强留,你不妨试试,看能否走得出十步!” 秦忘我哪里信这个邪,冷哼一声,愤然转身就走。 说也奇怪,刚走出五步,突见前临百丈悬崖! 秦忘我愕然止步,急向左右看时,一边是峭壁耸入云霄,一边是汪洋大海。 眼前景象,分明是老者施展“邪术”,使他产生的幻觉! 念及于此,他不由地怒哼一声,毫不犹豫.纵身就往悬崖下跳。 哪知大出意料之外,悬崖似非幻觉,只觉身形直往下坠,耳边风声呼啸,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急欲猛提真气,使下坠之势减缓,始惊觉真力不聚,提不上来。 百丈悬崖坠落,岂不粉身碎骨! 秦忘我大惊,以为这下死定了,讵料又大出他意料之外,双足一落实,才知仍在原地。 小伙子哪肯服输,怒哼一声。又向鞘壁闯去。 山壁亦非幻影,阻挡于前,使他无法冲过,回身直扑大海,一阵狂风巨浪,排山倒海而至,惊得小伙子趑趄不前起来。 果如老者所言,秦忘我精疲力尽,始终未走出十步! 回头一看,老者仍然气闲神定,盘坐巨石上。 秦忘我惊怒交加,冲上前去,正待出手,却被对方眼神所慑,沮然将举起的手垂落。 老者微微一笑,道:“小娃儿,你听着,百香庵中那老婆子.已知是老朽暗中助你,破了她那天下无敌之神功,如今已动杀机,决心要除掉你我,永绝后患,所以老朽才把你引来……” 秦忘我断然拒绝道:“老人家的邪术,恕晚辈不敢恭维,更无意拜受!” 老者拂然道:“小娃儿!你竟敢出言不逊,指摄心大法为邪术?” 秦忘我状至不屑道:“哼!乱人心神,惑其意志,不是邪术是什么?” 老者闻言,不以为忤,反而敞声大笑道:“难得难得,小娃儿纯真未失,却能择善固执,孺子可教!可惜心高气傲,抱残守缺。如此故步自封,岂能求武功达于登峰造极之境。” 秦忘我沉吟一下,道:“老人家既有意成全,何不直言,不惜煞费心机,坚欲以绝世武学相授,究竟所为何来?” 老者轻喟道:“唉!你这小娃儿还不明白吗?老朽是为了救你,也为了自保啊!” 秦忘我道:“老人家是借刀杀人,欲假晚辈之手,除掉百香庵中两个老妇?” 老者摇头道:“不!老朽只教你破其功,但不得伤害她们!” 秦忘我诧异道:“她们既已动了杀机,决心除掉老人家与晚辈,为何不得伤害她们?” 老者似有难言之隐,苦笑道:“小娃儿,事不关己,何需打破沙锅问到底,你只需学会破那神功之法,救出庵中两个女子,使她们知难而退。如此一来,那疯狂杀手既失倚恃,亦难独撑大局,你还不满足吗?” 秦忘我霍然心动,当机立断道:“恭敬不如从命,师父请受弟子……” 正待行师徒之礼,老者却连连摇手道:“不不不,万万不可!老朽只是顺应天命,为救天下苍生,始决心假你之手,消弭一场浩劫,绝不可沾师徒之名。” 秦忘我只得站起,茫然道:“晚辈如何称呼……” 老者笑道:“你仍然叫老朽老人家,老朽仍然称你小娃儿,这不就结啦!哈哈……” 口口口口口口 话分两头,且说杨瑶带着白玉仙,兴冲冲赶至山中茅屋,只见满屋一片凌乱,秦忘我却不知去向。 这一惊非同小可,杨瑶心中一凛,急得几乎当场哭了起来。 白玉仙见状,认为秦忘我定然出了事,双眉一蹙道:“杨姑娘,你怎么放心把他一人留下!” 杨瑶顿时泪水夺眶而出,凄然道:“晚辈急于去向白女侠求助,哪会想到……” 白玉仙劝慰道:“杨姑娘别难过,我并无意责备你疏忽,只是……唉!现在甚么都不必说,赶快找人!” 杨瑶心急如焚,正待回身出屋,却见一人当门而立,竟是那施六如! 白玉仙不由地怒从心起,疾喝道:“这回看你往哪里逃!” 喝声中,两肩微晃,身形直射门口。 施六如一言不发,掉头就走。 杨瑶尚不知对方是何人,紧随白玉仙之后,追出了茅屋。 哪知施六如并非一人来的,留在屋外的那人,赫然竟是蓝袍中年,疯狂杀手! 白玉仙、杨瑶追出屋外,乍见蓝袍中年,双双为之一怔,心中不禁暗惊。 只见施六如执礼甚恭道:“使者,那小子不在屋里!” 白玉仙及杨瑶闻言,心知秦忘我并未落在对力手中,但他何处去了呢? 她们哪会想到,小伙子因祸得福,有了一番奇遇! 蓝袍中年似特为秦忘我而来,闻言颇觉失望,冷声道:“哦?他倒溜得真快!” 白玉仙面对如此强敌,不敢当场告知杨瑶,假冒秦忘我,向她施暴的就是施六如,惟恐她深受刺激,奋不顾身跟对方拼命。 衡量眼前情势,她们绝非对方敌手,只有暗中蓄势待发,必要时以玄冰掌,及冰魄寒珠全力一拼。 蓝袍中年甚为狂妄,这对才以冷竣的眼光,逼视着她们道:“嘿嘿,大鱼漏了网。捞两条小的凑和一下,也聊胜于无!” 白玉仙一听这口音,心头一震,惊道:“你果然是当年的‘二先生’!” 蓝袍中年微微一怔,突发狂笑道:“他早在数年前,病殁于天牢,白女侠竟然张冠李戴,莫非‘二先生’能死而复生,或借尸还魂!哈哈……” 白玉仙未及反驳,蓝袍中年笑声突止,冷森森道:“据闻‘二先生’当年待你不薄,你竟阵前背叛,倒戈相向,幸而在下不是他,否则你面对旧主,岂不无地自容!” 这番话,不仅表明他非当年的‘二先生’,且借此奚落白玉仙几句,确实高明。 白玉仙冷哼一声,反唇相讥道:“你既非‘二先生’,怎知他待我不薄?莫非你也受过其恩惠!” 蓝袍中年狞声道:“白女侠当年驰名江湖,咤叱风云,何等风光,若非‘二先生’恩宠有加……” 白玉仙怒叱道:“住口!‘二先生’虽罪大恶极,干犯天和,至少他敢作敢当,不似阁下专使鬼蜮伎俩,且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蓝袍中年受她一激,果然狂态毕露道:“笑话!谁说我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在下就是本来面目,绝不借易容之术,鱼目混珠!” 白玉仙抓住对方破绽,单刀直入道:“如此说来,你就是‘二先生’本人?” 蓝袍中年眼露杀机,嘿然冷笑道:“白女侠为何对在下身份,如此感到兴趣?” 白玉仙道:“‘二先生’犯的乃是灭门之罪,株连九族,虽因其父有功朝廷,得获特赦,仅将其本人打入天牢,囚禁终身。 如果你的真面目被揭开,不但加上越狱之罪,更加上欺君之罪,不怕使你整个家族受牵连吗?” 蓝袍中年有恃无恐道:“可惜‘二先生’已死,死无对证!哈哈……” 狂笑声犹未落,突见一条人影疾掠而至,正是那百毒鬼婆欧阳青萍。 白玉仙不识这老婆子,不禁为之一怔。 只见欧阳青萍怒容满面,向蓝袍中年恨声道:“李肃!还我的儿子来!” 蓝袍中年冷森森道:“在下已告知欧阳堂主,令郎正进行一件大事……” 欧阳青萍怒叱道:“哼!休想骗我!老身已查明,尧儿与那千面罗利巫凤,以偷天换日之计,将际救出天牢之后,你们竟弃他不顾而去,使他超过七日,已死于非命!” 蓝袍中年矢口否认道:“简直是空穴来风,无中生有!” 欧阳青萍狂喝道:“还我儿子的命来!” 形同疯狂,张臂向对方疾扑而去。 蓝袍中年冷冷一哼,青虹剑已出鞘。 说时迟,那时快,白玉仙见机不可失,出手如电,冰魄寒珠已发出,两道细如牛毛寒芒,直射蓝袍中年。 欧阳青萍扑势疾猛.蓝袍中年抡剑刺出的同时,突闻施六如失声惊呼道:“使者当心!” 蓝袍中年深知冰魄寒珠霸道,不敢掉以轻心,旋身错开一大步,急将青虹剑回拨,只听得两声“叮叮”轻响,两粒冰魄寒珠被剑荡开。 但剑身却如冰中取出,冰寒刺骨,使蓝袍中年心中一凛,暗自骇然。 欧阳青萍已扑近,双臂齐张,疾向蓝袍中年两肩抓下。 施六如想他顾彼失此,冷不防一掌劈出,猛向老毒婆攻去。 百毒鬼婆练的是歹毒功夫,不但擅使各种毒物,且“九阴鬼爪”更歹毒无比,双手常年浸于毒汁缸中,配合深厚功力苦练,布满剧毒,若被其抓中,见血封喉,必死无疑! 施六如乍见老毒婆双手,竟是深绿色,心知布满剧毒,急将发出的掌力收回,不敢轻沾其锋。 这一来,欧阳青萍毫无阻碍,双手已向蓝袍中年两肩抓下。 蓝袍中年果非等闲之辈,挥剑荡开两粒冰魄寒珠,沉腕反手一剑,竟向抓下的双手横削而去。 欧阳青萍收势不及,青虹剑寒芒过处,血箭迸射,惨嗥一声,老毒婆的双手,已齐腕削断。 老毒婆心一横,断手的双臂对准蓝袍中年,血箭喷射对方一身一脸! 蓝袍中年心知对方血中,含有剧毒,顿时惊怒交加。左掌疾翻,推出一股强劲掌力,将老毒婆震退七八尺,仰面栽倒地上。 白玉仙趁饥再度出手,冰魄寒珠疾发,向蓝袍中年电射而至。 蓝袍中年正伸手拭去脸上血污,猝不及防,右肩及手臂各中一粒冰魄寒珠。顿觉全身一寒,整条右臂麻痹,青虹剑脱手落地。 施六如奋身抢剑,却被伺机而动的杨瑶,抖剑刺来,迫使他放弃。 白玉仙一得手,精神大振,决心趁机除此巨恶,娇叱声中,奋起全力,以凌厉无比的玄冰掌,猛向蓝袍中年攻去。 蓝袍中年左手不便,未及取出银月飞霜,白玉仙已攻到。仓卒间急以毕生功力所聚,由左掌疾推而发。 刹时狂飚怒卷,震得白玉仙暴退五尺,攻势受阻。 蓝袍中年右臂已不能动弹,心知无法力敌白玉仙,趁她被震退之际,身形疾掠而去。 施六如哪敢怠慢,仓皇紧随蓝袍中年,狂奔如飞。 白玉仙一脚挑起地上青虹剑,接在手中,始向杨瑶喝道:“杨姑娘,那厮就是假冒秦忘我之人!” 杨瑶一听之下,果然愤怒膺胸,提剑急起直追。 白玉仙也施展绝顶轻功,紧迫不舍。 蓝袍中年虽身负重伤,无力再战,轻功全力施为之下,竟仍高出她们甚多。 施六如紧随身后掩护,眼见她们紧追不舍,突然回身止步,双手齐扬,数十道寒芒疾射而出。 白玉仙见一蓬暗器,如飞蝗般迎面射来,急将杨瑶一把拦住,抢步上前,双掌齐发,以两股强劲掌力,将数十道寒芒震落。 受这一阻,蓝袍中年及施六如,已远去十余丈外。 他们疾奔如飞,去的方向正是百香庵! 杨瑶仍然锲而不舍,急起直追,但哪里还追得上。 白玉仙追上她,又一把拦住,劝道:“算了,追不上他们啦!” 杨瑶眼中泪影婆娑,激动道:“白女侠,方才为何不早告知晚辈!” 白玉仙正色道:“我就是怕你沉不住气,一时冲动,跟那厮拼命,咱们今日就很难全身而退了!” 杨瑶悲愤欲绝,情不自禁,掩面痛泣起来。 白玉仙劝慰道:“杨姑娘不要伤心,那厮早晚总会落在咱们之手的,今日总算大有所获,不但重创了疯狂杀手,尚夺回了这把青虹剑!” 杨瑶忧急道:“可是秦大哥……” 白玉仙道:“吉人自有天相,他既未落在对方手里,就比较放心,也许……对了,咱们快回去,看看那老婆子!” 杨瑶虽急于寻找秦忘我,但若非老毒婆突然闯来,使疯狂杀手分神,凭她跟白玉仙,绝非对方之对手。 老毒婆双手齐断,又被一掌震倒地上,她们岂能见死不救,弃之不顾而去。 二女疾奔如飞,赶回茅屋前,只见老毒婆已奄奄一息,不断发出微弱呻吟。 白玉仙趋前蹲下,自怀中取出小瓷瓶,拔开瓶盖,倒出两粒朱色药丸,急道:“快吞下,可保住元气不散!” 随即将药丸塞入她口中。 欧阳青萍心知她们并无敌意,急将药丸吞入腹中,顿觉一股热流散发开来,将逐渐不聚的真元之气,迅速归纳丹田,精神亦为之一振。 老毒婆强自振作一下,微微颔首道:“多谢白女侠!‘’ 白玉仙诧异道:“老人家认识妾身?” 欧阳青萍道:“除了白女侠,天下已无第二人拥有冰魄寒珠啊!” 白玉仙道:“武林之中,能一眼识出冰魄寒珠者,为数实不多,想必老人家……” 欧阳青萍接道:“老身欧阳青萍,人称百毒鬼婆。” 白玉仙肃然起敬道:“原来是欧阳前辈!” 论武林辈份,这百毒鬼婆欧阳青萍,银白发龙女谭三姑,乃是同一时期,崛起于江湖的成名人物。白玉仙以晚辈自居,自不为过。 但欧阳青萍却谦道:“老身虽虚长若干岁,出道亦较早,却是浪得虚名,怎敢受白女侠如此尊称,实愧不敢当啊!” 白玉仙见她突然红光满面,不知是药力使然,抑或回光返照。无暇再客套,急道:“欧阳前辈能确定,方才那蓝袍之人,即是当年的李肃?” 欧阳青萍断然道:“就是他,绝对错不了!” 白玉仙又问道:“方才听欧阳前辈提及令郎,可否告知妾身,是怎么回事?” 欧阳青萍道:“此事详情,老身已告知姓秦的小伙子……” 杨瑶一听,惊喜道:“老人家见过他?” 欧阳青萍道:“见过……” 杨瑶追问道:“他在何处?” 欧阳青萍摇头道:“昨日由老身带路,领他至百香庵附近,分手后即未再见到他了。” 杨瑶不禁失望道:“噢,秦大哥上哪里去了呢?” 白玉仙轻声道:“杨姑娘,欧阳前辈伤势很重,药力维持不了多久,咱们先救她回去再说。” 杨瑶不便反对,只得勉强点了下头。 白玉仙即道:“欧阳前辈能否支持,咱们想先把你带回洛阳城……” 欧阳青萍急道:“不!不成!白发龙女……” 白玉仙诧异道:“欧阳前辈与谭三姑有过节?” 欧阳青萍沮然叹道:“不瞒白女侠,早年老身与谭三姑,曾为尧儿他爹,争风吃醋,结果我胜她输,愤而发誓终身不嫁。如今虽已事过境迁,彼此均已风烛残年,行将就木,但被她看到老身如此狼狈……” 杨瑶一旁闻言,不禁掩口窥笑,暗忖道:“老婆子身受如此重伤,能保住命已不错,居然还死要面子!” 白玉仙却劝道:“欧阳前辈不必以此为意,谭三姑绝非幸灾乐祸之人,这点妾身可以保证。” 欧阳青萍犹豫一下,终于沮然叹道:“唉!为了尧儿这笔血债,老身只有苟且偷生了……” 白玉仙即向杨瑶一施眼色,二人合力将欧阳青萍扶起,匆匆离去。 地上,留着血淋淋两只手掌! 口口口口口口 蓝袍中年奔回百香庵,即告不支昏倒。 不知经过多久,当他清醒过来时,发现整条右臂已被切断!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霍地挺身坐起,失声惊呼道:“啊!我的手臂……” 守在禅榻旁的绿衣小婢,急忙上前道:“使者快躺着,婢女去通知段婆婆。” 蓝袍中年惊怒交加道:“我的手臂,是段老前辈……” 段娥正好走入禅房,接道:“你能保住性命,已属万幸!” 随在身后的巫凤,也趋前道:“若非她老人家当机立断,决定牺牲一条手臂,使者早已无救了!” 蓝袍中年咬牙切齿,恨声道:“白玉仙这鬼女人,我绝饶不了她!” 巫凤怒形于色道:“他们胆敢杀了-儿,我又岂会善罢甘休,今夜非把虎风镖局,杀个鸡犬不留!” 蓝袍中年正中下怀,不假思索道:“好!天一黑,咱们就行动!” 段娥忽问道:“你少了条胳臂,行吗?” 蓝袍中年自负道:“有银月飞霜在手,谅他们一个也活不了!” 段娥沉吟一下,又向巫凤问道:“施六如的消息可靠吗?” 巫凤道:“他是听白玉仙亲口说的,而且既已揭穿-儿身份,纵然他们不下手,她也会自行了断!” 原来她说的-儿,名叫李-,就是假冒萧姣姣的疤面女子。李-与施六如,也是巫凤生平仅收的两名弟子。 李-身份暴露,丧命在虎风镖局,巫凤自是惊怒交加,决心要为爱徒讨回公道。 当时巫凤就沉不住气,欲亲率十二金钗,硬闯虎风镖局,但段娥昨夜受伤,运功调息一夜,尚未完全复元。 且蓝袍中年往会骷髅教主,犹未返回,使她只好暂且按兵未动。 蓝袍中年一回百香庵,获知段娥昨夜为秦忘我所伤,亦是惊怒交加,复经巫凤怂恿,更怒不可遏,决心直捣虎风镖局,杀他们个鸡犬不留。 段娥却不以为然,认为常九及杏花,既已落在他们手中,不必意气用事,小不忍则乱大谋。 当务之急,是要先杀秦忘我,除此心腹之患。 老魔女是有私心的,因为秦忘我已能破其神功! 以她的判断,秦忘我昨夜交手,突然攻击其腹脐,绝非无意巧合,而是那“老鬼”在暗中作祟,存心跟她作对。 幸而对方是徒手攻击,若是用红毛宝刀,则非死亦必身受重伤。老魔女尤其担心,万一让白玉仙获知,腹脐乃其全身运功聚气之点,以冰魄寒珠破之,则后果更不堪设想。 是事她要在白玉仙见到秦忘我之前,把小伙子除掉! 蓝袍中年不敢违其意,判断秦忘我既与虎风镖局反目,绝不可能回洛阳城,且昨夜亦为老魔女所伤,急需觅一疗伤之处,且无法走远。 施六如自告奋勇,随同蓝袍中年,去追杀秦忘我。 山中茅屋,距百香庵不过数里之遥,不难发现,二人一路搜寻,遥见茅屋可疑,立即直奔而来。 施六如一马当前,闯进茅屋,却撞见了杨瑶与白玉仙。 以双方实力而言,就凭一个蓝袍中年,已可稳操胜算,绰绰有余。 哪知突然闯来欧阳青萍,向他兴师问罪,结果一时大意,竟为白玉仙的冰魄寒珠所伤,如今虽保住性命,却痛失一条右臂! 此刻蓝袍中年矢志报复,段娥自不便再表示异议,只好勉为其难道:“老身伤势已无碍,正好助你们一臂之力。” 蓝袍中年喜出望外,振奋道:“有段老前辈出马,虎风镖局的那班人,注定劫数难逃了!哈哈……” 段娥淡然一笑,遂道:“你最好养精蓄锐,以便晚上行动,老身打算以慑魂魔音一试,看看能否使常九就范。” 蓝袍中年更喜形于色道:“对!此法定然有效!” 段娥、巫风出了禅房。 走过长廊时,段娥突止步问道:“今夜你决定要去虎风镖局?” 巫凤恨声道:“-儿岂能白死!” 段娥神色凝重道:“虎风镖局那班人,包括北海寒阴叟的传人白玉仙在内,老身都不看在眼里,只是那姓秦的小子……” 巫凤急道:“他真能破老人家的玄阴寒甲功?” 段娥忧形于色道:“但愿是无意巧合,否则,他倒真是老身的克星,万一他已将破功之法,告知了其他人,情况就更严重了!” 巫凤忧急道:“老人家无法可防?” 段娥道:“办法是有,就是怕老鬼暗中作祟,实防不胜防!” 巫凤呐呐道:“他老人家不致如此吧……” 段娥冷冷一哼,愤声道:“当初我向他借秘笈时,他就心不甘情不愿,故意推出难题,限我终身不得离开天竺,且附带要传你武功,想不到我居然接受这两个条件。 如今他已知我摄心大法即将练成,定然是反悔,怕我前往索取秘笈最后一章,届时又不敢不借,所以来个借刀杀人,假那姓秦的小子之手,把我除去!” 巫凤惊说道:“但他老人家,远在天山……” 段娥道:“摄心大法一旦练成,无远弗届,无所不至,虽在千里之外,亦可凭其本身意念,左右他人意志。倘非如此,老身何致对它如痴如狂,不惜花费数十年光阴,苦苦勤练!” 巫凤更觉诧异道:“他老人家练摄心大法,走火入魔,武功已废,如何能继续练成?且秘笈已借予老人家……” 段娥一声乖戾狂笑,恨声道:“老身受了他的骗!” 巫凤暗自一怔,道:“受骗?” 段娥道:“老鬼武功已废可能是真,无法继续练摄心大法却是假。是以答应借我秘笈时,故意留下最后一章,一则是考验我,是否有此恒心毅力,练至最后阶段。 一则亦是防人觊觎,但最主要者,是将我困在天竺,而他却早已练成!” 巫凤不解道:“果真如此,他老人家可以摄心大法,左右咱们意志,又何需假他人之手,跟老人家作对,非多此一举?” 段娥沉吟一下,道:“老身也为此感到困感,不过,很快就会找出答案的!” 巫凤察颜观色,似已觉出老魔女,并不十分赞同夜袭虎风镖局之议,嘴唇微微牵动一下,却欲言又止。 段娥正若有所思,并未察觉。 二人继续走过长廊,来至禅院内一座小佛堂。 佛堂左右各有一间耳房,左边房内软禁着百净师太,及十几名尼姑,右房则禁着常九、杏花及萧姣姣,由八名少女看守。 这八个少女,仍然分别扮成四个杏花,四个萧姣姣。 老魔女这一着,为的是以防万一,如果有人闯入,企图救出杏花或萧姣姣,真假混杂一起,就无法确定该救哪一个了。 段娥偕巫凤进入佛堂,八名少女急忙恭近。 老魔女直接走进右边耳房,双见常九、杏花、萧姣姣三人,均被点住穴道,并排坐在墙边.背靠墙壁。 三人之中,萧姣姣目光迟滞,若疾若呆。杏花则是昏昏欲睡,惟有常九保持清醒。 段娥走上前,睑上毫死表情。冷声道:“常九,你不必指望他们来救了,他们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今夜即将全部命归西天!” 常九暗自一惊,但保持沉默。 段娥又道:“常九,昨夜因你突然逃走,使老身一时分神,致为那小子所逞,险遭不测,本当将你凌迟而死,以泄此恨。 念在你师父跟巫凤是同门师兄妹。姑且不予计较,你可要心里放明白些啊!” 常九守口如瓶道:“晚辈确实不知那赵姑娘下落……” 巫凤怒叱道:“哼!你想杀杏花灭口,分明是早有计谋,还敢不说实话!” 常九把心一横,苦笑道:“师姑一口咬定弟子有所隐瞒,弟子电无话可说,只有任凭处置了!” 巫凤勃然大怒道:“你想死,可没那么痛快,我要让你先尝尝分筋错骨之苦!” 正待上前动手,却放段娥劝阻道:“不用费事,我相信他会说出的。”随即一施眼色。 巫凤怒哼一声,只好退开一旁。 段娥冷冷一笑,振声道:“准备慑魂魔音!” 八名少女齐声恭应,当即各自取来乐器,分坐常九四周。 段娥又一施眼色,顿时笙箫琴瑟之声悠然而起,抑扬顿挫,极为悦耳动听。 常九不愧是老江湖,方才乍听“慑魂魔音”四字,已知老魔女将以乐声,惑其心智。他虽从未身历其境,但顾名思义,亦可想像到,那必是一种令人难以抗拒之术。 他不禁暗自一惊,急忙收敛心神,抱元守一,不使魔音侵入。 哪知震人心弦的魔音,竟已飘入耳际,宛如云裳仙曲,使他无力抗拒。 常九心中大骇,双目紧闭,急忙凝神屏息,全力阻挡魔音侵入。 但那魔音越来越强,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连那杏花与萧姣姣,亦为之心神受震,不断发出呻吟。 巫凤虽跟随段娥习武多年,尽得老魔女真传,惟有这慑魂魔音及摄心大法,却是不传之学。 此刻对象虽为常九,她在一旁亦受魔音震撼心神,渐感不支,幸而段娥已察觉,急以手掌紧按其背,传送一股寒劲真力,助她抵制魔音。 常九却尽其全力抗拒,亦难拒魔音侵入,心神逐渐涣散,陷入意乱情迷,浑浑噩噩之境。 段娥一打手势,示意八名少女,将魔音减弱。 常九已呈半昏迷状态,口中不断发出轻微呻吟。 段娥当即走近,问道:“常九,你为何欲杀杏花?” 常九神志恍惚,不由自主答道:“我……我怕她泄露……赵姑娘下落……” 段娥又问道:“假使你昨夜得手了呢?” 常九道:“我已抱定决死之心,杀了杏花,我也绝不会偷生……” 段娥继续问道:“如此说来,赵幽兰的下落,只有你跟杏花二人知道?” 常九呐呐道:“不……还有……还有……” 段娥追问道:“哦?还有何人知道?” 常九本能地心神一定,矢口否认道:“不!不!我甚么都不知道!” 段娥一施眼色,魔音再增强。 虽是丝竹之声,犹如天籁,更胜人间仙乐。 常九“华盖”“丹田”两处大穴受制,真力无法运聚,仅凭意识抗拒魔音侵入,自是心余力拙,极为艰苦。 眼看常九脸上肌肉抽搐,青筋直跳,汗如雨下,已渐感不支,魔音趁虚而入之际,突见一名年轻的尼姑,慌慌张张闯入。 魔音受扰顿止,常九猛然如释重负。 年轻尼姑气急败坏叫道:“段婆婆,不好了……” 段娥一怔,急问道:“什么事?” 年轻尼姑紧张道:“昨夜那小子又来啦!” 段娥又一愕,惊怒交加道:“哼!我倒不相信,天下真有这种不怕死的人!” 巫凤怒哼一声,转身欲出,却被段娥喝阻道;“你在这里守着,以防中人调虎离山之计,由老身去对付那小子!” 言毕,怒气冲冲而去。 急步赶至佛堂正殿,果见秦忘我被三名尼姑所阻,不让他往里闯。 秦忘我却是背手而立,气闲神定,若无其事。 这份镇定,实大出老魔女意料之外。 他见段娥赶来,洒然一笑道:“晚辈又来打扰了!” 段娥尚不明对方来意,也不便贸然出手,冷冷一哼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自来。你小子既然活得不耐烦,老身只好成全!” 秦忘我从容不迫道:“老人家暂息雷霆,晚辈此来,只想打个交道,不知……” 段娥哪容他说完,怒斥道:“哼!你休要花言巧语,老身跟你没有交道可打,只有以命相搏,决一生死!” 秦忘我哈哈一笑,道:“老人家对那摄心大法最后一章,难道也不感兴趣?” 段娥果然意外地一怔,急问道:“你说什么?” 秦忘我故作失望道:“老人家既然不愿打交道,晚辈只好告辞!” 转身欲去,却被段娥喝阻道:“站住!” 秦忘我回身笑问道:“老人家改变心意了?” 段娥冷声道:“说!何人指使你来的?” 秦忘我有恃无恐道:“晚辈是来打交道,不是来受审!” 摄心大法最后一章,对段娥极为重要,只得强自一忍,道:“这个交道,你要如何打法?” 秦忘我直截了当道:“以秘笈最后一章,交换一男二女!” 段娥道:“如果老身不同意呢?” 秦忘我置之一笑道:“晚辈绝不勉强,但老人家一定会后悔莫及!” 段娥突发狂笑道:“老身生平后悔之事,只有一桩,就是在罗家庄时,未曾坚持杀你!” 秦忘我道:“晚辈在此,老人家现在何不下手?” 段娥嘿然冷笑道:“你以为老身不敢?” 秦忘我不亢不卑道:“老人家当然敢,但晚辈要提醒老人家,首先,玄阴寒甲功已非天下无敌,其次,老人家若无秘笈最后一章,摄心大法即无法练成,再者……” 冷不防老魔女出手如电,抡掌之间,一股阴寒劲力自掌心发出,势如奔雷。 幸而秦忘我早已暗自戒备,这回不再施展“太虚幻影”身法,而以那老者传授的“乾坤三绝”迎敌。只见他双足交错,连踩两步,猛然运臂一挥,掌发如雷,硬向来掌迎去。 段娥何等见识,一见对方出手招架,已识出来龙去脉,不由地暗自一惊,所幸她功力深厚,能以收发自如,急将发出的掌力一收,同时暴退丈许。 果然这小伙子的掌力,气势如山,直逼而来,若非她及时暴退,即难免硬拼一掌。 老魔女所发阴寒掌力,乃是传自“玄阴寒甲功”,虽较白玉仙的玄冰掌更具威力,偏偏对方使出“乾坤三绝”,正是它的克星! 第二十四回 段娥夜遁 段娥不禁惊怒交加,喝问道:“好小子,居然学会了‘乾坤三绝’!可是老鬼传授的?” 秦忘我并未继续出手抢攻,淡然一笑道:“老人家现在明白了吧?晚辈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段娥怒道:“哼!果然不出我所料,是那老鬼在暗中作祟,他在何处?” 秦忘我道:“老人家不必迁怒于他,若非他老人家宅心仁厚,叮嘱晚辈不可伤你,‘乾坤三绝’一气呵成,只怕老人家……”段娥心中一凛,锐气顿消。 她心里明白,对方并非虚张声势,“玄阴寒甲功”虽天下无敌,唯一克星却正是“乾坤三绝”。顾名思义,乾坤乃指天地、日月、阴阳,按其相辅相克之理,融会贯通。三绝则是掌、拳、指,发挥至武功最高境界,甚而突破极限。 犹如剑帝当年创出“七绝剑招”,为剑术之最。七式剑招毫无相干,更无连贯性,但每一剑招,均集天下剑术精粹之大成,一剑出手,绝无化解之招。 “乾坤三绝”亦复如是,无论掌、拳、指一经出手,必攻致命要害。 所幸普天之下,近百年来,武林中仅有一人练成“乾坤三绝”,那人就是天山寒叟! 对段娥而言,更是庆幸的是,天山寒叟武功已废。 如今那不传之学,居然出现在秦忘我身上,老魔女焉能不惊。 他说的不错,若是“乾坤三绝”一气呵成,连环施展,攻其腹脐部位,老魔女纵然事先已作防范,亦将不堪一击。 老魔女更知道,即使对方以“乾坤三绝”攻击,若是功力不够火候,尚不致对她构成重大威胁。但小伙子功力究竟如何?段娥无法估计,自然有所顾忌,不敢贸然一试。 秦忘我见她若有所思,又道:“他老人家嘱晚辈转告,老人家若有心练成摄心大法,应即返天竺,一心一意勤练,必有所成,否则,玩火自焚,就悔之晚矣!” 段娥正犹豫不决,突见绿衣小婢奔来,气急败坏叫道:“段婆婆,快去后禅院……” 老魔女情知有异,怒道:“好小子!你果然是用的调虎离山之计!” 秦忘我急辩道:“老人家,晚辈……” 段娥盛怒之下,抡掌疾发,猛向对方劈去。秦忘我急使“太虚幻影”身法避开。 正待出手还击,却听绿衣小婢急叫道:“段婆婆,是复仇使者跟巫前辈他们……” 段娥一怔,回身就向拱门闯入。秦忘我也情知有异,急欲追去,却被四名年轻尼姑挡住去路。她们是十二金钗中的四人,个个武功不弱,互相一施眼色,一涌而上,出手就攻。 秦忘我虽无意伤人,但急于赶往后禅院,出手毫不留情,只见他双掌齐发,刹时狂飙怒卷,掌力所及,四名年轻尼姑连声惨呼,被震得踉跄跌开,纷纷倒地不起。 小伙子无暇管她们死活,急向拱门冲去。 这时段娥已赶至后禅院,只见两名易容为杏花,及一名易容为萧姣姣的少女,已负伤倒在小佛堂外,另五名少女则惊乱成一团。老魔女见状,惊问道:“怎么回事?” 易容为杏花的少女道:“复仇使者跟巫凤,趁段婆婆不在,强要带走那一男两女,婢子们全力阻止……” 段娥惊怒交加道:“他们人呢?” 那少女答道:“一男一女被劫走了,婢子们只抢救下那萧姑娘……” 段娥这一惊非同小可,怒哼一声。身形一掠而起,追出了院墙。 秦忘我正好赶来,见状暗自一怔,不知发生何事。五名少女守住了小佛堂门口。 她们连同受伤倒地的三人,四个是萧姣姣,四个是杏花,使秦忘我乍见之下,为之瞠目结舌。秦忘我一时难辨真伪,不知真的萧姣姣,尚留置耳房中,只好喝问道:“谁是萧姑娘?谁是……”四名易容萧姣姣的少女,齐声道:“我就是!” 秦忘我暗自叫苦,一时不知该救哪一个,更不敢贸然出手,惟恐误伤真的。 小佛堂前五名少女,心知不是小伙子对手,也按兵不动,尽量拖延时间,等待老魔女赶回。秦忘我暗忖道:”她们这一着相当高明,但常九总不会也有四个吧? 念及于此,突然向小佛堂闯去。 五名少女大惊,急忙全力阻挡,但秦忘我来势威猛,双掌齐发,逼得她们手忙脚乱,难以招架。小伙子大展身手,套用“七煞剑招”,虽未全力施为,威力已是锐不可挡。 五名少女奋不顾身,个个全力以赴,仍然抵挡不住。 秦忘我直闯进左边耳房,只见老少十几名尼姑,已惊得魂不附体,畏缩作一堆。 他眼光一扫,未见常九在内,立即退出。回身闯入右边耳房。 墙角处,果见萧姣姣席地而坐,秦忘我喜出望外,上前急叫道:“萧姑娘……” 萧姣姣目光迟滞,神情木然,似乎并不认识他。 秦忘我认定她是萧姣姣,尽管她毫无反应,此刻已无暇追问究竟,既然未见杏花及常九,反正救出一个是一个。当机立断,他上前一把挟起萧姣姣,回身欲出,五名少女已堵在耳房门口。秦忘我情急之下,转身一掌,劈向窗户,只听轰然一声巨响,整个窗户顿被震碎。 哪容迟疑,一手挟着萧姣姣,射身越窗而出。 五名少女哪敢怠慢,冲入耳房,急从窗口追出,追至禅院内,只见秦忘我挟着萧姣姣,早已飞越院墙而去。 “玄阴寒甲功”天下无敌,惟有“乾坤三绝”能破。 近百年来,练成“乾坤三绝”者仅一人,那就是天山寒叟,但他武功已废。 段娥醉心于“摄心大法”,殊不知此法练至最后关头,武功必废,始能突破极限,臻于至高无上境界。 当年天山寒叟并非求功心切,走火入魔,而致武功全废,实为突破极限之必然现象,只时他当时也茫然无知,直到段娥强借去秘笈后,将留下之最后一章,反覆渗研,终于领悟出来。 正因如此,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无人甘愿放弃多年苦练有成之武功,而就此“摄心大法”,故而近百年来,武林中从无一人能将此大法练成。 如果天山寒叟事先知道,或许他也会放弃。(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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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忘我急问道:“老人家可知道他们的去向?” 天山寒叟沉思一下,始道:“可能去跟骷髅教的人会合……” 秦忘我迫不及待道:“在何处?待晚辈去找他们!” 天山寒叟正色道:“小娃儿,那一男一女,目前尚不致有生命危险,倒是虎风镖局,今夜将有一场劫难!” 秦忘我愤声道:“哼!他们咎由自取,与晚辈无干!” 天山寒叟劝道:“小娃儿,事出误会,不可怀恨在心,且老婆子决心大开杀戒,今夜血洗虎风镖局,实因你而起,你岂可置身事外,何况,除你之外,无人能唬得住那老婆子啊!” 秦忘我惊诧道:“老人家之意,晚辈所学‘乾坤三绝’仅能唬’那老魔女,并非真可破那‘玄阴寒甲功’?” 天山寒叟道:“老婆子苦练‘玄阴寒甲功’,已耗去一甲子岁月,功力深厚,岂是你这急就章之‘乾坤三绝’所能破,且昨夜你使她受伤,已有防范,若再重施故技,只怕万难得逞了。” 秦忘我一怔,诧异道:“既然如此,万一被老魔女识破,晚辈与之力拼,岂非螳臂挡车?” 天山寒叟微微一笑,道:“兵法所谓兵不厌诈,攻心为上,老朽若传你武功,纵然花上三年五载,倾囊相授,亦未必能胜老婆子,但这‘乾坤三绝’,正可克制‘玄阴寒甲功’,她并不知你是现炒现卖,虚张声势,正如同老鼠天生惧猫,即使一只大鼠,见了小猫也会心寒,不敢与之搏命,小娃儿,老朽这个比喻,你总该明白了吧?” 秦忘我恍然大悟道:“老人家是要使她心理上受威胁,知难而退?” 天山寒叟哈哈大笑道:“对对对,老朽正是此意!” 秦忘我却苦笑道:“老人家可曾想到,万一唬不住老魔女,晚蜚……” 天山寒叟胸有成竹道:“你放心,为了秘笈最后一章,她必不致遽下毒手的。” 秦忘我望望萧姣姣,见她默默呆坐一旁,不禁忧心忡忡道:“唉!萧姑娘无处安置,如何是好……” 天山寒叟道:“小娃儿,你只管去解虎风镖局之危,这女娃儿交给老朽好了。” 秦忘我别无选择,只好同意。 他此刻最耽心的,是常九与杏花,被李肃、巫凤劫持而去,不知命运如何。 可惜他分身乏术,无法去搜寻他们。口口口口口口 烈日当空,万里无云。 张岚单枪匹马,直奔邙山而来。 地鼠门的追踪术,果然名不虚传,很快就查出,骷髅教藏匿在邙山,似在待命行动。 张岚一得到消息,即坚持独自往见如意,欲晓以大意,使之弃暗投明,不愿劳师动众,打草惊蛇,反而会弄巧成拙。 进入邙山,但见满山遍野古墓,却不见骷髅教踪影。 据地鼠门弟子所称,昨日曾发现蓝袍中年,独自赶往邙山,一路悄然跟踪至山外,未敢贸然入山,但他们判断,蓝袍中年必是去会骷髅教教主。 教主既是如意,张岚身为其师,有恃无恐,策马深入山区,一路留神观察,搜寻珠丝马迹。 走近一片丘陵,突闻连声狂啸,自一座巨大古墓两旁,窜射出五人,挡住去路。 张岚微微一怔,急将坐骑勒住,定神一看,只见五人并未穿骷髅教教服,为首之人是个中年和尚,左边一名壮汉,右边三个劲服汉子。 和尚手提戒刀,一言不发,挥刀就向张岚扑来。 张岚根本不及表明来意,眼见和尚来势凶猛,单手一按马鞍,腾身而起,飘落在两丈外。 壮汉使的是锯齿钢刀,身形一个急纵,直射张岚落脚处,抡刀就攻。 张岚怒从心起,狂喝道:“找死!”全力一掌劈出,势如奔雷。 壮汉收势不及,被那强劲掌力一震,踉跄连退两大步,不禁惊怒交加,狂喝声中。双脚猛一蹬,直向张岚扑来,同时挥刀如风,连连砍杀。 和尚也已攻到,顿使张岚背腹受敌。 只见这位当年王府总教席,猛然拔身而起,凌空双掌齐发,以泰山压顶之势,向壮汉当头罩下。 轰然一声,壮汉被震退一丈,仰面倒栽,口喷鲜血。 身后攻来的和尚,见状大惊,一个大旋身,斜掠开去,疾喝道:“上!” 三名劲装汉子,立即一拥而上,顿时铁笔、钢叉、薄叶双刀齐出,合力展开围攻。 张岚未带兵刃,身形一落地,即以双掌迎敌。 不愧曾任王府总教席,就凭一双肉掌,以一敌四,仍然威风八面,逼使一僧三俗无法近身。 原来这和尚,正是不守佛门戒规,被逐出师门的了空大师,那三个劲装汉子,乃是巢湖三雄。 四人均非等闲之辈,但遇上了张岚这等劲敌,不免相形见拙,哪能占到便宜。 双方展开激战,喊杀震天,早已惊动古墓内的人。 这座巨大古墓,即是豫西五鬼,当初藏身之巢穴。 墓内中空宽敞,足容百人起居活动,豫西五鬼中,四死一伤,唯一活命的赌鬼焦元,早已不知去向,如今鸠占雀巢,被骷髅教利用,权充藏身之所。 这时众“骷髅”正饮酒作乐,身为教主的如意,左拥右抱,搂着两名妖艳女子,开怀畅饮,不亦乐乎。 突见一名大汉入报,恭然施礼道:“教主,有人闯来了,了空大师他们抵挡不住……” 如意微微一怔,毫不在意道:“这也值得大惊小怪!” 转脸一施眠色,一旁的铁掌甘成、鸳鸯大盗草上飞莫野、黑燕子仇燕夫妇,立即起身向外走去。 三人一出古墓,果见巢湖三雄已受伤,了空大师虽奋力苦战,也已渐感不支。 张岚愈战愈勇,正大发神威,连连艳攻,逼得了空大师透不过气,突闻一声狂喝,甘成疾扑而至,出手就是雷霆万钧的一掌。 他不愧号称铁掌,掌力之猛,确实非比寻常。 张岚自恃功力深厚,不闪不避,猛然出掌硬接。 双方练的均为刚阳之功,两股掌力相击,爆起一声轰然巨响,势如天崩地裂。 强弱立分,张岚被震退两大步,心中一凛,甘成却暴退七八尺,为之大骇。 了空大师正待趁机突袭,见状一怔,未敢贸然出手。 鸳鸯大盗以轻功著称,武功尚不及铁掌甘成,哪敢轻举妄动。 张岚双目如炬,向他们一瞪,振声道:“你们不必送死,去叫教主出来!” 莫野喝问道:“阁下是何人?” 张岚大迈迈道:“不必多问,你们教主见了我,自然知道我是谁。” 突闻有人接口道:“哼!好狂的口气!” 张岚循声看去,只见从古墓旁,走出那银衣骷髅,赫然是骷髅教副教主。 他此来要见的不是此人,而是如意,冷冷一哼,不屑道:“你不配跟我说话,快叫你们教主……” 话犹未了,金衣骷髅终于现身而出,身后跟着黑、青、绿三色数十名骷髅。 金衣骷髅乍见张岚,喑自一惊,力持镇定道:“阁下坚持要见本座,有何见教?” 张岚不便当众揭穿对方身份,冷笑道:“教主如今春风得意,竟忘了昔日的布衣之交?” 金衣骷髅听出他话中暗示,已知其身份,竟矢口否认道:“本座与阁下素不相识,你认错人了吧!” 张岚怒道:“教主可敢摘下面具!” 金衣骷髅冷哼一声,突然出手如电,迅疾无比地攻出一掌。 张岚怒从心起,出掌便接。 双方掌力撞个正着,轰然一声巨响,张岚纹风未动,金衣骷髅却被浑厚强劲掌力,震的踉跄连退几大步。 众骷髅大怒,正待一拥而上,合力围攻,却被金衣骷髅双臂一张,作势阻止。 金衣骷髅怒声道:“好掌力!本座倒要好好领教领教!”身形一拔而起,凌空倒射,掠向古墓之上。 张岚心知对方旨在避开众人,故意疾喝道:“哪里走!”急向古墓上掠去。 众人不敢跟去,只好围在四周观战,但见二人在古墓上,拳来脚往,展开近身肉搏。 金衣骷髅边战边道:“师父何必苦苦相逼……” 张岚怒斥道:“哼!你居然还认识我这个师父!” 金衣骷髅果然是如意,他故意虚晃两招,诱张岚欺身逼近,始轻声道:“弟子能有所作为,大展宏图,师父应该高兴才是啊!” 张岚猛攻两招,斥道:“如意,当年那场浩劫,你也曾亲身经历,不但天下武林险蒙其祸,连七王爷亦身受其害,不念为师待你不薄,多年来倾囊相授,七王爷更对你恩重如山,你岂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如意诧异道:“人各有志,此事跟师父及七王爷,又何相干?” 张岚又连连抢攻几招,趁着双方接近时,轻声道:“难道你真不知道,那疯狂杀手,就是当年的‘二先生’?” 如意果然一怔,惊诧道:“不可能呀!那厮早已死于天牢……” 张岚义正辞严道:“纵然不是他,其所作所为,亦为天下人所不容,你竟为他摇旗呐喊,何异推波助澜!” 如意一阵抢攻,突然双掌齐发,攻向对方。 张岚也两掌平推而出,与攻来双掌相抵。 远远看去,二人四掌相交,似在以真力较劲。 如意趁机振振有词道:“师父有所不知,若非他以巨金相助,弟子何能招兵买马,网罗江湖高手,使骷髅教日益壮大……” 张岚不屑道:“哼!你的野心倒不小,只怕一旦失去利用价值,他就弃若敝履,使你后悔莫及了!” 如意道:“师父今日来此,是要弟子……” 张岚直截了当道:“望你深明大意,弃暗投明!” 如意为难道:“不瞒师父,弟子纵有此意,也已骑虎难下,身不由主。” 张岚若有所悟道;“可是你身边有人监视?” 如意微微点头道:“当初弟子正值用人之际,来者不拒,其中不少人早经他收买,混入骷髅教卧底,是以弟子一举一动,均逃不出他耳目。” 张岚道:“既是傀儡,你何不趁此将骷髅教解散?” 如意苦笑道:“弟子一旦放弃教主之位,即时有人取而代之,甚至将有杀身之祸!” 张岚沉吟一下,道:“既是如此,我也不能强人所难,你我师徒一场,可否为我做两件事?” 如意道:“只要弟子能力所及,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张岚欣然道:“好,无论你用何方法,尽速为我救出他手中的一男两女。” 如意暗自一惊,急道:“师父,此事弟子恐怕无能为力……” 张岚断然道:“无能为力,也得尽力而为!”言毕,未等如意表示可否,突然收掌疾掠而去。 如意故意怒喝道:“哪里走!” 急起直追,却被张岚回身一掌击倒,从古墓上滚跌下来。 银衣骷髅挥众欲追,但被如意喝阻道:“让他走,不用追了” 张岚掠下古墓,顾不得取回坐骑,朝山外飞身掠去。 如意虽是傀儡,毕竟身为教主,他既喝阻,众骷髅自不敢擅自去追。 但一切看在银衣骷髅眼里,不禁疑念顿生。 巢湖三雄伤势并无大碍,铁掌甘成却受了内伤,且伤的不轻。 众人回进古墓,趁着了空大师为甘成运功疗伤之际,银衣骷髅走近如意,轻声问道:“教主,方才那人是谁?” 如意微微一怔,心知他已起疑,故意愤声道:“哼!他简直异想天开,居然为虎风镖局那班人作说客,妄图诱之以利。说服骷髅教为他们卖命!” 银衣骷髅诧异道:“教主拒绝他了?” 如意道:“当然,复仇使者待咱们不薄,本座岂能见利忘义!” 银衣骷髅追问道:“既然如此,教主为何放走他?” 如意不动声色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他既是来作说客,本座已断然拒绝,没有理由不放他走啊!” 银衣骷髅冷冷一笑,不以为然道:“他已知道咱们藏身之处,纵虎归山,只怕……” 如意恼羞成怒,正待发作,突见一名黑衣骷髅入报,气急败坏道:“教主,又有人来啦!” 众人一怔,相顾愕然。 如意一马当先,率众冲出古墓,放眼看去,遥见尘烟滚滚,一辆马车风驰电掣而来。 一声令下,众人立即散开,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转眼间,马车已驶近,只见赶车座位上,并坐二人,正是蓝袍中年及施六如。 如意顿时如释重负,率众趋前相迎。 马车来至近前,施六如一带缰索,使车自然停止。 如意忙施礼道:“不知使者驾到,有失远迎。” 蓝袍中年跑下马车,急道:“车上还有人,快带进墓里去!” 施六如也已跳下马车,赶至车厢后,打开车门,首先跳下的正是巫凤。 几名“骷髅”赶来,只见车内躺着一男一女,赫然是常九与杏花。 他们穴道受制,无法动弹,任凭摆布。 施六如招呼几名“骷髅”,七手八脚,将他们抬下,随着如意及蓝袍中年等人,匆匆进入古墓。 蓝袍中年临时起意,说服巫凤,趁段娥去佛堂见秦忘我,劫走了常九与杏花,若非八名少女奋力拦阻,连萧姣姣也带来了。 由于老魔女昨夜交手,为秦忘我所伤,使蓝袍中年对其天下无敌之“玄阴寒甲功”,不免信心动摇。 秦忘我又突然找上门来,欲跟老魔女打交道,以“摄心大法”最后一章,交换一男两女,他们的谈话,正好被闻声走出禅房的蓝袍中年窃听到。 他心知老魔女,对那最后一章志在必得,极可能同意秦忘我之条件,对段娥而言,常九、杏花及萧姣姣三人,并不重要,而他则不然,费尽心机弄到手的常九,岂能轻易交出。 情急之下,他惟有不顾后果,出此下策。 幸好未被老魔女追及,否则就弄巧成拙,必要时,只得以银月飞霜一拼了。 巫凤之所以如此,也有她的想法,毕竟她跟段娥之间,毫无血缘关系,不过是从其习武多年,连师徒之名都谈不上。 而她却是天山寒叟之亲骨肉! 巫凤已届古稀之龄.由于曾服天山雪莲子,青春长驻,看上去仅三十许少妇。 这千面罗刹极具野心,既已尽得老魔女真传,又无法求得“摄魂魔音”及“摄心大法”之秘,唯有离开天竺,自闯天下。 因而遇上欧阳青萍之子黄尧,提供偷天换日妙计,当即欣然同意,结果救出了天牢里的李肃,却置黄尧于不顾而去。 巫凤与李肃臭味相投,一拍即合,乃决心找到常九,追查出赵幽兰,及当年被她带走,数百武林各派高手之下落。 当年那数百人,曾为李肃以药物控制,唯命是从,如今只要找到他们,他即可重施故技,利用这批杀手卷土重来,兴风作浪,为所欲为。 只有李肃,有能力控制这数百高手,是以巫凤别无选择,必需跟他合作。 进入古墓,如意始发现,李肃已失去右臂,不由地惊道:“使者的手臂……” 李肃沉声道:“不用管它,请教主吩咐贵属,速将沿途车马痕迹消灭,将车马藏妥,严防为人发现!” 显然他耽心老魔女追踪而至。 如意唯唯应命,即令众骷髅照办。 常九、杏花被抬入,置于地上。 巫凤将李肃拉至一旁,轻声道:“常九这厮,似已抱定必死决心,段婆婆曾以‘摄魂魔音’相逼,亦未奏效,看来只怕不易使他就范。” 李肃胸有成竹,狞笑道:“他虽不怕死,甚至不惜杀杏花灭口,足见是惟恐她受刑不住,泄露赵幽兰之下落,咱们正好对症下药啊!” 巫凤道:“对杏花用刑?” 李肃微微点头,笑而不答。 巫凤眉头一皱,道:“但她已口不能言……” 李肃沉声道:“常九可能说话啊!” 巫凤恍然大悟道:“你是打算对杏花用刑,让常九看了于心不忍?” 李肃颔首笑道:“此法绝对比‘摄魂魔音’有效!” 迫不及待道:“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动手吧!” 李肃面露狞笑,道:“你的分筋错骨手法,在下已久闻了,正好大开眼界,哈哈……” 巫凤当仁不让,也得意笑道:“那我就现丑了!” 如意及众骷髅,均不知二人密商何事,听得笑声,更觉莫名其妙。 只见巫风走至常九面前,冷森森道:“常九,我的分筋错骨手法,你太慨听说过吧?” 常九毫无惧色道;“师姑尽管动手,弟子纵然粉身碎骨,也绝不敢怨怪!” 巫风强自一笑道:“放心,好歹你总是我师兄的弟子,我怎忍心下得了手呢?哈哈……” 常九暗自一惊,急道:“莫非师姑要……” 巫凤接道:“不错,我正是要向她下手!” 常九情急道:“她已不能言语……” 巫凤道:“但你可以说话啊!” 常九把心一横,断然道:“弟子绝不会说的!” 巫凤怒哼一声,转向如意道:“麻烦贵属,把常九架起来,让他好好看着我动手!” 如意唯命是从,即命两名黑衣骷髅,将常九架了起来。 巫凤又向施六如吩咐道:“把这女人全身剥光!” 施六如恭应一声,立即采取行动。 常九大惊,急叫道:“师姑手下留情……” 巫凤笑问道:“你愿意说了?” 常九全身无法动弹,连摇头颔首都办不到,唯有声嘶力竭叫道:“师姑不必枉费心机,即使将她折磨至死,弟子也绝不会说!” 巫凤勃然大怒道:“好!你就等着看吧!” 施六如替女人脱衣,倒是驾轻就熟,得心应手,那消片刻之间,已将躺在地上的杏花,剥的一缕不存。 众骷髅虽男女混杂,亦为之愕然,顿时屏息凝神,鸦雀无声,静观这难得一见的酷刑场面。 施六如退立一旁,巫凤立即走近赤裸的杏花,蹲了下去。 只见她跨骑杏花腰间,双臂缓缓举起,运气将全身功力,输至两手,十指屈伸之间,发出一阵“格格”声响。 突然双手齐下,分按杏花两肩锁骨,十指如拨琴弦,一阵快迅捏错。 杏花虽陷入半昏迷状态,受此分筋错骨酷刑,亦感痛苦难当,不断发出凄厉惨嚎,令人不忍卒闻。 常九如同身受,心痛如绞,惟有双目紧闭,眼不见为净,但那声声凄厉惨嚎,传入耳鼓,却使他无法“充耳不闻”。 巫凤回头睨了常九一眼,见他仍在奋力抗拒,不由地怒从心起,双手劲力陡增,使杏花备尝分筋错骨之苦,惨嚎之声更为凄厉,如同猛兽垂死之哀鸣。 常九汗如雨下,额前青筋直冒,贲张欲裂,终于忍无可忍,突然狂叫道:“住手!住手……” 巫凤双手停止,回首问道:“改变主意了吗?” 常九沮然道:“好,我说,赵姑娘,在他们……在大巴山……” 口口口口口口 傍晚时分,张岚回到了虎风镖局。 谭三姑、白玉仙及杨瑶、黄小玉两个姑娘,均在西厢客房照顾欧阳青萍。 她年逾古稀,既遭丧子之痛,复受双掌齐断之苦,晚境殊属堪怜,令人同情,谭三姑对其前嫌尽释,不但亲自为她疗伤,且倍加劝慰。 白玉仙唯恐她想不开,突萌短见,跟两个姑娘一直陪在房里.寸步不离。 这时书房里,只有韩伯虎与王守义,二人均愁眉不展,忧心如焚,担心独往邙山的张岚,迟迟未归,恐他孤掌难鸣,遭遇不测。 突见张岚安然无恙归来,二人立即起身相迎,追不及待同声追问:“张兄,情况如何?” 张岚神色凝重道:“骷髅教教主,果然是如意那厮,在下已见到他了,但他是否能憬然有悟,痛觉前非,颇难预料。” 王守义诧然道:“他敢违抗师命?” 张岚道:“据如意表示,他虽身为教主,实形同傀儡,周围有人被那疯狂杀手收买,混入骷髅教卧底,暗中对他严密监视。” 随即将前往邙山,会见如意情形,述说一遍。 韩伯虎听毕,不禁轻喟道:“如此看来,那厮纵然有心弃暗投明,只怕也难如愿,无法救出常九他们了。” 张岚强自一笑道:“人事已尽,但凭天命吧!” 王守义忽道:“张兄去邙山后不久,白女侠偕瑶儿即返回,且救回一人……” 张岚急问道:“哦?莫非是萧姑娘?” 王守义摇摇头,道:“此人张兄可能听过,就是早年跟白发龙女谭三姑齐名,江湖人只称百毒鬼婆的欧阳青萍。” 张岚暗自一怔,老婆子的凶名,他确实早已听过,只是行走江湖多年,从未撞上过,直到近年追寻如意,始风闻以偷天换日之计,使“二先生”脱出天牢之人,可能即是欧阳青萍之子黄尧,但却无法证实。 当然他更不知道,欧阳青萍已混入骷髅教,居然身为青旗堂堂主。 乍闻老婆子被白玉仙及杨瑶救回,张岚不禁惊诧道:“老鬼婆跟此事有何瓜葛?” 王守义正色道:“张兄可能尚不知道,她在骷髅教中,身任青旗堂堂主,地位仅次于副教主呢!” 张岚颇感意外道:“哦?如此说来,她对骷髅教中一切,定然了若指掌罗?” 王守义道:“在下告知张兄此事,正是不知有她在此,是否有助于促使如意那厮反正?” 张岚沉吟一下,双眉微蹙道:“帮助可能不大,至多兴能让咱们多了解些,骷髅教中情况……但她怎会为白女侠及杨姑娘所救?” 王守义即将白玉仙,随同杨瑶赶往山中茅屋情形,及救回欧阳青萍经过,简单扼要述说一遍。 张岚听毕,振奋道:“那厮中了白女侠的冰魄寒珠,定然活不成了!” 韩伯虎不以为然道:“天竺魔女段娥所练,亦属阴寒之功,必知解救之道,只怕难不倒她。” 张岚叹道:“唉!若非萧姑娘他们在对方手中,无此顾虑,咱们至少可以放手一搏……” 正说之间,突见张总管入报,恭然道:“禀镖主,洛阳客栈一个伙计求见。” 三人均觉意外,为之一怔。 韩伯虎当即吩咐道:“带他到大厅等候。” 张总管恭应而去,王守义即道:“莫非是秦忘我要他传送信息?” 韩伯虎微微颔首,三人相偕走出书房,步入大厅。 洛阳客栈的伙计,已由张总管领入,忙上前施礼道:“小的拜见韩老镖主。” 韩伯虎一作手势,道:“免礼,你要见我有何事?” 伙计忙自怀中取出一函,双手递上,恭然道:“有位客人,命小的将此函送来,亲交韩老镖主。” 韩伯虎接过一看,信封上仅有“面呈韩老镖主亲启”数字,并未急于拆阅,问道:“客人是谁?” 伙计呐呐道:“小的不……不认识……” 韩伯虎是何等人物,察言观色,已看出伙计言不由衷,也不追问,抽出信笺一看,神情陡变。 但他力持镇定,交待张总管,带伙计去领赏,给了十两银子。 王守义等伙计一出大厅,就迫不急待问道:“韩兄,是何人叫他送来的?” 韩伯虎未答话,只将信笺递了过去。 王守义接在手里,张岚也凑近一看,只见信笺上写着“今晚老魔女将来犯,务祈严加防范!”既无抬头,亦未署名,竟是封无头信。 二人阅毕,不禁相顾愕然。 韩伯虎若有所悟道:“张兄,会不会是如意?” 张岚略一沉吟,道:“也有此可能!” 王守义急道:“不管是准,既然向咱们警告,必然不会无的放矢,张兄,韩兄,老魔女来犯,势必大张挞伐,咱们不可掉以轻心,应及早准备迎敌才是。” 韩伯虎神色凝重道:“老魔女之‘玄阴寒甲功’,咱们无人能破,这如何是好?……” 王守义灵机一动,道:“韩兄可记得,日前谭老前辈,曾向白女侠问及,施展玄冰掌之运功聚气总枢位于何处,当时白女侠似不愿泄露练功之密,不曾说出,原无可厚非,但值此生死关头,白女侠似不应再藏私了吧!” 张岚附和道:“对!天竺魔女,北海寒阴叟所练,均属阴寒之功,必有相似之处,若能知晓破玄冰掌之法,定然亦可破玄阴寒甲功。” 韩伯虎面有难色道:“这……白女侠若说出破玄冰掌之法,无异自行暴露弱点,且有违师训,况且,她若真能破玄阴寒甲功,那夜怎会不施展出来?” 王守义微微一怔,郑重道:“无论如何,咱们也得跟谭老前辈、白女侠商讨出一个对策,以免措手不及。” 事不宜迟,三人立即赶往后院,来至西厢客房。 欧阳青萍精神已恢复,正坐靠在床上,由杨瑶以汤匙,喂以参汤,使她增补元气。 谭三姑、白玉仙则在窃窃私语。黄小玉站在一旁听着,她们似在谈着秦忘我,使小姑娘听的津津有味。 韩伯虎等三人到了房门口,她们始停止。 黄小玉忙施礼,深深一福。 韩伯虎身为主人,但不忘礼数,笑问道:“咱们可以进房么?” 谭三姑笑道:“三位请进!” 三人一进房,白玉仙即向张岚问道:“听说张兄去邙山找如意,可曾见到?” 张岚道:“见是见到了,但情形并不太乐观……” 白玉仙诧色道:“哦?莫非他执迷不悟?” 张岚正色道:“此事以后再说,当急之务,是老魔女今夜将大举来犯,咱们特来跟白女侠、谭老前辈商谋对策。” 谭三姑急问道:“是如意说的?” 张岚摇了摇头,王守义已上前,将手中信笺递过去,道:“这是方才由洛阳客栈伙计送来的。” 谭三姑接过一看,随即递给白玉仙,沉声道:“我不信老魔女竟敢明目张胆,公然杀进洛阳城来。” 韩伯虎苦笑道:“真是明目张胆,倒也罢了,就怕她夤夜突袭,那才防不胜防啊!” 白玉仙阅毕信笺,若有所思,沉默无语。 王守义趁机道:“尤其咱们的人之中,无人能破玄阴寒甲功,防范再严,只怕也无济于事。” 说时故意瞥了白玉仙一眼,暗中观察她的反应。 白玉仙一抬眼,正与王守义眼光接触,她何等聪明,察言观色,已洞悉三人心意,即道:“妾身所学,跟老魔女练的,虽同属阴寒之功,但均是独门不传之学,各有千秋,无论练内柔外刚之功,皆走运功行气之径,练至最高境界,气聚丹田,功运奇经八脉,随心所欲,收发自如,则运功行气之总枢,必集于一处,亦即全身之唯一弱点,如能确知其位,攻之必破。 惟此点除本人之外,他人绝难发现,且失之毫厘,差以千里,妾身纵然说出玄冰掌破法,必与玄阴寒甲功大相迳庭……” 谭三姑接道:“玉仙,老身日前以此相询,绝非探人隐秘,只是想藉你之助,悟出破那玄阴寒甲功之法啊!” 白玉仙强自一笑道:“真有必要,妾身也无意藏私,可惜说出来非但毫无助益,反而可能误导歧路,岂不弄巧成拙。” 杨瑶喂毕参汤,将碗放下,走过来道:“可惜秦大哥不知去向,否则他一定可以对付老魔女。” 白玉仙诧异道:“何以见得?” 杨瑶道:“昨夜在百香庵,秦大哥虽受重伤,也使老魔女受伤不轻啊!” 众人均意外地一怔,白玉仙忽问道:“你怎么早不说?” 杨瑶低着头,扭怩道:“晚辈耽心秦大哥,以为这事不重要,忘了说……” 谭三姑接道:“这太重要了,老魔女既受伤,证明玄阴寒甲功,并非天下无敌,秦忘我定然能破它!” 白玉仙道:“但他已不知去向……” 韩伯虎眼光一闪,充满希望道:“如果命人送函示警的是他,今夜他定然会赶来。” 张岚道:“不能完全指望他,万一判断错误,届时他未来,岂不糟了。” 王守义颔首道:“张兄之言极是,咱们不可望梅止渴,必需想出个万全之计。” 一旁的黄小玉忽道:“晚辈倒有个主意,不知是否可行?” 众人又一怔,白玉仙诧异道:“哦?玉儿,你有什么主意?” 黄小玉一本正经道:“娘,你们不是说,玄阴寒甲功无法近身,若有银月飞霜在手,或可远攻吗?如今银月飞霜既失,幸而青虹剑为娘夺回,所以女儿想,何不如法炮制,将青虹剑改为银月飞霜……” 白玉仙笑道:“傻孩子,青虹剑只是一柄利剑,可断金斩玉而已,银月飞霜不但打造形式不同,且剑柄后所连长索,乃是坚韧无比之天蚕丝编织,怎能相提并论。” 黄小玉被浇了一头冷水,大为失望,窘然道:“噢,女儿以为……” 忽听欧阳青萍振声道:“各位不用耽心,老身自有办法对付那老魔女。” 众人大为意外,齐将眼光转向欧阳青萍,不知这双掌已断的老毒婆,有何能耐,敢夸下海口,单挑天竺魔女。 口口口口口口 更敲三鼓,夜深人静。 整个虎风镇局,灯火齐灭,处于一片漆黑中。 这时月移中天,万籁俱寂,突然间,似乎有了动静。只见一条人影,掠至后院墙头,目光四下一扫,飘身落至院内。 夜色朦胧下,认了这枯瘦老妇,赫然正是天竺魔女段娥。 她双脚甫落地,东西两侧长廊里,黑暗处连连射出数人,东侧是张岚、韩怕虎、王守义,西侧是白玉仙、谭三姑。 几乎是同时,布置各处的二三十名镖师、趟子手亦现身而出,全部弓在手,箭上弦,目标集中院中老魔女。 段娥嘿嘿两声冷笑,不屑道:“有劳各位相迎,愧不敢当!” 韩伯虎身为主人,当仁不让,挺身而出道:“前辈夤夜光临,不知有何赐教?” 段娥狂态毕露道:“别无他事,只是来取尔等之命!” 韩伯虎不动声色道:“哦?咱们人数不少,前辈莫非打算大开杀戒?” 段娥冷森森道:“既然来了,有何不可?” 韩伯虎哈哈大笑道:“好!好!只要前辈有此把握,就请动手吧!” 段娥微觉一怔,似未料到,对方居然如此有恃无恐。 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已知破那玄阴寒甲功之法。 但她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报以嘿然冷笑道:“很好,免得老身费事,你们一齐上吧!” 韩怕虎尚未置可否,突见西侧长廊上,一条人影疾射而出,掠至老魔女面前,相距不及一丈。 她就是双掌已断的欧阳青萍。 韩伯虎急道:“欧阳前辈……” 欧阳青萍一施眼色,道:“韩镖主请暂退,容老身扰个先,会会这位天竺魔女!” 段娥怒斥道:“哼!你也配!” 韩伯虎心知欧阳青萍,已抱必死决心,打算跟老魔女同归于尽,情急叫道:“欧阳前辈不必……” 但他欲阻不及,老毒婆突向段娥扑去。 众人见状大惊,各自向后暴退,只见欧阳青苹双臂平伸,自长袖中露出的断掌处,已套上两个铁筒。 说时迟,那时快,段娥眼见老毒婆奋不顾身扑来,顿时惊怒交加,猛然双掌齐发,却未施展玄阴寒甲功。 欧阳青萍扑势之猛,犹如奔雷驰电,几乎跟老魔女撞个满怀。 段娥的双掌,结结实实击中欧阳青萍前胸,而她套着铁筒的双臂,也同时撞及对方身体。 只听一声轰然巨响,两个铁筒猛然爆炸,双方同归于尽,被炸的血肉横飞。 原来这就是老毒婆的对敌之计。 当她提出时,众人一致反对,但老毒婆执意甚坚,表示既遭丧子之痛,复受断掌之苦,生不如死。 如今两手已残,绝无为子报仇之望,与其苟且残喘偷生,不如跟老魔女拼个同归于尽。 如此不但为众人除一大患,且死的光荣,足堪瞑目九泉,否则,她即自行撞壁求死。 众人无奈,只得勉强同意,但要求她,除非万不得已,不可贸然行动。 那知韩伯虎等人,尚未及跟老魔女交手,欧阳青萍即迫不及待,突然挺身而出。 更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此计竟然得逞。 不料众人惊喜未定,突闻墙头上发出冷斥道:“哼!好歹毒的诡计!” 众人闻声一惊,齐向墙头看去,顿时瞠目结舌,夜色朦胧下,只见立于墙头上的,赫然又是一个天竺魔女。 这一惊非同小可,所有人均傻了眼。 难怪方才那老魔女,出手并未施展玄阴寒甲功,原来不是段娥本人。 欧阳青萍不惜同归于尽,形同孤注一掷,无法重施故技,此刻真的老魔女出现,他们如何对付? 段娥身形一掠,飘落至院中,冷眼一扫躺在数丈外,被炸得血肉模糊的两具尸体,闷哼一声道:“你们还有什么花招,尽管使出来吧!”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茫然不知所措。 玄阴寒甲功天下无敌,谁敢贸然出手。 正值此际,东厢客房屋顶上,一条人影疾掠而下。 众人定神一看,竟然是秦忘我。 只听杨瑶惊喜呼道:“秦大哥!” 秦忘我落身老魔女面前,相距一丈,双手一拱道:“晚辈来迟了!” 段娥冷声道:“好!有胆识,老身以为你早溜了,居然敢及时赶来送死!” 秦忘我不亢不卑道:“老人家心里应该明白,纵然能置晚辈于死地,恐怕自己也占不了便宜,况且,老人家不去追寻叛好的人,却来此搏命,岂非本末倒置?” 段娥怒哼一声,道:“他们跑不了的,等老身打发了你们,再去追寻不迟!” 秦忘我道:“除非老人家有把握,能先打发晚辈,否则……” 段娥突发一声怪笑,接道:“小伙子,别以为老鬼传了你‘乾坤三绝’,你就有恃无恐!” 众人乍闻“乾坤三绝”,均暗自一惊,大感意外,据传近百年来,武林中仅有一人练成,那就是天山寒叟。 听老魔女口气,莫非眼前这小伙子,竟是天山寒叟传人? 难怪他从不透露师门。 秦忘我为了要唬住老魔女,不得不虚张声势道:“老人家不信就试试!” 段娥胸有成竹,忽问道:“‘乾坤三绝’只有掌、拳、指三招对不对?” 秦忘我昂然答道:“不错‘玄阴寒甲功’虽称天下无敌,却逃不出这三招!” 段娥又问道:“这三招无法重复使用,对不对?” 秦忘我道:“三招已足够,何需招多。” 段娥道:“如此说来,即使你稳操胜算,也只能对付老身一人?” 秦忘我故作狂态道:“对晚辈来说,除老人家之外,目无余子!” 段娥又是一声怪笑,接着一声长啸,声如夜枭,令人闻之不寒而栗。 啸声未落,十来条人影飞身越墙而入,落在老魔女四周。 众人定神一看,竟是十一个天竺魔女段娥。 秦忘我顿时一怔,这一着,大出他意料之外。 只见原先的段娥,得意狂笑道:“小伙子,你那三招,能同时对付咱们十二人吗?” 秦忘我傻了眼,眼前这十二个老魔女,不知哪一个是真的,即使他真能以“乾坤三绝”制敌,也只能对付其中一人。且万万不可找错目标,何况,他只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段娥更得意道:“小伙子,怎么不动手?” 秦忘我心想,说话的这一个,定然是真的老魔女。 那知心念才动,十二个老魔女,突然快速交错移动方位,令人眼花缭乱,片刻之间,又无法认出,方才说话的老魔女是哪一个。 秦忘我正不知所措,突闻谭三姑振声道:“咱们还等什么,一齐上,哪一个施展玄阴寒甲功,就是老魔女本人,让秦小侠去对付她!” 老婆子的话,果然提醒了秦忘我,这确实是逼老魔女现形之妙计,但他却有苦难言,真要单挑老魔女,却难敌那玄阴寒甲功。 众人正待出手,秦忘我急中生智,喝阻道:“各位且慢,在下跟段老前辈,尚有几句话要说!” 被他一喝阻,众人只好按兵不动。 因为在场的人之中,惟有秦忘我一人,能对付得了老魔女,他既有话要说,谁还敢贸然出手。 但是,包括老魔女在内,谁也不知小伙子是虚张声势。 十二个老魔女中,走出一人道:“你有什么废话,快说!” 秦忘我从容不迫道:“谭老前辈的话,老人家已经听见了,他们若一齐出手,双方必然全力以赴,落个两败俱伤。 而老人家跟晚辈,虽不知鹿死谁手,但极可能是同归于尽,正主儿早已远扬,咱们却在这里拼命,岂不太可笑,也太不值得!” 段娥沉声道:“哼!依你之见,想要老身放过你们?” 秦忘我豪气干云道:“老人家若有豪兴,晚辈绝对奉陪,但不知老人家,以秘笈最后一章,跟这无谓的意气之争相比,何者为重?” 段娥嘿然冷笑道:“好小子,你想以此打动老身?” 秦忘我正色道:“那一男两女,既不在老人家手中,晚辈跟老人家已无交道可打,尚有何图?” 段娥怒斥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一再提及秘笈最后一章,难道在你手中?” 秦忘我趁机道:“不错,只要老人家能将他们劫持的一男一女追回,晚辈立即双手奉上……” 话犹未了,突闻段娥疾喝道:“拿来!”竟出其不意,向小伙子疾扑而至。 秦忘我也出手如电,突以“乾坤三绝”中的“一指定乾坤”,疾点对方腹脐部位。 这招,乃是“乾坤三绝”的之杀手锏。 哪知老魔女有备无患,已在腹脐部位,暗以钢丝护甲掩护,居然毫不在乎,反以右掌猛抡,“玄阴寒甲功”骤发如电。 一道阴寒气柱,直向小伙子射去。 众人惊呼声中,只见秦忘我身形左右一晃,施展“太虚幻影”身法,避开凌厉无比的一击,同时拔身而起,凌空一个倒窜,掠射出墙外。 段娥哪容他脱身逃走,狂喝道:“哪里走!”如影随形,掠身追了出去。 玄阴寒甲功已露,证明她就是老魔女。 谭三姑疾喝一声:“上!”手中软剑暴长,直向那十一名“老魔女”攻去。 韩伯虎等人那敢怠慢,一拥而上,纷纷出手。 段娥已追出院墙外,这十一名“老魔女”岂敢恋战,未等谭三姑等攻到,早已掠身而起,飞越墙头。 韩伯虎一声令下,众镖师及趟子手立即发箭,只见箭如飞蝗,射向那十一名“老魔女”。 尽管她们个个身手不弱,落在最后的两三人,仍被乱箭射中,跌落出墙外。 韩伯虎、王守义、张岚三人同时掠上墙头,但见夜色朦咙下,那些伪装的老魔女,又带着受伤同伴,飞奔而去,使他们欲追不及。 第二十五回 狮吼惊天 秦忘我一路疾奔如飞,段娥在后紧追不舍。 出了洛阳城,直奔山区。 老魔女对秘笈最后一章,志在必得,既认定在小伙子身上,哪能轻易放过。 秦忘我的轻功,原比不上段娥。但经天山寒叟教以逆行运功之法,旁通全身奇经八脉,使其功力陡增,今日又教以将“太虚幻影,身法,用之于轻功上,果然大有助益,一日之间突飞猛进。 正因在山中反复勤练,耽误了时间,若是早赶到一步,欧阳青萍也不致以命相拼,跟那假冒的老魔女同归于尽了。 此刻老魔女的轻功,竟然较小伙子略逊一筹,始终落后约三丈距离,无法追上。 但她岂肯轻易罢休,全力急起直追。 二人已深入山内。 秦忘我似有意诱段娥追来,突然收住奔势,止步回身,好整以暇地等着她追近。 老魔女何等见识,顿时恍然大悟,身形一敛,沉声道:“好小子,你是存心将老身引来?” 秦忘我笑道:“晚辈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得不如此啊!” 段娥怒问道:“可是那老鬼?” 突闻一阵狂笑,山石后走出一人,正是天山寒叟。 段娥更怒从心起,厉斥道:“哼!我早就料到,是你这老鬼在暗中跟我作对!” 天山寒叟笑道:“老婆子,我可是一番好意,你别不知好歹啊!” 段娥愤声道:“好意?你这老鬼的好意,我几十年前就领教过了!” 天山寒叟未及分辩,段娥突向秦忘我一瞪眼,斥道:“咱们在算旧帐,你站在这里干吗?还不快滚开!” 秦忘我正想去看萧姣姣,笑道:“两位老人家,慢慢叙旧,晚辈……” 天山寒叟却情急道;“小娃儿,你千万不能走开,回头老婆子发起火来,我可对付不了啊!” 秦忘我左右为难,无所适从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晚辈……” 段娥怒斥道:“少废话,再不滚开,休怪我手下无情!” 秦忘我面有难色道:“这……” 段娥怒从心起,挥手就是一掌,天山寒叟急以身掩护,竟被击的踉跄跌开,口喷鲜血。 秦忘我大惊,急忙上前扶住,惊问道:“老人家受伤了?” 段娥也大出意料之外,诧异道:“老鬼,你真的武功已……” 天山寒叟喝阻道:“不许提那个字!” 段娥心有不甘,愤声道:“你怕听那个字,我偏要提,老鬼,你武功既废,怎能继续练那‘摄心大法’?” 天山寒叟道:“我若武功未废,永远也无法突破最后一关。” 段娥惊诧道:“哦?你的意思,是说要想练成‘摄心大法’,必须先废除武功?” 天山寒叟更正道:“并非如此,而是练至最后阶段,武功自然消失无存,我是事后始领悟出来,已无选择,只有继续苦练,终有所成。 “而你却有选择余地,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欲保有勤练多年之武功,或练成‘摄心大法’,全凭你一念之间了。” 段娥沉思一下,道:“如果我选择‘摄心大法’呢?” 天山寒叟道:“我愿将那最后一章相赠,成全你的心愿,且不计较,你曾立誓永不离天竺,但是,必须答应为我做一件事。” 段娥道:“什么事?” 天山寒叟郑重道:“劝凤儿交出那一男一女,放弃一切,回天山伴我共度余生。” 段娥愤声道:“她是你女儿,可不是我的,你自己为何不去劝她?” 天山寒叟沮然声道:“凤儿与我徒有父女之名,早无父女之实,她曾随你习武多年,情同母女……” 段娥乖戾叫道:“她的母亲不是我!” 老魔女毕生最痛恨者,莫过于提及巫凤之母。 原来早年天山寒叟,即醉心“摄心大法”,不惜走遍天涯,寻访失传已久之练功秘笈,皇天不负有心人,终被他探悉,秘笈可能在四川境内,沉于巫山毒龙潭中。 潭内有无数剧毒水蟒,因而得名。 天山寒叟独自前往,仗艺高胆大,毅然入潭搜寻,必笈果然藏于一只密封小铁箱,沉于潭底,为其寻获。 群蟒攻击,被他斩毙无数,但不幸腿上亦被噬伤多处,出得毒龙潭,即告不支,后毒发昏死过去。 醒来时发现,置身巫家寨中,为寨主巫大海、巫小云兄妹相救。 天山寒叟原名童仪。中毒极深,昏迷多日,幸兄妹二人全力救治,始得保住性命,但体力一时无法复元,只得留在巫家寨调养。 一住半载,巫小云对其悉心照顾,无微不至,二人朝夕相处,渐生爱意,终至珠胎暗结。 事为巫大海察觉,逼其与妹成婚,天山寒叟无奈,不敢告以已有妻室,只有勉为其难答应。 婚后双双离开巫家寨,同返故里,途中天山寒叟始吐露实情,在那时代,男人除发妻之外,妾侍愈众,愈表示其身份地位崇高,原不足为奇,且生米已成熟饭,巫小云无奈,唯有屈居偏房。 但段娥却不能容忍,丈夫“另结新欢”,愤而离家出走,从此不知去向。 童仪遍寻无着,沮然返回故里时,巫小云已产下一女,不幸于产后不久,即一病不起,终告回天乏术。 接踵遭受深重打击,使童仪万念俱灰,无法抚养幼女,乃送至巫家寨,交由巫大海收养,自己则前往天山隐居,从此隐姓埋名,自号天山寒叟,一心一意苦练“摄心大法”。 若干年后,天山寒叟风闻,江湖中出现一千面罗刹,即是其女巫凤,亲往各地寻访未获,却不慎将“银月飞霜”失落,沮然返回天山,继续苦练“摄心大法”,以为身心之寄托。 不意操之过急,竟至丧失武功。 消息不径而走,巫凤获悉,亲往天山探视,聊表父女之情,哪知数十年毫无音讯的段娥,也突然不速而至,要求借“摄心大法”秘笈。 天山寒叟自忖武功已失,无法继续再练,乃慨然应允,但提出两个条件,一为段娥从此不得离天竺,且秘笈最后一章保留,俟其练至最后阶段始交付,一为携巫凤回天竺,将武功倾囊相授。 一晃又是若干年,往事历历在目,犹如昨日。 但段娥一听“母女之情”,顿时新愁旧恨,一齐涌上心头,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秦忘我并不知他们之间恩怨,一旁劝道:“老人家息怒,他老人家确是一番善意,唯恐巫前辈误入歧途……” 段娥气愤填鹰,怒斥道:“没你的事,给我滚开一边去!” 秦忘我只得退开一旁,保持沉默。 天山寒叟强自一笑道:“老婆子,你我均已年逾百岁,行将就木,何必火气如此之大。” 段娥怒哼一声,道:“我天生就是如此!” 天山寒叟道:“难怪你练‘摄心大法’之进度,要较我预计缓慢许多……” 段娥一怔,急问道:“练那大法,跟性情有关?” 天山寒叟正色道:“自然有关,必须心平气和,摒除万念,始能达于浑然忘我之境。” 段娥又是一怔,道:“哦?……” 天山寒叟趁机道:“老婆子,你虽已年逾百岁,但若能练成‘摄心大法’,不仅可返老还童,青春长驻,且可再多活百年呢!” 段娥霍然心动道:“真的?老鬼,你不是骗我吧?” 天山寒叟笑道:“我就是最好的铁证,虽然武功已失,却至今仍活的如此健朗。” 段娥沉思一下,当机立断道:“好!我答应你,负责使凤儿回头。” 天山寒叟喜出望外,振奋道:“只要将凤儿带返天山,秘笈最后一章即属于你!” 段娥似充满自信,断然道:“不必去天山,你就在此等着,三日之内,我负责将她带来!” 天山寒叟尚未置可否,她已转身疾掠而去。 秦忘我目送她远去,消失在夜色茫茫中,不禁如释重负道:“老人家总算把她打发走了……” 天山寒叟道:“小娃儿,你错了,我不是打发她走,而是真要她去做,且相信她一定能做到。” 秦忘我点了下头,关心道:“老人家的伤势……” 天山寒叟哈哈大笑道:“小娃儿,连你也居然受骗啦!” 秦忘我诧异道:“怎么?老人家未受伤?” 天山寒叟道:“我这叫做跛子拜年,就地一歪,方才是咬破内唇,吸了口血喷出而已,倘非如此,老婆子岂会轻易住手啊!哈哈……” 秦忘我恍然大悟,不禁笑道:“老人家真有一套,晚辈自叹弗如,心服口服。” 天山寒叟正自鸣得意,突然失声叫道:“糟了!” 秦忘我一惊,急问道:“老人家,什么事糟了?” 天山寒叟顿足道:“老婆子走得太快,我尚未及向她要求,以魔音助萧姑娘恢复神智啊!” 秦忘我情急道:“晚辈去追她………” 天山寒叟摇摇头,劝阻道:“追上她也没有用,她那十二金钗未来,也无济于事。” 秦忘我道:“现在只剩下十一人了。” 天山寒叟诧然道:“哦?怎么少了一人?” 秦忘我边说边走,将赶往虎风镖局情形,简单扼要说了一遍,刚说完,二人又走近一处乱石堆。 哪知定神一看,原先留在此处的萧姣姣,竟然已不知去向。 口口口口口口 虎风镖局的人马全体出动,赶到了百香庵。 照他们的估计,段娥既去追秦忘我,庵内必然无暇兼顾。纵有防范,人手亦有限,不足为患,正好趁虚而入,赶来抢救常九与杏花。 哪知大出意料之外,庵内只有百净师太及十几名尼姑,其他的人均不知去向。 问这些如伺惊弓之鸟的尼姑,哪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众人大失所望,张岚当机立断道:“走!咱们去邙山瞧瞧!” 谭三姑道:“对!秦忘我曾对老魔女说,那一男一女已不在她手中,必是被李肃那厮带走,去跟骷髅教的人会合了!” 事不宜迟,众人哪敢耽搁,立即离开百香庵,浩浩荡荡直奔邙山。 天方破晓,大批人马已涌入山区。 张岚一马当先,在前带路,直奔那座巨大古墓而来。 不料又来迟一步,只见墓外遍地尸体,足有二三十具,包括黑、青、绿三色“骷髅”。 众人大惊,因未见外人尸体,显然是骷髅教发生内讧,导致自相残杀! 张岚首先想到的,即是如意出了事,急向古墓内冲去。 韩伯虎、王守义哪敢怠慢,双双紧随而入。 古墓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韩伯虎急招呼道:“张兄小心!” 张岚已取出火折子,用力一摇晃,发出火苗,高举一照之下,又见数具尸体。 王守义一眼发现,石壁间插有熄灭的浸松油火把,急忙上前取下,就着火折子点燃。 火把照明下,已可看清墓内情景,只见横七竖入的尸体中,赫然发现一具金衣骷髅! 张岚大惊,失声叫道:“如意……”急忙冲近,蹲了下去。 揭开金色面具,果然正是如意! 急忙伸手一探鼻息,再一按腕脉,竟未断气。 张岚急道:“他尚活着!” 韩伯虎立即取出,随身携带救命金丹,将两粒塞入如意口中。 由于伤势极重,已奄奄一息,药力一时尚未发生奇效。 这时守在墓外的谭三姑、白玉仙也双双闯入,见状为之一怔, 韩伯虎道:“对!在下派人将如意,护送回洛阳,并且通知地鼠门,及大雄镖局,火速赶来,以壮声势!” 王守义急切道:“咱们不必在此等待,可先行赶往大巴山,地鼠门及大雄镖局的人马,可赶来在途中会合,以免延误时间。” 谭三姑忽道:“若能找到秦少侠……” 杨瑶自告奋勇道:“晚辈去找秦大哥!” 王守义面有难色道:“瑶儿,你上何处去找……。” 杨瑶充满自信道:“我一定能找到他的!” 王守义恐她有失,正待劝阻,突闻墓外人声哗然。 众人一惊,急忙冲出古墓。 来的竟是天竺魔女段娥! 十二金钗又损其一,由绿衣小婢充数。 二三十名镖师、趟子手,及王守义带至洛阳的数名捕快,哪敢跟老魔女的娘子军动手。 张岚等人冲出古墓,一见是老魔女,也为之大骇。 白玉仙心知老魔女的“玄阴寒甲功”,在场之人,无人能敌,惟有她的冰魄寒珠,或能抵挡一阵,但绝无胜算。 此刻毫无选择余地,只有双手各暗扣数粒冰魄寒珠,蓄势待发。 其他韩伯虎等人,均见识过老魔女的厉害,各自亮出兵刃,决心全力一拼。 哪知段娥眼光一扫,冷声道:“老身要找的不是你们!” 众人更大出意料之外,齐齐一怔,茫然相顾。 段娥大步走近墓前,问道:“千面罗刹巫凤可在?” 韩伯虎只得硬着头皮上前,答道:“咱们正是来找他们的,可惜来迟一步!” 段娥喝问道:“哦?上哪里去了?” 韩伯虎不敢据实相告,摇头道:“他们未留,一个活口,不知去向……” 段娥怒哼一声,无视于众人挡在面前,直向古墓硬闯。 韩伯虎等人正待出手拦阻,白玉仙急以眼色制止,亦示众人退开,让老魔女进入古墓查看。 移开的巨大石碑,即是古墓入口,段娥以冷峻的目光,扫众人一眼,昂然大步走了进去。 绿衣小婢及十一名少女,留在墓外,监视着众人一举一动,双方均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幸好如意已再度昏死过去,段娥进入古墓,果然未见留下一个活口,立即失望而出。 她走出古墓,眼光又向众人一扫,竟然一言不发,率众女浩浩荡荡离去,使众人大感意外,无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谁也想不出,老魔女为何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尤其是放过了他们! 直到老魔女等一行去远,消失在山口,众人始一场噩梦初醒,猛然恢复神智。 张岚首先发言道:“老魔女既能找来此处,必然也会追往太巴山!” 韩伯虎道:“不错!但在下不明白,老魔女为何急于找千面罗刹,似对咱们不屑一顾?” 张岚沉吟一下,道:“昨夜她去追秦忘我,不知可曾追及,若能找到秦忘我,或许就能获知答案了。” 王守义颔首道:“对!咱们就照原定计划,派人通知地鼠门,及大雄镖局两路人马,尽速赶来接应。同时再派人去找秦忘我,最重要的,是咱们必须抢在老魔女之前。追上李肃及骷髅教的余党!” 白玉仙道:“王兄,妾身方才想到一点,秦忘我为了受那不自之冤,跟咱们已怀有成见,除非杨姑娘出马,任何人都无法使他回头”。 王守义为难道:“这……” 杨瑶上前央求道:“大舅,让我去嘛!我一定不辱使命,把秦大哥找到,请他相助一臂之力。” 王守义面有难色道:“瑶儿,我是耽心你一人……” 黄小玉突自告奋勇道:“王大人,晚辈愿陪杨姐姐,一齐去找秦大哥,这样她就不会落单了。” 白玉仙毫不自私,欣然笑道:“好,你们有个伴儿,也好彼此照应。” 王守义见白玉仙既然一口答应,让爱女陪杨瑶去找秦忘我,他也只得同意了。 但他仍不放心.叮咛道:“瑶儿,无论找不找得到他,一定要尽速赶来跟咱们会合,不可擅自行动,尤其在路上,绝不可节外生枝!” 杨瑶欣然笑道:“大舅放心,咱们绝不会惹事的!” 计划既定,韩伯虎选了两名趟子手,负责护送身受重伤的如意回洛阳,并且交待他们,分头通知地鼠门及大雄镖局。 杨瑶与黄小玉随行,顺道沿途护送。 韩伯虎等,一行三十余人,则浩浩荡荡,取道入川,希望在到达大巴山之前,追上目标。 口口口口口口 天山寒叟之“摄心大法”,已练至上通天机,下达人间祸福化境。凭他的心灵感应,判出失踪的萧姣姣,并未远离,仍然在洛阳境内。 秦忘我对这位武林异人,已是由衷地敬佩,心服口服。立即遵照他的指示,急急赶回洛阳城寻找。 出了山,突然想到,百香庵距此不远,相去不足十里,何不顺道去瞧瞧。 心念既动,立即直奔百香庵而去。 他刚至百香庵附近,遥见韩伯虎等人,正自庵内撤出,诚如白玉仙所料,小伙子为那不白之冤,险些丧命在虎风镖局,至今仍耿耿在心。 这批人劳师动众前来,必然是毫无所获,才会匆匆撤走。 秦忘我不愿被他们撞见,急忙掩身深草丛中,等大批人马浩浩荡荡去远,始现身出来。 他不禁心忖道:你们这班人,以侠义中人自居,却连青红皂白都不分,真是徒俱虚名! 既不愿跟他们打交道,小伙子自然决心敬而远之。 他们已去过百香庵,毫无所获,他也就不必去了。心念一动还是回洛阳城去寻找,又耽心途中遇上韩伯虎等人,是以放缓了足程。 那知韩伯虎等人,并未回洛阳城,却是直奔邙山而去。 秦忘我此刻最感困扰的,就是不知萧姣姣落在何人手中,使他无从着手。 萧姣姣神智不清,终日由天山寒叟守护,秦忘我也未离开,便在二更以后,匆匆赶往虎风镖局,很快即将段娥引来。 当时天山寒叟,尚跟萧姣姣在一起,老魔女引来后,他才现身而去,至多未超出一盏热茶时间。 如此短暂的时间,且萧姣姣藏身之处,近在咫尺,她却突然失踪,不知去向,岂非令人不可思议! 照情形判断,她绝不可能落在老魔女手中。 李肃与巫风更不可能,他们将常九、杏花劫持而去,避那老魔女犹恐不及,怎敢跟踪至山中来? 当然更不可能,被虎风镖局那班人救回! 除此之外,萧姣姣会被何人带走? 尤其是天山寒叟近在咫尺! 秦忘我苦搜枯肠,也无法想出,何人如此神通广大。 一路默默苦思,突然警觉身后似有人跟踪,猛一回身,却无所见。 武功俱有基础之人,听觉亦特别灵敏,秦忘我自信绝不致听错,但眼光四下搜索,却未见风吹草动。 他不动声色,转身继续前行。 身后脚步声又响起,亦步亦趋。 这回他不再回身,突然止步,振声道:“后面是何方朋友?” 脚步声突止,毫无声息。 秦忘我怒从心起,又猛一回身,仍然是毫无发现。 天色已明,莫非遇上了鬼? 他从不相信世间有鬼神! 但他自信,凭自己的听觉灵敏,绝不可能听错。 他更深信,以他的身法之快,如果身后真有人跟踪,距离又是如此之近,突然回身,闪避再快,也难逃过他耳目。 偏偏是确知身后有人跟踪,回身却毫无所见!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世间真有鬼魂?他不得不信了! 小伙子何等聪明,灵机一动,不再向洛阳城前进,突然反向山区疾奔而去。 这一着立竿见影,果然收效,使跟踪者无所遁形。 猛一止步回身,瞥见一条人影,闪电般隐没小径旁乱草丛中。 秦忘我朗声道:“朋友,何必藏头露尾,站出来亮个相吧!” 狂笑声中,乱草丛中现身走出个老道。 此人形貌酷似黑无常冷彪,一身破旧道袍,赤着双脚,疯疯癫癫笑道:“小娃儿,你就仔细瞧个够吧!”口气竟如天山寒叟一般。 秦忘我心知人不可貌相,老道必有来历,双手一拱道:“道长为何一路跟踪在下?” 老道仍然疯疯癫癫道:“这个嘛……小娃儿,你真把我这牛鼻子考倒了,我也想不出为什么……对啦!我好像记起来了,咱们似乎在那里见过……” 秦忘我道:“在下与道长素昧平生,从未谋面。” 老道若有所思,忽道:“不!咱们一定见过……对了,就在山谷里!” 秦忘我暗自一怔,诧然道:“山谷里?” 老道又笑道:“错不了,就在山谷里,你这小娃儿未老先衰,记性不好,我这牛鼻子可是记性好得很,过目不忘,跟你在一起的,还有个老家伙,跟一个女娃儿……” 秦忘我顿有所悟,惊诧道:“道长曾窥探在下练功?” 老道不屑道:“窥探你练功?哼!连你师父那点玩意儿,我都不看在眼里,你那点皮毛有什么好看的!不过,话说回来,就凭你那点皮毛,竟然毁掉我两个不成器的徒儿,倒真让我心里不服!” 秦忘我又是一怔,诧异道:“道长的两位高足是……” 老道脸色霍地一沉,道:“黑白无常!” 秦忘我惊诧道:“道长是……” 老道振声道:“痴道吕不仙!” 秦忘我茫然道:“痴道吕……恕在下孤陋寡闻……” 老道怒哼一声,愤然道:“你师父没有告诉你?” 秦忘我强自一笑道:“道长弄错了,天山寒叟不是在下的师父。” 老道怒声道:“我说的是疯僧赛活佛!” 秦忘我道:“疯僧赛活佛?在下从未听过此人……” 老道两眼一瞪,怒斥道:“哼!你竟敢数典忘宗,连师父都不认!” 秦忘我正色道:“在下说的是实话,确实不知道长所说之人是谁。” 老道怒形于色道:“那你的‘太虚幻影’身法,是何人传授?” 秦忘我这才明白,是今日在山谷中,临阵磨枪,由天山寒叟指导,将“太虚幻影”身法,运用到轻功上,可能被这老道暗中窥见,始认定他是疯僧赛活佛门下。 事实上他根本不知此人,甚至从未听过。连天山寒叟,也是今日苦苦相询,始知对方是那位武林异人。 老道既自承乃黑白无常之师。看来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了。 但他不明白,老道既然如此狂妄自大,且认定黑白无常丧命在他手下,为何一路跟踪,却不采取行动? 老道见他沉思不语,追问道:“小娃儿,你还没有回答,‘太虚幻影’是何人传授?” 秦忘我坦然道,“无师自通!” 老道冷冷一哼道:“好!这个不去管它,我再问你,黑白无常可是你杀的?” 这问题使秦忘我很难回答,实际上,杀黑白无常的是萧姣姣,而她此刻下落不明,凶吉未卜。 灵机一动,暗忖道:何不利用这老道,或能找到她! 小伙子于是莞尔一笑道:“道长又弄错了,杀他们的并非在下,而是一位萧姑娘!” 老道摇头道:“我不信,那黄毛丫头有此能耐!” 秦忘我道:“萧姑娘有银月飞霜在手,杀他们易如反掌!” 老道怒问道:“此话当真?” 秦忘我微微点头道:“可惜萧姑娘不在,否则……” 老道接道:“好!小娃儿,跟我去对证!” 秦忘我惊异道:“对证?跟谁去对证?” 老道冷声道:“你不是说,人是那女娃儿杀的吗?” 秦忘我一怔,听老道的口气,似乎萧姣姣在他手中,不禁叉惊又喜,急问道:“道长知道她在何处?” 老道喝令道:“少废话,跟我走就是了!” 秦忘我暗喜,毫不犹豫,跟随老道奔去。 口口口口口口 要知一甲子前,江湖中曾出现两位武林异人,南僧北道,即是疯僧赛活佛,与痴道吕不仙。 二人均身怀绝世武功,一生游戏人间,疯疯癫癫。 这一僧一道,一南一北,却是志同道合,臭味相投。每年约定相聚一次,各以研创之武功心得,互相切磋,绝不藏私,是以他们武功路数,几乎同出一辙。 某年约定相聚时,疯僧赛活佛却爽约了,从此消声匿迹,不知去向。 痴道吕不仙当时就想到,必是二人苦研多年,尚未渗悟之“太虚幻影”,已为疯僧赛活佛悟出其中玄奥,突生异心,企图独占神功。 遍寻未获,痴道吕不仙不禁义愤膺胸,决心自行继续苦研,可惜白费心机,多年来始终未有成就,为此耿耿于怀。 不久之前,风闻他生平仅收的两个弟子,黑白无常丧命豫西境内,急急赶来洛阳。 由于据闻,黑白无常为劫持白菊花,曾夜邀豫西五鬼相助,夜闯洛阳客栈,跟秦忘我大打出手,因而昨日一到洛阳,即下塌在洛阳客栈,向伙计探听当时情形,以便追查真凶,为两个徒弟报仇。 正巧秦忘我来至客栈,要求伙计代为送信,向韩伯虎等人示警,适为痴道吕不仙所见。 吕不仙悄然跟踪秦忘我,来至深山谷中,认出守护着萧姣姣之老者,赫然竟是天山寒叟,使他大为惊诧,哪敢贸然轻举妄动。 暗中窥探,发现由天山寒叟一旁指导,秦忘我施展出的身法,正是那“太虚幻影”! 这一来,更使他惊异不已,顿时将为黑白无常报仇之事,抛于脑后,决心要查明,疯僧赛活佛如今何在。 因为他已认定,秦忘我是那疯和尚之门下弟子! 但他并不知道,天山寒叟武功已失,是以有所忌惮,惟有见机行事,伺机而动。 直到黎明前,秦忘我将段娥引来,由天山寒叟出面,跟那老魔女谈判时。 吕不仙见机不可失,不禁暗喜,一见天山寒叟离开萧姣姣,趁机迅速采取行动,将她劫持而去。 其实他根本不知,这姑娘正是杀黑白无常之“凶手”。此举旨在有所仗恃,迫使秦忘我就范。 吕不仙一路跟踪秦忘我,本不想惊动他,只希望能找到疯僧赛活佛。 不料小伙子极为机警灵敏,既被发觉跟踪,吕不仙只好现身而出,临时改变主意,决心带他去见萧姣姣。 而忧心如焚的秦忘我,却一心急于找到萧姣姣,根本不在乎这老道打什么主意! 秦忘我怎会想到,吕不仙带他来的地方,竟是原来的山谷中! 吕不仙奔势一收,秦忘我就抢前两步,满面疑惑道:“道长不是要带在下,去跟萧姑娘对质,为何……” 只见老道哈哈一笑,道:“没错啊!我不是带你来了吗?” 秦忘我目光四扫,哪见人影,不禁问道:“人呢?”。 吕不仙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秦忘我愤声道:“眼前?道长莫非存心拿在下开玩笑,这附近哪里有人?” 吕不仙笑而不答,缓缓举起双手,在秦忘我面前一阵晃动,突然向丈许多,乱石之间一指,道:“看!她可是那位姑娘?” 秦忘我定神一看,乱石之间坐着的,可不正是失踪的萧姣姣!” 他喜出望外,冲向萧姣姣,振奋叫道:“萧……” “姑娘”二字尚未出口,萧姣姣已消失无踪,方才所见,似乎只是个幻影! 老道居然会邪术? 秦忘我意外地一惊,回身怒问道:“道长持邪术戏弄在下?” 吕不仙得意笑道:“小娃儿,你真是少见多怪,居然把南海‘迷魂法’,称之为邪术!” 秦忘我一怔,茫然道:“迷魂法?” 吕不仙更得意道:“小娃儿,让你长个见识吧,这南海迷魂法,其实源自江湖卖艺变戏法的,俗称障眼法。但经过深入参研,使之博大精深而已。像我牛鼻子,为此法花了数十年光阴,使它或了隐身之术!” 秦忘我惊诧道:“隐身之术?道长是说……” 吕不仙道:“小娃儿,你方才不是亲眼见到那姑娘了吗?她确实就在附近,但我若不使她现形,你就无法找出她来!” 秦忘我暗忖道:“难怪他一路跟踪,等我猛一回身,却毫无所见,原来用的是隐身之术! 吕不仙又狂笑道:“我虽未练成‘太虚幻影’,却练成了‘迷魂法’,这就叫作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哈哈……” 秦忘我悴然道:“道长不让萧姑娘现身,如何与在下对质?” 吕不仙道:“此事不急,反正她跑不了的,我先要知道,你师父疯和尚如今何在?” 秦忘我正色道:“在下已向道长表明,既未听过此人,更非他门下弟子!” 吕不仙怒斥道:“胡说!我牛鼻子找他找了数十年。走遍天下,从未发现有人施展‘太虚幻影’。你若不是疯和尚所传,绝不可能会此身法!” 秦忘我情急道:“道长若不信,可问天山寒叟!” 吕不仙微微一怔道:“问他……” 突闻有人接口道:“不错!老朽可以证明!” 吕不仙、秦忘我同时转睑,只见天山寒叟已到身旁。 这位武功已失的武林异人,竟然能不知不觉,突然现身在他们面前,确实匪夷所思! 吕不仙不知他武功已失,慑于天山寒叟当年威名,仍有几分惮忌,忙单掌举胸,施礼道:“贫道吕不仙,心仪老檀樾已久!” 天山寒叟微微答礼道:“好说好说,老朽亦久仰道长大名了。” 吕不仙谦道:“不敢。老檀樾方才说,可以证明……” 天山寒叟接道:“不错,老朽可以证明,这小娃儿的‘太虚幻影’,绝非疯僧赛活佛传授!” 吕不仙不敢反驳,诧然道:“那他怎会……” 天山寒叟又接口道:“道长可能尚不知道吧,疯僧赛活佛当年苦研‘太虚幻影’,始终无法练成,曾去天山找过老朽,一住三载。” 吕不仙若有所悟道:“莫非是经老檀樾指点,疯和尚始有所成?” 天山寒叟微微颔首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道长虽未练成‘太虚幻影’,却远赴南海,习成‘迷魂法’足堪告慰平生了。” 吕不仙道:“老檀樾此话,恕贫道不敢苟同,想那疯和尚,与贫道乃是道义之交,岂可背弃贫道!” 天山寒叟笑道:“可惜疯和尚早已圆寂,西归极乐,道长若执意向他讨回公道,恐怕……” 吕不仙睑色一沉道:“好!既然他已一死百了,此事就此作罢,不敢耽搁二位,老檀樾请自便!” 天山寒叟道:“不!事情尚未了,请道长看老朽薄面,不必跟这小娃儿为难,将那女娃儿……” 吕不仙断然道:“恕难从命!” 秦忘我怒道:“道长凭什么不放萧姑娘?” 吕不仙冷声道:“杀人偿命!” 秦忘我一怔,哑口无言起来。 杀人偿命,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且是他亲口告知吕不仙,黑自无常为萧姣姣所杀,此刻尚有何话说。 他并非出卖萧姣姣,旨在确知她下落,以便奋力抢救,又怎知老道的“迷魂法”,使他无法以武力解决。 吕不仙又道:“小娃儿,她一命抵两命,已经占尽便宜,还不满足吗?哈哈……” 狂笑声中,突见老道身形一晃,已然无影无踪! 秦忘我大惊,情急道:“老人家……” 天山寒叟一施眼色,轻声道:“小娃儿,这老道不会猝下毒手的,他定然以萧姑娘为胁,向咱们有所索求!” 果然不出所料,不知吕不仙身在何处,却听他振声道:“你们若愿以‘太虚幻影’,交换这女娃儿,贫道可以勉强接受。” 秦忘我怒斥道:“哼!我早就料到,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不知何处又飘来吕不仙的声音,得意笑道:“愿不愿意,悉听尊便,贫道绝不勉强!” 天山寒叟暗施眼色,示意秦忘我走近,轻声问道:“小娃儿,看你学艺博杂,不知可会少林武功‘狮子吼’?” 秦忘我诧异道:“狮子吼有何用?” 天山寒叟道:“天竺魔音、南海迷魂法及东海催心术,皆为迷人心神,乱人意志之术,你若会少林狮子吼,不妨一试,或能破之。” 秦忘我道:“晚辈曾跟一位少林僧人学过,当时只觉得有趣,并未认真勤练,不知功力及火候够不够……” 天山寒叟喜形于色道:“好极了,待老朽引他说话分神,你立即大吼三声。” 秦忘我微微点头,暗自运足真元之气,蓄势待发。 吕不仙已不耐烦,喝问道:“你们商量好了吗?” 天山寒叟故意道:“道长是否可先行放人?” 吕不仙道:“抱歉!防人之心不可无,贫道若先将那姑娘……” 天山寒叟急施眼色,秦忘我立即运足真力,施展少林狮子吼功夫,仰天大吼三声,声如石破天惊! 声犹未落,只见吕不仙、萧姣姣同时现身而出,距离不足三丈。 吕不仙猛然大惊,顿时张惶失措。 天山寒叟飘身直射萧姣姣身旁,伸手一把将她执住。 而秦忘我却身形一掠,直向吕不仙扑去。 突闻天山寒叟喝阻道:“小娃儿,不可伤道长!” 其实秦忘我即使出手,也伤不了吕不仙,这又是天山寒叟的虚张声势。 秦忘我闻声,硬生生将扑势收住,距老道不足一丈。 吕不仙却暗自一惊,眼见萧姣姣已为天山寒叟执住,无法再施迷魂法,何况秦忘我居然会狮子吼,实出他意料之外。 怒哼一声,老道一言不发,突然身形疾掠而去…… 第二十六回 贞节犹命 秦忘我顾不得去追老道,回身急向乱石间冲去。 只见萧姣姣正连连眨动眼皮,如同刚刚睡醒。 小伙子急叫道:“萧姑娘!……” 萧姣姣茫然四顾,一脸惊异道:“咦?我怎会在这里?” 秦忘我见她已能开口说话,惊喜交加道:“萧姑娘,你认识我吗?” 萧姣姣笑道:“你不是秦大哥吗?” 秦忘我喜出望外道:“老人家,她恢复神智啦!她恢复……” 天山寒叟笑道:“唉!老朽一时竟忘了,要你用少林狮子吼一试,是否能使她恢复过来。” 秦忘我欣喜道:“这得感谢那老道,若不是他,怎么也不会施展狮子吼啊!” 萧姣姣莫名其妙道:“秦大哥,你们在说什么?这位老人家……” 秦忘我郑重道:“这位是名满天下,武林异人天山寒叟,你可称呼老人家好了。” 萧姣姣肃然起敬,恭声道:“晚辈萧姣姣,拜见老人家!” 欲待施礼,不料两腿软弱无力,险些倒在地上。 秦忘我急忙上前,将她扶住,关切道:“萧姑娘,你没事吧?” 萧姣姣摇摇头道:“没事,秦大哥,我记得咱们是在龙门滩,喝着茶等船,怎么……” 秦忘我哑然失笑,道:“那是多日以前的事了!” 萧姣姣惊诧道:“多日以前?” 秦忘我道:“萧姑娘真是有福之人,这些日子里,迷迷糊糊,可能什么也不知道,咱们为了你,几乎天翻地覆,在下还险些送命呢!” 萧姣姣急道:“哦?秦大哥,快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忘我道:“咱们先离开这里,萧姑娘需要好好调息,待在下慢慢告诉你……” 那知一转脸,天山寒叟竟已不知去向。 口口口口口口 山中小茅屋里,仍然呈现一片凌乱。 萧姣姣听毕全部经过,不禁惊道:“我竟被劫持了这么多天!” 秦忘我笑道:“萧姑娘总算是吉人天相啊!” 萧姣姣道:“那咱们来这里干嘛?快回虎风镖局去,免得他们为我耽心。” 秦忘我摇头道:“不!萧姑娘怕他们耽心,可以自行回去,在不愿再见到那些人!” 萧姣姣笑了笑,劝道:“秦大哥,何必那么小心眼,他们所以如此,是不知道那个人不是你,而是假冒的啊!” 秦忘我固执道:“反正我已决心不见他们,而且,我还要在此等人……” “等谁?” 秦忘我坦然道:“杨姑娘!” 萧姣姣道:“你们约好在此见面?” 秦忘我迟疑一下,始道:“当时为了在下的伤,她自告奋勇,打算去向白女侠求助,谁知她刚走不久,天山寒叟就来将我引走,带入山谷中。,“杨姑娘可能带白女侠来过,发现我已不知去向,一定会各处去找。找不到我,也许还会回头来这里。” 萧姣姣忽道:“如此说来,杨姑娘两次舍身相救,算得上是你的救命恩人了。秦大哥,你打算如何回报她?” 秦忘我微微一怔,期期艾艾道:“这……在下尚未想到……” 萧姣姣故意道:“其实杨姑娘的人品、家世、武功都不错,秦大哥何不……” 秦忘我断然道:“萧姑娘不可乱说,她已跟金家早有婚约!” 萧姣姣猛然记起金鹏,不禁问道:“金鹏知不知道,杨姑娘受辱之事?” 秦忘我茫然道:“不太清楚,应该会知道吧!” 萧姣姣道:“那他还会娶杨姑娘?” 秦忘我辩护道:“为何不会?又不是杨姑娘的错!” 萧姣姣嗤之以鼻道:“那是你的想法!” 秦忘我强自一笑,道:“好了,别谈这个,反正娶不娶,嫁不嫁,是他们的事,咱们争个什么劲儿嘛!” 萧姣姣笑了笑,忽道:“好,不谈他们,谈谈咱们的事吧!” ‘秦忘我一怔,诧然道:“咱们什么事?” 萧姣姣嫣然一笑道:“你为了救我,几乎送命,我不该对你有所回报吗?” 秦忘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呐呐道:“这……” 萧姣姣却毫无顾忌道:“我可未跟任何人有婚约,嫁给你要不要?” 秦忘我窘迫道:“萧姑娘怎可跟在下开这个玩笑!” 萧姣姣认真道:“我说的可是真话!” 遇上这刁钻任性的姑娘,秦忘我可傻了眼,情急道:“萧姑娘,你快回城吧,免得他们耽心……” 萧姣姣双眉一挑,杏眼圆睁,愤声道:“你想撵我走,好一个人等杨姑娘?我偏不走!” 秦忘我尴尬道:“在下绝无此意,萧姑娘愿意留下,欢迎之至……“ 萧姣姣把嘴一撇,愤声道:“你是言不由衷吧!” 秦忘我急道:“不不不,在下是由衷之言……” 萧姣姣“卟嗤”一笑,道:“别紧张,我是故意逗你的,你真想娶我,我还不一定嫁呢!” 秦忘我啼笑皆非,惟有报以生涩苦笑。 萧姣姣也不再胡闹,若有所思起来。 小伙子曾扬言,要救出萧姣姣,夺回银月飞霜,以表明心迹。 如今虽未夺回银月飞霜,总算安然无恙救回萧姣姣,使他如释重负,了却一件心事。 能否夺回银月飞霜,目前已不重要。当急之务,是要尽速救出常九及杏花。 他们二人,无论是谁受刑不住,万一松口,即会泄露大巴山中之秘! 虽然段娥已答直天仙寒叟,负责使巫凤放弃一切,交出常九及杏花,但秦忘我不能完全依赖老魔女,必需亲自采取行动,尤其要找到常九,追问出自己的身世。 更何况,万一杨瑶不回茅屋来,他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毫无意义。 意念即动,他当机立断,起身道:“走!咱们回城去!” 萧姣姣诧异道:“你不等杨姑娘了?” 秦忘我道:“她可能不会来了,我陪你回虎风镖局去!” 萧姣姣笑问道:“你不是不愿见他们吗?” 秦忘我道:“在下只是陪你回去,并非要见他们!” 萧姣姣嘴一撇,赌气道:“随你的便!”跳起身,就向茅屋外冲去。 门外,站一五短身材老道。 萧姣姣收势不及,跟老道撞个满怀,被反弹倒退,跌回屋里。 秦忘我及时上前,将她扶住,向门口定神一看,老道赫然就是痴道吕不仙! 秦忘我暗叫一声“糟!”,萧姣姣已挺身上前,娇叱道:“你这杂毛老道,鬼鬼祟祟,在偷看什么!” 吕不仙故态复萌,疯疯癫癫笑道:“女娃儿,你想嫁,他不想娶,这可叫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哈哈……” 显然这老道,已来多时,听到他们的全部对话。 秦忘我心知此人会“迷魂法”,亦即“隐身之术”,即使走进屋里,也可使他们无法察觉。 萧姣姣则恼羞成怒,又一声娇叱,直向老道冲去,出手就是凌厉无比的一掌攻法。 那知吕不仙身形一晃,已然不见影踪。 萧姣姣大惊,正茫然四颐,突见秦忘我夺门而出,施展少林“狮子吼”功夫。 一声狂吼,声震四野,响彻云霄,顿使吕不仙无所遁形,原来就在他们面前,相距不过丈许。 萧姣姣看在眼里,惊异不已,几乎以为自己眼睛看花,急道:“秦大哥,这杂毛老道……” 秦忘我无暇向她解说,挺身上前道:“道长仍不死心吗?” 吕不仙道:“小娃儿,你实在引起我牛鼻子的好奇了,所以要弄清楚,你究竟师承何人?” 秦忘我挑衅道:“道长真想知道,一试便知!” 吕不仙不甘示弱道:“好!小娃儿,你有多大本事,尽管使出来,别怕伤了我牛鼻子!” 萧姣姣听他自嘲为牛鼻子,不禁掩口窃笑,一时也弄不清,这老道是何许人。 正暗自纳罕,秦忘我已出手,只见他两脚一跨马步,双拳连连猛攻,虎虎生风,威风八面。 吕不仙连闪带避,口中叫道:“小娃儿的少林罗汉拳,已有七八成火候!” 秦忘我似有意炫耀,他的武功博杂,振声道:“道长再看这个!” 招式倏地一变,改拳为掌,仍然是双拳齐攻,势如雷奔电驰,疾猛绝伦。 吕不仙旨在摸清对方底细,仍取守势,一面又惊呼道:“武当霹雳掌!” 秦忘我也振声道:“道长好见识!好眼力!”突然招式又一变,将武林九大门派武功,一一施展出来。 虽是一招半式,却像模像样,丝毫不苟。 吕不仙虽仗身法灵活,配合南海迷魂法,闪避来势中,身形忽虚忽实,使对方眼花缭乱,无法认准目标攻击。 心里不禁暗惊,忖道:小娃儿不但武功博杂,且功力深厚,年纪却如此轻,实令人不可思义。 任何一门武功,若非花上十年八年苦练,绝难有所成就。而小伙子看上去,至多不超过二十岁,竟然一口气使出九大门派不同武功,且均已深得其中三味,岂非天赋异秉,或与生俱来! 秦忘我也暗自惊诧,老道不仅对他施展的武功,均能如数家珍,一一叫出名堂,且始终尚未出手还击,竟能从容不迫闪避开去。 久战无功,小伙子猛提一口真气,“乾坤三绝”突然出手,雷霆万钧的一掌,闪电般向老道攻去。 吕不仙全神贯注他出手,以致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使老道尚未看出路数,掌力已直逼前胸。 这一惊非同小可,老道急使迷魂法,已然不及遁形,被小伙子一掌震得暴退丈余,摇摇欲坠。 秦忘我手下留情,并未趁势攻击。 吕不仙心中大骇,强自挺住,惊怒交加道:“小娃儿,你这一掌出自何门何派?” 秦忘我笑问道:“哦?道长如此见识,竟然也看不出来?” 吕不仙愤声道:“废话,看出了何必问你!” 秦忘我道:“道长可曾听过‘乾坤三绝’?” 吕不仙惊道:“韩坤三绝?” 秦忘我微微点头,振声道:“在下看在道长始终未出手还击份上,只用了一招,在道长面前献个丑。若是三招齐出,一气呵成,普天之下,能够接下的人恐怕不多!” 吕不仙心知他绝非夸口,顿时面红耳赤,沮然叹道:“唉!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人才出,看来我牛鼻子,应该找个地方,安心等死了。” 秦忘我宅心仁厚,不为己甚,莞尔一笑道:“道长何必气馁,你的南海迷魂法,也足堪睥睨天下,举世无双,让在下大大开了眼界啊!” 吕不仙强自一笑道:“小娃儿,你不用为我牛鼻子保留颜面,武功一道,全凭真才实学。强者胜,弱者败,毫无侥幸可言。只是我牛鼻子,苦练数十载,竟然栽在你这小娃儿手里……” 秦忘我接道:“道长并非败于在下手中,而是为天山寒叟所败!” 吕不仙道:“哦?此话怎讲?我牛鼻子并未跟他交手,怎能算败在他手中?” 秦忘我正色道:“天山寒叟已练成摄心大法,神功无远弗届,无所不至,否则在下纵会少林狮子吼,也无法破道长之迷魂法,更遑论以乾坤三绝伤及道长。” 吕不仙若有所悟道:“如此说来,是天山寒叟以摄心大法,假你之手与我交手,实际交手的是他?” 秦忘我表情逼真道:“正是如此!” 吕不仙突发狂笑道:“我牛鼻子为天山寒叟所败,心服口服虽败犹荣!哈哈……” 秦忘我见老道信以为真,趁机又道:“道长可知,在下为何‘乾坤三绝’,只出一招即止?” 吕不仙道:“想必是天山寒叟之意!” 秦忘我问道:“道长能想出原因吗?” 吕不仙茫然摇了摇头,一脸好奇之情。 秦忘我道:“说与道长知道也无妨,他老人家对南海神功,迷魂法极感兴趣!” 吕不仙暗自一怔,不屑道:“哼!他已武功盖世,天下无敌,且练就摄心大法,居然心犹未足!” 秦忘我哂然一笑道:“习武之人,谁不贪心,非独天山寒叟道长亦复如是!” 吕不仙脸上一红,无言以对。 秦忘我又道:“道长,咱们打个交道如何?” 吕不仙道:“如何打法?” 秦忘我直截了当道:“以太虚幻影,交换道长的迷魂法!” 吕不仙冷冷一笑,断然拒绝道:“哼!休想!” 秦忘我故意道:“道长不是对太虚幻影志在必得?” 吕不仙道:“太虚幻影虽为轻功之极,至少已有天山寒叟,及你这小娃儿深得其奥,说不定那疯和尚,早已另有传人,实不足为奇。而南海迷魂法,却唯我牛鼻子一人独占,岂能将数十载心血,与尔等共亨!” 秦忘我故作心犹未死状,贪婪道:“道长可否……” 吕不仙怒哼一声,突然身形一晃,顿时无影无踪。 萧姣姣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愣了半晌,始惊诧道:“秦大哥,那杂毛老道会施妖术?” 秦忘我莞尔一笑阁下道:“在下原以为那是邪术,你却指其为妖术,其实都不是。那是南海神功迷魂法。亦即障眼法,又称隐身之术。” 萧姣姣恍然道:“隐身之术?难怪他能忽隐忽现了!可是,方才分明是你大吼一声,破了迷魂法,使他现出身形,且一掌将他击败,为何扯到天山寒叟头上去?” 秦忘我笑道:“这正是天山寒叟教在下的,兵不厌诈,攻心为上。要下若不唬他一唬,使他知难而退,恐怕就得缠个没完没了呢!” 萧姣姣若有所悟道:“我明白了,这叫狐假虎威,你不一定能胜那老杂毛,所以抬出天山寒叟!” 秦忘我强自一笑道:“有何不可,这不是轻而易举,就把他打发走了。” 萧姣姣道:“咱们也该走了吧!” 秦忘我微微一笑,偕萧姣姣离开山坡,直奔洛阳城而去。 口口口口口口 虎风镖局冷冷清清,仅留下张总管及数名趟子手。 秦忘我陪萧姣姣到了大门外,即道:“萧姑娘请自己进去吧!在下不愿见他们。” 萧姣姣娇嗔道:“你这个人真小心眼,事情已经过去了,还耿耿于怀!” 秦忘我灵机一动,找了个借口道:“在下曾夸下海口,一定要全力救出萧姑娘,夺回银月飞霜,如今你虽安然无恙归来,但银月飞霜……” 萧姣姣接道:“银月飞霜是我的,与他们何干!” 秦忘我一时尚未思出更好的理由,萧姣姣已不由分说,硬将他拖向大门。 虎风镖局的大门紧闭,萧姣姣上前,拉起黑漆门上大铜环,连敲数下,始见趟子手开门出来。 乍见是他们二人,不由地一怔,急道:“老镖主不在……” 这可大出他们意料之外,居然欲赏以闭门羹! 秦忘我倒不在意,反正不想见他们,只是暗觉诧异,韩伯虎等人赶往百香庵,扑了一空,怎会到此刻尚未回镖局? 萧姣姣却怒问道:“怎么?韩老伯不在,咱们就不能进去?” 其实韩伯虎并未交代,只因日前发生秦忘我、萧姣姣两个均是易容假冒的,使他们犹有余悸。 此刻突然又来了一男一女,无法确定真伪,韩伯虎等人又不在,谁敢擅自让他们入内。 趟子手不禁面有难色道:“这……” 秦忘我趁机劝道:“萧姑娘,既然韩老镖主他们未返,咱们回头再来……” 萧姣姣任性道:“不!我非要进去,看谁敢拦阻!” 里面的几名趟子手,已闻声出视。 萧姣姣一把拖了秦忘我,正待向大门里闯去,突闻一阵急促蹄声,由远而近,直向虎风镖局奔来。 秦忘我以为是韩伯虎等人返回,转身一看,却是十几名壮汉,前呼后拥,随护着一辆双辔马车。 一行浩浩荡荡,风骋电驰而来,直至虎风镖局大门口停住。 秦忘我再定神一看,一马当先的健壮青年,赫然竟是金鹏! 金鹏一见秦忘我,无异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立即翻身下马,怒气冲冲走来,剑已出鞘。 萧姣姣见状,暗自一惊,急忙上前拦阻道:“金大哥,你……” 金鹏怒形于色道:“萧姑娘不必插手,这是在下跟他之间的事!” 萧姣姣急道:“金大哥,事出误会,如今真相已大白,难道你尚不知道……” 突闻一个苍劲之声喝道:“鹏儿,不可莽撞!” 原来马车门已打开,由四名壮汉抬一软轿,上面坐的正是金陵威远镖局的金老镖主! 金鹏闻声,回身恭然道:“爹,他就是姓秦的小子!”说时向秦忘我一指。 软轿已抬至镖局大门口,随行众壮汉纷纷下马。 金老镖主虽不良于行,却是精神奕奕,毫无风尘仆仆,旅途劳顿疲态。 原来他自金鹅离开金陵,独自先行,去追杨瑶之后,迄无消息回去,放心不下,乃邀集江南一批武林高手,亲自赶来洛阳,打算必要时助韩伯虎等人一臂之力。 不意途中遇上心灰意冷,沮然而归的金鹏,获知杨瑶受辱之事,不禁惊怒交加,披星戴月赶来,决心要为爱子讨回公道。 但他毕竟是江湖前辈,当年曾叱咤风云的成名人物,见了秦忘我,反而冷静下来。 金老镖主双目如炬,向秦忘我打量一眼,沉声道:“小兄弟,老夫给你个自辩的机会,有话就快说吧!” 秦忘我坦坦荡荡道:“真相已白,在下何需自辩!” 金老镖主脸色一沉,怒问道:“你认为不屑跟老夫多费口舌?” 秦忘我神色自若道:“在下纵有苏秦之口才,也不足使前辈释疑。所幸事实真相,已然水落石出,由韩老镖主说明一切,岂不远胜在下词难达意。” 金鹏愤声道:“爹,不必跟他多费口舌,孩儿曾亲眼目睹,他将瑶姑娘勾引至山中茅屋……” 金老镖主怒从心起,厉喝道;“不要说了,有劳各位,先把这小子拿下!” 几名壮汉正向前走,突闻萧姣姣娇斥道:“谁敢!” 金老镖主途中已闻知,虎风镖局里,除杨瑶之外,尚有萧姣姣及黄小玉两个年轻姑娘。眼前这姑娘却不知是哪一个。 因而金老镖主问道:“姑娘是……” 萧姣姣昂然答道:“我姓萧!” 金老镖主怒容顿敛,笑道:“萧姑娘的令尊,就是萧寒月萧大侠?” 萧姣姣道:“不错,正是家父。” 金老镖主又道:“如此说来,萧姑娘即是七王爷的外孙女?” 萧姣姣摇摇头道:“这个倒不清楚,从未听他们二位老人家提及,晚辈尚有位皇亲国戚的外公。” 金老镖主笑容可掬道:“当然当然,朱郡主当年自愿放弃皇封,以布衣钗裙之身,随萧大侠浪迹天涯,传为武林佳话,怎会缅怀过去荣华富贵,向萧姑娘炫耀往日家世啊!” 金鹏一旁已按捺不住,轻声道:“爹,咱们先办完正事,再套交情不迟。” 金老镖主漫应一声,又向萧姣姣道:“据鹏儿相告,萧姑娘曾仗义执言,起身作证,指认这姓秦的狂徒暴行,今日为何反而袒护起他来了?” 萧姣姣道:“我何曾指证过秦大哥,那人根本就是假冒的!” 金鹏诧然道:“谁假冒萧姑娘?” 萧姣姣愤声道:“我怎知她是谁,她不但假冒我,连她指认的秦大哥,也是假冒的!” 金鹏冷冷一哼,道:“这怎么可能!” 萧姣姣正色道:“金大哥不信,何不问韩老伯他们,自然一切就明白了!” 金鹏尚未置可否,金老镖主已振声道:“好!咱们一齐进去问韩伯虎!” 门口的趟子手急道:“他们昨夜出去,尚未返回!” 金鹏若有所悟,悻然道:“爹,韩大叔不在,他们却要咱们去问韩大叔,分明是信口雌黄!” 金老镖主果然睑色一沉,道:“萧姑娘,是吗?” 萧姣姣一气之下,不甘示弱道:“是又怎样?” 金老镖主怒道:“哼!不管你是萧大侠之女也好,七王爷的外孙女也罢,既然横加插手,那你就休怪老夫了!各位,动手吧!” 几名壮汉均是金陵的著名镖师,在江南一带颇有名气。一听金老镖主吩咐动手,立即一拥而上。 秦忘我未及劝阻,萧姣姣已出手,来了个先发制人。 她决心要给对方来个下马威,出手毫不留情,只见她双掌齐发,左右开弓。两名壮汉首当其冲,未及出手,已被纤纤玉掌击个照面,踉跄跌了开去。 后面几名壮汉,见状惊怒交加,齐声狂喝,再也不颐这姑娘是何身份,抢拳挥掌向她猛攻。 萧姣姣被“困”多日,方才一出掌,已觉出手脚不太灵活。幸好对方颐及她家世显赫,未敢抢先发动,始被她攻了个措手不及。 此刻几个壮汉发动猛攻,她已感觉力不从心,不禁暗惊。但她乃是逞强好胜的任性少女,哪甘示弱,仍然咬紧牙关,勉强出掌迎敌。 幸而秦忘我旁观者清,已察觉她后济无力。此时再不出手,这姑娘必然吃亏。 其实,萧姣姣太任性好强,让她吃点小苦头,杀杀她的骄气也好。 但继而一想,萧姣姣是为他强出头,自己怎能反而置身事外,袖手旁观? 心念方动,萧姣姣虽勉强硬撑,抵制住几名壮汉猛攻,但巳娇喘呼呼,如同强弩之末。 此时再不出手,更待何时? 秦忘我突然欺身而上,出手如电,双掌快逾闪电般攻出,几名壮汉尚未及看清,他用的是什么掌法,已纷纷倒地不起。 金老镖主虽然是旁观者,却也未看清,只觉一阵眼花缭乱,自己带来的几名镖师,已被打得落花流水,倒在地上,一个个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他不由地惊怒交加,振喝道:“亮家伙,上!” 分立两旁的几名壮汉,立即纷纷亮出兵刃。 金鹏也已拔剑在手,双目怒睁,一步步向前走近。 秦忘我急道:“萧姑娘不必插手,他们是冲着在下来的!” 萧姣姣自觉体力不支,微微一点头,退开一旁。 秦忘我心知她已支持不住,否则绝不会如此听话。为求速战速决,他霍地亮出了红毛宝刀。 金鹏不知这柄宝刀来历,但寻至山中茅屋,愤而欲杀秦忘我时,曾被杨瑶全力抢救,以此刀将他的剑削断。因而非但见识过,更深知其锋利。 一见秦忘我亮出宝刀,他顿时一惊,急向数名壮汉招呼道:“各位当心,这小子手中的宝刀,能削金断玉,锋利无比!” 几名壮汉暗自一惊,顿时趑趄不前。 偏偏就有不信邪的,只见一名中年壮汉挺身上前,解下腰间一对流星锤,声如洪钟道:“哦?在下倒要见识见识!” 金老镖主恐他有失,出声关照道:“董总镖头小心了!” 原来此人姓董名或,外号流星追魂客,如今正是威远镖局的总镖头。 所使一对流星锤,乃是精钢打造,各有十六足斤,加上两只锤柄间连接之钢练,合计不下五十斤。 通常使用此类武器之人,求其灵便,均不敢分量过重,至多在二十斤左右,而董或的一对流星锤,竟如此之重,足见他臂力惊人。 秦忘我根本未加理会,手握红毛宝刀,神定气闲地等着对方出手。 董或右手缓缓摇动流星锤,一步步走向秦忘我,突然一锺飞打出去,势猛力沉,迅疾无比。 秦忘我不闪不避,抡刀剑削,抉逾电光石火。 刀锤撞个正着,并未发出金铁交鸣,只听“叭”地一声脆响,那重达十六斤,精钢打造的流星锤,竟被齐齐削去一半! 董或大惊失色,当场怔住。左手流星锤未及出手,金鹏已出其不意发难,剑及履及,抡剑直取秦忘我胸瞠。 萧姣姣惊呼道:“秦大哥当心!” 秦忘我那需她招呼,红毛宝刀反腕疾翻,横削来剑。 金鹏心知宝刀厉害,不敢轻沾其锋,手腕疾沉。放弃攻敌胸膛之图,剑势一挑,改向对方手腕削去。 秦忘我对此人印象并不深刻,既无好感,亦无恶感。反而怀有几分同情,同情其未婚妻遭人夺去清白,激愤之情,实情有可原。 是以他不欲当众羞辱金鹏,故意用刀背击向来剑。 “当”地一声金铁交鸣,余音“嗡嗡”不绝。 金鹏被震得虎口一麻,连人带剑,向旁冲跌开去。 秦忘我自行向后一退,振声道:“在下已是手下留情,金兄不要逼人太甚!” 金鹏盛怒之下,哪领他这个情,一个大旋身,双手紧握剑柄,笔直向对方心窝部位刺去。 这是金老镖主当年闯荡江湖,仗以成名的“绝命一剑”,非生死关头,绝不敢轻易施展。 因这一剑刺出,形同以命搏命,不是一剑毙敌,即是同归于尽,完全是孤注一掷的拼法,因而取名“绝命一剑”,名实相符。 幸而金老镖主命大,生平所遇强敌,均在生死关头,被他一剑毙命,从未发生同归于尽,否则他今就不可能端坐软轿上了。 一见金鹏施展“绝命一剑”,不禁大惊,失声叫道:“鹏儿……” 但已欲阻不及,金鹏连人带剑,疾扑秦忘我面前。 秦忘我从容不迫,他手中乃是断金切玉的宝刀,只要以“七煞剑招,”出手,绝不可能被对方一剑毙命,或双方同归于尽。 只有一种情况,那即是金鹏断制命绝! 说时迟,那时快,秦忘我正待出手,突见一名少女飞骑而至,大声叫道:“秦大哥,手下留情……” 秦忘我一分神,剑已当胸刺到,千钧一发之际,急使“太虚幻影”身法,剑锋自左胁下疾划而过,衣服连肉划破一道长口,顿时血流如注! 萧姣姣也同时失声惊呼道:“秦大哥……” 金鹏跟秦忘我擦肩而过,回身又一剑刺来。却见金老镖主双手一按轿杆,腾身而起,凌空双袖向后一抛。身躯借力向前疾射。 父子俩身体撞个结实,双双跌开一旁。 只见金老镖主怒容满面,按住犹待起身的金鹏,厉斥道:“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人家已经手下留情,你还想找死!” 飞骑而至的少女,正是杨瑶,她翻身下马,直冲秦忘我面前,惊问道:“秦大哥,你受伤了?” 秦忘我摇头苦笑道:“没什么,皮肉之伤……” 萧姣姣也赶过来,愤声道:“都是你!” 杨瑶满睑愧疚,自责道:“是,都怪我……” 秦忘我却神情萧然道:“不!幸亏杨姑娘叫这一声,在下只不过受点轻伤,算不得什么。否则,在下一时冲动,就要失手杀人了!” 他说的是实话,金老镖主心里非常明白,顾不得叫人扶他起身,忙双手一拱道:“承小兄弟手下留情,不杀吾儿,老夫日后自当回报!” 杨瑶这才发现,跌坐地上的,竟是金老镖主,急忙趋前施礼道:“金老伯几时来的?” 金老镖主道:“刚到。瑶姑娘,你……”话到口边,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这时黄小玉、两名趟子手,及奄奄一息,躺在用临时作成担架上,拖在马后的如意,也到了镖局前。 杨瑶避免被问及受辱事尴尬。趁机道:“金老伯,晚辈有要李需告知秦大哥……”随即转身走向秦忘我。 黄小玉已翻身下马,趋前急切道:“好极了,总算见到秦大哥了,韩老镖主他们等着你赶去……” 秦忘我诧然道:“去哪里?” 杨瑶接道:“据骷髅教教主说,常九已经招出当年那位赵姑娘下落,疯狂杀手等人,可能已前往大巴山了。” 秦忘我暗自一惊,神情陡变,情急道:“韩老镖主他们呢?” 杨瑶道:“他们已赶往大巴山途中,希望能在老魔女追上疯狂杀手之前,将之拦截住。但惟恐人手不足,所以极盼秦大哥能赶去,同时也通知地鼠门,及大雄镖局两方面的人马,尽速赶去接应。” 方才双方大打出手,已惊动附近居民,纷纷出来探视,但却不敢围近,只在远处看热闹。 萧姣姣即道:“咱们进去说吧!” 趟子手哪还敢阻止,急忙将两扇门大开,恭迎众人入内。 金鹏抢步上前,拦住杨瑶道:“瑶妹……” 杨瑶神情黯然道:“咱们的事以后再谈,目前情势紧急,事关韩老镖主等人生死,刻不容缓啊!” 金鹏深深一叹,只好沮然道:“好吧!以后再谈……” 众人涌入大厅,目标全都集中在杨瑶身上。 她代表韩伯虎,命两名趟子手,分头去通知地鼠门,及大雄镖局的人,即来虎风镖局会合。 趁着杨瑶在交代两名趟子手,秦忘我查看如意伤势,手探其脉,半响一言不发。 黄小玉一旁问道:“秦大哥,他还有救吗?” 秦忘我充耳未闻,双眉紧蹙,片刻后始道:“此人为重手所伤,五腑已离位,极难救治,除非……”说到一半,突然把话止住。 其实他想说的话,除他母亲赵幽兰之外,世间只怕无人能将此人救活,但他一说出来,岂非泄露了自己身世。 萧姣姣却追问道:“秦大哥,除非怎样才能救活此人?” 秦忘我随机应变道:“在下实无能为力,除非是医术极为精通之人,或能起死回生。” 黄小玉道:“若能找到当年的江南第一神医,或其女赵姑娘,那就有救了。” 秦忘我暗自一怔,不动声色,以免被人察觉。 杨瑶等两名趟子手一出大厅,即走过来道:“秦大哥,此人即是骷髅教教主!” 只因未戴面具,秦忘我未能认出,不禁诧异道:“哦?你们怎会把他救了回来?” 杨瑶道:“不是我们救的……”当即将韩伯虎等人,赶往邙山,在古墓中发现如意的经过,简单扼要述说一遍。 秦忘我听毕,不禁忧心如焚,暗忖道:“常九已说出大巴山中秘密,如今已带疯狂杀手等前往,且老魔女也可能追去,万一韩伯虎等人拦截不住…… 杨瑶又道:“秦大哥,他们都对付不了那老魔女,希望你能赶去,相助一臂之力啊!” 秦忘我犹豫不决道:“这……” 黄小玉也一旁帮腔道:“秦大哥,你如果不赶去,他们很可能全军覆没的!” 秦忘我面有难色道:“在下即使赶去,也毫无把握能胜那老魔女,何况……” 萧姣姣接道:“何况你已受了伤!” 被她一语提醒,秦忘我始觉出,左胁下一阵剧痛,低头一看,胁下至腰间,衣服已染红一大片。 萧姣姣艰狠瞪金鹏一眼,急道:“秦大哥,其他的事搁在一边,先治你的伤重要!” 她不由分说,拖了秦忘我就向里走去。 杨瑶看在眼里,黯然无语。 金鹏再也按捺不庄,激动问道:“瑶妹,那日对你……究竟是不是那小子?” 杨瑶悲愤交迸,突然掩面痛泣起来。 黄小玉悲愤不平道:“怎么会是秦大哥,连那个指定他的萧姑娘,都是假冒的!” 金鹏一怔,疑信参半道:“这么说,他是无辜……” 黄小玉冷哼一声,道:“秦大哥自然是无辜的,要不是杨姐姐揭穿,那假冒萧姑娘的女子真面目,大家都蒙在鼓里呢!” 金鹏诧异道:“哦?瑶妹,你是怎么发现的?” 杨瑶止泣道:“不用问了,这些已经不重要……” 金鹏激动叫道:“不!我一定要知道,假冒姓秦的究竟是谁?” 杨瑶深受刺激,又伤心欲绝地痛泣起来。 黄小玉愤声道:“好!我告诉你,他叫施六如,大概是那疯狂杀手的手下!” 金鹏追问道:“他人在何处?” 黄小玉道:“可能跟随那疯狂杀手,已在入川途中。” 金鹏一回身,走向金老镖主的面前,恨声的道:“爹,孩儿要立即追去,亲手杀了那姓施的!” 深深一叹,金老镖主双眉紧蹙,道:“杀了他,于事又有何补,况且……”言下之意,似对杨瑶失身极为重视。 在封建时代,女子贞操极受重视,犹甚生命。 金老镖主有此观念,原无可厚非,但听入杨瑶的耳中,无异一把无情利剑,刺中要害一样。 杨瑶泣声突止,慷慨激昂道:“金老伯不必为难,晚辈所以忍辱偷生,志在为父报仇,一旦亲刃杀父仇人,必有自处之道,绝不会辱及金家门楣!” 金老镖主忙加解释道;“瑶姑娘切莫误会,老夫并非此意……” 杨瑶无限委屈,愤然向里冲去。 黄小玉为杨姑娘不平,狠狠瞪了金家父子一眼,追了进去。使得金老镖主父子二人,不禁相顾愕然,满脸的愧色。 第二十七回 江边恶战 东厢客房里,萧姣姣为秦忘我包扎好伤口,不由地愤声道:“哼!这一剑好毒辣,差两寸就刺中心脏!” 秦忘我强自一笑道:“幸好,我只不过受点皮肉之伤,若是他被我所杀……” 萧姣姣冷哼一声,悻然道:“那他是自找的!” 秦忘我不以为然道:“但他毕竟是杨姑娘之未婚夫,我若真杀了他,杨姑娘岂不将怀恨我一辈子。” 萧姣姣正待出言相讥,黄小玉适时走入,使她欲言又止。 黄小玉急促道:“秦大哥,萧姐姐,汤姑娘哭得好伤心,我劝不住……” 秦忘我忙问道:“哦?她在哪里?” 黄小玉道:“在西厢客房。” 秦忘我立即起身道:“萧姑娘,咱们去看看。” 三人来至西厢客房,果见杨瑶伏在床上,伤心欲绝地失声痛泣着。 一个无忧无虑的年轻姑娘,突遭巨变,父被杀,大仇未报,复遭失身之辱,其悲愤哀痛之情,可以想见。 尤其方才金老镖主话中之意,已露出其非清白之身,恐有辱金家门楣,更令她感到无限委屈。 偏偏使她失去清白之人,并非是秦忘我! 秦忘我进得房来,见她哭的如此悲恸,一时也不知如何劝慰,只得向萧姣姣轻声道:“萧姑娘,在下不会说话,恐怕词不达意,还是由你……” 萧姣姣却摇头道:“不!我劝她一百句,也比不上你的一句话管用!” 秦忘我尚未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茫然道:“我跟她说什么呢?” 萧姣姣道:“是不是有我跟黄姑娘在,你说话不方便?那咱们出去好了!” 秦忘我不及阻止,她已一把拖了黄小玉,气冲冲出房而去。 两个姑娘来至大厅,只见郭兆南、石啸天等人已赶来,正在跟金老镖主父子商议。 她们是晚辈,不便参加意见,悄然在一旁静听。 金老镖主论年纪,辈份,均较在场之人为长,他当仁不让,主张道:“对方实力既然如此之强,韩老镖主等人,即使追上他们,亦绝非对手,咱们自应火速赶往驰援。问题是,时间上是否来得及,万一……” 郭兆南接道:“以在下看,韩老镖主既命人赶回洛阳,分别向地鼠门及大雄镖局告急,援兵未赶去会合之前,纵然追上了对方,也绝不致贸然采取行动。” 石啸天一向性子最急,即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咱们就赶快出发吧!” 黄小玉突然上前道:“各位前辈,对方虽人多势众,尚不足为虑。韩老镖主他们最耽心的,是那疯狂杀手持有银月飞霜,及老魔女的玄阴寒甲功,除非秦大哥赶去,恐怕无人能敌。” 金老镖主诧然道:“哦,看不出他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能耐?” 金鹏心有不服道:“爹,他不过是仗恃手中那柄宝刀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黄小玉不平道:“不!只有秦大哥,知道如何能破玄阴寒甲功!” 金老镖主沉吟一下,问道:“他答应去了吗?” 黄小玉道:“尚不知道……” 萧姣姣突上前,接道:“他一定会去的!” 黄小玉暗觉诧然,轻声问道:“你有把握?” 萧姣姣微微一笑,充满自信道:“至少为了银月飞霜,他会赶去为我夺回!” 金老镖主闻言,当机立断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别耽搁了,就此出发!” 萧姣姣暗瞥金鹏一眼,遂道:“你们先行一步,咱们随后赶来。” 金老镖主明白她的意思,是要将金鹏与秦忘我二人分开,以免途中发生冲突,节外生枝,对此提议,自是表示赞同。 但金鹏却反对道:“不!咱们要带着瑶妹一起走,否则孩儿愿留下陪她同行。” 金老镖主脸色一沉,冷声斥道:“我不许!” 金鹏虽心不甘,情不愿,但更不敢违抗父命。 地鼠门、大雄镖局共有五十余人,已聚集前院待命。加上金老镖主带来的十余人,声势十分壮大。 事不宜迟,三方面的人马,立即以金老镖主马首是瞻,浩浩荡荡出发。 等他们走了,黄小玉始诧然问道:“萧姐姐,咱们为何不一起走?” 萧姣姣笑道:“金大哥跟秦大哥,水火不相容,走在一起妥当吗?” 黄小玉不以为然道:“现在真相已明,向杨姑娘施暴的,又不是秦大哥!” 其实萧姣姣的年纪,仅较黄小玉稍长半岁,她居然倚老卖老道:“黄家小妹子,你太天真,难道还看不出来,问题已不在施暴的是谁。而是杨姑娘的心,已不在金大哥身上,转移到秦大哥身上了!” 黄小玉仍然不解道:“这怎么可能,杨姑娘跟金大哥已有婚约,况且,秦大哥为人正直,也不可能横刀夺爱呀!” 萧姣姣道:“这你就不懂了,杨姑娘失身于假冒秦大哥之人,已非完璧,必然自惭形秽,怎有颜面再嫁到金家,纵然错不在她,金大哥也不计较,但方才我已看出,金老镖主为了家门声誉,定然不会同意其子娶杨姑娘。” “而秦大哥却不同,他不但同情杨姑娘,且共过生死,杨姑娘又对他曾有两次救命之恩,如果彼此情意相投,自然一拍即合了。” 黄小玉微微摇头道:“我还是不相信,杨姑娘会……” 萧姣姣接道:“好!我跟你打赌!” 黄小玉茫然道:“打什么赌?” 萧姣姣正色道:“方才你劝杨姑娘,不是劝了半天也没用吗?我打赌,只要秦大哥安慰她几句,准保没事!” 黄小玉略一沉吟,忽道:“说真的,我娘背后也跟谭婆婆谈起,认为秦大哥跟萧姐姐,才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呢!” 萧姣姣顿时红霞泛面,娇羞万状,其实这话听在耳里,乐在心中,使她感到无比的欣慰。 但她却轻喟道:“唉!可惜秦大哥……” 话犹未了,突见秦忘我偕杨瑶自内走出,杨瑶脸上愁云一扫而尽。 黄小玉脱口而出道:“萧姐姐果然料事如神!” 秦忘我茫然问道:“萧姑娘所料何事?” 萧姣姣掩饰道:“我,我猜你们很快会到大厅来……” 秦忘我眼光一扫,见金老镖主等人已不在,急问道:“他们走了?” 萧姣姣微微点头,道:“地鼠门、大雄镖局的人已来了,决定先行一步,希望咱们能随后赶去。” 黄小玉恳切道:“秦大哥,你一定要去啊!” 秦忘我犹豫一下,道:“好!不过我得去向一个人打声招呼,不能把他丢在山里干等。” 萧姣姣道:“天山寒叟?” 秦忘我颔首道:“老魔女曾跟他约定,三日之内,将那千面罗刹带去见他,并且负责交出常九及杏花。如今既已去追那疯狂杀手,不可能践约了。他老人家可能尚不知道,我若不去告知他,岂不让他一个人在山里枯候。” 萧姣姣道:“好,咱们一齐去。” 秦忘我见她兴致勃勃,不便拒绝,只好同意道:“走吧!” 黄小玉忽道:“那骷骰教教主怎么办?” 突见张总管闯入,气急败坏道:“黄姑娘,杨姑娘,你们带回来的那个人,恐怕不行了……” 原来如意已被抬至耳房,由张总管命人召来郎中救治,无奈伤势沉重,使郎中束手无策。 秦忘我及三个姑娘,随张总管赶至耳房,只见如意已是奄奄一息,气如游丝。 小伙子急忙上前,为如意把脉。 郎中年近六旬,在洛阳城悬壶多年,算得上是位名医,见秦忘我年纪轻轻,居然不向他请教,就像模像样的为伤者把起脉来。 他不禁倚老卖老道:“老夫如果治不了,就算华陀再世,扁鹊再生,也难起死回生!” 秦忘我神色凝重,一言不发,把完脉,走向桌前坐下,提笔疾书,在纸上开出一帖药方。 随后起身走向郎中,道:“在下等因有要事,急待赶路,不克留下医治伤者。这张药方。有劳大夫代为调制,日服三帖,可暂保性命。” 郎中轻蔑地瞥他一眼,接过药方仔细看了一遍,冷声道:“开玩笑!老夫行医多年,从未下过如此重药,服下去别说保命了,只怕是药到命亡呢!” 秦忘我不以为忤,一笑置之,道:“若有差池,与大夫无涉,只需照方下药即可!” 郎中愤声道:“哼!你拿人命当儿戏,老夫可不能砸了几十年的招牌!” 他一气之下,竟然掷药方于地,提起药箱,愤然拂袖而去。 张总管急道:“大夫留步,你不能见死不救……” 秦忘我道:“张总管,让他去吧,这种固步自封的大夫,想救也救不了的!” 张总管愁眉苦睑道:“可是……” 秦忘我笑道:“没关系,你只需拿这药方,去药铺照方配药,以活鸡血作药引,每日早、中、晚给他服一帖,必可暂保性命。” “如今在下需赶去助韩老镖主等人,此去吉凶未卜,也无法确知归期,只要在下能安返洛阳,必可带回妙方,使此人起死回生。” 张总管只得唯唯应命,上前拾起药方。 秦忘我交代完毕,即向三名少女道:“咱们走吧!” 这一男三女,向镖局借用四乘坐骑,一出洛阳城,即快马加鞭,向山区风骋电驰而去。 深入山谷,尚未近那乱石堆,已遥见一人倒于地上。 秦忘我情知有异,一马当先,飞驰而至,发现倒地在上老者,赫然竟是天山寒叟! 这一惊非同小可,翻身下马,趋前蹲下一看,这位武林异人,竟已毙命多时。 谁能置天山寒叟于死地? 三个少女也飞骑而至,下马上前一看,只见秦忘我正在注视天山寒叟右手前方,食指旁一个“口”字。 显然是毙命之前,以手指在地上划出,却不知代表何意。 她们之中,只有萧姣姣见过天山寒叟,惊道:“秦大哥,他老人家怎么死的?” 秦忘我沉痛道:“全身毫无外伤,可能是遭人以重手突袭!” 萧姣姣更觉惊异道:“哦?何人能偷袭天山寒叟?” 秦忘我指着地上“口”字,若有所思道:“他老人家大概在垂死之际,欲写出凶手是何人,可惜尚未写完即告毙命。” 萧姣姣心灵性巧,冰雪聪明,略一思索即道:“是吕不仙!” 秦忘我微徽点头道:“有此可能,但萧姑娘何以断定是他?” 萧姣姣道:“双口为吕,他老人家一定刚写完上面个口字,即告不支毙命,不是那杂毛老道,还会是谁?” 秦忘我不禁恨声道:“哼!这牛鼻子,如果被我找到,绝不饶他!” 萧姣姣叹道:“唉!咱们哪有时间去找……” 黄小玉憋了半天,这时忍不住好奇问道:“萧姐姐,天山寒叟是何人?” 萧姣姣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这得问秦大哥了。” 秦忘我神情凝重道:“他就是老魔女分手多年的丈夫,也就是千面罗刹之父,但她却非老魔女所生,其中隐情,我也不清楚,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黄小玉听得满头雾水,又问道:“那秦大哥是否要找杀他的凶手?” 秦忘我犹豫难决道:“我与他老人家,虽相识不久,但若非他暗中相助,只怕我早已丧命在老魔女手下。在道义上,我是义不容辞,应该为他找那老杂毛报仇,但韩老镖主他们,又对付不了老魔女的玄阴寒甲功……” 萧姣姣道:“老杂毛会隐身之术,说不定就在附近,咱们也看不见,上哪里去找他?” 秦忘我被她一语提醒,突然施展少林狮子吼功夫,连吼三大声,犹如石破天惊,震耳欲聋,使三个少女,急以双手捂住耳朵。 但吕不仙并未现形,显然不在附近,早已远。 余音未绝,萧姣姣已急切道:“秦大哥,他不会留在此地,等你来抓他的!” 秦忘我失望之余,当饥立断道:“咱们只有将他老人家,暂且埋葬于此,使他入士为安。等疯狂杀手之事结束后,再去找那老杂毛了。” 三个少女以他马首是胆,毫无异议。 四人立即动手,各以刀剑权充挖土工具,就地挖出个土坑,将天山寒叟尸体埋入,作成土堆,并搬来巨石为碑,由秦忘我以红毛宝刀,划出“天山寒叟之墓”六字。 他们齐向石碑拜别,怅然若失而去。 由豫西入川,可穿过秦岭,或走南阳盆地。 秦岭多山,崎岖难行,不如南阳盆地有官道可通,比较捷便,船商旅均选择后者。 但是,偏偏就有人舍官道而取山路! 日已西沉,漫天风沙,韩伯虎等一行数十人,浩浩荡荡,正进入四峰山山区。 一路急急追赶,连未发现敌踪,使众人大惑不解,莫非追错了途径? 连日马不停蹄,披星戴月,已使人马疲乏,眼见天色将暮,韩伯虎一马当先,突举臂高呼道:“停!” 后面的人马纷纷停止前进,张岚策马上前,问道:“韩兄,可是发现前面有何情况?” 韩伯虎微微摇头道:“前面山路陡削,崎岖难行,今夜恐怕无法翻越这座山头,大家连日赶路,已是疲备不堪,不如在此歇歇脚,待养足精神,明日凌晨再继续前进吧。” 张岚眉头一皱,道:“韩兄,咱们脚程不慢,按说不会追不上,他们是否会走官道?” 韩伯虎道:“不太可能,官道虽便捷,但他们人数甚众,不宜明目张胆,以免招摇,且骇世惊俗,易引人注意。” 张岚诧异道:“这就怪了,为何一路追来,毫无发现……” 话犹未了,突见十余丈外,一株参天巨松上,落下一条人影,疾掠而去。 韩伯虎、张岚双双一夹马腹,一提手中缰索,飞骑急起直追,哪知追出一箭之遥,眨眼之间,已然不见影踪。 张岚不由地赞道:“好快的身法!” 韩伯虎将马勒住,判断道:“看此人一身轻功之俊,莫非是草上飞莫野?” 张岚道:“不错!那日韩兄等与骷髅教对阵,鸳鸯大盗夫妇均在场!” 韩伯虎精神一振道:“那咱们这条路选对了!”举臂向后一招,大队人马立即跟来。 张岚突有所悟道:“韩兄,对方可能有诈,咱们千万要小心!” 王守义策马上前,急问道:“怎么?人追丢了?” 张岚慎重道:“方才从树上落下那人,咱们并未发现,他大可不必现身,可能是前面已有埋伏,诱咱们追去!” 韩伯虎微微颔首道:“张兄高见!” 王守义不服道:“纵有埋伏,咱们也不能停在这里,趑趄不前啊!” 韩伯虎未置可否,眼光向前一扫,打量山路形势。只见左为峭壁,右临陡坡,中间路宽仅七八尺,极为险峻。 眼见山势险恶,使他不禁忧形于色道:“看此情势,对方可能早已察觉,咱们一路紧紧追来。才会选择此处,设下埋伏,打算使咱们全军覆没!” 谭三姑正好策马上前,闻言冷冷一哼道:“我老婆子倒不信这个邪,让老身打头阵,你们跟着我来!” 韩伯虎未及阻止,她已上前飞驰而去。 张岚大惊,急道:“请韩兄、王兄在后押阵.待在下去追谭老前辈,以防万一!” 就这眨眼之间,谭三姑已远去二三十丈,张岚哪敢怠慢,飞骑急起直追。 老婆子并非逞强好胜,而是见众人趑趣不前,惟有以身投石问路,如果前面有埋伏,这一来必可引对方现身,使后面的人马不致中伏。 那知出她意料之外,飞骑驰出百丈,竟然毫无动静。 张岚随后追上,见谭三姑正勒马回身,急将马一勒,收住奔势,遂道:“谭老前辈,就在此等他们跟上来吧!” 随即回身高举双臂,向后面的人马挥手招呼。 韩伯虎以为前无埋伏,心中一宽,挥众继续前进。 小心翼翼行至半途,不料突闻“隆隆”巨响,如山崩地裂,抬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只见从峭壁之上,无数山石滚滚而下。 这一惊非同小可,韩伯虎、王守义齐声惊呼道:“大家快退!”同时飞马向前冲去。 白玉仙不及掉转马头,更来不及向前冲,进退维谷,情急之下,双手一按马鞍,腾身而起,凌空一拧身,斜掠出七八丈外。 身后几名镖师,也想如法炮制,可惜身手远不如她,身形犹未腾起,已被滚落山石击中,连人带马,翻跌下陡坡去。 山石滚落之势,犹如万马奔腾,另几名镖师刚掉转马头,也被山石砸中,顿时人仰马翻,非死即伤。 谭三姑、张岚看在眼里,惊怒交加,但爱莫能助。 就这片刻之间,虎风镖局的人马,已伤亡过半! 山石终于停止滚落,归趋平静,整个山道中,只闻风沙未息,呼呼地响着。 韩伯虎眼见跟随自己多年,护镖走遍各地,出生入死,均能化险为夷,安然无恙的镖师,却在此中伏丧命,且为数不下十人,其悲愤之情,可想而知。 他已顾不得查看受伤的镖师,抬头仰望峭壁,足有百丈之高,似无路可攀登。但眼光再一扫,发现小壁右方一片丛林,有条极为隐蔽幽径。 未加思索,他已双手一按马鞍,腾身而起,直向幽径射去。 张岚急呼道:“韩兄!不可冲动……” 韩伯虎充耳不闻,人已射入幽径不见。 张岚、王守义互相交换一下眼色,双双翻身下马,急向幽径追去。 果然不出所料,幽径穿过丛林,可通达峭壁峰顶。 韩伯虎形同疯狂,直向峰顶奔去。 峰顶上,只见十七八人,正在搬运附近山石,准备再度推落下山峰。 一旁指挥的,竟是个骠悍女子。 韩伯虎一眼就认出,正是黑燕子仇燕! 她也同时发现韩伯虎冲来,暗自一惊,急向众人招呼道:“他们冲上来啦!” 韩伯虎刀已出鞘,狂喝声中,抡刀就向她一招“开天劈地”攻去。 不愧号称黑燕子,这女盗果然身轻似燕,身形一拔三丈,掠上一块矗立巨石,居高临下,娇喝道:“大家快上啊!” 巢湖三雄首先冲来,铁笔、钢叉、薄叶双刀齐上,合力向韩伯虎猛攻。 韩伯虎又一声狂喝,手中钢刀一抡,挥起一片白茫茫的寒光,一招“横扫千军”,威猛无比,逼使巢湖三雄连连后退,不敢轻拈其锋。 其他十几人,一拥而上,正待展开围攻,张岚、王守义双双赶来接应。 张岚多年未用的独门兵刃,子母金环突然出手,冲向韩伯虎左侧,王守义则挥动钢刀居右,三人一字排开,采取并肩作战。 韩伯虎见援兵赶至,精神大振,抡刀直扑巢湖三雄。 郑家三兄弟亦非弱者,郑老大一对春秋铁笔,如双蛟腾翻,老二的鬼母钢叉,似毒蟒吐信,三弟的薄叶双刀,更像刀轮飞旋。 三位一体,互相呼应,威力倒也不可小视。 但韩伯虎已形同疯狂,奋不颐身,使三兄弟不禁暗惊,不得不全力以赴,沉着应战。 张岚、王守义已跟那十几人交上手,子母金环钢刀大展神威,虽是以寡敌众,仍然抢尽先机,略占上风。 显然可以看出,这批人中,除尚未出手的仇燕,仅巢湖三雄武功较强,其余均微不足道。 不消片刻,那十几人阵脚已乱,被张岚、王守义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韩伯虎哪甘示弱,手中钢刀一紧,连连猛攻,逼使巢湖三雄节节败退。 跃登巨石上,居高临下的仇燕,眼见大势已去,非但不出手助阵,反而趁乱溜之大吉。 哪知身形刚疾掠而下,谭三姑、白玉仙已双双赶至,挡住了去路。 仇燕大惊,心知这两人不好惹,情急拼命,突然双手齐扬,数道寒芒疾射而出,分取谭三姑、白玉仙。 谭三姑勃然大怒,双掌齐发,两股狂飚怒卷,将迎面射至的暗器悉数震落。 白玉仙却是身形一拔而起,避开暗器的同时,凌空一掌,向仇燕当头劈下。 黑燕子果然了得,全身暴退,又一个倒纵,相去已在七八丈外。 这一身轻功,使谭三姑与白玉仙,也自叹弗如。暗叫一声:“好身手!”双双直扑而去。 黑燕子名不虚传,从容不迫,直到对方二人扑近,才突然身形一拔三丈,凌空白她们头上飞过。 谭三姑毕竟年岁巳大,行动不及白玉仙快,猛一回身,仍然欲阻不及,仇燕已朝幽径疾掠而去,白玉仙在后急起直追。 一见韩伯虎以一敌三,已占尽上风,不需出手相助,老婆子可不甘寂寞,干脆扑向那溃不成军的几个汉子,以求速战速决。 原来的十几人,在张岚与王守义的猛攻下,非死即伤,仅剩下五人而已。 老婆子扑来.双掌齐发,他们哪有活路,连声惨叫,两名汉子首当其冲,毙命掌下。 张岚子母金环左右开弓,大发神威,又将两个汉子击得头破血流,倒地不起。 王守义手起刀落,最后一名汉子,顿时身首异处。 三人同时回头一看,巢湖三雄已毙其二,仅老大仍在作困兽之斗。 郑老大见两兄弟,相继为对方所毙,惊怒交加,也情急拼命起来。 只见他一对春秋铁笔,连连向韩伯虎猛攻,犹图孤注一掷。 王守义、谭三姑、张岚三人围了过来,并未出手,只在一旁掠阵。 韩伯虎为手下十几名镖师,惨遭滚落山石砸毙,义愤膺胸,出手毫不留余地,钢刀横砍直劈,势疾力沉,勇猛绝伦。 张岚见郑老大是强弩之末,绝难支持三招,急向杀得性起的韩伯虎招呼道:“韩兄!留活口!” 韩伯虎原已使出杀手,被他一语提醒,刀势一偏,从对方颈旁滑向左臂,郑老大闪避不及,刀锋过处,血箭迸射,几乎射了谭三姑一身。 手尚紧握铁笔的半条手臂,血淋淋断落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谭三姑出手如电,骈指如戟,疾点郑老大“期门穴”。 郑老大被砍断手臂,痛澈心肺,哪还防到老婆子出手突袭,只觉全身一麻,已不能动弹。 韩伯虎欺身上前,钢刀一拍,横压他颈旁,厉声喝问道:“说!那疯狂杀手何在?” 郑老大穴道受制,反而不觉断臂之痛。狂笑道:“哈……你们自作聪明,以为复仇使者人数甚众,不敢走官道,结果却大错特错!” 韩伯虎闻言一怔,惊怒交加道:“他们走的是官道?” 郑老大得意道:“你们意想不到吧?哈哈……”言毕又是一阵狂笑。 韩伯虎勃然大怒,刀锋猛力一带,划过郑老大颈部,顿时血如泉涌。 “哇!……”地一声惨叫,郑老大倒了下去。 口口口口口口 老河口,乃取道南阳盆地官道,入川必经之途。 渡过汉水,即进入鄂西山地。 天色微曦,江边已聚集数,卜人马,其中尚有一辆双辔马车。 车内备有一乘软轿,由四名壮汉随车侍候的老者,正是金陵威远镖局的金老镖主,在跟金鹏窃窃私语。 率领地鼠门弟子的郭兆南,大雄镖局的石啸天,正在眺望江面,等待渡船过江。 这三方面人马,除石啸天纯属仗义相助,为韩伯虎不惜亲自出马,算得上是位肝胆相照的明友之外,郭兆南是为了抢救掌门人常九,责无旁贷。金老镖主则是急于见韩伯虎及王守义,要他们对杨瑶受辱之事,给他一个交代。 更重要的,是希望金鹏亲刃施六如,不但要泄恨出气,且让大家知道,金家人不是窝囊废! 老河口两岸渡船,各有一只巨型木筏,为的是便于载运人马车辆过江,通常是按时对驶。 但据闻昨夜有一批人,连续以两木筏,将人马载运至对岸,以致老河口这边,反而无船可供渡江。 郭兆南、石啸天都想到,昨夜过江的那批人马,可能即是韩伯虎等人。 金鹏突然从马车出来,走向江边,心急如焚道,“渡船怎么还不见回来!” 石啸天道:“金世兄放心,昨夜过江的人马,五“果是韩老镖主他们,咱们只需脚程紧些,定可追上。” 金鹏道:“万一不是他们呢?” 石啸天一怔,诧然道:“金世兄之意,是说昨夜过江的那批人,可能就是那疯狂杀手” 金鹏微微点头道:“方才晚辈跟家父谈及,想到一路追来,并未发现韩老镖主等人踪迹,因而猜测,他们可能走了秦岭山路……” 郭兆南走过来道:“非常可能,只怪咱们急于赶路,未向那两位姑娘问清楚,韩老镖主究竟走的是山路或官道,照目前情形看来,咱们跟韩老镖主他们,确实可能走岔了路。” 金鹏接道:“家父正是为此耽心,既然咱们跟韩老镖主他们走岔了,无法会合,如果追上了疯狂杀手,不知二位前辈打算如何?” 这是个难题,使得郭兆南与石啸天,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不禁面面相觑。 金鹏又道:“咱们人手虽不少,但那疯狂杀手拥有银月飞霜,如虎添翼,万一再加上那老魔女,玄阴寒甲功无人能敌,咱们岂非以卵击石,螳臂挡车!” 郭兆南似已听出,这对父子有知难而退之意,问道:“令尊之意,是否到此为止,不必继续追下去了?” 金鹏道:“不,追照追,只是万一发现敌踪,不宜贸然采取行动,同时打算选派数人,由汉水逆江而上,分头至李家桥及草店登岸,若能拦截住韩老镖主等人最好,否则就进入四峰山追赶,务必通知他们赶来会合。” 石啸天赞同道:“金老镖主果然高见,咱们就这么办,郭兄,追踪之术,地鼠门天下闻名,此事非贵门弟子莫属了。 郭兆南当仁不让道:“好!在下即派几名弟子,赶去通知韩老镖主他们。” 他刚走开,去交代地鼠门弟子出发,突见江面上出现两点船影,在晨雾弥漫中,由远而近,鼓浪向江边撑来。 石啸天精神一振,道:“木筏过来了!” 不足一盏热茶时间,船影已近,果然是以巨木编排的两只木筏。 对岸过江的人不多,仅十数人而已,木筏一靠近江边,立即纷纷登岸而去。 郭兆南交代完毕,走来眉头一皱,轻声道:“石镖主,金世兄,你们可觉出事有蹊跷?” 石啸天不愧是老江湖,被他一语提醒,微微颔首道:“不错,对岸过江的人数不多,照理需过来一只木筏,以便恢复正常对驶,现在两只同时过江来,莫非已知咱们人马众多,需要两只木筏载运渡江!” 金鹏方自一怔,只听撑船的已在吆喝道:“各位,要渡江的请快上来!” 郭兆南突然走去,跃上木伐,不动声色道:“船家,辛苦啊!夜里也忙着载人渡江?” 船家笑道:“夜里江上风浪大,通常是不渡江的。可是人家急着赶路,愿意出高价,为了多赚点银子,也只好冒险了。” 郭兆南趁机道:“昨夜过江的,是些什么样人?” 船家道:“好几十人哩,有人有马还有车,听说车上有人病得很重,所以急着赶路。” 郭兆南心里有数,必然是疯狂杀手等人无疑,仍然不动声色道:“哦?方才渡江的人不多,为何你们两只木筏都过来了?” 船家咧嘴一笑道:“过江的客人上岸时说,他们还有批明友在后面,今晨会到,人数也不少,要咱们两只木筏一起过来,免得分两趟,又耽搁时间呐。” 郭兆南暗忖道:疯狂杀手好厉害,这分明是在警告,表示已知他们在后追赶,旨在吓阻,使他们知难而退。 事到如今,他们能打退堂鼓吗? 这时江边的人马,已纷纷上了木筏,最后是搭起两块长跳板,小心翼翼使那双辔马车,缓缓前进上了木筏。 郭兆南已在木筏上,立即登上马车,向金老镖主轻声道:“金老镖主,昨夜过江的那批人,果然是疯狂杀手他们,而且已知咱们一路追来!” 金老镖主道:“哦?鹏儿可曾将老夫之意,转告二位?” 郭兆南道:“在下已照金老镖主之意,派了几名弟子,设法通知韩老镖主他们,只是有几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金老镖主笑道:“郭兄有话,尽管直言。” 郭光南探首向车外一张,见石啸天与金鹏,正在眺望江面,始回身进来道:“在下认为,过江登岸之后,应将足程放缓,以便韩老镖主他们赶来,不宜跟对方太接近,否则万一撞上,咱们绝非对手!” 金老镖主把头一点,道:“老夫也正是此意,只是不便说明,才让鹏儿探探二位口风,郭兄之意既跟老夫不谋而合,石镖主当也不致一意孤行吧!” 郭兆南道:“在下耽心的就是他!” 金老镖主诧异道:“哦?他想以卵击石?” 郭兆南正色道:“石镖主确实是性情中人,更是位肝胆相照的朋友,否则,事不关己,他又何必亲自出马,带了一批人手,甘冒生命之险。” “正因如此,在下才耽心他一旦遇上对方,万一不顾一切采取行动,那时金老镖主与在下,岂能置身事外?” 金老镖主沉吟一下,道:“晤……这倒是个麻烦,咱们又不便劝阻,那会被他看扁……” 郭光南道:“金老镖主德高望重,此行以为你马首是瞻,过江登岸后,不妨提议留在江边,以便等候韩老镖主他们赶来会合,相信他就不能一意孤行了。” 金老镖主面有难色道:“这……万一被他看出,咱们岂不将被讥为胆小怕事?” 郭兆南强自一笑道:那总比送死强啊!” 金老镖主也苦笑一下,“轻喟道:“唉!早知如此,老夫也许根本不该来洛阳……” 话犹未了,突见金鹏来至车厢门口,神色紧张道:“爹,前面江面上,出现几艘快船!” 郭兆南暗自一惊,立即出了马车,来至木筏前端,向江面看去,果见茫茫晨雾中,几艘快船正迎面飞驶而来。 石啸天已在大声招呼道:“大家留神!”众人纷纷亮出兵刃,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木筏由四名船家操作,大部分时间以篙代桨,眼见快船将近,竟不约而同,带着长篙投入江中。 这一来,木筏顿时无人操作,失去控制,任凭风浪载沉载浮,飘流在江面上了。 郭兆南等大惊,吓得不知所措起来。不用说,两只木筏上的八名船家,竟全是对方的人。 两只木筏上,一片惊乱中,几艘快船已驶近。 突闻快船上有人一声令下,只见乱箭如飞蝗般射来。 大雄镖局、威远镖局及地鼠门,这三方的人手武功均不弱,急以手中兵刃挥拨来箭,哪知箭头均绑以炸药,着物即时爆炸。 惨叫声中,几名地鼠门弟子首当其冲,被炸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跌落入江中。 落在木筏上的飞箭,却燃烧起来。 郭兆南眼见几名弟子惨遭炸死,惊怒交加,但那几艘快船,距离数丈之处,鞭长莫及,使他无可奈何。 石啸天忙着指挥众人,一面扑救火势,一面挥刀阻挡,更无暇思索制敌之策。 几支飞箭射中马车,立即爆炸燃烧,车前两匹骏马受惊,手带辔口的壮汉控制不住,竟被撞跌开一旁。 眼见两匹骏马受惊发狂,拖着车厢向前狂奔,已将冲入江中,金鹏大惊,情急拼命突然飞身射去,掌剑齐发,将两匹骏马毙在一掌一剑之下。 但冲势却未止住,连车带马,冲落入江中。 幸而千钧一发之际,金老镖主已双手一撑,从车门冲跌出来,四名随车相侍壮汉,则不及逃出,被车厢带入江中,急忙游水逃生。 金鹏颐不得扶起老父,急挥剑阻挡飞箭,以免金老镖主为乱箭所伤。 片刻之间,木筏上所载马匹,均为火势所惊,跳入江中逃生,或被乱箭射中炸毙,一匹不剩。几艘快船目的已达,停止射箭,一齐掉头飞驶而去。 两只木筏上的数十人,完全居于挨打地位,毫无还击之力。且木筏失去控制,任凭载沉载浮,随波逐流,哪容他们清点伤亡,当务之急,是要设法使之靠岸。 所幸江上风浪不大,木筏顺流而下,不致再有翻覆沉没之虑。 清点之下,地鼠门弟子伤亡最为惨重,非死即伤,安然无恙者仅五人而已,包括郭兆南本人在内。 金老镖主的手下,损兵折将了十一人,大雄镖局的人较幸运,伤亡仅数人而已。 但总计起来,三方面的数十之众,却已伤亡过半,而他们跟疯狂杀手,尚未正面遭遇! 第二十八回 魔女除仇 秦忘我等一行,一男三女中,惟有萧姣姣行走过江湖,其他的三人则是生平第一次出远门。 萧姣姣以识途老马自居。自告奋勇带路。 其实,秦忘我别的路径不熟,往大巴山去,他才是真正的识途老马。 既然萧姣姣要逞能,除非带错路,他也乐得轻松,不必跟这姑娘作无谓的争执。 何况一路上,他察言观色,已察觉出萧姣姣心情不佳,尤其是当他跟杨瑶比较接近的时候! 到了曲屯集,天色已暮,四人下榻在一家客栈。 共进晚餐之际,秦忘我再也按捺不住,笑问道:“萧姑娘,此去大巴山,有山路与官道咱们走哪一条?” 萧姣姣眼皮一翻,道:“我怎么知道,这要问杨姑娘哪!” 杨瑶一怔,皱起眉头道:“糟了,韩老镖主他们没说,我跟黄姑娘也忘了问,不知道他们究竟走哪条路啊!” 秦忘我道:“没关系,咱们只需研判一下,疯狂杀手可能走哪一条路,顺着迫下去准没错!” 萧姣姣眼皮又一翻,问道:“哦?秦大哥认为他们会走哪一条?” 秦忘我略一沉吟,道:“疯狂杀手一行,人数甚众,且挟持常九及杏花同行,为了避免引人注意,必不敢明目张胆,公然走官道……” 萧姣姣接口道:“你的意思,认为他们一定走的是山路?” 秦忘我颔首道:“如果不出所料……” 萧姣姣不容他说完,已不以为然道:“秦大哥,你忘了他不是常人?像他这种人作出之事,往往就会出人意料之外!” 秦忘我诧然道:“哦?萧姑娘认为他会走官道?” 萧姣姣微微一笑,断然道:“不错!我猜他们一定走官道,信不信由你。” 秦忘我未置可否,眼光移向杨瑶及黄小玉,问道:“你们认为呢?” 黄小玉笑道:“我认为秦大哥、萧姐姐说的,好像都很有道理。”她很聪明,不偏向任何一方。 杨瑶却比较直爽,她坦然道:“我虽不敢断言,他们走的是山路或官道,但我相信,韩老镖主的想法,绝对跟秦大哥不谋而合。认为他们不敢公然走官道,必然选择荒僻的山路。” 萧姣姣听她向着秦忘我,心里颇觉不是滋味,故意道:“好!那咱们就分头追赶,秦大哥与杨姑娘走山路,我带黄姑娘走官道,看谁的判断正确!” 秦忘我正色道:“不!这如何使得,咱们一定要走在一起,绝不可分开走!” 萧姣姣果然刁钻,故意笑问道:“那秦大哥是同意走官道罗?” 秦忘我道:“萧姑娘,我绝不坚持非走山路不可,但事实上,咱们这一路是顺着官道追赶,为何未见韩老镖主他们影踪,甚至连大雄镖局的那批人也未追赶上?” 萧姣姣反问道:“秦大哥是要追他们,还是追那疯狂杀手?” 秦忘我怔了怔道:“追上他们,也是为了要追上那疯狂杀手,咀止他进入大巴山,同时要救出常九及杏花,夺回银月飞霜,物归原主!” 萧姣姣得理不饶人道:“那不就结了!就算韩老伯他们走了山路,那也是判断错误,绝对追不上那疯狂杀手。他们错了,咱们何必跟着错?” 论辩才,秦忘我确实比不上她,惟有甘拜下风。 犹豫一下,他终于无可奈何,强自一笑道:“好吧!就依你走官道好了,不过,万一你这一宝押错了,后果可就不堪设想啊!” 萧姣姣充满自信道:“错了我一身承当!” 秦忘我又是无奈地一笑,道:“那咱们就快些吃完,早点休息,明日一早好赶路。” 萧姣姣似乎存心跟他唱反调,迫不及待道:“咱们已经落后了,哪还能耽搁,吃完就连夜上路吧!” 秦忘我明知她是故意的,也不便反对,以免发生争执,只好勉强同意。 匆匆用毕晚餐,退掉订下的房间,四人又连夜继续赶路。 他们快马加鞭,披星戴月,一路风骋电驰。 天方破晓,已奔驰至老河口。 就差那么一步,金老镖主等三方面的人马,刚离岸渡江不久,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他们早一步赶来,岂不也遇上了火箭围攻? 汉水江面辽阔,且晨雾弥漫,致金老镖主等人搭载的两只大木筏,突遭几艘快围攻,老河口这边的岸上,毫无所见。 江边除了秦忘我等一男三女,尚有一二十等待渡江的人,久候未见渡江木筏到来,无不感到急躁与不耐。 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仍然毫无动静,渡江客已在议论纷纷,甚至有人破口大骂道:“他妈的!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木筏的影子也不见?” 黄小玉忽问道:“萧姐姐,其他地方可以渡江吗?” 未等萧姣姣回答,秦忘我又接口道:“附近一带,这里是唯一的渡口。” 萧姣姣诧异道:“秦大哥对这一带很熟悉?” 秦忘我道:“我走过一趟而已。” 萧姣姣追问道:“那你一定来自四川的罗?” 秦忘我漫应道:“经过而已……” 萧姣姣对他的来历,一直充满好奇,又道:“经过四川,再过去是云贵,或康藏……” 秦忘我一眼瞥见渡江客中,出现一张似曾相识的睑,再定神一看,是个劲装少妇,衣衫已有多处撕破,看上去甚为狼狈。 她是谁?为何如此面熟? 秦忘我一时之间,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这少妇。 少妇也在暗自打量他,同样对他似曾相识,但记忆不起这个俊拔少年,曾在何处相遇。 萧姣姣察觉他神色有异,诧然问道:“秦大哥,你怎么啦?” 秦忘我充耳未闻,苦思之下,猛然记了起来,这劲装少妇,正是黑燕子仇燕! 仇燕一见他向自己走来,作贼心虚,掉头拔腿狂奔而去。 秦忘我既认出,她是骷髅教分子,哪容她脱身,立即急起直追。 仇燕的轻功,在江湖中已属出类拔萃的佼佼者,此刻急于脱身逃走,顾不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出来。 只见她身如飞燕,一掠数丈,连连飞射而去。 秦忘我哪甘示弱,急以“太虚幻影”身法配合轻功,一经施展,较黑燕子毫不逊色。 只见二人一逃一追,疾如流星,追了个首尾相接,距离不过数尺,眨眼之间,早已追出半里之遥。 黑燕子能摆脱紧追不舍的白玉仙,却摆脱不了这小伙子,心中又惊又疑。突然收住奔势,止步回身,几乎跟秦忘我撞个满怀。 仇燕身形一闪,避了开去,同时“卟嗤”一笑,娇声道:“小兄弟,追女人有你这样追法的吗?” 秦忘我冲出几大步,始将冲势收住,回身一看,那少妇正向他卖弄风情,不禁脸上一红,手向她一指道:“你是骷髅教的人!” 仇燕笑道:“小兄弟,你大概认错人了吧!” 秦忘我冷声道:“哼!错不了。那日你们被逼一一摘下面具,我见过你这张脸!” 仇燕嫣然一笑道:“哦?小兄弟真好记性,居然对我这张脸一见难忘啊!” 秦忘我窘迫交加,愤声道:“你不必装腔作势,我可不吃这一套!” 仇燕仍然春风满面道:“那还用说,小兄弟有三位青春貌美,如花似玉的姑娘作伴,怎会看上我这徐娘半老,风韵不存的残花败柳!” 秦忘我声色俱厉道:“你少胡言乱语!我问你,那疯狂杀手何在?” 仇燕毫无惧色道:“我知道,但不想告诉你,你又能将我奈何?” 说完,一转身,从容不迫地扭腰摆臀而去。 秦忘我怒从心起,疾喝道:“站住!” 仇燕充耳不闻,径自走去。 秦忘我身形一掠,疾射仇燕身后,伸手一把抓住她后领,喝道:“哪里走!” 不料仇燕巧使“金蝉脱壳”,双手向后一抛,身却向前急进,劲装的上身,竟然滑身脱下。 秦忘我手上抓着她的上衣,人却已在两丈之外。 仇燕身上仅穿粉红绣花肚兜,整个背部裸露,只横系一条细带。 秦忘我一个箭步追上,一时却无从下手抓她。 仇燕趁他不知所措之际,猛一回身,出其不意地双手齐发,十指并弹。 只见十缕指风,挟带如轻烟般粉末,朝秦忘我脸上疾射而去。 秦忘我猝不及防,突觉一股异香扑鼻,沁入心肺,顿时头晕目眩,摇摇欲坠。 “糟!……”字甫出口,人已不支倒地,失去知觉。 仇燕诡计得逞,不禁得意忘形笑道:“小兄弟,你想跟老娘玩真的,那还差得远呢!哈哈……” 不料笑声未落,例在地上的小伙子,竟突然无影无踪,不知去向。 仇燕大惊,不过是眨眼之间,明明被施以迷药迷倒,失去知觉的秦忘我,怎么会不见了? 眼光急向四下搜索,哪有他的人影。 正感惊疑不已,裸背上突被人轻轻一拍,猛一回身,却毫无听见。 仇燕这一惊非同小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见了鬼? 她顿时惊得魂飞天外,颐不得拾起上衣,拔脚就狂奔而去。 等仇燕去的无影无踪,只见秦忘我身旁,现出一个人形来,赫然是那痴道吕不仙! 他以“障眼法”,不仅隐去秦忘我,使仇燕无法见到,更轻拍其裸背,吓得她狂奔逃去。 吕不仙哈哈一笑,望着仇燕奔去的方向道:“你这一手,省了我不少事,姑且饶你一命吧!” 随即挟起不省人事的小伙子,掠身而去。 等到萧姣姣、黄小玉、杨瑶三个姑娘追来,早已不见人影。 口口口口口口 烈日当空,如同火伞高张。 秦忘我清醒过来,双目乍睁,被强烈阳光照射,刺激得他急将两眼紧闭。 欲待挺身而起,始觉出手脚均被分开缚住,且全身赤裸,以‘大”字形仰卧乱石遍布的地上。 原来他的两手双脚、均分别缚牢在木桩上,使他无法动弹。 裸身暴射在烈阳下,地面被晒得火热,如同身受“烤”刑! 是那黑燕子仇燕? 错了!这时只听身旁响出个熟悉的声音,沉声道:“小娃儿,这一觉睡得可舒服啊!” 秦忘我听出了。这是痴道吕不仙。 想起天山寒叟惨遭突袭而亡,他不禁勃然大怒,喝问道:“老条毛!可是你向天山寒叟下的毒手?” 吕不仙冷这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只怪他武功太高,贫道绝不能容天下有任何人强过我!” 秦忘我愤声道:“哼!你竟暗算一个丧失武功的老人,纵然天下无敌,唯你独尊,也令人不齿!” 吕不仙一怔,诧异道:“小娃儿,你说天山寒叟已丧失武功了?” 秦忘我不屑道;“否则凭你这老杂毛,暗算岂能得逞!” 吕不仙又微微一怔,自圆其说道:“他虽武功已失,摄心大法仍比我强,且已知太虚幻影,杀他也不算冤枉!” 秦忘我运足真力,猛然双手一挣,只觉腕处痛如刀割,缚紧的绳索却未撑断。 吕不仙得意笑道;“省点力气把!这是罕世难求的天蚕丝索,挣它不断的!哈哈……” 秦忘我惊怒交加道;“老杂毛,你想把我怎样?” 吕不仙直截了当道:“以太虚幻影,保你一命!” 秦忘我怒道:“哼!你想杀鸡取卵,结果鸡杀了,可惜卵却取不到!” 吕不仙不解道:“此话怎讲?” 秦忘我冷冷一哼,道:“你志在必得的太虚幻影,其实我一无所知,全系天山寒叟,以慑心大法遥控我每一动作,如今你将他置于死地,等于失去操纵傀儡之人,我这傀儡尚有何用!” 吕不仙嘿然冷笑道:“我不信!” 秦忘我道:“我说的是事实,信不信由你!” 吕不仙怒形于色道:“好!只要你不怕晒干,就躺着好了,等你挺不住,或者想通了,随时叫我,我可犯不着顶着太阳跟你耗,得找个阴凉地方,凉快凉快去。” 言毕,又是一声怒哼,随即寂静无声。 秦忘忘我试图睁开眼睛,双目乍睁,无法接受强烈阳光刺激,急忙闭上,使他无法看清置身何处。 日正当中,小伙子赤身裸体,在烈日下晒了一两个时辰,全身已晒出了一层焦油,不仅如被火灼,且口干欲裂,确实痛楚万分。 小伙子急以逆行运功之法,始稍解其苦,心中不禁暗忖道:我明明记得,是在追那黑燕子仇燕,怎会落在这杂毛老道手里? 按理说,他既突然去追那女盗,萧姣姣她们绝不会留在江边,定然也会急起直追,又怎会未发现他为人所制? 苦思之下,他终于想到,吕不仙会使“障眼法”,将他隐形,即使萧姣姣她们找来,也无法见到他! 他气馁了,除非发生奇迹,要想逃过老杂毛这一劫,实在希望渺茫。 三个少女中,虽有萧姣姣知道,以少林武功狮子吼,可破吕不仙的迷魂法,但问题是,她们三人均未习过这门少林神功。 何况,她们绝不可能想到,他是落在吕不仙手里! 奇迹既不可能发生,他惟有靠自己了。 秦忘我求生之念陡生,苦思之下,猛然想到,绑住手脚的天蚕丝无法挣断,但必有依附之物。始能将他固定成“大”字形躺在地上,暴晒在烈日下。 此念既生,急将脸向右边侧转,双目乍睁急闭,虽是惊鸿一瞥,已使他看清,固定手腕处的,果然是根大碗般粗细的木桩,深深插入土中,地面上露出仅约尺许。 秦忘我不禁暗喜,以蛮力也许无法将木桩折断,如果慢慢使其松动,或可连根拔起。 除此之外,他已别无他策,立即暗运真力,双手不断轻轻拉动木桩,同时注意聆听附近动静,惟恐被吕不仙发觉他的企图,则全功尽弃。 吕不仙果然守在附近,一声轻咳,使他急忙停止。 不再有声息,他又连续运用腕力,缓缓拉动木桩。 突闻一阵轻微脚步声,由远而近。 秦忘我不禁暗喜,以为是萧姣姣她们寻来,估计以三个姑娘的武功,对付一个吕不仙,应该是绰绰有余,但必需是她们能看见,他及杂毛老道在此才行。 情急生智,刚要施展少林狮子吼,猛然又想到,自己赤身裸体,怎能让她们三个大姑娘见到! 脚步声已近在咫尺,错过唯一的求生机会,他只有等着被烈日晒干晒焦了。 秦忘我再也顾不得颜面了,猛然运足真力,一声狂吼,声如石破天惊,震得数丈之内飞沙走石。 他与两丈外,坐在树荫下的吕不仙,突然同时现形! 只听得一群少女发出惊呼,接着是一声厉喝道:“老杂毛哪里走!” 秦忘我闻声暗惊,听出这熟悉的喝声,正是发自天竺魔女段娥! 来的果然是老魔女,带着二十名少女。 她根本不知吕不仙是何人,一见他起身欲逃,不问青红皂白,厉喝声中,一掌已劈去。 吕不仙却知道老魔女来历,那敢跟她斗,掠身飞奔而去。 段娥的一掌,击中那株合抱大树,只听得轰然一声大响,接着“哗啦啦”一声,大挂已拦腰被劈断。 秦忘我双目紧闭,暗呼道:“完了!方脱狼嘴,又入虎口!” 段娥惊走吕不仙,也不去追,回身走过来,见十二名少女正掩口葫芦,不禁冷声斥道:“有什么好笑的,没见过男人吗?不害羞!” 十二名少女忙止往窃笑,噤若寒蝉。 段娥上前定神一看,认出是秦忘我,意外地一怔,诧异道:“咦!你不是那姓秦的小子吗?” 秦忘我愤声道:“士可杀,不可辱。反正你是捡现成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段娥道:“急什么,你又跑不掉的,等我想出怎样处置你,再动手也不迟。但你得先告诉我,你不是跟老鬼在一起,怎会跑到这里来晒太阳?” 秦忘我置之不答,反问道:“你答应他老人家,三日之内交人,又怎会跑来这里?” 段娥道:“尚未找到,我如何交给他!” 秦忘我冷哼一声,道:“可惜等你把人找到,已经见不到他老人家了!” 段娥一怔,怒问道:“怎么?他回天山去了?” 秦忘我道:“不!他老人家回西天了!” 段娥惊道:“你说老鬼他……” 秦忘我恨声道:“他老人家在山中等你消息,不幸遭人暗算,已死于非命!” 段娥全身一震,如遭晴天霹雳,惊怒交加道:“说!是何人下的毒手?” 秦忘我道:“就是方才那杂毛老道!” 段娥一怔,急问道:“那老杂毛是谁?” 秦忘我答道:“痴道吕不仙!” 段娥大为意外道:“是他?那你怎会落在老杂毛手里,任凭他摆布?” 秦忘我愤然道:“我只需告知你。天山寒叟已遭毒手,凶手就是吕不仙,其他的事与你无关,你不必追问!” 段娥沉声道:“好小子,你居然还敢预撞我,不怕被活活晒干烤死?” 秦忘我强自一笑,视死如归道:“反正是难逃一死,怎么死都一样!” 段娥沉思一下,忽道:“如果我让你活呢?” 秦忘我心念一动,道:“那我第一件事,就是找那杂毛老道,为天山寒叟报仇!” 段娥毫不犹豫道:“好!你既有此心,无论你能否做到,为了老鬼,跟你的一场忘年之交,我让你话!” 言毕,立即亲自动手,欲为秦忘我松绑,始发现吕不仙用的是天蚕丝,且打了死结。 想不到吕不仙心狠手辣,根本来打算释开他! 既打不开死结,段娥只得运足真力,将木桩一一连根拔起,再以掌力将之劈碎。 老魔女遂道:“快把衣服穿上,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秦忘我窘迫万状,急将丢在一旁的衣衫,匆匆穿上,这才惊觉红毛宝刀不知去向,显然已被吕不仙搜出带走。 他不由惊怒交加道:“该死的老杂毛,只要被我逮着,绝不饶他!” 段娥等他穿妥衣衫,始从容不迫道:“小子,我救了你一命,你打算怎样谢我?” 秦忘我道:“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也饶你两次不死!” 段娥一怔,诧然道:“饶我两次不死?” 秦忘我郑重道:“一次是我答应过天山寒叟,绝不伤害你及千面罗刹,一次是为了现在,你救我一命,这样咱们就扯平了。” 段娥不以为忤,反而纵声大笑道:“好小子,你的口气倒不小,居然饶我两次不死,如此说来,你是有必胜的把握罗?” 秦忘我不亢不卑道:“我说的只是如果以后有机会,万一不是你对手,或我先死在别人手中,那就作罢。” 段娥突然深深一叹,道:“唉!老鬼已死,他那慑心大法,也随之消失,秘笈的最后一章,又不知是否留下,藏于何处,看来我一生最大的心愿,已永远无法使之实现了!” 秦忘我正色道:“老人家的玄阴寒甲功,已是天下无敌,关复何求?” 段娥沉吟一下道:“说的也是,老鬼练成慑心大法,仍然不能长生不死,我又何必……何况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为了练成慑心大法,必须放弃苦练多年的武功,尤其是天下无敌的玄阴寒甲功,想想还真是得不偿失呢!” 秦忘我心想:只要能说服老魔女,等于不战而胜,减除一大强敌的威胁压力,全力对付疯狂杀手,岂不事半功倍,胜算较大。 因而他趁机道:“老人家总算大彻大悟了,天山寒叟若非一心苦练慑心大法,致武功丧失,也不致遭那杂毛老道毒手啊!” 段娥沉思一下,忽道:“唉!不管怎么说,我跟老鬼总是曾经夫妻一场,他既遭人毒手,我岂能不闻不问,置身事外。” 秦忘我急问道:“老人家打算如何?” 段娥置之不理,当机立断,突向十二名少女道:“走!咱们去找那老杂毛!” 秦忘我未及追问,她已带着十二名少女,朝吕不仙逃去的方向,急起直追。 吉人天相,死里逃生,秦忘我又逃过一劫。 但他做梦也意想不到,千钧一发,及时赶来救他的,竟然是那老魔女! 口口口口口口 萧姣姣、杨瑶及黄小玉,眼见秦忘我发现那陌生少妇,竟然置她们于不顾,径自追去。心中自是大惑不解。 她们那敢怠慢,立即急起直追。 但她们追的人,一个足以轻功名动江湖的黑燕子,一个是天赋异秉,又经天山寒叟指点,以太虚幻影身法,配合轻功的秦忘我。 凭这三个年轻姑娘。自是望尘莫及,哪能追得上他们。 追出未及一里,已然不见他们影踪。 萧姣姣气的直跺脚,怒形于色道:“秦大哥是怎么回事,丢下咱们不管,只顾去追那女人!” 杨瑶代为辩护道:“秦大哥不是这种人,他一定认出那女子,可能是那疯狂杀手一伙的……” 萧姣姣悻然道:“就算是的.也该招呼咱们一起去追啊!” 杨瑶为避免争执,不再开口。 黄小玉却道:“说不定是对方用的诱敌之计,故意让那女子形迹败露,诱使秦大哥去追的呢!” 萧姣姣闻言一惊,怒气顿消,急道;“对!有此可能,咱们快去找他。” 三个少女哪敢耽搁,立即又继续追寻。 但疲于奔命,搜遍附近一带,毫无发现。 黄小玉忽道:“咱们何必辛苦两条腿,将坐骑留在江边不用呢?” 萧姣姣道:“说的也是!” 三个少女急急赶回江边.只见渡江客已愈聚愈多,仍未见对岸的木筏过来载运,无不心急如焚,议论纷纷,几个老粗正在破口大骂。 四乘坐骑仍在江边,幸未被人顺手牵羊偷走。 她们正待上马,突见一个身穿破旧道袍的老道,仓皇直奔江边而来。 萧姣姣一眼认出,老道正是痴道吕不仙! 她不由地一怔,急向她们轻声道:“来的是吕不仙,你们留在这里别走开,我单独去盘问他!” 杨瑶、黄小玉刚微微点头,萧姣姣已向吕不仙迎面走去。 吕不仙认出是她,也暗自一怔,强自一笑道:“嘿嘿!咱们真有缘,又在这里遇上了!” 萧姣姣不动声色道:“道长也要渡江?” 吕不仙道:“是啊!咦,那姓秦的小伙子,怎会把你们丢在江边,跟那女盗去鬼混?” 萧姣姣听得心里霍然一动,急闻道:“道长在哪里见到他们了?” 吕不仙表情逼真道:“大约半个时辰前,贫道经过山边,见他们并肩坐在那里,有说有笑,谈得十分投机……” 萧姣姣怒从心起,急切道:“可否麻烦道长带路,带我去找他们?” 吕不仙故意面有难色道:“这……贫道急于过江……” 萧姣姣道:“渡船尚不见影踪,就请道长帮个忙吧!” 吕不仙沉吟一下,故作勉为其难道:“好吧!” 萧姣姣大喜,回身向留在江边的杨瑶及黄小玉连连招手,示意她们过来。 吕不仙诧异道:“你不是一个人?” 萧姣姣笑道:“那两个姑娘,咱们是同行的。” 吕不仙轻轻“哦?”了一声,不再追问,心里不知在暗算什么鬼主意。 杨瑶、黄小玉,各牵两匹坐骑,急步赶了过来。 秦忘我去追仇燕时,坐骑留在江边,正好让给吕不仙代步。 他腾身上马时,无意间将怀中刀柄露出,被黄小玉一眼瞥见,认出是红毛宝刀! 吕不仙跨上马鞍始察觉,急将刀柄塞进怀里,拉平斜襟掩妥,装作若无其事。 黄小玉极为机伶,也不动青色,心里却暗自怀疑,秦忘我的红毛宝刀,怎会在这老道身上? 三个少女上了马,由吕不仙一马当先带路,领她们去找秦忘我及仇燕。 其实这老道是心犹未死,眼见秦忘我受不住日晒之刑,即将就范,怎知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出来,偏偏又是那惹不起的老魔女。 是以打算把萧姣姣骗至僻静处,将之劫持在手,则可有恃无恐。 没想到另外尚两个少之同行,不禁暗忖道:“也好,有她们三人在手里,更能逼使秦忘我就范!” 偏偏萧姣姣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已明知这老道非善类,且是杀害天山寒叟凶手,又怎会要求他带路,去找秦忘我? 这自然也有她的打算,只是黄小玉及杨瑶,却不明白她的心意,不免惴惴不安。 彼此各怀鬼胎,飞骑驰向山边。 黄小玉按捺不住,快马加鞭,赶至萧姣姣身边,并辔而驰,将上身一侧,凑近她道:“萧姐姐,秦大哥的红毛宝刀,在这老道身上!”说时向前面的吕不仙一指。 萧姣姣暗自一惊,以为秦忘我已遭不测,否则随身携带的红毛宝刀,绝不可能在吕不仙身上。 但她不动声色,微微一点头,轻声道:“去关照杨姑娘,回头看我的眼色,见机行事!” 黄小玉把头一点,放缓奔势,等杨瑶赶上,即将萧姣姣的话转达。 来至山边,吕不仙将马一勒,目兴四扫,故作不解状道:“咦?他们怎么不在了?” 三个少女也将马勒住,萧姣姣策马上前,问道:“道长是在这里见到他们的?” 吕不仙颔首道:“是啊!可能在附近……” 他一翻身下马,三个少女也跟着下了马。 萧姣姣暗向黄小玉一施眼色,示意她们留在原地,然后走近吕不仙,恭然道:“请道长带路。” 吕不仙不怀好意地暗自一笑,手牵坐骑,一对鼠目东张西望,故作搜寻状。 萧姣姣心知这老道,会使隐身之术,不敢掉以轻心,紧随在他身后,突然出手如电,骈指疾点背后“灵台穴”。 那知吕不仙早有戒备,身形一晃,人已消失无踪。 萧姣姣突袭未逞,情知不妙,立即倒纵两丈,急向后面两个少女招呼道:“老杂毛会隐身之术,赶快以剑护身,防他接近!” 言毕,拔剑挥舞,以防吕不仙近身。 黄小玉、杨瑶那敢怠慢,急将牵着的坐骑放开,掠出丈余,彼此以背相对,挥剑舞动起来, 萧姣姣冰雪聪明,临时思出的“防身之术”,果然奏效,吕不仙虽隐身不见,却也无法逼近她们突袭。 三个少女不知他身在何处,但听得传来一阵口桀口桀怪笑,道:“女娃儿,我牛鼻子一番好意,替你们带路,怎么反而想暗算于我,真是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啊!” 萧姣姣嗤之以鼻道:“哼!你对待天山寒叟,大概也是如此好心吧!” 不知何处又传来老道的笑声道:“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彼此毫无瓜葛……” 萧姣姣突道:“你向他猝下毒手,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吗?” 吕不仙仍未现身,半晌毫无声息,似对萧姣姣突然指出他是凶手,颇感意外。 萧姣姣故意引老道说话,以确定他身在何处,好认准方位,又道:“老杂毛,你大概意想不到吧,天山寒叟并未死!” 吕不仙信以为真,果然惊道:“哦?他没死?” 萧姣姣冷声道:“否则咱们怎会知道,突袭他的是你这老杂毛!” 右方丈许外,传来吕不仙激动声音道:“我不信!被‘八象重手’击中,天下无人能活命……” 萧姣姣听音辨位,认准丈许外方位,突然掠身射去,剑及履及,以家传“七煞剑招”,迅疾无比地连击三剑! “七煞剑招”乃当年剑帝所创,集天下剑术之最,每一招均无懈可击,无可破解。三招一气呵哎,连剑帝本人也从未用过。 因为,他一招出手,就足以毙敌于剑下,从无一人能生还。 萧姣姣居然连击三剑,势如万壑争流,犹胜雷霆之震! 吕不仙虽未现身,也被她攻了个措手不及,只听一声凄厉怪叫,一道血箭直射,标出数尺。 老道显然已受伤,但因身形未现,不知伤及何处。 萧姣姣心中暗喜,手中剑势一挺,连连又是三招,但却全部刺空,老道已负伤逃走。 黄小玉赶来,见地上血迹,振奋道:“萧姐姐,你刺伤那老杂毛了?” 萧姣姣得意道:“哼!‘七绝剑招’天下无敌,老杂毛若非仗隐身之术,使我形同盲目攻击,他岂止受伤,早已毙命剑下!” 黄小玉急道:“那咱们快追呀!红毛宝刀尚在他身上,而且秦大哥……” 萧姣姣接道:“对!他虽隐身不现,咱们只需顺着地上血迹追去,老杂毛就无可遁形!” 杨瑶也赶过来,朝地上一看,果见血迹一路滴向前,直入一片竹林。 她们将四乘坐骑,集中一处,栓在大树下,来至竹林前,仔细查看地上血迹,心知老道已逃入林内。 萧姣姣根据地上血迹,判断道:“老杂毛受伤不轻,必然损及元气真力,如果不出我所料,不消多久,他就会原形毕露!” 黄小玉诧异道:“萧姐姐,你是说他会现身?” 萧姣姣道:“不错!老杂毛施展的隐身之术,乃是源自南海迷魂法,天下任何一种奇法玄功,皆需藉本身真元精气,运功施为,他既受重创,一旦真元不济,功力消散,隐身之术就将失灵了。” 黄小玉欣喜道:“那咱们就不必冒险入林,等他现了身,再入林去对付他!” 萧姣姣徽徽点头笑道:“我正是这个主意!” 三个少女奇在竹林外,全神贯注林内动静。 果然不出所料,吕不仙被一剑刺中左胁下方,距心脏部位不及两寸,危险已极! 所幸他功力深厚,逃入竹林,急将穴道自封,止住流血,同时运功调息。 如此一来,,难免顾彼失彼。诚如萧姣姣所料,老道不知不觉中,逐渐真元不济,功力消散,终于无所遁形,现身出来。 萧姣姣首先发难,一声娇叱,挺剑冲入竹林。 吕不仙盘坐林内,距林外四五丈,突见萧姣姣闯入,心知身形已现,霍地跳起身,自怀中抽出红毛宝刀,仗着宝刀在手,有恃无恐,决心负伤全力一搏。 三个少女深知宝刀锋利,可断金斩玉,不敢轻拈其锋。 萧姣姣两手一挥,示意杨瑶与黄小玉散开,从两侧绕向前,以“品”字形将老阁下道圈住。 吕不仙无法施展隐身之术,优势已失,且受伤不轻。惟有仗恃手中红毛宝刀,使三个少女有既忌惮。 只见他满面惊怒,嘿然冷笑道:“你们三个女娃儿,不怕死就试试这把宝刀!”刀一挥,身旁几根长竹,齐齐被削断。 萧姣姣毫无惧容道:“老杂毛,只要你留下宝刀,说出秦大哥何在,本姑娘饶你一死,否则,你纵有宝刀在手,也难敌‘七煞剑招’!” 吕不仙惊道:“你方才用的,就是‘七煞剑招’?” 萧姣姣双眉一挑,面露得意道:“若非那天下无敌的剑招,能伤得了你这老杂毛吗?” 吕不仙不服道:“哼!那是我牛鼻子一时大意,为你为逞,现在你再试试!” 萧姣姣被他一激,哪甘示弱,振声道:“好!” 手中长剑一紧,正待出手攻去,突闻一阵丝竹之声,宛如来自四面八方。 双方均为之一怔,不知这突如其来,动人心弦的乐声,为何使人闻之心神飘然。 吕不仙神情陡变,失声惊呼道:“天竺慑魂魔音!” 三个少女只知道,老魔女的玄阴寒甲功,天下尚无人能破,却不曾听过,慑魂魔音有何惊人之处。 萧姣姣好奇问道:“是天竺魔女?” 吕不仙见她毫不紧张,不由地情急道:“除了她坯会是谁?你们这几个不知死活的女娃儿,再不快逃,就来不及了!” 萧姣姣若无其事道:“咱们怕什么,突袭天山寒叟的是你!” 魔音已愈来愈近,更震人心弦,使他们心神恍惚起来。 吕不仙大惊失色道:“你们不怕就留下,我牛鼻子惹不起她,可要走了!”言毕宝刀连挥,欲待奋力突围。 萧姣姣抡剑发招,又是“七煞剑招”出手,剑锋直取敌喉。 剑势如奔雷驰电,老道虽手握宝刀,也无法封阻,被迫全身暴退,杨瑶、黄小玉双双出剑,分由两侧攻到。及时封住退璐。 吕不仙似已料到这一着,身形急旋,回身挥刀横扫,只听得“铮铮”两声脆响,两个少女手中钢剑,已被宝刀齐齐削断。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杨瑶、黄小玉大吃一惊,花容失色,双双倒窜开去之际,萧姣姣已欺身而上,剑及履及,又是“七煞剑招”。 任凭吕不仙闪避再快,也不及剑帝所创这七招迅疾玄奥,雷霆万钧之势的一剑,直刺右臂,剑锋洞穿而过。 老道一声惨叫,宝刀脱手坠落地上。 他已情急拼命,一咬牙,奋力向前连连疾射,冲出竹林外,狂奔如飞而去,萧姣姣那容他逃走,急起直追。 就在同时,魔音突止,林内恢复一片寂静。 黄小玉上前拾起红毛宝刀,急向杨瑶招呼道:“咱们快去接应萧姐姐!” 杨瑶方才受魔音所惑,心神已有些恍惚,这时才清醒过来,闻言把头一点,偕同黄小玉,双双追出竹林。 第二十九回 英豪集会 林外连接山麓、山坡陡峭,似无路可通。 吕不仙不知从何逃走,萧姣姣也不知从何追去。 黄小玉不见萧姣姣形踪,心急如焚,大声叫道:“萧姐姐!萧姐姐……” 声犹未落,一条人影自陡坡上疾掠而下,使她们暗自一惊,急忙双双戒备,准备迎敌。 来人已至面前,定神一看,两个少女不禁喜出望外。原来他竟是秦忘我。 杨瑶惊喜叫道:“秦大哥……”人已迎了上去。 秦忘我发现萧姣姣不在,急问道:“萧姑娘呢?” 黄小玉道:“她,她去追那杂毛老道了……” 秦忘我一眼发现她手上的红毛宝刀,惊诧道:“你们遇上那老杂毛了?” 黄小玉点了点头道:“咱们在江边遇见他,他说在山边见到秦大哥,谁知是骗人的,幸好被我无意发现,这把红毛宝刀藏在他怀里,悄悄告知了萧姐姐。 “一到山边,不见秦大哥,咱们已料到他没安好心,萧姐姐出其不意动手,那知他会隐身之术,一晃眼就不见了!” 秦忘我更觉惊诧道:“你们居然跟他动手,还夺回了红毛宝刀?” 黄小玉将手中半截断剑一扬,强自一笑道:“我可没这个本事,是萧姐姐伤了他的。” 秦忘我急问道:“萧姑娘去追他了?” 黄小玉道:“是啊!我跟杨姐姐追出竹林,已不见了萧姐姐影踪,所以才大声呼叫。秦大哥,你是不是听见呼叫声才找来的?” 秦忘我道:“我是先听见乐器声,循声赶来,后来乐声突止,害我各处寻找,幸好又听见你的呼叫声,总算找到了你们,刚才那乐声……” 黄小玉正色道:“听那杂毛老道说,那是天竺慑魂魔音!” 秦忘我惊道:“哦?老魔女也来了?” 黄小玉道:“咱们没见到人,但杂毛老道好像很怕她,而且那魔音一起,让人听了有些心神恍惚,幸好杂毛老道急于逃走,被萧姐姐趁机一剑刺中,丢下宝刀就逃,魔音才停止。” 秦忘我略一沉吟,断然道:“嗯!老魔女一定也去追那老杂毛了!” 始终保持沉默的杨瑶,这时忽道:“秦大哥,咱们快去找萧姑娘啊!千万不能让她再落到老魔女手里!” 秦忘我道:“对!你们可知道,她从哪个方向去追老杂毛的?” 杨瑶、黄小玉面面相觑,无从回答。 秦忘我眼光一扫,发现地上有血迹,顺着山边远去,当机立断道:“咱们顺着血迹追去!” 三人立即沿着山麓,一路追寻。 黄小玉突然发现,秦忘我两只手腕间,尚绑着天蚕丝,不禁好奇道:“秦大哥,你手上绑的是什么? 秦忘我窘然笑道:“回头再说,先找萧姑娘要紧!” 黄小玉不便再追问,三人沿着山麓,走出数十丈,已绕至竹林外,地上已不见血迹。 举目四望,却是毫无所见。 秦忘我忧形于色道:“红毛宝刀已夺回,又伤了那老杂毛,萧姑娘为何还紧迫不舍呢?” 杨瑶道:“萧姑娘大概见红毛宝刀,在那杂毛老道身上,以为秦大哥遭了不测,或者落在他手中吧!” 秦忘我叹道:“唉!我倒没事,她追那老杂毛,却不知追到哪里去了,岂不反而让咱们为她担心!” 黄小玉提议道:秦大哥,我看咱们只有分头去找他……” “不!万一走散了更麻烦,你们在此等她,我一个人去找,如果她追不上老杂毛,定然会回来找你们的,但你们千万不可走开,萧姑娘回来了就等我,不见不散。”言毕,不等她们表示意见,人已疾奔而去。 黄小玉急叫道:“秦大哥,把红毛宝刀带着……” 秦忘我早已去远,充耳未闻,转眼已无影无踪。 黄小玉不禁沮然叹道:“唉!要不是等渡船过江,就不会节外生枝,遇上这个麻烦了!” 杨瑶心事重重,若有所思,根本未注意听。 黄小玉又自言自语道:“怪事,杂毛老道连挨两剑,流了那么多血,还能逃得那样快?” 杨瑶仍然充耳未闻,她心里所想的,跟黄小玉完全不是一回事,吕不仙为何能负伤逃走,甚至是死是活,她都漠不关心。唯一令她不安的,是萧姣姣对秦忘我的关注! 口口口口口口 萧姣姣为了要确知秦忘我下落,紧追不舍,一直追上了山峰。 但她迟了一步,吕不仙失血过多,已不支倒地,被段娥及十二名少女,团团的围住。 萧姣姣曾落在老魔女手中多日,惟均在神智不清状态中,根本毫无记忆。若非秦忘我突然施展“狮子吼”,无意间使她恢复清醒,至今尚可能浑浑噩噩。 是以,她并不知道,天竺魔女段娥的厉害。 她走了上前,向倒在地上的吕不仙一指,道:“这个人是我的!” 段娥瞥了她一眼,冷声道:“哦?那小子把你从我手中劫走,我尚未追究,你居然还敢跑来,跟我争这老杂毛?” 萧姣姣理直气壮道:“分明是我伤了他,一路追来,你这老婆子想捡现成的,还说我跟你争!” 段娥怒斥道:“哼!你不要以为会‘七煞剑招’,就目空一切,纵然剑疯子重生再世,对我老婆子也不敢说半句狂话,你竟敢出言无状,好大的胆子!” 萧姣姣是初生之犊不畏虎,昂然道:“胆子不大,敢在你天竺魔女面前大声说话?” 段娥狂笑一声,道:“好!我倒要看看,剑疯子的七煞剑招,究竟有多厉害,你只要能伤我,或胜我一招半式,这个老杂毛就交给你!” 萧姣姣暗喜,振奋道:“你说话算数?” 段娥沉声道:“我老婆子说话不算数,天下就没有人说话算数了。不过,你若胜不了我或伤我呢?” 萧姣姣微微一怔,不甘示弱道:“老杂毛就由你处置!” 段娥道:“不!那太便宜你了。” 萧姣姣愤声道:“这叫什么话,谁胜,老杂毛就交给谁,是最公平不过的,怎可说我占了便宜?” 段娥咄咄逼人道:“我老婆子说话,向来说一不二,你若不服气,有本事就把老杂毛带走!” 萧姣姣估计眼前情势,如果跟老魔女划出道来,是一对一,以七煞剑招迎战,或可侥幸获胜,否则就必需以寡敌众,毫无胜算。 犹豫之下,她只好让步道:“你说吧!我苦胜不了你,要待怎样?” 段娥道:“我的十二金钗,已损其一,如果你败在我老婆子手下,就得以你补足其数!” 萧姣姣愤声道:“什么?要我跟随你这老魔女?” 段娥笑道:“你若没有胜我把握,现在就可以走,我绝不强留,否则,你既自认能胜我,又何必担心?” 萧姣姣受她一激,哪甘示弱,一口答应道:“好!一言为定!”双手一抱剑,摆出进招架式。 段娥暗运真力,阴寒之气遍布全身,玄阴寒甲功已施展出来。 萧姣姣从未见识过这种罕世神功,自以为七煞剑招天下无敌,尤其吕不仙为她所伤,更信心大增。 只听她娇喝道:“有僭了,看剑!”挺剑就向对方刺去。 段娥不闪不避,使萧皎姣大出意料之外。 哪知这雷霆万钧的一剑攻去,眼看将刺中,却在距离老魔女不足一尺处,突遭一道无形寒气所阴,如同刺中铜墙铁壁,震得她虎口一麻,寒气由剑身直传整条手臂。 萧姣姣大吃一惊,急忙收剑换招,七煞剑招再度出手,攻出凌厉迅疾绝伦的一剑。 结果如出一辙,使萧姣姣心中大骇,娇叱声中,连连攻出两剑,仍然是七煞剑招。 不料老魔女的玄阴寒甲功,根本不畏刀剑,纵然是断金斩玉之利刃,也难以突破,遑论一把普通钢剑。 萧姣姣这两剑,非但未能伤及刈方,甚至元法近身,自己的虎口、手腕反而被震得麻木,整条手臂如置冰窖。 这一惊非同小可,心中一凛,不敢再贸然出手了。 段娥却得意狂笑道:“怎么?七煞剑招只有四招吗?哈哈……” 萧姣姣惊怒交加道:“老婆子,不要得意,本姑娘尚未认输!” 段娥道:“老婆子尚未还手,你七招攻完,如果胜不了我,认不认输呢?” 萧姣姣居然不甘示弱道:“纵然我伤不了你,也得你胜得了我,我才算输!” 段娥又是一声狂笑,道:“好!等你七招攻完,我老婆子就不客气了!” 萧姣姣怒哼一声,突然出手如电,七煞剑招的最后三招,居然一口气攻出。 “唰唰唰”三剑,虽是三招,却如一气呵成,且由三种不同角度,分取对方三个不同部位。 无奈老魔女的玄阴寒甲功,犹如铜墙铁壁,护住全身,使她的三剑难越雷池一步。 萧姣姣方自大惊,剑竟被吸住,抽不回来,同时只觉一股奇寒刺骨之气,经由剑身传进她遍体。 顿时如同坠入冰窖,似乎血液已告冻结! 狂笑声中,段娥右手一扬,掌中发出一道寒气凝成之透明冰柱,形同长矛,突向躺在一旁地上的吕不仙挥去。 只听得一声惨叫,寒芒过处,吕不仙已拦腰被斩为两截,血箭迸射! 萧姣姣原已冻得不支,眼见吕不仙惨死之状,惊得晕了过去。 口口口口口口 秦忘我漫山遍野追寻,未能找到萧姣姣,却在山峰上发现吕不仙的尸体,被拦腰斩断! 老道死状惨不忍睹,似非萧姣姣所为。 她跟吕不仙之间,无此深仇大恨,非用“腰斩”之刑,不足泄恨,除非她认定,秦忘我已遭老道毒手! 因而秦忘我判断,下手的不是萧姣姣,而是老魔女。 这是比较合理的想法,因为天山寒叟已丧命,凶手正是吕不仙。老魔女为夫报仇,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无可厚非,只是手段过于残酷毒辣而已。 秦忘我无暇研判,老道究竟丧命何人之手,重要的是找到萧姣姣。 继续寻遍整座山头,及附近数里方圆之内,毫无萧姣姣的影踪,他只好沮然赶回山边竹林前,跟守候的杨瑶及黄小玉会合。 她们一见秦忘我的神情,又看他是独自回来,心知未能找到萧姣姣。 黄小玉迫不及待道:“没找到萧姐姐?” 秦忘我沮然道:“找不到,但我却在山峰上,发现老杂毛的尸体,被拦腰斩断!” 杨瑶惊诧道:“哦?是萧姑娘杀的?” 秦忘我道:“不太可能,萧姑娘去追老杂毛,一定以为我落在他手中,或已遭毒手,如果追上老杂毛,必然是留活口,逼问我的下落,即使以为我已遇害,愤而杀他泄恨,杀了人也该回来啊!” 黄小玉连连点头道:“对对对,秦大哥的判断不错,杂毛老道绝不是萧姐姐杀的。” 杨瑶接道:“那就一定是天竺魔女了!” 秦忘我忧形于色道:“不但老杂毛是她所杀,恐怕萧姑娘也落在了她手中!” 黄小玉一惊,愤声道:“天山寒叟又不是萧姐姐所杀!” 秦忘我道:“你忘了,是我从老魔女手中,把萧姑娘抢救回来的啊!” 杨瑶劝慰道:“秦大哥,不用太着急,据我看,即使萧姑娘落在老魔女手中,也不致有生命危险,否则,当场就跟那老杂毛一起遭了毒手,何必把她带走。” 秦忘我微微点头,仍然忧心忡忡道:“可是,咱们急于去追疯狂杀手,不能耽搁,又不能丢下萧姑娘不管……” 两个少女眉头紧蹙,无从表示意见。 秦忘我又道:“老魔女曾答应天山寒叟,负责使千面罗刹回头……” 黄小玉若有所悟,忽道:“秦大哥,老魔女会不会带萧姐姐,去追千面罗刹?” 秦忘我沉思一下,道:“很难说,因为天山寒叟已死,老魔女不需再实现诺言,况且,即使她要去追千面罗刹,也不必带着萧姑娘,既无意义,反而多个累赘。” 杨瑶忽道:“秦大哥,我有个想法,不知对不对……” 秦忘我急问道:“杨姑娘想到什么?” 杨瑶整理一下思绪,始从容不迫道:“老魔女对慑心大法,如痴如狂,对那秘笈最后一章,志在必得,如今天山寒叟已死,她更急于将之寻获,但不知藏于何处。或许她认为,千面罗刹定然知道,那就一定会去追了……” 秦忘我徽微点头,道:“不错,虽然老魔女曾表示,不愿放弃苦练多年的武功,尤其是那玄阴寒甲功,已对慑心大法不感兴趣,但也可能言不由衷,口是心非!” 杨瑶接下去道:“所以我想到,老魔女如果决心去追千面罗刹,惟恐她执迷不悟,且有那疯狂杀手撑腰,自己可能对付不了他们。 “因而,将萧姑娘带走,乃故意让秦大哥追去,好让你去对付那疯狂杀手!” 既然追寻萧姣姣茫无头绪,经杨瑶这番分析,认为不无可能。 秦忘我只好当机立断,决心去追阻那疯狂杀手。 三人四骑,匆匆赶回江边。 遥见江边的渡江客,愈聚愈众,正争先恐后,抢登靠在岸边的两艘渔船。 可惜他们迟来一步,两艘渔船已满载乘客,离岸驶向江中。 未搭上船的渡江客,尚留下二三十人,聚在那里议论纷纷。 他们走近一听,听出渡江客们所谈论的,乃是两只满载人马的大木筏,在江中遭遇火攻之事。 消息是由下游谷城方面传来。 由于渡江木筏被烧毁,附近渔船得到消息,始赶来临时载运乘客,捞笔意外小财。 秦忘我听出端倪,走向一个看似江湖人物的中年,告个扰道: “请教兄台,可知那两只木伐上,是些什么样人?” 中年打量他一眼,始道:“听说是批镖师吧!” 秦忘我暗自一怔,追问道:“死伤了多少人?” 中年道:“大概不少吧!没死的在谷城江边上了岸,难怪害大家枯候几个时辰……” 正说之间,遥见又两艘渔船驶来,由远而近。 秦忘我谢了一声,忙回到杨瑶与黄小玉身边,神色凝重道:“江上遭火攻的,不是韩老镖主他们,就是金老镖主那批人!” 黄小玉忧心如焚道:“不知家母……” 杨瑶一旁劝慰道:“黄姑娘不用耽心,白女侠武功甚高,自保绰绰有余。” 桑忘我遥望远去的两艘渔船,轻喟道:“唉!咱们晚来一步,说不定老魔女她们,就是搭乘前面两艘渔船渡江了。” 黄小玉充满信心道:“咱们有马代步,一定能追得上!” 两艘渔船已逐渐靠岸,船家在船头招揽生意,吆喝道:“要渡江的请上船哪,人,马各一两银子……” 有人气愤道:“渡江要收一两银子,这不是趁火打劫!” 船家龇牙裂嘴,露出一排黄板大牙笑道:“您可说错了,趁火打劫的是别人,咱们只不过赚点辛苦钱,要嫌一两银子贵了,您再等上几天,恐怕也没船渡江呢!” 听他这一说,急于渡江之人,立即纷纷争先恐后登船,一一将银子如数照付。 秦忘我一施眼色,双手各牵一匹马,先行上了船。杨瑶及黄小玉各牵自己的坐骑登船,由小伙子付了七两银子。 此刻已近黄昏,江上风浪渐大。 马匹不能进船舱,均由马主牵在船头船尾。 秦忘我轻向她们叮嘱道:“留神些,注意江面上动静,以防对方重施故技!” 杨瑶、黄小玉微微点头,暗自戒备。 汉水江面辽阔,两岸相距数里,渔船速度缓慢,摇晃了将近一个时辰,才逐渐的靠近彼岸。 所幸并未发生意外,船一靠岸,三人立即抢先下船。 这里是谷城,位居水陆交通要冲,人烟稠密,过往商旅更多,形成它的繁华与热闹。 江边赫然两只烧毁大木筏,尚有些人在驻足围观,议论纷纷。 秦忘我未发现金老镖主等人,心知早已离去,急向两个少女道:“咱们先进城去找找看!” 他们急于找的,自然是老魔女与萧姣姣。 进了谷城,只见行人熙攘,热闹异常,但遍寻大街小巷,却未发现任何一个熟悉的面孔。 他们已整日滴水未进,已是人疲马乏,只好找家客栈歇脚,交代伙计代为照料牲口,牵去喂草饮水。 客栈里也在谈论江中木筏被烧之事,但只是茶余饭后的用聊话题,并不关心那些人的死活。 尤其江湖中的恩怨仇杀,打劫镖车等事,时有所闻,已属屡见不鲜。 三人选张桌位坐定,点了几样菜。 邻桌几个江湖人物,正在高谈阔论,对那江中火烧木筏之事,似乎津津乐道,主要话题,则是研判双方是何来路。 其中一人道:“一上岸就急急赶路的那批人,我没看见,但留下料理死者后事的两个人,好像是地鼠门的弟子!” 另一人轻声道:“那对方会不会是,最近惊动江湖的疯狂杀手?” 秦忘我、杨瑶、黄小玉三人闻言,不由齐齐一地怔,彼此交换一下眼色,暗自留神聆听。 要知疯狂杀手为逼出常九,不惜大开杀戒,更扬言将杀尽地鼠门弟子之事,早已惊动江湖,几乎无人不知。 尤其地鼠门弟子,跟江湖人物接触频繁,稍有风吹草动,即迅速传开,更何况是如此惊天动地之大事。 秦忘我在聆听邻桌谈话之际,眼光一扫,无意间发现角落上一桌,一对像是夫妇的中年男女,也在全神贯注聆听。 他们虽是服装朴实无华,却掩不住天生英姿。 那中年男子一身儒服,俨然文士,但双目精光内敛,显然是位内外兼修,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女子布衣钗裙,不施铅华,却丽质天生,虽已届中年,但冰肌玉肤,容光焕发,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且脸上带几分稚气与俏皮。 秦忘我虽只惊鸿一瞥,不便多看他们一眼,竟暗觉那女子似曾相识,但他可以肯定,绝对从未见过她。 而那中年文士,则给他更深刻的印象,仿佛从对方的形貌,隐约可以找到他自己的影子! 中年文士偶一抬眼,正好发现秦忘我,也是暗自微微一怔,但反应并不似他那股强烈,仍在继续聆听那几个江湖人物谈话。 这时其中一人,又道:“那疯狂杀手曾扬言,常九若不出面,将把地鼠门弟子赶尽杀绝,看来很可能是他干的!” 另一人惊诧道:“疯狂杀手真有那么厉害?” 那人道:“据说他不但武功高深莫测,而且最近又得到一件杀人利器,可伤人于十丈之内,断金斩玉,锋利无比,所以地鼠门弟子遇上他,个个身首异处!” 另一人似也有所风闻,急问道:“你说的是不是那银……银什么来着?” 那人接道:“银月飞霜!” 此言一出,角落上那桌的中年男女,不由地一怔,似突遭电击一般。 秦忘我看在眼里,不禁暗诧,正想仔细打量他们一眼,又听邻桌那人道:“江上遭火攻的那批人,居然不甘心,上岸就一路追下去了,真是不知死活!” 另一人叹道:“唉!人家城门失火,咱们是池鱼遭殃,要不是渡江木筏被烧,咱们今晚就可到曲屯集啦!” 那人笑道:“耽搁一天也无所谓,反正不是急事,明日一早就渡江赶路吧!” 突见那对中年男女,起身离座,匆匆结帐而去。 黄小玉背向他们而坐,这时才见到走出门口的女子,不由地一怔,急向秦忘我轻声道:“秦大哥,方才走出去的女子,长得很萧姐姐好像啊!” 秦忘我被她一语提醒,猛然记了起来,难怪觉得那女子面熟,似曾相识,原来确实酷似萧姣姣,甚至连神情都极为神似! 黄小玉见他发愣,又道:“会不会是萧姐姐的双亲?” 秦忘我起身道:“你们等着,我追出去问问!” 等他急急追出客栈外,只见街上行人熙攘,那对中年男女已不知去向。 他犹不死心,追入人潮,眼光各处搜寻,却不见他们影踪。 急向大街两端,及大街小巷追寻一阵,仍然毫无发现,他只好沮然返回客栈。 黄小玉、杨瑶已在吃着,见他一脸失望之情,心知未能追上那对中年男女。 秦忘我径自归坐,不等她们发问,已沮然道:“他们走得好快,一眨眼就不知去向了!” 黄小玉笑道:“也许不是的,只是形貌有点相似而已吧!” 秦忘我却肯定道:“不!一定是的,否则我不会一眼就看出,她的脸好熟……” 杨瑶微微一笑道:“是也没办法,追不上了呀!秦大哥,你整天滴水未进,快吃些菜饭吧,自己身子要紧!” 虽是三言两语,却流露一片深深情意。 秦忘我哪有心情,勉强匆匆吃毕一碗饭,即放下碗筷道:“咱们不能耽搁,今晚得追赶一程。” 杨瑶、黄小玉不便表示异议,结了帐,立即匆匆上路。 这条路径,秦忘我曾走过,心知出谷城数十里,即抵武当山脉,仍需要穿过鄂西山地入川。 据他估计,两只渡江大木筏遭火攻,发生在今晨,疯狂杀手必然亲自坐镇指挥。则事后离去,当在中午之前。 以他们足程判断,此刻应早已进入武当山区。 地鼠门及两家镖局的人马,避火攻伤亡惨重,即使追上疯狂杀手,也绝不敢采取行动。 相反的,对方如果打算赶尽杀绝,消灭紧追不舍的三方面人马,很可能会选择武当山中设下埋伏! 而老魔女带着萧姣姣等人,若果真是赶上前面两艘渔船渡江,未在谷城停留,直接一路追下去,则可能追上金老镖主等人。 可能发生的情况,只有两种,一是疯狂杀手急于进入大巴山,找到当年的赵幽兰,及那数百武林各派高手,根本不理会金老镖主等人,在后紧紧追赶。 一是在山中设下埋伏,来个赶尽杀绝,一劳永逸。 万一是后者,又一场更惨重的伤亡,此刻必已发生! 念及于此,秦忘我顿时心急如焚,急向两个少女招呼一声,快马加鞭,风骋电弛,直朝武当山飞奔而去。 第三十回 乖戾向善 初更时分,武当山中人影幢幢,散布在山道两旁。 个个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倏而,遥见一条人影,自前方山道疾奔而来,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几个起落,已到面前。 山道旁立即闪出两人,迎了上前,夜色朦胧下,只见他们是石啸天与金鹏,来人却是郭兆南。 石啸天追不及待问道:“郭兄,前面情况如何?” 郭兆南喘息片刻,始郑重道:“果然不出所料,对方在距此两里外,狭谷入口处设下了埋伏!” 石啸天惊怒交加道:“哼!他们在江上用火攻,意犹未足,真想把咱们赶尽杀绝呢!” 郭兆南神色凝重道:“目前僵在这里,既不能进,又不能退,真成了进退维谷……” 地鼠门伤亡惨重,目前连郭兆南在内,仅五人而已。威远镖局不足十人,人手较多的是大雄镖局,也不过十数人。 如果跟对方硬拼,无异是白白送死。 金老镖主原就不良于行,木筏上马车中箭燃烧,情急自车厢内扑出,虽幸免随车冲入江中,却也摔得不轻。 这时坐在临时做的软轿,由两名壮汉抬过来。 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道:“咱们别无选择,只有暂留此地,等候韩老镖主他们赶来。” 郭兆南忧形于色道:“对方已经在前面设下埋伏,如果发现咱们趑趄不前,万一采取主动……” 话犹未了,突闻金鹏惊道:“有人来了……” 众人均为之一惊,急向山道前方看去。 果见一条人影,疾奔如飞而来。 来人只有一个,不足为惧,除非他是疯狂杀手! 石啸天急向众人招呼道:“大家留神了!” 众人已如惊弓之鸟,顿时紧张起来。 来人已近,幸而不是疯狂杀手,只是施六如,但众人皆不识,不知他是何许人。 施六如距离三丈外,奔势一收,朗声道:“在下奉使者之命,特来传话,地鼠门掌门常九,要见南七省总瓢把子郭兆南!” 这一着,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郭兆南暗自一怔,不禁犹豫不决起来。 石啸天代为答话道:“常掌门自己为何不来?” 施六如一副孤假虎威之势,盛气凌人道:“嘿嘿!常九身为掌门,岂有降尊纡贵,来此见他之理!” 石啸天未及反驳,郭兆南已挺身而出,昂然道:“好!我去见掌门人!” 施六如冷声道:“那就跟我来吧!” 石啸天急道:“郭兄怎可以身涉险……” 郭兆南强自一笑道:“以目前情势,他们若想将咱们赶尽杀绝,亦非难事,何需独对在下一个人青睐,也许常掌门真要见在下,也未可知。 “既是派人来召唤,纵然是以身涉险,也义无反顾,否则,岂不是让他们,把在下看扁了!” 这番话,说的慷慨激昂,豪气干云,大有视死如归气慨,使石啸天不禁肃然起敬,不便再加劝阻。 金老镖主也为之动容,叮咛道:“郭兄小心为宜!” 郭兆南徽微一点头,豪不迟疑,跟着施六如疾掠而去。 二人一前一后,保持丈许距离,一路疾奔如飞,那消一盏热茶时间,已进入狭谷。 郭兆南不久之前,曾独自前来探谷,发现谷内人影憧憧,设有埋伏,哪知这时进入谷内,却毫无动静,亦不见一个人影。 施六如收住奔势,放缓脚步,带着郭兆南,走至一片密林前,止步站定,恭声道:“回禀使者,郭兆南带到!” 密林内毫无动静,倏而,郭兆南方自暗诧,突见林内走出一人,果然正是地鼠门掌门人常九! 郭兆南急欲上前施礼,却被施六如伸手拦住。 只听常九弱声道:“兆南,你就站在那里说话。” 郭兆南闻言,不便向施六如发作,执礼甚恭道:“是!掌门人有何指示?” 常九形容憔悴,神情沮丧,有气无力道:“唉!我常九无德无能,枉居地鼠门掌门之位,未能承先人残骨剩馥,使之发扬光大,反而落得如今名存实亡,也许是天意吧!” 郭兆南义愤暗啕道:“此乃拜那疯狂杀手所赐!” 常九深深一叹道:“兆南,不必怨天尤人,咱们只能怪自己不争气,地鼠门若人才辈出,早已跻身武林名门大派,何至落得今日,犹如丧家之犬!” 郭兆南愧疚道:“兆南忝为南七省总瓢把子,未克善尽斯职,力争上游,实愧对掌门人……” 常九接道:“这不怪你,只怪我领导无方,不过,否极泰来,或许地鼠门经此劫难,始能因祸得福,重新光大门楣,在江湖中获得一席之地啊!” 郭兆南悲愤道:“掌门人大概尚不知道,兆南此番赶来洛阳,召集数十弟子抢救掌门人,伤亡惨重,日前由老河口渡江,复遭火攻,几至全军覆没,如今连兆南在内,生还者仅数人而已!” 常九似无动于衷,轻喟一声道:“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往者已巳,来者可追,留得青山在,那怕没柴烧,只要咱们顺应天命,把握时机,还怕不能重振地鼠门吗?” 郭兆南闻言一怔,惊诧道:“掌门人此话何意?” 常九这才言归正传道:“兆南,我要你来,正是要告诉你,复仇使者已同意此番入川,若能一切顺利,不但助我重振地鼠门,且一旦他能统御天下武体,九大门派即归属地鼠门之下!” 郭兆南大感意外,惊道:“掌门人竟然见利忘义,自甘卖身求荣?” 常九断然道:“如此良机,可遇而不可求,有何不可!” 郭兆南大义凛然道:“难道掌门人不怕,为天下人所不齿?” 常九不以为然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如此能使地鼠门发扬光大,跻身武林名门大派,岂不比灭门为强!” 郭兆南愤声道:“掌门人之意,恕兆南难以苟同!” 常九突然脸色一沉,怒斥道:“你敢抗命?” 郭兆南道:“兆南不敢,但掌门人……” 常九怒形于色道:“不必多说,我以地鼠门十八代掌门人身份,命你回去说服他们,即返洛阳,不得再追踪,否则格杀毋论!” 郭兆南面有难色道:“这……” 常九断然道:“我的主意已定,绝不更改,你可以走了!”言毕,径自回身向林内走去。 郭兆南急道:“掌门人……” 施六如冷声道:“朋友,你再不走,就走不了啦!” 郭兆南眼见常九已走入林内,不禁怒哼一声,愤然转身疾掠而去。 进入林内的常九,揭下脸上人皮面具,赫然竟是千面罗刹巫凤! 真正的常九,却被两名壮汉,一左一右架扶着。 站在一旁的,正是那蓝袍中年人! 巫凤得意问道:“使者,我表演的如何?” 蓝袍中年敞声笑道:“微妙微肖不愧是千面罗刹,果然是名不虚传!哈哈……” 巫凤走向常九面前,冷声道:“常九,这一来,你已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总该死心塌地了吧?” 常九咬牙切齿,恨声道:“你们太卑鄙了!” 巫凤狞笑道:“这算不了什么,等他回去,把话转告其他人之后,咱们还有好戏在后头呢!” 常九惊怒交加道:“你们还有什么花招?” 蓝袍中年走近道:“告诉你也无妨,除非你说出赵幽兰,在大巴山中的确实地点,并且亲自带路,否则,回头我就亲自出马,以银月飞霜大开杀戒,只留几个活口,让他们将你已投靠我的消息,传遍整个江湖!哈哈……” 一阵狂笑,使得常九心惊肉跳。 口口口口口口 郭兆南安然无恙回来,众人始如释重负。 但他带回的消息,却使群情激愤! 石啸天更是义愤膺胸,道:“常九原来是如此无耻之徒,郭兄与地鼠门弟子,为他冒生命之险,落得几至伤亡殆尽,实在太不值得!” 郭兆南沮然无语,若有所思。 金鹏趁机道:“二位前辈,常九既已卖身求荣,投靠疯狂杀手,咱们犯不着再为此事强出头……” 石啸天接道:“金世兄之意,是说咱们就此退出?” 金鹏强自一笑道:“石前辈,不是晚辈说句泄气的话,以咱们目前的人手,能跟对方一争长短吗?” 石啸天为之愕然,期期艾艾道:“这……这叫在下如何说呢……” 金老镖主忽道:“石兄,咱们就事论事,老夫此番由金陵赶来,实有心助韩老镖主等一臂之力,郭兄身为地鼠门中人,为营救其掌门人常九,不惜牺牲,亦为理所当然,惟有石兄方面,纯属仗义相助,原可不必淌此浑水。 “但如今强敌当前,咱们三方面均伤亡惨重,进退维谷。韩老镖主他们反而不见影踪,如果咱们强出头,岂不成了越俎代疱,喧宾夺主!” 石啸天沉吟一下,道:“以在下看,他们定然是由秦岭山路追敌,如果一路未发现敌踪,必知追错了路,因而有两种可能,一是从均县渡江,抄捷径直入武当山。一是仍由秦岭山路加速前进,由岚皋或岚河口入川,在大巴山守株待免。” 金老镖主颔首道:“石兄所见极是,老夫正是想到这两种情况,所以认为留此按兵不动为宜,如果诚如石兄所料,他们抄捷径入武当山,就会赶来跟咱们会合。 “否则,他们若先赶往大巴山,在那里严阵以待,则等对方不见咱们有所动静,继续前进后,咱们再尾随而行,届时使对方背腹受敌,岂不较眼前以卵击石为强?” 原有意孤注一掷的郭兆南,听了他这番话,也不便表示异议了。 但他提议道:“方才常九之意,是要逼咱们即返洛阳,为了使对方以为咱们已知难而退,不如向后撤退数里,金老镖主认为如何?” 金老镖主正中下怀,颔首道:“对!咱们不撤退,对方就不会继续前进!” 目前以石啸天的人手较多,他一声令下,众人正待撤退,突然一声长啸划空而至。 众人暗自一惊。相颐愕然之际,一条人影疾掠而来,赫然竟是那蓝袍中年,令人闻名丧胆的疯狂杀手! 石啸天、郭兆南双双挺身上前,各自亮出兵刃,一刀一剑,严阵以待。 金鹏则挥众聚拢,散布在金老镖主四周。 蓝袍中年身形一敛,狂笑道:“江中火攻,已是略加警告,要你们明哲保身,知难而退,偏偏你们不知死活,一直紧追不舍,那就怪不得我要赶尽杀绝了!哈哈……” 郭兆南惊怒交加,力持镇定道:“郭某已遵照常掌门之命,准备撤离武当……” 蓝袍中年沉声接道:“常九改变主意了,怕你们将他的事传扬开去,所以决心不留活口!” 左手一探,银月飞霜霍地亮出。 乍见这杀人利器,众人无不久惊失色,纷纷退后。 郭兆南急向众人大声招呼道:“大家散开!” 蓝袍中年嘿然冷笑声中,寒芒乍闪,银月飞霜已疾飞而出。 他右臂虽废,左手照样运用自如,毫无不便。 银月飞霜疾射七八丈外,寒芒呼啸过处,只听得两声惨叫,凄厉绝伦,血箭进射数尺,大雄镖局两然镖师首当其冲,立时身首异处! 众人惊得魂飞天外,目瞪口呆。 石啸天狂喝一声,抡刀直向蓝袍中年扑去,已然奋不顾身。 郭兆南哪敢怠慢,他是左手已残,右手握剑,配合石啸天向对方攻去。 银月飞霜削落两颗人头,立即折向飞旋,带着划空呼啸之声,向一刀一剑横扫而至。 石啸天挥刀上拨,郭兆南抡剑直挑,只听得“叮”“当”两声金铁交鸣,一刀一剑竟齐齐被削断。 银月飞霜余势犹猛,又折回旋转飞射,直取石啸天与郭兆南头部,惊得二人魂飞天外,双双暴退两丈开外,始堪堪避过,吓出一身冷汗。 就在同时,地鼠门四弟子,大雄镖局十余镖师,分从山道两侧一拥而上,以扇形攻势,直扑蓝袍中年。 银月飞霜划出一片寒芒,带着呼啸之声,看似流星急坠,划过夜空。 杀人利器再度发威,寒芒过处,只听得连声惨叫,又是几颗人头落地! 石啸天惊叫道:“快退……” “退”字甫出口,寒芒已划空而至,飞射眼前。 这位身经百战的镖主,生平所遇强敌不少,也曾有过生死相搏的惊险时刻,但从未有像此刻的惊骇,张惶失措。 直到银月飞霜已射至面前,才仓促以半截断刀迎去。 来势凌厉迅疾无比,且是断金斩玉的杀人利器,这把断刃岂能抵挡,更何况出手已慢,使他连螳臂挡车的机会都丧失。 寒芒已至,石啸天急将头一偏,未及倒窜,已被削去半个脑袋,血箭迸射,倒地不起了! 郭兆南距离不及一丈,眼见石啸天惨遭毒手,胆魂俱裂,一咬牙,紧握半截断剑,奋起全力扑去,决心以命一搏。 因他看准这是一闪即逝的良机,对方银月飞霜尚在飞旋于数丈之外,且右臂已断,这时全力攻去,蓝袍中年等于手中无兵刃,又不可能发掌拒敌。 失去这割敌之机,今夜就绝无生望,郭兆南哪能不趁机孤注一掷。 哪知蓝袍中年动作更快,手中天蚕丝索一带,银月飞霜迅速飞回,直射郭兆南背心。 郭兆南已情急拼命,根本不加理会,断剑仍然向前刺去。以他毕-功力所聚,运贯剑身,一招“流星赶月”猛剌对方心窝。 蓝袍中年急将身形一闪,断剑刺偏,贯穿他的右袖,“丝”地一声,袍袖撕去一大片,袍袖内却是空空荡荡。 原来他的整条右臂已断! 由于他一闪身,手中天蚕丝索牵动短剑,方向也跟着一偏,失去准头,银月飞霜划过郭兆南左肩,划出一道血槽,顿时血流如注。 这不过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郭兆南用力过猛,收势不及,自蓝袍中年身旁跌冲而过,全身扑倒地上。 蓝袍中年左手一扬,短剑已飞回手中,正待猝下毒手,突闻魔音大作,来自四面八方。 金老镖主这方面的人,被对方银月飞霜一出手,就连毙七八人,此刻郭兆南与石啸天,又是一伤一亡,剩下的不足二十人。 他们不仅从末见识过慑魄魔音,甚至不知天竺魔女是何许人,是以突闻这震人心弦,不知来自何方的笙竹妙音,反而不如蓝袍中年那般震惊。 巫凤受蓝袍中年怂恿,不惜背叛段娥,将常九与杏花劫持而去。如今被老魔女追来,焉能不吃惊。 他再也顾不得杀人,仓皇疾掠而去。 金鹏哪敢去迫,急向郭兆南冲去,将他从地上扶起,惊问道:“郭前辈,你伤得重吗?” 郭兆南顾不得自己的伤势,也无暇查看,急向倒地不起的石啸天冲去,蹲下一看。这位老镖主早已毙命! 魔音由远而近,突然停止。 众人正被魔音所侵,神智逐渐迷乱,恍恍惚惚,魔音一止,始如梦初醒。 夜色朦咙下,只见从四面八方,出现了段娥及萧姣姣,带着各抱不同乐器的十二名少女。 金鹏一眼认出萧姣姣,惊喜呼道:“萧姑娘……” 不料萧姣姣竟相应不理,对他视若陌路。 段娥却眼光一扫,自言自语道:“怪哉!方才分明在这里,怎么一晃眼就不见了?” 绿衣小婢趋前道:“他听到慑魂魔音,知道你老人家来了,早就吓跑了。” 段娥冷声道:“我就是让他知道我来了!” 坐在软轿上的金老镖主,惊魂甫定,振声道:“请问可是天竺魔女?” 段娥不屑地冷哼一声,犹未发作,绿衣小婢又冲至金老镖主面前,手向他一指,娇斥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她老人家讳号!” 守护在侧的董或,挺身上前,提着只剩下单只的流星锤.怒遁:“小丫头,对老镖主说话有点分寸!” 绿衣小婢眼皮一翻,状至不屑道:“你算什么东西?站一边凉快去!” 董或怒从心起,正待发作,金老镖主已喝阻道:“董或!不许无礼!” 绿衣小婢得理不浇人,又朝他眼皮一翻道:“我说你不算个东西嘛,挨骂了吧!” 董或气得脸红脖子粗,但敢怒而不敢言。 绿衣小婢稚气未脱,向他扮个鬼脸,始转向金老镖主道:“方才在这里乱杀人的,可是大家称他疯狂杀手之人?” 金老镖主道:“正是他!” 段娥闻言即道:“小翠,问问他们,那厮可是藏在附近?”老魇女自视极高,不愿直接问话。 不需绿衣小婢传话,金老镖主已振声道:“他们就在前面约两里处,藏身密林之中。” 段娥一声“走”带着萧姣姣及十二名少女,即朝朝出路疾掠而去。 金鹏这才向郭兆南道:“奇怪?萧姑娘怎会跟那老魔女在一起?” 郭兆南也觉诧异道:“她好像不认识咱们?” 金老镖主沉吟一下,若有所悟道:“唔……可能她已被魔音所惑,神智迷失,身不由己了啊!” 郭兆南微微含首道:“有此可能……金兄,石兄已惨遭毒手,咱们又损失将近十人,如何是好?” 金老镖主神色凝重道:“这个浑水是不能再淌了,到此为止,咱们把死者就地埋了,就此回头吧!” 郭兆南已毫无雄心壮志,沮然道:“也只好如此了!” 正当众人齐动手,掘地掩埋尸体之际,突闻一阵急促蹄声,由远而近。 郭兆南等凡急向来路看去,夜色朦陇下,只见三人四骑,风骋电驰而来,一马当先的少年,正是秦忘我,后面紧随着杨瑶及黄小玉。 金鹏喜出望外,急步迎上前,他心目中只有杨瑶,振奋招呼道:“瑶妹……” 但杨瑶反应冷淡,未加理会,竟跟萧姣姣一样,对他视同陌路。 秦忘我将马一勒,翻身下马,眼见遍地尸体,不禁惊问道:“你们遇上那疯狂杀手了?” 郭兆南趋前道:“秦少侠早来一步,就撞上他了!” 秦忘我急道:“他走了?” 郭兆南微微颔首道:“刚被天竺魔女惊走……” 秦忘我惊喜交加,急切追问道:“可曾见到萧姑娘?” 郭兆南道:“萧姑娘跟天竺魔女在一起,但很奇怪,她竟好像不认识咱们。” 秦忘我惊诧道:“哦?她们人呢?” 郭兆南向山路前方一指,道:“她们大概去追那疯狂杀手了。” 秦忘我急回身道:“杨姑娘、黄姑娘,你们在此稍后,在下去追她们!”言毕,跃身上马,飞奔而去。 两个少女尚未下马,互相一施眼色,急起直追。 金鹏欲阻不及,急叫道:“瑶妹!你不可……” 杨瑶充耳不闻,快马加鞭,风骋电驰奔去。 金鹏哪敢怠慢,跃上秦忘我留下的坐骑,也急起直追,使金老镖主不及喝阻。 口口口口口口 段娥带着萧姣姣,及十二名少女,一路追出两里,毫无所见。 山路旁果有一片密林,位置正在狭谷口右方,相距不过十余丈,但放眼看去,未见任何动静。 段娥艺高胆大,仗恃玄阴寒甲功天下无敌,可不管什么“遇林莫追”的大忌,同时更相信,巫凤绝不敢向她施以暗算。 更何况,任何暗算也伤不了她! 正待入林搜索,突闻后方响起一阵急促蹄声。 老魔女冷冷一哼,暗忖道:是那个不怕死的,居然敢追来! 回身一看,只见秦忘我飞骑而至,来到了面前。 小伙子一眼发现萧姣姣,急将马一勒,人尚未下马,已急呼道:“萧姑娘……” 哪知萧姣姣反应冷漠,跟对待金鹏一样,来了个相应不理,视若陌路! 秦忘我翻身下马,放手撒开缰索,急步趋前,却被绿衣小婢拦阻道:“没看见吗?人家萧姑娘不要理你!” 小伙子一怔,怒斥道:“没你的事!” 绿衣小婢却有恃无恐,眼皮一翻道:“谁说没我的事?段婆婆交代,要我好好照顾萧姑娘,谁敢欺侮她,我就对谁不客气!” 秦忘我见她对萧姣姣既无恶意,不便发作,只好强自一笑道:“在下怎会欺侮萧姑娘,只不过要跟她说几句话罢了。” 绿衣小婢道:“那就说吧!” 在眼前这种情势之下,小伙子反而愣住了,不知该从何说起。 段娥是站在林前,如同置身事外,不闻不问,冷眼看着他们。 萧姣姣则是脸上毫无表情,正如被秦忘我以狮子吼惊醒前一样,仿佛神智不清,但不同的是,两眼并非迟滞无神,而是泪光闪动。 这时又响起一阵急促蹄声,但到了谷口外,却倏然而止,并未闯入谷内。 杨瑶、黄小玉已见到谷内情景,不敢贸然闯入,勒马在谷口外静观事态发展。 金鹏也赶来,目睹谷内情势,暗自惊诧不已。 秦忘我终于开了口,关切道:“萧姑娘,你是否被段老前辈所胁迫?” 萧姣姣黯然无语,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秦忘我诧然道:“那你怎会跟她们在一起?” 萧姣姣也终于开口,激动道:“我自愿的!” 秦忘我一怔,断然道:“绝不可能!” 萧姣姣道:“为什么不可能!我跟她老人家约定,如果我以七煞剑招胜她,就将那老杂毛交给我,否则我就得跟她走,结果我输了,不该守信吗?” 秦忘我振声道:“你追那老杂毛,是以为我遭他毒手,或落在他手中,既然是为了我,我绝不让你跟她走!” 萧姣姣凄然苦笑道:“可惜太迟了……” 秦忘我断然道:“不!不迟。我既然赶来,除非她能置我于死地,否则就休想把你带走!” 突闻段娥一阵狂笑,道:“小娃儿,你的口气倒不小,想必也要跟我老婆子较量一下?” 秦忘我毫不犹豫道:“在下曾经许诺,饶你两次不死,如果侥幸胜了你,只需还萧姑娘自由之身……” 段娥笑问道:“如果你胜不了我呢?” 秦忘我道:“任凭处置,死而无憾!” 段娥又笑了笑,忽问道:“小娃儿,你是为了那女娃儿,不惜以命相搏,甚至心甘情愿为她而死?” 秦忘我暗自瞥了萧姣姣一眼,见她已潸然泪下,不禁豪气干云道:“她能为我不惜失去自由之身,我有何不可!” 段娥敞声大笑道:“好!好!我老婆子决心成全你这小娃儿!” 秦忘我道:“老人家接受在下的挑战了?” 段娥微微颔首道:“嗯!我接受,但你如果胜不了我,我不想置你于死地,必须接受我的条件!” 秦忘我直觉道:“也跟你走?” 段娥摇头笑道:“我身边都是年轻姑娘,你虽只是个小娃儿,总是男子,带着你,我还不放心呢!” 秦忘我脸上一红,窘迫道:“哪是什么条件?” 段娥又笑道:“谷口外有人,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你走过来。” 秦忘我不知老魔女,故弄什么玄虚,但此刻已无暇思索,更顾不得对方有诈,只有暗自戒备,走了过去。 段娥等他走近,始附耳轻声说出她的条件。 只见秦忘我意外地一怔、向萧姣姣瞥了一眼,又回头望向谷口外,似乎左右为难,使他犹豫不决起来。 段娥见他拿不定主意,不禁愤声道:“如果你不接受这个条件,我决不勉强,但我可以告诉你,纵然你能侥幸获胜,那女娃儿还是会自愿跟我走的!” 秦忘我沉思一下,当机立断道:“好!我接受!” 段娥哈哈一笑,忽道:“好!女娃儿交给你了!” 秦忘我惊诧道:“胜负尚未分……” 段娥道:“你绝对胜不了我的,所以不需交手,胜负已分,你得遵守诺言,接受我的条件!” 秦忘我恍然大悟道:“原来老人家是……” 段娥接道:“你知道就好,咱们心照不宣吧!” 秦忘我忙双手一抱拳,恭然道:“多谢老人家成全!” 段娥又是哈哈一笑,转向萧姣姣道:“女娃儿,你已恢复自由之身,不必愁眉苦睑跟着我老婆子了,跟他去吧!” 不料萧姣姣却乖戾道:“不!晚辈愿跟老人家回天竺!” 秦忘我大感意外,惊诧道:“萧姑娘!你……” 萧姣姣似执意甚坚,冲向段娥面前,双膝一屈,跪了下去,热泪盈眶道:“请老人家带晚辈走……” 段娥脸色一沉,斥道:“你这女娃儿,竟敢辜负我老婆子一番苦心!” 萧姣姣凄然道:“老人家虽有成全之心,但……” 段娥正色道:“我老婆子心意已决,为老鬼了却最后一桩心愿,即返天竺,从此不涉中原,你跟我去干什么?简直胡闹!” 萧姣姣情不自禁,泪如雨下道:“晚辈自愿永留天竺……” 段娥道:“我明白了,你是担心我老婆子一走,那小娃儿言而无信?你放心,我虽决心此番重返天竺,永不再来中原,但如果他敢反悔,我老婆子就为你再来一趟,绝不轻易的饶他!” 段娥突向秦忘我厉声道:“小娃儿,你自己告诉她,方才答应我老婆子的事,是否诚心诚意,绝不反悔?” 秦忘我不假思索道:“只要萧姑娘不嫌弃,在下绝对言而有信!” 段娥笑道:“好了!我老婆子尚有要事待办,不能耽搁,小娃儿,人交给你啦!哈哈……” 狂笑声中,老魔女一挥手,领着十二名少女,闯入了密林。 萧姣姣起身欲追,呼道:“段婆婆!段……” 秦忘我劝阻道:“萧姑娘,由她去吧!咱们也有要事待办啊!” 萧姣姣一时窘迫万状,虽止住泣声,却哑口无言。 谷口外的两女一男,见老魔女一走,立即策马入谷,赶到他们身边,翻身下马。 黄小玉惊喜交加,却禁不住惊诧道:“这是怎么回事,老魔女居然放了萧姐姐?” 秦忘我轻喟道:“人不可貌相,其实她老人家心地并不太坏……” 黄小玉零觉惊诧道:“哦?秦大哥,方才你好像答应了老魔女什么条件,她才突然决定放了萧姐姐的,你答应了她什么?” 秦忘我瞥了萧姣姣一眼,一时无从回答。 杨瑶察言观色,心里已有几分猜到,不禁黯然神伤。 口口口口口口 时值深夜,山谷里突然静寂下来。. 两男三女均默默无言,各怀心事。 秦忘我忽道:“萧姑娘,在下已答应段老前辈……” 话犹未了,萧姣姣突然身形一掠,向山峰疾奔而去。 秦忘我欲阻不及,急叫道:“萧姑娘……” 萧姣姣充耳不闻,狂奔如飞,流矢般直射山峰。 秦忘我哪敢怠慢,急起直追。 杨瑶看在眼里,一阵莫名的心酸,使她一咬银牙,愤然跃身上马,朝谷外飞驰而去。 金鹏大叫一声:“瑶妹……”也飞身上马,急起直追。 黄小玉见状,不禁莫名其妙。怔怔地在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姣姣奔上山峰,秦忘我随后追来。 她听见奔近的声音,猛然回身,激动道:“秦大哥,段婆婆逼你接受的条件,绝不是出自我的意思,你不必遵守……” 秦忘我收住奔势,缓步趋前道:“只要你回心转意,不跟她去天竺,我愿意接受这个条件!” 萧姣姣深深一叹,泪光闪动道:“其实段婆婆没有真正了解我的心意,我决心跟她去天竺,是为了……”话到嘴边,突然欲言又止起来。 秦忘我追问道:“究竟为了什么?” 萧姣姣又叹了口气,垂首无语,像是无限委屈,又似充满娇嗔,更怀疑眼前这小伙子,是故意逼她表明心迹。 她虽一向任性,任何事都毫无忌惮,偏偏这事却说不出口。 秦忘我猛然若有所悟,诧然道:“我明白了,你是在逃避!” 逃避什么? 萧姣姣自己心里明白,而且被秦忘我一语道破,使她情不自禁的,热泪夺眶而出。 她确实是在逃避,逃避她自己! 因为她无法面对现实,眼看秦忘我与杨瑶,由于生死与共,朝夕相处,彼此已萌生关怀与爱慕之意。 更在不知不觉中,自然的流露出来。 萧姣姣是旁观者清,看在眼里,自然不能无动于衷,既然无法置身事外,又不便介入,唯一的选择,只有眼不见为净。 是以,她主动要求,跟随段娥回天竺。 哪知老魔女了生偏激乖戾,却在获知天山寒叟死讯后,突然心灰意冷,甚至决心放弃慑心大法。 最后的心愿,就是念在夫妻一场之情,为天山寒叟亲刃吕不仙,并且为他劝巫凤回头,第一件,她已经做到了。 但是,当她发现萧姣姣,终日愁眉不展,心有千千结,追问出原因后,老魔女突然产生一个意念,决心助这情窦初开的少女,寻回欢笑与幸福。 当年她自己即是因妒生恨,愤而远走天竺,蹉跎数十年岁月。纵然武功有成,却是以无数空虚寂寞、心醉、泪水与叹息所换得。 她不忍这痴情的少女,也步她的后尘,曾语重心长地劝过萧姣姣,既然深爱秦忘我,就应全力争取,而不是逃避。 否则,结果会像她一样,落得抱憾终身! 是以当秦忘我追来时,老魔女灵机一动,趁机提出条件,逼小伙子答应萧姣姣。否则,绝不放人。 秦忘我既无必胜的把握,为了救回萧姣姣,当时只有接受,别无选择。 但萧姣姣却看出,秦忘我是迫不得已,并非心甘情愿,她所需要的爱与关怀,不是以这种方式得来。 因此,段娥的一番苦心,反而造成了她自尊心的莫大伤害,使她心理上更无法平衡。 既被秦忘我一语道破心事,她索性坦然道:“不错,我是在逃避,希望走的愈远愈好,永远不要再见到你!” 秦忘我惊诧道:“你是不愿见到我?” 萧姣姣执戾道:“所有人我都不想再见到!” 秦忘我道:“包括令尊和令堂?” 萧姣姣暗自一怔,呐呐道:“他们……” 秦忘我正色道:“今晚在谷城,咱们遇见两个人,一男一女……” 正说之间,突闻远处传来一阵喊杀之声,将他的话头打断。 萧姣姣也急向远处看去,遥见数里之外,一条狭隘山沟中人影幢幢,正在展开激烈的厮杀。 她不禁失声叫道:“是段婆婆她们!” 秦忘我立即想到,老魔女遇上了疯狂杀手,或者是韩伯虎等人,急道:“萧姑娘,咱们快去看看!” 萧蛟姣一点头,二人立展轻功,由山峰疾掠而下,急朝山沟赶去。 山沟在一片密林之后,不但极为隐蔽,且乱石遍布,崎岖难行,看似无路可通。 但段蛾带着十二名少女,冲入密林,遍搜不见一个人影,却无意间发现林后一条密径,与山沟相通。 老魔女仗艺高胆大,追入山沟,只见巫凤与蓝袍中年,并肩垂手而立,似在等着向她负荆请罪。 巫凤未等她走近,已双膝一屈,跪在地上。 挟怒而来的段娥,见了这般情景,怒气顿消,微微一叹道:“凤儿,你可知道,老鬼已死于非命?” 巫凤惊愕地“哦?”了一声,又垂首不语。除了意外,并无丝毫悲恸之情。 段娥不禁感叹道:“老鬼当年虽愧对于我,但一死百了,我还跟他算什么旧帐,只可叹他在尽毕生心血,练成慑心大法,结果仍不免一死,而且丧命在一个不值一提的老杂毛手中!” 巫凤仍然垂首无语,似在低泣。 段娥又道:“我已决心放弃慑心大法,即返天竺,从此不涉中土,但我曾答应老鬼,要为他做最后一件事,就是劝你回头,不再卷入江湖是非之争。 “只要你答应我,将老鬼遗体护送回天山,永不涉足江湖,过去的一切,我绝不追究,一笔勾销!” 她所说的,自是指巫凤与蓝袍中年,突然背叛,劫走常九与杏花之事。 巫凤缓缓抬起头,愧疚道:“承老人家宽宏大量,不予追究,但晚辈……” 段娥倏地睑色一沉,冷声道:“怎么?你不愿意?” 巫凤故作为难道:“晚辈……” 说时迟,那时快,段娥正聚精会神,要听巫凤说出不得已苦衷,冷不防她霍地起身疾扑,双手齐发,八柄柳叶飞刀电射而出。 段娥做梦也未料到,他们竟敢对她猝下毒手,以致未作戒备,此刻要待施展玄阴寒甲功,哪还来得及。 所幸老魔女武功深厚,临危不乱,急将全身暴退三丈,同时双掌齐发。两道狂风怒卷,竟将数十道寒芒及八柄飞刀,悉数反震回去。 巫凤、蓝袍中年欲避不及,只听得两声惨叫,双双仰面栽倒,一个被自己发出的数十道寒芒,射满全身。 一个则身中八柄飞刀,倒地不起。 段娥惊怒交加,双足一蹬,张臂向前扑去。 就在这时,山沟两旁窜出二三十人,一拥而上,个个奋不顾身,全力向老魔女攻来,顿时喊杀震天。 十二名少女未得段娥下令,均留在数丈外,不敢贸然出手,按兵未动。 只见老魔女凶性大发,施展玄阴寒甲功,双掌发出两股阴寒之气,凝聚成两支无坚不摧的长矛,暴长丈余。 连声惨叫,血光如雨洒,头颅与腿臂齐飞,已有十余人倒地不起,当场毙命。 突闻轰然一声爆响,刹时山摇地动。山洪爆发,一股激流如万马奔腾,自山间涌入山沟。 段娥见状大惊,疾喝道:“快退!” 掉头带着十二名少女,急向密林退避。 对方未被杀的十几人,纷纷四散逃命,几个走避不及的,即被山洪冲走。 秦忘我偕萧姣姣赶来,被山沟中暴涨的洪水所阻,无法越过,眼见段娥及十二名少女,已退入密林,始松了口气。 抬眼一看,发现山洪来自山间斜峰,与山沟毫不相连,必是对方选择适当地点,以强烈炸药,爆开山石,引水冲入山沟,形成一股山洪。 毫无疑问,能利用天然地势阻敌,且心狠手辣之人,只有那疯狂杀手。 就在这时,又突见火光冲天,密林竟然大火熊熊,狂炽燃烧起来。 好个毒辣的疯狂杀手! 居然以水火交攻,显然决心要置段娥及十二名少女于死地! 眼见火势一发不可收抬,却未见段娥等自密林逃出,萧姣姣不由地大声惊呼道:“段婆婆!快逃出来……” 但她的呼声,被山洪及火势淹没,并未传入密林。 山沟突然之间,变成一条小河,洪水滚滚,横阻于他们面前,密林则为山风助长火势,正延烧极为快速。 片刻闻,已成为一片火海。 火势由密林前方燃起,退路完全封死,形成水火交攻,无路可以逃出,插翅难飞。 萧姣姣无能为力,急得失声痛泣起来。 突见一条绿影,自火林中冲出,衣服已被烧着,奋不顾身投入洪流。 秦忘我一眼即认出,是那绿衣小婢,毫不犹豫,纵身扑进滚滚洪流,一把将她发髻抓住。 洪流急涌,将二人冲出十余丈久,幸而秦忘我眼明手快,伸手一把抓住一株倾倒小树,始未被继续冲走。 秦忘我奋起全力,借小树之力,终于爬上山沟旁,用力将绿衣小婢拖上去。 绿衣小婢已被烧伤多处,且不识水性,猛灌几口水,使她昏迷了过去。 秦忘我见状,一时不知所措。 萧姣姣隔着洪流,相距七八尺,无法飞身一跃而过,大声急;问道:“秦大哥,小翠伤的重吗?” 秦忘我振声道:“伤势不轻,昏过去了。” 萧姣姣急道:“那段婆婆……”突然想到,绿衣小婢既已昏迷,无法说出林内情况,问了也是白问。 火势愈烧愈猛,仍未见段娥及另十一名少女逃出,显然已是凶多吉少。 洪流急湍,使他们被阻山沟两边,萧姣姣正心急如焚,冷不防几条人影扑至,一出手就攻。 萧姣姣及时发觉,不禁惊怒交加,剑一出鞘,就是七煞剑招,出手毫不留情。 一声惨叫,首当其冲的壮汉,顿被剑穿咽喉! 其他四人并不知难而退。反而奋不顾身,猛向这少女攻来。 萧姣姣娇躯一个大旋转,出手如电,七煞剑招连出三剑,剑锋如迅雷掩耳。 只听得连声惨叫,剑剑直取敌喉,纷纷倒地不起。 七煞剑招果然凌厉绝伦,辛辣无比。 她一出手,即连毙四人! 五名突袭的杀手,只剩下一人,哪还敢以卵击石,吓得掉头狂奔而去。 萧姣姣疾喝道:“哪里走!”身形一掠而起,疾射数丈。 剑及履及,手中长剑一挺.贯穿那人背心。 又是一声凄厉惨叫,那人向前冲跌几步,全身扑倒地上,口喷鲜血而亡。 对岸秦忘我看得真切,急问道:“萧姑娘,可曾留下活口?” 萧姣姣一怔,这时才想到,方才杀得性起,根本忘了留个活口好问话,只得失悔道:“我,我把他们全杀了……” 秦忘我无奈道:“杀了就算了,反正这些人死有余辜!” 萧姣姣正想查看,最后一人是否未死,突见两条人影,自秦忘我身后疾扑而至,惊呼道:“当心后面……” 其实秦忘我早已警觉到,附近有人掩近,在伺机而动,故意跟萧姣姣问话,好诱使对方现身。 两名壮汉果然中计,趁他说话分神之际,双双向背后扑来,举刀就砍。 哪知小伙子猛然回身,双掌齐发,两殴雷霆万钧的掌力迎面而至,震得二人踉跄倒退开去。 秦忘我柔身欺近,红毛宝刀已出,寒光过处,“叮叮”两响,两柄钢刀已被齐齐削断。 两名壮汉大惊失色,掉头拔脚就逃,但秦忘我拔身而起,从他们头上掠过,身形一落,正好挡住去路。 小伙子决心留活口,手中宝刀一晃,厉喝道:“要命的就站着别动!” 两名壮汉魂飞天外,双脚如落地生根,再也无法抬起,惊愣在原地。 秦忘我声色俱厉道:“说!疯狂杀手及千面罗刹,逃往何处了?” 一名壮汉答道:“已被那老魔女所杀……” 秦忘我怒道:“你还敢胡言乱语!” 宝刀刚一举,突见绿衣小婢醒转过来,奋力挣扎欲起,但力不从心,身子竟向急湍洪流滚去。 秦忘我见状大惊,顾不得逼问两个壮汉,掠身射去,及时将绿衣小婶翻滚的身子挡住。 两壮汉趁机拔脚狂奔,急朝山边逃去。 秦忘我无暇去追,急忙蹲下,将绿衣小婢扶住,迫不及待问道:“姑娘,段老前辈还在林中?” 绿衣小婢微微点头道:“在……” 秦忘我惊道:“那她老人家为何不逃出来?” 绿衣小婢轻声道:“玄阴寒甲功是不怕火的!” 秦忘我更觉惊诧道:“那姑娘为何……” 绿衣小婢道:“我是奉段婆婆之命,有话要转告你们,只好受点皮肉之苦,从大火中冲出啊!” 秦忘我急问道:“她老人家有何指示?” 绿衣小婢正色道:“方才水火交攻之前,复仇使者及巫前辈,已被段婆婆所杀……” 秦忘我惊喜道:“哦?那方才逃走的两个人,所说是真话罗?” 绿衣小婢摇了摇头,道:“不!段婆婆怀疑那被杀两人是替死鬼!” 秦忘我顿时恍然大悟,对方有易容高手千面罗刹在,连他自已都被人假冒过,要弄两个替死鬼出来,岂不易如反掌。 他微微颔首道:“我明白了,对方想骗过老前辈以为他们二人已丧命,就此罢手。” 绿衣小婢道:“哼!他们自作聪明,可惜段婆婆不是那么容易受骗的!” 秦忘我好奇问道:“段老前辈怎能确定,那是两个替死鬼,而非他们本人?” 绿衣小婢人小鬼大,双目一剔道:“不要说段婆婆,我也看得出,他们既不安好心,打算突袭段婆婆,置她老人家于死地。复仇使者就不会用飞刀,必然用那银月飞霜,而且不会想到万一失手,立即以水火交攻!” 秦忘我又点了点头,追问道:“段老前辈有何话,要姑娘交代咱们?” 绿衣小婢轻声道:“段婆婆决心将计就计,让对方以为她已葬身火海,然后绕道去追截他们!” 秦忘我道:“哦?段老前辈可知他们去向?” 绿衣小婢道:“照段婆婆估计,他们可能会出武当山,改走秦岭入川,所以已绕道赶去了。” 秦忘我思索一下,忽道:“姑娘是否要赶去?” 绿衣小婢笑道:“不!段婆婆交代我,要跟着你们,直到你遵守诺言,娶了萧姑娘,我才回去向她老人家覆命!” 秦忘我闻言一怔,不禁啼笑皆非。 第三十一回 急奔巴山 火光冲天,数里外可见。 金鹏刚飞骑追上杨瑶,将她拦阻下来,突见远处火光直冲云霄,不由地一惊,急道:“瑶妹,你看!” 杨瑶回头一看,也大惊失色道:“方向好像就是方才那片密林啊!” 她关心的是秦忘我,立即掉转马头,快马加鞭,朝密林方向飞奔而去。 金鹏哪敢怠慢,随后急起直追。 二人飞骑赶回谷口内,只见密林已成一片火海。 黄小玉退避至二十丈外,吓得茫然不知所措,双手紧抓两匹受惊乱跳的骏骑。 杨瑶策马走近,惊问道:“秦大哥呢?” 黄小玉向山峰一指,道:“他追萧姐姐去了,尚未下来……” 杨瑶翻身下马,急将辔索交在黄小玉手上,身形疾掠,朝山峰上掠去。 金鹏怕她涉险,也翻身下马,交给黄小玉,急起直追,一面大声叫道:“瑶妹!瑶妹……” 黄小玉双手各抓两条辔索,四匹骏骑惊的乱跳乱叫,使她手忙脚乱,几乎无法控制。 就在这当儿,突见一片火海的密林中,冲出一大团白白的气体,如烟似雾,又像天空云朵。 由于距离在二十丈外,虽有熊熊火光照耀,黄小玉仍未及看清是何物,那气团已以惊人速度,冲出了谷外。 目睹这等奇景,看碍黄小玉张目结舌.几乎以为自己眼睛看花。 奔上山峰的杨瑶,却又见到另一番奇景,山沟竟已变成急湍的洪流.而地上只躺着五具尸体,秦忘我、萧姣姣均不知去向。 杨瑶心急如焚,大声呼叫道:“秦大哥!秦大哥……” 她虽声嘶力竭,呼声却被山洪及火势淹没。 这时萧姣姣已找到山洪源头,一跃而过,赶至山沟对面,跟秦忘我及绿衣小婢会合。 既知疯狂杀手及千面罗刹,可能出武当山,改道秦岭入川,段娥也决心绕道拦截,萧姣姣即主张急起直追。 但秦忘我不愿丢下杨瑶与黄小玉,面有难色道:“咱们还是下山去,招呼杨姑娘和黄姑娘一起走……” 萧姣姣愤声道:“你去招呼她们好了,我跟小翠先去追!” 秦忘我尚未置可否,她已偕同绿衣小婢,朝另一面山峰下疾掠而去。 丢下杨瑶及黄小玉,固非小伙子所愿,但常九及杏花尚在对方手中,且目标直指大巴山。 对他而言,没有任何事,比阻止他们及救出常九、杏花更重要。 无奈之下,他只好当机立断,决心随萧姣姣及绿衣小婢追去。 武当山脉延绵数百里,他们原取山路是条捷径,穿过房县,经官渡河至鸡心岭,即入川境。 如果由各城为起点,绕玛瑙观而行,一直过房县均不需走山路,有官道可行,惟绕路甚远,且不宜他们这班人物行走。 而疯狂杀手等突然改道,却进入了武当山主脉,峰峦重叠,山势险峻,极为崎岖难行。 这条路,其实根本无路可行,秦忘我、萧姣姣、绿衣小婢均未走过,只能依照入川方向,翻山越岭。 所幸三人轻功均不弱,一经施展,进行速度倒也不慢。 天色微明,已越过两座主峰。 对萧姣姣而言,此行志在夺回银月飞霜,江湖大事跟她毫不相干,不过是凑个热闹而已。 如今能摆脱杨瑶,解除她心理上之威胁与阴影,兴愿已足,再难行的路,亦不以为苦。 秦忘我却不然,他耽心常九与杏花,被迫带路,领疯狂杀手等一行,进入大巴山,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是以他必需尽全力,阻止他们入谷,且决心夺回银月飞霜,除掉那疯狂杀手。 但来至一处山峰,居高临下,极目远眺数十里之内,依然未见敌踪,亦未发现段娥等一行。 秦忘我不禁诧异道:“小翠姑娘,段老前辈判断错了吧?” 缘衣小婢耸耸肩道:“段婆婆是这么说的,我就这么转告你们……” 秦忘我突有所悟,愤声道:“哼!我明白了,她老人家是别有用心,故意让咱们走错方向!” 绿衣小婢急辩道:“不!绝对不会!” 秦忘我道:“怎么不会!她自恃玄阴寒甲功天下无敌,想独自对付那疯狂杀手,不欲其他任何人插手,事实已极明显,说不定是她在林内自行放火,故布疑阵!” 绿衣小婢情急道:“你胡说!” 看她神情天真无邪,一片稚气,丝毫不像撒谎。 秦忘我不以为忤,反而强自一笑道:“也许我是多疑,但这方圆数十里之内,尽在眼下,却不见一个人影,岂非怪哉?” 萧姣姣终于按捺不住,冷声道:“秦大哥,恕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你是心里丢不下杨姑娘吧!” 秦忘我一怔,矢口否认道:“绝无此事……” 萧姣姣嗤之以鼻道:“哼!你不要嘴硬,咱们从洛阳一路追来,未发现那疯狂杀手行踪。因为有杨姑娘同行,你不是有说有笑,从未听你抱怨过吗?” 秦忘我窘迫道:“那……那是尚未发现敌踪,现在却不同,既已知道疯狂杀手近在眼前,却失去影踪……” 萧姣姣哈哈一笑道:“那他们大概也会隐身之术吧!” 秦忘我不愿跟她争执。略一沉吟,当机立断道:“无论他们走哪条路,最终目标定然是大巴山,咱们只需加快脚程,抄捷径先赶到大巴山,还怕等不到他们吗?” 萧姣姣问道:“你知道哪条是捷径?” 秦忘我道:“只要出了武当山,我就认识路了!” 萧姣姣不再唱反调,同意道:“好吧!咱们找路出山!” 所谓入山容易出山难,尤其武当山山脉纵横延绵,一旦深入群峰,找寻出路并非易事。 唯一可资辨别方向的,即是日出为东,他们只需朝西方直去,必然不致背道而驰。 这一来又是翻山越岭,萧姣姣似乎故意冷落秦忘我,一路只跟绿衣小婢窃窃私语,不再理会他。 小伙子也乐得耳根清静,中路保持沉默。 经过一日一夜,终于出了武当山,来至山外一处小镇。 整日翻山越岭,滴水未进,三人均已疲惫不堪,找了家客栈,先填饱肚子再说。 三人饥不择食,狼吞虎咽,吃到七分饱,秦忘我恢复了精神,忽停下问道:“萧姑娘,令堂跟你长得可像?” 萧妓姣诧异道:“你问这个干嘛?” 秦忘我道:“日前在谷城,咱们见到一男一女,女的跟你非常相似,只是年纪仅二十五六……” 萧姣姣急问道:“男的是否一身文士打扮?” 秦忘我连连颔首道:“是啊!是啊!他们真的是令尊令堂?” 萧姣姣微微点头道:“幸好段婆婆过了江,就急着赶路,未进城去,否则也许就撞见了。” 秦忘我诧然道:“你怕撞见他们?” 萧姣姣苦笑道:“他们一定也听到风声,才各处去找我的,如今银月飞霜尚未夺回,叫我怎样向他们交代!” 秦忘我眉头微蹙道:“当时咱们在客栈打尖,邻桌有几位江湖人物,正在谈论金老镖主一行,江中遭火攻之事,也提及疯狂杀手与银月飞霜。 “令尊与令堂一听,立即匆匆结帐离去,被黄姑娘一语提醒,说那女的跟你很像,等我追出去,他们已不知去向……” 萧姣姣接道:“还好没被你追上,否则你就会带着他们来找我了。” 秦忘我判断道:“据我看,他们急急出城,恐怕也在追那疯狂杀手呢!” 萧姣姣不解道:“他们追疯狂杀手干嘛?” 秦忘我道:“你这么聪明还想不到?他们听说银月飞霜,落在疯狂杀手的手中,且用它杀了不下数十人,但却不知道银月飞霜,怎会为那疯狂杀手所获。甚至以为你遭了不测,自然急于追查明白。” 萧姣姣沉吟一下,道:“那他们一定走的是官道,才未追上……” 正说之间,突见走进两个劲装汉子。 他们眼光一扫,其中一人认出秦忘我,立即趋前,双手一拱道:“秦公子不认识在下了?” 秦忘我似觉面熟,一时却记忆不起,怔了怔道:“兄台是……”.那汉子笑道:“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在下杜胜,曾为公子带路去罗家庄,承公子厚赏一只金元宝呢!” 秦忘我猛然记了起来,道:“噢!你是地……”一见邻桌有人在看,忙将话止住。 杜胜径自坐下,轻声道:“在下奉郭爷之命,赶往通知韩老镖主……” 秦忘我急问道:“他们在何处?” 杜胜暗施眼色道:“这里说话不便,公子可曾要了客房?” 秦忘我摇了摇头,杜胜立即起身离座,过去向伙计要了两间客房,并且为他们惠了帐。 五人进了客房,杜胜将房门关上,始神色凝重道:“在下带着这位表兄弟,由草店渡江,赶往四峰山遇上了韩老镖主等一行,始知他们途中遇伏,伤亡惨重……” 秦忘我、萧姣姣均大吃一惊,争相问道:“遇上了疯狂杀手?” 杜胜用力摇头道:“不,不是疯狂杀手,只是骷髅教的人。” 秦忘我急问道:“伤亡了哪些人?” 杜胜道:“伤亡都是虎风镖局的镖师,趟子手,韩老镖主、谭老前辈、白女侠、王大人和张总管都没事。” 秦忘我听说韩伯虎等人无恙,始较放心,又问道:“如今他们人在何处?” 杜胜轻声道:“郭爷命在下追上韩老镖主,是通知他们赶往武当山会合,去追那疯狂杀手,但韩老镖主以他们中伏伤亡惨重,又听说咱们一行,在江中遭火攻。伤亡人数也不少,愤而决定以牙还牙,要在疯狂杀手之前,赶至大巴山外。 “在入山必经之途设下埋伏,守株待兔,而要在下转告郭爷,只需一路尾随,不宜采取行动,以便届时来个前后夹攻,使对方背腹受敌。” 秦忘我沮然叹道:“可惜为时已晚,金老镖主他们一行,几乎已溃不成军,伤亡殆尽了!” 杜胜惊道:“他们在武当山中,又遇上了埋伏?” 秦忘我微微摇头道:“详情尚不太清楚,我遇见他们时,见他们正在清点尸体,准备就地掩埋。” 杜胜心急如焚道:“那在下得赶去通知郭爷了,秦公子今将何往?” 秦忘我道:“疯狂杀手已改道而行,咱们正在追他!” 杜胜又一抱拳道:“在下告辞,公子与二位姑娘保重!” 秦忘我送出二人,回进房来,神情凝重道:“想不到疯狂杀手人走武当山,却在四峰山也设下埋伏!” 萧姣姣气愤道:“韩老伯的主意不错,一定要以牙还牙,给他们个迎头痛击!” 秦忘我原打算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再赶路,听了杜胜的消息,哪还能安心留此过夜,主张连夜继续追赶,以便跟韩伯虎等人会合。 萧姣姣也迫不及待,立即结帐离去,急急追赶。 口口口口口口 岚皋是座山城,位于回马山及岚河口之间,是由秦岭进入大巴山山区必经之途。 所谓“必经”也不尽然,由岚河口谖汝河,或由回马山沿川秦边界,亦可到达大巴山。只是经由岚皋,出城西去数十里,即可直达山区,较为便捷。 黄昏以后,方圆百里之内,风沙漫天,一乘快骑风骋电驰,由洛河街穿穿越一片辽阔丘陵。直奔岚皋城而来。 骑士急如星火,入城直趋东大街“广陵客栈”,翻身下马,将坐骑栓于门外马槽,快步入店直奔二楼,全部动作如一气呵成。 刚到客房门口,房门已开,骑士闪身而入,门立即又关上。 客房内,聚集着韩伯虎、张岚及王守义三人。 骑士匆忙一施礼,气急败坏道:“他们已到洛河街了!” 三人均精神一振,韩伯虎急问道:“有多少人?” 骑士答:“四辆双辔马车,由十几人随护,他们虽以商旅为掩护,但还是被咱们识破。” 韩伯虎追问一句道:“他们是否朝岚皋来的?” 骑士摇摇头道:“这就不敢说了,目前他们停留在洛河街,尚未继续前进,看情形可能会在那里过夜。” 韩伯虎道:“大概天色已晚,他们准备养精蓄锐,明日一早出发。” 王守义微微颔首道:“不错,他们既在洛河街歇脚,明日定然不会入城,极可能是由岚皋与曾家坝之间穿过,直奔大巴山,或经由回马山转入。” 韩伯虎沉吟一下道:“如此咱们就不必分散人力,可将岚河口附近的埋伏撤回,集中在回马山这边了。张兄意下如何?”说时向正在沉思的张岚一瞥。 张岚眉头一皱道:“大巴山入口甚多,不止一处,仅东南方岚皋至回马山之间,数十里之内,即有多处可入山。咱们仅有三十来人,实感人手不足,万一被他们漏网,或绕道进入大巴山,那就前功尽弃了。” 韩伯虎忧形于色道:“张兄顾虑的是,不知有何高见?” 张岚郑重其事道:“咱们必需先确定,对方将由何处通过,始能万无一失,所以在下方才想到,今夜何妨派人前往洛河街,一探虚实……” 王守义接道:“张兄此计甚佳,但对方防范森严,谁能当此重任?” 张岚自告奋勇道:“在下虽不才,但愿前往一探!” 韩伯虎面有难色道:“此举过于冒险,咱们已感人手不足,万一……” 张岚强自一笑道:“难道韩兄不相信,在下至少还有这点自保,之能?” 韩伯虎忙加解释道:“张兄误会了,在下是怕人手不足,岂可让张兄大才小用啊!” 张岚道:“韩兄,此举关系重大,不可掉以轻心,在下虽毛遂自荐,也不敢说有绝对把握能胜任呢!” 王守义一旁建议道:“张兄要去的话,最好能易容前往,以免被对方认出。” 张岚有个长处,就是别人有好的主意,即使跟他意见分歧,他也绝对接受,从善如流。 他们当即来至隔壁客房,将目前情况,告知谭三姑及白玉仙。 谭三姑听说张岚要去洛河街,也自告奋勇道:“老身也去,好有个呼应。” 韩伯虎虽不愿出动两员主力大将,但老婆子既然要去,他自!然不便反对。 谭三姑的易容之术,不比常九或千面罗刹巫风逊色,此番自金陵带来的专用木盒内,人皮面具即不下一二十张。 尚备有各种易容的药物,假发及假须,甚至假眼假牙等等,一应俱全。 但众人赶往邙山时,事先并未料到,不回洛阳就直接去追那疯狂杀手,致未将易容物品随身携带。 此刻是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只有就地取材,利用现成饭团、头发等物,将自己与张岚略事化妆,不易看出本来面目而已。 二人扮成土里土气的客商,立即联袂出发,前往洛河街小镇。 岚皋距洛河街不过数十里,趁着天色已黑,二人施展轻功,足程极快,那消一个时辰,已然抵达。 二人放缓奔势,进入小镇,只见全镇不过几百户人家,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诸如客栈、茶楼、酒馆及商店药铺,应有尽有。 但市面并不繁华热闹,显得冷冷清清。 谭三姑偕同张岚,自镇头至镇尾走了一遍,全镇仅见两家客栈,一家“东升”,一家“盛记”,且是开在正对面。 “盛记客栈”门外,四辆双辔马车停成一排,只有两个汉子在附近看守。 谭三姑暗向张岚一施眼色,相偕走进“盛记客栈”,不料尚未开口,伙计已迎上前道:“抱歉!小店已经客满,没有空房间啦!” 张岚道:“那咱们先打个尖……” 伙计强自一笑道:“客官,您瞧瞧,全都坐满啦!”说时向大厅一指。 张岚转脸一看,果见大厅七八张桌位,早已高朋满座,在那里开怀畅饮,大吃大喝。 谭三姑也暗自留意,见他们大约有二三十人,却未发现蓝袍中年又巫凤,亦不见常九和杏花在内。 伙计又歉然道:“抱歉抱歉!二位请到对面去看看吧!” 二人无奈,只好失望而出,来至对街“东升客栈”。 那知无独有隅,这家客栈竟然也告客满! 但怪的是,客栈里除了掌柜的及两个伙计,却不见一个客人影踪。 张岚不禁诧异道:“一个客人也不见,怎会客满?” 伙计笑道:“他们全出去了尚未回来啊!” 张岚道:“既然如此,咱们就打个尖,先来点吃的总可以吧!” 不料伙计又陪着笑脸,歉然道:“真抱歉,小店准备的食物,客人已交代,要留着等他们回来宵夜……” 谭三姑怒形于色道:“哪有这种事,住店有先来后到,要留给他们?”客满了咱们可以不住,吃东西是咱们先来,你们怎可不卖,伙计面有难色道:“这……” 谭三姑冷哼一声,道:“张兄弟,来,咱们坐下,看谁敢撵咱们走!” 张岚未及劝阻,她已走过去,气冲冲地坐下。 伙计见他们相对坐下,一睑无奈,只好转过睑去看掌柜的,一时不知所措。 掌柜的一施眼色,伙计始走近桌前,苦着脸道:“二位要吃点什么?” 谭三姑火了,故意摆谱道:“来四个冷盘,四样热炒、再炖只整鸡全汤,烫两壶酒!” 伙计一愣,诧然道:“客官只有两位……” 谭三姑怒声道:“咱们食量大!怎么?怕咱们菜点多了,付不出银子吗?”手一抬,自袖中抖出一只银元宝,足有二十两,重重朝桌上一放。 伙计又一怔,心知遇上不好惹的人物,哪还敢吭气,忙不迭连声恭迎而退。 张岚忙将上身向前一倾,轻声道:“谭老前辈,咱们身负重任,千万不可惹出麻烦,以免节外生枝。” 谭三姑冷声道:“他们的嘴脸,叫人看了生气!” 张岚干脆换个座位,坐向她身旁,低声道:“谭老前辈,您可觉出事有蹊跷?” 谭三姑问道:“你看出了什么?” 张岚更将声音压低道:“在下怀疑他们,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谭三姑暗自一怔,诧异问道:“何以见得?” 张岚正色道:“方才在下暗中注意,对面客栈那二三十人,均不似江湖人物,况且,他们不但明日一早要赶路,且随时要严加防范,怎能毫无顾忌,在那里开怀畅饮?” 谭三姑沉吟一下,微微颔首道:“不错,你说的很有道理,老身倒是失察了。” 张岚又道:“如果不出在下所料,对方是临时找来一批人,冒充骷髅教的人,不仅招待他们免费吃喝,甚至另有重赏,目的是故布疑阵,让咱们以为他们留在此过夜,实际上却早已连夜直奔大巴山去了!” 谭三姑慎重道:“这很有可能,但万一咱们估计错误呢?” 张岚晌有成竹道:“这有何难,咱们只要试探他们一下,便知分晓!” 谭三姑道:“那咱们还等什么?走!” 二人刚一起身,两个伙计正好端来四个冷盘。 谭三姑向桌上留下的银元宝一指,道:“二十两银子够了吧?咱们不吃了!” 言毕即与张岚,匆匆而去,使得两个伙计莫名其妙,张目结舌。 谭三姑与张岚,大步走向对面客栈门外,双双一齐动手,将那停置的马车,一一合力推翻。 守在附近的两个汉子,见状大惊,赶来喝问道:“喂!你们干什么?” 张岚振声道:“大爷看它不顺眼!” 两个汉子勃然大怒,双双冲来,挥拳就打。 张岚猛一回身,双手齐分,两个汉子果然不堪一击,竟被推的身不由主,踉跄的冲跌开去。 谭三姑一个箭步上前,出手如电,当脸一把抓住一个汉子,厉声喝问道:“这马车是谁的?” 那汉子犹待发狠,猛一挥拳,却被老婆子捉住手腕,顿时痛澈心肺,杀猪般的怪叫了起来。 谭三姑声色俱厉道:“说!马车是谁的?” 那汉子不敢再逞强,急道:“不,不是咱们的……” 谭三姑追问道:“你们为什么守着它?” 那汉子哭丧着脸道:“咱们是曾家坝的挑夫,今日一早,有人找上咱们,愿出每人五十两银子,只要把马车赶来洛河街,负责看管一日一夜,还管吃管喝,这么好的差事,谁不抢着干……” 谭三姑暗自一惊,果然不出张岚所料,急问道:“客栈里那些正在大吃大喝的人,也跟你们一样?” 那汉子连连点头道:“是啊!他们拿了银子,还可以吃喝到天亮……” 谭三姑一把将那汉子推开,急向张岚道:“走!快回去!” 两个汉子爬起身,只见二人已飞奔而去,使他们直摸脑袋,莫名其妙,想不出是怎么回事。 口口口口口口 夜色朦胧,一行人马浩浩荡荡,正接近回马山。 他们进行速度极快,男女混杂,而最特殊的,是其中一男一女,僵直地跨坐马鞍上,似被制住穴道。 每人身后,均有一人共骑,负责使他们不致坠马。 一马当先,在前面开路的是个和尚,其后即是那一男一女,紧随他们身后的,正是蓝袍中年及千面罗刹! 果然不出所料,他们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在曾家坝以重酬,雇了二三十人,随护四辆双辔马车,前往洛河街停留。 若非张岚看出破绽,几乎被他们瞒过。 蓝袍中年一路未再遇拦截,似已料到,对方绝不会轻易甘休,极可能抄捷径,赶往前途埋伏,守株待兔。 他们既到了洛河街,必取道岚皋,或岚皋与回马山之间的丘陵地,直奔大巴山,则若有埋伏,定然是选在这一带。 哪知蓝袍中年是故布疑阵,伪装的一批人马去了洛河街,他们却由曾家坝,直奔回马山而来。 在他心目中,唯一的强敌,只有天竺魔女段娥! 所幸老魔女被水火交攻,已葬身火海,使他与巫凤已无后顾之忧,只需逼常九带路,入大巴山找到当年的赵幽兰,及那数百武林各派高手,即可独霸天下,唯我独尊。 事隔多年,即使找到那数百高手,他又有何把握,能使他们听命于他? 原来当年他控制天下各门各派的高手,不仅借药物,使那批人唯命是从,甚至视死如归,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在每人身上,均施以催眠之术,终身无法解除。 纵然事隔多年,只要他以催眠术密令发号施令,那数百高手仍然将唯命是从。 这个秘密,连赵幽兰至今都不知道。 但巫凤知道,是以她必需跟疯狂杀手合作,甚至不惜背叛段娥! 然而,常九只说出大巴山,却始终未曾指出,赵幽兰及数百高手,究竟藏匿在山中何处,找起来确实大费周章。 不过他们有信心,只要进入大巴山,一定能找到! 眼见回马山已在望,蓝袍中年不禁欣喜若狂,只需顺着川秦边界,朝西直行,天明即可进入大巴山区。 一马当先开路的和尚,正是了空大师。 他首先到达山脚下,四下查看一遍,未见任何埋伏,始挥手招呼后面的人马,继续前进。 一行浩浩荡荡进入山区,毫不停留,往西疾行。 刚近一处狭隘山道,突闻远处传来一阵笙竹乐声,顿使蓝袍中年及巫凤暗自一惊,不禁相顾愕然。 巫凤情不自禁,失声惊呼道:“是慑魂魔音!” 蓝袍中年惊道:“老魔女她们已葬身火海……” 魔音逐渐由远而近,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蓝袍中年力持镇定,振声喝令道:“停!” 所有人马立即停止前进。 如今骷髅教已名存实亡,所有人均听命于蓝袍中年,包括副教主朱明在内。 蓝袍中年一声令下,顿时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魔音突止,反而使众人更加紧张起来。 蓝袍中年的银月飞霜已在手中,眼光不停流转,心知魔音曳然而止,对方已近在咫尺,随时会现身。 但他不明白,老魔女怎会未死? 巫凤都若有所悟,急向蓝袍中年轻声道:“咱们忘了,老魔女的玄阴寒甲功,是不怕火的,来的一定是她!” 蓝袍中年惊诧道:“火势那样大,玄阴寒甲功能抵挡得住?” 巫凤忧形于色道:“玄阴寒甲功的威力,实在不可思议,定然能抵挡,否则老麽魔女怎么可能……” 话犹未了,突闻一阵狂笑,不知来自何方。 蓝袍中年轻声道:“不用耽心,她那玄阴寒甲功,只能伤人于一丈之内,我手中的银月飞霜,足可逼使她近不了身,甚至可破她的神功!” 人影一晃,已在三丈之内,果然是那老魔女! 又是一阵狂笑,段娥突然止笑怒斥道:“哼!你们这对心狠手辣的狗男女,竟敢妄图置我老婆子于死地!” 巫凤噤若寒蝉,不敢吭气。 蓝袍中年仗着银月飞霜在手,有恃无恐道:“只怪段老前辈逼人太甚,使咱们不得不出此下策!” 段娥沉声道:“哦?你们居然怪我老婆子逼人太甚?” 蓝袍中年振振有词道:“段老前辈远自天竺赶来,重入中土,原承诺助咱们一臂之力,共襄盛举,如今出尔反尔,不但敌友不分,且一路苦苦追来,岂非逼人太甚!” 段娥怒哼一声,道:“你们在百香庵,趁我老婆子不在,竟敢伤人劫走那一男一女,就凭这一点,我就该置你们于死地。 “但我看在老鬼份上,原只想追上你们,劝回凤儿,其他一切不加追究,那知你们如此心狠手辣,若非我老婆子命大,早已被大火活活烧死!” 蓝袍中年强自一笑,道:“如此说来,倒是在下一时不察,犯了大错……” 段娥怒声道:“你现在知错,已经太迟了!” 蓝袍中年嘿然冷笑道:“段老前辈可知,在下手中何物?” 段娥道:“银月飞霜!” 蓝袍中年狂笑一声,盛气凌人道:“一物降一物,这柄银月飞霜,就是玄阴寒甲功的克星!” 段娥哈哈大笑道:“好!你不妨试试……” 蓝袍中年趁她说话分神,寒芒乍闪,银月飞霜已出手,朝三丈外的老魔女疾射而去。 段娥早已暗运真力,玄阴寒甲功布满全身。 眼见那杀人利器迎面飞射而至,不闪不避,只见她出手如电,掌心射出一道奇寒之气,刹时凝聚成丈许长矛。 看似无物的寒气,跟那寒芒撞个正着,竟然发出金铁交鸣之声,火星迸射。 银月飞霜猛受一击,撞偏数尺,竟义旋转折飞回来,改向那老魔女左侧横扫而至。 段娥哪甘示弱,抡掌横推,一道寒气再向那杀人利器硬撞。 又一声金铁交鸣,火星进射,双方均感意外,惊诧! 老魔女的玄阴寒甲功,苦练数十年,无坚不摧,自认天下无敌,竟然未能损伤银月飞霜分毫。 蓝袍中年自拥有这杀人利器,如虎添翼,以此断金斩玉神兵,居然难破对方掌中所发寒气,焉能不惊? 双方均抱必胜之心,却一时难以克制对方,不禁更是求胜心切。 只见银月飞霜旋转飞射,寒光霍霍,夹带划空呼啸之声,令人怵目心惊,叹为观止。 玄阴寒甲功也已发至极限,一道寒气凝聚成长矛,又暴长两尺,连连迎击银月飞霜,“叮叮当当”之声不绝。 进射出满天如飞雨火星,更是壮观。 在场数十人,均退在十丈之外观战,无不大开眼界。 其中巫凤最为耽忧,心知老魔女尚有法宝未使出,慑魂魔音一起,蓝袍中年纵然武功绝世,且有银月飞霜在手,只怕也万难抵挡魔音入侵,迷乱其心神。 心神既乱,则必败无疑! 巫凤急以“传音入密”之功,向蓝袍中年警告道:“速战速决,不可拖延,小心老魔女的慑魂魔音!” 蓝袍中年被她一语提醒,顿时暗自一惊。 他何尝不愿速战速决,无奈玄阴寒甲功威力无比,若非仗银月飞霜远攻,使老魔女无法近身,只怕败象已露,遑论求胜。 情急之下,左手连翻带抖,以天蚕丝索牵动短剑,突见银月飞霜旋转幅度扩大,飞射速度陡增。 刹时满天寒光霍霍,令人眼花撩乱。 “飕”地一声,银月飞霜向下一沉,疾如闪电,斜斜削中老魔女右腰上方。 哪知这断金斩玉的短剑,竟破不了玄阴寒甲功,非但未能伤及老魔女分毫,反被那护体的无形铜墙铁壁,震得反弹开去。 说时迟,那时快—— 段娥惊怒交加之下,趁机欺身突进,双掌齐发,两道奇寒刺骨之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向蓝袍中年攻到。 巫凤见状大惊,情急拼命,突然奋不顾身,抡剑扑向老魔女。 眼看蓝袍中年已不及闪避,就要丧命在玄阴寒甲功下,千钧一发之际,由于巫凤扑势迅疾无比,段娥惟恐伤及此女,急将双掌一收,发出的两道寒气顿化无形。 蓝袍中年趁机全身暴退三丈,逃过一劫,惊的一身冷汗。 巫凤却已收势不及,扑近老魔女面前,一剑直剌对方腹脐,正是全身功力所聚部位! 但段娥出手如电,一把抓住刺来的剑,竟使巫凤的扑冲之势,硬生生止住。 老魔女这份功力,确实令人吃惊! 只见她怒形于色,恨声道:“凤儿,你未免太狠毒了!我老婆子虽非你亲生之母,毕竟也跟你父亲夫妻一场,且将毕生武功,倾囊相授,你竟下此毒手,想攻我致命要害!” 巫凤羞愧交加,无言已对。 段娥冷冷一哼道:“你以为这一剑,攻的是我运功聚气之处?可惜我已有所防范,纵然被你刺中,也要不了我老婆子的命,不信你就试试!”言毕,撒手将剑放开。 巫凤哪还敢试,沮然弃剑于地,突然双膝一屈,跪了下去,垂首道:“晚辈一时情急,实非真欲伤你老人家,愿受老人家发落……” 她似看准老魔女,念在天山寒叟之情,绝不致猝下毒手,故而想以苦肉计,使对方放他们一马。 段娥果然于心不忍,深深一叹道,“也罢,只要你能悬崖勒马,及时回头,我老婆子一切都不追究。” 巫凤凄然泪下道:“老人家有所不知,晚辈实有难言之隐,及不得已苦衷……” 段娥正聚精会神倾听,冷不防呼啸划空声已近,银月飞霜疾时而至,直取老魔女腹脐部位! 来势迅疾无比,凌厉绝伦,老魔女虽仍以玄阴寒甲功护体,但因正与巫凤说话分神,未曾全力施为,哪知蓝袍中年竟不颐巫凤跪在面前,极可能首当其冲被误伤,猝然发难,欲攻她个措手不及。 老魔女仓促间急运神功护体,同时全身暴退,但银月飞霜可远及十二丈,退已不及,且蓝袍中年所攻部位,正是她全身最弱一环。 玄阴寒甲功不畏刀剑,但攻来的是银月飞霜! “铮”地一声,短剑已突破无形铜墙铁壁,刺中老魔女腹脐部们。 老魔女自在百香庵禅院,腹脐受秦忘我一击受伤,已有所警惕,作了防范,但那“护脐”却抵挡不住银月飞霜,仍被利刃刺穿。 只听一声凄厉惨呼,老魔女跌退两丈,仰面一个倒栽,一道血箭,自腹脐直射三尺! 蓝袍中年突袭得手,惊喜欲狂,手上天蚕丝索往回一带,短剑飞回手中,人已掠至老魔女身边。 正举剑欲下,除此心腹大患,千钧一发,突见一条人影疾射而至,人到刀出,快逾闪电。 原已刺向老魔女的短剑,急忙由下而上,迎击来刀。 一声金铁交鸣,火星迸射,蓝袍中年与来人,各被震得虎口一麻,暴退数尺。 蓝袍中年定神一看,及时赶来抢救老魔女的,赫然正是秦忘我! 他不由地惊怒交加道:“好小子!你还来得真快!” 秦忘我振声道:“既然我来了,还不交出银月飞霜,伏首纳命!” 蓝袍中年狂笑一声,不屑道:“好大的口气!天竺魔女尚且不敌,你小子能比她强?” 秦忘我红毛宝刀一晃,昂然道:“你试试吧!” 双方各运真力,正待全力一搏,突闻魔音大作,由四面八方,满山遍野传来。 这时巫凤正扑向段娥,查看老魔女是否已毙命,见她奄奄一息,犹未气绝。 正犹豫不决,是抢救老魔女,还是趁机下手,将她一掌击毙之际,突闻魔音又起,不禁大吃一惊,霍地跳起身来,急喝道:“大家快退!” 众人哪敢怠慢,争先恐后,纷纷急向四下退开。 负责守护常九及杏花的,正是施六如与朱明,他们身负重任,更不敢有任何差池,急忙拨转马头,退出十余丈外。 但秦忘我、蓝袍中年正对峙着,谁也不敢移动一步,否则,任何一方一动,对方即可能突然出手,抢得先机。 魔音愈来愈近,如泣如诉,又像鬼哭神嚎,似在为垂死的老魔女发出哀鸣。 秦忘我、蓝袍中年彼此怒目相视,暗中运聚毕生功力,准备作生死立判的一搏…… 口口口口口口 谭三姑、张岚赶回岚皋,将洛河街所见,及判断对方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诡计说出,韩伯虎等人闻后,不禁大感意外。 王守义惊诧道:“幸好张兄与谭老前辈,去了一趟洛河街,否则对方早进了大巴山,咱们还在这里等呢!” 谭三姑性子最急,不耐烦道:“这些都不必说了,咱们赶快召回各处埋伏的人马去追啊!” 韩伯虎道:“他们既是在曾家坝,雇人移花接木,前往洛河街停留,必然是取道回马山,由川秦边界直入大巴山,咱们顺着这条路追,绝对错不了!” 谭三姑迫不及待道:“那还等什么?走吧!” 事不宜迟,这三男两女五个主要人物,当即结帐离去,分头将埋伏在岚皋城外一带的人召集,会合一起,急急直奔回马山。 一路快马加鞭,回马山已遥遥在望,只需绕过岚河尽头,即可到达山区。 正值此际,突见三乘飞骑,风骋电驰而来。 由于夜色苍茫,无法辨出来人是友是敌,韩伯虎、王守义双双飞马冲去,迎面将奔驰而来三人拦住。 双方乍见之下,不禁惊喜交加,原来飞骑奔驰而来的一男两女,竟是金鹏、杨瑶及黄小玉! 王守义惊诧道:“是你们!” 杨瑶只叫了声,“大舅!……”已伏在马背上,泣不成声。 王守义暗自一惊,急忙策马走近,惊问道:“瑶儿,怎么啦?” 黄小玉代答道:“杨姐姐只是见到,咱们的人一路遭到狙击,伤亡惨重,心里难过……” 王守义更吃一惊,急道:“你们又遇到了阻击?” 黄小玉尚未及答,白玉仙已飞骑赶来,见爱女安然无恙,不禁喜出望外。 “玉儿!”她顿时喜极而泣。 黄小玉急忙上前,拥抱着白玉仙,天真无邪笑道:“娘!女儿汗毛也没少一根,您哭什么嘛!” 白玉仙忙以衣袖,一抹泪痕,笑斥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金鹏正向王守义诉说一路经过,韩伯虎听毕,悲愤道:“想不到石镖主仗义相助,竟落得如此惨死!” 王守义急问道:“秦忘我和萧姣姣呢?” 金鹏道:“他们不知走的是哪条路,咱们由鸡心岭一路追来,未见他们影踪……” 王守义又问道:“令尊他们呢?” 金鹏答道:“他们还在后面,家父行动不便,山路又崎岖难行,大约落后了半日行程。” 谭三姑、张岚等人也已来至,获悉整个情况,不能等金老镖主他们赶来会合,决定继续向回马山急急追去。 将近回马山,突闻远远随风飘来一阵魔音,使众人均为之一惊。 白玉仙勒住马,静听片刻,神色陡变道:“是老魔女的慑魂魔音!” 谭三姑急道:“一定是老魔女,追上那疯狂杀手了!” 众人哪敢怠慢,立即快马加鞭,风骋电驰,循魔音来处赶去。 距离百丈之外,已遥见狭隘山道外,人影幢幢,一片惊乱。 韩伯虎一挥手,一马当先,飞奔而去。 众人也快马加鞭,紧随在后,奔至相距二十丈外,已可看清情势,二三十人散布四周,地上躺着老魔女。 而秦忘我与蓝袍中年,尚在对峙,一个紧握红毛宝刀,一个手执银月飞霜,彼此均静止不动。 他们二人,距离魔音仅五六丈之内,似已神志恍惚,不由自主。” 白玉仙见状,不禁惊道:“他们好像已受魔音迷惑,心神恍惚了啊!” 众人虽在二十丈外,亦觉出魔音使人心神迷乱,哪还敢贸然接近,尤其,小伙子与蓝袍中年,正值生死关头! 杨瑶见状,正心急如焚,忽见两条人影,向场中急掠而去,目标竟是那躺在地上的老魔女。 巫凤一见疾扑而来的,正是萧姣姣与绿衣小婢,立即挥剑拦阻。 萧姣姣出手就是七煞剑招,幸而巫凤尚未靠近,及时闪身避开,逃过一劫。 绿衣小婢则绕开她们,趁机扑向段娥,查看她的伤势。 秦忘我、蓝袍中年竟视若未睹,仍然对峙,怒目凝视着对方。 谭三姑已发现常九与杏花,见机不可失,急向白玉仙等人道:“咱们先抢救常九及杏花!” 言毕,她双脚一蹬马臀,直向场中冲去。 白玉仙等人哪敢怠慢,紧随在后,飞骑冲向身不由主,僵直跨坐马鞍上的常九与杏花。 了空大师见他们冲来,急喝道:“大家拦住他们!”方便铲一抡,猛向一马当先的谭三姑挥来。 谭三姑收势不及,坐骑被方便铲迎头痛击,狂嘶一声,已遭击毙,幸而老婆子身手不弱,及时腾身而起,凌空双掌齐发。 两股掌风势如狂飚,当头罩下,威力何等惊人,任凭那和尚功力再深,也不敢轻拈其锋。 身形一晃,了空大师掠了开去。 老婆子无暇管他,凌空身形一翻,转向挟持常九的施六如射去。 施六如极为机警,心知无法兼颐常九,又出手迎敌。急将脚跟猛端马臀,向前冲出十余丈,突然拔剑横在常九脖子上,疾喝道:“谁敢再近一步,我就杀他!” 潭三姑一怔,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杨瑶一眼认出施六如,想到自己一生清白,葬送此人手中,不禁悲愤欲绝,拔剑就要冲去。 白玉仙早已防到,这姑娘见了施六如,会不顾一切跟他拼命,是以暗中特别留意。 一见杨瑶蠢蠢欲动,急将她拦阻,轻声劝阻道:“杨姑娘,此刻要顾全大局,不宜出手!” 杨瑶刚要开口,秦忘我和蓝袍中年那边,突然有了情况。 原来绿衣小婢见段娥伤势沉重,奄奄一息,顿时悲愤欲绝,霍地跳起身来,奋不顾身向蓝袍中年扑去。 其实双方对峙,僵立不动,乃是各自运功,全力抗拒魔音入侵,此刻情势,正是外弛内张,较之狠拼恶斗更紧张惊险,任何一方不支,即将为对方趁机出手。 这是生死立判的较劲,旁人却看不出,以为他们受魔音所惑,已心神迷乱。 绿衣小婢疾扑而至,蓝袍中年及时警觉,他右臂已废,左手不得不急挥短剑,猛然剌去。 秦忘我这时若趁机出手,蓝袍中年必难全身而退,但小伙子一见绿衣小婢身陷危境,顾不得伤敌,立即抡刀抢救。 短剑距绿衣小婢额前不及五寸,被红毛宝刀封住,刀剑撞击个正着。只听得一声金铁交鸣,火星四射,双方均被震的虎口一麻。 绿衣小婢冲扑之势未灭,一头撞向蓝袍中年身上,使他身不由主,连连向后踉跄退出几大步。 蓝袍中年惊怒交加,趁势又一个倒窜,暴退三丈,同时银月飞霜疾射而出。 他已有经验,也可说是尝出甜头,心知银月飞霜远攻更具威力,且本身较安全。 秦忘我急将绿衣小婢推向身后,挡在前面掩护,抡起红毛宝刀,迎战射来的短剑。 这边一交手,谭三姑等人那边,反而趑趄不前起来。 眼见施六如手握钢剑,横在常九脖子上,谁还敢贸然轻举妄动。 谭三姑转睑一看,秦忘我虽仗手中红毛宝刀,不畏断金斩玉的银月飞霜,但被逼在数丈之外,无法近身,施展七煞剑招。 老婆子心念一动,急以传音入密功力,分向韩伯虎等人传话道:“擒贼擒王,咱们全力对付那疯狂杀手!” 韩伯虎等人正有此意,立即转向蓝袍中年逼近。 青虹剑自被白玉仙夺回,一直由她保管,这时急向众人道:“各位手中兵刃,抵挡不住银月飞霜,让妾身扰个先!” 正待抡剑向蓝袍中年扑去,又听施六如喝阻道:“谁敢动,我就杀常九!” 这小子是尝到了甜头,居然重施故技,以常九的性命,威胁韩伯虎等人。 但这一着真有效,白玉仙果然一怔,趑趄不前了。 突闻金鹏振声道:“各位前辈,地鼠门及两家镖局的人,惨遭屠杀,即是常九授意,他已投靠疯狂杀手,卖身求荣,此人死不足惜,不必管他死活!” 众人闻言,正疑信参半,突觉已受魔音所惑,心神恍惚,不由地暗自一惊,纷纷急向后退。 第三十二回 谷幽兰香 正值此际,忽闻魔音大乱,那尚未现身,不知在何处的十一名少女,似突遭攻击,以致魔音威力大减。 秦忘我、蓝袍中年均顿感威胁解除,精神一振,双方各尽全力,展开生死之搏。 他们这一搏,如同是双方的孤注一掷,无论谁能杀死对手,即等于大获全胜,对方其他的数十人,均不足为惧。 因而两边的数十人,无不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各显身手,全力以赴。 地上躺着的段娥,听出魔音大乱,逐渐减弱,情知有异,颐不得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急欲挣扎起来。 但力不从心,有气无力地呼唤道:“凤儿……凤儿……” 巫凤已退至十丈之外,闻声心念一动,立即掠身赶去。 哪知萧姣姣距她最近,想她趁机向段娥猝下毒手,突然飞身拦截,剑势如虹,出手就是七煞剑招。 段娥见状大惊,急呼道:“萧姑娘,不可伤她……” 萧姣姣闻声急将剑势一敛,不料巫凤却趁虚而入,挺剑直刺对方心窝。 这真是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 幸而萧姣姣身手矫键,娇躯一闪,巫凤连人带剑擦肩而过。 但千面罗刹亦非弱者,人未回身,却又反手一剑,刺中萧姣姣左肩。 萧姣姣一声痛呼,竟使激战中的秦忘我为之分神。 强敌当前,哪容丝毫大意。 小伙子只因江湖阅历不足,乍闻萧姣姣痛呼之声,眼光不由地朝她瞟去。 蓝袍中年见机不可失,手中天蚕丝索一提一带,银月飞霜向上飞旋三尺,突然迫疾无比当头削下。 说时迟,那时快,值此千钧一发之际,乍见数十丈外山峰之上,一道寒光疾射而来,其势比闪电更快,奇准无比地击中银月飞霜。 射来的是柄钢剑,虽被削为两截,银月飞霜却被撞开,使秦忘我及时闪身避开,逃过身首异处之劫。 几乎是同时,两条人影由山峰疾掠而下,速度之快,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眨眼之间,两条人影已至面前,秦忘我一眼认出,正是在谷喊客栈中遇见的一男一女。 他们一个收住身形,一个却直向巫凤射去。 巫凤反手一剑剌伤萧姣姣,刚一猛回身。第二剑正待刺出。那少妇已射近,使她不得不挥剑迎敌。 但那少妇的剑一出手,竟然又是七煞剑招! 不料萧姣姣却急叫道:“娘!饶她一命!” 少妇闻声剑势一偏,由巫凤胸侧贯穿而过,若非萧姣姣出声求情,这一剑即正中心脏,当场毙命。 巫凤剑已脱手坠落地上,左手急按伤口,惊得目瞪口呆,几乎忘了疼痛。 因为有生以来,她尚未遇见过这般劲敌,能刚一照面,若非手下留情,已将她一剑毙命! 双生肘腋,这一连串动作,其实只不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蓝袍中年乍见面前的中年文士,猛然一声,认出他就是当年名扬天下的萧寒月! 韩伯虎等人,也认出这突如其来的一男一女,不禁大喜过望,遥遥挥手招呼道:“萧大侠!朱郡主……” 秦忘我一听,心知及时救他一命的中年文士,果然正是萧姣姣之父,但他此刻不便招呼,也不便相谢救命之恩,只是默默站在原地,静观事态发展。 萧寒月也无暇跟当年旧友招呼,双目如炬,逼视着蓝袍中年,沉声道:“银月飞霜乃小女之物,阁下可以物归原主了!” 突然欺身上前,伸手欲夺已收回蓝袍中年手中的短剑。 这一手空手入白刃的手法,又是举世罕见,如同迅雷不及掩耳。 但蓝袍中年岂容短剑被夺,连连挥砍,迫使对方无从下手。 要知萧寒月当年凭七煞剑招,力挽狂涛,消弭一场武林浩劫,名扬天下。 但他却功成身退,带着放弃郡主身份的朱盈盈,浪迹天涯,过着与世无争的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十几年来,他更练成了凌空驭剑术,但从未轻露,刚才若非情势危急,眼见小伙子一分神,险遭不测,也绝不会轻易施展。 但此刻赤手空拳,要以空手入白刃,夺下对方手中银月飞霜,面对这柄断金斩玉的短剑,倒也有所顾忌,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血肉之躯,难与无坚不摧之神兵匹敌。 秦忘我眼见萧寒月接连几次出手,非但未能夺下短剑,反有削腕断掌之虑,不禁暗自又惊又急。 此刻他不便贸然出手,以免弄巧成拙,反使这位“萧大侠”自尊受损。 有此一层顾虑,他只好暂不出手,退在一旁掠阵。 蓝袍中年正是当年的“二先生”,也就是李大将军之子李肃,掀起那场浩劫的罪魁祸首! 李肃当年“胸怀大志”,不仅欲独霸天下,执武林之牛耳,更野心勃勃,大有谋夺江山之图。 若能号令天下武林,各门各派千百高手,再以药物及催眠之术控制心志,则每人均将成为其“死士”,个个视死如归,这股力量岂可等闲视之。 更何况利用易容之术,以假乱真,将朝中掌权大臣,一一偷天换日,用“死士”取代,九五之尊岂不垂手可得。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突然冒出个萧寒月,与一批武标正义之士联手,发现其阴谋,终使其功败无成。 如今面对萧寒月,无异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此刻已下定决心,非取对方性命,以泄当年之恨不可! 萧寒月又作如何想法呢? 他们夫妇原已出关一游,风闻疯狂杀手出现,地鼠门弟子惨遭屠杀,志在逼出常九。 萧寒月立即想到,此人不惜大开杀戒,急于逼常九出面,必是追查当年的赵幽兰,及那数百武林高手的下落。 只是他也听说,当年的罪魁祸首“二先生”,数年前已病殁天牢,绝不可能起死回生,借尸还魂。 那么这兴风作浪,心狠手辣的疯狂杀手又是何人? 为了当年跟常九的旧交,也为了阻止再一次江湖浩劫,他们夫妇即刻入关,决心赶往洛阳一探究竟。 哪知刚到谷城,在客栈里,无意间听到消息,获知疯狂杀手能杀人如麻,竟是仗那杀人利器银月飞霜! 这一惊非同小可,银月飞霜乃是交给萧姣姣,随身携带,作为防身之用的,怎会落在疯狂杀手的手中?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爱女已遭不测! 而要证实此事,也只有一个方法,就是找那疯狂杀手。 想不到一路追至回马山,突闻魔音四起,又见狭险山道外,人影憧憧,双方正在对峙。 他们并不知老魔女是敌是友,但这魔音足以乱人心神,必须使其终止。 凭这对夫妇的身手,并非难事,两人分头找出那些少女藏身之处,出其不意突袭,将她们一一点穴制住。 萧寒月并不知秦忘我是何人,但他可以确定,手握银月飞霜的蓝袍中年,必是那疯狂杀手。 是以一见小伙子情势危急,由于距离太远,鞭长莫及,逼不得已之下,只得施展凌空驭剑术,以飞剑及时为秦忘我解危。 此刻他以独创空手入白刃的手法,连连几次出手,竟然未能夺下对方手中短剑,虽暗自惊诧,却已看出对手武功路数,极似当年的“二先生”! 萧寒月突然试探道:“你是李肃?” 李肃已无掩饰身份的必要,哈哈一笑道:“萧寒月,想不到事隔多年,咱们又碰上了!” 萧寒月一听,冷声道:“哼!果然是你!” 李肃得意道:“你不觉得惊奇吗?在下数年前已死在天牢,如今……” 萧寒月不屑道:“偷天换日,李代桃僵之计,不过是些雕虫小技,有何值得夸耀!” 李肃又是一声狂笑,道:“当年你们仗这银月飞霜,使我功败垂成,如今此剑在我手中,也教你们尝尝它的厉害!” 手中银月飞霜一晃,立即展开疯狂攻势。 秦忘我急叫道:“萧大侠请用红毛宝刀迎敌!” 手一扬,宝刀已向萧寒月飞去。 他故意大声叫出“红毛宝刀”,好让萧寒月知道此刀来历,不必顾忌对方手中短剑,可放手一搏。 其实这把宝刀的来历,萧寒月比他更清楚,随手一抄,接在手中,顿时精神大振。 李肃刚好攻来,只见萧寒月抡刀硬对,“叮”地一声金铁交呜,火星迸射,震得双方均各退两步。 彼此均为对方功力如此深厚,暗觉吃惊。 萧寒月收敛心神,暗运真力,手中红毛宝刀缓缓举起,臂肘微向后屈。 秦忘我一见这个架式,心知七煞剑招将出手,却看不出是哪一招。 李肃暗自心惊,知道对方一出手,可能立判生死,但他有恃无恐,不仅手中握有银月飞霜,且在天牢中十余年,曾将以酷刑相逼,迫使剑帝口述的七煞剑招,苦心渗研,加以勤练,已深获其中玄奥。 遗憾的是,剑帝只被逼出五招。 这五招,李肃已视若秘密武器,一直深藏不露,除非到了生死关头,绝不轻易施展出来。 现在,正是生死关头! 李肃胸有成竹,不动声色,只是紧握短剑,在面前不停地左右晃动,似在扰乱对方心神,使其眼花缭乱。 这又是紧张万分的一刻,两方各数十之众,均在屏息凝神,看他们这惊心动魄的一击,究竟鹿死谁手? 由于众人均全神贯注,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中二人,谁也未曾留意,杨瑶正悄然掩近施六如。 她已抱定决心,明知亲刃那疯狂杀手,为亡父报仇绝无可能,但对这夺去她清白的施六如,即使拼个同归于尽,也绝不轻易放过他! 施六如亦非等闲之辈,他表面上跟其他人一样,也是全神贯注在场中二人身上,其实他是暗中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密切注意韩伯虎等人的一举一动,尤其是杨瑶。 杨瑶的一举一动,自然难逃出他耳目,只是他很沉得住气,丝毫不动声色,佯作浑然无觉。 决心不顾一切,讨回公道的杨瑶,距离施六如已不足两丈,正待猝然发难。 突闻耳边传来谭三姑的声音,以传音入密的功夫劝阻道:“杨姑娘应以大局为重,千万不可造次!” 显然她的一举一动,不仅是施六如一人注意到了。 除了谭三姑之外,尚有金鹏! 事实上,韩伯虎亲往金陵求援,金老镖主慨允相助,主要是为杨瑶,未过门的儿媳家遭巨变,亲家翁丧命异乡,他岂能置身事外,不闻不问。 为此,他不得不同意,由金鹏随同韩伯虎回洛阳,相助一臂之力,助杨瑶为父报仇。 哪知对手太强,且诡计多端,竟然以施六如易容,假冒秦忘我,夺去了杨瑶的清白! 情势的演变,实非始料所及,此刻金鹏的心理,可说极为矛盾夏杂。 尽管金老镖主基于门风观念,认为娶个已非完璧的媳妇进门,实不体面,易遭人背后议论,是以已有悔婚之意。 金鹏是父命难违,却又舍不得放弃杨瑶。 尤其当他看出,杨瑶似已钟情秦忘我,更妒愤交迸,矢志要赢回这姑娘的芳心。 要使她回心转意,别无他策,只有为她报杀父之仇,或失去清白之恨。 施六如就在眼前,正是金鹏表现的大好机会! 他并未听到谭三姑的劝阻,就在杨瑶蠢蠢欲动之际,突然发难,只见他脚跟一踢马臀,飞骑直向施六如冲去,根本不顾是否伤及常九,挺剑猛刺。 这一着,大出施六如意料之外,他的剑横在常九脖子上,无法抽剑迎敌,除非当真杀了常九。 事实又不然,未得李肃或巫凤命令,他哪敢擅自作主下手,方才只不过是虚张声势,以此威胁对方的人,投鼠忌器,不敢贸然轻举妄动而已。 金鹏既不颐常九死活,飞骑挺剑攻来,顿使施六如暗自一惊,张惶失措起来。 情势危急,施六如迫不得已,只有抽剑迎敌。 金鹏飞骑出剑挺刺,借那前冲之势,这一剑刺去,更见凌厉迅疾。 施六如挥剑急拨,一声金铁交鸣,火星四射,竟将对方刺来的剑震荡开去。 但金鹏飞骑冲势过猛,收势不及,使得双方坐骑撞个人仰马翻。 说时迟,那时快,了空大师飞掠而至,抡起方便铲,猛照金鹏当头抡下之际,谭三姑也同时掠身赶到,寒芒乍吐,手中软剑暴长三尺,剌进和尚心窝。 惨叫一声,了空大师被一剑毙命! 几乎是同时,杨瑶飞骑冲来,一剑刺向未及起身的施六如。 施六如就地一滚,避了开去。 杨瑶冲势收不住,回身手一扬,手中三尺青锋疾射而出,施六如正跳起身,飞剑已到,由背心贯穿前胸。 惨叫声中,金鹏挺身跳起,赶来补上一剑,直刺小腹,血溅进射三尺,当即毙命! 巫凤遥见爱徒惨死,顾不得身受剑伤,狂喝一声,形同疯狂直扑而来。 白玉仙立即迎面拦阻,以手中青虹剑划起一道寒虹,迫使对方急收扑势,连连闪避。 那边挟持杏花的朱明,仍以骷髅教副教主自居,一声令下,那批投靠骷髅教的亡命之徒,纷纷出手,跟韩伯虎等人展开激烈混战。 就在这时,萧寒月与李肃,已互相连攻三招,居然势均力敌,旗鼓相当,并未分出高下。 因为双方出手,均是用的七煞剑招! 秦忘我一旁暗自诧异,萧寒月得自剑帝亲传,毋庸置疑,疯狂杀手竟然也会七煞剑招,岂非怪哉? 但萧寒月并不惊诧,他不仅知道,对方当年曾以酷刑,逼剑帝说出七煞剑招,更知道对方只会五招,最后两招,剑帝抵死未曾说出。 李肃居然班门弄斧,在萧寒月面前施展七煞剑招,正中他下怀,心知五招一过,对方即山穷水尽,黔驴技穷,必败无疑了。 其实李肃何尝不明白,只是迫不得已,明知此举等于饮鸩止渴,也不得不以七煞剑招迎敌,否则一招亦难抵挡,更何况硬拼三招。 但他胸有成竹,心里已有打算,只见他突然连攻两招,随即暴退,倒窜三丈,回身就向韩伯虎等人那边冲去,速度之快,令人难以置信。 这一着大出萧寒月所料,身形一掠,急起直追。 韩伯虎等人正合力逼退对方,欲趁机先抢救回倒在地上的常九。 突闻秦忘我急呼道:“当心银月飞霜!” 众人闻声一惊,果见李肃人在数丈外,手中短剑已疾射而出,划起一道闪闪寒芒,挟尖锐呼啸声飞来。 银月飞霜利可断金斩玉,非一般兵刃所能抵挡,众人不敢轻拈其锋,纷纷闪避,只有白玉仙仗手中的青虹剑,亦非凡品,抡剑向前迎去。 连连几声金铁交鸣,火星迸射。 白玉仙的青虹剑虽完整无损,却已觉出虎口被震得微微发麻。 李肃心知萧寒月又追来,哪敢怠慢,掠身直射常九身旁,脚踏在他胸前。 同时向扑近的萧寒月喝道:“萧寒月!你要逼我一脚踩下吗?” 萧寒月果然一怔,急收扑势,趑趄不前。 毕竟常九是当年旧友,且共过生死,岂能忍心置他生死于不顾,任其丧命在对方脚下。 李肃手腕一抖一带,短剑飞回手中,即向数丈外的巫凤道:“你们先把常九和杏花带走,谁敢拦阻或追踪,就把他们杀了,不必管我!” 巫凤立即掠身而至,一把挟起地上的常九。 李肃手中短剑再度飞射而出,在面前数丈之内飞旋,划出一道寒光霍如剑墙,掩护巫凤等人撤走。 韩伯虎听了金鹏之言,虽认为常九死不足惜,但却不能置杏花生死于不颐。 尤其是萧寒月,心知杏花乃赵幽兰贴身侍婢,多年来情同姐妹,不分主婢。 所谓爱屋及乌,忆及当年跟赵幽兰一段情,哪能忍见杏花遭对方毒手。 由于投鼠忌器,他们这边的人无人敢轻举妄动,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巫凤挟持常九,挥众将杏花一起带走。 李肃将短剑收回手中,沉声道:“各位,咱们后会有期了!” 言毕,狂笑声中,转身疾掠而去。 韩伯虎等人不敢追去,纷纷赶过来,见萧寒月这位阔别多年的旧友。 那边萧姣姣却拉着朱盈盈,赶去查看段娥伤势。 老魔女伤在致命要害,已是奄奄一息,但她仗着数十年修为,功力深厚,硬撑了将近半个时辰。 朱盈盈查看之后,沮然摇了摇头,问道:“姣儿,这位老人家是谁?” 萧姣姣泪光闪动道:“她老人家号称天竺魔女,其实一点也不魔……娘,您一定要救她啊!” 朱盈盈暗自一怔,想不到这垂死的老婆子,竟然是天竺魔女段娥! 她乃当今武林之中,年龄辈份最高,硕果仅存的少数几人之一,爱女怎会对她生死如此关心,确使朱盈盈一时难以理解。 朱盈盈当然不会想到,萧姣姣跟段娥相处数日,已有感情,且老魔女言出必行,只要活着,秦忘我就不敢不遵守诺言娶她! 萧姣姣见母亲面有难色,苦苦央求道:“娘!她老人家待女儿情深意厚,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秦忘我也赶来查看,他蹲下一探段娥鼻息,再为她将腕脉一把,神情凝重道:“她老人家真元已散,难以回聚,除非……” 话到嘴边,突然欲言又止。 萧姣姣心急如焚道:“秦大哥,快说呀,除非怎样?” 秦忘我犹豫一下,始道:“除非能有‘起死回生金丹’……” 朱盈盈接道:“你说的,可是当年江南神医赵百年之女,赵姑娘所配制的金丹?” 秦忘我微微点头道:“纵有金丹,也只能暂保不死,尚需在十二个时辰之内,送至大巴山……何况目前哪里去求金丹?” 朱盈盈急道:“姣儿,快叫你爹来!” 萧姣姣哪敢怠慢,飞奔而去,将正在跟韩伯虎等人寒喧话旧的萧寒月,拖着赶来回来。 朱盈盈不及说明段娥身份,迫不及待道:“寒月,你身边不是带着,当年赵姑娘所赠的‘起死回生金丹’?快拿出来,救这位老人家一命!” 萧寒月对那三颗金丹,视若定情信物,珍惜无比。十几年来.随时带在身边,睹物若见人,了解当年一段缠绵之情。 连爱女萧姣姣,都不知其父身怀此物,只有朱盈盈知道,三颗金丹之神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对一个人的怀念价值。 所幸这位出身王府的郡主,非但毫无妒意,反而对丈夫的念念不忘那位赵姑娘,引以为傲。 萧寒月微微一怔,并不多问,毫不犹豫自怀中掏出个小锦囊。小心翼翼取出一只精巧玲珑的白玉瓶,扳开瓶盖,将一颗赤红色金丹倒于掌心,递向朱盈盈。 瓶盖刚一开,即散发出一股异香,数尺外可沁入心肺,顿觉心神为之一爽,足见药力之强。 秦忘我一旁看着,朱盈盈将那金丹塞入段娥口中,心里不禁暗觉惊诧。 金丹乃其母所制,由于药材难觅,谷中珍藏者,亦不过数颗而已。 他此番不辞而别,悄然离开山谷,原想偷两颗带在身上,以防万一,但想到其母对金丹极为珍视,于心不忍,未便窃取。 此刻见到萧寒月身边,居然怀有三颗金丹,焉能不觉意外。 段娥伤势虽重,神智尚清,服下金丹后,顿觉一股热气直冲丹田,散及全身,使真元逐渐凝聚不散。 老魔女精神为之一振,微微笑道:“你可是萧大侠?” 萧寒月谦道:“不敢,晚辈萧寒月,不知老人家……” 萧姣姣接道:“爹,她老人家姓段,女儿叫她段婆婆,人家称为她天竺魔女!” 萧寒月一怔,肃然起敬道:“原来是段老前辈,失敬失敬!” 段娥深深一叹道:“萧大侠如此慷慨以金丹相赠,纵然只能暂保老身不死,不一定能救得了命,但这份盛情,老身只要有一口气在,必有回报……小翠!” 萧姣姣急向四下一看,才发现那绿衣小婢,不知何时已不知去向,急上前问道:“段婆婆,您叫小翠有何事吩咐?” 段娥振作一下,郑重道:“萧姑娘,你可转告小翠,万一老身不治而亡,要她回天竺,取来老身记载毕生所练武功之手抄本,赠予令尊萧大侠……” 萧寒月未及婉拒,大概药力过猛,老魔女竟昏了过去。 萧姣姣大惊,急叫道:“段婆婆!段婆婆……” 秦忘我一旁安抚道:“萧姑娘,不用担心,这是药力发作之正常现象,至多一个时辰,她老人家就会逐渐清醒。” 萧寒月诧异道:“这位小兄弟,似对金丹药效知之甚详?” 秦忘我仍不愿暴露真实身份,掩饰道:“晚辈只是略通医道药性……” 萧姣姣追问道:“秦大哥,你方才不是说,金丹只能暂保不死,尚需在十二个时辰之内,送至大巴山去,是不是要求助当年江南神医之女,赵……” 萧寒月神情陡变,惊诧道:“他们在大巴山中?” 秦忘我正不知如何回答,韩伯虎等人已围来。 张岚笑道:“那还有疑问吗?若不在大巴山中,李肃岂会前来!” 韩伯虎眼光一瞥昏过去的段娥,颇不以为然道:“萧大侠为何救这老魔女?” 萧姣姣有双亲在场,顿时毫无顾忌,愤声驳道:“她不是老魔女,是段婆婆!” 萧寒月不禁笑道:“姣儿,对长辈说话,不可无礼,人已救了,你至少应该向大家说明,为何要救一个敌友不分之人呢?” 萧姣姣顿时窘迫交加,期期艾艾,不知该从何说起。 白玉仙见状,心里已有几分明白,忙将话岔开道:“我相信萧姑娘,一定有她的理由,现在先不去管它,李肃他们已逃去,必然是直奔大巴山,咱们应该急谋对策才是啊!” 王守义道:“萧大侠,当年咱们以你马首是瞻,今日之事,犹如历史重演,还是由你运筹惟幄吧!” 萧寒月沉吟一下,神情凝重道:“如今常九与杏花,为对方所挟持,且不知他们将往大巴山何处……” 秦忘我脱口而出道:“晚辈可能知道!” 萧寒月暗自一怔,诧异道:“哦?小兄弟……” 萧姣姣这才想到,尚未为双方引见,急道:“爹,他叫秦忘我,我叫他秦大哥。” 秦忘我忙施礼道:“晚辈秦忘我,拜见萧老伯!” 萧寒月打量着他,若有所思道:“秦老弟这名字……” 正值此际,突见绿衣小婢,带着十一名少女,自山峰疾扑而来。 原来她人小鬼大,魔音突止,她已情知有异,趁双方展开激战,悄然离去,奔向山峰,发现那十一名少女,均被人点穴制住。 所幸用的是一般点穴手法,绿衣小婢为她们一一解开穴道,决心不颐一切,要为奄奄一息的段娥报仇,跟那疯狂杀手誓死一可惜她们来迟一步,李肃等人早已离去。 口口口口口口 次日黄昏,秦忘我以识途老马姿态,带着大批人马,浩浩荡荡进入了大巴山。 尽管个个均是武林高手,一路翻山越岭,仍不免感到人疲马乏。 尤其带着身受重伤的段娥,用临时做的担架,由十二名少女轮流替换,抬着她走,影响了前进速度。 果如秦忘我所料,不足两个时辰,段娥途中已清醒过来。 她不但亲自交待绿衣小婢,此行万一不治,即返天竺,取来她毕生所练武功之手抄本,赠予萧寒月,以酬他慨赠金丹保命之情。 老魔女似在交代后事。 然后又将秦忘我召至身边,郑重其事的问道:“小伙子,你亲口答应老身之事,可曾反悔?” 秦忘我不假思索道:“绝不反悔!” 段娥满意道:“好!小伙子,难怪萧姑娘……” 萧姣姣急忙抢步上前,娇嗔道:“段婆婆!您少说点话,多养养神吧!” 段娥哈哈一笑,道:“可是老身还有件事,必需先作交代。小伙子,你能答应我,不杀巫凤,并且劝她回头吗?” 秦忘我面有难色道:“这……晚辈恐怕力不从心……” 萧姣姣接道:“段婆婆放心,这件事不用教秦大哥为难,交给晚辈好了。” 段娥道:“好吧,萧姑娘,请令尊令堂来一下,老身有话跟他们说。 萧姣姣劝阻道:“段婆婆,您就留点精神吧……” 段娥却正色道:“萧姑娘,趁着老身还有口气,你不让我跟他们说,万一我活不成,就没人管你的事罗!” 萧姣姣顿时面红耳赤,娇羞万状,急忙赶到前面去,将萧寒月与朱盈盈,请到段娥的担架旁来。 走在数丈后,跟黄小玉等人走在一起的杨瑶,看在眼里,虽不知段娥如此慎重,特地将萧寒月夫妇,召到身边说些什么,却已料到了十之八九。 她虽手刃施六如,一泄被夺清白之恨,剩下的尚有为父报仇,但她毕竟芳心已属秦忘我,眼见如此情景,焉能无动于衷。 一股无名的妒火,从这少女的心田深处燃起,使她不禁深深一叹,暗自付道:“也罢,只要能为父报仇,兴愿已足,事后我自有去处,何必管他们的闲事!” 不料身旁的黄小玉,突然轻声问道:“杨姐姐,你在想什么?” 杨瑶微微一怔,掩饰道:“没有啊……” 黄小玉又道:“杨姐姐,我看金大哥人不错,回金陵之后,你们会不会……” 杨瑶断然道:“我不回金陵!” 黄小玉惊诧道:“哦?那你……” 杨瑶强自一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寻死的,也许去洛阳城外的百香庵,过一辈子与世无争,清清静静的佛门生活,不也很好吗?” 黄小玉惊道:“杨姐姐,你打算出家当尼姑?” 白玉仙抢步上前,诧然急问道:“玉儿,谁要出家当尼姑?” 黄小玉道:“杨姐姐她……” 白玉仙也惊诧道:“杨姑娘,你……” 杨瑶置之一笑道:“晚辈跟黄姑娘说着玩的!” 白玉仙转过睑,笑斥道:“玉儿,你这孩子,就喜欢大惊小怪!” 黄小玉舌尖一伸,扮个鬼睑,不再追问下去。 一行浩浩荡荡,继续前进。 薄暮时分,天色已昏暗下来,山中浓雾弥漫,已难分辨方向。 幸而由秦忘我带路,翻山越岭,终于来至一片山谷外。 但举目四望,不见一个人影。 韩伯虎不禁问道:“秦老弟,你确定他们会到这里来?” 秦忘我微微点头道:“咱们走的是捷径,一定比他们先到!” 韩伯虎又追问道:“秦老弟,恕老夫冒昧,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是往这里来?” 秦忘我随机应变道:“韩老镖主大概尚不知道,晚辈已见过常九!” 韩伯虎诧然道:“哦?常九已将确实地点,告知秦老弟了?” 秦忘我微微含首道:“距此不足一里,即是入谷山口,他们若想进入山区,就必须由此经过!” 王守义道:“既然如此,咱们何不先入谷,也好在谷内设下埋伏!” 秦忘我正色道:“不!谷内唯一入口,终年为毒气封住,任何人均无法通过!” 王守义怀疑道:“你怎会知道?” 秦忘我道:“常九说的!” 萧寒月走近道:“不错!赵姑娘善用天下奇毒药物,她既带来那数百武林高手,决心终老于此,永不出谷,自会设下毒物,以防外人侵入。或谷内的人逃出,各位若不健忘,当还记得,她曾以毒蚊拒敌之事吧?” 韩伯虎等人连连点头,不再怀疑。 王守义即道:“既然如此,就请萧大侠分配,如何布署吧?” 萧寒月当仁不让,郑重其事道:“各位只需散布开来,如果他们到了,千万不可贸然行动,对方不仅拥有银月飞霜,且挟持常九与杏花在手。 “目前,咱们的兵刃之中,惟有青虹剑及红毛宝刀堪与一搏,最好由在下,跟那一位各持一件兵刃,负责向李肃突袭,擒贼擒王,只要把他一人解决,群龙无首,其他人就不足为虑了。” 白玉仙自告奋勇道:“妾身愿与萧大侠搭配,擒此巨奸!” 萧寒月尚未置可否,杨瑶突挺身而出,泪光闪动道:“白女侠,只有晚辈跟那疯狂杀手,有不共戴天之仇,何不将这为父报仇的机会,让给晚辈!” 白玉仙面有难色道:“杨姑娘一片孝心,固然令人敬佩,但你纵有青虹剑,也绝非此人对手……” 杨瑶突然双膝一屈,跪下道:“晚辈虽死无憾,但求能尽心意,请白女侠成全!” 白玉仙正感为难,突见秦忘我上前道:“杨姑娘,你不是曾要在下,助你报此血海深仇吗?” 杨瑶闻言,情不自禁的泣道:“不!秦大哥的盛情,我心领了……” 秦忘我抽出红毛宝刀,毅然道:“晚辈就用这把刀,请白女侠将青虹剑,交给萧大侠吧!” 白玉仙道:“这……”她似乎不太愿意。 谭三姑倚老卖老道:“玉仙,把青虹剑给萧大侠吧。据老身看,他们二人均用的是七煞剑招,如此搭配,互相接应,确实最佳人选!” 萧寒月暗觉诧异,突向秦忘我问道:“小兄弟,‘你也会七煞剑招?” 秦忘我正不知如何回答,突闻数丈外听陈凡招呼道:“嘘!他们来啦!” 事态已急,白玉仙无可奈何,只得急将青虹剑交出。 萧寒月接剑在手,招呼秦忘我道:“小兄弟,咱们分开两边埋伏,千万记住,不可操之过急,必需认准目标,听我暗号,同时发动,成败在此一举,一击失手,可能就失去出奇制胜机会!” 秦忘我一点头,即跟萧寒月,掠出数丈外,分向两旁深草丛中掩住身形。 其他数十人,则立即散开,埋伏在乱石之间。 为了安全起见,段娥被抬至岩石后,由十二名少女守护在四周。 突然间,静寂下来。 倏而,急促蹄声由远而近,一名壮汉飞骑而来,将坐骑一收,停止在距离萧寒月、秦忘我二人藏身处数丈外。 壮汉振声道:“奉使者之命,传话各位,不必枉费心机,在此守株待兔,谁敢轻举妄动,首先遭殃的是常九和杏花!” 言毕,掉转马头飞驰而去。 好厉害的疯狂杀手,居然料事如神,已知他们抄捷径来此设下埋伏! 但萧寒月不为所动,急以传音入密功力,分向各人传话道:“咱们照原定计划,对方可能是投石问路,并非确定此处已有埋伏!” 众人闻言,立即按兵不动,暗自蓄势待发。 萧寒月、秦忘我全神贯注来路动静,严阵以待。 夜色苍茫下,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 来人缓缓前进,由远而近,终于可以看清,数十人前呼后拥, 李肃与巫凤并骑走在中间,各人挟持着常九与杏花! 萧寒月见状为之一怔,大出意料之外,如此一来,他们已根本无从下手,向李肃发动突袭。 就在这时,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只见两个玄衣少妇,自山谷方向疾奔而来,身形如飞,从众人埋伏处一掠而过,直到大批人马前始收住奔势。 在前开道的十几名社汉,立即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其中一名玄衣少妇,振声道:“来的可是当年的‘二先生’?” 虽事隔多年,李肃一眼就认出她们,反问道:“你们可是文雀、武凤?” 玄衣少妇既未承认,亦未否认,又振声道:“奉赵姑娘之命,迎‘二先生’入谷!” 李肃大感意外,不禁为之愕然。 突见秦忘我自草丛中窜出,掠至她们面前,惊诧道:“文姨、武姨,你们怎么……” 文雀微微一怔,冷声道:“咱们是奉命行事,你不要过问!” 秦忘我急道:“可是……” 武凤厉声道:“咱们是奉赵姑娘之命,来迎‘二先生’入谷议事,叫你不要过问,你敢不听从?” 秦忘我对她们二人,似有忌惮,只好唯唯应命。 萧寒月见此情势,也不得不现身而出,掠至她们面前,道:“文雀姑娘,武凤姑娘,可还记得在下萧寒月?” 出乎意料之外,武凤竟视若陌路,冷若冰霜道:“赵姑娘的事,不需任何人过问,你们最好置身事外!” 萧寒月一怔,愤声道:“带我去见赵姑娘!” 武凤断然拒绝道:“抱歉,咱们是奉命带‘二先生’入谷,没有赵姑娘的交代,咱们不能作主,不过,你要见赵姑娘,咱们回头会代为转达,至于见不见你们,就很难说了!” 萧寒月气愤道:“赵姑娘既知他是当年的‘二先生’,为何还要你们带他入谷?” 文雀冷然一笑道:“赵姑娘作事,一向自有主张,这点相信萧大侠比咱们更清楚吧!” 这几句话分明含有暗示,萧寒月一听,顿时若有所悟,故作愤慨道:“既然如此,咱们何必多管闲事!” 秦忘我情急道:“萧大侠……” 萧寒月一施眼色,偕同秦忘我走回众人埋伏处。 韩伯虎等人,已纷纷现身出来。 萧寒月故意振声道:“各位,赵姑娘既嫌咱们多管闲事,咱们就不必再过问了!” 王守义惊诧道:“萧大侠,咱们几方面的人,为了阻止此事。以免历史重演,再发生当年的空前浩劫,已伤亡惨重,难道就此罢手?” 萧寒月轻声道:“赵姑娘的作为,非比常人,当年若非是她一身担代,岂能消弭那场浩劫,如今她既让对方入谷,必有玄机,咱们何不拭目以待,以免影响她的全盘大计!” 众人这才不再争议,纷纷退开让路。 李肃犹豫之下,当机立断道:“好!你们带路!” 文雀、武凤暗喜,不动声色,领着李肃的人马,浩浩荡荡,向山谷前进。 当他们通过时,萧寒月等人果然按兵不动,似已决心置身事外,只有报仇心切的杨瑶,蠢蠢欲动,但被白玉仙紧紧执住胳臂,使她无法挣脱。 李肃等人已远去数十丈外,萧寒月始一打手势,招呼众人尾随而去。 一里外,已至山谷入口,只见谷内自茫茫一片浓雾弥漫,似已无路可通。 李肃突然喝令停止前进,解开常九穴道,喝问道:“是这山谷吗?” 常九见文雀、武凤既已双双出迎,心知赵幽兰必有万全准备,不假思索道:“不错,正是此谷!” 李肃有恃无恐,哈哈一笑道:“好!文雀、武凤,你们带路吧!” 文雀不动声色道:“常九来过,他可带路,咱们还要把那批跟来的人打发走,随后就来。” 李肃回头一看,果见后面人影幢幢,尾随而来,即道:“好吧,咱们先进谷!” 一声令下,众人浩浩荡荡,进入了山谷。 文雀、武凤相对会心一笑,迎向萧寒月等人奔来。 秦忘我急步上前,道:“文姨……” 文雀仍然对他视同陌路,振声道:“各位武林前辈,赵姑娘已在入谷唯一通路,布下百种天下奇毒,从此封谷,任何人均无法进出,包括赵姑娘自己在内,所以要妾身转告,盛情心领。请各们就此回转吧!” 秦忘我惊道:“可是,我……” 文雀冷声道:“你也同样不能再入谷!” 秦忘我正待分辨,突闻谷内传出连声凄厉惨叫,如同猛兽垂死发出之哀鸣,令人毛发悚然。 武凤即道:“各位相信了吧?进谷的那批人,绝无一人生还!” 萧寒月惊问道:“那常九与杏花……” 武凤道:“常九也是奉赵姑娘指示,必要时就带‘二先生’他们入谷,同归于尽!” 众人闻言,不禁对常九肃然起敬。 秦忘我情急道:“我要进谷去见娘!” 众人一听,无不为之怔住,不知他的“娘”是谁。 只有萧寒心里明白,他指的“娘”就是赵幽兰。 而眼前自称秦忘我的小伙子,可能就是他跟赵幽兰多年的爱情结晶,他的亲骨肉! 文雀劝阻道:“小月公子,赵姑娘有话交代,你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不能把你埋没在山谷内,应该是让你自己出去闯天下的时候了,要你不必以她为念,好自为之、多保重!” 言毕,文雀与武凤,突然回身向谷内飞身而去。 秦忘我急叫道:“文姨!武姨!等等我……” 他不顾一切要待追去,却被萧寒月一把紧紧抱住。 既然文雀称小伙子“小月”,萧寒月心中完全确定,秦忘我正他的亲骨肉! 赵幽兰将爱子取名“小月”,显见对萧寒月用情之深,用情之苦! 萧寒月一阵心酸,不禁潸然泪下。 正是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 口口口口口口 没有人知道,赵幽兰怎会有个儿子。 更无人知道,秦忘我的父亲是谁。 但萧寒月心里明白,更看出文雀与武凤,当面并未道出真相,表示赵幽兰不希望让儿子知道,他的父亲就是当年名扬天下的萧大侠! 萧寒月不惜以三颗金丹,保住了段娥一命,她死里逃生,已万念俱灰,决心带十二名少女回天竺,从此不涉中土。 临行前,她郑重交代,要秦忘我遵守信诺,娶萧姣姣为妻。 秦忘我接受了。 但萧寒月却为难了,女儿如此痴情,深爱着秦忘我,而他们却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如何能结为夫妻? 归途中,萧寒月一路为此苦恼心烦,不知该如何向女儿说明,又不让秦忘我获悉真相。 回到洛阳,白玉仙及谭三姑等人,也在一旁推波助澜,催促为两小择吉办喜事。 萧寒月万般无奈,只得将实情告知朱盈盈。 这位出身天府的郡主,非但毫无怨言和妒意,反而揶揄道:“这就怪你了,当年我要你娶赵姑娘,我情愿作小,你偏不肯,否则就不会有这个麻烦了!” 萧寒月苦笑道:“盈盈,你还有心情开我玩笑,快拿个主意啊!” 朱盈盈面有难色道:“这确实很难,除非让姣儿知道,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不料话犹未了,萧姣姣突然闯了进来,接口问道:“娘,谁跟谁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朱盈盈一怔,跟萧寒月相顾愕然,无从回答。 萧姣姣暗觉诧然,笑问道:“该不会是秦大哥跟女儿吧?” 萧寒月略一沉吟,当机立断道:“姣儿,不瞒你说,就是你们两人!” 萧姣姣意外地一怔,突然大笑道:“真的?那太好了,秦大哥竟然是我哥哥!哈哈……” 朱盈盈忙执住她双手,关心怜爱道:“姣儿,你不要失望、难过……” 萧姣姣振奋道:“娘,女儿有秦大哥这么个哥哥,怎会么失望难过,高兴还来不及呢!爹,怪不得我看秦大哥,愈看愈像您呢!我快去告诉秦大哥…” 萧寒月急道:“姣儿,你……” 欲阻不及,萧姣姣已夺门而出。 不料黄小玉迎面奔来,一个是兴奋过度,一个是气急败坏,二人撞了个满怀。 萧姣姣诧然问道:“黄姑娘,你怎么了?” 黄小玉心急如焚道:“杨姑娘不见了,可能会出家当尼姑去啦。” 萧姣姣一惊,急向道:“怎么回事?” 黄小玉道:“娘跟谭婆婆在房里聊天,谈到你跟秦大哥的婚事,杨姑娘在一旁听了,就不声不响地出了房,等我追出来,她已不知去向……” 萧姣姣追问道:“你怎么知道她要出家当尼姑?” 黄小玉强自一笑道:“我是乱猜的,因为在去大巴山途中,她曾经无意间说出心事,等事情告一段落,不想回金陵,打算去城外百香庵……” 萧姣姣急道:“咱们快去告诉秦大哥!” 黄小玉道:“我已经告诉秦大哥了,他跟金大哥两个都赶往百香庵去找啦!” 萧姣姣闻言,突然忍俊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黄小玉见状,莫名其妙道:“萧姐姐,这有什么好笑的?” 萧姣姣止住了笑,道:“走!咱们快到百香庵去看热闹!” 黄小玉更觉莫名其妙,为了好奇,只好随着萧姣姣,急急赶往城外百香庵去。 岂知赶到百香庵,只见秦忘我与金鹏,沮然站在庵外,默默相对,怅然若失。 不海问,从他们的神色上已可看出,杨瑶不在百香庵里。 萧姣姣的心往下一沉,她心里明白,杨瑶比她更爱秦忘我,必是获知他们将择吉成婚,绝望而去。 她此刻所关心的,是杨瑶会上哪里去了? 夕阳的余晖,正映在他们的脸上,但一个个都默默无语,萧姣姣甚至开不出口,告诉秦忘我,他们之间的血亲关系。 他们的心情无比沉重,如同落日,正逐渐向山脊后下沉……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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