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梦幻之刀》 第一章 扬州的繁华冠全国,也汇聚了全国相当多的财富,钱多人作怪,自然地发展出了很多五光十色的玩乐文化,云集了各地的美女,南国佳丽媚,北地胭脂香。 也许,她们来这里不是出于自愿,但大多数的美女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锦衣玉食,笙歌不缀的奢华生活。也学会了虚情假意的骗人把戏,这方法赚钱容易呀! 扬州好玩,但要花大把的金钱,所以有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诗句,十万贯究竟是多少钱?恐怕很难作一个具体的界定,但绝对是表示很多的意思。 不坐马车要骑鹤,是标准的骗人谎言,要多大一只白鹤,才能驮动十万贯的钱,一百只、一千只也不行。 但中国的读书人都能了解这两句话是一种寓意,是一个托想,也是一种讽刺,黄鹤一去不复返。当然十万贯的钱财留在扬州,人能不能生离扬州,就要看你几时能醒扬州梦了?得有点慧根才行。 千句归成一句说,在这里要全身是钱才好玩。 扬州的畸形繁荣,也招来江湖上各行各业的顶尖人才,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也常常发生了一些匪夷所思的奇怪事情。 扬州知府王少卿,是个精明干练的人物,既能长袖善舞,也知见风转舵,腹中有文章,胸中有韬略,在是非日日有,夜夜奇案多的扬州城,王知府已干了三年,任期已满,再咬牙苦撑一些时间,一两个月之内,就可能调任京官。从此,青云直上,前途不可限量了。 所以,王知府非常小心,他礼贤下士,使幕下几位文案师爷,都能各展所长,齐心效命,把不少棘手的大案子,处理得圆润得体,化干戈为玉帛,消于无形。 王少卿也深知江湖中事,别有蹊径,不是凭仗官威和读书多、明是非,就能办的完美。所以,除了府衙中的班头捕快,尽量选精任能之外,还重金的聘了一些奇人高手,暗中帮助,侦破了不少凶案,也处决了一些悍匪大盗,政声官誉,都有着相当高的评价。 事实上是王知府也会要钱,如果清廉的一介不取,单是礼聘的文案襄助,江湖高人,就非他的俸银所能支应,只是他要钱要的有分寸,要得人心甘情愿。 当然,这种事也不用知府大人出面,有一位文案师爷出头就行了。 数十年来的扬州知府,干得最久的是上一任的一年半,那位知府的背后,有两位王爷撑着,靠山够强,但还未能完成他两年扬州知府的心愿,就搞的灰头土脸下了台,可是王少卿已干了三年,是绝无仅有的高手了。 这里是遍地黄金,但要有高明的才慧、出色的技艺,才能赚到大钱,才能赚得轻松。 今天是王少卿就任扬州知府的三年大庆,王大人一早就传下一道令谕,不准有任何庆祝的活动,照常值班理事,和平常一样,受理讼案。 过了今天,就算任期届满,就等着接调职的皇命了。 抬头看看正午的阳光,王少卿伸个懒腰,吁一口气,暗暗忖道:又过去了大半天,今天太阳下了山,就算法定任期已满,虽然皇命末到之前,他还是扬州知府,但在王少卿本人心中,却划定一个法定任满的界线。这上午他一口气批复、处理了十八件公事,他要在心理的界限上,作到案无积牍。 该休息一下吃午饭了,王少卿缓步行出了公事房,这个最有财势的天下第一知府,让自负才华的官场新秀羡慕,一旦成真,却又胆颤心惊,公私压力大,凶险随时来,可能脑袋搬了家,还不明白是怎么死的? 一道圣旨拿问下狱、解京候审,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这里有举国最多的富豪,财产无可数计,也建立了通往权势的网路,也有人重金礼聘了江湖上异能奇才之士,以保护他们安全,拓展他们的财势,手段冷厉,阴险万端,身负一方治安责任的知府大人,也就不胜负荷了。何况,还要担心自身的安全,这个官就当得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了。 守在公事房门口的两个守卫,一个是值班的捕头,官服佩刀,颇有点威仪。一个穿青衣的汉子,足蹬薄底快靴,收拾的很俐落,但却赤手空拳,不见兵刃。 但内行人,稍一留心,就可以看出他腰中围有兵刃,是一把缅铁软刀。 能用这种兵器的人,内功要有相当的基础,才能运劲役刀,操控自如。 两个人一着捕快的官服,一着便装,但同时移动脚步,迅快地挡在了知府大人的身前。行动敏捷,也有些紧张。 王少卿皱皱眉头,道:“王坚,出了什么麻烦?” 穿着官服的捕头,微一躬身,道:“是铁总头儿的交待,要属下天天小心保护大人。” “所以,你这个副总捕头就亲自跑来值班了?”王少卿有些感动地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昨夜有夜行人进入了府衙,”王坚望了那青衣人一眼,接道:“我和铁捕头闻惊赶到,来人已被何大光兄打跑了,还让来人挂了彩,留下他一片衣袖。” 铁捕头是指扬州府的总捕头铁翎,王坚是扬州府的副总捕头,何大光是王少卿请的私人保镖。王大人公私分明,觉得带着捕快作保镖,行动也不太方便,何大光是铁翎的朋友,身手矫健,刀法一流。铁翎费了不少口舌,才说动他屈就王知府的私人保镖。 事实上,铁翎、王坚,都是武林高手,王少卿花了很大的工夫才说动两人出任扬州正、副总捕头,就是捕快中,也有不少高手,冲着铁翎、王坚的面子,进入了府衙。 他们武功高强,才把天下最难治理的扬州府,保持个水不扬波的局面,至少是表面上如此。 王少卿回顾了何大光一眼,道:“大光怎么不通点讯息给我呢?” “铁翎说大人的法定任期,今日届满,要府衙中平平安安度过今天。”何大光笑一笑,道:“有事情明天再说,所以,就暂时瞒住了大人。” “只怕不止是这一件事情吧?”王少卿道:“那混入府衙的夜行人,很可能别用心……” “大人说的对,看来这件事是瞒不住了。”铁翎快步行了过来,接道:“铁某人一点小小心愿,竟然无法得偿,唉!案子太大了,铁某人扛不起来。” 王大人腹中的饥饿,突然消失了。轻轻吁一口气,道:“事情既然发生了,就不用怕它,走!咱们到房里谈。” “大人,请先吃饭吧!时已过午了。”王坚道:“大人日理万机,身体要保重啊?” “把饭菜开到公事房来,三位也该吃点东西了,咱们边吃边谈。” 王少卿表现出体恤下属的情意。 铁翎连口水也未喝,已迫不及待地道:“是一椿很麻烦的大血案……” “死的是什么人?”王知府也有点紧张了。 “水师提督马长山的独子马敬文……” 王少卿心头剧跳了一下,道:“凶手呢?” “扬州巨富金百年的女儿金小眉,凶案就发生在两人新房中……”铁翎道:“亲家变成仇家,马提督带了百名水师精锐骁刀手,要抓金小眉,乱刀分尸好为子复仇,金百年也带了数十个护院保镖,保护金小眉,不准人抓,双方剑拔弩张,对峙不下。” 王少卿听过案情,只觉头脑胀痛,一个脑袋两个大。水师提督马长山,统辖数万水军,近年来连剿了洞庭、太湖两处湖匪,帝眷正隆。 金百年是扬州巨富之一,手眼通天,京中关系广多,不少将相王侯等一品大官,都是他的好友,府中也聘养着不少武林高手、江湖奇人。放任这样两个人对上干,只恐扬州城也要被他们翻地三尺。 “铁翎,”王大人镇定了一下心神,道:“不能让他们动手冲突,伤亡太多,仇恨结深,这座数百年的繁华名城,也许要毁在他们手中……” “属下已集合了三班捕快,暂时把两方分隔,刑房张师爷,也带着两位在现场调解……”铁翎道:“仵作班房,也都到齐,尽量保持了命案现场,就等大人亲临指挥排解了。” “立刻备轿。”王大人来不及更换官服、袍带冠冕,就在轿中穿戴了。 □□□□□□□□ 命案就发生在结婚的新居中,新居建筑在扬州城东北方一片广大的土地,花树环绕,闹中取静,用心看,可以看出来花树都是整棵的移植而来,房舍也都是新建而成,是彻头彻尾的新居。 新居外刀枪排列,映目生辉,数百名精锐军士,弓上弦,刀出鞘,排成了攻击的队形,就等着主帅一声号令,就开始冲锋陷阵了。 大概是马长山又调来大队军士,已把新居团团围困了。 扬州城中虽然无奇不有,但像这等大军排列,形同攻城的场面,可也是从未有过。 王知府下了轿,四顾一眼,除看到壮盛的军威之外,倒是未见到围观的民众。 大概扬州人都很聪明,了解到这等大军冲杀,一旦开战,场面很难控制,看热闹,拎着脑袋看,就大大的划不来了,所以,大家都退避三舍。 铁翎当先开道,一面高声喊道:“扬州知府王大人到。” 排列的水军,让开了一条过道,王少卿在铁翎、王坚、何大光的护卫下进入新居庭院。 庭院中花轩、水榭,设计的幽美、雅致,但气氛的紧张,尤过门外大军周围的形势。 水师提督马长山,站在大厅前面台阶下,两侧身后整齐的排列了百多名骁刀手,三尺六寸的厚背薄刃长刀,都已出鞘,到加上一尺二寸银丝缠绕的刀柄,看上去刀光如雪,杀气浓重凛烈,十分骇人。 金百年一袭锦缎长袍,站在台阶上大厅门外,两侧分立着四个黑衣劲装大汉,腰中一条四寸宽的皮带上,分插十二把闪亮的无柄飞刀,手中却各执着一根九尺以上的蛇头杖,服色兵刃相同、年龄相若,都在四十上下。 这是江湖上不常见到的兵刃,更少见到的是很多人同时施用。 因为,这种奇形的外门兵刃,大都是独斗技艺,兵刃上也有它的秘密妙用,不适宜多数人同时练习。 蛇头打造十分逼真,骤看上去,就像四人手中各提了一条近丈长的黑色大蛇。 何大光紧随王知府的身侧,低声道:“大人,那蛇头杖内藏有毒针,非常的歹毒,马提督这批骁刀手,是水师中的精锐,但真要拚起来,伤亡定然十分惨重,最后的结局,就很难控制了!” 王少卿呆了一呆,道:“你是说这一队水师精锐的骁刀手,还不是金百年这批护院武师的敌手?” “是的!”何大光低声道:“就何某观察所得,金百年这些护院武士,不少是高手,人数虽然不多,但如任他们放手施为,那就会杀成血满沟渠,尸积庭院的景况,恐非大人能够扛得起案子了……” “对!不能让他们双方动手……”王少卿口中说着,人已举步向马提督,抱拳说道:“提督大人,扬州知府王少卿,来晚了一步,失礼呀!失礼。” 马长山回顾了王大人一眼,道:“那就亡羊补牢吧!请贵府先下一道令谕,把杀害犬子的凶手金小眉抓起来……” “马提督,令郎遇害,诚属不幸!”王知府决心把事情扛下来,以免双方发生械斗,闹出更大的血案。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凶案发生在扬州地面上,本府职司所在,自是责无旁贷,但案情尚未明朗之前,无法认定金小眉就是凶手……” 马提督脸色一变,冷冷接道:“新居之中,只有他们夫妻两人,门窗密闭,未遭破坏,犬子被杀,一刀毕命,新婚之夜,新娘子暗藏利刃,早有杀害犬子之心,自已定论,凶嫌尚在新房中……” “慢来,慢来,”王知府打断了马提督的话,接道:“令郎和金姑娘是早就结识呢?还是近日中凭媒妁之言撮合成婚?” 这时,金百年在一个中年道人陪护下,步下台阶,行近五尺处停了下来。 王少卿只对金百年点点头,目光却转到那中年道人的身上,王大人虽非江湖中人,但却很了解扬州城内,隐居着不少江湖高手,一个跳出三界外的道士,竟然不避人耳目,以保镖的身份,出现在官府捕快面前,不怕人寻根究底,必是位技艺卓绝,孤傲自负的人物。 细看他道袍佩剑,长髯垂胸,面如满月,长眉人鬓,确也有一点飘飘仙风的样子。 只听金百年接道:“小女和马公子结识已有两年之久,年轻人情投意合,马公子知书达礼,富学有为,金某人也衷心喜爱。所以,马提督遣媒提亲,金某就一口允婚,且不惜巨资,替他们修筑了这座俪影小筑,我虽是个俗气的商人……” 王知府一抬手,阻止金百年说下去,却转望着马提督道:“长山兄,金百年说的是真是假?” “真的,”马长山道:“不过,这和加害小儿的事,有何关连呢?” “大人这话就有点牵强了……”王少卿道:“如是全无动机,金小眉如何下得了手?何况是新婚之夜,正该男欢女爱……” “新婚之夜,门窗未损,房中只有他们两人,小儿被杀,血染罗帏,”马长山冷冷接道:“金小眉手握利刃上,血迹尤在,事证明确,金小眉如不是凶手,贵府给我找个凶手出来?” “长山兄,可曾勘查过新房?!”王知府沉声道:“门窗确然无损么?” “门窗由内房加拴,”马长山冷然说道:“本督和金百年同时入房查看,还是金家护院武师,用掌力震开房门,我们同时进入房中,目睹小儿惨死之状,本督肝肠寸断,下令中军召集人马,金百年也召来了金家的护院武师……” “金员外,”王知府打断了马长山的话,道:“马提督说的,金员外全都听到了?” 金百年点点头,道:“都听到了。” “可有虚假之词?” 金百年摇摇头。 王知府回顾了身侧的刑房文案道:“张师爷,记录下来。” “大人和马提督、金员外的交谈对话,都已字字记明,句句落案,”张师爷谦恭道:“大人放心,不会有一句遗漏。” 马提督心头一颤,忖道:久闻王少卿干练多才,果然是个厉害人物,他要小心一些了。 有此一念,强压下了胸中的悲痛、怒火,脸色也变得好看多了。 “金某人尽量保持了现场的完整,以凭大人勘查,连马提督和金某进入新房的痕迹,也未打扫。” “金员外果然是大有见识的人,那就带本府去看看现场吧!” 这两句话,听似赞扬,但又含讽刺,听得金百年脸上一热,转身向前行去。 新房双门紧闭,两个身着劲装的护院,分左右站立两侧。 金百年推开房门,侧身退了一步,道:“府台大人请,马提督请。” 他忍气吞声,屈己从人,旨在保全女儿性命,马提督手握军权,官阶三品,拥有水师数万之众,纵横五湖长江,金百年虽有巨大的财富,但如缠夹下去,未必能稳操胜券,富不与官斗。 何况,死的又是马提督的独子,这等锥心刺骨的伤痛,也很难怪他胸中怒火无名,措施乖张,竟要杀掉金小眉,为儿偿命。 金百年目睹血案之后,已存下忍让之心,只要能保住女儿不受伤害,余事皆可让步。 铁翎抢前一步,先行进人新房,目光转动,看清了新房形势,才让王大人步入新房。 金小眉十分秀美,只是神情太过忧苦哀伤,脸上泪痕交错,双目赤红肿胀,木然地坐在床上,身侧站着一个青衣小婢,也是满脸愁苦,靠床头一张白玉案上,放着一把牛角作柄、精巧又锋利的匕首,利刃上血迹犹存。 “大人,”金百年跟上一步,道:“小女文弱,手无缚鸡之力,绝非凶手,案情诡奇,还请大人明察秋毫,为小女洗去嫌疑?” 王少卿未置可否。事实上,他一见金小眉,心中已排除她杀夫行凶的想法,只看她那种如痴如呆的忧苦神情,绝不是装作出来,而是真的伤心欲绝,只怕已因哀痛过度,伤到身体了。 铁翎两道炯炯的目光,一直四下打量,不放过任何细微的地方,希望找出一些可疑的痕迹。 王知府拿起白玉案上的匕首,仔细看了一阵,道:“好一把锋利的匕首……” “就是这把匕首,刺入了小儿的心脏要害,深没及柄,好凶狠的一刀啊!” 说话的马提督,跟进了新房之中。 “长山兄,能肯定这把匕首就是利死令郎的凶刀?” 王知府表现的担当气势,一丝不苟的办案精神,已使马提督心中折服,不敢稍存轻忽之心,点头应道:“本督进入新房之时,刀柄仍握在金小眉的手中,金姑娘伏在小儿尸体上哭泣。事实如绘,历历在目,金百年也是亲目所见,知府大人,这该是铁证如山了。” 王知府轻轻吁一口气,道:“金员外,这把匕首……” “确为金某所有,小女爱其轻巧锋利,常用他削食水果,怎么会出现在新房之中,金某亦是思解不透……” “金员外,进入新房时,此刀是否仍握在令媛手中,有如马提督述说情形。”王知府打断了金百年之言,接道:“刀刃深入在马公子的心脏要害,刀柄握在令媛手中?” 金百年点点头,道:“景像确如提督大人所述,但这也不能认定,小女就是凶手……” 王知府没有理会金百年,却回顾室外,大声说道:“王副总捕,带宋仵作进来验尸!张刑案入房录记案情。” 录记案情,不只是笔记口供,举凡现场中人,一言一行,都要录记下来,用作办案参考。 马提督、金百年都不是好惹的人物,王知府亦不敢有丝毫轻忽大意。 这也使得马提督和金百年暗中心生警惕。 目睹金小眉的憔悴神情,王知府甚是同情,本想要金百年带走爱女,先行延医诊治,以免哀伤成疾,但又恐引起马提督的不快,只好忍了下来。 王坚带着宋仵作和张师爷步入新房,仵作立刻展开工作,先掀开盖在尸体上的一条红绫棉被。 原来,马敬文的尸体,仍然仰卧床上,没有移动,上身光赤,只穿着一条黄色绸丝的短裤。 伤口在前胸心窝上,似是流血不多,淡蓝色的床单上,只有两片手掌大小的血迹,伤口虽然清晰可见,但流血已然凝结,尸体仰卧,似已僵硬。 王知府高声说道:“宋仵作,我要你当苦主之面,直说验尸情形,巨细无遗,不得隐匿。” “卑职遵命,”宋仵作俯身看了尸体一阵,道:“利刃穿心,一刀毙命,”翻动尸体又看了一阵,接道:“外伤只此一处。” “还会有内伤么?”金百年心中一动,接道:“劳请宋师父仔细查验了?” 竟然称仵作一声师父,这金百年实是一位能屈能伸的人物。 “是否还有内伤,需得仔细查验,不是一眼能够辨明,”宋仵作道:“事关人命大事,仵作不敢妄言。” 王知府把玉案上的匕首,递了过去,道:“查验一下,这把匕首,是否就是凶刀?” 宋仵作接过匕首,伸量过后,手按伤口,作了一番比试,道:“伤口和刀型吻合,正是杀人凶刀。” 王知府接过凶刀,交给王坚,道:“宋仵作,你估算一下,马公子死亡有多久了?何以流血不多。” 转动下尸体手指,又看看凝结血色,宋仵作道:“马公子被杀时间,应该是四更和五更相交时分,刀刺心脏要害,正是行血回聚之处,流血不多,是因为马公子没有挣扎,刀又未及时拔出,出血大部沉人内腹。” “本督身经百战,”马长山道:“看过不少被杀害的人,一个身受重创巨疼的人,在那瞬息之间,大都会全力反击或奔逃,怎么会不作挣扎?除非……”突然住口不言。 “除非那人身上受了禁制,失去挣扎的能力,”金百年道:“这还得大人下令仵作,详作验明,马公子是否已先受禁制,再遭杀害?” 这就不是满腹经伦、学问的王知府所能判断了,皱皱眉头,道:“铁捕头,你的看法呢?” 铁翎行近木榻,仔细地打量尸体一阵,道:“金府护院中不泛高手,天枫道长更是剑术、点穴名家,何不请他和铁某会同勘查,以免失之偏颇。” “铁总捕头如此看重天枫道长,金某自当从命。”提高了声音,道:“快请天枫道长进来。” 其实,天枫道长就在新房外面,王坚和何大光阻止马提督四个执刀从卫入内,也阻止了金百年的护院武师进入新房。一听召唤,立刻步入,先对知府、马提督、金百年立掌为礼,才微微一笑,道:“铁总捕头,还记得寒山旧友否?” “言重了,一人公门,身不由己,连故人旧友,都疏于探望,道兄,别来无恙乎?” 天枫道长耳目灵敏,人在庭院中,已听到他们在新房中的交谈,步入新房后,直趋榻前,口中应道:“托铁总捕头之福,贫道无病无恙,活得倒也逍遥。” “道兄傲啸少林,过的是清风明月的神仙生活,”铁翎道:“此番重履凡尘……” “老友叙旧,晚点不迟,眼下最重要的救人要紧。”天枫道长双目炯炯逼注在铁翎的脸上,道:“以铁总捕头目力之强,早该看出金姑娘因哀痛太深,已伤到中元,再不及时施救,只恐又增加一桩命案了。” “知府大人,”铁翎叹口气,道:“金姑娘娇弱之躯,不宜再拖,确需要及时救治了。” 王知府点点头,转望着马长山道:“马提督的看法呢?” “小儿的命案,已由贵府接下,本督不愿再作干扰。”马长山道:“如何处置金氏父女,本督也不愿再作过问,我要的是杀害小儿的凶手,贵府只要给本督一个破案的限期,我立刻撤走人马。” 王知府暗暗吁一口气,笑道:“三个月本府当向马兄有个交代!” “三个月的限期,虽然长了一些,但知府大人已开了口,本督只好从命了,长山就在提督府中候传,告辞。”转身向外行去。 事实上,这一阵冷静的观察,马长山也看出了金小眉不是凶手,这件案子,就显得十分的复杂了,要破案只恐要大费周折。王知府接了案子,何不来一个顺水推舟,一股脑全推在王知府的头上,既可借机下台,亦可以苦主的身份催逼破案,马提督心中明白,王少卿是个能吏,手下的捕头都是高手,论侦办刑案能力之强,可不是他统率的数万精锐水师能及。 马提督离去,也带走了随同前来的骁刀手和水师兵勇。 原本剑拔弩张的局面,完全松弛下来,但王知府的心情,反而绷的更紧了。这番扛下了破案的承诺,无异是自找麻烦,马提督不是好惹人物,三个月如是无法破案,别说青云直上,调职京官,能不能离开扬州地面,也根难估算了? 王知府想心事,想的如醉如痴,铁翎不便惊扰,回顾了张师爷一眼,皱起了眉头,道:“怎么办?” “铁兄,大人早已同意了救人要紧。”有了张师爷这句话,铁翎立刻出手,抓住了金小眉的右腕,玉腕入握,铁翎心头一凉,敢情金姑娘已右腕冰冷。 总算铁翎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沉得住气,没有失声而叫,但内心中却十分惶恐,如若金小眉再死于新房之中,这件命案,又添新愁,以金百年爱女之深,财势之雄,岂肯善于罢休。 天枫道长也看出了苗头,暗暗吁一口气,伸出右手握住了金小眉的左腕,他了解金小眉是金百年的掌上明珠,寄爱之保,尤过自己于生死,如若金小眉已不幸死亡,绝不宜在这样一个场合说出来,激动绝望之下,实难预料金百年会作出什么惊天动地、大逆不道的事。 这两大江湖高手已有了共同的认知,对望一眼,缓缓运气、循着金小眉脉穴攻入。 王知府已由沉思中清醒过来,目光立刻投注在金小眉的身上。 他读书万卷,极端聪明,一看到铁翎和天枫道长凝重神色,小心模样,已判断出金小眉伤势危恶,心中也有点焦虑了。这金小眉如是不幸伤重死亡,金百年可能迁怒他人,不肯合作,这椿命案就越发难办了。 金小眉在两大高手真气催动了静滞的行血之后,开始了反应,娇躯微微颤动。 天枫道长暗吸一口真气,一掌拍在金姑娘背心要穴之上。 金小眉樱口启动连吐了三口淤血,才缓过一口气,睁开眼睛叫道:“爹爹……” “乘女儿,你吓煞老父了。”金百年快步行了过来,道:“快躺下,不要动……” “东主,扶小姐下床走动几步,让她早些活开行血,”天枫道长道:“再送小姐回房休息。” 金小眉突然流下泪来,道:“爹爹,我要为敬文报仇!” “爹答应你,银子化成水,流到北京城,我也要把凶手追出来,为你出了这口气。” 话说的有点狂,但也宣示了金百年的决心,他是扬州巨富之一,拚上全部家当干,可是一股惊天动地的力量,算算看,这笔亿万财富,能请出多少江湖高人参与缉凶? 王少卿暗暗忖道:看来,这椿命案,确和金百年无关,原来心中的一点怀疑,顿然消退,但也更显得这件命案的诡秘奇幻,下手无处了。 王大人这样想,专司刑案的师爷张宝善也在想,金百年嫌疑消减,这件命案就越发的棘手了。 金百年备了酒席,请人入席,王知府想到连午餐还未进过,腹中正感饥饿,也不推辞,立刻入席,金百年想赶来陪客,也留下了天枫道长。 酒过三巡,菜上五味,王知府放下筷子道:“命案奇诡,金员外和天枫道长有何高见教我?” 话虽说的爽气,但却是单刀直入,一针见血的问法,实不便推托,只能据实回答。 “百年和几位高明的武师谈过,人不入新房,只有在室外飞刀……。” “飞刀穿窗而入……”铁翎道:“糊窗的白绫上应该留有刀痕,但白绫完好,不见破损,铁某仔细查过,也不见破损的痕迹。” 金百年道:“如果换上一整块新的白绫呢,就不见痕迹了……” “倒也可能,”铁翎道:“白绫是由内室裱在窗子上,除非有人在室内动手换裱?” 金百年不讲话了,他细想历经过程,不可能留给人被整窗户的空间?难道这世上真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能操控人的神志,使小眉在不知不觉中下手杀了马敬文……心中顿生警惊,不敢再深想下去。 他接触过不少江湖奇人,深知风尘中息隐了不少高手,具有了常人无法想像的奇异能力。 “大人,”一直没有开口的刑案张师爷,突然接了话,道:“命案诡异,为宝善就任刑案以来,从所未见。但水由源来,树从根起,只恐源流深长,超出我扬州一府管辖之地,属下斗胆建议约请专办大案的江南刑捕分司协助缉凶,他们经验丰富,人手众多,再由刑部江南分司介人,也可分担去扬州府不少责任!” “对!久闻江南刑部分司社望月,技艺精湛,办案能力奇强,”王知府道:“宝善,你立刻办个呈文,由王坚副总捕头,亲自跑赵金陵,邀请杜司主亲自下一趟扬州。” 张文案离开餐桌,起草呈文,走笔如飞,片刻而就,王知府看得很快,一掠之后,点点头交还张宝善。 呈文人封,王坚已在侧候命,接过如飞而去。 金百年冷眼旁观,看的大感敬服,暗暗忖道:久闻王少卿是个能吏,把这个天下最难治理的扬州府,治理得井井有条,只看这些文案班头,行动之迅快,就足以令人佩服了。 天枫道长突然干了面前的酒杯,笑道:“强将手下无弱兵,王大人是能吏,属下也都是高手,如能官居要津,理天下政事,实是天下百姓之福了。” “道兄,不敢相瞒,大人的知府任期已满,升任京官,本已在望,但这件命案不破,青云之路,恐将为这件命案堵塞了,道兄既有惜才之心,”铁翎道:“还望大人大力成全。” 由铁翎推崇备至的语气中,王知府已感觉到这天枫道长是一位武林中极受敬重的高人,叹口气,道:“时也,运也,命也,王某人纵有为万民造福之心,但天意不从人愿,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了。” “贫道也仔细地看过现场,这件命案虽然看上去诡异难测,但如有较长的准备时间,精密的配合,作到如此完美的犯罪境界,也实非太难的事。” “不论杀人的过程如何精密俐落,都会留下破绽!”铁翎道:“天下没有绝对的完全犯罪,问题是如何能找出来?” “留下的犯罪痕迹,应该就在这方圆数文之内,至多不会逾越这座新房。”王知府道:“铁总捕头心中如有疑虑之处,可以再仔细地搜查一下?” “对!请工匠把这幢房子拆了,慢慢细活地拆……”金百年道:“我就不信找不出一点痕迹。” 第二章 天枫道长突然站起身子,奔向新房。 原来,几人已移至西厢中,食用酒饭。 王知府低声对张师爷道:“马公子的尸体该如何处置?” “最好是原地保存,但这恐怕不容易?”张宝善道:“只是保存尸体不腐坏,就要大费周折。” “大费周折的意思是……”金百年道:“要花费很多钱,还是需要些珍贵的药物?” “都需要,花销的庞大,恐非一般人所能负担,扬州府虽然有钱,但那都是公款!”张宝善道:“耗用过度,很难交代,再说一些珍贵药物,也不是花银子就可以买到……” “张师爷,银钱花费上,不用担心,由我金某人承担,你放心大胆地支用,至于珍奇的药物,我们金家收藏不少,你开个清单出来,只要扬州城中有的,我可以高价购买……” “好,有金员外这番话,事情就好办多了。”张宝善道:“尸体不坏,常存于此,是用黄金堆出来的成绩,马提督也会明白金员外这番情思深重的心意。” 这时,天枫道长已匆匆走了回来。 铁翎起身迎了上去,低声道:“道兄,有什么发现?” 天枫道长神情肃然,未理会铁翎,却望着金百年道:“东主,近月中,可有人到府中拜望过你?” 这番话问的突然,但看天枫道长的严肃神情,就知道这位武林高人说的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连王知府也凝神倾听下文。 “你是说武林中人?”金百年道:“还是一般的访客?” “是武林中人,东主也未必能看的出来,”天枫道长道:“他该是一个很会隐藏自己的人。” “这就无法说的清楚了。”金百年道:“近月中,我至少接见十位客人,七位是生意上交往的朋友,两位是京里来的夫子先生,他们都是十多年来的老朋友了,绝对不是武林中人。” “还有一位呢?”天枫道长道:“不是老朋友吧?” “不是,是第一次见面的访客,一个年轻的姑娘!” “东主向不单独见客,尤其是见陌生人,不知这次是哪一位陪在东主身侧?” “总管贾英,近月来都由他陪我见客。” “很好,很好,”天枫道长接道:“贾英胆大心细,技艺精湛,应该会看出一些苗头才对,我要和他谈谈?” “我差人叫贾英,要他一道留在家中,”金百年道:“我担心是马提督到家里抓人。” 一直忍耐着未再多言的铁翎,再也忍不住了,冷冷道:“天枫道兄,你究竟要说什么,何不畅畅快快说出来?” 道兄上加了天枫的名号,铁总捕头显然是有些火了。 “铁兄听过鬼刀的传说么?” “听过一些,只是听得不多,说他的刀术已入化境,杀人于不知不觉之中!” “鬼刀也到了扬州府,”接口的竟是王知府,道:“也就是杀害马公子的凶手么?” “鬼刀,又称梦幻之刀,杀人的技巧,已经到了不着痕迹的境界,”天枫道长道:“能利用人、鸟、花树,布置下各种巧妙的杀人方法,使人防不胜防!鬼刀之名由此而生,此一奇技,前无古人,也未听过江湖上哪个门派有过这门技艺。” “利用花树杀人,虽是耸人听闻,但花木果树,都是植物,任人摆弄布置,”王少卿道:“利用飞鸟杀人,就得有一些特别的技巧了,用人杀人,倒是顺理成章,多埋伏一些杀手,择机出手……” “大人,如是这样简单,鬼刀还有何可惧?也不配称作梦幻之刀了,”天枫道长长吁口气,道:“杀手也无法接近他要杀的人,只有最亲密的人,才能杀的不着痕迹,使人无法防范!” “就像这件新房血案一样,”王大人道:“你我都认为金姑娘不是凶手,但却无法帮她洗脱嫌疑。” “抓到了鬼刀,就可以查个水落石出了,”铁翎道:“道兄如能提供鬼刀其人的形貌,铁某人愿尽出扬州府捕快精锐,全面追缉他到案。” 天枫道长沉吟一阵,道:“没有人能够指出梦幻之刀,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甚至无法确定他是男是女?……” 铁翎接道:“可是,道兄断言鬼刀已到了扬州,难道也是臆测之词了。” “那倒不是,”天枫道长:“鬼刀有两个特别怪癖,一是不杀初度会面的人。也就是说他出手之前必须先要见被害人一面……” 金百年打了一个冷颤,道:“老夫不是见过他了?” “你见的那位姑娘,是不是鬼刀的幻变形像,贫道不在现场,无法断言,但贾英定会瞧出一些痕迹……” “马公子是被害人,一定见过鬼刀了。”金百年道:“小女呢?是不是也算是被害人呢?” “当然是!”王大人接口道:“杀人嫁祸,金姑娘成了第一嫌犯,如论被害之谋,似应在马家之上,只是一个大家千金,深闺佳人,又怎么会涉入这些恩怨之中呢?” “大人!这只是一件杀人命案,只是过程诡异,案情棘手,”张刑案道:“未必就会牵涉上鬼刀这等江湖怪人,属下再三的推想,一直都想不出鬼刀涉案的因由何在?” “也没明确的证据,说明梦幻之刀已到了扬州府城。”铁翎道:“这档事只是推想……” “有证据,在你铁总捕头之前,贫道如无三分把握怎敢妄言。” 果然是请将不如激将,这老道士人虽跳出三界外,但心仍留在凡界中,摆不脱名利枷锁,铁翎心中忖思,口中说道:“道兄,证据何在?” “这就谈到鬼刀其人第二个怪癖了,刀过不留痕,人到必留名。”紧握的右手缓缓张开,道:“这就是鬼刀标志,如是他涉案杀人,必会在原地停留一月,三十天之后,才会飘然远去。” 是一个小小的玉雕人像,一手拈花,一手执刀,长发散开,眉如弯月,雕工精致,栩栩如生,仍然给人一种迷蒙的感觉,你无法由玉雕人像上,判定他是男还是女? “道兄,能确定他仍在扬州中,”铁翎道:“兄弟就要下令各路线民,配合府中捕快,全面搜查了。” 天枫道长微微一笑:“听说,你早已在扬州城中布下了天罗地网,各路的雄枭帮会,都在你之下,才把这座天下第一府,治理的风平浪静……” “惭愧呀!惭愧,风平浪静,又怎会发生如此重大的血案,牵累所及,很可能断送了惠我很深的恩官前程,”铁翎道:“翻地三尺,我也要把他找出来。” “铁翎,我不太了解江湖中事,但用不着急于找寻鬼刀,”王知府道:“就算找到了,也不能证明他是凶手,何不再等一两天,等金陵的杜望月到了再作计议,配合行动。” “大人说的是,”张宝善道:“没法证明鬼刀和血案有关,似乎用不着去招惹这么一个江湖怪杰。” 铁翎点点头,道:“师爷说得对,属下一切遵命行事。” “道长,你看这件事咱们是否要插手进去?”金百年道:“先查出鬼刀的落足之处,一切照江湖人规矩行事,不和官府扯上关系,就不用有太多的顾忌了!” “东主追查鬼刀行踪,贫道倒不反对,不过,等贫道和贾英谈过之后,东主再下令行动不迟。” 这时,一个四旬左右中年人,急快步行了进来,看着他人入庭院,只不过一眨眼间,人已进入了厢房,对着王知府做一躬身,却转向金百年:“东主急令召见,不知有何指教?” “是天枫道长找你,”金百年微微一笑,道:“你们好好地谈谈吧!” 王知府一直暗中打量贾英,只见他身躯修长、双目中神光逼人,想到了刚才行动的神速,心中暗暗赞道:又一位江湖高手,这金百年府中聚集的高手实力,只怕要强过扬州府了。 “道长召见贾英,有何指点?” “这近月之中,都由贾兄陪着东主,接见宾客,个中是否有可疑人物?” “道长是指七天之前,东主接见的一位妇道人家?……” “慢慢慢,是姑娘家的装束,还是一位少妇?贾兄请仔细回想一下?” “桃红夹衫,水红长裤,裤腿拖地,掩住了双足,里一件玄色披风。”贾英凝目思索了一下,道:“浓眉大眼,长发披肩,左眉中有一颗红痣,小如粒米,不留心很难看得出来。没有女人的妩媚,却多了一份逼人的英气,仔细地品评一下,就很难说她是男是女了?” “以贾兄目力之强,阅历之丰,也无法辨出她是男是女么?” “她双手一直隐在披风之中,我担心她会突然有不利东主的举动,吸引了我大部分的精神,未作更仔细观察,粗略的印象,就是如此了。” “东主向不轻易见客,怎会接见这么一个人物呢?” “来的太快了,”金百年道:“下人通报,我还未来得及回绝,她人已进了书房,幸好贾总管及时而至……” “贫道记得东主身侧应都有从卫,寸步不离,怎会让她冲入书房中?” “事后,我仔细地查问过这件事情,那天,负责守护书房的是飞刀康三,一直守在书房外面,竟不知有人冲入书房。”贾英叹息了一声,道:“康三的武功不错,飞刀更是一绝,当今之世,能由他身侧经过,不为他发觉的人,只怕是很难找出几个!” “这么说来,那人十之八九是鬼刀本人了?”金百年道:“老夫无怨无仇,怎么会一到扬州就找上老夫呢?” “东主,那一天,他和你谈些什么?”天枫道长道:“要据实而言,有不得一点错误遗漏。如果那个人真是鬼刀,你们已经见过面了,下一步很可能是出刀,贫道希望能在两位的交谈过程中,听出一些蛛丝马迹,既可预作防范,也可以用作下定决心的参考!” 下定什么决心?天枫道长未说清楚,但如金百年感觉到确有危险时,必不甘坐以待毙,很可能先发制人,动员高手,全力一搏。 王大人明白这个意思,张师爷和铁翎,也听得心中明白,但却无人开口。 “她要老夫一双千年老参,一颗石珠,一柄短剑,”金百年道:“这些东西,都是老夫花尽心血,收购到手的东西,岂肯割爱,所以,一口回绝了她。” “千年老参的功能能起死回生,本府也只是听人谈过,从未见过……”王大人道:“但石珠一颗,短剑一把,能值几何?金老怎会如此吝惜呢?” 金百年双目转注在王知府的脸上,瞧了一阵,道:“大人可是要盘盘老朽的底子么?” “言重了,”王少卿道:“如是有不便之处,那就不用说了。” “东西虽然是贵,但入老朽之手的经过,却十分清白。”金百年道:“我是花用大把金银买来的,而且,都有凭证,大人如果想追查来源,老朽愿提供全部的证据。” “那倒不用了,”王大人道:“本府只是感到好奇,什么样的石珠和短剑,能价值连城,让你金员外如此地珍惜?” “剑名鱼肠剑,石珠叫水火相济……” “是专诸刺僚的鱼肠剑?”王少卿有些吃惊地道:“那可是传世之宝,据说能切金断玉削铁如泥。” “是的,大人,径寸铁条,一挥而断,迎风断草,吹毛离刃,”金百年道:“是一把好剑,不能让它沦落江湖之中,用作杀人利器。” “金老有此一念,已具仁人之心,本府好生佩服。” “大人渊博,无所不知,想必对水火相济石珠,亦有所知了?”金百年道:“我虽然珍藏了此珠,只因它的外形奇特,是否还有别的作用,就一无所知了,那疑作鬼刀的女人,指名索求此珠,想来绝不是用来把玩鉴赏了。” 王大人沉思了一阵,道:“珠名水火相济,应该由两种颜色组合而成了,一种是红色,另一种是……” “白色,白的比雪,红的火红,两种完全不同的颜色结合成一体,初看似是由人工黏合而成,但你仔细查验,完全没有人工结合的痕迹,自然界造物之奇,绝非人力可及,”金百年道:“浑然天成,红白合壁,老朽曾和一些对山石古玉,有过研究的人,把玩过数次,多次商谈之后,觉着它是石中之胆,可以合药,是治疗风瘫的珍品。” “可惜本府读书有限,又少务杂学,也想不出石珠来历,不过,金员外如真想寻根究底,倒非难事。” 金百年道:“大人指点。” “鱼肠剑切金断玉,也许能切开这石中之胆,”王知府道:“石胆虽然破裂,但应无损它的合药效用。” 他读书万卷,智谋反应之快实非这些江湖人物能及,但江湖中事,别有规范,有些事,王少卿虽然早已领悟,而且也想出了应变之法,但却能藏收机锋,隐忍不说,以免锋芒过露。 水火相济这等天材地宝,可遇而不可求,也引动了王少卿强烈的好奇之心,如能诱使金百年切石查看,就算别无发现,但却无损它的合药价值。 鬼刀能探出此石下落,必然花费了不少工夫,指名索取,绝非用以合药,这个石珠的价值,就非同小可了。 “大人说得是,切开瞧瞧,也许能看出一些玄机。”心念既定,高声说道:“和那女子谈话,就是这些了,道长替金某拿个主意,该如何应付?” “她要你三样东西,你一样也未应允,难道她就未作表示,转身走了?” “贾英已到我身侧,康三也在她身后出现,手中还握着飞刀,杀我的时机,已暂消失。”金百年道:“不过,她临去之时,倒是说了两句话,语意含混,似诗似偈,不知她表示的什么?” “王大人是一代状元之才,博览古今,还有什么解不开的诗偈?”天枫道长:“也许那两句偈语,才是她表达的真意。” 金百年沉吟了一阵,道:“三宝属祸首,繁华尽成空,劫火连十居,泣血一名城。好像就是这四句了,当时我还暗暗背诵了两遍,应该不会有错。” “这算不上诗,也不是偈语。”王知府缓缓站起身子,道:“而是一个讯息,一个血淋淋的警告,只不过,还有两点本府见解不透!……” “说说看,老朽或能提供一些帮助。” “三宝属祸首,那是说你金员外持有的宝剑、石珠、老人参,是引起这次劫难的起因。” 金百年点点头,显是已接受了王知府的推论,道:“繁华尽成空呢?” “这里的繁华将成往事云烟,一去不再。”王知府道:“劫火连十居,这里的居字应该当家讲,扬州城千家万户,为什么只有十家有此劫难呢?” “这个,我知道。”金百年道:“扬州城中有十大富豪,他们的财力合起来,应能超越过扬州城所有的财富七成以上,这本是相当机密的一件事,竟被他鬼刀打听的清清楚楚,鬼刀这个人的确可怕极了。” “泣血、名城,是指这场劫难之后,这座富冠一国的名城,繁华落尽,变成一处令人伤心泣血的废墟了。”王大人道:“照这么说起来,也不全是你们十大富豪家的事了,扬州府岂能坐视不理?” 金百年道:“知府大人说得对,扬州城不能在你手中沉沦毁灭,十大家族也应联手拒敌,明天老朽就邀请他们九位过府饮宴,公开出这件事情,十家人如能诚心合作,鬼刀纵有翻云覆雨之能,也难在扬州城中横行。” 王少卿本已有告辞之意,但望了天枫道长一眼之后,重又坐了下去。 “不论来人是男是女,是不是鬼刀的化身,但传来的警讯,却十分可怖。”天枫道长道:“诸位和贫道,似都在这场劫火之中,梦幻之刀虽然诡异,但贫道还是不太相信他敢如此地自不量力,这中间只怕是另有曲折。” “道长,自那次事件之后,贾某自觉有失算之责,这些天我重新作了些布置、调整,除了加强府中的防卫之外,另设三个机动小组,随时可赶援各处,还抽出了十二个人组成一队,可供东主调遣,以作搜索鬼刀之用。” 王知府暗暗忖道:这金府之中,究竟有多少江湖高手?作为护守宅院的武师,只听这番调配,人数至少有二三十位之多,这些护院,大都是叫得响字号的人物,虽非个个都是一流高手,但也都得有一手绝技,且才能站稳脚步。十大富豪的护院武师加起来,至少有百位高手以上,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保护扬州,对付梦幻之刀,非得借重他们不可,刑部的总捕司,江南分司,只怕也未必有这股强大的力量。 “不论鬼刀是否是杀人凶手,”金百年道:“也不管他是否已准备对我出刀,但他既入扬州,就应该把他找出来,这件事由天枫道长领导策划,贾总管全力支援!”目光转注王少卿身上,道:“大人可有指教?” “金员外调度有方,用人适才得当,本府很是佩服。”王大人道:“回衙之后,我将和铁总捕头商计一番,会合刑部、江南分司人员一起行动,铁总捕头和天枫道长是多年朋友,必能合作得圆满愉快,本府先行告退了。” 回到府衙,王知府并未转入后宅休息,却迳自进了二堂书房。 这是王知府处理要案所在,张师爷、铁总捕也跟了进去。何大光未入书房,却站在书房门口,目光转动,四下打量,谨慎中透着机警。 “金百年不过是一个平民百姓,府中聘养的江湖人物,比起扬州府捕快班役,力量似是还要强大一些。”王少卿道:“扬州城中十大富豪之家,有此力量,哪里还会把官府放在眼中。” “天枫道长剑术上的成就极高,放眼当今江湖是数得着的名家。”铁翎道: “贾英也是个厉害人物,但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如非他今天露了一手‘蝴蝶穿花步’,也不会引起属下的注意,这种南荒奇技,中原一向少见!” “大人,他们这十大家族,可能也是全国最有钱的人,诱人觊觎,在所难免,他们对抗的不是一方一地的鼠窃狗盗之辈,而是举国的妙偷高手。”张宝善道:“但目下情势诡异,倒是希望他们的实力越强越好,如能把他们串连一起,对抗鬼刀,应该是大有可能,这件事,我看要铁总捕多费些心思了。” 这时,一阵急快的奔跑之声,传了过来,副总捕头王坚带着一身风尘冲入书房之中。 王少卿站起身子,微微欠身,道:“辛苦了,先坐下喘口气,休息一会。” 知府大人如此体惜下属,张宝善、铁翎,也不能坐着不动了,齐齐起身,道:“一路辛苦。” “属下惭愧,没有见到杜司主。”王坚道:“据司内执事林司案说,杜司主已离开金陵半月之久了?” “又发生了什么重大案子?”王少卿道:“行向何处?” “好像是来了扬州,”王坚道:“林司案说,他只身一剑,未带从属,是一次很机密的行动,依照刑部总捕司的规定,每隔半月要传回一次讯息,杜司主已经逾越了一次限期,逾限三次,要立刻呈报刑部总捕司,目下金陵分司已集结大部分好手,等候杜望月的讯息、差遣。” “到了扬州?”铁翎心中忖道:我在扬州设下严密的监视网,进入扬州城中,很难避开,如若杜望月和鬼刀,都进入了扬州城,我怎的得不到一点讯息,难道这些苦心布设的网路,竟然全无作用?那鬼刀本就神秘难测,行踪飘忽,难以测度,杜望月竟也能在扬州城中潜踪隐形,轻易地避开了我重重埋伏和监视,江南名捕之能,果是非同小可了。 “本府中这件血案,案发不过一日,江南刑捕分司想必还不知道此事吧?”王少卿道:“他们拆阅了呈文之后,说些什么?” “林司案看过呈文之后,只说了一句来的好快。”王坚道:“听口气他似已经得到了讯息,他未细说,属下也未多问!” “东南西北四大刑捕分司,虽以侦察重大刑案为主,”张宝善道:“但亦暗负查访各地官吏政绩之责。” 王少卿微微一笑,道:“王坚,林司案对我们呈报的血案,如何批复?” “他说,杜司主一有消息,立刻把呈文转交过去。”王坚道:“属下曾经追问过一句,杜望月是否已在扬州?对方无法肯定回答,只说杜司主这样交代过,要去扬州。” “大人,请早些休息,杜望月来得如此神秘,也许早已得到了什么消息。”铁翎道:“自从新任刑部总捕头上任之后,成立刑捕总司,补强了人手,也扩大了权责,东、南、西、中四大分司,相继成立,掌控了全国刑案,追缉凶手,破了不少积案,属下准备暗中走访一下,布署的线民网路,就算找不出鬼刀,也要把杜望月的行踪找出来。” 王知府点了点头,说道:“别忘了和天枫道长接触的事,金百年拥有的力量很强大。” “属下知道,希望天枫道长,凭藉在江湖上的声望,能号召十大家族中的武师们和他密切合作。”铁翎一抱拳,道:“我先告退,一有消息,立刻回报。”转身大步而去。 望着铁翎的背影,王少卿一挥手,道:“王副总捕头,风尘未卸,也请你休息一下,再打起精神,襄助铁头儿一臂之力。” “是!属下告退。” “宝善,”王少卿目睹王坚的背影远去,叹口气,道:“目下处境,咱们应该如何行动?” “等一等机会。”张宝善道:“铁翎这两年来,办了不少案,杜望月的行踪,铁翎也无法掌握,这两件事,对他信心折伤很大。其实,也并非全无头绪!……” “说说看?什么头绪?”王知府忍不住问了一句。 “线索还在金百年的身上,那神秘人物既然开了口,岂能轻易退避。”张宝善道:“金家珍藏的三宝,石珠、宝剑、老人参,很可能引诱鬼刀行动,在那里布上了天罗地网,应该有很大等到他的机会。” “高明啊!”王少卿道:“我立刻遣人找回铁翎!” “慢慢慢,大人,这件事不能张扬。”张宝善道:“就算在金府中设下了十面埋伏,也要安排得声息不闻,纤尘不扬,才能引人入伏。人手如何调配,也要铁翎费番心思,要能误导敌人的判断,但也要引起敌人关心,这方面,恐怕还要劳动大人亲自出马才成。” “只要我能出上力,定当全力以赴。”王少卿道:“要我作些什么,且只管说出来。” “我相信金百年已启动了强烈的好奇之心,但大人不在现场,是否会影响到他切开水火相济石珠的决心,还很难料。”张宝善伸出手指拈着山羊胡子,沉吟了一下,道:“再说以大人学识的渊博,看一看切开的石珠,也许会别有所得呢。” 王少卿点点,道:“明天我去拜访金百年,希望能增长一些见闻。” “大人,借机要求金百年、铁总捕头配合,尽量邀请高手在府中埋伏,这种事不宜人多,却要武功高强,”张宝善道:“别担心金百年花去大把银子,这种豪富盐商,聚集之丰,实非我们所能想像,手段之广,也非我们所了解,大人不用存体恤之心。” “好!我会见机行事。” 铁翎心中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精心安排的线民暗椿,竟然未发挥一点效用。以鬼刀的神秘,逃避他这些监视,还可以忍受,大名鼎鼎的杜望月竟然也避过了这些苦心布署的监视,铁翎心中就不服气了,他要查明原因何在。 自出任扬州府的总捕头以来,铁翎从未单独一个人在城中逛街,今夜,不但一个人独自行动,而且也改了装束,青绸长衫,福子履,一部花白连鬓大长髯,不但形像改变,连一张脸也被连发胡子遮起来,就算是长年跟他的人也很难认得出来。 是花灯初上的时刻,扬州多姿多采的夜生活,也正式展开。 铁翎逛过了两条街,突然停了下来,到哪去呢?这身富豪翁的打扮,不像是逛街的人。事实上,他已引起了别的注意,有人在暗中监视他了。 他发觉了那些都是他布置的暗椿、线民,心生好笑,这些布置的效用不错,为何找不到杜望月和鬼刀的踪迹,我这个布桩人,一出现就被他们盯上了,这毛病究竟出在什么地方? 铁翎想的头都有点痛了,但仍然想不出原因何在。四下张望,盯上来的暗桩,都已散去,这也正是他和各方线民的约定,发觉了可疑人物,立刻转报上去,除留下一两个最隐秘的桩脚监视之外,其他人尽快散去,以免引人动疑。 自布下这些暗桩、埋伏之后,铁翎还没有接到过呈报,今夜似是应该有讯息上报,可是铁翎却不在知府衙门,想一想很好笑,第一个被定为可疑的人物,竟是他这个安桩布线的扬州府衙总捕头。 能引起暗桩的怀疑,足证明这番易容改装的手法不错,杜望月如是有备而来,只要用点易容化装,以扬州的繁华,人如潮水、接踵擦肩,找一个杜望月谈何容易?既然出来了,何不走访一些酒楼名店,碰碰运气。 但到哪里呢? 他虽是维护扬州治安的首脑人物,但却很少出游,扬州城中哪好玩?真的一无所知。 信步行入了一间酒楼,看座无虚席,生意极好。 一个店小二迎了上来,带铁翎在一处角落的客位坐下,道:“大爷,要吃点什么?” “配四样佳肴,一壶老酒,酒要好酒,菜要可口。”铁翎道:“贵一点也不要紧。” “客官放心!酒菜如不可口,怎会座无虚席,再晚片刻,就很难找到一个座位了。”店小二低声说道:“看样子客官似是初来扬州……” “对!”铁翎接道:“久闻扬州繁华热闹,似是名不虚传,但不知这美酒佳肴之外,还有什么好玩的所在?” 店小二道:“扬州城集天下声色之最,好玩的地方很多,不过……”店小二打量了铁翎一阵,看他穿着不错,才低声说道:“好玩、新奇的所在,银子就得花费多些,当然,你如有本领,也可以白吃白玩,一个铜板也不用花!” “有这等好地方,岂可错过,你伙计指点一下,那是个什么所在?”铁翎也明白如不花点小钱,很难问出真相,掏出一块碎银子,道:“那地方在……” 店小二熟练又快速地接过银子,收入怀中,道:“不远,不远,转过两个街口就是,那里叫作四凤楼,进门就要十两银子,是一处非常高雅的地方,但如没有点文才武功,最好别去,去了也是白送银子。” 铁翎道:“我只是去花银子找乐子,可不是去考举人,要读万卷书,练它十年武功,这等地方,难道也用得着文章武功?” “百货卖百客呀!不但有人去玩,而且,生意好的邪气。”店小二道:“究竟有什么动人之处,你老如不肯花十两银子,去开开眼界,只怕很难说得清楚了。”一转身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铁翎微微一笑,忖道:这小子拿了银子,却又说不出一个名堂出来,但入门就要十两银子,不是一般人所能负担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呢?玩乐要用到文才、武功,可是从所未闻过的事,值得一探内情。 王少卿便服简从,只带了一个保镖何大光,安步当车,在落日余辉中赶到了金百年的府中。 出来迎客的是总管贾英。贾总管耳聪目敏,一眼就看出了王知府的身份,也不多问,就把王少卿接入金百年的书房中。 这时,夕阳已尽,夜幕低垂,王少卿以知府之尊,夜访金府,是把交情摆在了台面上。金百年还真有点受宠若惊,遣开身边的从卫,在书房外面警戒,房中留下贾英陪客,同时,书房中也掌起灯火,一片光明。 “大人折节下交,夜访金府,老朽甚感荣宠。”金百年大概是真的感动了,一撩袍角,竟然准备大礼拜见王知府了。 王少卿急急伸出双手,拦住了金百年,道:“金老,这就见外了!下官是诚心结交,为了金小姐的冤屈,也为了扬州城中十大家族。” 扶着金百年落了座位,才在对面坐下。 当官的做作起来,比起江湖人远要高明,金百年感动的有点热泪盈眶了,金小眉是他活在人间的快乐所倚,王知府击中要害了。 “大人,”金百年道:“十家豪富中,有八家愿出全力,共襄盛举,只有一家主张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 王少卿微微一笑,道:“金老,这是十大家族的劫难,不是救人是自救。” “老朽也是这么说,但他很固执。”金百年摇摇头,道:“他说等事到临头再说不迟,我们话不投机,他起身告辞,老朽也未留客,就这样一拍两散了。” “是哪一家?在扬州十大豪富之家,排名如何?”王知府问道:“门下护院、食客中,是否有杰出的高手、奇人?” “扬州十大豪富家族,没有正式的排名,但彼此之间,都在暗中探查对方的财富变迁。”金百年道:“这也是十大富豪家族很少往来的原因,除非重大事故,每年只有一次相互拜年的来往,但对彼此间财富聚集都很留心,虽非十分了解,但大约情势,总有一个估算。” 王少卿心中忖道:原来这十大富豪家族,彼此之间也在勾心斗角,谁要是有机会,就会吞掉对方,勿怪他们不惜重金,聘请高手护院,以保护财富安全。 金百年沉思了好一阵,才叹口气,道:“那人叫姚顺天,在十大富豪中,排名在二三之间,门下的武师不多,但却都是很杰出的高手,是个精于打算的人物,据老夫听到的传说,他聘约了几位精研毒物的高手,组成一个用毒小组,隐藏的很秘密。总之,这个人有点神秘,能够了解的就是可以看到的部分,但他真正的实力,只有他本人才会明白。” 王少卿心中忖道:扬州十大豪富,不但彼此防范对方,而且各隐实力,金百年被称为扬州第一富豪,只怕也隐藏了不少未为人知的神秘力量。 王少卿震惊了,这十大家族,究竟有多少财富? 府中网罗了多少江湖高手?除了贩卖私盐之外,还作些什么买卖?如不能查个明白,扬州府治,就永无清明之日。 三年知府,对这座名冠全国的繁华之城,了解的竟是如此的肤浅,想来,真是惭愧!惭愧! 惭愧归惭愧,但王知府仍保持了高度的警觉,金员外年老成精,绝不能引起他心中的怀疑。心中念转,淡淡地一笑,道:“扬州城中十大豪富,姚顺天一家不合作,也无害大局,不用理会他了。” 金百年似想开口,但却欲言又止,王知府已转了话题,道:“金老,那枚水火相济的石珠内,究竟是些什么内容?” 金百年微微一笑,道:“老朽还未切开瞧看,大人来的还好,当面切开,此物如非人工合成,定有它的价值妙用,设非大人渊博的学问,恐怕也无法解开个中之秘密。” “金老过奖了。”王知府道:“鬼刀指名要水火相济石珠,这中间必有缘故,切开瞧瞧,也许能找出原因,但也可能为金老带来危险。” “你是说鬼刀会杀了我?”金百年哈哈一笑,道:“就算我把宝剑、石珠、老人参,全都给他,以鬼刀之邪恶,也未必会留下我的老命。何况,我也没有打算给他,老朽活了这一大把年纪,在金银堆里,滚了大半辈子,享尽了人间尊荣,食尽了人间美味,死而何憾?鬼刀现以死亡要胁老夫,那是打错主意了!” “金老,”王少卿接道:“你身体健康,精力畅旺,再活上十年二十年,应属正常……”突然放低了声音,道:“但鬼刀纠缠不休,倒是一个麻烦,以金老阅历之丰,觉着应该如何应付呢?” “这个……”金百年沉思了一阵,道:“如能一举搏杀,或是生擒定罪,既可为民除害,亦可断绝后患,大人以为然否?” “本府亦有此愿,除去了鬼刀,也许可免去扬州城一场劫难……”王少卿长长吁一口气,接道:“但如要对付鬼刀这么一个神秘人物,只怕要好好地计算一番,不可轻率从事。” “大人说得对,一击不中,后患无穷,以鬼刀之邪恶,怎肯罢休?金某人岂不是永无宁日了!以大人才思之敏,还望帮老朽代筹一个完全之策。” 话说得婉转动听,但骨子里点明了王少卿早有谋略,我这里在恭候吩咐了,果然是老奸得很。 王少卿不能再装下去了,笑一笑,说道:“办法是想了一个,所以,顾不得天色已晚,急急地赶来造访,此事先要金老同意,也要借重金老的力量,扬州府全力配合。” 金百年笑了,这顶高帽子,戴的不着痕迹,听得叫人高兴,但也把金百年推上了首当其冲的位置。 “大人,请吩咐!百年当尽全力。”言下之意,似是表示了还有隐藏的实力未出。 王少卿暗暗忖道:和这等深沉的老奸人物交往,还真得用些心机才成。 心中念转,人已唤道:“先切开石珠,真假皆可,此事不妨放点风声出去,但要放的不着痕迹,以免引鬼刀起疑。” 表达方式十分婉转,意思是切开一颗假的石珠也好,用心是在诱使鬼刀入伏。 “大人见外了,水火相济的石珠,只有一颗,就算想造颗假的骗骗鬼刀,一时间,也无法如愿。”金百年道:“再说,这对大人也不公平,老朽自知,读书不多,穷今生之力,也难解开石珠之秘,水火相济石珠,究竟内藏何物,还只是一颗引人入胜的顽石,还要大人费番心思,查看一下。” “大自然造化之奇,恐非下官这点学问,所能了然,不过,既然遇到了,总要尽番心力,”王少卿道:“金老也不要寄望太深。” 金百年笑一笑,道:“大人稍坐片刻,老朽去去就来。” 他转身绕到一个大书架的后面,只听一阵轻微的轧轧之声传来,想是金百年打开暗门机关。 那似是一处绝对机密的地方,连总管也不能随行护驾,所以,贾英站着未动。 金百年去的并不太久,再入书房时,右手中多了一把一尺二寸、古铜剑鞘的短剑,想来,就是闻名天下,专诸刺僚的鱼肠剑了。 左手中托着形如小球的石珠,果然一半红,一半白,白的似雪,红的如血,鲜艳夺目。 王少卿学识渊博,入目第一印象,就感觉这不似大自然孕育出来的奇石彩玉,颜色虽是明朗夺目,但却给人一种妖异的感觉。 金百年道:“大人,共鉴赏宝剑呢?还是先看水火相济石珠?” “这石珠颜色怪异,”王少卿道:“就先看石珠吧!”早接过手,感觉中轻了一些,这颗石珠不小,估算应该有两斤左右,但掂过份量,可能只有一斤上下,这是什么石质,看上去十分坚实,但质地却又不重,心中又多了一层疑问。 仔细看红白交接之处,确无黏接痕迹,似是浑然天成,如是一颗天然的石珠,它能代表什么呢? “金老,”王少卿吁一口气,道:“在收购这颗石珠时,应该听到一些传说才对?……” “大人果然高明……”金百年道:“当时,确有人告诉老朽,说这颗水火相济石珠之内,有延年益寿之药,老朽就买了回来。但仔细查看,又找不出一点痕迹,只好摆在家赏玩了。” “为什么不去找那人问个明白?”王少卿道:“这等天材地宝,人前少见,书上也少有记述!……” “那人早已不知去向!”金百年道:“事实上,我们在扬州的万宝斋中相遇,也只见过一面,距今已十年辰光,萍踪一聚,即无缘再见,我又到哪里找他呢?” 王少卿心中有了一种成算,暗忖道:那人鼓励金百年收购这颗石珠,只是希望他代为收存,以免流失,便于日后取回。但十年没有讯息,那个人是不是出了意外呢? 心中想了很多,但却没有说出来,但这颗石珠的价值,却已可肯定。缓缓把手中石珠,交还给金百年。 金百年在手中掂了一掂,笑道:“老朽请教过不少收藏奇石的人,都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希望切开之后,能找出它隐藏的秘密。” 贾英及时把一付折叠好的白布,放在了书案上。 何大光守在书房的门口所在,金府中的武师,更是在书房前后,埋伏了十几个高手,鬼刀轻而易举地闯入书房,给了总管贾英很大的警惕,调整防守的方式,以保护金百年的安全为第一要务。尽管书房外戒备森严,但房内却仅有三人,有些事,就必须总管自己动手了。白布折叠的很厚,石珠放的很稳定。金百年一按机簧,抽出了鱼肠宝剑。 第三章 但见寒芒流彩,瑞气千条,王少卿站的隔着一张木案,亦感觉列一股冷森的剑气,逼了过来。 这把传诵江湖的名剑,果有着使人动心的诱惑力量。 金百年似是早就想好了下刀的方向,照着红、白交接之处,一剑切下。 石珠应手而开。王少卿只一眼飞就看的呆住了。 金百年却看的皱起了眉,想不到水火相济的石珠内,怎会是这么一个成色? 贾英似也按不住好奇之心,侧头看了一眼,只是那么匆匆一瞥,脸色忽然大变,但又立刻站正身躯,暗暗调整呼吸。 他站在金百年的身后,但却没有逃过王少卿眼神。 事实上,王少卿也只能确定这颗石珠是人工精密设计、制作而成,至于不见接合的裂痕,难不倒王少卿,立刻想到了上元节滚制汤圆的方法,作好的石珠,再用石粉滚筛外形,看起来就天衣无缝了。 这石珠和药物无关,可能和武功有所牵连,所以,贾英一看就懂。 “大人,这是什么图画?”金百年道:“山不像山,水不像水?……” “像不像一幅太极图?”王少卿道:“太极生两仪,这幅图最大的特色,就是太极图正在变化,两仪未成,看起来就有些诡异了。” 他隐藏了贾英的隐秘,这个人如若对金百年绝对忠诚,自然会说出内情,如是隐而不宣,那就是别有用心?这中间如果关系重大。 贾英要有一番天人交战,才能有所决定,所以,王少卿也就隐忍不言,他要冷眼旁观。 金百年对府中的武师,有多少影响能力? “大人高明!但这幅太极变化图,旨在表达什么呢?”金百年道:“大人能否再提示一二?” “是表示一种机缘……” “机缘?”金百年接道:“大人,这说法太隐晦了,能不能说的明朗一些?” “也许是一种武功,也可能是一批财富。”王少卿道:“如若能让人一眼看穿,那人也创制不出这样一颗巧夺天工的石珠了!” 金百年还是无法完全明白,叹口气,道:“既然需要时间,才能求出内情,这切开的石珠,就由大人带回,慢慢观察吧?” “金老,这就和咱们计划不符了。” “大人的意思是……”金百年回顾了贾英一眼,道:“总管贾英,经理金府中大小事务,也是金某人的亲信,大人有话,尽管直说。” “切开石珠的事,不妨透些风声,不过,”王少卿道:“要先把埋伏设好,如能一举擒下鬼刀,以绝后患,最好不过,至少,也要具有防止他在这里造成杀戮的实力,要本府如何配合,金老只管吩咐。” “不敢当,大人言重了。”回顾了贾英一眼,接道:“天枫道长几时回来?” “今夜不回,明日午时之前,定可回府。”贾英道:“今晨传来消息,已发现鬼刀行踪,不过,还无法证实,道长要亲自出动,一查究竟,如果顺利,晚上,就可以给东主一个回报了。” 金百年点点头,道:“贾总管,天枫道长带走了几个人?” “六个,”贾英道:“都是高手。” 金百年沉吟一阵,道:“除去他们之外,余下的实力,是否还能对抗鬼刀?” “鬼刀的技艺如何,我们都未见过,无法作一个准确的估算……”贾英谨慎地道:“如若目前混进来那个不男不女的人,就是鬼刀,属下自信可以和他力拼三十招以上,才有分出胜负的机会,我们如尽出实力,不算天枫道长,和他带走的六个高手,应可应付自如。” 王少卿一下就听出了重点,关键在尽出实力,就是说把一些秘密隐藏的力量,也拉出拒敌,就算鬼刀找上门,也可应付。 金百年点点头,道:“那就不用再邀人助拳了?” 贾英长长吁一口气,道:“要约人助拳,也只能邀一些息隐在扬州城郊的江湖高人,至于十大家族中人,就算肯派人来,也是害多于利,他们派的人,不会是真正的高手,但他们会借机地穿堂过室,至少,会把金府中的大概形势,摸个十之八九!……” 金百年接道:“贾英,你是说这扬州附近,还隐居了不少和十大富豪全无关系的高手?” “就贾某所知,至少有三个高手,两位已住了十年以上,另一位前年才来,住下来还不足三年。” 王少卿暗暗忖道:这个讯息,不知铁翎是否知晓?看来金府耳目的灵敏,绝不在官府之下了。 金百年略一沉吟,道:“府中既有抗拒鬼刀的实力,暂不用招请外援……” “金老,”王少卿接口道:“要本府如何作为,但请吩咐。” “贾英,大人体恤,你看要如何借重官府力量,”金百年道:“就当面向大人提出来吧。” 显然,金百年已把对付鬼刀的事,交给贾英全权处理了。 “大人,”贾英转头一躬身,道:“请恕贾某放胆直言了。” “好!下官这厢洗耳恭听。” “既是埋伏,自然要秘密行动,所以,不宜人多。”贾英道:“但要武功好,也要能作点主意,以铁总捕头,最为适合。” “好!我要他带人向金老报到……” “不用别人,府衙中也需要高人防守,铁总捕一个人赶来参与,我们就感激不尽了。” 一贾英道:“不过,还要铁总捕头受点委屈,要他改扮易容,潜入金府。” “好!我会告诉他。”王知府道:“江南刑捕分司,如若有人赶到,可要他们和金府联络?……” “最好不要,”贾英道:“杜望月名动江南,进入金府,会立刻成为轰动扬州的大事,再说他们自有一套追捕人犯的方法,由他们自己行动,也可收分进合击之效。” “对!就这么说定了,下官告辞。” 金百年道:“石珠已然削开,金某人一时间看不出它的作用何在?大人如有兴致,何妨带回去,研究,研究。” 王少卿怦然心动了,但他却立予拒绝,摇摇头道:“这颗石珠,或有作用,但下官也瞧不出任何蛛丝蚂迹,何况,这是引来鬼刀的诱物……”放低了声音,道:“最好能比照原件,伪造两套,以惑鬼刀耳目。” 金百年商场打滚多年,是成了精的狐狸,虽然感觉到王知府言未尽意,但却未多问,心中却已开始琢磨话中的念意了。 “大人,百年已叫人备了晚餐,大人吃过再走。” 菜不多,但却都是难得吃到的珍品,味道烧的好,酒又是窖藏百年的老酒,王知府虽是四品皇堂,但也没有吃过如此的珍肴美酒,一餐饭吃完,已是初更时分。 王知府已有了七成酒意,也拒绝了金百年备车相送的好意,带着何大光,踏着夜色步回府衙。 金百年回顾了贾英一眼,道:“贾总管,你看,王大人轻车简从,访问金府这档事,是否已泄漏出去?” “如若鬼刀已暗中监视咱们,知府夜访之事,绝对逃不过他的眼线。除了鬼刀之外,只怕十大豪门,也派有暗椿监视。”贾英道:“这件事不能大意,何况,王大人只带了一个从卫,人手也单薄了些,府衙距此虽然不远,但要经过一段杨柳河岸,树上、舟中,都是隐藏杀手的好地方。” “十大富豪之家,大部分和金府还能维持表面交情,但姚顺天却不能不防。” 金百年道:“你立刻派人暗中保护王大人,要出动高手,要不着痕迹,如若无人惊扰,也别让王知府发觉这件事情。” “属下明白。”贾英人未离书房一步,来到门口,低声吩咐几句话,又退回到金员外的身侧。 对贾英的谨慎忠实,金百年十分满意,笑一笑,道:“我也有了点酒意,想早些休息,你也不要太疲劳,近日里事务繁多,你要多多保重。” “多谢东主关怀。” 原来,金百年未雨绸缪,住在一幢特别设计的房子中,重门叠户,机关密布,除他之外,仟何人都不了解操纵门开启关闭之法。 迎着夜来的凉风一吹,王少卿酒意醒了不少。 抬头看,浮云掩月,繁星闪烁,四处一片静寂,这本是一处中上人家的住宅区,入夜之后,行人稀少,一侧垂柳飘风,小舟驰过,偶而传来木桨打水之声。 在繁华似锦的扬州城中,很难得有这么一处幽静的所在,王知府顿有着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舒畅。 但何大光,却是紧张的手心都溢出了汗水,全神凝聚,目光如鹰,盯在河岸上的杨柳树上。 王少卿倒是不太紧张,他研判情势,鬼刀未得三宝之前,不会对他下手。 十大豪门中人,都未受到任何的损害,也不会甘冒灭门抄家的危险,杀官造反。 正想招呼何大光,要他轻松一些,突然何大光沉声喝道:“鼠辈敢尔。”寒光闪动,何大光已抖出腰问钢刀,闪电击出。 但闻一声金铁交呜,一枚飞镖,已被击落着地,何大光疾跨两步,人已挡在了王少卿的身前。 他一直在全神戒备之中,反应快速无匹。 王少卿呆住了,看金镖长逾七寸,是属于巨型的暗器,如被射中,足以致命,暗暗忖道:会是谁呢?江湖人物行事的乖戾,真是非常情可以测度了。心中忽然有点后悔,不该婉拒金百年派遣车护送了。 无人回答何大光,但何大光却不松懈,凝神肃立,两道目光盯住在丈余外河岸旁一株高大的杨柳树上。 明明发觉了敌人就隐身在那株杨柳树上,但却不能追过去逼敌现身,他明白,一离开王少卿的身前左右,就可引来敌人对王知府的攻袭,如是敌人有两个杀手,再想回救,恐怕就措手不及了。 何大光击落敌人一枚飞镖,已感觉到对方发镖力道很强,单是这飞镖的偷袭,王少卿就无能对付,所以,不敢离开。 来人也出乎意外的沉着,静静隐在树上,不言不动。 “大人,”何大光双目仍然盯在那杨柳树上,口中却低声地说道:“敌人在待机而动,也可能在等候援手,相持下去,对我不利,我护着大人,退到那排民房之后,绕道回府。” “不!”王少卿接道:“走原路回去。” 他说得坚定决断,何大光就是有理也不便争论,道:“好吧!咱们慢慢移动,只要走过这一段杨柳河岸,就容易应付了。” “想的好啊!可惜,你已经没有机会了!”随着语声,枝叶密茂处,飞落下一条人影,黑巾蒙面,黑衫黑裤,除了露出一对眼睛和一双手之外,全都包在一片黑布之中,左手横刀,右手中却握了一枚飞镖。 何大光不敢妄动了,在一丈多的近距离中,稍为疏忽,就可能有救援不及的遗憾,所以,抱刀肃立不动,暗中却运集真气,准备选一个最佳时机,作出尽全力的一击。 王知府已完全冷静了下来,淡淡一笑,目注黑衣人道:“看样子,你们是冲着我来了,我想不起有什么原因,会造成这一场截杀的冲突?是名利?还是仇恨?你们江湖中人,素有恩怨分明的说法,在未造成流血的杀戮之前,我希望能明白纠葛所在。” 他不是江湖中人,但他读书万卷,才慧卓绝,能够举一反三,主持扬州府政,约聘了不少江湖高人襄助,对江湖事物,了解不少。 黑衣人两道目光凝住在王少卿脸上,突然叹息一声,道:“你是一个好官,可惜,我不能放你一马,何大光的刀法很凌厉,但他只有一个人,所以,他无能保护你……” 但闻衣袂飘风之声,又两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大汉,由树上飞跃而下,两丈以上的高度,落地全无声息。 他们的兵刃,已经握在了手中,一柄长剑,一把厚背鬼头刀,人着实地,刀剑都摆出了攻击的姿态。 王少卿暗暗吁一口气,忖道:这似是一场必杀的拦截,很难用口舌解决了。 何大光突然发出了一声长啸,啸声凄厉,充满着忿怒和无奈,静夜中传出了很远很远……。 这啸声很可能引来救兵。 所以,鬼头刀和长剑同时攻出,分左右指向何大光的要害。 何大光挥刀疾展,全力扫出一刀,金铁交鸣声中,火星进飞,竟把两件兵刃,全都震开。 好凌厉的一刀。 但两个黑衣人亦非弱者,大喝一声,刀、剑齐挥,展开了强烈的攻势。 何大光缅刀旋飞,力敌两人,仍是攻多守少,一场凶厉的恶战,看得王少卿触目惊心。 这时,那最先现身的黑衣人,突然把飞镖收了起来,缓步逼向王知府,笑道:“大人,你太大意了,只带了一个从卫,金百年没有派出府中高手保护你,更是有意陷害,事已至此,你就认命吧!”左手单刀一伸,削向咽喉要害。 这是诚心取命的一刀。 王少卿心中明白,绝对无能闪避开这一刀的攻袭,索性一闭双目。 既是无能闪避,就束手就擒吧!表现出一点读书人的骨气。 他对自己的错误推断,致遭杀身之祸,虽有遗恨,但更令他难过的是,竟然想不出凶手是谁?杀他的原因为何?可惜,这件事已经永远无法明白了…… 但削向咽喉的一刀,竟是久候不至。 睁眼看去,竟然有一只手,由身后伸了过来,用大拇指和食指,拦住了近喉的飞刃。 死里逃生,王大人立刻一个转身,闪开了两尺。 转头看去,只见那拦着刀刃的人,竟是金府总管贾英。心中暗道:早发觉了,这人是高手,想不到我的推想,竟是如此的准确,不禁微微一笑。 贾英微一欠身,道:“贾英救援来迟,大人受惊了。”心中却是暗暗佩服,忖道:这个文弱书生啊!竟有着视死如归的豪气,真的是难为他了。 “多谢救命,贾兄弟来的是恰到好处!”王大人说完话,又是微微一笑。 不叫总管叫兄弟,贾英心中有点怪,但有更多的感动和温暖,笑道:“我看看是哪一路人马,竟敢杀官造反?” 左手一深,拉下了黑衣大汉的蒙面黑巾。 奇怪,那大汉没有挣扎,竟然让贾英轻易得手。 贾英看清楚来人之后,脸色忽然一变,横行两步,挡在了王少卿的面前,右手拦着的刀刃,也同时松手。 黑衣人脸色惨白,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苦笑一下,一语不发,转身一跃,疾奔而去。 另外两个黑衣人,刀、剑同时加力,狠攻两招,逼得何大光退了一步,同时转身而去。 何大光没有追杀,他明白,就算追上去,也未必是两人合搏的对手。 王少卿也未下令追杀,心中想的是贾英拉下那人的蒙面黑巾时,那人竟无能反抗,贾英用的什么武功呢?拦住了敌人刀刃,就使人无力反击,这武功,也太可怕了,今夜中真是大开眼界。 尽管心中疑问重重,但王大人却装出一副茫然无所知的迷惘。 他只想多了解别人一些,却不愿别人知他太深,尽量地隐藏锋芒。 如论心机之深,作官的又高过江湖人物了。 但贾英却开了口,道:“大人,他们不是鬼刀的手下,也不是十大豪门中人,看起来扬州城风云际会,正有一场风暴在酝酿中,大人要多多珍重,我送大人回府吧!” 表现出了关心之情,却未把事情说清楚。 王知府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竟然也忍下去不问了。 贾英毕竟只是金府中一个总管,不愿说的太多,王知府也就不便深究了。 回到府衙,副总捕头王坚正带着一批捕快,准备出动,赶往金府接人。 贾英微微颔首,和王坚打个招呼,一语未发,转头就走,直回金府去了。 王少卿没有挽留,只是转过头,望着贾英远去的背影,直到贾英消逝于夜色之中,才步入府衙二堂书房。 刑案师爷张宝善,正等得一脸焦急,见到了王少卿,长吁了一口气,道:“大人,可是事情变化的出了意外?” 王少卿点点头,道:“运气算不错,何大光拚命苦战,江湖中人的行事准则,不能以常理测度。” “是哪路人马?”张宝善道:“急急谋取大人,用心何在呢?” “据说,不是扬州十大豪门中人,也非鬼刀属下,似是另有一股江湖势力,侵入了扬州,果真如此,事情就越来越复杂了!” “不过,传言也不能轻信,至少他是个心机很深的人。”王大人接道:“未查明真相之前,此笔只能存档,以扬州府现有的实力,我们能对抗一股力量,已经不错,但就目前所知,扬州城中至少有三股以上的组合在活动,这还是把十大富豪分成两股势力,认真的说起来,他们互不相属,连横合纵的结合,随时会因利害权衡,有所改变。” 王知府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大江南北,究竟有多少江湖高手,又有多少集聚在扬州府内,侠以武犯禁,这些人!” “大人,”张宝善接道:“举国财富,大半集中于此,才吸引了各方技艺有成的高手,会聚于斯,这里赚钱容易呀!” 王少卿哑然一笑,道:“说的是,名利诱人,谁又能真正地看破摆脱,我倒变的有点痴了,宝善,就目下扬州情势而言,我们应该如何?” “四两拨千金哪!大人已把关键重点移到了金百年的身上,”张宝善道:“金府中具有的实力,似乎也能承受起这个担子,就让金百年去应付这件事情。……” “这个不太好吧?”王少卿道:“我身为一府之首长,怎能置身事外?” “大人,金府啸聚的武林高手,实力强过扬州府衙,何况,他们出手,是保护自己的财富、珍宝……”张宝善道:“以大人的官声,自也不会坐视,铁翎已日夜出动,希望他能早日查出杜望月的行踪,会合刑部江南分司的人,协力查办,才是上策。扬州府实不用独担风险,再说估算敌我实力,我们也有力不从心之感,这运用之妙,就存乎一心了。” 这张刑案实在是能谋善断的人物,分析情势,听得王少卿连连点头,道:“希望铁翎能早些带回杜望月的消息,金府中还要他参与缉拿鬼刀的计划。” 铁翎人在四凤楼中。 四凤楼不是楼,而是一座花木扶疏的庭院,门口高挑着两盏垂落宫灯,进入大门,是一座迎宾的大厅,厅内烛火辉煌,照的一片通明。 这是座筑建的很奇怪的厅堂,东西两面各有一个圆月门,门前各有一些长形木桌,桌后的大木椅上,坐着个长衫中年人,东西布置一般模样,只是题联不同。 东圆门写的是,“绝古容色花模样,不论风采论词章。诗风吹开销金帐,任君风流任君狂。” 横批写的是“文阁”。 铁翎虽然也读过几年书,但对诗词,却谈不上通达,再说这等文章雅事,和江湖中关连不大,就转向西圆门行去。 西圆门上的横批写着“武院”,却也有一幅对联,写着“天生丽质多自强,一舞剑气劲四方。技艺拓开姻缘路,千金玉人迎新郎。” 这首说的就更明白了,能通过武院的考验,不但有美女陪侍,还有千金相赠,真是人财两得。但也隐隐有所暗示,路途多艰,美人强悍,君子自重,不是技艺精绝者,不要轻试,以免自取其辱。 铁翎心中忖思:明明是个高等的妓院,却要做出如此多的花俏,难道是别有用心?不行,得应试一番,以探究竟。心中念转,举步直行到西圆门口。 那坐在木桌后的长衫人,突然站起了身子,道:“老爷子,你看清楚壁上题诗了?” 原来,铁翎易容改装,使自己老了很多,看上去,不到六十,也有五十七八的岁数。 铁翎当然看清楚了壁上的题诗,但还未及开口,那长衫人已接道:“习武的人,大都没有读书,就认识几个字,也不是很了解文字组合的含意,这不要紧,我可以仔细地说给你听,你要问问清楚,免得失财之后,还受到一番羞辱,划不来呀!老爷子。” 言下之意,颇有同情之心。 大约,铁翎的衣着,很像一个乡下进城的土财主,易容药物,掩去了脸上的精悍之气,再加上铁翎有意的隐去目中神光,看上去就像个普通人了,就算是学过武功吧,也不过是三脚猫的把式。 铁翎心中一动,忖道:就算是入内查看,也未必由他解说的清楚。他是四凤楼中人,言语问,自会透露出不少内情,当下一欠身,道:“多谢关照,老朽这厢洗耳恭听了。” “天生丽质多自强,那是说太美的姑娘家,都有点孤傲……”长衫人摇头晃脑地道:“一舞剑气动四方,这是说只要她拔剑一挥,立时寒光万道,瑞气千条,满室中都是剑气,凛冽逼人。技艺开拓姻缘路,听起来是好事,但重点要武功精奇才行,闯过三试,千金玉人迎新郎,那就是人财兼收了。” 铁翎点点头,道:“好厉害的姑娘啊!……” 长衫人接道:“对!老爷子退了吧?……” “不!老朽不在乎那千金赠予,丽质天生,倒值得大开一次眼界,”铁翎道:“老朽还是进去瞧瞧的好。” “说的也是啊!”长衫人道:“瞧瞧也好,宁愿花下死,作鬼也风流?何况,这里,你不会死,连受伤也不会,只不过花点银子罢了,这里先要十两进门费。” “我老人家别的没有,就是有点银子……”铁翎道:“入门先付十两银子,以后呢?” “三道测试,各有定价,童叟无欺,不折不扣。”长衫人道:“我只能告诉你个大概消费价码,试测三关,大概总要花百两银子,不过,每一道测试,都给你一个思量的机会,自知无望,或是银子不够,都可以知难而退,至于详细情形,得要身历其境,才能明白了。” 铁翎掏出一锭十两纹银,缴了入门费,心中却在暗暗忖道:这究竟是钱多人作怪,兴起的玩乐文化?还是江湖上有心人设计出的桃色陷阱,网罗高手,有所图谋呢?看来扬州城表面平静,但骨子里却是风云暗涌,酝酿着一场惊天动地的变化。 铁翎的思潮汹涌,想的是扬州城中百万人的安危祸福,就算拚掉了这条老命,也不能让这座繁华冠全国的名城,败在江湖人物手中,心中在想,人已踏入月圆门中。 一条长长的走廊,十步有一盏吊灯,两侧是朱红栏干、高接廊沿、长廊曲转在花树之中,长廊宽约四尺,可容两个人并肩而行。红砖铺地,高出花畦一尺,夜风吹来,花香袭人。 但高过丈余栏干,却破坏了长廊的美感,铁翎想到了鸟笼子,人如果想离开长廊,必须要劈开栏干。 长廊尽处,是一座雅致的厅堂,两个青衣美婢,手执纱灯,当门迎客。 原想这里有客人走动,但却大出意料之外,雅致厅堂中一片幽静,除了两个迎客美婢之外,再无别人。四只高烧的巨烛,光焰熊熊,照亮了厅堂景物,清晰可见,最醒目的是两张贴在壁上的巨幅画像。 那是两幅工笔绘制的人物画,两个美丽的女人,笔法传神,栩栩如生,一着翠衫,一着红衣,都是紧身的劲装,衬托出刚健婀娜的玲珑身材,手中无剑,身上也未佩兵刃。 如若这两幅画像,画的是武院双凤,实在是两个很美的姑娘。 铁翎暗暗吁一口气,忖道:如此美女,怎会甘心沦落? “老爷子,”站在铁翎右侧的青衣小婢,突然开了口,道:“进去吧!人比画更好看。” 铁翎点点头,道:“好!那就烦请带我一程。” 青衣女婢笑道:“老爷子想见哪一位?” “怎么,只能见一个?”铁翎道:“姑娘,能不能说的明白一些?” “老爷子,红裳、翠绫,可都是十八九岁的大姑娘,”青衣女婢道:“个个美丽动人,老爷有本领得到一个,已是艳福不浅,还贪心两个全要啊?” “好!那就去见红裳,”铁翎一面回答,一面暗中提聚真气,全神戒备。 青衣女婢一推红裳的画像,画像移位,现出了一个门户。 青衣女婢道:“老爷子,请进吧!里面有人等待。” 铁翎进入门内,景物又是一变,一个广敞的房间中,摆着一张平阔的木榻,不见枕被,但却铺了一张厚厚的毛毯。 一个全身桃红罗衫,桃红裤的少女,盘膝坐在木榻上,只一眼就可看出她是红裳,和画像上红衣女形貌一般,只是眉目含情,面带微笑,看起来多了一份灵气,就比画像美好多了。 红衣女目光在铁翎脸上打量了一阵,道:“老爷子,贵庚啊?” 铁翎忖道:我这副卖相,大概是不怎么顺眼,不太受人欢迎。 “老夫今年五十八岁,是不是太老了?”铁翎道:“这里的客人,是否还有年龄限制?” “老而风流是寿征,”红裳道:“希望老爷子长命百岁。”突然双腿一伸,露出了一对红绣花鞋,双足之间,挟了一块青砖,接道:“取下青砖,你就胜了,不过,先要交九十两银子。”言罢,闭上双目,不再理会铁翎。 铁翎吃了一惊,忖道:动作快如闪电,竟然未看清楚她如何把青砖挟在双足之中,如是这一腿踢向我的要害,我是否能够闪避开去? 如此身手,又人比花娇,怎肯投身青楼,卖身为娼呢?这中间大有蹊跷了。 但也更坚定了他一探究竟的决心,一面取出一张百两的银票,放在木榻上,一面运气戒备,缓缓伸出了右手。 铁翎心中很明白,红裳虽然闭着双目,但周围的动静、举止,都无法瞒得过她,也无法预料这个姑娘会施展出什么样的手段对付他。 五指触及青砖,突然加力,施展出大鹰爪功。 红裳的反应是非常的敏捷快速,双目张开,一扬秀眉,双腿力道大增,柳腰微扭。 但闻波然一声轻响,青砖中断为二。 红裳扭断青砖,是取巧的作法,并未和铁翎较量内力。 铁翎心中明白,却未点破,但握在手中的半截青砖,却化作碎粉,洒落一地。 “老爷子是真人不露相啊!红裳失敬了。”脸色春风解冻,神态亦变温柔。 是的!老爷子卖相不好,一脸大胡子,也有些土头土脑,但内力深厚,武功高强啊。 “这一阵,我有点取巧,但不能算败。”红裳说的很坦白,道:“老爷子未动心机,所以,应胜未胜。” “说的对,咱们这一阵不分胜负!”铁翎道:“是否还有下一阵呢?” “老爷子,你没败,所以,九十两银子可以收回,能罢手时且罢手,得饶人处且饶人,回去吧!”红裳道:“我祝老爷子一路顺风,福寿绵长。” 铁翎忖道:不能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丫头忽冷忽热,刚才一番话,说的颇见性情,只不知她的品德如何?是娇娃、还是魔女?得试她一试,这等风月所在,应无禁忌,心中定了主意,笑一笑,道:“老夫既然来了,岂能入宝山空手而回,千金赠予,不值一哂,但姑娘之美,确是生平仅见,老夫不是好色之徒,但也锁不住心猿意马了。” 这番话不但充满挑逗,而且表示的十分露骨。 红裳瞪大了一双眼睛,在铁翎的脸上瞧了一阵,嗤的一声,笑了,笑的一脸柳媚花娇,道:“老爷子,说的太文雅了,这里是青楼妓院,用不着甜言蜜语,表白清高,干脆说,你老爷子已春心荡漾,想抱我上床了,不过,老爷子,那得闯过三关才行,第一关胜负未分……” “第二关呢?”铁翎接道:“还请姑娘明示。” 红裳道:“第二关轻功暗器。” 铁翎呆了一呆,道:“玩命啊!这不过是风月场所,喝喝酒、划划拳,也算一关,怎么订下的比赛规矩像是打擂台呀?” “真正玩命的是第三关……”红裳道:“那里不限定拳掌兵刃,总之,你有多大本领,都可以全部施展出来,双方立了生死状,谁被杀死谁倒霉……” “姑娘,这种玩法划得来么?”铁翎道:“男女相悦,本是件赏心乐事,如此的刀来剑往,杀成个血淋淋的局面,还有什么欢愉可言。” 心中却是暗暗震惊,忖道:这究竟是个什么组合?目的何在?四凤楼,已开设近年之久,这等密室搏命的规矩,定已造成了不少伤亡,怎么会未听到一点儿风声呢?铁翎啊!铁翎,你这个总捕头是怎么干的,还自认在扬州布下了眼线罗网,想起来,真是惭愧的很啊! 红裳道:“这确实很不值,一夕欢乐,要拿命去拼,但对我而言,却是有它的价值,抱我上床,不是我心甘情愿,但我不能拒绝、不能逃,只有拚命保身一途,你以武功制服了我,只好认了,也算是为自己找一个失身的理由吧!” 铁翎心中还有很多的疑问,但忍下不问了,事涉人身,再问下去,就非常难以启齿了。 眼下最重要的决定是还要不要深究下去? 红裳突然拿起木榻上银票,道:“老爷子,第一关算你过了,但未分胜负,银票你可以收回,当然,你如坚持要闯第二关,也可以改作第二关过关费用……” 铁翎已暗自作了决定,要深入虎穴,看个水落石出,接口说道:“姑娘,如若老夫胜了第二关,还要不要再闯第三关呢?” 红裳叹口气,道:“非闯不可么?就算你闯过三关,抱我上床……” “很难过了,是么?萧萧白发对红装,一树梨花压海棠,”铁翎道:“你要大放悲声哭一场?” “不能哭啊!而且还得笑,”红裳道:“只是笑的凄凉,笑的心如刀绞痛,不过,这些都不关你的事了,走!我们去比试轻功暗器。” 转身在壁上一推,推开一扇门户,大步向前行去。 又一座高大的敞厅,烛火辉煌,照的一室明亮,但却放着十余种暗器,飞刀、袖箭、铁莲子,钢镖、银梭、金飞环……都是属型式大一点的暗器,像梅花针一类的细小暗器,都未存放。 红裳的情绪似是已经安定下来,笑道:“合三关的决斗,绝对公平,这里虽然也有几个高手,但他们不会帮助我,我们俩一对一,你如果能用这些暗器打伤了我,自然用不着第三场的比试,我会得到最好的治疗,伤势不用全好,只要我能够忍受,我就会去陪你,让你趁心如愿。” “如若伤的是我呢?”铁翎道:“能不能也得到最好的救助?” “当然能,你老爷子也可以退出比试,”红裳道:“不过,要治好了伤势才能走!四凤楼中的武院,已有过伤人事件,但却没有人抱怨比试不公。” 铁翎不得不重新把红裳再作估算,这丫头年纪很轻,但自制的能力很强,够坦率,也能忍耐,她厌恶陪人上床,但又能接受后果,收起满腔心酸,娇笑侍人。 “老爷子,架上暗器,随意取用,”红裳道:“我们开始吧!”随手在架上取了五把飞刀。 铁翎也取了五把飞刀,准备以飞刀对飞刀,斗斗红裳姑娘了。 “老爷子,穿着长袍,行动不便,”红裳道:“脱了吧!” “多谢姑娘提醒,老夫从命了。”缓缓脱下长袍,放在木架一边。 铁翎心中,对红裳又多一层认知,这丫头虽然成长在诡异的环境之中,但心地还很仁厚,人也许有些变了,但善良的本性还在。 事实上,刚才一次交手,红裳表现出的武功根基,灵敏反应,已使得铁翎有了警惕,也不敢太托大了。 暗中运集功力,左手取到的飞刀,也分入右手中两把,五把刀,分执两手。 这种握刀的方式,表示出双手都能打出飞刀,是用暗器的高手。 红裳看铁翎握刀架势,心中突然一动,暗道:这个看上去有点土头土脑的老头子,不但功力深厚,而且技艺精湛,处事有条不紊,分明是个老江湖,怎的穿着如此的土气。心中动疑,全神凝注在铁翎脸上查看。 显然,被她瞧出了一些易容的痕迹。 “老爷子,可不可以让我见识一下你的真面目?” 这句话问的相当机巧,言下之意,似是早就看出了铁翎是易容而来。 “厉害呀!姑娘,”伸手扯掉了脸上的连鬓大胡子,形貌一变,但易容药物尤在,看上去脸上斑痕片片,就不像一张人脸了,仍然掩遮住本来面目。 “我想,你没有时间洗去脸上的易容药物,”红裳长长叹息一声,道:“那不是无助于你我之间的相惜之情,反将增多了三分杀机,真是弄巧成拙啊!” 铁翎点点头,道:“愿闻其详。” “凡是易容混入四凤楼者,杀无赦,阁下已经证明了你是易容而来,”红裳突然放低了声音,道:“现在,唯一补救的办法就是以真正的面目出现,也能证明你别无用心,只是为美色所动,是一个真正的嫖客。” 铁翎心中暗道:这丫头半真半假,唱作俱佳,既不能猜出她用心何在,也没有透露出四凤楼任何内情。但铁翎以丰富的阅历,常年办案推理经验,理出几条线索,这座四凤楼不是单纯的生意场,设计出文阁、武院,选出四位美女,是布下的诱饵,是桃色的陷阱,以网罗江湖高手……。 绝不能暴露出扬州府的总捕头的身份,这里不希望别有用心的人探访,当然更不希望他这个掌理扬州地方治安的首脑人物易容搅局,一旦身份暴露,这武院中,必将会尽出全力取他性命,和红裳一番鏖战,小姑娘的技艺功力,实非小可,这里如若还有高手主持,实在是一个凶险之地。 但如就此退走,那是百里行程半九十,这四凤楼网罗江湖高人的手法,也就无法了解,这些人是否和鬼刀有关,也成了不解之谜。几番思索之后,决定了冒险一试……。 “想好了没有?”红裳微笑说道:“如果你愿意尽除脸上的易容药物,我倒希望一睹你的真正面目……” “那又怎样?”铁翎道:“比试过轻功暗器,还要有一场生死拼战,我如不幸战死,你们可以从容洗去我脸上药物,查明身份……” “你已经决定了,非得分出胜负,才肯罢手。”红裳道:“你身手不错,也许心中早有了胜我的把握,才如此咄咄逼人。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武功和杀人,有很大的区别,你的武功胜过我,但杀人方法,未必就比我高明了,还请三思!”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铁翎道:“在下是不到黄河不死心,能作入幕之宾时,姑娘亦可见到在下的真面目了。” 红裳冷笑一声,道:“你并非一个好色的人,却常把上床的事挂在嘴边,你究竟要掩饰什么?”突然,一扬手,两把飞刀一先一后,疾射而至。 两把刀虽然同时出手,但却保持了相当的距离,两刀飞行的速度,一快一慢。 同一只手,能发出两种不同的力道,飞刀手法之奇,也是铁翎生平仅见,江湖上也未听闻过这种手法。这个混迹风尘的小丫头,究竟是什么出身?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成就? 心中在想,右手紧握的两柄飞刀,也急劲地飞射而出。 铁翎是暗器高手,存心卖弄一下,要以飞刀击落飞刀。 金铁交鸣声中,当先射来的飞刀,果然被击落,但第二柄飞刀却突然上升了三寸,避开了第二把飞刀的迎击,寒光一闪,已到面门。 双方的距离太近了,一个失误,就很难有补救的机会,飞刀已近面颊,铁翎一张嘴,咬住了利刃。 红裳微微一怔,道:“好功夫,再接这三把飞刀。”喝声三把飞刀一线飞来。 铁翎哪里还敢大意,仰身一式铁板桥,全身着地,飞刀掠身而过,人却横里一个旋转,站了起来,左手三把飞刀,没有射出,但三柄刀尖,却指在红裳的前胸要害之处。 这是由对敌经验和技艺组合而成的杀人方法,需要一点智慧,也需要相当武功火候,但它却不是武功,也不是技艺的精湛变化,只是很有效的杀人技巧。 红裳呆住了,这是致命的反击,在那生死一刹那间,完全没有还手和闪避的机会,任人宰割了,但对方却刀下留情。 这是江湖上第一流高手的反应。 铁翎突然弃去了手中三把飞刀,笑道:“这一阵也算失手,咱们在第三阵上一决胜负吧!” “不!我输了,输的心服,”红裳理一下飘浮在鬓角的一绺香发,道:“你已得到了千金贺仪,也可以抱我上床,进入武院的人,你是第二个和我结缘的,走吧!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已人财两得。”放下手中的飞刀,转身行去。 铁翎傻了,红裳虽美,但他也不能真的留宿武院,红裳转变的太快,情势忽然大逆转,铁翎有点应变不及了,但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跟在身后走了。 情势诡异的很,以铁翎经验之丰,也无法判定,红裳是真的为他刀下留情动了心,还是要换一种手段对付他? 第四章 这是雅致的小厅,小厅连卧室,一张绣着飞凤的垂帘隔成厅、室两间。 小厅上木案后方,供奉了一个神像,用一道黄缎子垂帘遮了起来,无法看到是供奉的什么神祗? 青楼女子卧室中供奉神像,可是从未听闻过的,供的是什么神呢?铁翎突然生出一睹神祗的好奇,站起身子,伸手去揭黄帘。 “老爷子,你用茶。”两个青衣女婢,鱼贯而入。 一个手捧茶盘香茗,一个捧着两只大红烛。 铁翎只得又坐了下去,那是神案前一张八仙桌,两侧放着木椅,但心中暗叫可惜,一步之差,未能揭开黄缎子垂帘一看究竟,也许那神像能给他一点启示,这是个什么样子的组合。 两个女婢未再理会铁翎,只管自己工作,两只红烛燃起,分放在神像两侧,同时在神案之前,铺上了一个黄色的拜垫,另一个女婢端着一个面盆,一条雪白的面巾,已放在面盆中,水还冒着热气,低声道:“老爷子,洗脸,拜过祖师爷,就可以和姑娘入洞房了!” 又是一个从未听闻过的规矩,嫖姑娘还要先拜祖师爷,太隆重了吧!什么样的祖师爷,管理这一行当,也未听人说过。 铁翎望着那热气蒸腾的面水,沉吟难决,洗个脸当然很容易,但一洗就要现出本来面目,扬州府的总捕头铁翎,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扬州地面上,不认识他的人,实在不多。 就算红裳不认识他,亦必会有人暗中告诉红裳,铁翎一直认定,有人在暗中监视他。 垂帘启动,红裳缓步而出,浴罢香汤换新装,长发披在香肩上,体态玲珑、面目姣好,实在是一个十分动人的美女,只看的铁翎暗中运气调息,压制下波动的心情。 “老爷子,洗个澡吧?这里有澡塘子似的大浴池。”红裳笑道:“新装,都已准备妥当,就等你浴罢更衣作新郎了。” 铁翎点点头,道:“那就有劳姑娘带路了。” 心中暗作盘算,借沐浴时间好好计划一下,要尽快查明内情。情势如若变化太大,不能以个人力量控制时,就调动班头捕快,大批官兵,先把四凤楼中人抓了,再追查内情。 有了最后的打算,铁翎心中轻松多了,脸上也泛起了笑意。 红裳一直在暗中留神着铁翎的神态变化,看他神情愉悦,心中一动,忖道:他突然之间快乐起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即将抱我上床的喜悦?还是别有用心的安排?但此地与外界完全隔绝,很难把讯息传达出去,这个人好生难测高深! 白玉砌的水池,比起一般的洗澡盆子,要大十倍以上。 回头关上房门,打量了浴室中的景物,瞧不出可疑地方,脱衣下水,准备好好沐浴一番,再打起精神应付变局。 这时,一阵淡淡的香气,扑入了鼻中,铁翎虽然已放松了心情,仍然保持警觉,感到香气来的突然。但为时已晚,人刚站起,又晕倒池中。 醒来时景物已变,坐上客成了阶下囚,只觉得躺在一堆很厚的茅草上,双手双足,都被油浸的丝索捆住。 不过,铁翎非常沉得住气,暗中调息呼吸,感觉功力并未消失,才微一挺腰,坐了起来。 “铁总捕头,身份已经暴露,最好别轻举妄动,如能装作药力未退,沉睡未醒,那才是上上之策了……”声音很低沉,但却听得字字人耳,可惜言未尽意,语声突然中断。 但这已让铁翎震惊了,身份暴露,那是说脸上的易容药物,已经被洗去,认出他是谁了。 一阵步履声,传了进来,声音很微小,但铁翎听到了,也了解那人突然中断了语声的原因。 随着那逐渐接近的脚步声,铁翎又缓缓躺了下去,但运足目力,四下打量。 发觉这是一大间密室,地上铺着很厚的茅草,对面一角处,坐着一个黑衣人,背靠墙壁,双肘放在膝盖上,低头伏臂弯中休息。 所以,铁翎用尽了目力,也看不到他的面目。 开启铁锁的声音传来,铁翎也同时闭上了眼睛。 感觉中,有人进了密室,而且,不是一人。 一股熟悉的脂粉香气,扑入鼻中,铁翎肯定了来人中,一个是红裳姑娘。 到目前为止,铁翎还一直想不出浴室中那股迷香,是如何送入浴室的。 他仔细地查过了四周的环境,肯定四壁没有放入迷香孔道。 但他被迷倒了,如无人及时救援,那座白玉砌成的水池,就可能是他埋骨的所在……。 感觉中,有两个人行近了他身侧,铁翎澄清心中杂念尽量使呼吸平顺。 这些人都是武林高手,只要呼吸上露出疑点,他们都可能推断出,发生了什么事情。要装就要装的一丝不苟,不露出任何破绽。 果然,一只手伸过来按在他前胸之上,足足停留了一刻工夫之久。 这是非常危险的一刻,只要让对方发觉了情势已有过变化,那按在前胸的掌势,就可发出内力,一举震断铁翎的心脉。在极大的压力下,保持平静,不让心脏的跳动发生变化,非常困难。 但铁翎做的很好。 “心跳的很平顺,体态姿势也未改变,似是药力仍在发作中,也末清醒过。” 果然是红裳的声音,这里不但设下了桃色的诱饵,也有死亡的布局。 “这个人叫铁翎,扬州府现任总捕头,本是江湖白道中一位高手,却被现任的扬州知府王少卿罗致为六扇门中的鹰犬。其人武功高强,为扬州府立下了不少的功劳,破了不少大案子,抓了不少绿林道上的朋友,有很多黑道朋友,恨他入骨,这个人要严加防范。”突然,落指如风,点了铁翎三处穴道。 三处穴道受制,就算铁翎想反抗,也是力所不能了,心中有些懊恼,但耳朵能听,头脑能想,说话的仍是那个男人,而且,口音有点熟,可能是认识的人。能认出这个人的身份,这四凤楼中的武院之秘,大概就可以揭开一半,只要睁开眼睛瞧一下,就可以认出他是谁,而铁翎仍有睁眼睛的能力。 但他忍下去了,睁眼一看,可能认出那人身份,但也可能招来杀身之祸,三处穴道被点,限制了他肢体运转的能力,完全是任人宰割的局面。 他无法判定红裳和那人是否已真的离去,在没有肯定他们离开之前,铁翎不敢睁眼瞧看,也不敢妄动一下。 只听红裳长长吁一口气,道:“院主?他如若清醒了,绝对不会如此的沉潜不动,至少应眨动一下眼睛。” “嗯!咱们去瞧瞧那一个吧!” 铁翎暗叫了两声惭愧,如非事先得那人警告,要他装作药力未醒,最后的结果是一场搏杀,红裳加上院主,这结果就不用多想了。那个人指点他装作药力未尽,让他更进一步,听到了不少四凤楼中的隐案,也救了他一条性命。 现在,铁翎最想明白的,就是同日在这座密室中人的身份。 他已知晓那人很清醒,未为药物控制,但院主和红裳是否已清楚呢?那人用什么方法保护自己呢? 所以,铁翎很用心再听,一面暗暗运气试被点的穴道,希望尽快恢复战斗的能力。 “红裳,你做的很好,诱捕铁翎,更是大功一件,这个人不好对付,机智武功,都属一流,再加上丰富的江湖阅历,和官府的背景,楼主早已有除掉他的意思,但却迟迟不敢下手,再强大的江湖组合,也不能和千军万马的官兵对抗,但愿他这次陷身武院的事,属于个人的机密行动,扬州府中人不知道他的下落……”院主吁口气,接道:“楼主令夜回来,由他来决定铁翎的生死命运吧!” “院主,铁翎易容而来,应该是单独行动。”红裳道:“扬州府现在仍不见反应,想来不会知道他行踪何处了,倒是这位又聋、又哑的仁兄,已经关了七天,应该早些处置了。” “我一直怀疑他是装聋作哑,也怀疑他是铁翎的好朋友,受命探查四凤楼,所以,留下他以作人质。”院主道:“如今铁翎已经被擒,这聋哑小子,生死何足挂齿,等楼主回来后,决定了铁翎生死,届时一并处决,再毁尸灭迹,一切就化作乌有了。” 步履声动,院主和红裳似已离去。 铁翎心中忖道:原来他装聋作哑,让人对他莫测高深,这倒是个上乘的策略,对方替他设定身份,让定他是谁,就是谁了。 但铁翎心中明白,他不聋不哑,而且耳聪目敏,技艺精湛,只有武功高明,自信很强的人,才敢这么提着脑袋玩,视凶险如履平地。 当然,也需要极高的智慧、才能、策略,装龙像龙,扮虎像虎。 这个人会是谁呢?铁翎细数相识的朋友、高手,就是想不出这么一个人。 睁眼瞧看,密室黑暗依旧,这座密室,可能筑建在地平面下,一直不见光线透入。 但铁翎目力,已能适应黑暗,院主和红裳,确已离去,那坐在对面的黑衣人,仍然是原来的坐姿未变,双手放在膝盖上,脸颊藏在臂弯中。 但闻那黑衣人说道:“此刻大概是太阳下山时分,距天黑已不太远,我相信那位楼主回来之后,绝不会放过咱们,眼下咱们急需调剂体能,使它保有最佳状况,以应付可能来临的一场恶战。你穴道受制,是否要我帮一把呢?” 看他坐姿态势,绝无法看到室中的情势变化,如若只凭听觉,揣摸出这室中人一切行动,这人的武功之高,实已出神入化了。 如是他坐姿稍变,又如何瞒得过红裳和那位院主的眼睛呢?铁翎相信黑衣人已被点了穴道,但院主和红裳都已被他瞒过,不知他早已自解了穴道。 心中既生佩服,也就不再矜持,低声道:“铁翎很感激间下的指点,使我轻易过关,在下虽然习练过自解穴道之法,但功力不足,如若阁下肯伸援手,铁翎非常欢迎。” 黑衣人突然一个翻滚,人已到铁翎的身前,右手速拍三掌,解了穴道,同时,左手在脸上一抹,露出来一张十分英俊的脸庞,笑道:“区区杜望月……” “杜司主,”铁翎坐起身子,伸展一下双臂,道:“扬州王知府眼望杜司主,如大旱之望云霓,希能早日一晤。” “扬州为举国第一繁华之城,杜某虽然来过,但忙于查案缉凶,未能多留,此番亦是追踪一名杀人犯而来。不料,进人扬州城中,竟然失其行踪,闻得这座四凤楼十分神秘,易容探访,虽然受了不少折磨,但却不虚此行,探得不少隐密,事情牵连之广,大出人意料之外,倾江南分司之力,也难有办理此案的能力。” “杜司主的意思呢?”铁翎道:“可有打算,如若扬州府有效力之处,铁某将全力以赴。” “多谢盛情,我知道王知府正直有为,铁兄在江湖道上的地位,十分崇高,扬州府衙中也聘请了一些江湖高手,但这件事非同小可,似非一地一府能力所能承担。所以,杜某已把内情传书刑部总捕头,希望能尽集南、北、中、西四大名捕之力,消弭去祸害之源,也许四大捕头,力有不逮,但总捕头一定有这个智慧能力。” “杜司主,”铁翎长长吁一口气,道:“实不相瞒,扬州府发生了一件新房命案,门窗密闭,新郎被杀,凶刀握在新娘子手中,但新娘子不是凶手,这件案子充满着神秘、诡异,牵扯上江湖上一位怪人……” “梦幻之刀,”杜望月道:“据说他有一种役人出刀的奇术,不过,我不太相信,这中间定有曲折之处,希望总捕头能亲来扬州,参与此案,以他的智慧,也许能解开个中神秘、曲折。咱们生离此地之后,先去晋见王知府,再请他飞函邀请总捕头下扬州主持大局。” “杜兄,我们离开武院,是否会很难?”铁翎道:“可要铁某召人相助?” “现在要走,自是不难,这里只有武院院主和红裳、翠绫三个高手,文阁中人是否会武,无从判断,”杜望月道:“因为四凤楼中的高手,都已随楼主他去,等他们今夜归来再走,就可能会遇上强大的阻力了。” 铁翎道:“既是如此,现在为何不走?” “你难道不想见见四凤楼主么?”杜望月道:“这个人,能把经营妓院的方法,溶入词章、武功之中,在风月场中独树一帜,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也可能是一个隐藏很好的人,除了现在这种情况,以阶下之囚和他见面之外,只怕很难见到他真正面目。” “什么人如此神秘?”铁翎道:“杜兄心中似是早有成算了?” “全无把握,很难启齿,说出来徒乱人意,好在入夜之后,就可能见个分晓。”杜望月道:“铁总捕头,还是忍耐一会吧!现在,最重要的是运气调息,把体能调整到最佳状况,不论他是否我心中怀疑的人,但他的武功,绝非弱手,这一战,将十分凶厉……”突然一个倒翻,迅如石火一闪,回归原位。 仍然是靠壁而坐,手在膝上,头脸埋在双臂内,就像他一直坐在那里,从来没有动过。 铁翎的反应就是闭上双眼,缓缓地躺了下去,摆出原来仰卧姿势。 事实上,铁翎并没有听到任何的声息,这一切行动,只是跟着杜望月作出的反应。 但他刚刚修整好躺上的位置、姿势,厚重的木门,突然大开,两个手执灯笼的黑衣人,闪身而入。 这里昼夜不分,常年黑暗,陡然问,有灯光照射过来,显得特别明亮,室中景物纤毫毕现。 事情来的突然,铁翎微启双目,仔细瞧去,只见红裳手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快步行了过来,一眨眼间,已逼到了铁翎身侧。 两个左手执灯的黑衣人,右手同时也拔出了背上的单刀。 铁翎再也装不下去了,挺身而起,道:“怎么?竟然动了杀机呢?” 红裳呆了一呆,道:“你竟然是在装作。”匕首一挥直刺前胸。 “婊子无情,古人诚不欺我。”施展出空手人白刃的招术,和红裳展开了一场抢制先机的快攻。 二十个照面之后,铁翎找到一个机会,一把扣住了红裳的右腕,红裳被强大扣拿之力,封闭了穴脉,匕首落地。 这时,两个黑衣人,两柄单刀,分由左右进击,刀作剑用,刺向两肋。 大约是因红裳落入了铁翎手中,两人不致挥刀劈斩,以免伤到红裳。 铁翎搏杀经验丰富,一见两人出刀态势,已知二人心有顾忌,一带红裳身躯,向两人刀上撞去。两人果然急急收刀而退,铁翎顺势而攻,出手如风,点中了两人穴道。 但两人手中的灯笼,却脱手而落。 地上铺的都是干了的茅草,星星之火,立可燎原,铁翎虽然技艺精湛,但也抢救不及了。 但见黑影一闪,微风飒然,两盏跌落的灯笼,已为杜望月接在了手中。 “看来,今儿楼主的计划,要变更一下了,”铁翎道:“真是……” 杜望月一直摇头,铁翎才发觉杜望月英俊的脸上,不知何时已套上了一张人皮面具,一张平庸腊黄的面孔,勿怪院主和红裳都未注意到他,也未把他放在心上。 铁翎已知他心意,非不得已,不愿暴露身份,口气一变,道:“千算万算,竟未算到红裳姑娘存了杀我之心,只好先把她送人衙门了。” 红裳似是胸有成竹,一点也不害怕,冷冷说道:“我早该想到的,你能易容改扮,也可能隐藏了武功,还是低估了你,我败的应该,不过,你也不要得意,你可以杀了我,但如想离开这里,只怕不太容易,至于你骂我婊子无情,就有点含血喷人了。” “这么说,冤了你啦!”铁翎道:“我按照规矩,先缴银子后比武,你却暗施算计,用迷药把我迷倒,锦榻绣帐,也变成了茅草地铺,洞房花烛,却成了杀人的恶夜,如不是铁某人有点防身技艺,早已死于你的刀下。你仗凭姿色,布设下杀人陷阱,不知已坑害了多少人命,令日落入铁某手中,也是报应当头了。” 红裳冷笑一声,道:“你以衙门捕头的身份,混入四凤楼武院中来,用心叵测,利用想跟我上床作为借口,不但有失男子汉的气慨,简直是行径可卑,我恨自己手软、心慈,错了两次杀你的机会,算是令生一大恨事。” 铁翎竟然被骂的脸都红了,长长吁一口气,道:“虽是你本末倒置,理亦不直,但气势颇壮,不过,杀人偿命,铁某执法,向不徇私,方法也许有欠光明,但像你们这样奸狡的组合,不用非常手段,如何能使你们现形?……” 红裳突然娇媚一笑,道:“现在,还想和姑娘洞房花烛么?” 铁翎心中忖道:这丫头东拉西扯,似是有意在拖延时间,不能再上她的当了,心念转动,突然出手,点了红裳的麻穴,同时,松开了扣在右腕脉穴上的五指。 红裳站立不稳,一跤跌在了地上,口中却骂道:“你这头老狐狸,阴的很啊!你是运气太好,还是早知道了?” 铁翎被骂的一怔,低声看去,只见一条青色的小蛇,由红裳右臂衣袖中窜了出来,钻入地上的茅草中。 铁翎暗叫了一声惭愧,忖道:原来这个丫头竟然在身上藏了一条形体细小的毒蛇,想是刚才扣紧了她右腕脉穴,半身不能挣动,无法把身上暗藏的救命毒蛇,快速施放出来,所以,一面胡说八道,一面暗中施力逼使毒蛇外出。再拖延片刻工夫,毒蛇爬出袖口,铁翎就难逃毒蛇噬腕之危。 当然,这也有迹可寻,红裳对两个从人受制一事,似未放在心上,灯笼未落实地,引起火灾,也不回顾一眼,似是专心再作一件事情,役使毒蛇出动。 但铁翎只感觉到她在拖延时间,点穴放手,也只想有机会和杜望月研究一下御敌之策,中闲的一些巧合,就全凭三分运气了。 一个美貌如花的大姑娘,身上却藏了一条活生生的小毒蛇,在衣袖和肌肤之间蠕蠕而行,想来就有点恐怖,也完全地出人意料之外,这种最后防卫的手段,失败的机会很小。 杜望月也有着完全意外的感觉,望着红裳呆呆出神,大江南北的江湖道上,从未听闻过种事情。这个美丽的姑娘,究竟来自何处?这种役蛇伤人之能,不但要花上很多时间习练胆气和役蛇能力,可能也需要一些药物帮助,最重要的是要有传授这种奇术的师长。 铁翎不懂蛇性,但想到那定是一条很毒的小蛇,伏身捡起一柄单刀,双目却注意着地上变化,他不怕手执刀剑的江湖高手,但对毒蛇却有很深的恐惧之心,手中有把刀,就可以放心对付它了,一面叹口气,道:“今天运气很……” 那被点中穴道,倒在地上的一个黑衣人,身躯突然颤动了一下,立时,浮上了一脸黑气,那条青色的小蛇,忽然一闪,又入草中。 铁翎单刀一挥,斩断一把茅草,但却未斩到那条小蛇。好灵动的小毒蛇。 细看那脸泛黑气的人,早已气绝而逝,毒性之烈,触目惊心。 杜望月也看的心头一震,道:“蛇虽小,毒却厉害,不能留下它!”右手灯笼投掷于地,立时燃起地上茅草,飞起一脚,把红裳踢飞出七八尺远,撞在墙壁上,人却一跃飞出门外。 一条毒性奇烈的小蛇,立刻使这座密室,变成了危机四伏的所在,预定的计划也要改变。 铁翎紧随着出了室门,密室中已浓烟密布,火蛇四窜。 杜望月拉上木门,道:“我一脚已踢开她被点的穴道,能不能保住性命,要看她的造化了。” 室外是一条黑暗的甬道。 这座因人的密室,果然筑建在地下。 甬道两旁,有八个紧闭的门户,这间地下密室,一共有八间分立的囚房,但未闻囚房中传出声息,不知是否囚的有人?铁翎心知此刻亦不是救人的时机,必须尽早离开此地,至少也要先出了这处地下密室。 事情出人意外的顺利。感觉地势渐高,行约十丈左右,拉开一扇门户,立刻花香扑鼻,竟然置身于一座假山流水,树木葱珑的园林之中。 夜风拂面,一片寂然,天上无月星更朗,好一个宁静之夜。 杜望月和铁翎都是久走江湖的人物,出了那座通往地室的门户,就觉着形势不对,所以两人同时停了下来,打量四周景物。 “快四更天了,”铁翎道:“这里不是进入四凤楼的那一座花园,扬州集天下大半财富,成就了很多园林之盛的大宅巨院,这地方是他们趁着我迷药未醒时,把我运入此地……” “不但是一座园林巨宅,而且,有一道溪流通过宅院,”杜望月接道:“也不是一般的假山流水!而是可行舟河流,一般园林之中,有此溪流规模的不多,铁兄想一想,什么样的豪门园林,有驰行舟揖的气派。” 铁翎凝神倾听,水流声虽不湍急,但却十分浩荡,举步向假山前面行去。 □□□□□□□□ 假山矗立在一座大莲池中,水势由山后暗渠中涌入莲池,受假山阻挡,气势一缓,由莲池另一端渠道转入林木深处。 形势至此,铁翎已大致明白,林木掩蔽了暗渠人口,经过莲池又进入另一段暗渠之中,此地距市内一条河道不远,水由暗渠入河,不失一条密道,也不是很大的工程,叹口气,道:“是一条秘密水道,和城中一条河道相接,河道由南城接上护城河,可入长江,想一想应是四通八达了,只是这座规模庞大的园林宅院,一时间却想它不起,为谁所有?” 杜望月道:“暂时不用想它了,先到你府上休息一下,明日晋见王知府,再作研商,令夜情势反常,此地不宜久留。” 铁翎一点头,两人联袂而起,快如蝙蝠齐飞。 □□□□□□□□ 杜望月七八天没有好睡过,这一觉睡得很熟,直到第二天近午时分,才醒了过来,疲劳尽复,盥洗更衣之后,顿然精神焕发。 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铁翎才带着杜望月去见王大人。 当然,王知府早已得到了通报,在二堂书房中接见贵宾。 论官位,两人同列四品,职司也互不相关,但王知府是请人帮忙,何况,杜望月头上还顶了个刑部的招牌,不看金面看佛面,王知府抢先一步,抱拳说道:“扬州知府王少卿,见过杜司主。” “大人,折杀杜某了。”杜望月恭身还礼,扶着王少卿分宾主落了座位。 陪客的只有刑案师爷张宝善和总捕头铁翎。 何大光守在书房门外,另有四名精干的捕快,布守在书房四周。 书童献上香茗之后,就被王大人摒退出书房之外,摆明了这是很机密的会谈。王少卿也喝一口茶,长长吁一口气,才道:“一件诡异的新房命案,使我发觉了这座举国第一的繁华名城,隐藏着太多的凶险、危机,十大豪富之家,各自聘请武林高手,组成了强大的护院阵容,说他们是保护财富,不能算错,但他们挟势自重,拥有的实力太强大,就不把官府放在眼中了,他们利用武师、护院,快意恩仇,逾越了王法,但官府却无能制裁他们,那些江湖高手,行踪隐秘,来去如风,官府也无法查出头绪……” “大人,”铁翎突然接口说道:“铁某惭愧,干了近三年扬州府的总捕头,也只知几家富豪聘的有私人保镖、护院,却不知他网罗了很多江湖上顶尖高手,这次命案牵扯上了扬州第一富豪,我才见识到他们拥有的力量是那么强大,老实说府卫中捕快班头,全部出动,也不是他们的敌手,调动大军,也只能摧毁他们的巢穴,无法把他们缉捕归案,绳之以法。” “铁头儿,不用引咎自责,这不是你的错。”刑案师爷,张宝善突然接口道:“此事由来已久,扬州府积聚了天下大半财富,招引来黑白两道上高人云集,也是事所必然,有人因觊觎豪门财富,来此地待机下手,拥有大量财富的人,重金礼聘武林高手,保产保命,也不能算错,不过……” 王知府一皱眉头,道:“说下去啊,难得杜司主也在这里,我们无能解决的事情,正好能由刑部接手……” 杜望月笑一笑,欲言又止。 张宝善吁口气道:“这是多年累积而成的形势,恐也非一朝一夕所能改善,放眼举国能吏,比美大人者不多,大人不能,又有何人具有此能。事实上十大富豪,各具实力,保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也可保太平无事,怕的是一两家无限扩张势力,超越同侪,生出霸主之心,那就可能互相倾轧了,这时刻,就需要扬州府用点手段,帮助弱者了。” “说的也是啊,”王少卿道:“不能一刀斩除,只有让他们互相牵制,暂保现状,以待机会了。” 杜望月一直不肯开口,王少卿只好当面请教了,笑一笑,道:“这方面杜司主有何高见?” “张师爷说的不错,十大豪门拥江湖高手自重一事,宜缓图之。”杜望月道:“重要的是,江湖上的杀手之王,也已经混入了扬州城中,此人诡诈百出,武功高强,很难对付,更可怕的是他有一批属下,助纣为虐,而且配合的十分佳妙,几乎是无往不利。所以,他每到一处,必引起一阵血雨腥风,是一个叫人十分头疼的人物。” 王少卿想起了昨夜被刺一事,道:“如果是杀手,必须有银子,才会出刀,可是扬州城中,有谁会花银子买我的性命呢?” 铁翎吃了一惊,道:“大人,你遇上了刺客?” 事实上,王少卿一直没有告诉铁翎遇刺的事,算算时间,当时,两人都处在十分险恶的境遇中。 该是说清楚的时候了,因为,杜望月双目凝注在王少卿的脸上,眼光中满是关怀。 王大人很仔细地说明了遇刺经过,但却把贾英认识那黑衣人一事,隐了过去。 铁翎听得微现怒容,道:“必是有人买凶行刺,这个出钱的雇主,就住在扬州城中。张师爷,心中怀恨大人的人,不会很多,查查看,我要尽早把这个祸根挖出来。” “铁翎,这件事不用太急……”王大人表现出了雍容大度,道:“急的是早些查出杀死马公子的凶手,金百年已布下十面埋伏,急需你参与其事……” “这……”铁翎为难地道:“刺客已和大人照了面,岂肯轻易放手,保护大人的安全,才是当急之务。” “铁总捕头,”王大人道:“本府生死,如何能比得新房血案重要,围捕梦幻之刀,更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此案不破,马提督岂肯罢休,金百年要你易容进入金府,要行踪隐秘,你早点去吧!府衙中事,有王副捕头、何大光和几位捕快班头,日夜防守,你也应该放心了!”口中说话,右手连挥,大有逼迫铁翎尽快动身的意思。 铁翎有着很多话想说,夜访四凤褛的经历,恶斗红裳的过程,但王大人一直催促,只好长话短说地道:“属下这一宵经历,杜司主大半目睹,就由他代作说明了,属下这就赶往金府,就此别过。”抱拳一礼,转身而去。 目睹铁翎背影消失,朴望月微微一笑,道:“大人,有何重要赐教,连铁总捕头也不便与闻?” 王少卿怔了一怔,突然大笑道:“厉害呀!杜兄,其实,不是有意的不让铁翎知道,只是怕影响到他的心情,一旦胸有成见,形诸于外,就影响到他和贾英的合作了。” 杜望月道:“愿闻其详!” “贾英这个人!”王少卿道:“杜兄听过吧?” 杜望月摇摇头。 “名不见经传,但却是顶尖高人,”王知府道:“不但武功奇高,谋略亦非等闲,能耐心忍性,装作声色不动,是个很可怕的敌人。” “大人,能不能举出一个例子来,杜某人也好参详参详。” 王知府点点头,把贾英认识刺客,连同他看到切开水火相济石珠后的表情,也一道说了出来,只不过把自己的评断隐了起来,就算在杜望月的面前,王大人也隐藏了一些智慧的锋芒。 杜望月有点震动了,但极力保持着镇静,道:“刺客一下子出动了三个人,倒很少见,很像那位杀手之王的作风,但他不会主动杀人,正如大人推论,必有人出价雇他动手。贾英既然认识,自然有机会使他说出来,倒是那颗水火相济的石珠,切开之后,是个什么形态内容,引起贾英的怦然心动呢?” 王少卿心中忖道:你不是也怦然心动了么?看来,那石珠确有宝贵之处,只是江湖上知道内情的人不多。心中念转,口中说道:“金百年说它山不像山,水不像水,我看像一幅画,坏的图画,也有点像太极图……” 杜望月点点头,道:“此物能引动梦幻之刀,自有它可贵之处,大人想如何下手办理此案呢?” 王知府道:“先擒下梦幻之刀,查清楚马公子被杀经过,给马提督一个交代,再追缉刺杀我的凶手,绳之以法。” 杜望月道:“传说金百年是扬州城中第一富豪,手下高手,除了贾英之外,还有何人?” “十大富豪都尽力保守隐秘,不让实力外泄。”王知府道:“金百年虽然很尊重我,但仍保留很多,除了贾英之外,还有一位天枫道长,其他还有很多高手,只可惜我不知他们的姓名,唉!其实,他们是不是高手,我也无能分辨。” 杜望月笑一笑,道:“大人虽然读书万卷,博学多才,但江湖中事,五经四书上可没有记载,大人,又怎会知晓的太多呢?” 王少卿吁口气道:“说的也是,铁总捕头和杜兄是在哪里见面的?” “地下囚室,铁兄还经历了一场生死恶战……”杜望月把如何和铁翎会面的经过,仔细说了一追。 王知府听到红裳役蛇由袖口窜出时,脸色大变,似是对蛇的畏惧,尤过遇上刺客。 “可要本府出动府卫中三班捕快,赶去四凤楼中拿人?”王知府道:“当然,如果情势有变,我也可以要守备将军,派兵马参与行动。” “那是打草惊蛇了,”杜望月说道:“缉捕杀手飞贼,不宜大军出动,他们大都善长轻身提纵之术,翻房越屋,如履平地,人多易乱,反而给他们隐遁逃走的机会。” 王知府点点头。 杜望月又道:“金府高手众多,也用不着我参与埋伏,金府中人,既然不知我已到扬州,暂时不用泄漏消息,我尽快把金陵待命的几个助手调来,我相信北、西、中三位名捕,如若无重大案件追查,近日都会赶到扬州,但他们如何一个来法,就非我所能预测了,他们都是办案高手,各人有各人的行事习性。” 王知府道:“我要王副总捕头配合行事,不干与诸位行动,只供应诸位需要,不过,本府倒希望社兄安排个时间出来,少卿想瞻仰瞻仰三大名捕的丰采。” “大人愿不愿见一见刑部的总捕头呢?”杜望月道:“天下四大名捕,都是她统率的属下。”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王知府道:“听说总捕头是位美女?” “少见的美女,”杜望月道:“千娇百媚一佳人,杜某行踪遍天下,见过的美女多矣!但像总捕那样的美女,我还从未见过。” 王知府道:“听说皇上也为她动过心,真应了那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官粉黛尽失色了。” “真是好事不出门,绯闻传千里。”杜望月微微一笑,道:“不过确有其事,但我们的总捕头手段高明,不但让皇上的绮梦成空,反收她作了义女,以公主的身份兼领刑部总捕头,就无往不利了。” “如此才女,理当一见,”王少卿道:“这就要杜兄成全了。” “大人出使扬州,官名远播,总捕头也闻名久矣!”杜望月道:“如能修书一封,邀请她亲下扬州,查办奇案,不但奇案可破,大人也可一睹她的才慧风貌,岂不是一举两得?” “杜兄是说,总捕头真有着很强的办案能力?”王知府道:“不是虚……”虚什么?王大人突然住口不说了。 “完完全全的真实本领,”杜望月道:“虚有其表的人,也无法统率四大名捕,我们都是真正地佩服她,不论是武功、才智,我们都不如她,四大名捕,只有一样比她高些。” “哪一样?”王少卿好奇地问道。 “年龄,”杜望月笑道:“比她痴长很多,她就任总捕头已近两年,还不到二十岁吧。” 王少卿有点动容了,吁口气,道:“如此文武全才的人,岂可不见,少卿即刻修书请命。” 说写就写,立刻命人磨墨修书。 第五章 他本是一代状元之才,胸有万卷书,走笔如飞,片刻间成就了一封文情并茂的书信。 杜望月也是胸有文墨的人,看了一遍,不住点头,道:“就凭这封书信,总捕头必来无疑。”叠起来,收入了袋中。 “杜兄,还要写个封套啊!”王少卿道:“省去信封,岂不有失恭敬?” “不用了,杜某可能用飞鸽传书,那就越轻越好了。”站起身子,一抱拳道:“王大人,一般而言,杀手既然和你照了面,便不会轻易放手,杜某本当留在这里保护大人,但府衙中还有不少高手,不过,凡事小心些好,你多珍重,杜某暂行告辞。” 王大人没有留客,此时此情,杜望月已开始忙于追查案情。 送走了杜望月,张宝善才叹口气,道:“大人,究竟是谁要杀你,心中可有计较,大人是一府之长,杀官形同造反,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一般的江湖中人,都忌讳伤害官员!” “实在想不出来,我自信办案公正,没有造成冤狱,”王少卿凝神沉思了良久,道:“谁会要杀我呢?” 铁翎换了一件紧身劲装,脸上也作了一些改变,进入金府,直接求见贾英。贾英一眼就看出他脸涂了药物,但也无法一时间看出他是何人。但他反应灵敏,进入小厅,已有决断,笑一笑道:“铁总捕头来的正好,天枫道长也于昨夜归来,敝东主亲自参与了这一场设伏会议,还分配了职司任务,铁总捕如果同意,就可照计划行事了。” 铁翎道:“看起来铁某这易容术蹩脚的很,一眼就被瞧穿了。” “言重,言重,”贾英道:“该到的人,都已到齐,只差铁总捕头一人,敝东主请求知府大人转告阁下,要易容进入金府,以保官府参与的隐秘不泄,有此两个重点,所以,贾英一猜就中了。” 铁翎点点头,道:“贾总管的意思是铁某参与此事的身份,尚属机密,不要暴露了。” “对!事以密成、泄败,官府参与,最好无别让鬼刀知晓,”贾英道:“也只好连敝府中人也暂时瞒过了,知道铁总捕参与的人,只有敝东主,天枫道长,和区区在下。” 铁翎点点头,道:“好吧!铁某人分配的什么工作,贾兄先指点指点。” “总捕头技艺业精博,所以,没有固定的职司,是负责截击的行动,也就是哪里需要到那里。”贾英道:“贾某人也负责堵截行动,和总捕头并肩作战。”想到他施展“蝴蝶穿花步”的高明身手,铁翎哪敢有轻视之心,笑道:“和贾兄并肩对敌,铁某之幸也。”突然抱拳一揖。 贾英急急还礼,道:“总捕头,这是……” “是代王大人致谢,贾兄救了他一次危难,”铁翎道:“不能再叫总捕头了,听得刺耳,也泄漏了隐秘呀!” “铁兄如此吩咐,贾英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唉!那一夜是贾某的疏忽,使大人受到了惊吓,敝东主还为此责叱了贾某思虑不周。” 谈话之间,天枫道长大步行了进来,打量了铁翎一眼,道:“来的好,来的好。” 铁翎怔了一怔,道:“道长,有何见教,铁某洗耳恭听了。” “梦幻之刀,是否进入扬州,贫道还未找到线索,”天枫道长:“但杀手之王血手方轮,却带了一批人,进入扬州,其人所到之处,很快就引起血雨腥风,命案接踵而来,有得你忙的了。” “道长可知他因何来此?” “除了杀人之外,方轮不作第二种买卖。”天枫道:“但什么人引他来此,还没有查出来。” 铁翎叹了口气,道:“新房命案还没有头绪,一个梦幻之刀,就叫人头疼万分了,杀手之王方轮,也来搅和,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贾英笑道:“兵来将挡,铁兄不用忧心,杀手之王方轮,一个跳梁小丑尔,何足道哉!” 口气之狂,似是未把一代杀手之王放在心上。 天枫道长听得一怔,心中忖道:“贾英为人,一向谨慎,不肯逾越分寸,今日怎会突然地飞扬浮燥起来,口出狂言伤人,但却有一种干云的豪气,不知是压抑太久,一时失控的狂放,还是本性中原有的霸气,不小心流露了出来。” 老道士修养深厚,这样一想,反觉了这个交往数年的朋友,竟然是十分陌生。是的,除了知晓他叫贾英之外,不知他是何方人氏?也不知他的师承门户?连他的武功路数都搞不清楚,他身怀南荒绝技“蝴蝶穿花步”,还是在无意中看到他展现出来。 如若他一直抑制着原具有的霸气,忍情耐性,在金府中作个总管,目的何在呢?金百年对他又了解多少? 联想越多,越觉得有点查明来龙去脉的必要。 但天枫阅历广博,心中翻云覆雨,表面上却装出一片平静,声色不动,微笑不言。 铁翎就未想到这么多了,本来就和贾英不太熟,只觉这个人身怀绝技,有些难测高深,但轻藐杀手之王,是很大一个错误,忍不住道:“血手方轮的可怖之处,除了武功之外,是他的杀人布局,传说他不停地暗中训练杀手,所以,人手充沛,一个全能杀手,极难培养,除了习武的天份、资质之外,还要有冷酷的生性,恶毒的心肠,但方轮却把这些条件,分配在多人的身上,把多人的优势合一,在布局中发挥出来,所以,他决心要杀的人,很难逃过。” 贾英似是已感觉到情绪失控,不再作任何争论,笑一笑,道:“铁兄说的是,杀手之王,名满江湖,岂是易与之辈,不能轻视他,贾某有点浮燥了。” 天枫道长心道:弯子转的好快,果然是个能屈能伸的大人物。 “道长,血手方轮以杀人为业,”铁翎道:“会不会牵入了新房命案之中呢?他以埋伏、布局见长,有人肯出大价钱,他是否可能接下这票生意……” “问题是什么人要杀马公子,用心何在?”天枫道长道:“如何能混入紧闭的密室中,不留痕迹,查明这两点,破案就易如反掌了。” 铁翎笑道:“突破这两点困难,案子就算破了,马将军战功彪炳,杀了不少湖匪,仇人是有,但如要策划出如此一桩奇案,那些湖匪、草莽还难有这份才慧、心机……” “对!这件案子是一石二鸟之计。”天枫道长说道:“除了杀害马公子之外,还要嫁祸给金百年,马提督掌握了数万水师精锐,一旦和金百年展开火拼,那还得了。” “关键在案子难破,马提督能在箭在弦上时,及时收手撤走兵……”铁翎道:“那证明了他是个很有智谋的将军,不是一个纠纠武夫,只要能揭破凶案过程,提督一定能接受这个事实。” “铁兄,”贾英道:“贾某有一得之愚,不知可否说出来以供参酌?” “贾兄请说,”铁翎道:“兄弟是恭聆教益。”言语问,十分恭敬。 “天枫道长看出是一石二鸟之计,非常高明,杀马公子以泄心中之愤,又挑起马、金两家冲突,引起混乱,便于火中取粟,坐收渔利。”贾英道:“但道长忘了扬州府,贾英的看法是,这条恶毒的手法,是一计害三贤,马提督,敝东主,王知府,全都在这一案的坑陷之中。” 铁翎点点头道:“高见,高见,王知府一肩扛起了破案大任,案子破不了,马提督岂肯善罢甘休。” “所以,这案子要多方布线查访,不过,重点还是在缉凶上面。”贾英道:“抓出了作案凶手,解开密室杀人方法,牵扯在三人身上的恩怨,也就不难迎刃而解了。” 天枫道长也不得不点头了,吁口气道:“贫道这些年观察所得,不论是贩夫走卒,封疆大吏,每个人心中都隐有一些私人的秘密,亲如妻子儿女,也不愿泄漏出去,大多是属于个人隐私,小恩小怨,和一两个人的名节有关,这些事不说也罢,人生数十年,谁能无过呢?但如恨到杀人泄愤,就不是一般的小恩小怨了。处心积虑,苦心策画,阴谋布局,更是有着重大的目的!眼下咱们在作缉咒的工作,如能抓到梦幻之刀,破了这件大案不算,揭穿梦幻之刀的杀人之秘,更是一件震动全国、轰惊江湖的大事,希望我们这番设饵钓鱼的计划,能够引来鬼刀。” “道长,扬州城中近日聚集了不少江湖人物,明显的是有为而来!”贾英道:“是不是和东主的三宝有关呢?” 天枫道长道:“贫道近来日查夜访,也发觉了这个事实,但金员外收藏三宝,已有数年之久,消息外泄,恐也非今日始……” “道长,知道的人不多呀,以铁某为例,如非这件新房命案,恐怕到现在,扬州府还不会知道金员外收存了鱼肠剑这等珍贵的宝刀。” “江湖道上讯息来源和官府不同,”天枫道长道:“他们千方百计,搜购这些讯息……” 铁翎摇头,接道:“这一点,我不苟同,铁某未受聘为扬州的总捕头时,也常在广陵一带走动,但就没有听到过三宝的传说。” 贾英道:“贾某任金府总管,已将近数年之久,也未听过三宝的事,梦幻之刀又怎会知这个消息呢?” 天枫道长皱皱眉头,但却闭上了嘴巴!他是金百年交往数十年的老朋友,又极受金百年的重视,对三宝的来龙去脉,应该有个透彻的了解,但他不肯再开口,别人也不便追问。 铁翎本想说出四凤楼的事,但话将出口时又吞了下去,要说就得说清楚,杜望月到扬州的事,势难隐瞒,一旦口气不稳,只怕连刑部总捕头和中、南、西、北四方名捕会聚扬州的事,都得说出来。 这消息一旦泄露出去,必将引起会集在扬州地面上江湖人物的警惕,他们会隐藏得更密,也会设计出各种陷阱,来对付刑部总捕头和中、南、西、北,四方名捕。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些人不论是哪一个,因他泄漏消息,而受到伤害,都将是他终身难安的事,就算说出去有助于破案的进行,也不能说,立刻改变话题,道:“贾兄,咱们要如何行动?……” “不用任何行动,”贾英道:“我们就坐在此处,品茗。不过,为了夜间行动方便,以免误伤同伴,有一件标帜,请佩于左臂之上,千万记着,一定要戴在左臂上。” 取出两条白色丝带,缠在铁翎和天枫道人的左臂衣袖上,接道:“我们的人,都在左臂上佩有这样的丝带,两位稍为留心一些,很易分辨敌我。贾某暂时告退一下,我去查看埋伏上是否还有遗漏的地方,不论对方是否会来,需要两位帮助时,自有人来招呼两位。”说完,一闪身,消失不见。 天枫道长点点头,道:“好快的身法,去如闪电飘风,贫道也难及得。”虽是一句推崇的话,但却又似在暗示一些什么。这座雅室中只有铁翎一人,当然是说给铁翎听了。 沉吟了好一阵工夫,铁翎才开口说道:“一种极高明的闪转身法,当然需要轻功造诣配合,铁某也是望尘莫及了。” “替两位送茶来了。”声音很清楚,但却很低沉。 一条人影,闪入室中,手中捧着茶盘,上面放了一壶茶和三个瓷杯,来人的左臂上,也缠了一条白色的丝带。 此刻,夜幕低垂,平常时日,一入夜,金府中灯火辉煌,耀如白昼,今夜却大反常态,夜幕下不见灯火,一片幽寂,室中更是黑暗,天枫、铁翎目力充沛,且已适应黑暗,才能看得很清楚。 但那献茶的黑衣人,似也有夜间视物之能,行动完全不受黑暗的影响,迅快地放好茶具,退出室外,快步离去,但却走得听不到一点声息。 铁翎暗暗吃了一惊,忖道:“这是一流人物的身手,他却是个侍客奉茶的杂工,这金府中的食客,似是个个不能轻视,没有一点本领的人,很难在这里立足。” 回头看去,只见天枫道长微闭双目,似是正在调息养神。 铁翎心中有很多疑问,但却问不出口,天枫道长和他是多年好友,但天枫道长的心中,却有自己主观的认知。目前的情况,不能自作主张,必须依照金百年布置行动。但梦幻之刀也罢,杀手之王也好,他们都是当前治安上的毒瘤,执法者缉捕的对象,这个大目标既然一致,其他的细节也就不用计较了,何不借机小睡一阵。他立刻闭上双目,排除心中杂念,睡将起来。 有天枫道长这等高人在侧,用不着担心有人暗袭。 这一睡竟然睡了三个更次之久。醒过来,天已黎明。 天枫道长已不在石室中了,贾英却早巳候在身侧,笑一笑,道:“铁兄睡得很熟,兄弟不敢惊扰,委屈铁兄了!” “道长在侧,”铁翎道:“兄弟心神松懈,很熟地睡了一觉,昨夜可有什么变化?” 贾英摇摇头,道:“一夜平安,看样子要屈留大驾一些时日了。” 铁翎心中挂念王知府的安危,急于归去,顺便和杜望月研商一下案情,探询各方名捕是否已到扬州的消息。吁口气,道:“兄弟可否先回衙门中去,只要贾兄一纸相召,兄弟立刻带人手赶来效命。” “这个,”贾英有些为难地道:“敝东主告诉我,他和王大人已有协议,要铁兄留在这里,一直到梦幻之刀出现为止,就算围捕不成,这次埋伏才算结束。那时,铁兄再离去不迟,至于带人来此助战,那就不用着了。” 铁翎接道:“如是梦幻之刀,三宵不来呢?……” “我们就等候三宵,”贾英道:“铁兄,梦幻之刀,是一头成精的老狐狸,他的沉着,不是常人能及。” “贾兄,”铁翎接口道:“这也不能要兄弟停下一切工作,一直留在这里等候梦幻之刀,这档事,应该有个限期才是。” “是有限期,敝东主的估算是七个晚上,我们有很多措施,配合七日之期,除非梦幻之刀未到扬州……”贾英道:“他来了,就很难避开这些诱惑,不过,这些隐秘不能外泄,还请铁兄赏给敝柬主和贾某一个脸面,留过七日再走!” 铁翎心头很火,暗自忖道:什么样的隐秘,铁某全无头绪,不知道的事,如何泄漏?金百年只不过一介平民,但气势凌人,颇有强行留客的味道,对我这个扬州府中总捕头,似是全不放在心上了,真是财大气粗! “铁兄,”贾英似已瞧出了铁翎的不悦之色,笑道:“这是知府大人的决定,敝东主如何敢决定铁兄的行程……” 突然,取出一幅图案,接道:“铁兄留此的意义十分重大,兄弟也想介于重任……” 一个青衣女婢,突然行了进来,手中捧着一支大红腊烛,放在木案上,点燃之后,悄然而退。 天色虽已放亮,但室中仍然幽暗,亮起火烛,立刻一片通明。 这里的一切举措,无不配合的恰到好处,用不着再出言招呼,需要时总会及时而至。 贾英摊开手中图案,接道:“兄弟想借重铁兄为南区主帅,配属四位高手和十六个武士,金家宅院一共分为四区,每区一位主帅,由四位高手辅助,分四区二十个武功一流的人,组成合击阵势,另有一组人手,组成截击小组,驰援敌人现身区域;铁兄原为截击小组中人,但南区主帅,大病初愈,体能尚未尽复,兄弟和天枫道长商量,铁兄的技艺,足以当此重任,故而改借铁兄出任南区的主帅。” “留铁某七日,就是为这件事了。” “倒不尽然,兄弟估算这一次围杀堵截,必会造成相当的伤亡。”贾英道:“有铁兄在场督战,当可减少申报官府的麻烦,是标准的官府中人抓强盗了。” “原来铁某人还有这一层用途,”微微一笑,道:“如若梦幻之刀七日之内还不来呢?” “这就逸出算计之外了,”贾英道:“不敢再多留铁兄了,而且,贾某约请的几位朋友,也只能停留七日,照我们的计算,七日之内,一定有人来盗三宝,是不是梦幻之刀,就不敢断言了。” “铁某七日之久,不在府衙出现,是否是一个破绽呢?” “这一点,铁兄请放宽心,”贾英道:“敝东主和知府大人商请铁兄赶来金府擒凶时,已思虑及此,会有一位替身,代铁兄在府衙现身。” 铁翎笑一笑,道:“你们算计倒是精密,现在,只剩一件事,让铁某放心不下了。” 贾英道:“铁兄请说。” “知府大人的安危。何大光虽然技艺不凡,但只他一人,实力有些单薄,王坚副总捕头,代我处理衙门事务,恐无法全力保护大人……”铁翎道:“贾兄,对此也有安排么?” 贾英沉吟了一阵,道:“除了铁兄和王副总捕之外,府衙至少还有两位一流高手,只不过,他们穿的是一般捕头的衣服,做的一般捕快的事情,但如论他们的技艺成就,绝不在何大光和王坚之下……” 铁翎吃惊了,这是扬州府中最大的秘密,只有他和王知府知道,再无第三人知晓内情,但贾英却一口说了出来,这叫铁翎如何不惊呢? “贾兄,不论你如何知晓这个秘密,都令铁某震惊不已,如若贾兄不肯明言相告,铁某真是寝食难安了。” 这番话有着浓厚请求的意味,但也有点威胁的意思,寝食难安,势必要全力追查原因,是一种明白的表示,你不说,我要追查到底了。 贾英有点后悔多言,言多必失。 铁翎的武功技艺,未放在贾英的眼中,但那扬州府总捕头的官方身份,却使贾英顾忌重重,长长吁一旧气,吐出心中积忿、怒火,口气平和地道:“铁兄不可误会,那两人中,有一个叫石琪的,三年前和贾某有过一段时间交往,贾某知他出身武当门下,剑术上造诣很深,日前无意相遇……” “贾兄,和他杯酒言欢,畅叙别后之情了……” “那倒没有,”贾英道:“兄弟改变很大,石琪并未瞧出故友的身份,但兄弟却很奇怪,以石琪剑艺之精,武功之高,投身公门,绝不会只是一个衙役捕快的身份,本想招呼他一声,问个清楚,但继而一想,这可能是铁兄布下的秘密棋子,兄弟也就放弃约他会面的计划了!” “另外一位呢?”铁翎道:“也是贾兄过去的朋友么?” 贾英心中骂了一声,可恶!人却展颜一笑,道:“那一位,兄弟就不认识了,但他和石琪走在一起,状至亲密,不会是新交的朋友……” 铁翎接道:“对!他们是老朋友了,也确是铁某布下的一招暗棋,但竟瞒不过贾兄的一双神目,厉害呀!贾兄。” 再谈下去,就十分的乏味了,所以,贾英笑一笑,转过话题,道:“铁兄的休息地方,已安排就绪,估算敌人如有行动,可能在二更之后,今夜初更之前,铁兄的四位副手,会向铁兄报到,也会把他们精绝的技艺,说给铁兄,以作你派用他们的参考,现在,请铁兄先去休息。” 说完,回手一招,一个秀丽的青衣女婢,快步入室,对铁翎一躬身,道:“小婢带路,铁大侠请。” 贾英思虑精密,似是已把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铁翎想一想,也觉到没有什么可问的了,点点头,道:“贾兄,如有工夫,兄弟想再和贾兄谈谈。” “好!我会去陪你共进晚餐,”贾英道:“铁兄先去休息吧!” 青衣女婢带铁翎出室而去,贾英在室巡视一遍,才带上房门而去。 一幢青砖砌成的二楼,铁翎住的是楼上。二楼很宽敞,分隔成四个大房间,分称梅、兰、竹、菊,每间房间的颜色不同,梅室是个白色的门户,打开木门一片白,白绫幔壁,白毡铺地,家具、用器一色白。 只看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接待贵宾的地方,房中有套房,分成卧房、客房、小书房,还有个人住的小房间,设备之全,第一流的大客栈,也难及得。青衣女婢动作熟练,先送上一杯茶,低声说道:“铁爷,我去放水,你先洗个澡,再告诉小婢吃什么,我去吩咐厨下准备。” 提到洗澡的事,铁翎心中一动,四凤楼的武院中,一场沐浴,几乎洗去了一条老命,如非遇上江南名捕杜望月,只恐此刻尸骨已寒。 这位神出鬼没的江南名捕,现在哪里呢? 四凤楼武院中的红裳是个心如蛇蝎、人如花娇的姑娘,此刻是否还活在人世上呢?地下密室那把火,会不会把她烧死? 翠绫虽然没见过,但看画像上的娇美,不在红裳之下,心地是否也和红裳一样的恶毒呢? 四凤楼武院中,有女如花,心如蛇蝎,但文阁的人呢?是不是一个个满腹文章?武院中步步杀机,文阁中呢?是否莺声、燕语吟词章,充满着文雅诗风呢?杜望月决定暂不揭开四凤楼中武院之秘,必有用心。 是的!杜望月此刻又在何处呢? □□□□□□□□ 杜望月正在四凤楼的文阁中。 见识了武院设置的杀机,文阁岂可不看。 所以,借着夜色,杜望月到了文阁,今夜,他身着白衣,白衣胜雪,手中再加一把描金折扇,看上去文雅倜傥,似和武林人全无关系了。 今夜,全以本来面目出现,年少英俊,潇洒出众,是那种令女人动心的男人。雅致的客厅中,-着白垫的餐桌上,摆了六盘佳肴,一壶酒,一个丝衣丽人陪着杜望月在喝酒,靠近窗子的书案上,放着文房四宝,砚中墨迹未干,想是已吟罢诗词,过了关,在这里喝酒谈天了。 一个年轻女婢正在收拾书案上的文稿,看样子,这文阁之中,有口试,也有笔谈,没有点学问,还真是难登这大雅之堂。 幸好,杜望月的学问不错,东、南、中、西四大捕头,他是最年轻,最英俊,也是读书最多的一个。 陪侍他吃酒的绿衣丽人,绿裤、绿衫、绿绣鞋,头上一支绿玉钗,翠光流照,一望即知是上好的翡翠琢成,全身上下一片绿,除了一张粉脸和一双玉手之外,再不见别的颜色。 论姿色,绿衣女比起武院中的红裳,似是在伯、仲之间,但迷人处是她的一身书卷气,三分娇慵态,樱唇常挂笑,眉目传情来,流现出无比的温柔。以杜望月见识之多,阅历之丰,也看的有点呆了。 “看的太用心了,”绿衣丽人笑道:“雾里看花,才会有朦胧之美,你这样盯着人家看,漂亮也会被你看丑了。” “秀色本可餐,卿家何忒嫌。”杜望月道:“姑娘之美,如诗如画,岂是匆匆一瞥间,能见神韵。” 绿衣丽人笑了,笑的如花盛放,魅力四射,杜望月心神一震,忖道:笑的如此动人心弦,当真是匪夷所思,难道这也是一种武功,苦练而成的技艺……。 是的,天狐媚笑,一种流传于江湖上的诡秘武功,听说这种技艺,如练到炉火纯青之境,能笑出各种神奇的引施力量,能让人效飞蛾扑火,能使人放下兵刃,甘心受戮,实在是很可怖的技艺。这丫头,如只是苦读诗书求成名的人,又怎会“天狐媚笑”这种奇幻的武功呢? “爷,情已钟,心已许,”绿衣丽人,道:“还不知道你贵姓啊?” “我杜……”杜什么,都没有说下去。 姓杜的很多,但杜望月是江南的大捕头,可能只有一个,说出名字,也等于表露了身份。 奇怪的是绿衣丽人也未多问,端起面前酒杯,道:“劝君多尽一杯酒,醉后自有侍应人,我叫惜玉,劝君惜取少年时的惜……” 话说的很明白了,放心地喝吧!喝醉了,有人服侍你,惜玉已对你钟情心许,醉了你就可以留宿在这里。 杜望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心中却在忖道:醉了可以住这里,但如不醉呢?是不是也可以留下来? 惜玉突然提高了声音,道:“还有最后一关要过,这一关容易呀,题目不出唐诗宋词,我说上一句,你接下一句,三句一题,连破三题,就算点中了状元,我们有四个姊妹,都会来厅中应点,任君选一个,今夜伴君眠。” 原来,还有这种好事,无怪她只能暗中示意,不能明白说出来,文阁的风雅,比武院高明多了。 杜望月也明白她突然提高声音,是让暗中监视的人,听到她说话的内容,心中暗暗叹息,如此美人,如此才情,却被囚在一座妓院中,迎新送旧……。突然间,心中一动,抬起头来,盯住在惜玉脸上看。 这一次,不同上次,上一次看的是美人风情,这一次却似要在惜玉的脸上找出某种秘密。 惜玉的感应够快,低声道:“肆无忌惮了,如此贪婪的看法,岂不是尽泄心中之秘?” 杜望月定然一正脸色,道:“你知道我在看什么?” 惜玉点点头,道:“知道。” 杜望月:“说出来,说对了,有赏。” “那面桌子上,有笔有纸,”惜玉道:“先把你想看的记下来,我再说出来,是对是错,谁也不能赖了,不过,一定要记下心中初次动机,不能临时改变。” 杜望月道:“好!就照你惜玉姑娘的吩咐。”真的到书案前面坐下来,握笔疾书了,心中却忖道:不知道暗中监视他的人,是否已离去?他们藏身何处?这间雅室中能够藏人的地方不多。 惜玉缓缓站起身子,行了过来,她走的很慢,使杜望月有很从容的时间,收好书笺。 “唉!每个男人都自私,可以有三妻四妾,也可以游戏风尘。”惜玉道:“却不愿意自己的女人,红杏出墙,就算是一宵情缘,也希对方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好姑娘,你希望看出我是否还是处女之身对不对?” 杜望月呆了一呆,道:“我可以不认,但不能耍赖,你猜对了,不过,目的不同。” “我只想证实一下你的处境,”杜望月:“决定我应该如何行动!” 这一次,惜玉似乎听糊涂了,皱皱眉头,道:“过了这最后一试,你就是文阁的新状元,七天之内,我们四姊妹之外,还有八个女婢,任君受来,任君怜……” “七天之后呢?”杜望月道:“是不是可以选一个带她离开?” “人是不准带,但有一千两黄金的致赠。”惜玉道:“扬州虽是举国最富的商区,但千两黄金,省点花,也够你圆上三五年一场扬州梦了。现在,你准备一下,咱们试过第三关。第一题由我作主,我提上一句,你接下一句,三次应对,就算过关……” “慢来,慢来,”杜望月道:“第一题由你作主,这二三题呢?” “第二题由阁主提句,第三题是什么人作主,我不是很清楚,反正是由阁主交下来的就是……” 话题一转,道:“这第三关,看似容易,其实难,唐诗、宋词何至数万句,没有人真的能把唐诗数千首,宋词数千篇,全部读会,记在心中,何况,出题人有心捉弄,题词都是冷门篇章,坊间的售书中,根本没有记载,但他们却收集了许多成品,藏诸秘室,你如出言反驳,他们会亮出作者年代、生地、姓名、经历,甚至连死亡的时间都有记载,使你哑口无言,这是无法越度的一关,除非他们有意让你跃入龙门,应点一届文阁状元。” 杜望月道:“果然是,看似容易,作来难,这么说来,从没有人被点作文阁状元了?” “有过,”惜玉道:“那是事先谈好的,阁主把题目卖给你,是稳稳当当过三关了……” “原来这文阁魅首,是可以花钱买的?”杜望月道:“不知要花多少银子?” “非常的昂贵,这就是我还能保有处女之身的原因,不是情有独钟,”惜玉道:“就算是很有钱的人,也舍不得花下去那么庞大的一笔银子,除了扬州,天下再没有一个城市,能容下四凤楼这样一座秦楼楚馆了。”突然放低了声音,道:“杜爷,唯一留下来的办法,只有装醉,但要装的像,装的不露痕迹。等一下,现场有人在,我自出题目考过你,你就尽酒一大杯,装作醉倒,为免失误,我先把题目告诉你。” 惜玉说的声音非常微小,小到杜望月全神贯注去听。 杜望月的回答是抓过酒壶,大口喝酒,一面运气把酒逼在脸上,双颊泛红了,也逼出一身酒气。 表面看是惜玉的娇媚,使他动了心,但杜望月真正的用心,还是想多了解一些四凤楼的神秘,惜玉有情留,也就舍难就易了,何况,惜玉的娇柔,举世少见,杜望月也不是吃素的人,能得玉人垂青,何乐而不为呢? 那个年轻的青衣女婢,带着个蓝衣妇人行了进来。 蓝衣妇人开口无带笑,道:“恭喜公子啊!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轻轻松松地就过了填词、对联两关,第三关容易呀,接两句唐诗、宋词,你可就是文阎魅首了。” 杜望月带着一脸酒意,三分醉态,道:“唐诗、宋词,我读……读过……过,熟……熟……的很啊……” 蓝衣妇人一皱眉头,道:“你喝醉了?” “没醉,没醉……不信,你们试……试试看!”杜望月身子摇颤,似乎连站也站不稳了。 “每过一关,就喝三壶酒,”惜玉道:“我无法阻止……” “李白斗酒诗百篇,在下也要喝杯酒,酒……酒……”杜望月口齿含混地说:“酒能助我才思……” 蓝衣妇人道:“你是说,你现在不能接对了。” “能,能,能,请背诵上句出来,在下接给你听。” 他装的醉态逼真,身上散发出浓重的酒气,蓝衣妇人似已完全相信,低声道:“惜玉,就出题考考他吧!真能对上你的诗句,我再请出阁主的命题……”突然,不说了,请出阁主命题,那是一定无法通过了。也就暗示阁主的命题,就带在她的身上。 惜玉对这蓝衣妇人似是很敬重,微一躬身,道:“惜玉遵命。” 两人的谈话很小心,但杜望月却听得一字不露,他功力深厚,静夜中能辨树叶着地之声。 蓝衣妇人退后两步,坐在青衣女婢搬来的一张木椅上,光景是要亲眼看惜玉命题试考了。 惜玉暗暗吁一口气,高声说道:“你听着,我提上一句,你接下一句,原句不得更动,不用背诵全诗,也不用提示作者姓名,是考你的博学和记忆。”杜望月摇摇头,似是由浓重的酒意中清醒过来,道:“请提上句!” 惜玉道:“故人西辞黄鹤楼,” “烟花三月下扬州。”杜望月笑道:“用不着再接下去了,是吗!容易呀!容易。” 惜玉冷笑一声,道:“三春白雪归青冢,” 杜望月略一沉吟,道:“万里黄河绕黑山。” “再接一句,你就过了我这一关,”惜玉道:“取次花丛慵回颜,” “半缘修道半缘君。”对上这一句,杜望月伸手抓过桌子上的一壶酒,大口喝了下去。 蓝衣妇人缓缓站起身,伸手由衣襟内取出一个红色大封套。准备动用阁主的命题了。 只见杜望月的身子一阵摇晃,咚的一声,摔了下去,这一跤跌的不轻,整个人躺在地上不动了。 “醉了,醉的不省人事。”惜玉回顾了青衣女婢一眼:“看看他死了、或是伤了。” 青衣女婢应声行了过去。 蓝衣妇人先收好了大红封套,道:“惜玉,你准备如何处置他?” “看他伤势情形。”惜玉道:“伤重了,就送他就医……” “如果没有伤呢?”蓝衣妇人道:“可否把他交给我?” 惜玉吃了一惊,但尽量保持着平静,道:“周嬷嬷,要他作甚?” 周嬷嬷道:“此人五官端正,躯体均匀,是上好的入药材料。” 用人入药,从未听闻,但周嬷嬷未再多说,惜玉也未多问,笑一笑,道:“这个不太好吧!待他宿酒醒来,我劝他离去,他如果要坚持再考试下去,再请周嬷嬷来此主持。” 第六章 杜望月人很清醒,两人交谈,听得清楚,暗道:要我入药,是何用意?此点可疑,必得查个清楚才行。 但闻周嬷嬷说道:“惜玉,你不是喜欢上这个小子了吧?” “不会呀!”惜玉道:“阁中规戒森严,我哪里敢动外向之心,这也就是我不敢把他交给嬷嬷的原因。阁中有明文规定,已过关的人,中途醉倒,可留至酒醒后,再续应试。当然,如若他酒醒后,不愿再行应试,那就算过了这最后一关……” 蓝衣妇人冷笑一声,道:“阁主的命题,已然备妥,这个人如是真有才气,周嬷嬷倒希望他能顺利过关,你惜玉姑娘也可以如愿以偿了。”话说的充满火气,似是展开内讧了。 惜玉笑一笑,道:“周嬷嬷,惜玉照阁中规矩办事,不敢稍有违误,周嬷嬷见谅。” 周嬷嬷脸色铁青,缓步行近杜望月,蹲下身子,缓缓伸出手去。 杜望月很沉得住气,呼吸均匀,沉睡如故。 惜玉紧张的心都停止跳动了,但她咬着牙没有出声,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笑容。 周嬷嬷没有伤害社望月的举动,收回了伸出的手掌,转身而去。 但却对惜玉似是流露出了极度的不满。 惜玉轻轻叹息一声,道:“帮我把杜爷抬下去。” 杜望月根本十分清醒,这里发生的事,他心中明白的很,但他不能站起来,有所行动,只好让惜玉和那青衣女婢,抬着行入了一个房间中,放在一张木榻上。 惜工挥手对女婢,道:“守在外面,有人来时就叫我一声。” 青衣女婢笑一笑,道:“我大声招呼来人,以代通报,姑娘请小心一些。”转身而去,走就走吧,还回头带上了房门。 用不着惜玉招呼,杜望月已挺身坐了起来,四顾了一眼,发觉是个布设很简单的卧房,不像是惜玉住的地方。 “这不像接待文阁魅首的客房啊?” “你还有心说笑?”惜玉道:“人在鬼门关前打个转,不觉得有些幸运么?” 杜望月笑一笑,道:“有姑娘保护,在下感觉到安全的很。” “我!怎么保护你呀?”惜玉道:“周嬷嬷那一掌拍下去,你就算一身武功,也难留得性命。” “这果是风月之地,烟花场所,只有美人送情,”杜望月笑道:“怎么有杀人情事?” 惜玉道:“不用再装作了,我相信你一直很清醒,装醉也装的入木三分,周嬷嬷心中虽然有点怀疑,还是被你骗过去了……” 杜望月点点头,道:“如若我没有走眼,姑娘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文阁中四大美女,可都姑娘一般,身怀绝技么?” “绝技,太抬举我了吧?”惜玉道:“练几招花拳绣腿,用作强身而已,哪能当得绝技之称。” 看她坚不认账,杜望月也不再深究,叹道:“姑娘不愿谈,不说也罢!但护我之情,在下铭记在心中。看来此地已不适合我再留下去,姑娘珍重,在下就此别过了。” 说走就走,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惜玉突然一伸手,抓住了杜望月,道:“真的要走!” “周嬷嬷多疑,我相信她会暗中监视着姑娘的举动,在下留在这里,对姑娘有害无益。”杜望月道:“我去之后,事如春梦了无痕,姑娘随便找个理由,就可应付过去。” 惜玉摇摇头,道:“这件事有些反常,周嬷嬷一向不理会我们的事,只是传达阁主的诗稿,难道真的要选你入药,那就麻烦大了。” 事情入港了,四凤楼中又一件大秘密,可能会在无意中被揭发出来,打铁趁热,杜望月乘势追问道:“要用活人入药?从未听闻,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惜玉道:“这是一桩很大的机密,我也所知有限,但已足够骇人听闻了,小女子也是为此而来……” 原来是男女之间的轻松情事,一下子变得十分严肃了。杜望月长长吁一口气,道:“姑娘,说明白,不过,我要听真话。” “当然,在我未说内情之前,先请教两件事。” 杜望月道:“请说!” “杜爷可是江南名捕杜望月?”惜玉道:“我也要听真话。” 杜望月呆住了,吁一口气,道:“你早已知道我的身份了,不错,区区正是杜望月。” “皇天不负苦心人啊!”惜玉道:“一年多来我日思夜梦的,就是希望能遇上你……” “慢来,慢来,”杜望月道:“我们是从未见过,我也是第一次进入四凤楼中的文阁,姑娘怎会一眼就认出在下呢?” “事怕有心人呐!我们没有见过,但我对你的形貌、人品,打听得十分清楚,你名满江南,识你之人很多,打听这些事并不太难,”惜玉道:“难的是如何才能见到你。我想过去找你,但太冒险,想到你早晚会来这里,却未想到你来的如此之快,也许是先父阴灵有知,牵你到此。” 杜望月虽是一代名捕,办案无数,但是也听得心头茫然,苦笑了一下,道:“姑娘,你自说自话,在下很难听出个所以然来,可否说得清楚一些。你是谁?急于见我,究竟为了什么?” 惜玉沉吟了一阵,道:“现在,处境危险,长话短说,找你为了报案,替我父亲雪恨,我花尽心血,混入四凤楼,就是为此。” 杜望月点点头,道:“有一点头绪了,令尊是……” “冷面神医谭执中。” “当今三大神医之一,谭姑娘,在下失敬了。”杜望月站起身子,抱拳一礼。 惜玉苦笑一下,道:“神医加上冷面二字,就有些欠缺医德了。” “谭神医名满天下,医术武功,并重江湖,”杜望月道:“以令尊之能,怎会遭遇意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善泳者,溺于水,家父一生精研医术,却被人入了药,”惜玉道:“详情无暇追述,我也被列名追杀,但我不喜医道,很少随家父走动,江湖上认识我之人不多,这就给了我一个逃命的机会,伴我多年一位女婢,又代我而死,松懈了对方追杀,我在这个悲惨遭遇中,很快成熟。细把往事思量过,由家父遗物中,找出些蛛丝马迹。所以,才费尽心血,混入这四凤楼中,直到今日听到周嬷嬷说要以你入药,触动心弦……” “周嬷嬷要见姑娘么?”守在门口的女婢,大声呼喝道。 杜望月跃上卧榻,惜玉已帮他脱下鞋子,盖上棉被。 蓬然一声,木门被人撞开,周嬷嬷神情冷肃地行了进来。四下打量了一阵,突然放下脸笑道:“惜玉啊,喜欢他,怎么不带他到你的房间休息,这个是丫头住的房间,岂不太委屈人家公子了吗?”她四下观察,发觉惜玉衣服整齐钗发未乱,说明了未发生任何事情。 “他未过三关,还不是文阁魅首,就算我真的有点喜欢他,也不能让他入我之房,上我之床。”惜玉道:“借此室给他休息,已算是仁尽义至了,等他宿酒醒来,再请周嬷嬷来主试阁主颁下的诗稿,他如果能应对上阁主两篇诗章,再入我的卧房也不迟。” “话是不错,但能接下阁主题章的,机会不大,”嬷嬷道:“如果是他通不过呢?” “那就缘尽于此了,”惜玉道:“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可惜呀!可惜,如此人品,是可遇不可求的美质,”周嬷嬷道:“放过了,岂不是可惜的很?” 惜玉道:“周嬷嬷的意思是?” “我帮你成就好事,但七日之后,你要把他交给我处置。”周嬷嬷道:“丫头这可是两全其美的事,想你不会拒绝吧?” “怎么帮我?”惜玉道:“你坚持要他,又为什么?天下的男人那么多?” 周嬷嬷摇摇头,道:“咱们是交换,你把他交给我,就别管我怎么处置他了,正如我把阁主的命题交给你,就不问你如何安排了?” 杜望月心中忖思,这两个女人,把我当作交易谈,也不管我是否已经醒过来,当真是目中无人。 “嬷嬷,这档子事,是否要告诉阁主?”惜玉道:“猜破了阁主的命题,阁主一定要查明内情,那时,我要如何回答?” “既想偷鱼吃,就别怕鱼儿腥。”周嬷嬷道:“咬紧牙关不承认,就说题目由我交给你,当面拆,立刻问,这小子偏偏读过这些诗,就对答如流了,那就不得不点他一届文阁魅首。近两年来,只点了两届,现在也该点第三届了。如说担关系,我比你担的多了!” “好吧!惜玉一切听嬷嬷的安排……” “对呀!听我的,才不会错过,惜玉啊!嬷嬷吃的盐,比你吃的面还多。”伸手由怀中取出两个红色封套。 这一刻,引动了惜玉的好奇之心,想立刻取过来,打开看一下阁主的那首诗,伸手去接。 周嬷嬷微一沉腕,避开了惜玉的右手,笑道:“惜玉,想过没有?嬷嬷已把这两个封套交给你,你们就要洞房花烛夜了,嬷嬷我呢?两手空空,再无一点应对之力,你们小两口卿卿我我的,一脚踢开我,我是一点辙也没有,我岂不太吃亏了,这么办吧?让我喂一粒毒药给这小子吃下去……” “毒药,什么样子的毒药?”惜玉道:“吃下药,毒发身死,留给我一具尸体,要我如何处理?” “放心,放心,这是慢性毒药,吃下去,要第十天才会发作。”周嬷嬷道:“别忘了,我还要他人药,真要把他毒死了,我损失比你还大,你只有七天限期,任你疯来,任你狂,他可以多活三天,我只要利用这三天给他补一补,再解去身上之毒才好入药。” “医者父母心,但凭藉医术和药物的知识修养,配制成各种毒药,就有失医德了。”惜玉道:“大夫这一行,本是世间最受人敬重的行业,这一来,反变成可怕的行业,大夫,也成了杀手的凶手了……” 杜望月心中暗道:冷面神医,当年只怕也配制过很多毒药,所以,做女儿的才不愿和他并行江湖,也不和他们在一起,她讨厌有术无德的大夫……。 “住口,”周嬷嬷突然变了脸,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你可知道祸从口出,出了事,阁主也帮不了你。” “我……我,究竟哪里错了?”惜玉道:“还请嬷嬷指点。” 杜望月感觉到惜玉的内心并无恐惧,这外形的畏惧,全属装作,这丫头人不大,心机深沉,这样的举措,究竟在探索什么? “名医、良相,都是世人最敬重的大人物,你岂可随口贬责!”周嬷嬷道:“以后不可再犯。” “是是是,惜玉知错,嬷嬷能以人入药,也应是医道中的高手了。” “太过抬举我了,”周嬷嬷道:“我只是受人指点、专责寻药的人。” 林望月心中明白了,惜玉寻觅的是一个能以人入药的医道高手,能以人入药的大夫不多,遇上惜玉之前,杜望月就没听闻过这些事情。 突然,感觉到事情的复杂,已超越他能力掌控的范围之外,不仅想到北京的刑部总捕头,那个美丽绝伦的姑娘,知识和能力,如她的美丽一般的卓越,她让人倾慕、动心,也使人敬佩、尊重。 想到女总捕头的形色之美,这惜玉就不用摆在心上了,人也变的更冷静。 周嬷嬷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捏了一颗黑色药丸,缓缓送向杜望月的口边。 惜玉迅快伸出手,挡在杜望月的嘴巴前面,道:“不!不能让他吃毒药!” “怎么?”周嬷嬷道:“你可是想变卦?” “不是,”惜玉道:“他酒还未醒,本身完全没有控制自己的能力,吃下这颗药,可能会要了他的命,嬷嬷,我求求你,让他酒醒之后再吃。” “还说未动情,我看已经是情系如海了!” “原本只是稍有动心,但嬷嬷一再强调他人品出众,世间少有,惜玉想一想,就动了真情!” “惜玉,你们少年男女的事,我可从不管,但不可动真情,如他酒醒不肯吃下这颗毒药,”周嬷嬷道:“那时又该如何?丑话说前面,到时候,可别怪嬷嬷翻脸。” 惜玉理一下鬓边散发,道:“嬷嬷,到时候,还能由得他么?” 周嬷嬷笑道:“也对!他不吃,老身就灌他吞下去,不过,丫头,他的武功又如何?” “惜玉蒙阁主指点,练几手三脚式的拳掌,哪里能观察出什么?不过,他喝的烂醉如泥,应该不是高人,会不会几手庄家把式,我就不知道了。” “就算他是个高手吧,也不放在嬷嬷的眼中,惜玉,看紧他,别让他跑了,令晚上我再来!” “嬷嬷,”惜玉道:“二更过后,我等你。” “丫头,是不是有点追不及待了,哼!女大不中留啊!”周嬷嬷道:“老身成全你,二更过后我再来!” 转身出门而去。 杜望月挺身坐起,笑道:“这个女人好蠢,再来八个,也不是你惜玉姑娘的敌手。” “她们是杀手,不擅心机,读书太少,也不能有机智的反应,”惜玉道:“她们习惯于听命行事,不太会自作主张,但她们武功不错,杀人的手法不但恶毒,而且高明。” 杜望月点点头,道:“她们,意思是很多人了?” “是!我知道,文阁中就有八位嬷嬷,她们轮流当值,监视客人保护文阁,”惜玉道:“用点心眼好对付,但不能和她来硬的。” “她们都是文阁主人的心腹,听命阁主,”杜望月说道:“是那类死忠型的人物?” 惜玉摇经头道:“是听命阁主,但妾身观察,她们似是楼主的人,听命阁主,也监视阁主,四凤楼的楼主,才是个可怕的人物。” “也可能是把令尊入药的凶手?”杜望月道:“混入文阁一年多,见过楼主没有?” “没有,”惜玉道:“就算是见到了,也不认识。” “好!江南刑部分司,正式受理谭姑娘的案子,不过……” 惜玉接道:“还有不过呀?……” 杜望月脸色一整,严肃地说道:“刑部总捕司、江南分司,辖地辽阔,急需聘请高手,追缉逃犯,本人以江南分司司主的身分,任命谭惜玉小姐,为分司一等捕快,并为司主助理,受权可以逮捕人犯,如遇反抗,得行格杀,俟级刑部后,补发任命状。” 惜玉听得呆了一呆,道:“你……” “我,慧眼识英雄,你身怀绝技,深藏不露,瞒得过文阁阁主和八位嬷嬷,但如何能瞒得我杜望月?” “强人所难了,”惜玉道:“我不干!” “惜玉!”杜望月温和地说道:“我不知道四凤楼主是谁,也不知他是否就是把令尊入药的凶手,但以令尊的技艺之强,智计之高,但却被那人谋算了……” “还是不行!”惜玉接道:“我自幼就和父亲分居两地,照顾我的,是一个老仆和一个丫头,先父纵然身怀绝技,也没有机会传给我,我一个手无缚亲之力的弱女子,如何能作追缉江洋大盗的刑部捕快?” “惜玉,”杜望月叹息一声,道:“这才是你最大的漏洞,听你口气,令尊膝下,只有你一个女儿……” “我如有三兄四弟……”惜玉道:“这为父报仇的事,也不用着我管了。” “你是令尊唯一骨肉,也是他掌上明珠,他怎忍让你离家独居,我想你离家时候,恐是在十岁之后……” “你又错了,我八岁就离家独居了,”惜玉道:“你样样都没有猜对,还自诩慧眼识人,收回成命吧!” 杜望月道:“八岁离家,独居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令尊为了造成你,也够忍心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住处人迹罕至,”惜玉道:“事实上,那里有很多……”很多什么,惜玉没有说下去,但看样子绝不是很多人了。 “我还知道,你每日功课排的很紧,令尊常去看你,令尊也为你收集了天下奇药,助你易筋洗髓,你在这独居十年的工夫中,等于常人数十年的成就了。所以,你小小年纪,已练到了武功不着皮相的境界。”杜望月道:“令尊高瞻远瞩,早已思虑及此,所以,才忍将骨肉分割,也造成了你一身卓绝的技艺!” “爹!我要替你报仇……”忍不住父女亲情了,珠泪滚滚,顺腮而下,喃喃地接道:“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要报仇,就要加人刑部,天下四大捕头,都是你的援手,何况,总捕头也不会坐视不管!”杜望月道:“这是你最好的机会。” 惜玉拭去了脸上了泪痕,道:“没出息啊!怎么哭起来了,我说过,未报父仇之前,我不会掉一滴眼泪的。” “喜、怒、哀、乐,出自内心,而形诸于外,”杜望月道:“就不用勉力去控制它了!” 惜玉长长吁一口气,吐出一腔悲痛,道:“被你猜对了,唉,你常常提到的总捕头,听说她是一个女的?” “对!她是小谪人间的仙子,技艺超绝,智慧过人……” 惜玉接道:“也貌美如花,你早已心折神醉了……” “何止是我,四大捕头,个个都被她折服……”杜望月说到此处,突然觉着不对,话有语病,语声一顿,接道:“折服的意思,就是敬佩她的才华,服从她的领导。” 惜玉说道:“如君所言,她是天下少有的才女了,文武不当,难得啊!难得,哼!”脸上泛起一片不屑之色,大有日后相见时,要来个技艺较深浅,颜色比高低的气势。 杜望月心中暗忖道:这丫头一旦被人揭穿隐藏的真相,竟是霸气十足,自负的很。 但她脸上并无狂傲之气,眉宇间泛升的是一股强烈的自信……由心底升起的执着。 就算谭执中把生平的技艺全都传给你了,那又如何?难道这世上真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事。 但想到谭执中的精深医道,会不会已经找出了使体能超越的捷径,以她武功不着皮相成就而论,真有点叫人莫测高深了。 惜玉忽然笑一笑,道:“杜兄,咱们来一个君子协定如何?” “协定什么呢?”杜望月道:“希望谈的是我力能所及的事!”口气突然间变得小心起来。 惜玉微微一笑,道:“大捕头不肯收回成命,小女子只好唯命是从了,但只限家父这一案为期,案子破了,我就要辞去捕快职务,还我本来,唉!我不是娇情做作,实在是先父留下很多的医术问题,我都还是一知半解,我得耗用大量的时间去研读、揣摸,我不能让九泉下的慈父,怨我不孝。” 杜望月点点头,道:“这是泰山压顶的大题目,不答应也不行了。” “多谢体惜,”惜玉道:“但我也不是很自私的人,我离职之后,杜兄如有需小妹效力之处,惜玉绝不推辞。”说完,微微一笑,似有言未尽意之感。 “你,有此一语,杜某安心多了,今夜有幸结交,幸何如之,就此别过了。”一抱拳,转身要走! “不行啊!二更时分,周嬷嬷要来看你,”惜玉道:“你这一走,要我如何交代呢?” “淘气呀!”杜望月道:“要我留下来又能如何?” “把你交给她呀!”惜玉道:“你要如何应变,那是你的事了,杀她、骗她,任你决定,如果想混上四凤楼内看看,也是一个机会!” 细把事情思量过,只有杀了她最容易,但如能骗她合作,效用最大,当下一皱眉头,道:“骗她,怎么骗哪?” “这我就不知道了,”惜玉暧昧一笑,道:“女人骗男人,我听说能骗的人倾家荡产,男人也可以骗女人啊!怎么骗?你就好好地想想吧!” 杜望月道:“这个……” “不要告诉我,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啊!”惜玉道:“你说了,我也不懂,现在,你坐息也好,睡一觉也好,二更天,我带周嬷嬷来看你。顺便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惜玉是我在文阁的花名……” 杜望月接道:“姑娘的真名字呢?” “真名不如花名好,叫花名郎情妾意,相处的轻松有趣,一叫真名字,那就有点格格不入了,还是叫我的花名吧,谭惜玉,惜玉,惜玉,你大捕头就多多怜惜我吧!”掩口一笑,风情万种。 杜望月有些忘我地伸出手去,握住了惜玉一双手,那是只滑腻的小手,柔若无骨。 惜玉任他揉握一阵,才轻轻抽回,道:“怎么?情不自禁了,别忘了,你是我的顶头上司啊!也别忘了北京还有个总捕头。” 转过身子,一闪而逝。 终于忍不住了,卖弄一下轻功身法。 但却使得社望月大大吃了一惊,忖道:“蝴蝶穿花步?”这丫头,怎的学会南荒绝技? 这个美丽的姑娘,外形上娇娆温柔,骨子里,却是有着我行我素的主见。但她还是女人,飞醋一吃三千里,心中记上总捕头了。 □□□□□□□□ 经过了一段长时间坐息,杜望月感觉体能尽复,精神健旺,但人却躺在木榻上,闭目假寐,就等着周嬷嬷来了。 周嬷嬷来的很准时,二更刚过,人就到了卧房门外,惜玉亲自提着一盏灯笼带路,推开木门,燃起木案上的红烛,把灯笼交给了守在门外的女婢,挥手令女婢退去。 “怎么?还让他睡在丫头房里呀!嬷嬷我这是白帮你了。”周嬷嬷一面说话,一面双目神凝,在杜望月的身上打量,似是要由他身上看出一些秘密出来。 事实上,周嬷嬷是想仔细查看一下杜望月,是否具有着很深厚的武功基础。 她读书不多,谈不上策谋智计,但杀手的谨慎,却很注意。 惜玉也看得很仔细,装睡的杜望月,能不能隐藏的很深,瞧不出任何破绽。 突然间,周嬷嬷出手如电,点了杜望月一处穴道。 惜玉几乎要出手反击了,但却咬着牙忍了下去,道:“嬷嬷,你这算什么嘛?怎么忽然出手杀了他?” “他活着才能入药,我怎会舍得杀他!”周嬷嬷道:“我只是点了他的穴道,嬷嬷不能阴沟里翻船。” “点穴法呀!点了他什么穴道?”惜玉道:“现在!要怎么处置他?”装的一片懵懂,骗的周嬷嬷深情不疑。 “点的麻穴,我下手不重,只要他稍有武功基础,不用解穴,一个时辰,人就会清醒过来,现在,咱们可以放心谈谈了!”周嬷嬷道:“你准备留他几天?” “明天就得要他走了。”惜玉道:“文阁中规矩,不能留置闲人!” “他不是闲人,而是新一届文阁魅首!”周嬷嬷道:“按规矩,你可以留他七天!不过,嬷嬷觉着七天太多了,留他三天如何?”自说自话,自作主意。 惜玉摇了摇头,说道:“他酒还未醒,就留他今夜吧!明天午时,嬷嬷来带他走!” “怎么变卦了?”周嬷嬷忽然动了疑心,道:“真是少女心,海底针呐!老身快被你要糊涂了。” “不能留啊!”惜玉道:“我心中对他好,留三天之久,我只怕很难控制自己,三日夜男贪女爱,哪里还舍得分开,我不能冒这个险。” “嗯!有道理,”周嬷嬷道:“你年纪轻轻,却想的如此周到,但今夜一宵……” “嬷嬷放心,”惜玉道:“我看他酒还未醒,明天他宿酒醒来,让他洗澡更衣,午时过后,他会完全清醒,那时嬷嬷已到,就可以带他走了!唉!我们相识一场,留他一夜,也算尽番心意,此后,间关不知人何处?相见无期了。” “今晚上,……” “今晚上应该平安,”惜玉道:“我会让丫头陪着我……” 周嬷嬷冷冷地一笑,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惜玉,你的阴沉和你的美丽,完全正比,真是人如春花娇,心似蛇竭狠……” “嬷嬷,你好像很讨厌惜玉了……” “错了,我是在赞美你,”周嬷嬷道:“楼主好像就喜欢你这样的人,外形姣好,够美,心地阴沉险恶,够毒。” “噢!嬷嬷的意思是说,楼主很喜欢我这个性格了,”惜玉道:“嬷嬷如肯帮助,让我能晋谒楼主,惜玉感恩不尽,日后定图报答。” “嗯!楼主门下有两个弟子,一男一女。”周嬷嬷道:“不过,都算不上他的衣钵传人,我会留心,有机会,我会推荐你,不过,这件事急不得,能不能让楼主垂青,要看你的造化了。” “惜玉会知恩图报……” 周嬷嬷接道:“我去了,明日午后再来。”转身出门而去,果然,未解杜望月的穴道。 惜玉微微一笑,道:“要我帮你呢?还是你自己起来!” 杜望月一挺而起,笑道:“厉害呀!你怎么知道她没点中我的穴道?” “看表情就知道了?”惜玉道:“装的很假,周嬷嬷太大意了,换了那位唐嬷嬷,现在,你就笑不出来了。” “唐嬷嬷,很厉害吗?”杜望月道:“能不能说的详尽一些,也让我遇上时有个准备。” “她比周嬷嬷年轻,也长的好看一些,”惜玉道:“最重要的是她很细心,遇上她就不能给她出手的机会。” 杜望月点点头,道:“承教,承教!现在,我想了解一下四凤楼主了,他是不是把令尊入药的凶手?” “我只是怀疑,还未找出证据。”惜玉道:“用人入药的医术道派不多,所以江湖上很少听闻,先父学的一派医道,可能是唯一能用人治病的医术,但用人治病,不是用人入药,这两个观念,大不相同,用的人,也都是十恶不赦的大坏人,要救的人,也都是非救不可的人。但它术法精湛,立竿见影,你被选中入药,说明了你的资质优异,是了不起的美材……” 杜望月接道:“惜玉,你究竟想说什么,就直截地说出来吧!” “我是说,拿先父入药的人,可能是他同门中人,不是我的师伯,就是我的师叔,”惜玉道:“是他们设计害了先父。” 杜望月点点头,道:“四凤楼主,根可能是令尊同门。” 惜玉点点头,道:“但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我不能乱动。” “对!不能妄动无名,杀错人,是令人遗憾的大事,”杜望月道:“也将使令尊沉冤难雪,含恨九泉!不过……”笑一笑,不说了。 “不过什么?卖什么关子嘛,”惜玉道:“看你笑得好蹊跷,让人恨得想咬你两口。”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惜玉火了,一张嘴咬了过去。 杜望月好胆大,伸手抱住了惜玉娇躯,不怕咬啊! 咬是咬住了,只是地方不妥当,嘴咬嘴,就咬的用不上气力了。 一阵长吻之后,惜玉缓缓推开了杜望月道:“该留下你,在这里洞房花烛,你是文阁魅首,非要我不可,我也没有理由拒绝你,不过……” 杜望月摇摇头,道:“时机不对,我不想逼你就范,我要你心甘情愿,像只花蝴蝶,投入我的怀抱,我要禀明总捕头,娶你为妻!” “为什么要禀明总捕头,你没有高堂长辈?”惜玉道:“还是你自己作不了主张?”又有点醋意了。 杜望月笑一笑,道:“她是顶头上司啊!她如能出面,这场婚礼就热闹了。一品大员主婚,全国的捕头都可能参加大典,说不定皇上也会送个什么匾、牌礼物,惜玉,我不能委屈你呀!” 惜玉笑了,如此隆重庄严的大婚,可是女孩子梦寐以求的事。 但惜玉还是保持了冷静,道:“唉!我想嫁给你的事,压后一些,报过我杀父之仇,再谈婚事。” 杜望月潇洒一笑,道:“行!夫人怎么说,在下就怎么办。” “谁是你夫人哪!”惜玉道:“我还没有嫁过去,叫夫人,等我嫁过去再叫不迟!唉!我无法预料前途有多少凶险,找证据已够艰苦,找到了又极凶险,如果我的推断正确,那一战必将是凶险万状,生死难预料,伤残难推判,如我不幸残废,你还会要一个缺腿、断臂的老婆么?……” “要!不论你如何伤残,我都会娶你过门……” 惜玉有点感动了,流下了两行清泪说道:“我不是世俗女子,既已允婚,决不改变,我也不想带着清白身躯,去见先父,枉到人间走一遭。所以,行动之前,我会把清白身子交给你,不幸战死了,也死的心安理得,了无遗憾。只是现在,你处境危恶,应付过周嬷嬷这一关,再说不迟。” 杜望月道:“这件事,我也在细作盘算,杀了她最容易……” “不行,我还要利用她带我去见楼主。”惜玉道:“但她要你入药之心,非常坚决。所以,我想她已向楼主透露了一些讯息,下不了台。我的推想是她午后再来,很可能不是她一个人了。她出手点你穴道,也透露出了一些舐息,以她的为人,不太可能忽然间变的谨慎。” 杜望月道:“对!我该如何应对?” “走!”惜玉道:“现在就走!” “我一走了之,”杜望月道:“你呢!岂不要代我受过,周嬷嬷无法交代,事必会迁怒于你。” “你可以点了我的穴道再走!”惜玉道:“要假戏真做,要认真出手,唐嬷嬷一定会来,这个人细心异常,不能留下破绽。” 杜望月道:“这个,这个……” “男子汉要当机立断,用不着深情款款,一副怜香惜玉的样子!”惜玉道:“你尽管放心,我自有应付之道,你如出手不够重,那反而害了我。” 杜望月道:“你果决坚毅,不让须眉,但今日一别,何时再见呢?” 惜玉笑了,笑的如花盛放,道:“看来!你似乎是真动了情,那你就好好听着,我不要你冒险,听说那位唐嬷嬷,是四川唐家的丫头,一身剧毒暗器,非常可怕,不知怎么投入了楼主麾下。别为我担心,我的智慧,一定可保我无事,真的想见我,七日后,到瘦西湖去。瘦西湖有座观鱼亭,那一段也是湖水最深的湖段,注意一艘老旧的鱼船,船就在那段水域游走,驶船的是一个老人,草履蓑衣,颇有独到寒江雪的气势,我无法说出他停船的详细地方,你自己去找吧,我会一早去船上等你!” 杜望月点点头接道:“我也稍加改扮,准时去见你。” 惜玉道:“要态度庄重一点,老渔人脾气很大,他是我的义父,不可稍有开罪。现在,你点我穴道,抱我上床,放好我,盖上被子,就可以走了,破窗而去吧!别让丫头再见你。” 杜望月点点头,一指点出,惜玉应声而倒。 出手相当重,是真的点了晕穴,但杜望月早已有备,一伸手,抱住了惜玉倒下的身子,轻轻在惜玉樱唇上吻了一下,放上木榻,盖上棉被,又取出绢帕,在惜玉脸上拂拭一下,才推开后窗,飞身而去。 他行动很小心,这文阁的夜间,虽有黑椿埋伏,竟被他避了开去。 第七章 这是个很宁静的夜晚,飘落着蒙蒙的细雨,阴云蔽去了星月,天色很黑暗。铁翎是南方区域的守备主帅,带着四大助手,隐伏在一片花树丛中,还有十六位,背负诸葛匣弩的武士,分布四周。 包括铁翎在内,所有的人,都穿着黑色夜行衣,藏在夜色深沉的花树丛中,真是浑然天成,不着一点痕迹。 昨天晚餐时刻,贾英亲率四大副手,陪铁翎共进晚餐,也介绍了四人的姓名、技艺。 两个是来自西域的高手,都是回回,也是同宗兄弟,都姓马,哥哥叫马修,弟弟叫马强,用的兵刃是弯月双刀,可用回旋之力,作飞刀施用,百步内取人首级,是很难对付的兵刃,也是巨型凶厉的暗器。 另外,两个,一个叫快刀王剪,一个铁拳严方。 这两个人,可是江南道上,大大有名的人物,铁翎虽未见过,可已闻名久矣! 如论江湖上的声誉、身份,铁翎也只能和人以兄弟论交,但在贾英的安排之下,两人甘为副手,而且对铁翎十分尊重,颇有奉命维权的味道。 这使得铁翎十分开心,但也顿有着责任重大的感觉。可也使铁翎大感困惑,贾英有什么能力,让他们俯首听命呢? 现在,王剪、严方,就分守在铁翎两侧。 天入三更,微雨已歇,仍不见有任何动静。 这是进入金府中的第三个晚上了,铁翎的生活也完全改变,白天睡觉,人夜当班,初更时隐入花丛,天亮时回房休息。 铁翎有些不耐了,本是公务繁忙的总捕头,现在却干的是放夜哨,守暗岗的工作。 但见王剪、严方毫无不悦之色,铁翎也只有忍下去了,心中却暗自忖思:金百年用的什么方法,把三宝讯息传出去的?好像是石沉大海呀!看样子真要在这里熬上七个夜晚了,风雨萧萧之夜,忍受千蚊叮……。 突然,一阵轻微枝叶摇动之声,传入耳际,也打断了铁翎的思绪…… 王剪已轻轻地移动身躯,选择了一处视界较为宽阔的所在,凝神向外探视。 他内功深厚,目力过人,又长时间隐在黑暗中,已适应夜色的幽暗,这一全神凝注探视,果然看出了点征兆。 那是三丈外,一株枝叶密茂的榕树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似是已和夜色溶为一体,不留心很难看得出来。 能看出那是个人,不但要丰富的阅历,还要相当的智慧,要照树型推断,那地方,应该是一个空隙,却突然为一些事物填补了,能突然出现于树上空隙之处的,只有人。 施展传音之术,把推判的结论,告诉了铁翎。 铁翎用尽了目力看,终也发现了那团黑影,却很难肯定那是个人,证实推断最好的办法,是走过去查看一下。 铁翎正想下令行动,那黑影突然动了,一下子滑落树下,消失不见。 王剪、严方,都很沉得住气,两人已作势欲扑,但铁翎未作决定,两人也原地未动。 铁翎在想,这些人混入了金家的大宅院,却隐伏不动,用心何在呢? 当然,不全是一个人,也许昨夜他们也曾经进入过金家宅院,悄然而来,悄然而退。 突然间,脑际间灵光一闪,喃喃说道:“疑兵计!对,疑兵计,来拉紧我们的神经,王兄、严兄!我们绕过去。” 王剪、严方,像两只离弦之箭,疾射而出,只一跃,已到了那株榕树之下。 一道明亮的灯光,也由最近一幢三层高的楼顶上照射下来。 原来,这附近还有夜间搜查敌人用的孔明灯,而且光线奇强,榕树周围方圆丈余的花丛,也被照的纤毫毕现。 扬州府的总捕头铁翎,就没见过如此强烈的灯光,不禁暗暗地叹息一声,忖道:这金府设备之好,器具之新,似都是天下最好的新奇产品,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呀!贾英能支配江湖上许多高手,一半也是金百年的钱作怪了。 但另一半的力量呢?贾英又有何德何能,能支使他们?不想它也就罢了,这一想啊!就越发觉着贾英的神秘、可怖了。 灯火熄去,一切都恢复了原有的黑暗幽寂。 这一夜发现了敌踪,但敌人既未现身,也没有任何举动,却证明一件事,真的是有敌人到了扬州。 天亮收队,回到了小饭厅中,饭厅早已摆好了丰盛的早点。 使铁翎意外的,贾英和天枫道长,早已在小饭厅中等候。 他正要去见贾英,但贾英却先一步来等他了,这小子难道会算…… “铁兄,夜来风雨湿衣裳,辛苦啊!”贾英道:“道长觉着以铁兄今日的身分,真是太委屈了。” “好说,铁某昨夜见到了敌人,只可惜没有留下他!” 贾英道:“不能怪铁兄,是弟兄有误导……” “当时,铁某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因而,没有下令追袭。” “铁兄想到了什么事情?”贾英道:“兄弟洗耳恭听。” “疑兵计!”铁翎道:“我想东、南、西、北,四方区域之内,都可能有敌人混了进来,或是发现后不战而退,或是悄来悄去,以造成四方守势上的紧张。 事实上,敌人的高手、强将,早已环伺在侧,等候时机,再攻三宝藏处,我方回兵救援,四方之敌,再一齐攻入,使我实力分散,首尾不能兼顾,无法聚集。当然,这四方面的敌人,也可能只作疑兵之用,临时再作配合运用。” 贾英点点头,道:“铁兄高见,铁兄觉着他们会用出什么手段,对付金家宅院,乱我军心?” 铁翎心中暗道:以贾英的精明,怎会不知,这小子诚心考我,不知是何用心?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最可怕的一种,四面放火,金宅庞大,花树如林,一旦野火乱烧,不但救火不易,会耗用我们大批人力,造成混乱之局。贾兄想是早有防止之策了?” 贾英叹息一声,道:“这也是最坏的情况。所以,兄弟的布署是,全力阻杀,各区的防守主力不用投入救火行动,全力搜杀敌人,金家宅院中,购置了一百二十个诸葛匣弩,是暗器中最霸道的一种,它用弹簧发射,射程远,一匣十支,可以连续射出,杀伤力非常强大,对付一流高手,也许没有大用,但对付三四流的角色,却是威力十足。 事实上,就算武功不错的高手,也很逃过三支匣弩的配合攻袭,这一场拚杀,很可能会造成很大的伤亡,铁兄对此事有何指教?” 绕了半天的弯子,原来是这么回事,要铁翎表示意见,是要求证一下官方的态度,一旦杀伤重大,官府要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铁翎傻了,以法论法,江湖上快意恩仇,民间的违法械斗,官府中的捕快,就是要制止这些事情。 但千百年来,这种江湖恩怨,牵连广泛,除了一些涉及到政权朝臣的大阴谋外,江湖上正邪之间,帮派恩怨,财富牵缠,构成了一种生活锁链,隐含着微妙的消长之机,只要不涉及善良百姓人家,无人出头报案,捕快衙役,也就眼睁眼闭的,不闻不问。 沉吟了良久,铁翎才长长吁一口气,道:“明火执杖,攻入民宅,放火行凶,罪本该死,杀之何惜。” 铁总捕头,不能不表现出一些担当,但用词已极小心。 贾英笑道:“说的是,金宅辽阔,铁兄是南方一区主帅,有此事,也就未必能够看得到了。” 天枫道长笑一笑,道:“真是委屈你铁施主了!” 铁翎苦笑一下,道:“你这出家人,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就不怕手沾血腥,铁某人有你这种世外高人的朋友,不认也不行了。不过,有件事要说明白,我加入这场搏杀之战,是要追缉杀死马公子的凶手,案子不破,事情不能算完,谁也不能中途罢手。” “这一点铁兄放心,金姑娘的嫌疑洗不清,贾英也无法向东主交代。” 铁翎点点头,道:“老道士,你怎么说?” 天枫长长吁一口气,道:“只要我还能行动,绝不会中途抽腿,难道还要我这出家人立誓不成?” “有你这句明确的话就行了,”铁翎笑道:“老道士发誓赌咒的事,还未曾听过,免了,免了!” 贾英容色一整,道:“金府三宝,就放在花园中的‘观鹤楼’上,那里应该是扬州城中最高的地方,楼上最高处,叫作放鹤台,那里重重机关,除了敝东主之外,贾某也不敢涉足……” “慢来,慢来!”铁翎道:“是怕机关埋伏不敢去?还是金府禁忌不能去?” 贾英吐出一口长气,把上升怒火压了下去,笑道:“东主下令,不得擅入,贾某人就没有机会试试放鹤台内的埋伏了。” “原来如此,”铁翎道:“敌人闯入了观鹤楼,我们如何得知呢?却又如何施援?” “用钟声传讯!”贾英道:“施援的事,由各区主帅自作判定,觉得可以抽调出人力施援,也希望留下一半力量,固守防区,肃清残敌。” 铁翎心中忖思:这个人调度有方,似是个熟读策谋、深通兵法的人物。这个人究竟是谁呢?口中却说道:“不知那梦幻之刀,是否会来?” “不知道,”贾英摇摇头,道:“天枫道长亲率六位江湖上最擅追踪的高手,查了七日之久,线索完全中断,他的人是否到了扬州,都不知道,哪里能够预料他会否出现?” 铁翎心中暗想:这梦幻之刀,可算是江湖上第一神秘人物了,声誉传诵于江南道上,名震七省,但真正能把他的形貌描绘出来的,却无人能说的清楚,也就是说,没有人真正地见过他,传说的梦幻之刀,有如他役刀杀人的传说,还是个不解之谜。 “贫道原本认为梦幻之刀,传诵于江南道上的怪异事迹,有点言过其实,至少,追出他的行踪,应该不是太难的事,想不到这一趟追觅行动,使贫道感觉到,再追行个一年半载,也找不出梦幻之刀的行踪,而且,这种感觉非常的明显,所以,罢手不追了……” 一代剑术名家的天枫道长,如此地自灭威风,使铁翎大感意外,暗道:老道士这一次的挫折感,似是很重,究竟遇上了什么事情呢? 天枫道长长长吁一口气,又道:“要见梦幻之刀,最好是随缘了,用不着刻意去找他,那会花费太多的时间,又未必有效。” “神秘到行动如风,不留痕迹,的确是有些可怖,”贾英道:“但也能激起人强烈的斗志。不过,现在,用不着把时间浪费在这件事上,来日方长,贾某人就不相信,梦幻之刀,是一个不能解开的神秘……” “对!我们找的是杀人凶手!又何苦沉迷于追觅一个人的行踪呢?” “铁兄说的对!”贾英道:“王剪、严方,是江南一带年轻一辈中,高手中的高手,难得的是聪明和应变的能力,亦属一流,是两个可用之才,兄弟特别援入铁兄手下。” “这一点,铁某很感激,”铁翎道:“如论江湖身分,我和他们只是在伯、仲间……” 贾英笑一笑道:“还有一点说明,一旦金钟传音急乱,那就可能是放鹤楼陷入危境,就要尽可能抽出人手,赶援观鹤楼了,如有特别需要铁兄帮助之处,兄弟会派人另作通知,现在告退。” 站起来转身而去,天枫道长竟也起身,一语未发,随同而去。 铁翎没有送客,心中却在琢磨着贾英最后几句话的含意,观鹤楼陷入危险,应该是指三宝已被人抢夺而去,还是别有所指,金钟急乱,应该是说指挥的枢纽,已受到危害,大力回援,是弃车保帅了,应该指的是金百年才对,这么推断起来,金百年会一直坐镇放鹤楼,亲自决定大计了,爱女之心,表露无遗……。 经过了一天睡眠休息,铁翎精神尽复,穿着金府特制的武士装,步入金府的花园之中。花园很大,百花交植,用心在使园中经常有花盛放,袭人的花气,不致中断。 在群花环绕之中,耸立起一座高楼,似是淡青色石块砌成,非常整齐,楼的造型,也微向内收缩,想是求其稳固。 高楼周围的花树,都被铲去,四周空出了一大片土地,还铺了白色石灰砖,不但是一处决死的好战场,也有防人接近的作用,地上一面白,人物就清晰可见了。 浏览花园一周,也看出了园中几处藏身之处,这花园中也早有了防守的安排。 本是一座设计悦目的花园,但因僻出了一片主地,破坏了整体之美,看上去就有点缺憾了。 夜幕垂下时,铁翎也进入了负责守护的金家南院。 快刀王剪、铁拳严方,马修、马强,四大副手早已在庭院中等候。 “今夜风住雨歇,夜色清新,”王剪道:“初更之后,将升起一轮明月,发现敌踪的机会,就大为增强,不知该如何应对?如能先得主帅指示,可免去错失先机的误差。” “对!”铁翎道:“四位各凭才艺,自行应变,能够自己处置,就用不着再行请示,而且出手也不用留情。” 王剪微一欠身,道:“敬尊吩咐。”一个大转身,身如掠波海燕,飞入三丈外一株大榕树上,隐人沉密枝叶丛中。 那正是上一夜敌人出现之处。 事实上,环立在铁翎身侧的严方、马修、马强,三个副手,也同时隐人了花草丛中。 只是,今夜形势,拚杀的气势,十分浓烈,四人选择的隐身所在,都是接近庭院围墙之处,看样子,只要敌人一入庭院,就准备出手截杀了。 铁翎选择了南楼顶上一处屋脊,可以监看到南区大部分的地理形势,敌我活动、形势变化,尽入目中。 天色变化,果如王剪所言,初更之后,东方天际送出了一轮明月。 金家宅院中,仍然未点灯火,但明月照花树,景物清明可见。 如此明月夜,实非夜行人活动的时机,但防守宅院的人手,亦容易暴露出藏身所在,如果敌人有着事前的编组行动,强大的统驭力量,有力的指挥系统,明月之夜,对双方一般的有利有害了。梦幻之刀,未见现身,什么人能召集绿林道上高手,组成一个强大有力的夺宝集团呢?既未把官府捕快放在眼中,也不顾忌扬州十大富豪的护院实力。 这十大家族拥有的强大实力,足可和当令九大门派会聚的力量抗衡! 当今江南道上,谁有这个能力,谁有这个威望,掌握了这批高手……。 铁翎想的头都疼了,还是想不出那么一个人来。 扬州虽然是龙蛇杂处,会聚了江湖不少高手,但这些人大都依附在十大富豪之家,亦有独居一幢房舍之内,闭门谢客,深居简出,有所行动,也是在绝对隐秘之中。 表面上看去,扬州城一直很平静,找不出一个有组织的帮会,其实暗礁处处,凶险重重,阴谋都在暗中进行。 金钱堆出了耀眼的繁华,也造成可怕的罪恶源头。 干了三年的扬州总捕头,铁翎却在这短短数日中,才体会到这里的真正面目,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官府看到的,只不过十之一二……。 突然间,三声清越的钟声,传入了耳际。 这表示有敌人接近了“观鹤楼”。 铁翎心中忖道:未见东、西、北方传入警号,怎么一下子就有敌人接近了观鹤楼,是从哪个方位过去的?…… 但闻一声厉喝道:“留下命来,”是王剪的声音,此人精明干练,耳目聪敏,布守监视哨,尚未发觉敌人,但王剪发觉了。 随着那声大喝,一条黑衣人影,由花树丛中飞腾而起,落着实地。 虽是明月当头,但在那瞬息之间,也无法分清敌我,分守在花树丛中的匣弩,还未及发射,一道寒虹已电射而至。 寒光来势太快,黑衣人被迫举刀封架。 追袭之人,正是王剪,果是刀出如闪电,十分的快速,被人誉称快刀,当之无愧。 两人刀势一接,王剪的刀法,横斩纵劈,连续七刀,迫的敌人全无还手之力。 但那黑衣人亦非弱者,虽然没有还手之力,但仍然把七刀封架开去。 他没有王剪的刀快,但握刀之手,沉稳有力,刀上蓄势甚强,抗拒王剪一轮快攻,站的很稳,未移半步。 只见人影闪,严方、马修、马强,分由花树丛中飞跃而出,很自然地布成了防堵之势。 这时,就算那黑衣人能封开王剪的快刀,也很难脱出围困了。因为去路已被三人堵死,一面有空隙,正是弩箭封锁的方位。 黑衣人似是久走江湖的人物,对留有空隙的方位,存心规避,似已知道那是一个陷阱。 铁翎也飞落现场,站在两丈距离之外,他要瞧清楚黑衣人刀法来路。当然,也想一睹王剪快刀的威力,对王剪的快刀,闻名已久,但看他临阵出刀,还是第一次见到,自不能错失良机。 黑衣人蒙了脸,不能分辨出他的身分,但刀法精熟,能随着王剪的快刀攻势,随机应变,放弃了被围而去的打算之后,更是全力运刀,守的风雨不透。 王剪的刀法变化占尽了一个快字诀,铁翎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的快速刀法,具有了凛冽的杀人功能。 但那黑衣人刀法扎实,正中蕴奇,再加上不求有功的打法,全以防守为主,王剪的快刀,也就无奈他何了。 严方和王剪搭挡多年,知道他杀人的能力,应该在一百招之内,超过此限,就陷入了苦战,当下大喝一声,挥拳击出。 他号称铁拳,这一拳力道强猛,有如铁锤击岩一般,直撞过去,拳风先至,撞在了黑衣人的握刀右臂之上,黑衣人刀势一偏,横移半尺。 够了,就这半尺空隙,王剪的快刀,已乘虚而入,劈中黑衣人的右臂,连衣服带向,削下来好大一片,鲜血淋漓而下。 黑衣人够凶悍,一咬牙,全力抡刀,一招“横扫千军”,刀如巨轮电转,臂上的鲜血,随轮转的刀光,撒出了一片血雨。 这一刀,力逾千钧,王剪、严方,都被迫后退数步,以避刀势。 黑衣人却借势一个“潜龙升天”,拔身而起,飞起了两丈多高,有如巨鹰掠空,向外飞去。 一排飞矢,由花树丛中飞射而出,黑衣人去如飘风,箭似流星赶月,也不知他是否中了箭,人已越过围墙而去。 王剪等没有追,再追就到了围墙以外。 但他们仍然作戒备之势,以阻杀第二批冲人的敌人。 □□□□□□□□ 足足等了一刻工夫之久,竟再无人来! 但闻“观鹤楼”处,又是一阵急劲的钟声传来。 铁翎一皱眉头,道:“敌人似乎已经逼近了放鹤楼下,咱们是否要施援中枢要地呢?” 王剪道:“南区虽无敌踪,但不易弃防守地,兄弟的意思,咱们分出一半人手,赶援放鹤楼,请主帅分配一下。” 铁翎点点头,道:“请王兄、严兄,请和兄弟赶往驰援,马氏兄留在南区,如有敌踪,尽快传出警讯!” 马修、马强一欠身,道:“我等遵命。” 铁翎仰脸望着一轮明月,看天色已近三更时分,放鹤楼虽然传出了警讯,但却听不到激斗喊杀之声,那是说明了一种现像,有敌人接近了中枢,但却人数不多,可能只是一两个人,但却是非常杰出的高手,正在和负责防守放鹤楼的高手缠斗。 幸好早去了一趟花园,熟记放鹤搂的位置,带着王剪、严方,直奔放鹤楼处。 事情果如铁翎的判断一样,放鹤楼上已灯火通明,敌人只有两个,穿着黑色的夜色衣,正在楼下广场上和金宅中高手拚杀。金宅中人已倒下六个,但至少还有十几人守在楼下的大门处,贾英和天枫道长全都赶到了现场,只站在一侧观战,并未加入战关。 场边四周,站了三组人手,各有一定的方位,一看就可以猜出是东、南、西、北四大防区驰援而来的人手,每组三人,都是分由一半人手赶来,各区主帅,率领着最精锐的两位副手赶来助战,连铁翎这一组,刚好是十二个人,加上贾英等一批人手,分成五个方位,隐隐成合围之势。 贾英距离搏杀的现场最近,带的人数也最多,一马当先,行近现场,身后紧随着四个疾服劲装的中年人,想来都是负责截杀小组中的高手。 但他很沉着,只是缓缓逼近现场,似无出手的打算,却全神注视现场战斗,似是想由来人出手武功中,推判出两人的来路。 两个入侵的黑衣人,个子不大,可是胆子很大,对合围之势,似是没有放在心上,对逼近的贾英五大高手,也是视若无睹,全心运剑,迎击合围而上的四个金宅武士。 这些武士有多少分量?贾英心中最是清楚,他对这四个人,似是有着很强的信心,一直未下令再加人手。 事实上,四个武士展现的技艺,相当精湛,四把秋水雁翎刀,极尽变化之能,忽而千锋聚一刀,泰山压顶一般地劈下来,刀风带起了一片啸声。 如此奇幻凶厉的刀法,人再多一些,就很难展现威力了。 两个黑衣人,各执一把长剑,看不出剑上有何威势,但四个武士就是无法逼开两人的剑势。 对这四个刀客的刀法,铁翎十分佩服,自己手中的一把雁翎刀,就未必能胜过四人。但对两个个头不大的黑衣人,能久战不败,心中实是有点不服,全神贯注,细看两人剑法,何以能在四面八方的刀势猛攻中,站立不动,有如一柱擎天。 仔细观察之下,终于发觉,两人剑势的奇幻之处,有如春蚕吐丝,剑势绵密阴柔,寓变于缓,看似柔弱无力,但变化却是奇奥难测,每当刀势近身时,剑势总是抢得先机,不是剑尖指到敌人握刀的脉穴,就是搭在了握刀的手腕上,逼的敌人收扣退避。如若刀势不止,就先行撞在剑上了,那可是破脉断腕之疼,立刻将失去再战能力,任人宰割了。 铁翎惊骇极了,遍思毕生际遇,从未见到过这样剑法,看似任敌人进退如风,刀法变化万千,其实,全在剑势的控制之下。 但两个黑衣人,总是剑下留情,点到即收,如有伤人之心,四个刀客,早就断腕弃刀了。 他们为什么如此仁慈呢?这是一场凶险的拚战啊! 铁翎心中充满惶惑,也十分不解,看向地上躺着的六个武士,心中忖道:这六个人是怎么伤的呢?人躺下了,却不见伤痕血迹? 但事情很快有了答案,只见左首黑衣人,剑法忽然一变,由刀势空隙中逼上一个刀客的咽喉,那人微微一呆,黑衣人左手已点出一指,正中刀客晕穴,刀客身子摇了两摇,倒在地上。 晕过去了。 铁翎敬佩极了,连出手的勇气,全被吓的飞到九宵云外了。黑衣人不但能随时断人之腕,也可以随时取命,如此的技艺境界,已不是贪生怕死的事了,而是白白送上去让人杀掉。 只听贾英喝道:“退下来!” 事实上,三个刀客,早已越打越怕,咬着牙在忍受折磨,贾英给了一个台阶,三人立刻退下,也不妄想替同伴出口气了。 今夜现场中人,都是高手,大都看出了一些苗头,贾英喝退了寒山四刀,竟无人再请命出战。 贾英心头苦,却又无法说出来,到现在为止,以他的博学自负,还瞧不出这两个黑衣人用的什么剑法,也未想出破解之道。 但现下情势,却逼的他无法退缩,只有硬着头皮顶上去了,总管身分崇高,有时却干的辛苦。 但他心机极其深沉,心中虽然恐慌,但表面上却是不露声色,缓步逼近两个黑衣人,道:“两位可是梦幻之刀的门下?” 右首黑衣人错后半步,看样子一切事情都由左首的黑衣人作主。 蒙面黑纱中透出两道神光,凝注在贾英的脸上,却不闻回答之言。 但贾英却凝神倾注,听得十分用心。 黑衣人好像在施屐“传音入密”之术,只有贾英听到他说些什么。 贾英不停地摇头,想是不同意黑衣人提出的意见,回答黑衣人话时,却是公开地回应,道:“这些困难,我们受雇的是东主,保护他的传家之宝,无权作主请人参观,我们也知道觊觎三宝的也非你朋友这一伙人,梦幻之刀和他的一些属下,是我们心目中最强劲的敌人之一,你朋友如同天降神兵,来的全出意外,我不知你朋友是何许人物?但已知是最强的敌群之一,你朋友一定要看,只有把我们全数撂倒,那就任凭取阅了。” 由贾英的回答中,场中人大都已了解了部分内容,黑衣人提出个说明,只是见识一下三宝,并无盗取之心。 但却为贾英严词拒绝了。 想像之中,一场恶战,又将展开。 天枫道长突然向前两步,抽出背上长剑,道:“贾总管请让开一步,让贫道领教一下这位施主奇幻的剑术。” 说奇幻倒是由衷之言,这位出身武当的剑术名家,也弄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剑法?如藤蔓绕树,柔丝缠腕,不着一点力道,剑势总是在敌人手腕上转动,这等剑法还有一个特别之处,不论敌人攻势如何的猛烈,都摆脱不开,它却一点也不费气力,那是说他们可以久战不疲。 “道长,你是一代剑术名家,贾英今日拚上这条命,也要找出这套剑法破绽,你老人家就仔细地观战吧!希望我这番牺牲有点代价。”伸手由怀中取出一把铁折扇,道:“我来领教!” 神色冷肃,一副无可奈何花落去的神情,似明知这一战凶多吉少,却有着慷慨赴死的豪壮。 左首黑衣人突然一个转身,一招手和右首黑衣人联袂飞起,破空而去,身法快速,有如蝙蝠宵飞,消失在明月光辉之中。 这两个黑衣人来的突然,打倒了七个武士,除了贾英听到他一阵传音言语外,没有大声讲过一句话。明明已慑敌心神,胜券在握,却又突然离去。打倒了七个人,不见一滴血迹,存心十分仁慈,胸中全无杀机,来如闪电,去如飘风,也未留一点痕迹。 贾英长吁一口气,道:“神秘啊!神秘,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天枫道长道:“先救人,再研究这一对怪人的来历。” 在场之人,不少是江湖阅历丰富之士,也都在心中琢磨,但却无一人能想出这两个黑衣人的来历,除了觉着他们有点瘦小之外,别无特征。 点穴的手法倒不特殊,一阵推官过穴,七个人全醒了过来。大家运气一试,全都毫发无伤。江湖对决,刀剑过招,能遇上这菩萨心肠高手,是绝无仅有的幸运,真是祖上有德。 “手下留情,未伤一人,”天枫道长,道:“比起当年的佛光上人,还多一分仁慈,难道他是上人的传人?” “不可能啊!”贾英道:“上人已涅盘六十年,从未听说过他收过弟子,再说那套剑法,并无佛意,而且是杀机凶厉,招招可以断腕取命,但它留劲不发,点到即收,不是剑法仁慈,而是运剑人的心地善良……” 天枫道长接道:“说的也是,这就叫贫道想不通了。” “唉!梦幻之刀还未出现,却多了这么一组强敌!”贾英道:“要护守三宝,恐非易事了。……” 只听一声长笑,破空而来,一条人影,由高空直落下来。 全场中人,都看的呆住了,这个人不是施展绝顶轻功而来的,而是由半空中飞来。 贾英反应敏锐,不看来人,先抬头向空中看去,隐隐约约看到一团黑影,直没高空,心中一动,但却没有点破。 反应稍为迟缓一点的人,抬头看去,只见明月在天,什么也看不到了。 看不到,心中就多了一分怀疑,这个人会飞,是由高空飞过来的。 轻功绝高,踏雪无痕,快的人目不暇接的高手,给人一种神出鬼没的感觉,但他还是用脚跑来的,只是跑的快罢了,但绝不是飞。 可是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是飞来的。 月光下,只见来人穿着一件宽大的银灰长袍,整个人都蒙在那一件长袍之中。 是的!银灰色,在明月之夜中,更易和月色溶为一体,也更难被人发现。 如非适才两个黑衣人,闹的人心惶惶,场中人大半是老江湖,对事情的看法,都会依理推断,不至乱了章法。但此情此景之下,人心慌惑未定,就难免有点奇怪的联想了,而未作深究。 第一个联想是这个飞来的人,和两个黑衣人是同伙的,以他飞行绝迹的身法而言,技艺尤在黑衣人之上,手中兵刃变化之奇,当然也会比黑衣人高明,但他会不会和黑衣人一般,有着仁慈的心肠呢? 如果不是,这一战就伤残累累,尸横庭院了。 银衣人缩在宽大的长袍中,肃立不动,满场英雄自思自想,自己吓自己,吓的一个个噤若寒蝉,数十人的大场面,静的落叶可闻,听不到一点声息。 贾英的目光环顾全场一周,凝注铁翎的脸上一阵,笑道:“今夜真正大开了眼界,高人连翩出现,叫人目不暇接。朋友,深夜造访,可否说明来意呢?” 银衣人身躯未动,头脸双手,仍缩在宽大长袍中,但一个沙哑、阴冷的声音,却由长袍中冲了出来,道:“金百年何德何能,坐拥三宝数年之久,老夫今夜来此,只想取回属于老夫的东西!如肯交出,老夫掉头即去,也不问其他的事了!” 贾英心中忖道:终于点出主题来了!口中却道:“不知哪一样是你老人家的东西?” “水火相济”,银衣人道:“那只是一块顽石,金百年留它无用,交出来,与他无损!” “既是一块顽石,”贾英道:“满山遍野都是,老先生又何苦如此大费周折,布下了惊人的骗局,岂不是小题大作了。” 一面和来人对话,一面顾视全场,群豪经此一段冷静思虑,大都恢复了豪气,战志也在复元之中,也该揭开这个老人的秘密了。 银衣老人怒道:“老夫布下了什么骗局?满口的胡说八道。” 贾英也在细作推断,由连番对话之中,判定了来人不是梦幻之刀,心中有点失望,但也激起了放手一搏的豪气。决心正式揭穿布局,使群豪战志尽复,也准备诉诸武功,一决胜负了。 “老先生希望我说出来,贾某人绝不会让你失望,当今之世也许真有介于人仙之间高手,能驭风而行,也有剑道中绝顶高手,驭剑飞行,杀人于百丈之外,但阁下既无能驭剑,也不能驾风,骑一只大鸟,由高空跳下来,能够不受伤害,全仗那件大袍,帮助卸去坠落的劲道。当然,这也要下一番功夫,练它个一年半载的才能熟练,大袍采用银辉颜色,是为了配合月色,扬州的二分明月夜,也没有大白天看得清楚,但会给人一种错觉,明月在天,看得十分清楚了。” 这番话,有着极强的说理基础,就算不全是事实,也让人心悦诚服。 果然,围守在四周的群豪,个个神情尽动,战志尽复。 “说的好,金百年请了你这么一个总管,也算是有目有珠了。” 宽大的银袍突然裂开,出现一个全身银白劲装的中年人,胸前长髯飘动,喝声道:“金百年在哪里,要他出来和老子对质,看他肯不肯承认,侵吞了老子的水火相济?” 第八章 本来是自称老夫,但脱下长袍之后,真相毕露,自觉还不够老,就改老子了。铁翎人也完全地冷静下来,三年的捕头生涯,使他比一般江湖同道,多了一分分析事物的能力,这两批人物,似是都为三宝而来,最没有用处的水火相济,很可能是三宝中最重要的一宝了,但它能代表什么呢? 这些人似是纯为争夺三宝而来,和马公子的命案,没有太大关系! 但这些人和梦幻之刀,是否有一种横的连系呢?当然也可能有一些纵横交接的关系,至少他们有一个相同的目的,都在觊觎三宝,这可能使他们合作,一旦宝物得到手,又可能反目大拼,杀个你死我活出来,江湖上的律例,似乎维系在一种固有的因果运动中,以牙还牙,恶无善终。 贾英冷笑了一声,说道:“不管你是谁,和敝东主有过什么纠葛,这些过节与我们无关,你夜闯金府,声言抢劫,是十足的盗匪行为,贾某先要掂掂你有多少份量?”突然一上步,左拳击出,右手折扇一张,红光闪动,横削咽喉,攻势十分凌厉。 银衣人右手一扬,闪出一轮青光,迎向折扇,左拳硬向贾英的拳上迎去。蓬然一声,两只铁拳,撞在一起,贾英原地未动,那银衣人却被震退了一步。但贾英手中折扇,却被那一轮青光震开。 贾英心中暗道:今夜来人,似乎都是高手中的顶尖人物,当下抖擞精神,展开了一轮快攻,手中折扇忽张忽合,合作剑刺,张作刀劈,张合之间,红光闪动,耀眼生花。 他的攻势太快,竟然无法看清楚那扇面的红光,是何缘故。 银衣人用的兵刃,更是奇怪,形如一个乾坤圈,右手握在预留握把上,青光闪动,寒芒袭人,边缘全是锋利的刃面,妙处是可大可小,忽放忽收,全在人操控之下。 江湖上兵刃众多,十八般兵器之外,还有很多的外门兵刃,但这等圆形如圈的怪刀,却是从未见过。所以,没有人能叫出它真正的名字,只好叫环形刀了。 只听放鹤楼上传来一阵弩箭破空之声,紧接响起了兵刃触接的金铁交鸣。贾英怒叱一声,左手突然多了一把短刀,刀扇配合,攻势大盛,银衣人立刻被围在扇影和刀光之中,耳际还听列贾英的大喝之声,道:“驰援放鹤楼。” 其实,用不着他喝叫,寒山四刀已抢先向楼上奔去。 天枫道长没有抢登上楼,大部分人也都未向楼上攀登,楼顶狭小,上去了太多的人,反而无法施展,寒山四刀是守楼主力,也是阻杀高手,四把刀配合得宜,人一多,反而妨害到他们合击刀阵的威力。 但所有的人,都在向四外移动,扩大区域,准备堵截冲下楼来的敌人。 当然,也有第二批上楼驰援的人,是三个用剑的高手,他们走的不快,但剑执手中,全神戒备而上,随时都可以出剑攻敌。 他们心中明白,不是争风度的时候,只要寒山四刀不退下来,他们赶到楼顶也插不上手,地方太小了。 贾英的技艺,逐渐地发挥,展现了真正的武功,快速的运转,连人影也看不到了,只见一片闪转的红影,夹带着一道寒芒在滚动。 铁翎暗暗吁了一口气,忖道:厉害呀!厉害,这人的技艺之精,实已入炉火纯青之境,那银衣人虽属罕见高手,恐亦非贾英之敌。 突然间,红光敛收,拼杀场中情景,在明月耀照下清晰可见,银衣人没有呼叫,但伤的却十分凄惨,全身衣服,都已被鲜血染红,无法估算出他身上有多少伤痕,因为全身都是血,手中的环形刀,已放大成一尺方圆,仍然紧紧地握在手中,这说明了,他虽然全身是伤,但仍未放弃抵抗。 他有过人的耐力,虽然身中了数十百刀,但却咬牙苦忍,未发出一声疼叫。贾英回顾了守在楼门口处的群豪一眼,道:“楼上情形如何?” 一个武士欠身应道:“还不清楚,但敌人仍在楼上,寒山四刀已上楼多时,第二批上楼的人手是罗浮三剑。” 贾英点点头,未再多言,他心中明白,这七个人是这群武士中最精锐的刀客、剑手,由他们上楼搜杀敌人,是最佳的人选。这七人如是仍不能制服敌人,这群武士中,就再无更适合的人选了。 贾英对七人有着很大的信心,心中也安定不少,回顾了那伤痕累累的银衣人一眼,道:“觊觎三宝,执杖行抢,罪本该死,但我不杀你,你可以走了。”表现出豁然大度,磊磊风范。 铁翎心中忖道:这人伤的如此之重,失血甚多,只怕是走不了啦! 果然,银衣人转身走了两步,人已不支,身躯一阵摇晃,倒在了地上。 贾英一皱眉头,道:“抬下去,替他敷药疗伤,这人武功高明,生性倔强,很快就可能好,他伤口虽多,但却是皮肉之伤,为了防制他突然出刀伤人,拿开他的兵刃,制住双臂穴道。” 两个武士抬起伤者,应声而去。 贾英抬头看看观鹤楼,道:“道长请守护楼下,我上楼瞧瞧。” “不用瞧了,楼上只有一个敌人,已被我们兄弟杀死了。” 寒山四刀鱼贯步出楼门,老大走在最前面,老二、老三抬着一具尸体,老四执刀断后。 贾英迎上去,仔细瞧了尸体一眼,摇摇头,道:“全是不相识的人物,不知有多少这等来路不明的朋友,混入了扬州。而且,个个武功高强,真是令人震惊,打了半夜,连梦幻之刀的手下,也没有见到一个,这具尸体埋了算啦!” 虽是自言自语,但目光却看向铁翎,似是征询他的意见。 铁翎装作没看到,也不发一语。 贾英一挥手,尸体抬走,却回首对天枫道长,道:“这些人,彼此不相识,却同时心怀贪婪,妄图取得三宝,但如果他们串连了起来,就很麻烦了,道长何以教我?” “先找出他们是谁,”天枫道长道:“查明他们来历,那个受伤的银衣人,应该是很好的一条线索。” 贾英点点头,道:“说的是。”目光环顾了全场一眼,道:“各位,请回防守之区,天一亮,诸位就可以回到客房休息了。” 铁翎人到放鹤楼时,已暗中作了决定,能不出手,就不出手,全力观察人人事事的变化,要默记来人的出身武功,要看出金府中的高手技艺,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要观察贾英的身手。 对外敌的观察心得,十分失望,两个黑衣人剑术奇幻,但蒙面迎敌,连面也未见一次,不知来自何处,也不知去向何方,也看不出剑法来历。 最大的收获是看到了贾英的武功,虽然看不出什么头绪,但十分高强是不会错了。将人比己,铁翎已自认绝非敌手。寒山四刀很高明,不以成败论英雄,四人都算是很杰出的刀客。 事近尾声,天亦快亮,应该告辞了,行近贾英,说出了重创南区敌人的经过,当然,也把快刀王剪夸赞了一番。 贾英只是点头微笑,没有任何回答。 铁翎回到卧室,睡了一觉,醒来时天已过午,突然想到,应该回府衙一趟,见见王大人,最重要的是希望能见杜望月一次,告诉他金府中发生的事情。原来预料贾英不会赞成,此事得大费一番口舌,却不料贾英一口答允,只是嘱咐他,天黑之前一定要回来,行动小心一些,别露出破绽。 铁翎不但换了装束,而且举止也非常小心,一路上,无惊无险地回到了府衙。潜入了二进院内,已被守卫发觉,何大光飞蹬而至,发觉竟是铁翎,铁翎摇头示意何大光,不要呼叫出声。 何大光点点头,带着铁翎直奔书房。 王大人没有休息,却在和张宝善研究案情。王少卿确是一个好官,不但聪明绝顶,满腹诗书,而且孜孜不倦地投入心血,研商案情,见铁翎突然归来,有点意外的感觉,怔了一怔,道:“金府中十面埋伏,是否已收到了意外的效果……” “大人,金员外不惜花费,请到了不少高手,”铁翎接道:“贾英文武双全,造兵调将,布署有方,武功之高,更是令人惊叹!” “这个人不简单,屈就金府总管,也许别有所图,”王大人道:“你暗中侦查一下,不要急躁,以免误事,马公子一案限期很快就到,要以侦察马案为主!” “属下明白,”铁翎道:“我也奇怪,如此人才,怎肯屈就,但目前为止,狐狸还未露出尾巴!他作的很尽心,金府的设计,也确实召集了一些强敌,昨宵半夜恶战,贾英展现了惊人的武艺,但来人个个神秘,却又名不见经传……”当下把昨天情景很仔细地描述一遍。 王大人、张师爷都听得很用心,也面现惊诧之色。 铁翎道:“但梦幻之刀没有现身,连属下也未发现一个。” “惊世魔头,自是智计、武功双绝的高手,耐性之高,也非常人能及,”王大人道:“但三宝诱惑力十分强大,他如到了扬州,总会忍耐不住的。” 张师爷突然接口道:“铁总捕,你看,梦幻之刀是否已经去了金府,只是隐身未现。” “大有可能,铁某还担心他放下身段,化身在武士群中……” 王少卿一下子站了起来,道:“对!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真要如此,连金百年的性命,也掌控在他的手中了。” “贾英很精明,也很小心,我看,他会早有安排,”铁翎道:“属下担心大人安危,特回府衙来,探视大人,不知那江南名捕杜望月是否来过府衙?” “来过两次,总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王大人道:“但他带来了两项很重要的消息,一是刑部的总捕头,已率领了几位重要的助手南下,他们会作些了解敌情的行动,二是北、西、中,三大名捕,也率得力手下赶来,事实上,他们也早得密报,天下五位最具办案能力的人,都将在扬州会聚,这个集中了举国大半财富的精华之城,似是正在酝酿着一场和江湖人物有关的大变。 群恶云集于斯,争夺巨大的财富,由来已久,也到了操刀一割的时机啦!马公子的命案,只是一个开始,想利用此案,先引起扬州的混乱,但真正的索引,应该是金百年收藏三宝的隐秘外泄。” “是!”铁翎道:“最不起眼的水火相济一块顽石而已,却似是三宝中最抢手的珍物,铁某琢磨了很久,就想不通它何以珍贵的要人拿命去拚?” “不在顽石,”王大人道:“在它隐藏的秘密,我看过切开的水火相济,也想过它的价值,但它含有的秘密是什么?它可能是早已流传于江湖上的一件瑰宝,书本上没有记载,没听过这个传言的人,完全无法臆测。” 张宝善道:“两个黑衣人,来的突兀,应该是个好线索……” “但他们来如惊鸿,一闪而逝,”铁翎说道:“无法追其行踪,也是无法下手侦察。” “那银衣人,应该是知道宝石之秘密,”王大人道:“只怕贾英是不会和人分享的!” “这可从两方面下手逼他,”张宝善道:“是利用五大捕头和刑部的力量,逼使金百年就范,他不怕扬州府,但对刑部应有顾虑。” “其实,贾英本人就知道一些宝石之秘,”王大人道:“知道多少,我无法断言,总之知道一些就是,当他初见水火相济时,流现出惊愕之色,是来自内心兴奋和惊讶的交会神情,但他隐藏的很好,很快就平静下来,我推想,贾英屈就金府总管,就可能和水火相济有关。” “贾英有两次失言,口气霸道,气度高贵,”铁翎道:“如大人所说,他有着很强的控制能力,很快恢复镇静。” “大人,可不可以把他抓入府衙,动之以厉害,”张宝善道:“再不然就来严刑逼供,难道他是铜铸的罗汉,铁打的金刚不成,三木之下,我还没有见过问不出的口供!” 王大人双手乱摇,道:“不行,不行,他不是凶嫌,我们不能动刑逼供,真要动刑,也不是府衙中班役能够胜任,逼急他,来个反击屠杀,就不知要死亡多少人了……” 张宝善道:“这……这……” “别打如意算盘,贾英不是吃素的人,”王知府道:“他很精于算计,不会任你摆布,何况,到目前为止,他没触犯任何法纪。” “这个人,不可为敌,他能够帮助我们,”铁翎道:“但且要动之以情,说之以理。” “两位说的是!”张宝善道:“既不能妄加人力干预,只有坐待变化了。” “案情至今,似已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王大人道:“天下五大捕头,都将会聚扬州,案子就交给他们办了。事实上,我相信已到了扬州的大捕头们,可能早已卷入案情之中,他们也有办案的底线,能掀起多大风浪,如何善后,也许早有计划了。” “对!未会见刑部总捕头之前,”铁翎道:“也只有坐以待变了,属下还要回金府,参与合捕梦幻之刀的行动,暂行告退了。” 抱拳一揖,转身而去。 望着铁翎远去的背影,王大人苦笑一下,道:“大案子、大案子,非借重刑部之力不可,扬州府已无能行动了。” 杜望月扮作了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推一车糖葫芦,在几家大酒楼前面游荡。他久年办案,常扮作各种不同身分的人,而且不惜牺牲,改扮的入木三分。 现在,他不但穿一身破旧的衣服,也把英俊的脸庞,涂的黑污片片,连露在外面的手臂和双手,也擦的一片黝黑,真是不露一点痕迹,也瞧不出任何一点可疑。糖葫芦本是北方特产,但扬州府繁华冠全国,各地的名产小吃,也都在扬州集中了。 杜望月推着车子走,在一家大餐馆门口停了下来,北、中、西,三大名捕都爱吃,相信他们如到了扬州,定会到这家有名的大餐馆,吃一顿扬州大菜。这家餐馆叫作富春楼,是扬州最有名的菜馆之一。 杜望月很有耐心,破衣飞丝,站在寒风中,一直站了一个时辰之久。由近午开始,直到午饭过后,没有见到三位老朋友中任何一个,却卖了不少糖葫芦。眼看这半日的辰光,是白忙了,正准备离此他往,换个地方,再去碰碰运气,忽见一个手执算命招牌的中年人,缓步行过来。 这个人青衫布履,长髯飘胸,看身材似曾相识,但肤色面孔却十分陌生。事实上是天下的算命先生都一样,把自己打扮的仙风道骨,表示他是得道之士。再不然,打扮的像个落第秀才,装出胸有经书的饱学先生样,外型上先要让人信服,才能胡说八道地骗钱。 但那布招上写的一行字,却又给了杜望月一个启示,写的是:中州杏花客铁论相。 杏花客就杏花客吧!加上中州两个字,就有点画蛇添足了,那是说明来自中州,但中州没有名满全国的相师,中州最有名的是大捕头吴铁峰,逢门三不过,一笔镇中州。 杜望月推着车子迎了上去,道:“大相师,来晚了,富春楼已经打烊,就余下残肴剩酒了。” 这一开口,真相全露,大相师目光盯注在杜望月脸上看。 这时,两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正好走过来,近两人身侧时放慢了脚步,前面一个说道:“老表啊!要不要看个相啊!近几天运气不好,输的吊蛋精光,看个相去去霉气……” 大相士转过头,接道:“行!铁口直断,不灵不收钱,不过,两位要稍候片刻,这位卖糖葫芦的老弟,先到……” 后面一人一拉前面的人,道:“大相师有客人啦!咱们晚上再看吧!” 两个人说着话,匆匆走过。 吴铁峰吁口气,低声道:“杜老弟,扬州城厉害呀!我上午到,中午就被人盯了梢。” “落了店吗?”杜望月道:“什么样一个客栈?” “一家小客栈,但还干净,”吴铁峰道:“叫作绿扬居。” “我看不用再住绿扬居了,卷起招牌跟我走吧!”杜望月道:“我租了一间民宅住,地方很雅静,女主人烧的一手好菜。当然,我没有这个苗头,是扬州府的安排。” “不行,”吴铁峰道:“我带来一个伙计,还留在绿扬居,他们盯上我,也摸清了我的住处,难得的机会呀!如何能放过,我想看看他们是何方神圣?” “我知道绿扬居,晚上去找你,” 杜望月道:“于兄和岑兄,是否也到了?” “都来了,总捕头该到了,但还没有碰上头。”吴铁峰道:“听说总捕司中的精锐,小文、小雅、姑娘,连同阿横、阿保,全都下了扬州,只留下素喜姑娘守家,好像刑部也得到一个讯息,是件大案子。 现在,你给二十文钱,咱们分手,最好明天午时再来绿扬居找我,我要先弄清楚盯上我的,是哪一路牛鬼蛇神。”杜望月掏出了二十文钱,一个一个地数给了吴铁峰,看上去这二十文钱付的很心痛。 主要是有两个青皮流子,躲在不远处的一株大树后在偷看,两个人就做作十足了。 “小心一些,扬州府的总捕头,也在市面上布了眼线,”杜望月道:“真相未弄清楚之前,最好别下毒手,伤了自己人,不好交代。” “这消息很及时,我会小心,”吴铁峰道:“挥军不下马,各自奔前程,明天中午再叙旧。” 杜望月推着车子走了,临走前还对吴铁峰鞠了一个躬。 吴铁峰很想笑,但还是忍住了,有人在暗中监视啊!但却大声说道:“老弟,小心啊!别多管闲事,明哲保身最重要,不听话,出了毛病,你可别怪我的相法不准啊。” 声音不低,两个树后的青皮流子,也听得十分清楚。 杜望月绕了一个大圈子,先把余下的糖葫芦处置好,才绕回住处。 吴铁峰给了他很大的警觉,总捕头大张旗鼓下扬州,绝不止为了马公子这一件命案,定是听到了更大的案情,才把精锐战将全带来了。 看来,这是又一场大拚杀。 是的!只是一件命案,不会把中、西、北三大捕头,全数集中了过来。 真是江湖风云变幻急,战鼓摧人换征衣。 回到住处,洗了一个热水澡,杜望月又恢复了英俊的容貌,女主人已经备好菜饭,送入了杜望月的房中。 当然,世上不会有这么多好事,这是扬州府副总捕头王坚刻意的安排,菜饭可口,茶和酒供应不缺,住的地方不豪华,但清静舒适,女主人不够娇美,但干净雅致,行止温柔,而且,除送饭供茶,绝不打扰,竟引起了杜望月早日成家的念头。 已数日不见惜玉,也听不到她任何讯息,不知她是否会被自己拖累。虽然她自负才慧,足以应付变局,也独居独行惯了,但一个少女,要对付一群凶残凶险的老妇人,艰苦之情,可想而知了。 想着、想着,情怀大动,急乎按耐不住,想到四凤楼文阁去查个究竟。 但他还是免强忍下了,倒杯茶,自行品尝。 茶是好茶,仙霞雀舌,是茶中极品,王坚花了不少工夫,才弄到一罐送过来。但好茶要有闲情逸志,才能品出茶味,杜望月现在情怀惆怅,就没有这份品茶的心情了,真是牡丹花开在田畦上,糟蹋了这份高贵。 幸好,王坚来了,王坚换了一身便服,而且陈旧不堪,显是很小心的行动。杜望月起身迎客,笑道:“什么风吹来了副总捕头?” “铁头儿回了府衙,见了大人,也带了一些消息,大人要我把消息递过来,”王坚道:“以供杜司主参考。同时,大人也想听听你的高见。” 杜望月振起精神,道:“好!你说。” 王坚很仔细地把金府中半夜激战的经过说了一遍。 当然,这些都是铁翎告诉王大人的。 杜望月听到两个黑衣人时,突然心中一动,但却忍下了,未作任何表示。王坚说完经过,希望杜望月能给他一个交代,但杜望月一直在沉思不语,忍不住,只好再开口,道:“杜司主,要在下如何向大人回话?” “告诉他,扬州府暂时别动,一切等刑部总捕头到达之后,再作决定。”杜望月道:“王副总捕,最好也把高手集中在府衙中,要他们改穿一般衙役的衣服,以保护大人的安全为主,近日中我会有所行动,不要再来看我,有必要时,我会到府衙会见大人。” “好!司主怎么说,我就怎么回话。”王坚道:“这里的一切开销都已付清,而且可供两个月以上之用,司主想吃些什么,只管吩咐这里的主人,我告辞了。” 杜望月道:“这里只见到女主人,男主人呢?” “没有男主人,”王坚笑一笑,道:“所以,一切都很方便,女主人除了烧的一手好菜之外,也擅长为人推拿筋骨,不论什么事,只要她本人同意就行。”这话就说的有点暧昧了,但也表示的很明白。 王坚是老实人,说完这几句话,自己也觉着不好意思,起身而去,连头也不回一下。 杜望月不是圣人,办案太紧张,偶而也会眠花宿柳一番,但必是在有空暇的时候。而且,绝不留恋,也就是说不和一个妓女作第二次交易。 需知杜望月年轻英俊,又健壮,对女人也很温柔,接触过他的女孩子,虽只一夜夫妻,分手时,都有些依依不舍,杜望月就不敢再去招惹她们了。 这也使他有些逃避女人,谭惜玉是例外,不但给了他一份情思,也给了他一份急欲再见的想念。 算算日子,明天午时之后,去见吴铁峰。当然,也希望早见到长安于承志,那个刀出如闪电,寒芒破长空的西方名捕。 关东名捕岑啸虎,也是杜望月急于要见的人,这四大名捕各居一方,辖地数省,成立东、南、西、中四分司之后,不但人手增多,权责也加重了,也负责侦察辖地官员的贪污行动。不过,只管提供证据,报入刑部总司,如何处置,就不用他们管了。 这是一种保护他们的措施,以免分司和地方官员,搞的格格不入,办事的效率上,就大打折扣了。 两天之后,是会晤惜玉的日子,尽管瘦西湖风景如画,是文人雅士会集之地,但杜望月的习惯,也必须先行熟悉那里的形势、地理。何况,要会的,除了惜玉之外,很可能还有一位息隐瘦西湖的高人。扬州地面上,江湖形态,正在大幅改变,当然也可能有一方中人,早收买了他。 看起来,瘦西湖会佳人,是一件风雅好玩的事,但因时间不宜,风雅之地,也可能暗藏凶险了。杜望月已作了决定,会晤过中州吴铁峰后,再决定是否把探得的扬州情势说出来。 一夜好睡,使得杜望月精神充沛,稍经易容,带上两把短剑,悄然出门而去。杜望月学的是剑术,已经登堂入室,拒敌时用把三尺六寸的七星宝剑,是顺手的兵刃,只可惜,无法携带,扮作个担夫、小贩、手中提把长剑,那就不伦不类了,所以,只好舍长取短。 担了一担青菜萝卜,杜望月在绿扬居四周绕了一周,未发现暗椿和监视的人,看看天色,已近中午,担着一担青菜,开进了绿扬居,店小二看他担了一担菜,也未拦阻,杜望月绕入了一座庭院中。 一扇房门突然大开,吴铁峰正站在门口招手,杜望月一低头,担着一担菜进了房间。 房间立刻关了起来。 放下菜担,杜望月拭去脸上一片污灰,笑道:“目前扬州情势混乱,到处是眼线、暗桩,一不小心,就会被人盯上,小贩、担夫,是最不起眼的人,所以,我就担一担青菜来了。” “杜兄弟投入工作的精神,兄弟是难以及得。”吴铁峰道:“昨夜三更时分,他们果然摸了进来,他们一起来两个人,被兄弟活捉一对,稍加惩治,已尽吐实言,说他们是扬州府布下的眼线,取出一面铜牌,证实他们的身分。” “扬州府衙中人,如此不堪惊吓,铁翎知道了,定然十分难过……” “不不……不……杜老弟……”吴铁峰道:“我问的很清楚,他们不是扬州府的衙役班头,是扬州地面上青痞混子,此番受雇扬州府衙,照你老弟吩咐,我没有为难他们,想不到他们误认我是铁头儿的朋友,告诉我一件很重要的消息,他们说自己没有接近的能力,要我转告铁头儿想法子深入侦察。” 杜望月对这些混吃混喝官方聘约的眼线,完全没有信心。淡淡一笑,道:“说来听听,这些青痞流子,只怕很难找出一条好线索,他们无心办事,意在混几个钱花。” 吴铁峰道:“扬州是否有座愚公园林?” “对!有这么一座园林,”杜望月道:“那是一片绝地,但当年的园主爱其清幽,力排众议,建了一座园林宅院,可惜宅院尚未筑建完成,主人因病猝逝,这座宅院的工程范围,大为缩减,事实上,尚未完工,已成凶宅,所以,称它叫愚公园林,主人的下一代,也未迁入住过,新宅完成,就荒废了下来,距今已快近百年了……” 吴铁峰接道:“你去过没有?” “没有,”杜望月道:“听说以后,也有人住过,但不过三年,全家十八口人,在一次盗匪抢劫中,全遭杀害,愚公园林被称凶宅,就更名实相符了。此后,就再无人提过这座宅院,因为劫杀命案,发生在四十年前,我本有意,查究一下此案,替死者申冤,但因当年建此愚园主人几代已迁离扬州,被杀的一家人也未留下一个活口,毫无着手的地方,又年代久远,府衙也无意再惹麻烦,事情就这样停了下来。” “这样一处地方,凶宅鬼屋,也正是江湖凶人喜欢的落脚之处,杜老弟!”吴铁峰道:“咱们今夜联袂行动,去探查一下如何?” “他们告诉你些什么?”杜望月道:“是具体的线索,还是随口说出愚公园林这个地方,以讨好你……” 吴铁峰沉吟了一阵,道:“你好像很排斥他们,不相信他们……” “对!”杜望月道:“他们善于察颜观色,胡说八道,以求赏骗钱为主。所以对他们说的话,必须要详加分析,那愚公园林中,也许有人,但什么人必得先查个清楚。扬州情势复杂,十大豪门,各自为政,却又相互连系,一下子捅到马蜂窝,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就招来麻烦了。” “杜老弟的意思呢?”吴铁峰道:“难道坐视不理……” “兄弟之意是,会晤到于、岑二兄和总捕头之后,再付诸行动,” 杜望月道:“那时,我们力量强大,纵然惹出麻烦,亦可从容应付,也可作断然处置。” 吴铁峰道:“好吧!杜老弟熟悉扬州情势,如此的谨慎小心,自有盘算,吴某宾不压主,咱们由此刻起,全力寻觅于、岑二兄和总捕头等行踪。” 杜望月心中忖道:总捕头女儿之身,就算可以扮作男子,但以目前扬州城内情势复杂,非要大费周折,作一番精密的设计布置,就很难不受骚扰,最好的办法,就是借住在扬州府衙。 心中盘算出一个底子,但却没有说出来,因为,他一直惦念着惜玉之约,谭姑娘可能带来了很惊人的消息,四凤楼也是一个神秘所在,婉拒和吴铁峰探查愚公园林,也是担心惹出麻烦,无法脱身赴佳人之约。 杜望月办了无数凶杀离奇的案子,但却没有遭遇像扬州这样的环境,很多实力强大的组合,分布在方圆数十里之内,各有范围,自成一家,可以为敌,也可以为友,十大富豪之间,似友非友,令人捉摸不定。 更可怕的是还有很多隐匿在暗中的组合,如四凤楼、杀手之王等,实力都很强大。梦幻之刀,更是行踪如谜,他可能是杀害马公子的凶手,但他人在何处?都无法确定,这些事,都是他前所未曾遇过,这就使得杜望月变的谨慎起来,不能畅所欲言。 吴铁峰何等的精明老练,已隐隐觉到杜望月心中顾忌很多,和他以前的勇武豪壮,大不相同,是年岁渐增,人渐稳健,或是遇上了十分棘手的案情,不敢稍有失错。 不管为什么,吴铁峰也不便深究下去,想一想,两个人的力量合起来,也实在有限,也顶不住惊天动地的大风浪,心中原有的一股不悦之意,也就化作云烟而去。笑一笑道:“兄弟今天就卷起招牌,在扬州游荡两天,希望两天内能撞上他们。” “一言为定,望月也尽这两日晨光,希望能找出他们落脚之处,两天之后,再来绿扬居中找你。” “希望我仍然留在这里,”吴铁峰道:“纵然要走,也会在这里留给你追觅的线索,你走吧!这一担青菜萝卜,留给我处理就是。” 杜望月也不在客气,离开了绿扬居,直奔扬州府衙,大门进得很顺利,但一入大门,立时被四个捕快围了起来。敢情,这是诱捕手法,对形迹可疑的人,不是逐走了事,而是要留下落案审问了。 幸好,副总捕王坚来的很快,仔细地瞧了几眼,分辨出杜望月的身分,带入班房道:“杜兄,亲来府衙,有何见教?” 杜望月道:“有些事,我作不了主,要知府大人决定的事情,还是见见大人的好。” “你要探问一下,是否有客人进住了府衙?如果有,就要大人转告,就说杜望月两天之后,再来府衙拜访,那位来客是否愿接见杜某?当然,他也可以留下地点时间,杜某人会依约拜访……” 王坚希望听他说出来人的身分,但杜望月却不说了,王坚忍了又忍,忍下未问,点点头,道:“我一定找机会问个明白。” 杜望月站起身子一抱拳,道:“杜某告辞。”转身快步而去。 绕过一条大街,杜望月发觉被人盯上了,盯梢的方法很高明,绕过一条街,行程数百丈,才被发觉,而杜望月,一直很警觉被人盯梢的事,几乎要被他追到落脚地方,那就麻烦大了,幸好早一点发觉了。 杜望月心中很痛恨,但却无法推断出是哪一路的人马,刚由衙门出来,应该不是扬州府衙的眼线了?只好改变行程,转向一处僻静的所在,准备下毒手惩治这个盯梢人了。 杜望月加快脚步,穿行四条大街,转入一片林木茂盛的露天茶园。这里居民很少,但入夜之前游人很多,是市民晚上乘凉、聊天的所在,去不起茶馆酒楼的人,晚上会来这里泡碗茶,消解去一天工作的疲劳,是贩夫走卒的会集之地。 第九章 这也是一种手段,他追踪杜望月,又是觉着杜望月由衙门走出来,有些可疑,却未必知晓是何许人物,这一阵快拳重击,打了就跑。 黑衣人只能自认晦气,碰上了高人,断了两根肋骨,痛彻心肺,未瞧出一点名堂,照实回报,太过丢人,还得自己编一套谎言,以作掩饰。 最重要是短期内无法再行奔走,这伤势纵然接骨很好,但也得十天半月的养息,才能行动如常。休息半个时辰,黑衣人才由树林中走了出来。 但他做梦也未想到,杜望月改了形貌,反行盯梢,而且非常小心,黑衣人也不含糊,几次的突然回身探查,竟未发觉可疑的破绽。 杜望月只要探知他落脚之处,保持着目光所及的距离,那是个相当远的长度,黑衣人就全无警觉了。 黑衣人的落脚之处,竟是吴铁峰提到的愚公园林。 杜望月暗叫了两声惭愧,铁翎布下的眼线,并非全是饭桶,愚者千失,亦有一得,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们竟有自知之明,不作探索,这就不致打草惊蛇了,也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事实上,杜望月也无法判断出愚公园林凶宅中,住的是何方神圣。但他能肯定是一批高手会集的组合,也可能就是贾英和天枫道长苦苦搜索而无法追出行踪的梦幻之刀。 所以,杜望月也未作冒险探索,迅快地离去。 明天,他将去会晤惜玉,希望能对四凤楼的实力,多一些了解。这几日的探索暗访,才发觉这个汇聚了财富冠全国的名城,也会聚了江湖上无法计数的高手,和很多神秘莫测的组合,真是蛇鼠群集,龙盘虎踞。 杜望月决心把这些探得的隐秘,暂时藏于心中,俟总捕头和四方名捕会齐之后,再提出研商,他明白东、中、西三大捕头,都是艺高胆大的人,一旦掌握一些线索,必将深入追查,对方又都是善于计算的江湖魔头,警觉奇高,稍有疏失,露出破绽,必遭追杀,以求灭口。 不集中五大捕头,很难和人对抗,吴铁峰、于承志、岑啸虎都是他杜望月多年的好友,实不愿他们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那将是他终身之痛,只有强自忍下不说了。 小心翼翼地回到住处,盘坐调息,把体能调整到最佳状况。 第二天,杜望月没有易容,但却戴了一顶连坡草帽,遮住大半的面目,手中也多了一根乌木杆棒,里面藏的是顺手兵刃七星宝剑,但最大的改变,是穿了一件黑色罩袍。 江湖道上,都知道江南名捕踏雪无痕杜望月一身白衣,加上一件黑色外套,就很难想到他是杜望月了。 今日天色清朗,瘦西湖景物如画,杜望月到的很早。不过是日上三竿时分,人就于瘦西湖的观鱼亭,租了一艘小舟,先绕着观鱼亭巡行一周,看清楚四周形势。但此刻时间还早,游人不多,也未见惜玉形容的那艘渔舟,这里水呈碧绿,积水甚深,也是一个景点,岸边几处小码头,排了不少出租小舟,也有几艘由船老大操舵的小型画肪。 观鱼亭突出水丈许左右,是一座八角型的建筑,亭中约有三丈方圆的地方,设有茶座,但还空无坐客,有两个卖茶的伙计,正在外炉煮水,准备迎接顾客。 杜望月草帽低垂,遮去了大半个脸,两道目光由帽沿透出,却把四周景物看得十分清楚,不禁哑然失笑,来的太早了,也许真的已被惜玉一缕柔情牵系,竟是如此的情不自禁。 但他仍然保持了很高的警觉,来此之前,已作了最坏的打算,一旦惜玉受到怀疑,或是改变心意出卖了自己,这里就可能布下了一个陷阱,那就免不了一场血战。所以,带上了很少施用的暗器,也带来顺手的兵刀,他没约布援兵,准备单人一剑,独拒强敌,血战瘦西湖了。 双手缓缓运桨,小舟在水面轻轻滑过,照着惜玉的说词,在观鱼亭四周巡行。轻舟荡漾,水波不起,看上去是一个闲情逸致的游湖人,悠闲地在观赏湖光山色,享受这一分早上的幽静。 杜望月绕行的圈子很大,有时靠近湖岸,一大圈绕行下来,花费近一个时辰之久。游湖的客人渐渐增多,杜望月也发现了一艘渔船,停在距离观鱼亭十丈之外,船头的甲板上坐着一个蓑衣草履的黑衣老人,垂钓湖中。 这是游人赏景的地方,很少有垂钓网鱼的人,这个人就特别的抢眼了。杜望月轻轻吁一口气,凝聚目光,仔细看那个垂钓老人,胸前白髯飘浮,但人却坐的稳如磐石,给人一种感觉,他已和那艘渔船溶为一体。杜望月是行家,自然看得出来,那老人正凝聚了全身功力,在和一种力量对抗,虽然只是静坐,没有任何动作,但激烈的程度,却不输刀剑相击的恶战。 和什么力量在对抗呢?对手在哪里? 那渔船的四周,不见人舟,湖水也平静无波,目力所到之处,看不到任何和那老渔人抗拒的人、事、物的存在。 这种潜隐不见的压力,使得阅历丰富的杜望月也为之紧张起来,没有见到惜玉,也不知那蓑衣老人,是否就是惜玉的义父,那渔船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惜玉是否在那艘渔船上呢? 这一切答案,都需要猜测。但一直未发现任何征像。 小舟逐渐接近了渔船,杜望月松开双桨,取过乌木杆棒,旋开接合之处,露出七星剑柄,连剑带鞘,抽了出来,放置身侧。这时,距离渔船只余下三丈多远。 杜望月暗中运气,一手抓起七星宝剑,准备跃登渔船了。这是必须要揭开的秘密,既然无法在外面看出原因,只好冒险登舟,一探究竟了。 正待飞跃而起时,心中突然一动,忖道:如若是为我设下的陷阱,这岂不是太过轻率了,以惜玉的智慧,必会想办法,留下一些征像,如是人已受制,或者被四凤楼主杀死,那渔船上设定的机关,必然十分恶毒,似这等草莽的行动,岂不是授人以可乘之机。 再说,那蓑衣老人,分明已运聚了全身功力,在和一种力量对抗,我竟然瞧不出一点内情,一定是看的不够仔细,太大意了,如今相距三丈左右,正是目力可及细微之处,应该再行看个清楚。 一念动心,立刻打消了飞登渔舟的念头,调整一下坐姿,把宝剑放奸,凝聚目力,仔细看去。同时,划动小舟缓缓转动方向,准备绕行渔舟,看个明白。待小舟转到东南方位,已和那蓑衣钓翁成了面对面的情势。 只见那渔翁双目似睁似闭,显然也在暗中注意着四周的情势。 这使杜望月作出第二个判断,老渔翁似是在等待什么变化,全神戒备,以便作石破天惊的一击,不知练的什么功夫?全力蓄势戒备,竟然把一个人变的和木雕石刻的一般。 这不是无的放矢,老渔翁一定发现了什么,双方似在比赛耐性。 老渔翁身后,就是舱门,但舱门虚垂了一个布帘,挡住了视线,无法看到舱中景物,也听不到任何声息。 杜望月想到了窗户,小舟转向了渔船侧面,那里有一扇窗子,但却被舱内拉上窗帘遮住了。 惜玉是否人在舱内?是被人制住了,或是没来赴约?心情一阵波动,又生出了飞登渔船的冲动。 但他究竟一方名捕,办过了不少发生在江南的大案子,和很多智谋、武功高的凶手斗法,警惕心高人一等。长长吁两口气,平复下波动的心情,忖道: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古人诚不欺我。男女之间,一旦生情,竟是如此的迷乱人心,杜望月呀!杜望月,你如因心情迷乱,料敌不明,涉险受伤,还有何颜当江南名捕。心波一平,灵点立刻清明,目光凝注窗帘上,仔细查看。 这一细心查看,果然发现一朵小花,几乎和窗帘相同的颜色,不但要仔细看,而且要选对角度,日光照射到的地方,它紧靠窗户的边缘,近一半被板壁遮住,这表示人在舱中,舱中发生了什么事,就无法表达了。 也许是惜玉非常信任杜望月的智慧和细心,才留下如此一个隐晦不明的暗示。当然,更重要的是怕人识破,太明显了,就不能被称谓暗记。 杜望月非常信任自己的判断,精神也为之一振,缓缓把小船移后丈许,估算自己轻功,能一跃而登上渔舟的距离停了下来。他已心波平静,恢复了理性,等待着事情明朗化,再决定如何行动。 于是,蓑衣钓翁、杜望月,和一个目不能见的神秘人物,在比试耐心了。谁能选择到最有利的时机出手,谁的胜算就大了许多,尤其是武功在伯、仲之间的高手,获取到致命一击的先手,必须在忍耐中找敌破绽。 如是惜玉已受伤致死,这老渔翁也用不着在此熬下去了。 这情景最坏的结果是惜玉受了伤,在舱中养息,老渔翁独拒强敌,选择了水域中一决生死。当然,在这里也可能在等他杜望月赶来驰援。 此时此情,杜望月有两个决定,一个是等下去,等到那隐匿的神秘人物出现,先挡老渔翁这全力蓄势的一击。再选择出手时机。 另一个是先接近渔舟,看清楚舱内形势,证实了惜玉确在舱中,准备先和惜玉会合,再作打算。 等下去,还不知要等候多久时间,惜玉如是受了伤,还能支撑多久呢?冒险躁进,可能引起误会,先要抵挡老渔翁蓄势良久的全力一击,更可怕的是这可能给了敌人等待的出手机会,也可能因而害了惜玉的性命。 任你杜望月机智绝伦,但在心悬爱侣的情况下,竟然不知该如何下手了。但杜望月还是缓缓划动小舟,向渔船接近,一面施展“千里传音”,说道:“渔翁前辈,我是杜望月,和惜玉有约,但船上的舱门窗户,都被垂帘掩遮,见不到船舱内的景物,我要查看一下舱内情形,必须接近渔船,希望老前辈不要误会,老前辈如能传言解惑,消我疑虑,晚辈自是遵命行事,万一不能分心他顾,只要给我一点示意,晚辈也一定遵行。”说完话,全神凝注在老渔翁的身上,希望能看出他的回应暗示。 当然,杜望月也留心着四周的情势变化。 发觉了两只小舟,突然转头向渔舟驰来,小舟上搭了遮阳伞,但杜望月仍看出了每只小舟上有两个人,一人操舟,一人坐在船头,披了一件大斗蓬,这就无法看清他的面目,也看不见他手中是否拿有兵刃。 因为,手都在斗蓬掩遮之下。 这时,那老渔翁也有反应,那微闭的双目突然张开,一开一闭,连续两次,才又恢复旧观。杜望月突然划动小舟,向前驰去,准备先拦住冲向渔船的雨只小舟。 三艘小舟,都加快了速度。 但三个驾舟人的技术,都不太好,小舟速度虽快,但却行向不稳,溅飞起极大的浪花,全凭藉强劲的腕力,摧动行舟,那是事倍功半的驰舟方法,三个人都是外行。 但真正的袭击,却来自水中。一道水箭,飞起两丈多高,裹着一条人影,疾如流星般,攻向那盘坐在渔船头上的蓑衣老翁,一道凛凛寒芒,已突出人影水箭。这是人刀合一的厉烈攻势,泰山压顶般一击取命。 那盘坐船头老渔翁,也动了,一甩鱼竿,带着钩线,向水箭迎了上去,同时,人也腾空而起。 杜望月大喝一声:“鼠辈敢尔!”人由小舟上飞起,七星宝剑同时出鞘,“八步登空”飞向渔舟,离舟时脚下加力,小舟疾向另外两艘小舟上撞去。 事实上是,驰来小舟上,也各有一人,甩脱斗蓬,各执一把厚背大砍刀,飞跃而起,同时拦截杜望月。 杜望月怒火满胸,剑势左右摇摆,封开了两柄大砍刀,金铁交鸣声中,三个人同时向湖水中落去。 这也惟是两个出刀人的用心,他们未存奢望,能击伤敌人,只要能在交手一招后,敌我同时落入湖水中,阻他一阻就行。所以,出刀用力很大,空中交手,不能换气,一口真气憋不住,就要落入湖水之中。 杜望月一击迫使两个出刀人落水,自己确也真气已浊,身子向下坠去。 但他换气极快,脚着水面,稍稍一借力,人已二次腾空而起,飞落在船头甲板上。 可惜,仍是晚了一步,大恨已成,一把锋利狭长的缅刀,已由老渔翁前胸洞穿而过,那是致命的一击,老渔翁气息已绝,尸体的脸上,满布黑气,显是早已中了奇烈之毒。他盘坐调息,不言不动,运聚了全身功力,就是要和剧毒对抗,抑制它不让发作,也等待强敌来袭,作最后-次还击。 杜望月很自咎,如能当机立断,不要瞻前顾后地徘徊,早登渔船,虽未必能救了老渔翁的性命,但至少可延长他死亡时间。 但老渔翁亦未白死,手中鱼钩的丝线,缠绕在敌人的身上,鱼钩也早嵌入敌人的面颊之中,敌人也倒在了船头之上,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却认不出是何许人物。 杜望月挑开敌人的油绸水衣上身,发觉他前胸处也中了一掌,口中满含着紫色的血块,似是内脏五腑,都已被掌力震碎了,也早已气绝而逝。老渔翁实是功力深厚的高手,如非早中剧毒,这搏命的一击,绝不会同归于尽。 抬头看向湖面,三艘小舟并未相撞,两艘来舟,已早逃走,坠湖两个刀手,似也被人救走,不见踪迹。 杜望月吐口长气,七星宝剑一挥,挑开了舱门垂帘,眼间就看清舱中景物,惜玉一身蓝布衣服,披垂的长发,扎成了两个辫子,人却靠在一张木椅上,似是早已晕了过去。 杜望月冲入舱内,目光迅速扫射船舱一周,已确定再无他人。勿怪舱中全无动静,晕过去的人,自是无法反应。 缓步行近惜玉,伸手拥入怀中,发觉了惜玉的脸上,也布了蒙蒙黑气,这是明显的中毒之征。 杜望月很仔细地在惜玉身上查看,发觉她左肩上中了一枚毒针,靠近木椅边的小茶几上,还放着两枚两寸长短的钢针,泛起一片蓝汪汪的颜色,显是奇毒淬炼之物。 这小巧的暗器,本无伤人的能力,恶毒处全在淬毒之上,才使江湖人物闻之变色。 惜玉身上有两处主要穴道,也已被人封住,似是要延缓剧毒攻心的时间。照情形推断经过,是惜玉先中毒针,老渔翁封住了她两处穴道后,也被毒针所伤,已知无法远走求治毒伤,就把渔船驰来观鱼亭的附近,等候杜望月。然后,盘坐船头调息,一面抑制毒性发作,一面准备拚尽最后一口元气,和敌人同归于尽,是何等无奈的心情。 想到此处,杜望月懊恼极了,也悔恨极了,恨不得打自己两个耳光,一向作事果敢决断,今日竟小心过度,来的很早,却临场时犹豫不决,如能早些登上渔舟,敌人还未完成布署,先把两人送医,如何会铸此大错。 不能再犹豫了,先救惜玉要紧。 一念动心,重登甲板,乘坐而来的小舟,还在观鱼亭附近漂荡。 刚才的搏杀景象,虽十分厉烈,但时间很短,看到的人不多,几个看到的人,也受到惊吓,离此而去。 杜望月也不顾惊世骇俗,飞身而起,连着两个空中翻,飞出了七八丈远,但已无法准确地落在小舟上了,整个坠入湖中。但距小舟,只不过四五尺远,由水中浮起,一个向前冲,上了小舟,驰近渔船,三不管抱起惜玉,拿了宝剑,飞落小舟,运桨向岸边冲去。 杜望月登陆地方,是处靠近山坡的所在,这里不见游人,正好可以放开脚程,快速奔行。绕过一个小弯,忽闻弓弦声动,两只长箭,破空射来。 杜望月一个闪身转,避入一株大树后面。箭是避开了,但却发觉走错了方位,要回扬州城,还要渡一次瘦西湖。就在此刻,三个守着灰衣的大汉突然出现,也缓缓逼了过来,手中也亮出兵刃,是两把鬼头刀和一把吴钩剑。 四五丈外,一处稍高土岭上,还有四个灰衣大汉,正挽弓搭箭,待机射出。杜望月是久经大敌的人物,遇上拦击之后,人反而镇静了下来,抖抖衣服上积水,选一处草丛,放好惜玉,迎了出来。 今天的表现很可笑,上午太沉着,误了老渔翁和惜玉的救治时间,此刻又太急躁,急躁的慌不择路,跑错了方向。深深呼吸两口气,提振了一下精神,迎向三个并排而来的敌人。 杜望月没有拔出惜玉肩上的毒针,也未解她被点的穴道,这也好,不论经历些什么凶险,惜玉都在晕迷中,不会受到扰乱…… 急桨划波之声,传入耳际,两艘小舟,靠上了岸,上来四个灰衣人,手提兵刃围上来,两个用的是双面兵刃日月青铜轮,另加两把鬼头刀。 这群人同着灰衣,也有一大半兵刃雷同,显然是来自一个组合的杀手。 难道是血手方轮的属下,方轮杀人,讲求布局精密,多方配合,一向是多人合作出手。这番堵杀,还出动了四个弓箭手,完全是方轮的杀人的方法。 杜望月不畏惧敌人众多,却担心一旦恶战开始,无法保护惜玉的安全,心中又有点焦虑了,但也激动了他强烈的杀机,七星宝剑出鞘,迎了上去。 七个人反而停了下来,布了一个半月形的合围之势,一个个面目冷霜,横刀待敌,但却无人开口说话。 行近敌人三丈左右时,杜望月停了下来,七星剑一指居中而立、手执青铜轮的大汉,道:“你们是杀手方轮手下的杀手?” 七个人不点头,也不摇头,也无人开口答话。 “也好!”杜望月道:“就要溅血拚命了,多言何益?诸位可以车轮大战,也可以一拥而上。” 七个人像七根木棒,仍无一人开口。 杜望月笑一笑,道:“几位沉着的很啦,既然不肯先出手,我就占先机了。” 话落口,剑化一道冷虹,攻向居中而立、手执双轮的敌人。 青铜日月轮和吴钩剑,都有锁拿对方兵刃的作用,没有相当的武功,也不适合用这种兵刃,先杀伤了这三个人,余下的就好解决了。 他心中一直挂虑着惜玉的安危,出剑就冷酷无情了,剑势如雷,居中的灰衣人挥起双轮,迎向剑势,想锁住七星剑。 但剑势太快,青铜轮迎向剑势,还未及变化,七星剑一偏,乘虚而入,削下他左肩上一片皮肉,血雨飞溅中,左手青铜轮也踪落在地上。 一剑伤敌,无声夺人。 可是,敌人的反应也快,两把鬼头刀,分由左右砍了下来,是很熟练的合击之术。 杜望月剑招疾变,横里迎去,挡开右面一刀,人也随剑转回,身法剑招配合绝妙,使左面砍来一刀落空,七星剑已刺入右面一人的脸胛中,几乎在同一时间,飞起一脚,把敌人踢滚出一丈开外,也借机收回了七星剑。 第一波的冲杀,杜望月以快速身法,配合着闪电般的剑法,在极短的时间内伤了两人,但却没有击溃敌人的战志,七个人又迅快组成一个圆圈形的包围阵势,一眼即可看出展开的是一场群攻了。两个受伤的人,只把伤处用白绢一裹,也加入了围袭的阵势中。 这些人武功,不是很好,但他们表现出了这个组合领袖人物的统驭才能,非比寻常,而且受伤不退,也充分地表现出他们斗志的坚定。 杜望月多年办案,从未遇上过这样的黑道组合,一旦他们提高了杀手的武功、技艺,这个组合将会突出江湖,是最难对付的一个组合。 但情势的变化,已不容许杜望月再作深思,吴钩剑和两柄鬼头刀,已配合成一片光幕,罩向杜望月。 这是组合攻势,刀和剑如一整体,合击阵势中,多以配合佳妙、连绵衔接的攻势为主,想这等三人结合一体的攻势,极为少见。 杜望月这是第一次遇上了这等打法,不禁微微一呆。 就是这微一错愕,一团光幕,已卷到身前,已无法分清楚是剑是刀。 杜望月突然感觉到不能退让,还有另一波攻势,已在蓄势等待。当下一咬牙,奋尽全力,挥剑迎向那团光幕。 但闻一阵金铁交鸣之声,杜望月感受到极大的压力,似乎承受的不是一个人的力量,而是三个人结合的气力,非常沉重的一击。 但杜望月还是承受了下来。 如若这些人是血手方轮的手下,方轮当真是一个用人的天才,能把一些资质不是极好的人,组合成合而为一的共同体,这需要的不但是布局和策划的能力,而是在技艺配合上的特殊智慧了。化腐朽为神奇的技艺组合,大概就是如此了。上好资质、禀赋的练武人才,是极难寻找的人,要机缘巧合才行。 方轮放弃了碰运气的事,找一些不太难找的中等级位,而有适合习武的,把他们罗收门下,传以合搏奇技,把数人力量合起来,在对敌拚杀小,能合而为一。所以,方轮就不会遇上人才难求的苦恼,可以大量收罗门人,也不怕大量的牺牲。杜望月凝立不动,是藉机调息,不能让对方看出他接下这一击感受到的沉重压力。 奇怪的是,对方的组合攻势,也似是停了下来,这就给了杜望月充分的调息机会,精神也恢复健旺。 但见人影交叉走动,对方又布成原来合击的队形,看了对方布成的队形之后,杜望月才恍然大悟。 目光回扫,发觉身后稍偏处,也布成了一个相同合击架势,由那个没有受伤,手持青铜日月双轮的居中,居中的人,似是三人中的首脑。 杜望月暗叫了一声惭愧,忖道:这是一次歪打正着,这些人习练这等合击的技艺不久,不够熟练,又受才智所限,不能通达变化,技艺发挥之后,也预定了几个敌人的反应,如若敌人的反应出了他们的意外,就不知如何继续攻势了。杜望月停下调息,也正是出敌意外的变化,后面一组人手,无法配合,前面一组人发动第二次攻势之前,必须要再组成一定的队形。 这就是才慧所限的最大缺失,不能随机应变。 杜望月把握住这个机会,突然剑势转向,攻击身后一组敌人。 青铜双轮和两柄鬼头刀,也同时举起,迎向七星宝剑。鬼头刀和青铜轮,结合之密,有如同一件兵刃。三个人的力量扭成了一股,一阵金铁交鸣声中,七星剑生生被弹震开去,人也被震的退了一步。 杜望月并未全力出手,这一剑只用了七成功力,旨在测验一下他们防守的组合力量,是否和攻势一样强大。 不错,是一种前所未见的奇技,不但三个人的兵刃组合严密,也把三个人气力汇集于一起。 另一组已完成合击架势,吴钩剑领头攻上,左右两柄鬼头刀,随剑而出,鬼头刀与吴钩剑距离很近,只不过数寸之间,随时可以合成一股力量。 杜望月已领教过合击的力量强大,闪身让避开去,只是避敌方向不是后退,而是向左边滑开一尺,因为右后方,正是另一个三人组合的守护位置。 但见青铜轮寒芒流转,合着两柄鬼头刀,再度攻上来。但闻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七星剑快刺疾斩,全被封架开去,刀轮合成的抗拒之力,既强大又有效用。 如是单打独斗,这些人都非杜望月的快剑之敌,没有人能接下他三招快攻,以技艺功力而论,也和杜望月有着很大的一段距离,但三人组合成刀轮和刀剑阵势,却构成了一个坚强的攻防堡垒,扼止了杜望月的锐气。杜望月的感觉是,三个人兵刃结合的力量,不是三个人的气力加在一起,而是相乘效果。 这中间原因何在?却又不是杜望月能想出来了,它是一种奇幻的布局,把三个人的潜力,全都发挥了出来,如是有四组人把手中兵器结合起来,组成一个方阵,合围之势组合的再严密一些,攻势再紧连一起,当世第一流高手,也无法突围而出了。 幸好敌人只有两组,但这两组人手已交替展开了猛烈攻势。杜望月奋力应战,十几次冲杀之中,杜望月也施展出了全身本领,剑和风轮疾转,却已无法破坚伤敌,反被逼的节节后退。 但这两组人手,无法结成四面合击的方阵,留下了两面空隙,却也无法围住杜望月,他随时可以走,但他不能留下惜玉。 杜望月困扰了,战不能胜,走又不成,敌人还有一个身受轻伤者,双手分执日月双轮一侧观战。不远处的小山顶上,还有四个弓箭手,虎视眈眈,这就使杜望月不敢冒险绕道去带走惜玉。 这些杀手,资质平庸,就算认识字,也只是稍通文墨,但这些人具有的特色,可能忠诚不二,只重恩义,不辨是非,只知道奉命行事,却没有临机应变的能力,杜望月无法了解他们,也无法推测他们下一步,会有些什么行动。 经过这一段观察,杜望月发觉了他们兵刃组合的攻势可能只有一招,但这一招已经够了,杜望月尽展全身技艺,也无能阻挡这一招攻势。这一招也有很多缺点,他们一定要排成固定的队形,才能结合兵刃,发动攻击,用于对敌,这也使他们杀伤的能力减至最低。 当然,这也是杜望月能存活下来的重要原因。所以,他用尽了心机观察,却看不出这个组合成强力攻击的技巧所在。在这场搏杀中,杜望月最大的收获是,发觉了江湖上这个可怕的秘密。此刻离去,正是时机,四个弓箭手,虽已箭搭弦上,但杜望月自信可以应付自如,只是为了惜玉,不能走,情字累人,使杜望月陷入战不能胜,走不能走的困境之中。 这时,两组杀手,已调整好攻击的队形,看他们站立的位置,已有所调整,准备在连续的攻势中,能把杜望月击杀当场。 唯一使杜望月稍感安心的,敌人把目标定在他一个人身上,对惜玉似是弃之不问了。 杜望月深深吸一口气,压制下紊乱的心情,缓缓举起七星宝剑,脸上是一片满含悲情的冷肃,模样是已放弃了走的打算,准备奋力一拚了。 事实上,杜望月也是这种盘算,准备在这一次冲杀中,任肢体受到伤害,也要击破这个神奇的组合,他相信只要能击杀或重伤三个敌人中的一个,这个兵刃组合中的强力攻势,可能会失去作用。杜望月准备牺牲了,遗憾的是没有人,能把他流血牺牲寻找出来的经验转告给他的同伴,也有点后悔,没约中州名捕吴铁峰同来瘦西湖……。 突然间,传过来一声娇呼,道:“杜大哥,不要拚命啊!” 一条人影,飞跃而起,流星赶月一般,疾射而来。 是惜玉。 杜望月微微一怔,突然拔身而起,犹如潜龙升天一般,一飞两丈多高,人如天马行空,由一组杀手的头顶上飞过,不再打算拚命了。 箭风破空,守候在小山顶上的弓箭手,及时发动攻势。他们用的是牛铁强弓,箭法也相当的准确,连一个人飞跃的速度,也计算了进去。这四个弓箭手似是和七个杀手不同,他们有相当的智慧,四支箭分射杜望月和惜玉两人。 杜望月心头一震,忖道:好准的箭法,长剑挥出,幻起一团冷芒,两支近身长箭,尽为剑光击落,但杜望月也无法再提聚真气,向下落去。 但他又担心惜玉受到伤害,身子向下落,目光却投注向惜玉的身上。 惜玉展现了出人意外的武功技艺,悬空一个跟斗,两支长箭,全被她接住,人却向杜望月冲了过去。两个人虽是先后着地,相距却只有三四尺远。 “当心第二波利箭射来。”杜望月低声说道:“仍在危机之中。” 转身看去,四个弓箭手,正向山下栽去,两个青衣人对着杜望月一挥手,隐失不见。 “是他们,”杜望月自言自语地说道:“总捕头到扬州了?” “他们是谁呀?”惜玉道:“我记得,你说过,总捕头是个女的,长的似天仙画人一样美丽,他们是两个大男人啊!” “是阿横、阿保。”杜望月笑一笑,道:“两员勇将,技艺精绝,最擅潜踪隐藏之术,他们是总捕头的两个忠实的从属,也是江湖奇人,他们视名利如浮云,只愿追随总捕头一个效力卖命,却不愿接受官家的职务……” 忽然想到了还有七个杀手留在现场,转头看去,七人已然不见。 “不用找他们了,”惜玉道:“总捕头说,还不是捕杀他们的时机。” 杜望月道:“你见过总捕头了?” “是!她救了我,解开了我的穴道,也解去了我身中的奇毒。”惜玉道:“她要我转告你,今夜在扬州府衙见面,她已收到了你的呈文,也收到了王知府邀她下扬州的信函。” 杜望月道:“看来是她已经早到扬州了?” 惜玉道:“你说的不错,她是小谪人间的仙子,惜玉虽自负容貌,但比起总捕头来,我只是一个丑丫头罢了。” 杜望月笑一笑,道:“不要妄自菲薄,你也是美女中的翘楚……” 惜玉苦笑一下,接道:“我自负才慧过人,都中了唐嬷嬷的暗算,唉!我如能小心一些,她就不会得手了,义父为了救我,出手击退了四位嬷嬷的联手攻势,怕毒气攻心,点我穴道。分心旁顾时,也为唐嬷嬷的毒针所伤。但他老人家,仍然奋起余勇,重创了唐嬷嬷,致使本身毒性快速发作,已无法保护我入城就医。老人家听我说过,在观鱼亭附近和你会面,才把负船驰往湖心等你……” “你义父是个勇者,”杜望月道:“在毒性发作之下,仍然作最后一击,和敌人同归于尽。” “这些都是我的错,”惜玉道:“我早知道唐嬷嬷精细阴险,竟未预防她暗施算计,算什么才慧过人吗?简直是愚笨极了,唉!详细告诉我事情经过,我要知道义父死在了什么人的手中?” 杜望月点点头,仔细地说明了经过情形。 “不像是四凤楼中的人。”惜玉道:“四凤楼中不可能养有这么多的杀手,也没有地方占训练这样一大批人。” “四凤楼上,用了大批的中年女人,”杜望月道:“这不像是男人的作风,会不会是个女人呢?” “我也怀疑过这件事,”惜玉道:“可惜无法证明,我想接近他,也是想查明这件事情。”叹口气,又道:“可惜,我太笨了,住在文阁一年后,忍受着迎客陪酒的痛苦,竟然还未查出楼主是男是女?” “惜玉,不要自责太深,江湖凶险,防不胜防,有些不是靠武功、才智能够应付的!”杜望月道:“需要江湖上的历练经验,有过这一番刺骨之痛,我相信你已经成熟了不少。” “对!已彻底地清除了我心中存在的傲气,”惜玉道:“再有人想暗算我,就不会这么容易了,只是这次疏忽的代价太大了,害死了我的义父,他是我这些年来精神上唯一的支柱,世上最亲近的人啊!此后,我将一身飘零,四顾茫茫……”两行清泪,顺腮而下,如线穿珠,绵连不绝。 杜望月看她身躯也微微抖动,伤心之深,已至极处,缓缓伸出手去,握住惜玉的左手,低声道:“惜玉,这不是伤心的时刻,我们要冷静下来,才能分析敌情,杀你义父的人,如非四凤楼中的杀手,他们来自何处呢?” 这确是非常有效的安慰,惜玉立刻止住了眼泪,道:“我要找出他们替义父报仇……” “还有我,”杜望月道:“你不会一身飘零,我会常伴在你的身侧,刑部的总捕司,中、南、西、东四大分司中上百的刑捕高手,都是我们的救援,把这些杀人为业的歹徒,绳之以法,再不能让他们消遥法外,计价取命。” 惜玉的回报是,紧紧地握了杜望月的手,盈盈含泪的目光中,传来了万千的情意。 “我见识了你的武功成就,能在腾空飞跃中,接下了两支长箭,”杜望月道:“那可是硬弓利箭,力道很强,一般人不敢接,老实说,我也不会冒险接箭,而用长剑击落它。” “人家手中没有剑嘛!” 杜望月笑道:“但也展现了你技艺的精湛,手法的快速,有你这样一位年轻美丽的高手,加入江南刑捕分司,实是江南万民之福了。” “望月,我现在倒是愿为刑捕了,和凶人作对,捉歹徒为业,为人间除害,虽然生活在刀光剑影之中,却是活的很有意思,何况,我又能常伴随君侧,不过,我怕呀?” “怕什么?” “整天和你腻在一起,出双入对的,怕别人说闲话呀!”惜玉道:“要我每天板着脸,叫你司主或是总捕头,我可是受不了啊!” “不要紧,”杜望月道:“不会有人说闲话,如不安心,我们早把名份定了,夫妻俩并骑办案,可是一桩美谈,说不定还会传诵千古呢!” “我一旦作了刑捕,能不能中途退出呢?”惜玉道:“总不让我一直干下去,直到人老珠黄。” “总捕头,通情达理,绝不会强人所难,”杜望月道:“何况,你有两个很好的请退时机?” 惜玉皱皱眉头,道:“什么样的时机呢?” 杜望月道:“我们拜堂成亲之后,你可以辞退,专心为我妻……” “不要,”惜玉道:“你想的好美呀!娶进门,就把我关在家里,你好借着办案为名,遍游江南风光,风流快活,要我独守空帏、倚门望夫归,那会把我活活的闷死。再说新婚时期,夫妻情意正浓,你舍得丢下我一个人在家里忍受那寂寞的相思么?” 杜望月道:“实在说,舍不得,何况,你技艺精绝,可能还强我三分,如此高明的一个助手,留你在家里,岂不是世上第一号笨蛋。” 惜玉笑了,听到心窝里啦!理一理鬓边散发,道:“还会有什么时机呢,快些说啊!” “你身怀六甲,有孩子的时候。”杜望月道:“那时提出了辞退,总捕头一定会准。” 想像中,惜玉会笑的,但惜玉不但没笑,反而似受到什么惊吓,脸色苍白的,道:“我是最怕这件事了,生孩子疼的要命,又不能运功抗拒,天啊!人怎么受得了啊!” 杜望月道:“世上千千万万的妈妈,不是都活的很好吗?而且,有些生上瘾,一连生了六七个。” 惜玉侧着头儿想一想,道:“说的也是啊!别的女人都不怕,我又怕什么呢?如果生的好玩,我也帮你多生几个。” “想多生啊!我可不会同意。” “人家都希望多儿多女,你怎么不希望啊?” “我要你多腾出一些时间陪我,”杜望月道:“帮我多办几件案子,为人间多除掉几个为非作歹之徒。” “我也是这样想,但我辞去了刑捕之后,”惜玉道:“还会有什么身份来帮你办案?” “惜玉,你想的太多。”杜望月道:“像你这样人才,总捕头怎肯让人闲置,我不能代她答应你什么,但至少你可以用帮丈夫的名义,捕杀歹徒。” “我的要求太多了,”惜玉笑道:“其实,我心中很明白,只是想故意缠缠你罢了。” 杜望月道:“咱们走吧!这里虽然很幽静,但四野空旷,人踪稀少,正是杀手出没的好地方。” “我倒希望他们再来一次袭杀!”惜玉道:“我要全力施为,让你看看还未过门媳妇的手段。过了门后,你敢不敢欺侮我?” “我不敢,也不忍……” “说的让我好心疼,快让我变成恶娘子了。”惜玉牵着杜望月的手,站起身子道:“到哪去呢?不能再回四凤楼的文阁,我已经无家可归了。” “到我住的地方将就一下,洗过澡,换件衣服,”杜望月道:“一起去扬州府衙,见见总捕头和扬州知府王大人,也很可能见到中州吴铁峰、长安于承志、关东岑啸虎三大名捕,他们是我的好朋友,多次的合力办案,并肩歼敌,可算是过命的交情,不过,他们有三不缺点。” “什么缺点?”惜玉道:“可和我有关系?” 杜望月苦笑一下道:“如是没关系,我就不会说了,他们的缺点是口没遮拦,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美艳动人,他们会千方百计取笑你,你越害羞,他们就越说的高兴,希望不要真的说恼了你。” 惜玉微微一笑,道:“我不怕,但不知我能不能反唇相讥?” “当然可以,”杜望月道:“但要文雅一些,是要表现你的渊博、学问,不要口舌伤人。” “我知道,”举步向前行去,同时放开了杜望月的手。 她心中明白,现在仍在险地,随时会有敌人由暗中突然袭击,牵着手走,会妨碍运转速度,也会带来危险。 杜望月落后七尺,保持了应变的距离。 第十章 一路平安,回到杜望月住的地方,女主人看他带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回来,忍不住多望了一眼,但却没有说话,只是把饭菜加成双份,也烧了两盆洗澡水。 杜望月突然回身抱住了惜玉,还真把惜玉吓一跳,她虽然在风月场中混,但那是天下最文雅的风月场所,多年来别说和人上床了,连抱也很少被男人抱过。惜玉没有反抗,只是一张脸红的发烫,那是娇羞和紧张,口中低声说道:“这里不行啊!一定要,等到夜里再说,大白天,我不敢哪!” 她紧咬银牙学温柔,臊的连耳根也红了起来,杜望月笑一笑,一只手在姑娘全身游动起来,由双肩到柳腰,连一双脚也不放过,姑娘大足,但却很均匀、纤巧。惜玉没有挣动,但却全身在微微发抖,双目微闭,也流下了泪水。 杜望月吃了一惊,忖道:玩笑开过头了,再不适可而止,真要引起误会,就算不当场翻脸,也会在心里,留下了一个伤痕。 立刻停下手,缓缓推开惜玉的身躯,低声道:“先去洗澡,我上街替你选两套衣服……” “你……你在量我的身上的尺寸?” “对!妾身君常抱,尺寸自思量!”杜望月道:“我从来没有抱过你,如何想得出尺寸多少?现在我是全明白了。” 惜玉笑了,笑的如花盛放,突然抱紧了杜望月,道:“我认为你要强暴我,我有点紧张、害怕,但我不想反抗你,既是郎欲念难禁,我准备逆来顺受了。谁知道你在量尺寸啦!”慢慢地送上了两片樱唇,道:“君子啊!是小妹误会你了,哥,我道歉。” 说的很含糊,嘴巴堵紧了,口齿就很难清楚。 杜望月缓缓推开娇躯,喘一口大气,道:“我去去就来!” “我等你回来再洗澡!”惜玉道:“总不能让我洗了澡,再穿上脏衣服,还是光着身子等你回来。” “说的是!”杜望月道:“我会很快赶来,”一转身,出门走了。 杜望月回来的很快,抱了三套颜色、式样都不同的衣服,桃红、柳绿和天蓝,还有一些女人用的内衣、睡袍、胭脂花粉,惜玉检视了一遍,笑道:“很细心啊!买的都合小妹意。” “我知道买不全,缺什么,洗完澡、吃过饭,再去买,”杜望月道:“今天也要离开这里了。” “要住入扬州府的衙门里么?”惜玉道:“那里衙役众多,方便吗?” “我想王知府一定会有很好的安排,”杜望月笑道:“这些事是用不着咱们费心了。” 洗过澡,惜玉穿上了那套柳绿衣衫,配的是柳绿长裤,长发仍扎两条小辫子,不算是疾服劲装,但行动方面已俐落不少,也算是方便打架的装束了。 吃过饭,惜玉又添置了两套黑色疾服劲装,才直奔扬州府衙。 扬州府副总捕头王坚,劲装佩刀,早已在府衙外面等候。带着两人由侧门进入后院花厅,厅中已坐了不少的人,正中座位上,坐一个妙龄少女,一身淡青衫裤,既未绣花,也未镶边,是非常朴素的衣着,但却掩不住国色天香,正是救过惜玉的邢部总捕头程小蝶。 在她身后,站着两个小美女,二十左右年纪,身着淡青劲装,佩着长剑,是那种立刻就可以拔剑出手的装束。 杜望月低声道:“这两位姑娘是总捕头的贴身从属,左边的是小文,右面的是小雅,可别看只是娇娇柔柔的小姑娘,却是刑部总司的哼哈二将,剑术精湛,豪勇无匹。” 惜玉点点头,望着小文、小雅,点头微笑,小文和小雅还报她一个含首微笑,心中也在暗暗称赞,好一个标致姑娘,杜望月艳福不浅。 事实上,花厅中所有的人都在看她,包括扬州知府王大人。靠左面一排座位上坐了三个人,一个虬髯大汉,黑衣黑披风,手中虽然未见兵刃,但隐隐可见披风内挂了一排银光闪闪的宽刃小斧,“关东名捕岑啸虎,一掌碎碑石,飞斧屠狮虎。”杜望月低声地告诉惜玉。 另一个黑面修躯,一袭长衫,杜望低声道:“中州名捕吴铁峰,迎门三不过,一笔镇中州,打的一手好镖法。” 第三个面如古铜,浓眉朗目,三十四五的年纪,腰间微微突起,显然用的软兵刃,家伙就围在腰中。杜望月低声介绍道:“长安名捕于承志,刀出如闪电,寒芒破长空,是位用刀的高手。” 惜玉对三人点头微笑,三个人也在看着惜玉笑,只是笑的很暧昧,睑上也有着不同表情,惜玉心中很明白,碍于总捕头和王知府在坐,不适合他们开口,一旦易地而处,这三人口舌上的犀利花俏,必然招架困难,就是现在,那份暧昧的微笑,就让惜玉有点窘迫的感觉,幸好杜望月早已提醒过她,有了心理上的准备。 “惜玉姑娘,”程小蝶道:“欢迎你加入刑部捕快阵容,和天下凶人为敌。” 惜玉盈盈站起,道:“先谢总捕头的救命之恩,再谢提携之德,但有所命,惜玉当全力以赴,死而无悔。” “好!目下江南刑捕分司,正值需人手之际,”程小蝶道:“就派你暂为江南分司的副司主,帮助杜望月捕盗、缉凶,弥平乱源,以安万民。” 惜玉呆了一呆,道:“惜玉寸功未立,怎敢担此重任?” “江南纷乱,群魔乱舞,如不能及时弥平,一旦星火燎原,苦的是万民苍生。此时用人,首重才艺,刑捕工作,非比一般,刀上舔血,剑底求生,随时可能为工作损躯。” 程小蝶道:“我已见识过你武功,技艺出众不凡,既入刑捕行列,就得付出牺牲,职位愈重,付出愈多,谭姑娘就不用再推辞了。” 惜玉呆了一呆,忖道:厉害呀!早把我摸清楚了。杜大哥没和她见过面,这些事,都是她查出来的,怎么查呀!勿怪杜望月对她推许有加,这个姑娘啊!真有点神奇莫测,不得不叫人佩服啊!微微一躬身,道:“惜玉遵命。” 杜望月低声道:“行啊,惜玉,已经有副司主的架势了。” 惜玉笑一笑,没有回答,心中却有着一种天涯遇知己的感觉,也完全被程小蝶征服了! 王知府突然开了口,道:“刑部的程总捕头,为侦办府辖地中一件神秘的杀人血案,千里风尘下扬州,威振一方的四大名捕,也同时会聚于此,举国刑捕精英大会师,少卿何幸,恭逢其盛,如果需要扬州府支援的地方,只管开口,少卿绝不推辞。今晚先备水酒一杯,聊表欢迎之意。” 说是水酒一杯,但宴席却非常丰富,岑啸虎、于承志、吴铁峰,都吃的酒足饭饱。王少卿虽是个文弱书生,但酒量很好,连打了三个通关。只不过,四位姑娘却表现的很文雅,轻启樱唇喝一口,还给敬酒人的是一个娇媚的微笑,这就使得敬酒人,不好强逼她杯到酒干,一杯换一口,也就只好认了,就算一杯换一口吧,算一算喝的也不算太少。小文、小雅脸都喝红了。 一席宴罢,王少卿立刻告退,他明白,五大捕头聚会于此,一定有公事要谈,他这个知府不离开,实有点不太方便。 送走了主人之后,程小蝶随手掩上了厅门,那是表示,有公事要商量,闲杂人等,不得接近。王坚领会到这个示意,挥挥手,布守花厅的捕快们,向后撤退了一丈。 程小蝶换上了一副笑脸,道:“杜兄,先说说扬州的形势。” 惜玉又多了一层了解,总捕头和四大名捕之间,公事上有职位之别,但私下里却是如兄和妹,情感深厚。 杜望月道:“望月查得的内情,只怕不如总捕头多。” “不用客气,我虽然探访出一些讯息,但只侧重一两重点,”程小蝶道:“也都未经求证过。” 杜望月喝口茶,整理一下思绪,把经历过程,听闻所得,很详尽地说了一遍,连认识惜玉的经过,也不隐瞒,完完全全地和盘端了出来。 程小蝶听得笑容敛收,一脸严肃。三大名捕,也听得个个皱起了眉头,他们办案无数,但也从未遭遇到如此复杂的环境,似乎江湖上大半的魔头,都聚集到扬州来了。一时间竟无人开口说话,似乎都在用心想啊! 杜望月吁口气,道:“十大家族豪门,各拥实力,分庭抗礼,虽有强弱之别,但差距不大,最重要的是,他们各藏秘密,真正聘约的奇人高手,都隐于暗处,深恐为人侦知,加上他们庞大的财富,外结关系,似是都有王公大臣撑腰,看似拥兵自保,其实各怀鬼胎,等机会并吞对方。 表面上是扶弱救危,骨子里却是运转私盐,聚集财富。还做些什么事没找到证据之前,不便妄言。望月主持江南刑捕分司,就没有怀疑过他们,这次查办马公子的新房命案,才了解一些情况。当然,也可能会有几家清正自持,善于经营,不走旁门不染邪风。” 程小蝶点点头,道:“这里是有些复杂!要得费一番工夫,找线索了。循线追觅,也不难查出根源,过去是无人敢办,也无能追查,现在,就不用再有这些顾虑了,不论他靠山多大,实力多强,只要找出罪证,就逮捕归案,依法治罪。至于对抗他们豢养的保镖家奴,就要靠各位的智慧武功了。” “除了十大豪门之外,”杜望月道:“扬州城,还发现几个神秘的组合,开设文阁、武院的四凤楼主能用人入药,专以杀人为业的杀手之王,血手方轮,也带着大批杀手,在扬州活动。其他的潜来扬州,觊觎金家三宝的高手,不知凡几,他们或单或双,或三五个成的一组,人少武功高,行动如飘风,忽隐忽现,难以捉摸,只有在金家宅院中,等待他们出现了……”话至此处,突然住口,望着程小蝶欲言又止。 程小蝶微微一笑,道:“精明啊!杜兄,我和小文是去过金家宅院,那一夜明月在天,也会过金宅中一些高手,贾英技艺博杂,是一个很特殊的人物,寒山四刀也算得江湖中一流高手!” “但他们都折在了总捕头和小文姑娘的剑下。”杜望月道:“那一战震慑了全场,也挫了贾英的锐气。” 小文开了口,道:“我们没有伤一个人啦!” “点穴制敌,撂倒当场,比伤人的振撼之力更大,这消息怕已传遍扬州城了,两个突然出现的黑衣剑客,剑艺精绝奇幻……” 程小蝶道:“只是混淆一下他们的耳目。” “最重要的是,姑娘要试一下这套剑法的威力如何。”小文道:“姑娘带着我和小雅苦练了四个月,夜夜练的汗流浃背,不过苦没白吃,汗没白流,这确是一套好剑法。” 程小蝶打断了小文的说话,道:“听说梦幻之刀,也已到了扬州,可有些他的消息?” “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杜望月道:“大概一月之前,有人闯入了金百年家,重重守卫,竟是拦不住他,所以,他见到了金百年,当面索求三宝,金百年不肯应允,随身的从卫高手就和那人在大客厅中打了起来,来人穿了一件黑色大披风,就像岑胡子的穿着模样,他利用那件黑披风,变幻出男女不同的形像,打了半天架,竟然弄不清楚他是男是女……” “这方面我岑啸虎可没有这个本领,我这一脸大胡子,也没法变成惜玉姑娘的俏模样。”终于扯上惜玉了。 程小蝶微微一笑,道:“身材也不像,就算面貌可以变,身材也变不了。贾英呢,有没有出手对敌?” 杜望月笑道:“贾英没有出手,他在全力保护扬州第一富豪金百年。” “那结果呢?是否有人受了伤?”程小蝶忙道:“是不是已证明了他就是梦幻之刀?” “没有伤人,只在金宅众多高手围攻防守之下,露了一手来去自如的能耐。”杜望月道:“事后,由当今剑术名家,出身武当的天枫道长,组合四位江湖上有名的追踪高手,追查了七八天,全无收获,那个人化作烟云消散了!” “杜兄的看法呢?”程小蝶道:“他是不是梦幻之刀?” “应该不是,”杜望月道:“属下认为有人假冒。当然,也有可能是梦幻之刀的化身之一。” 长安于承志,插了嘴,道:“杜兄,他的目的呢?” “引蛇出洞,求证一下,三宝是否真在金百年的手中。”杜望月道:“金百年果然上了当,传出了三宝的讯息,也在金宅中设下了十面埋伏,至于十面埋伏有多大困人能力,就要请教总捕头了。” “埋伏的人手,有着相当实力,”程小蝶道:“引出金家潜隐于暗中的高手、奇人,恐也是对方的目的之一。” 这个推断,听得四大名捕都点头了。 惜玉又发觉一件小秘密,不论如何诡秘、重大事件,但五大捕头谈论的方式,都很轻松,因为谈的无拘无束,才能引得人人开口,反正说错了,也无伤大雅。果然,吴铁峰也开口了,笑一笑,道:“好像是窝里翻哪,十大家族,在互相较劲。” 程小蝶点点头,道:“这事非常可能,但也有外力介入,梦幻之刀如果未到扬州,那个人又会是谁?……” 惜玉缓缓站起,道:“会不会是四凤楼主呢?她用的杀手,大都是中年女人,我在文阁一年多,没有见过他。事实上是,就算见到了也不认识,一个大男人,怎会喜欢用很多中年妇人呢?” “好!”程小蝶道:“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扬州有一座凶宅,名叫愚公园林,数十年无人居住,但近日中却有一批神秘人物,潜隐宅内。”杜望月道:“我追踪一人,看着他进入了愚公园林,他们注意的地方,似以扬州府衙为主。” 程小蝶脸色忽然一变,但她警觉很快,立刻恢复了常态。 但四大名捕是何等的人物,个个目光锐利,洞察细致,虽只有刹那时间,但四个人都看到了。 事实上,惜玉也看到了。 四大名捕顿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程小蝶千里下扬州,带来了刑部中大部精锐,不全是为了马公子的新房血案,另外还有着重大的目的,难道为了扬州知府王少卿? 程小蝶沉思了一阵,缓缓说道:“四位,发觉了什么?吴兄,你先说。” 四大名捕中,中州吴铁峰年龄最大,经验阅历也最多。 “发觉了总捕头灵光闪动,莫非触动了什么心事?”吴铁峰话说的非常婉转,但却点出了主题。 “我知无法逃过你们的观察,”程小蝶笑一笑,道:“小妹这一点镇静功夫,实在是浅落的很哪!” “那就说出来听听,”于承志道:“属下等也好为总捕头分忧。” 程小蝶道:“原想让诸位好好休息一夜,明天再谈这事,想不到杜兄几句话,竟使我露出了破绽,真是沉不住气呀!” 岑啸虎微微一笑,道:“事情和扬州的王知府有关?” 程小蝶点点头,道:“也和水师提督马将军有些牵连。” 杜望月道:“总捕头不断地追问梦幻之刀,难道这个人和王知府也有关系?” “梦幻之刀,是不是当今江湖之上,最好的杀手?”程小蝶道:“传说他有术法,能够役刀杀人。” “梦幻之刀,确实是一个传奇人物。”杜望月道:“马公子新婚之夜,洞房中门窗紧闭,新郎却被一刀刺死,刀就握在新娘子的手中,新娘子就是扬州第一豪富金百年的女儿!” “金小姐,会武功么?”岑啸虎道:“形貌如何?在扬州的风评可好?” “不会武功,形貌吗……”杜望月目光掠过小文、小雅,又看看惜玉,妙的是未看总捕头,道:“中上之姿,但温柔纯情,虽是豪门女儿,但很少抛头露面,风评很好,是个知书达礼的女孩子。” “杜兄弟,你目光游走,看了小文、小雅姑娘,”岑啸虎道:“竟意犹未足,又看看惜玉姑娘,是什么意思呢?她可是绝色美女,如若金姑娘能和这三位姑娘相比,那该不是中上之姿了?” 小文、小雅掩口笑,惜玉却侧顾杜望月,看他要如何回答。 “这件事很重要,要说的黑白分明!”于承志道:“不能模棱两可。” “老实说,我没见过金小眉,但王大人和铁总捕头,都说她是个美女。”杜望月道:“衡量知府大人的文采风雅,铁翎的见识广博,他们能说出美女二字,应该是言出心声。何况,金小眉是本案中唯一的嫌犯,但如同当前的三位美人并论,就有些高抬金小眉了。” “你没有见过金姑娘,”于承志道:“怎可随口褒贬,是不是心有所惧啊?”这番话,大厅中人都笑了,只不过惜玉笑的面带娇羞。 “我想见见金小眉。”程小蝶道:“杜兄能否安排,希望能隐秘一些。” “应该不难,明天,我就走趟金府找铁翎,”杜望月道:“请他安排。总捕头希望在什么地点、方式下和她见面?” “地点、方式不拘,由她选择!”程小蝶道:“重要的是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我们到此的讯息,还不能传扬出去。” 杜望月沉吟了一阵,道:“金百年爱女如掌上明珠,现在为了保护金小眉不惜和马提督统率的大军对抗,相信金姑娘已在重重的保护之下,这件事只怕无法瞒过金百年。” 程小蝶沉吟了一阵,道:“说的有理,只好动点心机了,借用王知府的名义,请金百年带女儿来府衙一趟,就说要问她一些案情上的疑点。” “办法是不错!”杜望月道:“但金百年现在身处险境,一定带着大批的保镖护从。贾英一定会来,其人聪明绝顶,只要他见到总捕头,或是吴兄等人,定会联想到我们会聚扬州的事。” “这么说来,连你也是不便出面了,”程小蝶道:“换个人去吧!请扬州府的王副总捕头走一趟。” “如果我们会聚扬州的事,还不能泄漏出去,那就要仔细布署一下。”吴铁峰道:“总捕头可以扮充扬州府的刑案书办,我们可以闭门不出,也可化身作扬州府的班头衙役,穿上官服,不会有人相信天下四大捕头,已作了扬州府的衙役。” “这个好啊!”小雅道:“我和小文也要参加呀!” 于承志道:“两位太娇小了,扮作衙役,反而引人注目,不成,不成……” “总不能让我们躲在房中不出来啊!”小雅道:“那会憋死人啦!” “两位可以扮作书童,”吴铁峰道:“既可就近保护总捕头和王大人,又可参与机要,俺老吴这个主意不错吧!” 小雅道:“主意是好主意,就是不知道小姐会不会同意?” “同意,”程小蝶道:“不过,改扮王大人的书童,就要保护王大人安全。”脸色一整,神情严肃,接道:“小文由你负责,由扮书童开始,就不能再离开王大人,一直到王大人安全无恙为止,你要和王大人的从卫协调一下,我把王知府的安危全付托给你,王大人受到伤害,你要负一切的责任。” 程总捕头对两个情同姊妹的女婢,很少这等严厉的命令过。小文的神情也变得凝重了,微一躬身,道:“总捕头放心,伤害王大人之前,先要把我小文撂倒。” 事实上,四大名捕都变得一脸庄严,也了解到,程小蝶千里下扬州,一大半是为了王知府,这就不单纯是为了马公子的命案而来。扬州城杀手云集,难道是为了王少卿这位知府大人,为什么呢?四大名捕心中疑问重重,却没有人开口追问,原来很轻松的气氛,变得严肃了,五大捕头谈笑用兵的态度,也为之凝重起来。 “杀手之王,梦幻之刀,”杜望月道:“可都是为了王大人而来?” “局势混淆,疑云重重,”程小蝶道:“但王知府是我们保护的重点,我们要化解这满天疑云,先要瓦解云集于扬州的杀手组合。但我们还不知道敌情虚实,这就要诸位多用智慧多辛苦了!” 吴铁峰道:“总捕头说的是,我们应溶入扬州城中,摸出这些杀手组合的底细和落脚之处!” “太危险了,四大名捕的形貌,恐早已被杀手组合取得了图像。”程小蝶道:“就算能易容骗过他们的耳目,但杀手的性格是,宁可错杀,不留后患,只要被敌人发现了,他们将会全力追杀。” 岑啸虎道:“照上面,就只好拚上了……” 程小蝶摇摇头,道:“他们人数众多,一上十几个,你们一人之力,又能支持多久呢?” 杜望月突然想到,瘦西湖遇上阻击的事,那三人一组的合击之力,非常强大,立刻接口,把瘦西湖遇敌的搏杀经过,很仔细地说了出来,作结语,道:“一旦遇上了这个组合的多组围袭,小弟是绝无能力应付……” 于承志接道:“老实说,咱们四个人,武功在伯、仲之间,就算有差距,也极微小,你杜兄对付不了的,我们也无法对付了。” 吴铁峰、岑啸虎没有开口,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于承志的说法。 “如若你们四位集中一处,”程小蝶道:“能不能对付三人的合击呢?” “我想可以,”杜望月道:“他们最大的缺点,是不能临机应变,个人的武功造诣有限。” “要临阵观察一下,找出他们的破绽,合我们四人之力,刚柔互济,”吴铁峰道:“一举击杀。” 岑啸虎道:“对!这三人组合的攻势,既然是很大的威胁,如能一举击破,那就彻底地歼灭他们。” 这是请示,等候程小蝶的决定了。 程小蝶沉思一阵,道:“好吧!杀之不惜,但如能重创他们,使他肢体残缺,无能再战,借他们之口,传出警讯,对混乱对方的战志,会不会更有效用呢?” “对对对,总捕头裁决有理,”岑啸虎道:“借敌之口,消敌战志,哈哈,上策也。” “阿横、阿保,神出鬼没,两人已深得隐踪匿迹的心法,”程小蝶道:“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他们匿藏何处,但他们总会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目光一掠小雅道:“你不用扮书童了,和惜玉一起跟着我,作为各路接应。” “是!”小雅站起,一躬身,道:“小婢遵命。” 惜玉也起身说道:“属下一切听令,水里水中去,火里火中行。” 小雅姑娘的剑术技艺,三位名捕知道甚详,老实说,比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惜玉受此重用,三大名捕就有点不以为然了,美女好看,如花悦目,但接应各方的重任,可是要真刀真枪、硬碰硬地去拚命,遇上些什么样的强敌高手,完全无法预料,是一点也不能取巧的事。 倒不是轻藐惜玉,只是感觉到如此漂亮、年轻的姑娘,拚死了有些可惜,就算受到伤害,也是大大的不幸。 三大名捕已不太相信,世上会有如此多的武功出众、娇媚可人的姑娘,而且,都投入了刑部总捕司中,和江湖上凶人周旋。 程小蝶是异数,小文、小雅在程姑娘的引荐下,同列一代奇人吴一夸的门下,名师出高徒,小小年纪成就了她们也无法企及的武功,但惜玉呢?如无绝高身手,要她身担如此的重任,那就太残忍了。 吴铁峰、于承志、岑啸虎,虽然想法相同,但却把目光投向了杜望月,目光中满是关怀,心中说道:这可是杜老弟未来夫人,花枝模样,秀出群伦,如此娇妻,几世修来,你该好好珍惜她呀!为什么不开尊口? 这些话没有说出来!但目光中却已表达了充分的关怀。 杜望月虽已领略到三人的好意,但却无法表示什么。他知道惜玉的出身,谭神医把用药才能,全部施在她的身上,十余年孤独苦练,成就了一身绝技。但究竟达到何等程度,他却是无法预测,又能说什么呢? 幸好程小蝶开了口,道:“我知道三位是担心惜玉姑娘的安危……” “也是觉着惜玉一个小女子,不足以担当这个重任。但不知要什么样的武功、技艺才足以适任此战?如是武功和各位镇守一方的大名捕相若,是否可以呢?”这就有些伤人了,小姑娘外柔内刚,心中一急,就出言无状了。 杜望月知她性格,默然无语,但中州、长安、关东三大名捕,都有点火上心头了。 于承志深恐岑啸虎的火暴脾气,出言太重,打了个哈哈,道:“惜玉姑娘的意思呢?” 话说的很婉转,希望姑娘能藉机下台。 “如若四位愿意给惜玉一个机会,倒希望四位拜领一下绝技。” 这是指名挑战了,但把杜望月也扯进去,使僵直的气氛中,略有缓和。 三人看向程小蝶,程姑娘微微笑,似是没有阻止这场比武的意思。 小文、小雅也未开口,她们要看看惜玉的技艺,够不够加入她们一伙的资格。两人并不排斥惜玉,但也不希望一个绣花枕头,好看不中用的人,坏了她们名头。杜望月很为难,如不让惜玉展现出一身成就,很难受到真正的尊重。但三大名捕的技艺,非同小可,刀剑无眼,稍有差错,不死必伤,心中为难极了,但又不能出言阻止。 程小蝶有意放纵,三大捕头心中火气更大,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应该受点教训。 岑啸虎霍然站起,但于承志却抢先开了口,道:“长安于承志,笨鸟先飞,先领教惜玉姑娘的武功。” 惜玉四顾了一眼,道:“就在这里么?” 于承志道:“切磋技艺,这地方应该够了。” 事实上,花厅很大,只摆了一桌酒席,还余下一大半的地方。 惜玉道:“说的是,”当先离位入场,小姑娘似是已等不及了。 岑啸虎被于承志抢了先,只好又在原位坐下。 气氛顿现紧张,虽非拚命厮杀,但比武动手的事,总难免扣人心弦。 于承志缓缓移步入场,道:“惜玉姑娘,咱们先在拳脚上见个胜负吧?” “惜玉遵命,如是于名捕意兴未尽,再动兵刃,小女子已是久闻于先生的闪电快刀了。” 于承志笑一笑,没有说话,心中却暗暗忖道:小丫头嚣张的很啦!不让她吃点苦头,是很难压制下她的气焰了。 两个人在相距五步处,对面站定,于承志笑一笑,道:“姑娘先请出手。” “多谢让我先机,”惜玉话落口,人也同时发动,身子一晃,已欺近于承志,一记直拳,疾捣前胸。 看惜玉出手一招的身法,于承志微微吃惊,心中忖道:小丫头是有点斤两啊!轻敌之念,顿然消失,反手一掌横切,劈向惜玉右腕。 惜玉竟不闪避,玉腕微转,食指一伸,指向了于承志的脉穴。 这一招神乎其技,瞧的小文、小雅也暗暗叫好。吴铁峰、岑啸虎更是看的心头一寒,忖道:小丫头,扎手的很哪!竟练有金刚指功。 杜望月却看的大为担心,生恐这一指截点脉穴,重伤了于承志。 事实上,变出意外,于承志已收手不及,但惜玉却及时一偏指锋,指力擦腕而过,反而把右手玉腕送入了于承志的手中,只要于承志五指一合,就可扣住了惜玉右腕脉穴。 真是毫发之间,变化莫测。 于承志末扣惜玉的脉穴,反而收手而退,道:“不用再比了,多谢姑娘手下留情。”竟自回归座位。 惜玉口舌启动,欲言又止。 她本想说两句谦让的话,但想到在场之人,个个神目如电,说的太虚伪,反而有些做作了,只好闭口不言。 “这是一场很高尚的比试,男的君子,女的文雅,”程小蝶道:“结束了……” “还没有,”岑啸虎道:“如是总捕头不反对的话,属下也想和惜玉姑娘较量一阵。” “不反对!”程小蝶道:“既然没有阻止于承志,如何能够阻拦你,你们两个人商量吧!比什么,由你们自己决定!”完全是一派大公无私的态度。 岑啸虎道:“多谢总捕头。”目光转注到惜玉身上,道:“姑娘你选择,是拳脚、还是兵刃?” 惜玉回顾了杜望月一眼,杜望月竟然转头他顾,全无回应。 一个是未过门的妻子,一个是多年好友,杜望月如何开口呢?就只好装聋作哑了,连一点暗示也不给惜玉。 惜玉暗忖思:既然打了,就打个痛快吧!不经一番大拚杀,他们心中一直存有轻藐我的用心,咬咬牙,道:“岑大捕头选吧!你擅长什么就比什么?兵刃暗器,惜玉无不奉陪。” 这番话,又勾动岑啸虎的怒火,冷然道:“那就玩一点凶险的,咱们比兵刃,姑娘请准备一下。” 回身行至大厅一角,拿起了四尺八寸的斩马刀。 这是一件很吓人的兵刃,又宽又长,看上去,像一支大铡刀,估算一下至少有二十五六斤重。 岑啸虎道:“兵刃有点笨重,抡开来,收手不易,姑娘请多小心。” 程小蝶一颦秀眉,忍下未言。 惜玉缓缓吁一口气,道:“岑兄只管施展,惜玉死伤无怨。” 杜望月听得心头一疼,但仍然忍下了,没有开口。 小文、小雅对望一眼垂首不语。 吴铁峰望了岑啸虎一下,忖道:怎的这么认真啊?惜玉虽然嚣张了一些,但她志在争取总捕头的认同,情有可原哪! 于承志也在暗暗想道:岑胡子啊!就怕你暴躁坏事,我才抢先出手,还差点折在小姑娘的手中,但仍然没有阻拦住你,你如此的大张旗鼓,逼出惜玉拚命之心,一旦闹出了流血惨剧,要如何收拾啊? 就在各人忖思之间,岑啸虎沉声喝道:“姑娘怎不亮出兵刃?” 原来,惜玉仍然赤手空拳,站在场中。 惜玉道:“我的兵刃就藏在身上,该用的时候,我自会亮出来,岑兄不用为我担心。” “那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岑啸虎话说得很客气,但一抡斩马刀,暴闪出一道寒芒,带起了一股强烈的刀风,横腰斩去,威势惊人。 惜玉步法灵巧,一个闪转,竟然避开了。 岑啸虎一口气劈八刀,全被避过,不禁怒气又升,斩马刀快速劈斩,幻起一片刀芒。 动手之初,岑啸虎还留有余地,刀势一直在控制之中,但目睹惜玉身法灵动,八刀落空,心头又上火,就真的全力运刀了。但见寒芒流转,一丈内全是密布的刀光,心想至少也该把惜玉逼出一丈开外。 哪知惜玉人随刀转,竟然在刀光中游走,看上去危险极了,稍慢一步,就要被斩马刀劈斩当场,但就是那分毫之差,伤不到惜玉。 岑啸虎有些下不了台,刀势愈劈愈快,有如急风骤雨,寒光盖天铺地,把惜玉人影全卷入一片刀光中,也逼的于承志和吴铁峰,不得不移开座位,以避刀势。只见刀光不见人了。 于承志低声道:“吴兄,这是什么身法?能在重重刀芒中游走如常。” “好像是传言中的南荒绝技蝴蝶穿花步,”吴铁峰道:“兄弟也只是听人说过,没有见过,不敢肯定。” “不错,这正是蝴蝶穿花步,”程小蝶道:“蝴蝶穿花,能避开千枝万叶,所以,能在重重刀网中游走自如。” 惜玉一直未亮兵刃,也末还击,只是以灵巧的身法,闪避对方刀势。 岑啸虎一口气劈出了三百刀,仍未逼退惜玉,突然一收刀势,道:“罢了,罢了,姑娘技艺精湛,岑胡子认输啦!” 凝目看惜玉,微微喘息,鬓角也见汗水,这一阵闪避快刀急袭,似乎是用了不少气力。 岑啸虎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叹口气,道:“我岑胡子一把年纪了,竟然还是无法控制这火暴的脾气,真是自取其辱啊!” “我已经快把气力用尽了,”惜玉道:“若岑兄再攻一百刀,小妹非伤在刀下不可。” 岑啸虎回归座位,笑道:“输了就认,姑娘不用往岑胡子脸上贴金,山川灵气孕育而成的美女才人,天下能有几许,尽为总捕头收入刑部中了,这一代刑捕工作全是美女天下,这可是千古盛事,前不见古人,只怕也后无来者了。” 小雅笑一笑,道:“不要英雄气短,你们四大名捕,威镇一方,受朝廷重视,万民爱戴,缉凶捕盗,保障善良,个个都会留名千古呢!”目光一转,接道:“惜玉姐,小妹初睹蝴蝶穿花步,大开一次眼界了。” 第十一章 不叫惜玉叫姐姐,惺惺相惜嘛,也表示由心底接纳了惜玉。 小文没说话,但却望着惜玉点头笑。 “惜玉的技艺很博杂,”程小蝶道:“那一招点龙手,非得练过金刚指一类的功夫,很难为用。金刚指为少林绝学,点龙手却是北海奇技,蝴蝶穿花步又源出南荒,你学的很杂,但都是各方技艺的精要所在。” 但她只作说明,却未问惜玉师承。 既然未问,惜玉也不多作解释了,缓步入座。 吴铁峰道:“工作方向,大致已定,现在是否可以出动了?” 程小蝶道:“现在,都去休息,五更后,你们自由行动,记着扬州凶人云集,不可有丝毫大意,四位也保持紧密的联系,不可一人涉险。” 王知府早已为他们安排好宿住之处,人离花厅,立刻有人带路。 天未亮,四大捕头就离开了知府衙门。 第二天一早起身,小文已完全改变了形貌,娇媚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文秀的小书童,女孩子改着男装,看上去又小了一些,一眼之下,只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男生。顽皮的小雅牵着小文一只手,笑道:“小弟呀!走,姐姐带你买糖去。” “不用买糖了,咱们玩家家酒吧!”小文道:“你作新娘子,我作新郎官。” “好!把惜玉也娶过来,”小雅道:“过干瘾嘛,就过个痛快!” “一箭双雕啊?那要先说好谁大谁小。”惜玉笑着进了门,道:“现在瘾是过不成了,王大人在花厅陪小姐共进早餐,” 惜玉道:“请两位过去陪客呀!” “好啊!刚进门就和我争大论小,”小雅道:“先去陪小姐吃早饭,如果有空闲,我要送你们两个进洞房。” 三个人说笑着,进入了花厅,程小蝶和王知府早已在座。 王大人一直看着小文,似曾相识啊! 程小蝶把小文女扮男装说一遍,要求王大人随时把小文带在身边。 王少卿有个私人保镖何大光,就站在花厅门口了望,这个人格守分寸,绝不和王大人共桌进餐,同起同坐。 程小蝶又谈起想见金小眉的事。 王知府立刻同意,不过,也提出一点意见,既然是查问疑点,那就假戏真作,来个过堂问话,程小蝶以书办身分参与,临时想到问什么,可以写个条子通知他。只是大堂上太威严,有些不便,就在这花厅上布置一下,过完堂我离开,你们可以私下谈了。 程小蝶道:“那时间,我也不便接近她,我看,叫惜玉陪她……”目光一掠惜玉接道:“你要费点心机,和她多亲近,看能不能套出她的心中隐秘,也看她对马公子的真正情意如何?不过,以丫头身分和她套近乎,收效不大,也有些不便。” 王知府立刻接道:“确实有些不方便,很难深入交谈,这么吧!要惜玉姑娘,作我一个远亲,我立刻吩咐下去,要府中仆从,改称惜玉姑娘为表小姐,一表三千里,也不算用骗行诈,不知惜玉姑娘的意下如何?” “是惜玉高攀了。” 王知府作事很迅速,立刻吩咐王坚副总捕头,同时持名帖和公文请金百年带女儿,到花厅应讯。礼数周到,公私交加,金百年就很难推托了。 虽然,没见到四大名捕,但王知府却未多问。 一顿早餐,决定了行事步骤,而且顾虑周详,四平八稳,程小蝶也不得不佩服王大人的处事明快了,心中忖道:这样有能有为的好官,一旦能入主中枢,很可能是一代贤相,勿怪有人惮忌他,甚至要雇请杀手加害于他了。但心思一转,想法又变,就算王少卿才能出众,但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知府,要成为庙堂中栋梁之材,还需要相当时间,还得加上运气,何必现在就冒险加害于他呢?这中间会不会别有内情? 一念及此,暗作决定,对这位王大人也要多多留心了,要找机会吩咐小文多加注意,当下起身告退,离开了花厅,也带走了小雅。惜玉、小文却留在了王大人的身侧,由此刻起,小文已身担重任,全力保护王少卿的安全了。 王少卿处事果决,立刻下令把花厅布置成一个临时庭堂。 程小蝶充书办,自然要改着男装,小雅和惜玉都在帮她,卧房之中,就瞧出她们主婢间的私人情意了。程小蝶穿了一件蓝色长衫,头顶也戴上文士巾,这就完全变了,娇娇女变成了俏郎君。 小雅叹息一声道:“美就是美,男装女装一般样,小姐呀!迷死我啦!我要嫁给你呀!” 惜玉站在一边笑,她初来乍到,不敢,也不好意思胡说八道。 程小蝶熟练地戴上一张人皮面具,嫩红小脸的俏郎君,变成了一个面色淡黄的中年人,因为面具上又加了两撇短髭,和一绺山羊胡子,再用药物涂上玉腕,使肤色一致,才回头笑一笑,道:“小雅呀!你还要不要嫁给我!” 小雅摇摇头,道:“悔婚了,姐姐爱你嘛,但你这么一改扮,我和惜玉可怎么办啦?” “惜玉现在是王大人的亲戚,扬州府衙中的表小姐,”程小蝶道:“你如想跟去看,只好委屈点,扮成惜玉的丫头了!” 惜玉急道:“姑娘啊!我和小雅姐姐换个身分,她作表小姐,我做丫头。” “不行,小雅的形貌,有可能早落在杀手组合之中,”程小蝶道:“一疏忽,就会造成大错,她要变,就变的和小雅完全无关。” “好!我变男,黑里俏。”小雅笑道:“绝对不抢惜玉姐姐的风采。” “黑可以,但不能俏,俏了就还是小雅。”程小蝶道:“但也不能丑,那会引人注目,瞒不过内行人。金百年带的保镖,很可能都是江湖高手,除了贾英之外,也不能小觑他人。” 小雅点点头,道:“明白了,不会误事。” 小雅易了容,对镜发笑,娇媚的俏女郎,变成个皮肤微黑,面貌平庸大姑娘,再换了一身下人装,就是个全不起眼的丫环了。 惜玉就大不同了,一身蓝缎子绣花衣裙,高雅中透出大方,看上去美极了。 程小蝶笑一笑,道:“岑胡子说的不错,天下才慧过人,技艺绝伦的美女,都投到刑部总捕司来了。” 惜玉腼腆一笑,道:“比起小文、小雅姐,我是丑多了。” “不要太自谦啊!”小雅道:“咱们三个人是春兰、秋菊,各具其美,还有位素喜姐姐,留在北京没有来,也是个花朵似的美人儿。不知哪一位有福男人,能娶到仙女般的总捕头,就是这四个花枝人样的丫环,也够他瞧上老半天了。” “惜玉是未来的杜夫人,可不是我的丫头。”程小蝶道:“你小雅是刑部总捕司的五品带刀捕快,也不是我的丫头……” 小雅接道:“我不要作官,我要作你的丫鬟,每天面对着天人般的姑娘,看的开心啦!” “没出息啊!”程小蝶道:“我要真的嫁了人,你可怎么办?” “你嫁了,我就跟过去,伺候姑娘,也伺候姑爷。”小雅道:“你们不要我,我就到庙里做尼姑去。” 程小蝶有点感动,吁口气,道:“我要是死了呢?” “你死了,我和小文都会活不下去。”小雅道:“但姑娘内功日益精进,天下能够杀你的人,是愈来愈少了……” 惜玉听得心头震动,暗道:虽是说的玩笑话,但她们主仆间情意之深,实已达生死同命之境。 “不跟你胡扯了,”程小蝶道:“出去瞧瞧她。” 花厅上已布置成问案厅堂,王知府官袍玉带,高居上座,小文就站在王大人身旁左侧,王知府的从卫何大光,一身劲装,守在王大人右边,刑部师爷张宝善坐在左下侧,倒也有着开堂问案的气势。 金百年来的很快,程小蝶刚刚坐好,衙役已禀报:“金员外率女到案。” 王知府沉吟了一下,起身迎到花厅门口,王坚已带着金员外到了花厅外面。 贾英紧随在金百年的身后。八九尺后,有一顶蓝色小轿,除了四个轿夫之外,两排还随护有八个人,保护之密,似乎比金百年本人还重要些。 金百年遥遥一抱拳,道:“怎敢劳动府台大人。” 王知府也抱拳还了一礼,道:“讼案累人,有劳金员外了。” “那里,那里,府台大人传审花厅,已是法外施仁,金某人铭记在心,”金百年道:“但愿日后有一回报。” “言重了,言重了,”王大人道:“法有明文,下官也只能稍作变通,只恐是委屈金员外和令媛了。” 程小蝶目光注意的是金府总管贾英,双目却倾听王、金两人的交谈。 小轿在花厅的门口停下,八个随轿护卫,立刻散布成一个半圆形的保护网。 轿帘启动,金小眉缓缓步出小轿。 王大人反应灵敏,一看这架式,要惜玉上前迎接,恐将引误会,立刻大声说道:“玉儿,快去接迎金小姐。” 惜玉应了一声,由花厅门后转出来,款款莲步迎上去。 不叫惜玉叫玉儿,是表示两人间的亲属关系。 果然,挡在庭门间的贾英,向后退了两步,让开去路,守在轿前两个武士,也退到两边,惜玉笑着开了口,道:“金姑娘,姨丈要我来陪你,小妹会一直守在金姐姐的身侧不离开,直到你庭审完毕。” 王大人出动了至亲侄女,陪伴金小眉,老狐狸金百年,也感动的有点双目湿润了,低声道:“多谢府台大人,我们父女都蒙恩不浅,小女一向孤处深闺,少见场面,如此安排,对她帮忙太大了,感激呀!感激。” 两人谈话之间,惜玉已扶着金小眉,进入了花厅。 程小蝶耳力过人,大白天能听到五丈内树叶落地之声,金百年话声虽然低,但程姑娘仍然听得清清楚楚。暗道:王少卿办事不但圆融通达,而且情理兼顾,利用机会的才能,也是常人难及,如若惜玉不是姨侄女的名份,这个计谋就不会那么感人了。 当然,惜玉的机变,口蜜话甜,也是这个布局生色动人的原因。 “金老请入厅中吧!”王知府首先转身步入花厅中。 金百年挥挥手,示意贾英守在厅门口,随来的八个保镖,就远在两三丈外了。 这八人,也都是江湖上一流高手,程小蝶就认识四个,那是和她动过手的寒山四刀,其他的四个人是快刀王剪、铁拳严方,和西域来的回回高手马修、马强。 王剪、严方,是行走在江南道上的高手,很多守护花厅四处的捕快都认识他们,彼此也都挥手、点头地打招呼,马修、马强却没人认识了,两人来自西域,很少在江南道上走动。 进入花厅,形势不变,王知府高居主座,师爷、书办,都已就位,两侧还排着八个衙役,幸好是惜玉带着金小眉,在下首右侧两张木椅上坐着。 金百年极感尴尬,环视全场,没有他的座位。心中忖道:嫌犯是女儿,她都有座位,我这个陪审的父亲,要跪在花厅大堂不成。 幸好王知府开了口,道:“替金百年安个座位。” 立刻问有衙役搬抱木椅过来,放在左侧,金百年一欠身,道:“老朽谢坐。”缓步行过去,落了座位,和女儿摇摇相对,背对程小蝶。 这也是王知府的安排,这个人老年成精,生恐看多了程小蝶心生怀疑,事后探问这个人,岂不是一个麻烦。 真是顾虑周密,心细无遗。 小雅呢?躲在花厅一角处,表面上无所事事,但她站的位置却能监视全厅中人的举动,连大厅门口外,也可以看到。 王知府吁一口气,道:“金小眉。” 惜玉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金小眉点点头,道:“犯女在。”站起身子,在惜玉搀扶下,走向堂案前面。 “你身体虚弱,”王知府道:“不用跪下了,就站在堂口回话。” 金小眉道:“谢大人体惜。” 金百年看的开心极了,忖道:这个王知府啊!实在是一个爱惜子民的好官,我金某人,一定要尽心尽力地帮助他,让他官运亨通。 程小蝶就坐在金小眉对面,看的十分清楚,这个娇弱的姑娘,确实不会武功,一刀毕命,刺入了新郎心脏要害,一个娇弱女子,不可能认位那么准确,也没有那样大的气力。但新房门窗紧闭,没有破坏痕迹,凶刀又握在她的手中,这凶手又会是谁呢?这确是一件大费思量的凶案。 但闻王知府道:“金小眉,你和新郎马敬文,是如何认识的?” “在一次朋友的宴会中结识,此后就时常往来,马敬文学识丰富,人又文雅多礼,家父也对他评价很高。”金小眉道:“所以,马家派人前来提亲,家人就一口允婚。” “你和马公子结识多久?”王知府道:“马家何时派人到府提亲?” “约有半年时光,”金小眉道:“但成亲日期,约在允婚一年之后。” 王大人道:“为什么?” “家父要建一幢宅院,作为陪嫁,”金小眉道:“竣工费时,一年多才建好新房。” 王知府点点头,道:“这一年多中,你们可有往还?” “家父钟爱敬文,常邀马公子寒舍便餐,也陪小眉弹琴赋诗,相处甚乐。” 只听她答话的文雅,就是一个读书甚多的才女。 “对马公子之死,你是不是很伤心了?”王知府道:“为了澄清案情,你要坦诚。” “是!新婚之夜,小眉因疲劳太甚,身体又弱不能支,竟自先行睡去。清醒之后,我却手握凶刀,敬文也已气绝而逝,天啊!我竟杀了自己丈夫!我惊恐过甚,大声呼叫,护院破门而入,小眉已肝肠寸断,急怒交并中,神智忽然迷失,如非家父延医诊治,小眉恐怕已追随先夫于泉下了。” “唉!当时情景,我也看到,真是难为你了!”王知府脸色一正,口气也变了,冷冷地说道:“在你和马敬文相识之前,可否结交过男友,你要从实招来,不可隐晦。” “家父钟爱小眉,无微不至,但家教却严,小眉从未单独踏青游荡,出必护卫相从,数名丫环和嬷嬷伴随同行,马公子之前,也没有结识过任何男子。” “你美丽动人,岂会无人钟情?”王知府道:“有没有缠绕你的男子,你总该清楚吧?” “小眉确实不知,唉!纵有其人,也无法近我之身,小眉只结识过一个男友,就是马公子。” 王知府道:“你和马公子,可曾和好?” 这就问的有点轻佻了,金百年有点火,但他也很想了解内情,父女之间又不便谈论此事,就忍下没有发作。 金小眉满脸羞红,但仍然大方地说道:“马公子知书达礼,人又君子,少年男女,日久相处,情难自禁时,耳鬓厮磨则有,但敬文从未失礼到要强度关山情景。新婚之夜,小眉又累极睡去,醒来大恨已成,所以,小眉至今仍是处子之身。” 王知府想不出还有什么好问的了,点点头,道:“麻烦你们父女,到此一行,退堂。” 抖抖袍袖,起身出了花厅,小文和何大光也相随去。 张宝善、程小蝶也跟着悄然走了。 排列两侧的衙役,鱼贯退出了花厅,只有王坚还陪着贾英站在花厅门口低声交谈。 惜玉扶着金小眉,道:“金姐姐,可以走了。” 金小眉似是个很多情的人,也许是她的生活太寂寞了,连个要好的女朋友也没有,惜玉对她一番照顾,竟使她动了感情,握着惜玉一只手,道:“姐姐,跟我到寒舍中住几天吧!我们一见如故,小妹有些舍不得离开你了。” 惜玉心中忖道:固所愿也,不便请尔,但也不能自作主意。目光转动,看不到一个可以作主的人,只好沉吟不语。 “跟她去,闺房相处,联床夜话,也许可以探出一些心中的隐秘,但不许超过三天。” 惜玉听出是程总捕头的声音,施用了传音之术,传达令谕,造就装作一番道:“好!我也有着相遇知己的感觉,”回顾仍站在厅角小雅一眼,道:“禀告我姨丈一声,就说我到金姑娘家中作客去了,快则两天,迟则三日,一定回来。” 小雅遥遥一躬身子,一个是字,真是唱作具佳。 金百年哈哈一笑,道:“府台大人通情达理,不会责备姑娘的,真要有事,老朽替你担待。” “多谢金伯伯。”惜玉说完放话,又深深地躬身一礼。 乖乖,表现的精采传神,入木三分,金百年高兴地捋着胡子笑着道:“乖乖女啊!小眉,你们一轿双乘,回到家,我要好好谢谢你这位初交的闺中好友。” 在重重护卫下,惜玉和金小眉上轿走了,金百年随在轿后,贾英落后一丈远,以便于观察四方突现的变化,这个人足智多谋,又小心谨慎。 王坚也很小心,目送金百年等一行人远去之后,才缓缓退入花厅。 退堂离去的王知府,又回到了花厅,只不过,已脱下官服,换穿了一件长袍,小文就站在他身后。 程小蝶还是扮书办的装束,带着短髭和山羊胡子,小雅没出现,想是躲回房中了。 王知府挥挥手,王坚退出了花厅。 “总捕头可有新的发现?”王少卿道:“金小眉是否有嫌疑之处?” “可以确定的是,她不会武功。”程小蝶道:“但读书不少,言词文雅,口齿伶俐,是个聪慧的姑娘。” 王知府道:“下官也是这个看法,但这和马公子的案情没有关系吧?” “金小眉应该未存有杀害马公子的用心,”程小蝶道:“对马敬文的情意也很真诚。” “所见略同。”王知府道:“下官一直不相信她是凶手,为了防止马提督和金百年一场火拼,只好把事情扛了下来,答应以三月为期,侦破此案,唉!希望以总捕头的才慧,助下官一臂之力,度此难关。” 程小蝶道:“还有两处疑点没能想通,所以,只能说金小眉没有杀人的存心,但却不能排除她是凶手。” 王知府呆了一呆,忖道:作捕头的心思,比我这作官的还多转了两个弯,倒要明了一下,她心中想的什么?深深吸一口气,使心情平静下来,笑道:“这话怎么说呢?既未存行凶之心,也没有行凶的能力,又不能排除她是凶手?下官有点想不通了,总捕头可否点拨、点拨?” 程小蝶微微一笑,道:“这件新房血案,匪夷所思啊!正常的情景下,很难突破,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布下如此一个诡秘之局,但事出必有因,就要有布局人的身分了,不是富豪、高位的人很难有这个能力……” 王知府点点头,叹口气,道:“目的呢?要动用什么样的高人,才能造成这样一件漫无头绪的奇案?” “目的是想引起马提督和金百年,火拼一场!”程小蝶道:“闹的天翻地覆,马提督手握重兵,一旦闯下大祸,他如何善后呢?那时,为逃避国法制裁,就可能……”突然住口不说了。 王少卿听得脸色大变,说道:“可怕呀!他统帅的是江南最精锐的水帅,自剿灭三湖匪寇后,扩充到十万大军,金百年再有钱,也无法和大军对抗,逼的马提督情急造反……” 程小蝶道:“另一个最大的受害人,会是谁呢?” 王知府呆了一呆,道:“我!免官罢职,解京受审。” 程小蝶道:“这天下聚集财富最多的名城,也将沦入大劫难中,如再被人霸占了这扬州城聚积的财富,岂不是如虎添翼,你想解京受审,还要有点运气才行。” 王知府心中忖道:对呀!我熟悉扬州形势、民情,马提督真被逼上造反一途,绝不会让我离开扬州,最好的办法是杀之以绝后患。这想法没有说出来,但却惊吓地出了一身冷汗。 程小蝶侃侃而谈,道:“很显然马提督是被人设计陷害,坏在他统领了最精锐的水师,你王大人官声不错,已引起了吏部关注,很可能被调入府堂,出掌要职,新房血案本来和你无关,但案发扬州,你却是扬州知府,怀壁其罪,崛起当朝一文一武两个新秀,都可能会受株连,谁会策划出如此一个布局,一计害双贤呢?”口中说话,双目却神光凝聚,默察王少卿的反应。 “真是祸从天降啊!”王知府神情黯然地道:“一件新房命案,竞含有如此重大的阴谋,如非总捕头过人的判事才华,下官还一直蒙在鼓中,唉!我也真要好好地想一想了。” 程小蝶淡淡一笑,道:“贵府已不用太过心焦伤神,推断之言,究竟不是事实,何况,小蝶已先有警觉,定会全力追求,弥祸机先。” 王知府苦笑一下道:“宦海之中,暗流汹涌,覆舟灭顶,还不知祸由何来。少卿这修身一事,还得下番工夫才成。”苦笑一下接道:“但这个布局的关键,还是新房血案,破了此案,就万事平安,至少,可以暂时稳住大局,金小眉既无心又无力,怎么会杀了马公子呢?” 程小蝶暗暗点头,忖道:王少卿是个好官,他本身虽受惊吓,可是还念念不忘案情,对他的怀疑,看来是有些多心了!当下说道:“案情的诡异,可能牵涉到江湖上鬼域伎俩了,第一是梦幻之刀,这个人是否真有役人下刀的奇技,很难证实? 这好像传闻中的移魂大法一般,能使一个人在神志迷乱中出刀杀人,潜意识激发出的力量,常常会超越他本身能力很多。当然,还有施用药物的传说,能使人在预定时间一到,作出乖张、意外事情!” 王少卿叹道:“五经四书中,全无这些记载,史记和游侠列传中,也无这些例案,唉!看来,少卿还是读书太少啊!” “大人,”程小蝶温柔地说道:“这是武功中传闻,而且是旁门左道的技艺,连小蝶也是半信半疑。四大名捕,个个久走江湖,见多识广,经验阅历都很丰富,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大人何用妄自菲薄。” 王少卿道:“说的是啊!立国数千年,集书十万卷,穷其一生,也无法全部读通啊!” 程小蝶对王少卿又多了一层认识,忖道:官场多年,还保有读书人的习气,这就不会是奸邪人物了,心中也就对王少卿多了一份关注之情。此情非彼情,不涉儿女之私,她要全力保住这位好官,为朝廷留一个贤相人才。 有此心念,口气就愈发的温柔了,笑一笑,道:“大人,你要多保重啊!案情晦暗不明,阴谋仍在进行,大人安危,实是关键中极重要的一环了。” 她脸上的人皮面具,掩去了妩媚颜色,笑起来就不那么动人了。 “总捕头言外之意,可是说有人要刺杀下官了?”王少卿问的是单刀直入。 程小蝶道:“虽然只是风闻,但小心些总是不错,大人可以信任小文,她会全力保护你的安全。” 王少卿忖道:那么个娇弱文雅的小姑娘,真能保护我的安全么?心中存疑,人还是笑一笑,道:“总捕头早有算计,下官安心的很。” 程小蝶站起身,道:“小蝶告退。”目光一掠小文,接道:“惜玉回来时,要她在府衙等我,好好和何大光、王副总捕头研商一下,全力保护大人安全。” 小文一躬身,道:“小婢明白了,府衙中好像还有两位高手,小婢会和他们协调分工,调计出保护王大人的布署。” 程小蝶点头一笑,转身而去。 笑中有赞赏之意,是嘉许小文的细心,竟然瞧出了衙役中,还隐有高手,当然程小蝶是早就瞧出来了。 王大人没说话,心中却不能不佩服这些女捕快的厉害,铁翎暗伏两位高手,混在衙役中,以保护府衙的安全,王大人是知道的,这本是一件秘密,竟然瞒不过这几个小姑娘的眼睛。 忽然想到那一夜金府归来,路遇拦截,何大光穷不敌众,幸得贾英及时赶来,逐退强敌,那些人个个是魁梧大汉,抡动单刀,虎虎生风,小文秀丽文雅,只恐挡不住人家一刀,奢言保护我的安全,恐是言过其实。 王知府也非轻藐小文,只是想:她那个娇弱模样,如何能和身高七尺、虎背熊腰的大汉动手。 可惜,他没有看到惜玉和岑啸虎动手的过程,如果看到了,也许会使他深植心中的意念改观。 不过,王大人心中也有盘算,何大光和铁翎布下的伏兵,并非弱者,再加王坚副总捕头和数十名衙役、亲兵,保护他,应该很严密了。但多个小美女跟在身边,也是有益无害,聋子的耳朵,当个配搭吧! 程小蝶和小雅相处居室,研讨着扬州城目下情势,程姑娘轻轻吁一口气,道:“王少卿肯担当,暂时把乱局稳住,但三个月的限期,转眼就到,马提督是否能观察出大局的幕后原因,还难预料。但独子之死,使他哀痛欲绝,事所必然,短短的三个月,很难有疗伤止疼的效用。我担心提督府中,已潜伏了敌人的耳目,俟机煽风点火,一动手就造成大错,那时,箭在弦上,弓拉满月,马提督已身不由己,也不得不杀了!” “一旦杀戮开始,就收手不及。”小雅道:“这件事要防患未然,先清除马提督身侧的可疑人物。” 程小蝶道:“谁是可疑人物呢?他身侧的文武幕僚,不下百人,从卫亦有百人之众,如无相当的时间观察,哪里能查得清楚?” 小雅道:“是有点困难,但亦非全无着手之处,人数虽多,但能参与他家务的亲信人物,应该有限,先在那些人身上着手,不过定是追随他多年的人。难道说,阴谋安排在十年之前,那幕后人,岂不是神了。” 程小蝶点头笑道:“你是越来越精明了,不过,马提督能立下赫赫战功,必是位智勇兼备的人物,更难得是他兵困金氏父女后,又及时悬崖勒马,却把一桩困惑人的案子,套在了王知府的头上,这说明了马提督极具心机,这样一个人物,小小伤害,动不了他,他圣眷正隆,如日当中,名利也套不住他……” 小雅接道:“可以用美人计呀!真要如此,我们反而好下手了。” 程小蝶笑道:“他手握军权,威镇江南,扬州城又是美女会集之地,惜玉可以为证,马提督想美女,还不是手到擒来,美人计也行不通,所以,就选他最痛的地方下手了,才能激起他的怒火,马敬文是他的独子,又是个品学兼优的才子,也是他一生的希望所寄,一旦被人杀死,何至是肝肠痛断,那股悲忿之情,当如怒火焚胸。调动大军,围杀金氏父女,也是情难自禁了。” “想想也是,”小雅道:“但他还能悬崖勒马,也算是个好官了。” “所以,我们要保护他,”程小蝶道:“新房命案一定要破。” “可是!提督府中奸人作祟,”小雅道:“有如火种未熄,随时会造成燎原大祸呀!” “这件事交给杜望月办,由江南分捕司中,选一个智勇兼备的人,混入提督府去,最好能接近马提督的身侧,一旦情势有变,敢于挺身谏言,说明利害,揭发阴谋。以马提督的智慧,当可分辨利害是非,或能阻止一场不测之祸。当然,我们先把说词,转告给他。” 程小蝶道:“没有人能够预测十年后的变化,所以,也不可能在十年前就派个奸细,预伏在马提督的身侧,不过,可以用钱赏呀!也可以用你说的美人计诱他入彀。” “对!还是小姐聪明,小雅就没有想到这个法子。现在,咱们,应该作些什么呢?” “追查案情!”程小蝶道:“先找杜望月要他安排人手,入夜后再探查愚公园林,希望能早一些遇上梦幻之刀,看看这个江南第一魔头,有什么惊人的技艺。” 小雅道:“入夜再走么?” “不!现在走!”程小蝶道:“你去改扮一下,我们要先熟悉一下扬州形势,顺便看看四凤楼。” 小雅笑道:“逛街呀!好极啦!”目光凝注在程小蝶的脸上,接道:“姑娘,这样子不好看哪,要不要换个样子,四凤楼的姑娘,都是万中选一的美女,姐儿爱俏嘛,她们不会欢迎你!” 程小蝶笑道:“太好看,易惹麻烦,何况,今天不入楼。” 小雅道:“这样啊!只在楼外看看,行,丫头嘛!总是听小姐的。”易了装,离开府衙。 第十二章 金小眉真的是喜欢惜玉,入了金家宅院,就不放惜玉离开寸步。同桌进餐后,竟然留惜玉住在她的闺房里同榻而眠,惜玉表现的很温柔,也很有耐心,绝口不提马公子的事。 反倒是金小眉忍不住了,主动的提到了马公子,而且把丫头、使女,全都遣出闺房。 明知闺房中再无他人,金小眉还是忍不住四下瞧瞧,才低声道:“惜玉姐姐,我心中有一件想不通的秘密,一直没有说出来,憋的好难过,好痛苦……” 惜玉接道:“既然是秘密,就不要说出来了。” 金小眉道:“不!我要告诉姐姐,马公子好像是我杀的!” 惜玉心头微震,吁口气,道:“小眉姐,这不能乱说啊!杀人是要偿命的!” “我也觉着奇怪,我哪里有气力,一刀能把一个人杀死!”金小眉道:“但这几天精神渐复,杀人的经过,在我的回忆里,也逐渐地清晰,我记得拿起了小刀,一刀刺了下去……”突然双手蒙脸,哭了起来,“我要怎么办啊?竟然一刀杀了我的丈夫,他是我有生以来,最亲爱的人,我心中好不安,好痛苦啊,我是个杀夫的凶手!” 惜玉心中忖道:总捕头真厉害,想是早已瞧出了金小眉心理状况已不稳定,才让我陪她到金府中来。 心中念转,口中却缓缓说道:“小眉,冷静点,如是说出来,能使你心中平安一些,那就说出来吧!不过,要说出真正的感觉!一个人心中有恨,才会有杀人的动机,他作了什么让你恨他的事?” “我是真心喜爱他,哪里会恨他?”金小眉道:“我也仔细地想过,他留给我的,全是美好回忆,没有一点点让我厌恨的地方。” “那你为什么杀了他,”惜玉轻轻握着金小眉的手,无限温柔地说:“好好地想,慢慢地说,怎么会发生这种奇怪的事?” “这是我想不通的秘密。我连一只小鸟也不敢伤害,怎会杀人?”金小眉道:“可是留在脑子里的印象明晰,想了又想,还是一样……” “能不能说出经过的情形?”惜玉道:“当时,是不是精神恍惚?” “当时情景,似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促使着我,迷迷糊糊的,拿起小刀就刺了下去。”金小眉道:“但在我的回忆中,却很明朗、清楚。” 惜玉明白再问下去也没有结果,这是梦幻的一刀。一种神秘的力量,促使她成了杀人的凶手。 “惜玉姐姐,你要不要告诉你姨丈王大人?” “你说呢?”惜玉道:“现在你很清醒,告诉我该怎么办?” “说给他听,”金小眉道:“庭审时,我已想招认,但我父亲在侧,我不想太伤他的心。” 惜玉点点头,道:“我会想一想,再作决定。” 金小眉突然话题一转,道:“惜玉姐姐,你会不会武功?” “会!你怎么忽然想到这件事呢?” “贾英偷偷告诉我,说你武功很好,要我小心应付你。”金小眉道:“你接近我是别有用心,我想,最大的目的,就是想知道我是不是凶手?我告诉你这些事,主要的原因,是我良心上负担太重,我不能原谅自己,就算我因此被判处斩刑,你也不用愧咎,杀人偿命嘛!我心甘情愿为敬文偿命,我现在活的很痛苦,惜玉姐,生不如死啊!” 惜玉道:“唉!善良的小眉姐姐,这中间的关键,就在那股促使你杀人的神秘力量,由何而来,我们会全力查个明白。小眉姐,你不是真正的凶手,真凶是那股促使你杀人的力量,你好好地活下去,看我们找出真凶,替马公子报仇,也替你洗雪冤屈。” “唉!我恨自己不能提出有用的线索,”金小眉道:“一切如同做梦,醒来梦境成恨事。惜玉姐,真相已明,你早些回去吧!贾英很厉害,一旦他知道我说了内情,他为了保护我,可能会对你不利。” 惜玉心中一动,欲言又止,金小眉很聪明,有着举一反三的能力,不能说出心中之疑,当下说道:“既是如此,小妹这就告辞了。” 说走就走,转身向外行去。 金小眉突然站起身子,道:“我送你,我们牵着手慢慢走,别人就瞧不出来,你是要离开这里了。” 惜玉知她要保护自己,倒是不忍拒绝她了,就这样小手牵小手地走了出去。 惜玉目光锐利,发觉花树丛中,隐伏着不少人,在注视着她们,但却无人现身拦路。看到装作没看到,金小眉却懵无所知,但她却装的很自然,边走边说笑。送惜玉离开了金家宅院,人还站在门口看着惜玉远走的背景消失,才黯然转回闺房。 惜玉脱离了金小眉的视线之后,故意放慢了脚步,心中倒希望有人追上来,好好地打一架。而且,希望追来的人,最好是贾英。既可会一会总捕头口中的高手,也可以藉机试探他的反应。 但事实总是和心中想法不同,惜玉走的虽慢,但仍然平安地回到了扬州府衙,没有人追上来,也没人现身拦路。 小文快步迎上来,低声道:“惜玉,回来的好快呀!是不是出了事情?” “是被金小眉撵回来的,”惜玉笑一笑,道:“不过,幸未辱命,金小眉亲口招认了凶手是她,怕秘密泄漏,贾英会杀我灭口,所以逼我回来了!” 小文道:“大事情啊!可惜小姐不在,要不要告诉王大人。” “暂时不必,”惜玉道:“她持刀行凶,非出本意,本身也确实没有杀人的能力,那是梦幻的一刀,唉!一刀取命啊!” 小文沉吟了一下,道:“先告诉小姐,该不该告诉王大人,由她决定。” “小文,就算真有梦幻之刀这个人,也练成了役人出刀的奇技,但他一定要在金小眉的左右才行。”惜玉道:“如果不识金小眉,人在数里外,就能役使金小眉出刀,岂不是太可怕了。” “我也不相信,一个人能练成这种匪夷所思的神技,能在很遥远的地方,役使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出刀杀人!”小文道:“梦幻之刀也不能,除非他已到了扬州……” “而且,还要在金小眉的左右。”惜玉道:“其实,有一种可使人心神迷乱的药物,会使人失去意识能力,接受下药人的指令,作出一些乖张反常的行为。” 小文怔了一怔,道:“乖乖,你懂这些药物啊?” “先父号称冷面神医,”惜玉道:“小妹又是从小吃药长大的,对药物自然是略知一二了。” “这还叫略知一二呀!简直是药力乱神了,”小文道:“你这身艺兼南北的绝技,可都是吃药吃出来的?” “唉!如无药物辅助,小妹再练上二十年,也很难达此境界。”惜玉道:“不过,你放心,小妹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先父告诉我很多药物奇异事迹,可惜,却没教过我如何配制,我知道很多医病的药方子,但却不知道药材生的什么样子,唉!全是纸上谈兵啊!” 小文对惜玉多了一些了解,也增多了几分感情,但却庭院空地上不肯移动,惜玉感觉奇怪,低声道:“小文,我知道药物的故事,咱们到房里说吧!站在这里不好看啦,你这个小男人不害羞,我可是表小姐的身分,站这里任凭风吹日晒的,哪里还像淑女啊?” “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我这个小男人长的俏啊!”小文道:“你这小淑女,是不是有点动心了。” “还君明珠双垂泪,恨不相逢一月前,”惜玉道:“相逢恨晚啦!” “很想进闺房,和你多谈谈,可本公子重任在身,不能因私废公。”小文道:“总捕头谕令森严,王大人真要受到一点伤害,我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惜玉愣了一下,道:“你和她情同姊妹,总捕怎忍心给你那么悲惨的惩罚。” “其实,我和小雅都是她的丫头,打也打得,骂也骂得,但她对待我们却如同姊妹,”小文道:“有了过失,真被她打一顿,骂几句,那就好过了,但她不会,她会躲在房里自己伤心难过,那模样真叫人心疼如绞,恨不得自绝谢罪……” “慢慢慢,”惜玉道:“如是你力不从心,有所闪失呢?” “那又不同!”小文道:“全力以赴,仍难回天,技不如人,错不在我,小姐自会认命,我所谓的过失,是粗心大意,偷懒疏忽……” “小文,不要太担心,我会全力帮助你。”惜玉道:“留我在府衙,也许就是也要我尽份心力。” 小文道:“我想也有这个用心,这次小姐千里下扬州,有两件大事,一是维护王大人,为大明朝留一代贤相人选。当然,也要先看看他是不是栋梁之材……” “严命你保护他寸步不离,”惜玉道:“可表示王大人已入了小姐的法眼。” 小文点点头,说道:“不要说出去,这件事情恐怕连四方大捕头,都还不知底细。” 惜玉道:“我明白,谢谢小文姐的厚爱,萍水相逢,能视我有如知己。” “你可爱嘛!秀外慧中,又有点狡黠,”小文道:“和小雅一样,机智多变,才能可当大任,小姐也看上你啦!破格重用啊!也难怪三方大捕头,心中都有点不服气,要考验一下你的武功了,需知一方副司主,是正五品的官级呀!” “我才不希罕什么官品,”惜玉道:“小妹是雅人,轻淡名利呀!” “怎么?只慕鸳鸯不羡官啦!”小文道:“杜望月几世修来的福份,能娶到你这个又美又能,文武全才的小媳妇!” “不跟你胡扯啦!我去换衣服,先勘查一下府衙的形势,”惜玉道:“一旦有事,才可应变。” “先好好休息一下,你带回的消息,能帮助总捕头有所决断,是大功一件。”小文道:“其实,府衙中也有高手,化身衙役,在暗中保护王大人,他虽未拒绝小姐推荐我保护他的工作,但他心中却不以为然,觉着我娇小瘦弱,如何能当大任。事实上,他还不知道自己处境的危险,一旦有人入府行刺,那可是江湖上一流技艺的杀手,我担心是来人太多了,一个人照顾不周。” “不要担心,还有惜玉在此,咱们好好表现一下,让王大人见识一番,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小看女人?” 小文笑一笑,道:“有你帮助,我是放心多了,第二件事是……” “破了这新房命案,弥祸无形,”惜玉接道:“挽救这座名城,免沦入一场劫杀中。” “还有藉机消减江南道上这群目无法纪的杀手,”小文道:“他们太嚣张了,计价取命,杀人收钱。总捕头得到的讯息说,他们近日中正准备围杀了杜望月,以便明目张胆地予取予求。” 惜玉脸色一变,道:“可恶啊!不能饶恕。” “对!除恶务尽,所以,一出手就不用心存仁慈,回房休息去吧!”小文道:“我去看看王大人。”点头一笑,转身而去。 惜玉原本一腔欢悦,却被小文一句话,变成满腹忧愁,担心杜望月真要被杀,自己岂不成望门小寡妇,真是未经人事先丧夫,空来人间走一遭。 但她自小就独立生活惯了,养成坚忍的性格,想到捕头生活,本就是刀头舔血的生涯,既入此行,也不能怨天尤人了,已知此事,放在心上,暗中多注意他的安全,找到机会,点他一点。 突然想到了总捕头一再地要求他们四方大捕头,紧密连系,走在一起,天下能有几人,抗得住这四大名捕联手之力,姑娘啊!你真的爱护属下,却又不着痕迹,高明啊!可敬啊! 杜望月呢?正坐一株大树下面,背倚在树干上休息,穿一身黑布衫裤,破损处处,还打了几个大补丁,大树下还放了副空了的竹箩筐。白皙的皮肤,也变黑了,看上去有点像乞丐。但扁担八尺长,放置在身旁,这就表明了,是靠气力吃饭的担夫,但如旋开扁担看,那就全穿梆了,里面是名满江南的七星剑啦! 于承志也坐在对面下不远另一棵大树下面,也有扁担竹箩筐,衣着也相同,一眼就可看明白,两人是同行,偷得浮生半日闲,坐在这条小径旁人迹极少的树林中休息。 三丈外还有两个人,是岑啸虎和吴铁峰,黑色短衫,黑长裤,腰里还束着一条四指宽白腰带,上面还沾有不少油污,身旁停放一辆独轮车。岑啸虎一脸大胡子,扮个车夫最相当,车上放着简单的行囊,和一个长被卷儿,里面裹的是四尺长的斩马刀,吴铁峰和他衣着相同,表明了是合推独轮车的伙计。 四方大捕头,改扮的身份,很少会被人瞧出破绽,就是他们肯牺牲形像,选得行业适合,装得传神,几乎是无往不利。 这正是夕阳将尽,晚霞满天的时分,天色快要黑了。 人迹极少,并不表示没有人,现在就有两个灰衣大汉走过来,衣摆下露出了数寸长的刀鞘,他们虽无意张扬身上佩刀,但却也无刻意掩饰的用心。 经过四个人时,虽未停下来,却放慢了脚步,四道炯炯的目光,不停地打量,但怎么看,也看不出一点可疑破绽,四大捕头装得像啊!唯一可疑的地方,是选择的地方不对,这里不是大路官道,而且没有住户,只有一幢空了很久的大房子。 是的,穿过这片树林,就是扬州著名的鬼屋,愚公园林,那是个很多年没有人去的所在。 岑啸虎低声道:“老吴啊,那两个兔崽子,似是对我们动了怀疑,四只贼眼到处瞧,莫非是我们的扮相上有了破绽?” “装扮无破绽,只是选的歇脚地方不对头,”吴铁峰道:“这里少有人迹,我们推车的,担担的,不会路过这地方。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咱们还不能走,一走就证实了他们怀疑,就可能去领功,报告给他们的主子,今夜暗探愚公园林计划,就算吹了。” “那该怎么办?”岑啸虎道:“两个兔崽子贼头贼脑,我想还会折转回来。” “那就只好杀了!”吴铁峰道:“不能留下祸害。” “要不要通知小于和小杜一声。” 两人谈话的声音很低,实在不能确定于承志、杜望月是否听到。 吴铁峰摇摇头,道:“小于、小杜,都是精明人物,回头路要先经过他们,说不定用不到我们出手。” 猜的果然对,两个灰衣大汉真的折转回来,但这次两人也有了警觉,拿出了衣服内佩的单刀,只不过刀未出鞘,提在手里走回来,行经于、杜休息处,停下了脚步,这是摆明了要找麻烦。 于承志和杜望月突然跃起,快的像怒箭离弦,两个灰衣大汉,刀还未及出鞘,人已被点中穴道,身体未倒下,又被一人一个,抢飞到了林中大树上,架在枝叶掩遮的树杈上。 岑啸虎取出斩马刀,却把独轮车推入林中弃置。 于承志、杜望月也丢弃了竹箩筐,快步行了过来。 杜望月道:“辰光虽还早一些,但已近夜幕低垂,走吧!先去瞧瞧愚公宅院外的形势,再决定行动方法。” “小于、小杜,”岑啸虎道:“你们如何处置那两个贼人?” “点了死穴,藏在枝叶密茂的树杈上,”于承志道:“想发现尸体,至少要两天以后。” 杜望月转身带头走,一面说道:“穿林而过,距离很近,不过,树林和愚公宅院之间,隔了一道大水沟,宽过四丈以上,要一跃而过,不太容易,要想个越渡的办法。” 四人之中,以杜望月的轻功最好,他说不太容易,三人就不争辩了。 “咱们四个人,我的块头最大,轻功也最差劲。”岑啸虎道:“小杜号称踏雪不留痕,他说不容易,一跃而过,最好是不要冒险。” “水沟两岸,哪一边的地势高?”吴铁峰道:“绕道行程有多远?” “我们这边高,”杜望月道:“站在岸边,可看到整座的大宅院,但愚公宅院中,花树很多,荒芜数十年,也长满了一人多高的杂草,距离过百丈,只怕很难看到什么。估算情况,要进入宅院中才能看出一些名堂,至于绕道而过,恐要走上十几里路,才有一座过渡吊桥。” “我们时间很多,看过形势后,再决定如何越渡。”吴铁峰道:“只是长满了过人的杂草,才是麻烦事情,如果是草中藏埋伏,用弩箭、暗器施袭,就很难对付了。” “最怕的是他们施用梅花针一类的细小暗器。”于承志道:“在草中行动影响听力,闪避、击打,都不容易,如是再淬了剧毒,中一枚就可能立刻失去了战斗能力。” “对!这一点不能不防。”吴铁峰道:“栽在银针之类的淬毒小暗器上,那可是既失败,又丢人的事。” 以四方大捕头的武功,在正常的环境下,绝不畏惧暗器的攻袭,但如在黑暗的夜色之下,浓密的深草丛中,目力、听力,都受了很大的局限,淬毒、细小暗器的杀伤能力,就非常可怕了。 “这个险不能冒,”杜望月道:“咱们勘查过宅院形势之后,选两处可能用作敌人逃生的地方埋伏,然后,放把火烧了愚公园林。宅院内一片杂草,数十年无人整理,个中恐已潜藏了不少蛇、虺之类的毒物,这把火烧死毒虫,也逐出宅中潜伏魔头、杀手,咱们埋伏截拦,只要能生擒两个,就可以问出他们的来历了。” “办法虽非上好,但如别无良策取代,”吴铁峰道:“只有以中策应对了,但不知这群肖小之中,是否有梦幻之刀?” 火烧愚公园林,被吴铁峰评为中策。 “岑某人也提一个办法,吴兄评断一下,是否可行?” 吴铁峰笑道:“说说看?” “杂草过人,敌人可用作埋伏,咱们何尝不可以利用?”岑啸虎道:“咱们可以在宅院之外,坐息养神,俟黎明将近,再入林园,潜入草中隐伏,等天明之后,再仔细观察,有一天的时间,可供我们仔细查看。了然敌情后,再研商应对之策。 不过,这办法辛苦一些,一天闷在草丛中,只能以带的干粮充饥。” “最重要的是,先了解扬州城内敌人形势,”吴铁峰道:“他们是否已勾结一处,或是各自为战,独行其是,潜隐在愚公园林中这一伙人,实力如何?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比起一把火,烧毁林园,逼他们另找藏身之地,是要高明一些,毕竟还未到兵刃相见的时机。” 岑胡子看上去性情火暴,其实,却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对!了解敌情,探出他们的首脑人物是谁。”杜望月道:“总捕头似是已把梦幻之刀,列为另一强敌、魔头,不知她是早有所觉呢?还是受到传言的影响,但看起来这个决定没错!” “她的年纪不大,但胸罗之广,却又非我们这些老江湖所能及。”吴铁峰道:“有些事不是读书能够得到的,而是经验和阅历的累积,但总捕头好像超越了这个定律,为什么呢?老吴就有点想不通啊!” “说的也是,我岑胡子就越来越佩服她了!不论武功、机变,都有过人之处,难道这世间真有阴阳八卦,未卜先知的奇术?而咱们的总捕头,又是个中高手?” “传她技艺的吴一谔,听说是一个胸罗万有的先知者。”杜望月道:“学会了预卜吉凶的奇术,也是大有可能,但更重要是,她要天生具有慧根,绝高的才智,才能有突破常规的成就。事实上,咱们四个人,都非庸碌之辈,却在不知不觉中,被她征服了,情甘效死,忠诚不二,这和当年杨尚书,劝化咱们进入刑部,从事捕头生涯,有很大的不同了……” “对!杨尚书是以德服人,”于承志道:“总捕头却凭藉她的智谋、胆气、武功,使我们心悦诚服,她既然要我们探查内情,就应该先明了这里敌人的身份?一把火,可能提前把恶战引发,也会把敌人烧的散入了扬州民家,他们都会点武功,会造成什么样的麻烦,就很难说了。所以,我赞成岑胡子的办法。” 杜望月笑一笑,道:“行!照岑兄的办法来。” 吴铁峰道:“总捕头交代了两句话,诸位可还记得?” 岑啸虎道:“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吧!卖的什么关子?” “我们都没有见过梦幻之刀,可是有关他的传说很神,”吴铁峰道:“总捕头要我们紧密连系,走在一起,是否别有含意呢?” “怕我们一人之力,非他之敌。”于承志道:“也可能是她的一种感觉,也可能是卜卦卜出来的结果。不管如何,这是我们办案的经历中,四个人第一次联袂大行动。” 岑啸虎心中本有些不大服气,但想到花厅中全力运刀,连攻三百刀,未能伤到惜玉一寸衣角,心中顿然一寒,闭上嘴巴不讲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但小心一些总不错,”吴铁峰道:“老吴主张,咱们进入宅院之后,尽量会聚在一处,个人的行动不适宜离群太远,总要在目光可见的范围之内。” “我不信天下真有人能抗拒我们四人的联手之力,”杜望月道:“梦幻之刀也未必有此能耐。” “除去梦幻之刀,还有一种组合阵法,有如少林名驰天下的罗汉阵,组阵和尚一人功力,未必可怕,但如结合一处,就布成天下闻名的罗汉阵了!”吴铁峰道:“一人的行动,可能被他们困住,如是我们四个人走在一起,困我们故然不易。而且,合我们四人才智,也许还能找出一个击溃他们的方法出来。” 杜望月暗叫了两声惭愧,接道:“对!我就经历过这个危急,一对一,甚至他们两人联乎,都不堪一击,但三人结合一处,能把手中兵刃合于一个招式中施展出来,其势之强,实是很难抵御。” 于承志奇道:“有这等事?” “千真万确,”杜望月道:“不但攻势凌厉,防守的力量,也十分强大,如是有四组以上的人,合作上再严密一些,把人困住,想破围而出,还真是件不太容易的事。” “我想这就是总捕头要我们走在一起的原因,”吴铁峰道:“看一看,合我们四人之力,能不能击破这样一个组合阵势?” “小杜,”岑啸虎道:“以你看,那些人是不是梦幻之刀的属下?” “应该不是,江南道上,有一个杀手之王,名叫血手方轮,”杜望月道:“这个人的能力,是在很短时间内,能训练出一批绝对忠于他的杀手,不是第一流的出色人物,但却长于布局,兵刃暗器,组合成必杀之局,最可怕的是缠上人就没完没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些组合杀手,可能是他的属下。” “你见过他没有?”于承志道:“他本身的技艺,是否十分高明?” 杜望月摇摇头,道:“说来惭愧,此人闻名虽久,却无缘一会,想不到会在马公子这件新房命案之中,江南道上的杀手、魔头都浮现了出来,梦幻之刀、血手方轮,还有一位神秘莫测的四凤楼主,全都会聚到扬州来了,究竟是为了什么?什么样子的一个雇主,有如此大的魄力、财力?” “会不会是一种巧合?”于承志道:“据我于某所知,杀手行业,亦有规范,一个雇主,不可一次邀请如此众多的杀手组合,去对付一个目标。” 杜望月点点头,道:“是有点出人意料,金百年收藏三件重宝,也同时出现江湖,极有可能引起大批江湖高手的觊觎而来,两件大事混在一起,就有些混淆不清了。” “如若他们要对付的不是一个人,或是同一伙的人,”吴铁峰:“就可能雇请多个杀手组合了……” “这话怎么说呢?杀手会聚?”岑啸虎道:“总不能把我们四个也算作他们袭杀的目标吧?” “有何不可,他们也许没想到我们会来?”吴铁峰道:“但小杜和总捕头,就可能在他们的预计之中了。当然,金百年的强大实力,王知府的官员身份,都是很难下手的对象。这么想一想,江南杀手组合全动员,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么说起来,是惊天动地的事件,”岑啸虎道:“我们对抗的是江南整个绿林道上的人物,和全江南的杀手组合。” “对!所以要尽量地知己知彼。小杜,说一下,四凤楼主又会是什么样人物和组合?”吴铁峰道:“事关重大,要尽吐你胸中所知!” “我没见过四凤楼主,惜玉混迹在四凤楼中的文阁一年多,也没见过楼主。”杜望月道:“那里还有一个武院,四凤楼主似是一个怪人,用的人,大都是中年妇人,真叫人莫测高深……” “慢慢慢,你是说惜玉姑娘,是四凤楼主的门下弟子,”岑啸虎道:“那也是个女人了……” “不是四凤楼主的弟子,而是四凤楼主的仇人,”杜望月道:“她怀疑四凤楼主是害死她父亲的凶手,才想办法混入四凤楼下的文阁中,一年多,却没机会见到楼主,也不知他是男是女。” 岑啸虎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花厅比武,惜玉留给他太深的印象,凡是牵扯上惜玉的事,都引起他一阵的紧张。 “果然都不是简单人物,”吴铁峰道:“就凭那份神秘,就非常人能及,也保护着他们一直隐匿在暗中行动。” 杜望月道:“楼主虽如雾中神龙,但四凤楼却在扬州城中。文阁、武院虽有诸多限制,但如存心要进去瞧瞧,也非难事。” “话是不错,”吴铁峰道:“找上四凤楼,但楼主极可能只是一个替身!这档子事,看似容易,实则难。” 杜望月沉默不语,没有见过四凤楼主,又如何分辨真伪? “一步一步来吧!总捕头入扬州隐名不扬,岂不是早准备以暗对暗了?”于承志道:“先进入愚公园林看看,如是运气好,也许一下子就撞上了梦幻之刀。” “这个希望不大,我听说的梦幻之刀,一向是独来独往,”杜望月道:“天枫道长率领着六个最擅追踪的高手,追觅了六天六夜,无功而还。” “愚公园林中,似是藏人不少,”吴铁峰道:“会不会是杀手之王、血手方轮的人?” “杜某也是这样想,但心中全无把握,就不便轻易地说出来了。” “那还要等什么?”岑啸虎道:“天已入夜,咱们就开始行动吧!先渡过那条大水沟,再找个适合的地方休息,借黎明前那一阵黑暗,潜入宅院中深草丛内,两个巡逻的贼崽子逾时不归,可能会引起他们……”突然,住口不说了,瞪着眼睛想心事。 “岑胡子,你的饭量大,”于承志道:“看看带的干粮,够不够一日之需,要补足,现在还来得及,别要该动手时,饿的没有劲了。” “我在想啊!”岑啸虎右手按在头顶上,道:“这些巡逻人手,是不是由愚公园林中派出来的?……” “对!应该有一个可轻易越渡的地方,而且,就在附近不远处。”杜望月道:“咱们去找一找。” “吃的、喝的不用愁,愚公园林中有的是,而且,还都是大鱼大肉。”岑啸虎道:“要紧的是要找到渡河之路。”起身向前行去。 这时,已是夜幕低垂,景物迷蒙,视线已不太清楚了。 但四人个个内功精深,目力过人,仔细寻觅之下,果然,找到越渡捷径。一条石桥,直通对岸,说是桥,事实上是坚立的石椿,而且隐在水中寸许,不用心找,就很难发现。 渡上对岸,选一处可以藏身所在,盘坐调息。 愚公园林有一堵围墙,但已年久失修,破损多处,可清楚地看到围墙内高可过人的乱草,一阵夜风吹过,乱草偃伏。可见到灯火一处,灯光不是很明亮,但已足可见物,想是怕光亮太强,泄出围墙。 确定了古宅中有人,四大名捕,全安下心来,今夜不会白跑了。 由调息中醒来,已是五更时分,四人的精神体能,都已调至到最佳状况,互相颔首一笑,四条人影飞起,越过围墙,隐没于宅院内深草丛中。 四个人非常缓慢地移动身躯,杜望月形势较熟,直奔正西,人出草丛,到了一幢房舍门口。 这是整座愚公园林内十余幢房舍中,较好几幢之一,也是点有灯火的一幢。 杜望月退后数尺,把身子隐入草中,只露出一个脑袋查看。 一只火烛,放置在大厅中一张八仙桌上,一个怀中抱着鬼头刀的大汉,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斜依着桌子休息。 大厅两面空旷,另两面各有四个房间,房间木门紧闭,想是都住了人。 看清鬼头刀的形式,杜望月才明白这里潜隐的人,正是在瘦西湖旁袭击他的杀手。 细想当日经过,那些杀手,只会两招厉害的武功,攻敌、防守各一式,虽只两招,但却十分可怕。他也曾想过那两招变化诡奇的武功,奇在何处?只是想一下,没有深思下去,现在仔细想来,就越想越复杂了。一个敌人不堪一击,两个敌人合起来,也非他的敌手,三个敌人加起来,应该也不会是他敌手才对,除功力之外,招术的变化上,三个人也难及他,但那一击发出的力量之强,超过了三个人加起的总和力量,数倍之多,几乎使他手中的七星宝剑脱手,怎会如此呢? 这件事有必要提出来和总捕头及三位大捕头研究,也希望他们在今夜中能遇上那种三人合一的阵势,自己经历体会一番,就比听人述说的感受真实了。 这件事有点不可思议,但杜望月却想不出奇在哪里了? 忽然想到敌人在攻击之前,来回穿插走动,合成一定的阵势,也把兵刃组合成一定的格局,才发动攻击。莫非毛病,就出在那个地方?那摆出的姿态,能把一个人的潜力发挥出来,兵刃组合的格局,能使不同的兵器,完全结合成一体,超越了一般的武功所能…… 想是想到了,但究竟是什么原因,还是无法通达。当今之世,是否真有这种能化腐朽为神奇的武功呢? 事出常情啊!也就不是一般推判事理的智慧、丰富的江湖阅历可以迎刃而解的了。 突然间,不远处的草丛中,传出了一阵激烈的摇动,断草射飞的声音。有一截长约近尺,形若枯枝之物,飞出草丛,直落入大厅门内,而且,还在不停地扭动。 敢情是半截蛇身,想是毒蛇突袭,被人一刀腰斩,只是出刀很猛,把一截蛇身也甩出草丛。但却无法认定是三方大捕头中,哪一个挥刀斩蛇。 那抱刀倚桌休息的大汉,突然被惊醒过来。 看看扭动的蛇身,又看看天色,骂道:“龟儿子,不长眼睛看,把长虫丢到大厅中来。”一挥手中鬼头刀,挑起半截蛇身,又甩了出来。 凝目思索一阵,突然回身,吹熄了案上烛火。 这个人警觉之心很高,虽然反应的稍慢一些。 杜望月凝聚目力望去,果见一个脑袋,探出厅门外,向四下巡视一阵,轻步行出厅外,刀横前胸,一副戒备森严的样子。 此时,夜色渐退,已是破晓时分,景物渐见清晰。 杜望月突然发觉,隐身的草丛中,有一处很大的空隙,如果留心一些,目力又很好的人,可能看到他潜藏的身子。 但敌人就在丈余外处,实不便移动身躯,只好静伏不动。 但闻一阵步履声响,一群灰衣大汉,快步行了过来,就在这座大厅门口,排成队形。 杜望月藉这一阵混乱,把身体隐好,才向外仔细看去。那块空地,似是新经整僻,地方不大,好像快要站满了人。 暗中数计这群灰衣大汉,竞有二十四人之多,青一色的佩着鬼头刀,刀藏在衣襟内的长口袋中。 原来,这些灰衣大汉穿的长衫,都是特别定制的衣服,有一处,专门藏刀的袋子,亮出了鬼头刀,长衫下摆一收,束在腰上,就形同一件短衫了,当然,也可以脱去长衫,里面就是一套贴腿长裤,密扣劲装,用同一颜色的灰布制成。 没有人现场指挥,二十四个人自行都在大厅前面站好,这表示已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可以自动认定位置了。 这些灰衣杀手,似各有一定的职司,那原来守卫大厅的人,此刻却悄然退回厅中。 但另一行灰衣人,又鱼贯行了过来,使原已排好的队形,有了很大的改变。三十六个人,分成了十二个小组,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分别在兵刃上,后来的十二个人,佩带的是一种奇形兵器吴钩剑。 杜望月看明白了,十二组杀手的人选,早已经编组完成,十二只吴钩剑领队,每只剑配了两把鬼头刀,似乎是即将出动。 三十六个杀手,都把带在身上的兵刃,细心地整好,似是有着一种用心,刀未出鞘、杀戮未开之前,尽量不让人发觉他们的身份。 杜望月心中忖思:这可能是一次白昼大围杀,所以,出动了十二组杀手。 几乎已可肯定,这里是杀手之王、血手方轮潜隐的地方。 但却无法确定方轮是否也在这里? 这里虽已破败,但地方很大,就算住上两百人,也不会有人多的感觉。 第十三章 不知何时,大厅门口已站着一个黑袍人,他来的无声无息,连排在厅前的三十六名杀手,也未发觉他何时到来,杜望月也未发觉。 黑衣人举手一招,十二个佩带吴钩剑的领队,快步行了过去,一齐蹲下,布成了一个半月形式。 两个青衣姑娘,行出厅外,一个捧着一幅卷图,一个搬着一个小板凳,小板凳在黑衣人身后放下,那幅卷图已在黑袍人面前展开,这些动作配合的十分快速,好像是黑袍人早巳坐在了那里,正在欣赏铺在面前的一张图画。 黑袍人指着地上卷图,似在讲解内容,十二个蹲着的灰衣人不停地点头。 近在不足两丈的杜望月,凝神倾听,只听到说话的声音,但却听不懂说的都是什么。 片刻之后,黑袍人站起了身子,十二个灰袍人,也退入队中,比出一个手势,三十六个杀手,立刻转身行动,走的悄然迅快,眨眼间,人已不见。 杜望月生出一个可怕的感觉,这批人行动的速度,表现出的武功,似乎要比瘦西湖拦截他的人,高出很多……。 两个青衣姑娘不见了,小木凳和卷图也被收走,但那黑袍人仍站在厅门口处,抬头望着晨曦,深长地吁了两口气。 杜望月全神凝注他,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血手方轮,江南道上的杀手之王,必须要看个清楚,深留脑际。 但见他脸色苍白,似是死了一个月的人,不见一点血色,这个脸并不难看,就是不像一张活人的脸,也找不出一点可供人记忆的地方。 杜望月立刻明白,这是一张制作精巧的人皮面具,掩遮了本来面目,也掩去了一个人的特色,给人的感觉就是木雕泥塑一般的死人脸,看上一天,也找不出一点可供记忆的地方。 职业上的本能,杜望月开始注意他的身材,四方大捕头的厉害之处,就是与案情有关连的人,只要让他们见到一次,就会永留脑际。 但这一次却让杜望月失望极了,不但找不到他面貌上可容记忆之处,就是身材上也找不出一点可供容留的记忆,一件稍显宽大的黑袍,掩遮了全身,你只能说是个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人,扬州城中十万男人,一大半都是这个样子。 杜望月有股强烈的冲动,很想冲出去,拉下他脸上的人皮面具,脱去他身上的黑袍,看个清楚……。 事实上,四个隐在草中观察黑袍人一举一动的四方大捕头,都有着相同感受,但都顾及到另外三个人受到拖累,说他沉不住气,忍下未动。 黑袍人站了片刻,转身入厅。 这时,已是天色大亮,旭日初升的晨光。愚公园林中的景物,已明朗可见。 但深草过人,密度亦高,人在其中,能够看到一个方位,就得用尽心机,分拨草丛,又不能让敌人发觉,要想监看四方,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了。 第二个问题,浮现脑际,杜望月开始推想,大白天出动一大批杀手,而且又是较高等级的精锐,会去对付什么人呢? 血手方轮,擅长布局,刚才召十二个领队,很可能谈的是布局的事了。 他们兵刃藏的很密,会影响出刀的速度,目的是在出刀之前,避免被人发觉,这一个被围杀的地方,可能就在扬州城中……。 不会是十大家族,会是谁呢?难道是扬州府衙的王大人……。 思念及此,心中悚然一惊,紧张的双手一伸,拨的身侧长草摇颤。 幸好有人及时,扶住了颤动长草。 是有人,而且是三个人,吴铁峰、岑啸虎、于承志,全都到了杜望月的身边。 “小杜,”于承志道:“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紧张到忘其所以……” 杜望月长长吁一口气,道:“是有些紧张,不知三位是否看到了,方轮已出动了大批杀手?” 吴铁峰点点头,道:“看到了,我们就藏在你的身侧不远处,但你这里视界宽广,也看的清楚,所以,就看的全神贯注了,我们也看到了大概情形,但却不能肯定他们行动的目的。所以,来找你商量。” 杜望月吁一口长气,道:“三位,是否已心中有个谱?” “会不会是扬州府衙?”吴铁峰道:“看他们行动的谨慎,好像去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也正是我担心的事,”杜望月道:“如果,总捕头带走了小文、小雅,扬州府衙虽然还暗中埋伏了两位高手,但他绝无能力阻挡十二组杀手的围袭。” “总捕头思虑周密,小文、小稚,至少会留下一个。”吴铁峰说。 “就是留下一个,也于事无补,小文也好,小雅也罢,一个人只能阻挡一组杀手。”杜望月道:“他们去了十二组,三十六个人,也等于十二个强过我杜某人的高手……。” “这不得了,”岑啸虎道:“我们得快些赶回去,晚就来不及了。” “我们刚才见到的黑衣人,是不是杀手之王方轮?”吴铁峰道:“希望不是他才好!” “恐怕要吴兄失望,”杜望月道:“那个人八成是他,才会保护的天衣无缝,我看的很仔细,但是却记不起他任何一点特征,他只要不取下人皮面具,脱去宽大的黑袍,不管在哪里,见到他都认不出来。” “血手方轮如此精明、小心,”吴铁峰道:“可能也发现了我们……” “快走!”岑啸虎一飞冲天,拔起了两丈多高,向外飞去。 吴铁峰、于承志、杜望月紧随着连翩而起,飞跃出愚公园林。 情急之下,顾不得在这最后一刻,暴露行踪了。 岑啸虎停下脚步,笑道:“是不是杀手之王,把所有的杀手,全都派出去了,这倒是一个好机会呀?” 于承志道:“什么好机会?” “这座林园中只余下血手方轮,咱们可以生擒了他。”岑啸虎道:“合咱们四人之力,应该不是难事?” “焉知不是一个布局,诱人入伏,”吴铁峰道:“杀手之王既是个长于布局的人,怎么如此大意。” “就算是个布局吧!以你吴兄的金镖、岑某的飞斧、于兄的快刀、小杜的利剑,合我们四人之力,也能杀出一条血路,如能生擒了杀手之王,可能使大局逆转……” “有点异想天开,却不无道理,兵不厌诈,”于承志道:“也许能杀他个措手不及。” 杜望月并不同意岑啸虎的想法,他急于赶回扬州府衙,除了挂念王知府的安危之外,还多了一分对惜玉的关怀。但见于承志同意了岑啸虎的主意,也就闭口不言了。 吴铁峰笑笑,也未再出言反驳,心中也很想了解一下,四方大捕头联手拒敌,能有多大的威力,杀手之王的合击奇阵,又是怎么一个厉害法? 岑啸虎哈哈一笑,道:“小杜默认了,吴兄也不再反对,咱们还在等什么?” 飞身一跃重回愚公园林中,直奔大厅,准备直捣黄龙了。 人已至大厅门外,却听杜望月大声喝道:“岑兄留步。” 岑啸虎收住脚步,笑道:“厅门大开,无人防守,还要等什么呀?” 杜望月急行两步,追到门外,低声道:“岑胡子,杀手之王,冷酷凶残,每一次围杀强敌,就不惜牺牲大量门下弟子,只求胜算,以其心性之毒,必会设下厉害的埋伏……” 岑啸虎早已仔细地打量厅内形势,笑一笑接道:“如有埋伏,也在那扇木门紧闭的房中,我要先赏他一记飞斧,以探究竟。” 飞斧屠狮虎,岑胡子的飞斧厉害,早已名震关东。但吴、于、杜三人,都未见遇他飞斧的威力,竟然一齐点头,道:“对!飞斧破门,纵有埋伏,亦可无忧。” “对!大不了损失一把飞斧。”岑啸虎一面答话,右手已握了一柄飞斧。 此斧刃宽六寸,形如半月,似已失去了暗器的轻巧暗袭之便,是凭藉着威力慑人的巨型之物。 果然,飞斧出手,有如轮月旋飞,挟着一阵破空金风,撞向厅中一扇紧闭的木门。果然轻震声中,飞斧已破门而入。 还未听闻到室内的反应,吴铁峰已沉声喝道:“退!”当先跃退八尺。 四大名捕个个目光锐利,吴铁峰喝声中,于承志、杜望月,已瞧出那洞开的木门内,有一股淡红的烟雾,冒了出来,迅快地在厅内扩展。 岑啸虎也看到了,三个人连袂而退。 四个人都避开了退入草丛中,血手方轮,善于布局,很可能又会在草丛中布下埋伏。 但这片除了草的空地不大,三人后退的形势,已到了另一幢房屋前面。 吴铁峰回目四下一看,发觉四人背临的房舍,是一面山墙,无窗无门,才放下心来,道:“房内冒出的淡红烟雾,可能是传说中七煞桃花瘴,老吴不懂药理,说不出如何配制成此奇毒,只知他人中毒之后,不会立刻死亡……” “那就算不上什么奇毒了。”岑啸虎接道:“只要有十二个时辰的时间,就该能找得到疗毒大夫。” “中了七煞桃花瘴,毒性发作后的恐怖,比死亡还要可怕。”吴铁峰道:“这世上是否有解此毒的大夫,我不知道,但汴梁城中十二位名医,个个是束手无策,看着他病势发作,疯狂害人……” “最后呢?”于承志道:“该有个结局吧!” 吴铁峰道:“死了!” “毒发而死,”岑啸虎道:“死的是很痛苦了。” “是被人一掌打死了,”吴铁峰道:“那个出手杀他的就是区区在下。” “他毒发失控,罪不至死啊!”于承志道:“你杀他于心何忍?” “这就是七煞桃花瘴的可怖处了,毒发之后,他似乎是只能分辨出男、女两种人,至于那个女人是他的什么人?似已无能分辨,见到女人,就强行侵犯。”吴铁峰道:“不管对方的身分为何,亲如兄妹、母子,亦难幸免。” 三大捕头全听傻了,半晌之后,岑啸虎才吁口气,道:“老吴,这件事是听人说的,还是你亲眼看到。” “亲眼看到,所以,我不能忍受,才出手点了他的死穴。”吴铁峰道:“但我还是出手晚了一些,几乎害了他的妹妹……” 于承志道:“杀的好!罪不可恕啊。” “其实,错不在他,任何人中了七煞桃花瘴,都会和他一样,”吴铁峰道:“除非有解毒药物,否则,只有死路一条,十之八九,还要死在至亲好友的手下!” “在毒性发作的情况之下,也只有至亲好友在场。”于承志道:“此毒必除,不能留着它在世上害人。走!咱们包上口鼻,冲过去,联手抢攻,杀他个应变不及……” 但闻一阵金刃穿壁之声,十余支铁枪,由身后的墙壁上穿刺过来。 而且,认位很准,杜望月动作迅快,闻警闪开,只被刺破了衣服,于承志和岑啸虎,都伤到了皮肉,冒出鲜血。 只有吴铁峰一人,未受到任何伤害,他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觉,也站的离墙壁较远。 杜望月低声道:“向后退,他们可能冲出来!” 但闻弓弦声音响动,一排长箭,由数丈外一幢屋脊后射了过来,一排有八支之多。 这是强弓长箭,可射到十丈左右,每人一次,只能射出一支,八支箭,说明了那里埋伏的弓箭手,最少有八个人。 “这个人长于布局,果然不错,”吴铁峰道:“埋伏伎俩,绝不至此。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退出去吧!” 于承志、岑啸虎虽然是皮肉之伤,唯恐对方兵刃之上有毒,行踪已露,无法再收奇袭之效,退出愚公园林,此其时也。 但岑啸虎临去之际,却幌燃了一枚火折子,投入了深草丛中。 立刻间火焰升起,浓烟密布,四人在浓烟中离开了愚公园林。 退出林园,立刻渡回对岸,回头看林园,景物如旧,岑啸虎一把火,并未引起火灾,似已被人及时扑熄。 “杀手之王,果然难缠。”岑啸虎道:“小杜,这个人留不得。” “是!在下会向总捕头陈明利害,必须把杀手之王,绳之于法。”杜望月道:“届时,还要三位美言支持。” “我们会留下来帮你,”吴铁峰道:“血手方轮是个大害,如不能早日除去,三五年内,这批杀手,就可侵入中州、长安的辖境。” 于承志、岑啸虎连连点头,也算是承诺了留下来对付方轮。 吴铁峰突然转身,哈哈一笑,道:“看来,今天不经过一番血战,只怕是很难离开这座愚公园林了?” 用不着再作解说,树林与渠岸之间一片空地上,已然摆好了六组阵势,每组三人,领队的人,不用吴钩剑,而是青铜月轮。 杜望月忖道:每一组人中,领队之人,不是吴钩剑,就是青铜轮,似是专做锁拿对手的兵刃之用,一旦得手,两柄手执鬼头刀的副手,当有必杀的攻势,那日瘦西湖畔一战,敌人未能锁拿着自己的兵刃,所以,没有发挥,这一点亦是需得留心之处。 除了穿着灰衣,布阵待敌的六组十八个之外,还有四个穿着黑衣的人,手中兵刃既非吴钩剑,也非青铜轮。 四个黑衣人,年纪都在四十开外,用的都是一般的刀剑,只有一个长髯人,用的是一支李公拐。 “小杜,”岑啸虎道:“这四个穿着黑衣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杀手中的杀手吧!”杜望月道:“他们的技艺精湛,可能各有所长,也有独自行动的能力。” “杀手之王的手下,究竟有多少杀手?”于承志道:“共分为几个等级?” “很惭愧!”杜望月道:“兄弟对他的了解,实在很少,不过,这四个黑衣人都戴了面具,也许他们是江南绿林道上的有名人物,才不愿以本来面目见人?” 吴铁峰点点头,目光一掠四个黑衣人道:“四位既然不愿以真正的面目见人,咱们也不免强,但四位此来的用心,可否说个明白呢?” 那手执李公拐、留着长髯的黑衣人,道:“四位大捕头,不但是目力过人,而且也很善算计,杜望月说的不错,他们都戴了人皮面具,也是江南道上小有名气的人物,此番赶来,自也有领教一下四位名捕武功的用心。不过,我们不用和你们单打独斗,我们是善于利用自己优势的人,因为,我们是杀手,不要虚名,不讲情面……” 杜望月心头一动,暗道:这四个黑衣人的技艺,应该是强过那些灰衣人很多,如若和那批灰衣人,配合的很完美,必将威力倍增,今日能不能冲出这番截击,就很难预料了,必须要在四人还未融合之前,重创了他们。 四人之中,只有他杜望月经历过组合阵势的围攻,知其厉害,此刻时机急迫,无暇述说清楚,只好大声喝道:“想要联手合击,那就留你们不得了。” 喝声中,人剑合一,直向左侧一个黑衣人冲了过去。 四大捕头,个个心思灵敏,杜望月那声大喝,实已暗示了四人不可留,个中必有内情,三大捕头,也立刻发动快攻,抢在四个黑衣人之前出手了。 而且,一出手就用出杀着。 岑啸虎一挥斩马刀,冲了上去,但右手却悄无声息地打出一柄飞斧,手法十分奇异,竟是打向身后。 吴铁峰目睹七煞桃花瘴,在此地出现,危险意识,十分强烈,轻易不用的夺命金镖,竟自先行出手,一道金光,直向那手执李公拐的黑衣人打了过去。 长髯黑衣人冷冷一笑,道:“雕虫小技,也敢卖弄。”挥拐击出。 出手之快,认位之准,实实一位非同小可的高手。 但闻一声金铁交鸣,铁拐正击在飞来的金镖之上,生生把金镖击作两断。 但那断作两截的金镖,一截落地,一截却暴射出一点寒星,流矢一般的射了过去。 长髯黑衣人还未来得及看清楚,寒星已射入咽喉。 这个长髯黑衣人是二十二个杀手的首脑,一身技艺精湛非凡,可怜尚未有所发挥,就死在了吴铁峰的夺命金镖之下。 中州名捕,号称迎门三不过,那是说没有人能躲过他的连环三镖,除了发镖有力,认位很准之外,镖中暗藏玄机,才是夺命追魂的机巧。 岑啸虎的斩马刀攻出三招,迎战他的黑衣人,用的厚背开山刀,也是一把重兵刃,挥刀硬接,竟和岑啸虎连拚三刀。 金铁交鸣声中,进飞出连串火星,这三刀是硬打硬接,岑啸虎竟然未取得半点优势,心中暗暗吃惊,忖道:这些人名不见经传,功力确是不弱。看来,这江南道上的黑道人物,比起关东,难缠多了。心中念转,人却向一侧退去。 目睹岑啸虎的攻势凌厉,黑衣人已全采守势,但岑啸虎退向一侧,诱动他改采攻势,挥刀一招“泰山压顶”全力劈下,希望在这一招中,取得先机。 岑啸虎果然扬刀硬接,目光却看向身后空中。 就在双刀将要接实之际,一团寒芒,突然疾落而下,血肉溅飞中,劈去了黑衣人半个脑袋。 是的,飞斧屠狮虎,岑胡子投向身后的一斧,绕向半空,在他计算好的位置,劈斩下来,有如天外来云,完全出人意料,黑衣人虽然一身不错的武功,却也抱憾而终了。 杜望月的“一剑化七星”刺入了敌人的咽喉,于承志的秋风十八斩,用到了十一斩,才斩下了对方的脑袋。 胜之不易呀!全都用出了压箱底的本领。 但那排成了六座阵势的杀手,虽然目击己方的总领队和一级杀手,瞬息间,被人斩杀现场,但却全无惊惧之色,似乎对生死之事,全不放在心上。 杜望月看了看四具尸体,对吴铁峰和岑啸虎点点头,道:“夺命金镖、追魂飞斧,果然是名不虚传,一挥手,就取敌性命,佩服啊,佩服!” “少给我跟岑胡子脸上贴金。”吴铁峰道:“我们是以巧取胜,哪能比两位,真刀真枪的拚杀,也不过三五招,就取敌性命了。” “这些人,不能留,但我还是未料到他们的技艺如此之强,看似杀的轻松,实则杜某人已用出了最厉害的剑招,唉!如若让这四个人,融入那三人组成的合击之阵,今日能否全身而退,就很难说了。” 杜望月道:“看将起来,杀手之王,似已经出动全力对付我们了。” “这些黑衣人,武功确实不错,真要是打起来,恐要两百招以上,才能分出胜负。”岑啸虎道:“但他们无名无姓,不见经传,想一想十分可怕呀!……” “岑兄,”杜望月道:“等你和这些杀手组成的阵势,交过手,你才真正知道他们的可怕,希望你的飞斧绝技,能对他造成严重的威胁。” 岑啸虎微微一怔,道:“怎么?这些阵势,比黑衣人还难对付了?” “他们的个人技艺不堪一击,两个合作,也不是我三招之敌,但如三个人合于一处,产生出的强大力道,”杜望月道:“却又非我所能及了。” “怎会如此?”岑啸虎道:“很难使人相信啦!” “是的。”杜望月道:“个中道理,我也想不明白,还要岑兄等三位多指点指点。” “小杜,你的意思是要我岑胡子试试了?” “希望吴兄和于兄,也经历一番,才会印象深刻。”杜望月道:“然后,咱们再研商,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个方法破除这等三人合击之术?” 岑啸虎目光一掠吴铁峰、于承志道:“老吴、小于,你们听到没有?” “听得很清楚!”吴铁峰道:“我在动手之前,无击伤他们一个,三人合击之阵,就不攻自破了。” “这倒是个很简单的方法,想来也很有效。”杜望月道:“不过,要在阵势还未布成之前,一旦成形,两刀一轮,结合出手,那就威力无穷了。” 三人谈话,声音不低,那些灰衣人应该可以听到,但细看他们的神情,似是根本没有在听四人的谈话,对同伴之死,也感觉不出有所哀伤,似乎是洞穿了生死的玄秘,全无畏惧和不安之感。 “这些人都很冷酷,是一群斩情灭性,断义绝亲的人物,血手方轮,能把他们训练到如此境界,”于承志道:“是一位很可怕的人物了。” “梦幻之刀,份量太重,”杜望月道:“掩遮了血手方轮和四凤楼主的恶名……” “慢慢慢,”于承志道:“还有个四凤楼主,又是个什么样子的人物?” “也许不如血手方轮的声名响亮,”杜望月道:“但阴险、凶恶恐犹遇之,当世三大神医之一,冷面神医谭执中,可能就被他所害。惜玉为报父仇,投入了四凤楼下,近一年光景,竟然未见到四凤楼主……” “也是个行踪诡秘,名现人隐的诡秘人物了。”吴铁峰道:“惜玉混入四凤楼中甚久,总侦知一点蛛丝马迹了。”一面问话,一面目光微微转动,看六组杀手,竟然也在低声交谈,完全不担心四人逃走的事。这是从未遇过的事,吴铁峰心中纳闷,也有些想不通,这些人是白痴,还是疯子?花了不少时间,算计、埋伏,一旦敌我相对时,却不肯行动,看看同来的四大高手被杀,也不予援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他们是在争取时间,以待后援,还是等待着一个特定讯号,再展开攻势。 吴铁峰心中疑虑,也正是东、西、南,三大捕头心中的疑虑。但目前的情况,对四大捕头无害,他们都对自身有着充分信心。就算不能一举制敌,但撤走能力,绝对可以。何况,还是四人相互掩护。 所以,四位大捕头也不急。 “这些杀手,可能和四凤楼主,也有一些关系。”杜望月道:“至少,上次在瘦西湖处的截杀,是受了四凤楼主的邀约。只是无法知晓他们的关系,是雇主与雇客,或是合作伙伴?” “这都不重要了,”吴铁峰抬头望望天色,道:“现在,咱们谈谈破阵之法。小杜,你和他们交过手,你先说。” “没有破阵之法!”杜望月道:“我根本看不出阵势如何变化,三个人就攻了上来,两刀一轮合成一团光幕,也无法分辨出兵刃形状……” “结合的如此严密,倒是少所听闻,”吴铁峰接道:“但看上去这些人却不像擅变多巧的人,怎么练成这等奇巧变化的武功?” “吴兄,一言道破个中秘密,这件事,我已想了很久,”杜望月道:“却想不通机巧何在?” “那就不用想了,所谓愚者千失必有一得,”岑啸虎道:“还是先试试他们的技艺成就,也许那一日,你遇上的是他真正的高手,但这些人,却又不是。” 显然,他对杜望月无法自圆其说的话,有些不信,但又不便面斥杜望月胡说八道,话虽说的婉转,但用意已明。 杜望月点点头,道:“说的是,岑兄先行出手。”心中却被愚者必有一得的一句,触动了灵机。 但见岑胡子四尺八寸的斩马刀,有如一道冷锋扫去,挟着破空金风。 这一刀,他蓄势而去,用出了八成功力,威势非同小可,看这一刀的威势,一下子把三个人一齐腰斩,并非难事。 但见光影迷离,一轮双刀,一起飞动,已瞧不出刀与轮的分际,兵刃与兵刃间的结合之密,江湖上甚少见闻。 但闻一阵金铁交鸣之声,飞出了一串火星,岑啸虎竟觉手臂发麻,手中的斩马刀,也几乎被震脱手。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他一向自负力大刀重,当世英雄敢和他硬接硬碰的,极少遇到,想不到这三个全不起眼的人,合手一击的反震之力,竟然几乎使他的兵刃脱手,心中震惊极了。 心中惊疑未定,轮刀合手的攻势,已当头罩下。 岑啸虎心中虽已承认,三人的合击之术,有些怪异,但心中实未真服,防卫的力量,强大过人,但攻击力是否也很强大呢? 心中念转,人已举刀向上迎去。 有过一次教训,这次不敢全力施为,用了七成劲力。 但仍被震退了五步,才站稳双足。 幸是早有防备,人未受到伤害,未用全力,但心中已完全明白,不信邪是不行了。 事实上已不用岑啸虎解说什么,以吴铁峰和于承志的江湖阅历,看的完全明白了。 “是不是和小杜说的一样?”吴铁峰道:“这中间有蹊跷,不可力敌。” 岑啸虎已疾退五步,吴铁峰也亮出了文昌笔,于承志也横刀而立,三个人站成一排,似是要准备合力应敌了。 杜望月本想阻止三人,另谋对敌之法,但转念一想,还未曾有过合手的经验,三人武功高,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才对,就退到一侧,全神观战了,希望能在这一招交接中,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但闻一声大吼,三个兵刃合成一团光幕,已冲了过去。 三大名捕更是动如闪电,双刀和文昌笔各自凝聚成一点寒芒,集中千钧之力于一点,点向攻来的光幕,三个灰衣的兵刃结合之密,早已无法看出,是刀是轮。 但三大名捕的兵刃,着力点分作三处,分散了三人凝于一的劲道。 金铁交鸣声中,竟然平分秋色。 “看出门道了!”杜望月道:“如有多件兵刃同时接触,他们还无能把兵刃凝结的力道分开。” 吴铁峰道:“他们有六组人手,我们只有四个人,他们可以分……” 分什么?吴铁峰未再说下去,生恐露出口风,反而提醒了这些人。 “他们最大的缺点,就是反应不够灵敏,但智者有所失,愚者有所得,”杜望月道:“这也可能是他极快速练成这种武功的原因。这种人遍地皆是,很好罗致,所以,杀手之王,也不在乎他们的死伤了。” “杀手易得,俯仰皆是,”吴铁峰道:“可怕呀!可怕。” “现在,先要安排个对敌之法,我们三个人联手可挡一击。”岑啸虎道:“不知两个人,是否也有这种能力?” “如有需要,不妨一试。”于承志道:“但另外两位如何作为,要精密计划,务求一击成功。” “这也不能要求太多了,各人尽心吧!”杜望月道:“吴兄、岑兄、杜某三人合力接下一击,于兄以快刀急攻之,找个下手处,尽全力运刀伤敌,不用顾及我们三人。” 于承志点点头,突然向后退了五步。 这五步后退,却引动了另几组人的怀疑。突然间也开始行动,开始向上围拢,似是准备出手合击了。 杜望月吃了一惊,道:“不能让他们几个阵势合拢起来。”当先发动,七星剑一招“迎风断草”斩向一个灰衣人。 他情急出剑,也没有特定的目标,但是出招迅辣,有如电光石火。但闻一声惨叫,一个灰衣人右臂斩断,痛的大声呼叫,鬼头刀跌落在地上。 “他们反应迟钝一些,但还是知道疼痛。”吴铁峰文昌笔一招“直捣黄龙”刺入一个大汉前胸。 这可是致命地方,大汉立刻倒了下去,那大汉手中握着一支青铜钢轮。 吴铁峰一收文昌笔,大声喝道:“小杜说的对,他们没有合围之前,非常的脆弱,一击可杀,合围之后,却又强大无比,这中间,只有在他们合围出手之前,非常短暂的一刹那问出手伤敌……” 他口中说话,文昌笔左点右刺,又伤了两个灰衣大汉。 杜望月也刺伤了两个人,他伤人的手段很有心机,两个人分属两组。 事实上,于承志、岑啸虎也各伤了一人。 六个攻击小组,经这番杀戮,战力已难再组合。 但杜望月并未继续杀戮,沉声道:“吴兄,咱们撤回府衙吧!” 吴铁峰应了一声,四大名捕同时飞身而起,离开了愚公园林。 事实上,四个人都有着强烈的牵挂,王知府的安危,才是他们最担心的事。 扬州府衙,却是正陷入紧张恐怖的时刻。但在府衙之外,却感受不到任何紧张气氛,行人往来如常,四个当班的衙役,执着红缨枪,昂首挺立,站在府衙两侧,看不出一点出事的样子。 岑啸虎道:“不像出了事情啊?” “如是一眼就能看出出了事情,”杜望月道:“马提督的一部水师,就驻扎附近,早就赶来驰援了。” 这时,守街的车兵,执枪行了过来,四人仍然穿着易容后的破烂衣服。 杜望月费了一番口舌,解说清楚,四人才进了知府衙门。 “咱们是否得换件衣服,再去二堂晋见大人?”杜望月道:“这么个邋遢法,也不太礼貌……” “现在礼貌已不太重要,解救大人的危难要紧……” “惜玉,怎么回事?”杜望月急急接道。 “大人和刑案张师爷,都被围困在二堂内。”惜玉缓步绕遇一个墙角,行了过来,人也换穿了疾服劲装,手中也多了一把长剑,衣服贴身,窈窕的身材,也暴露无遗。杜望月从未见过她穿着这等装束,不禁看得一呆。 吴铁峰轻轻咳了一声,道:“惜玉姑娘,二堂的情势现在如何?王大人处境危险么?” “二堂情势紧张,王大人的处境危而不险!”惜玉道:“但我看得出他心中是惊怒交集,你们早到一刻,可使他早些安心!” “说说看,什么样子危而不险的处境。”吴铁峰道:“情势是否随时会变?” “三十六个灰衣大汉,分成十二组把二堂围困起来,”惜玉道:“而且掩上了二堂大门,四个黑衣人,守在二堂门口,这就完全隔绝了内外的讯息……” “二堂内也有值班的衙役,”杜望月道:“为什么没有一个人传讯出来?” “敌人来的很突然,而且分由三面越墙而入,”惜玉道:“人家早就摸清了二堂形势,”惜玉道:“行动快速有序,灰衣大汉,直扑二堂,把留在二堂中的大部衙役、高手,吸引到了二堂四周,布守防护,以保护大人的安全,敌方的第三批高手,陆续跃入二堂,分别屠杀了其他地方少数守卫,控制了二堂庭院等大部地方……” 杜望月接道:“王大人呢?” “大人现在二堂书房,由刑案张师爷陪着他!”惜玉道:“衙役军兵,要大量投入,才有军威效用,让他们单打独斗,是让他们送死了。” “慢,慢,慢,”岑啸虎道:“你离开了,谁在保护大人?” “小文姑娘,还有副总捕头王坚、何大光和集中在二堂外面的十几位衙役。”惜玉道:“不过,有两位用剑的人,可以看出是高手,混在衙役中,分守在前堂两扇窗子外面。” “人力很单薄呀!你怎么可以跑出来?”岑啸虎道:“你是可战的大将啊?” 惜玉微微一笑,道:“小文姐要我出来看看,大概是试试我胆量如何,我能不听吗?” 杜望月道:“现在,我们如何攻进去,以解二堂之危?” 原来,大堂和二堂之间,还有一段相当的距离,关上相通的门户,有如两个互不连接的庭院,看不到也听不到任何声息。 “二堂庭院,除了三十六个灰衣人,刀已在手,剑也出鞘,把二堂团团围住,尚未出手抢攻,二十多个穿着黑衣的人,却出手凌厉,歼杀了二堂庭院中衙役,然后开始在二堂外面集中,但也未展开攻势。” “为什么还不动手呢?”岑啸虎道:“惜玉姑娘有何看法?” “等人!”惜玉道:“贱妾愚见,他们等一批更高明的杀手。这次白昼围杀,初期相当成功,小文姑娘、王副总捕看法一致,以保护大人的安全为第一要务。所以,连庭院中衙役被杀,也不出乎抢救,我们人手太少,实也经不起损伤。” 吴铁峰道:“就这样僵持下去,会对哪方有利?” “双方都有利,才能有这样一般平静,”惜玉道:“他们等援手,我们也在等你们归来,看来,我们是先等到了。” “你把二堂里庭院形势说的明白些,”杜望月道:“我们要选择一个进攻的方法,一举瓦解他们在庭院中的实力……” “不如先见王大人,”惜玉道:“看到四位,他心中自会多一些安全感。老实说,他口虽未言,但心中对我和小文姑娘全无信任感,倒是把希望寄托在何大光和王副总捕头的身上,他心中畏惧甚深,但表面上还撑得住,这也是小文姑娘全采守势的原因,不愿杀戮惨状,惊吓到他。” “敌人应该在五十个以上,”吴铁峰道:“如再有援手到来,恐将八十之数,那些手执鬼头刀,三人一组的合击阵势,相当厉害。今天一早,我们已同他们杀了一阵,小文姑娘的稳健作法不错,如是已经动手,只要他们把你们两位姑娘困住,二堂情势恐怕就很可怕了。” 点到为止,也未把事情说的很清楚。 “二堂情势,随时可以动上手,”惜玉道:“四位就早点过去吧!” “惜玉,如若眼下的平静,能保持下去,”杜望月道:“那就不要破坏它,我们先填一下肚子。” “小文姑娘果是思虑的周密,”惜玉道:“早巳在二堂中备下了酒菜和食用之物,四位到二堂吃吧!” 吴铁峰点点头,道:“三位兄弟,咱们进入二堂,尽量保持镇静,能不破坏现在相持局势最好。小文姑娘不是在等我们,而是在等总捕头,等到了我们是意外,我想总捕头离开时,一定对小文有所吩咐。” “等到诸位,是意外之喜,小文一定会高兴的跳起来,”惜玉道:“总捕头确曾是交代过小文,天亮后一定回来,如今已快近中午,还不见行踪,恐怕是遇上阻碍了?” “这身衣服,实在是不成样子?”于承志道:“大人看到了,定会觉着我们太随便。” “会更敬重几位,四方大捕头,忠于职守,”惜玉道:“能放下身段,不惜工本地投入工作!” 这时,大堂上的值班官吏,大概也警觉到出了事情,跑过来请示杜望月,要不要通知水军提督府,派兵驰援府衙。 这里的水师最精锐。 杜望月道:“先把府中衙役,亲兵集中大堂待命,暂不用通知他处派兵接应,这要大人自己决定。” 没有叩门,五个人一个飞腾,越上屋面,进入了二堂。 形势果如惜玉所言,双方人手,大部分集中在二堂前面,廊沿窗外,站着府衙中人,四组灰衣人,刀剑出鞘,挡在二堂前面,以二堂的厅堂为主,灰衣人由正面散布至两边,三十六个人,分成十二组,整个把二堂困住了。 吴铁峰暗中计数,十二个黑衣人散布在二堂正面,预估是类似早上动手的黑衣人同级的杀手,只不过多了三倍。 五人的行动,只引动黑衣人的目光看过来,并未准备拦截。 惜玉如何出此围困,杜望月等没有多问,惜玉也未细说,现在,惜玉却是当先带路,直入二堂。 杜望月怕她有失,紧追两步,直逼惜玉身后。 惜玉回头一笑,道:“别摆出动武的架子,我们还有一半机会,平安地进入二堂。” “明白了。”杜望月道:“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要小心!” 惜玉道:“跟我后面走,要有履险如夷的沉着。”莲步姗姗,再加了行速。 穿过灰衣人的组阵,竟是无人出手阻拦,直入二堂。 小文手捧长剑站在门左,王坚手握单刀,站在门右,王少卿、张师爷,分宾主坐在二堂中间,何大光站在王大人身后,二个年轻的衙役,照顾茶水,除此之外,二堂中再无他人。 王知府脸色紧绷,直到看清楚了杜望月等几人身分,才有了一丝笑容,起身说道:“四位辛苦了。” “大人受惊了,匪患闯入了知府衙门,是我等无能,”杜望月道:“还请大人恕罪!” 王少卿道:“好像怪不到诸位头上,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治理扬州府,已三年期满,竟然把盗匪治入衙门中来,不只是可笑,简直是无能,这批人决不能饶恕。” “是!”杜望月道:“要绳之于法……” 王知府突然笑了,话题一转,道:“此时此情,谈这些是不是有点白日说梦。看四位神情,不只是一夜未眠,可能已久时未进食物,请入房中进餐吧!” 第十四章 这二堂没有专设餐厅,就在会客的地方架张桌子作餐厅了。 酒食早已摆好,四大捕头坐下就吃,王知府竟然也跟了进来,紧随在他身后的何大光、小文姑娘就受尽委屈了,跟在身后,站在会客室的门口,幸好惜玉紧行了几步,和小文站起一起低声交谈。 吴铁峰回顾了杜望月一眼,低声说道:“好修养,既不见怒色,也不见委屈的表情。” 他突然冒出这两句话,四大捕头都知道他是替小文叫屈,但王知府仍然若无所知似的,低声道:“杜司主,总捕头几时归来?” 杜望月笑一笑,道:“查办刑案,很难订出一个归期,就拿我们四个来说吧!昨天出动,就是追查这些杀手的落脚地方,我们是找到了,杀了半夜和一个上午,他们仍然有能力分出大批杀手,摸入府衙中来,幸好,我们及时赶回来,准备先向总捕头禀明内情,再作处置,却赶上了他们进攻府衙的行动。原定今早归来的总捕头,却因案情变化,误了归期,这一些事情都不在预料之内,但总捕头却也做了一些应变的安排。” 王大人道:“既在预料之外,却又有应变安排,你倒说说看,什么安排呀?” “第一是留下了小文姑娘,她可是总捕头身侧的勇猛战将,剑术绝世,勇冠三军,又娇小美丽,讨人喜爱,留下来保护你,是何等重视大人……” 王少卿心中不服,接道:“慢慢慢,要说,就把话说个清楚,你说小文姑娘美貌可爱,我是绝对证成,说她勇冠三军,是否有点夸张呢。我不忍看着她为了保护我,被人杀伤,才减少她的负重,离我远一些,一旦情势有变,不利我们时,小文姑娘如有独自逃生的机会,就可以自己走了,不用为我所累。” 他这等转弯摸角的用心,别人如何揣测得透,但说出来倒也是言至成理,远离她,是为了保护她。 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站在门口的小文、惜玉都听得十分清楚,小文的反应是苦笑一下,惜玉却摇摇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读书人的心眼多,”杜望月道:“我们这些武夫,果然是很难揣测……” “大人,岑胡子一向说话,都是直来直往,不会转弯子,你把小文姑娘遣守远处,是怕她无能保护你,对她没有信心,可是你错了,目下在这扬州府衙中人,如论技艺之强、武功之高,小文应居首位,唉!一文一武,看法不同,见识上也就无法一致了。” 这番话中,含有嘲笑意味,是说他有眼不识泰山的意思了。 王少卿脸色一变,似想发作,但忽然想到这四方大捕头的品级和他相若,不一定把他当作上司看待,一旦引起冲突,此情此景,就很难处置了。当下哈哈一笑,道:“说的也是,下官读书、应考,全属文事,哪会有能力看出一个人武功深浅?四位既回府衙,扬州府这场劫难,当可平安度过了。” 岑啸虎笑一笑,道:“大人放心,四大捕头只要有一个人活着,绝不让王大人受到伤害。” “下官感激,”王少卿缓缓站起身子,向外行去,何大光紧随其后。 小文姑娘望望四大捕头,紧追在王大人身后跟去。 惜玉似是怕小文孤独,紧追小文并肩而立。 “快些吃饭,”吴铁峰道:“我看二堂情势正在变动,对阵搏斗就快发生了,敌人的高明援手,也该到了府衙,倒希望总捕头,也能赶回来,先在扬州府衙展开一场对决,也许能打出一点眉目。” 王知府受到岑啸虎一顿讽嘲,心中也憋了一腔怒气,人却变的胆大了,竟然直行到二堂门口,召过衙役,搬了一张木椅,在门口坐下了。 何大光和小文一左一右地分站在王知府的两侧。 这地方,完全暴露在敌人的攻击之下,包括了弓箭和暗器的袭击。 没有人劝阻王大人的行动,但却在尽心地保护他,连守护前廊窗子旁的十个衙役,也向中间靠近,以便接近王大人一点,近一点,保护上自然方便一点。他是个好官,敬爱他的人,都出自内心的诚意,看他坐在二堂门口察看敌情,更觉着他清正之外,也很勇敢,亲冒凶险,激励士气,大概也是这个样子!这时,四方大捕头已悄然地换上了衙役的衣着,行出二堂门外。 是的!对抗的准备已经完成。 “正面有四组灰衣杀手,咱们各自选择一组,”吴铁峰道;“选择最有把握的时机,撂倒一个。然后,顺势向外扩展,十二组杀手,我们只要放倒十二人,余下碌碌就不足畏了。” 他们交谈的地方,就在小文身后。当然,小文也听到了他们谈话,回头说道:“怎么?那些灰衣人才是难缠的敌人?” “灰衣人布成三人阵势,才是很难对付的力量。一人不足畏,两人也不怕,但三人合于一处,一击之下,确实有万夫不当之勇,”吴铁峰道:“我们已经多次试过,而且屡试不爽!” “有些大背常情啊!”小文道:“四位经验之丰,难道瞧不出蹊跷么?” “问题可能在三人出刀之前,队形组合上。”吴铁峰道:“不过,我们的才智慧能,还无法瞧出原因,这件事恐要总捕头费心思了。但我们找出一个最简便的办法,就是在三人合击之前,先杀死三人之中的一个,使他们的合作解体,就容易对付了。” “这些黑衣人呢?”小文道:“和灰衣人有着明显的不同,似非一个杀手等级了。” “是的,”杜望月道:“他们的脸上都戴着人皮面具,或是经过易容,因为,他们不少是江南道上的有名人物,也可能是一方霸主的身份,被方轮收入了杀手阵中,为了保护以后活动的身份,不得不易容了。” “这么说起来,血手方轮,是大恶魔了?”小文道:“我要杀了他,他来了没有?” “我还有见过他,所以,也无法确定他是否已入府衙,这些人围而不战,”杜望月道:“可能别有所待。” “是等方轮本人,还是更高一级的杀手?”小文道:“用心何在呢?” 杜望月神情肃然地说道:“必达目的,杀死目标!” 王少卿心头跳动了一下,却忍下未言。 “目标是谁?”小文道:“不要顾忌什么,说出来,看看你研判的结果,是否正确?” “我们研讨过这件事情,”杜望月道:“那必杀的目标……”突然放低声音,道:“可能是王大人!” “对!不过,他们得先杀了我。”小文道:“总捕头给我的令谕是死在王大人的前面。” “姑娘已明确地传达了总捕的令谕,王知府如有不测,四大捕头齐聚于斯,连一个人都保护不了,”杜望月道:“还有何颜生于人世。” 王知府感动极了,心中忖道:四大捕头,看上去我行我素,一副天塌了也不在乎的样子,但他们自律标准之高,有甚于王法律条,这些人外形洒脱,内在却是满腔忠义,是可以信托的朋友,是可倚托大事的忠臣良将。 突然间,小文身子一侧,倒入了王知府的怀中,左手扬起,接住了一支长箭,好快的手脚。 何大光和王坚,都知道小文是女儿之身,而且是如花似玉的美女,大厅广众,众目睽睽之下,王大人就像被灌下了两瓶老酒,连两只耳朵都红了起来。“大人,”小文挺身而起,道:“情势紧张,中间又有亲兵阻隔,移位不易,只好冒犯大人了。” 看到小文手中长箭,闪闪生光的箭镞,王知府才知道小文救了他一命,忖道:箭来如闪电,小文却一手把箭接住了,人的动作怎能那样一个快法,比箭还快呀!这丫头是真正高手啊!我故意冷落她,以排泄对程总捕头的不满,实在太过小家子气了……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下官已知总捕头的心意,感激不尽,小文姑娘的救命之情,更是永铭肺腑。” 小文道:“大人希望目睹这场拚战,所以才亲冒石矢之险,小文不便多劝,有大人坐镇现场,也可激励士气……” 说话之间,已有不少个黑衣人缓步向二堂前面行过来。 惜玉低声道:“这些黑衣人好像要有所行动了,但那些灰衣人却仍然守在原地不动……” “他们的分工很细,灰衣人似乎是专以阻绝援军、防人突围,想是以防守为主。”小文道:“黑衣人却以屠杀、攻击为主,等他们进入三丈之内,咱们就开始反击。” “小文姐,要不要把工作分配一下?”惜玉道:“免得应变不及。” “保护大人的事由你代我为主,再加上何大光和王坚,”小文道:“我以杀敌为主。当然,最重要的是不让人接近王大人,完全没下手行刺的机会。”惜玉道:“四位大捕头呢?” “他们一向独立办案,判事的能力,我们不如,”小文道:“不用管他们了,由他们自行作主吧?” 惜玉点点头未再多言,紧傍小文身侧而立。 这时,灰衣人组成的四组阵势,也缓缓向前推进了一丈左右,又停了下来。也就是双方之间的距离,又缩短了一丈。 这时,四方捕头,穿着衙役服装,鱼贯行出二堂,杜望月站在二堂门口右侧,吴铁峰站在左侧,岑啸虎、于承志却沿走廊向两侧伸展,到两扇大窗口的前面。窗前本有五个衙役守护,现在表面又多了一个衙役。 四大捕头出入府衙多次,很多人都认识他们,就算不认识,也可从兵刃上瞧出一点苗头。 岑啸虎和于承志,目光锐利,一眼之下,就认出了这个武当弟子的身分,他们也穿着衙役服色,但气势却大不相同,点点头,道:“区区关东岑啸虎!” “久仰了,北方大捕头,在下是武当弟子石琪,应铁翎之邀,客居扬州府的捕快。” “难为你了,石兄弟,今天这个场面很壮观,但也很艰苦,我们不但要以寡击众,那灰衣人的组合阵势,威力十分强大,但他们一旦分开,就容易对付了,个中的道理,你去想吧!致于那些黑衣人,也算高手,不要倚望那些衙役能帮你,这里能够放手一战的,可能只有我们两个人。” 石琪笑一笑,道:“已经很好了,岑大捕头未来之前,只有我一个人啦!现在增加了一倍的生力军,咱们并肩一战吧!”突然侧头对四个衙役说道:“你们去保护大人吧,这里不用你们帮忙了!” 四人略一沉吟,行回二堂。 大约左面的于承志也和张麟谈过,也把四个衙役遣回二堂。 这座二堂的正面很宽大,除了一扇大门之外,两旁还有两扇大窗子,墙壁是用大青砖砌成,相当牢固,只要守紧窗户、大门,要破墙而入,就得费番工夫了。八个衙役回到王坚身边,王副总捕头,认识这些,是一百多个衙役中选出的高手,他们长枪合刺术,是擒贼的一绝。立刻把八人安排到王知府的两侧,八根丈二长的红缨枪闪闪生光。 看上去威风多了,也好像在保护上,严密很多。 吴铁峰、杜望月缓缓移动身子,把位置定在窗户与门口之间。 其实,堂门和窗口,也不过一丈左右,站在中间,各约五尺距离,是可以出手两边驰援的位置。 黑衣人在灰衣人的阵势定下之后,又开始向前移动,双方都选定最佳的攻防位置。 待双方全都稳定下来,彼此的距离已剩下一丈五尺左右了。 王坚、何大光,也都悄然向前移动了两尺,超越王大人一尺有余。 小文、惜玉也缓缓向前移动。 突然问,人影一闪,接着响起了一声惨叫,一个站在最前面的黑衣人,忽然倒了下去,尸体着地,胸前的鲜血喷出三尺多高。 小文就站在那具尸体前面。 没有人看清楚她几时冲了过去,也没有人看到她拔剑出鞘,看到的只是结果。小文的个子很矮,面对的敌人,每个人都比他高一个头,但她的身上似是散发一种强烈的杀气,半晌时间,竟无人和她答话。 还是小文开了口,冷的像九幽地狱中吹出来的寒风,道:“希望你们能抗拒住我的剑招,我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的杀人愿望,你们是收钱杀人的杀手,每个人都双手血腥,杀你们不是罪恶,我要替那些千百位无辜的死者报仇!” 岑啸虎道:“小杜,小文怎么了?已经刀头染血了,还要说教一番。” “她要大大开杀戒呀!”杜望月道:“心中不安的很,所以,先要为自己找个理由,以求安心啦……”声音突转低弱,道:“今天,我们将看到小文真正的技艺了,除非她遇上了危险,不用出手帮她。” 岑啸虎点点头,虽早已知晓小文、小雅剑艺卓绝,但高到何等程度,却无法预测,今天倒要看个仔细了。 小文右手紧握着剑把,大喝一声:“杀!”一道剑光飞起,冲入了敌方人群之中。 但见寒光闪转,阵阵惨叫响起,断臂共刀剑齐飞,看的王知府心都凉了,呼吸也急促起来。 突然间,一颗人头飞来,直向王大人撞去,何大光挥刀一挡,却把人头劈成两半,一半落地,一半擦刀而过。 惜玉动作快,一伸手,接住了半个人头。人头是接住了,但溅飞的血珠,却有不少溅在王大人的脸上。 王大人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吐了起来。小文剑法太快,两座灰衣人排成的阵势,还未来得及应变,已被小文斩杀了四个,逼近二堂门口的黑衣人,一共有十个人,更是无人幸免。 “小杜,这是什么剑法呀?”岑啸虎眼都看花了,还是看不出一点名堂。杜望月身经百战,也没有见过如此恐怖的屠戮,苦习剑法二十年,也没有见过如此凶厉的剑法,不知她如何选择出剑的角度,能剑剑取命、剑剑染血。惜玉拭去手上的血迹,轻轻在王大人背上拍着,低声道:“大人,我扶你回厅内休息。” “不!”王大人道:“我要看个结果,小文剑剑取命,为什么还不能把这些人逐走!” “因为,他们是杀手,可以被杀,不可能退走!除非,有人召唤他们撤退。”小文突然飞跃而回,人又站到了王大人的身前,手中的长剑,仍然向下滴着鲜血,一双大眼睛中,充满着血丝。她在很短时间内,杀了十几口人,凶残霸道,兼而有之,也好像发泄了心中的一些积忿,但却没有胜利的快乐。 她神情冷肃,原本秀丽甜美的脸庞,也因浓重的杀气变的有些冷酷。 王少卿突然打了一个冷颤,只觉小文两道目光,锐利如剑,直刺向他的内心。是的!小文受了不少轻藐、屈辱,心中一直对王大人有几分淡淡的恨意,但如今这些恨意,开始发酵,无法控制,就自然流现出来了,也变的强烈了,似是已动了挥剑求一快的杀机。 想到小文杀人如切菜,王大人连声音也有点抖了,道:“小文……小文……文姑娘,有话……好好……说。” 惜玉也觉着不对了,此刻的小文姑娘,似是杀红了眼睛,有着见人就想杀的冲动,尤其是她心中有点记恨的人。 杜望月、吴铁峰,都是警觉之心奇高的人,感觉到不对,立刻向中间靠来。“望月,小文姐有些不对劲啊!”惜玉道:“好像有点疯了!” “不会的!小文姑娘内功精湛,怎么突然疯了呢?”杜望月一面留心小文神情的变化,一面还要兼顾敌情,看对方是否有所行动。 其实,杜望月和吴铁峰,也从小文两道目光中发觉了浓重的杀机,似乎是随时都可以出手,杀了王少卿。因为,小文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暴射出了毒蛇一般的光芒,一直未离开过王少卿,不但看的王少卿一身冷汗,杜望月和吴铁峰也被小文的举止吓出了一身冷汗。 如若小文突然出手,以她的剑招之快,变化之奇,杜望月、吴铁峰都没有把握能一剑拦住小文剑势。 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在杜望月的脑际闪过,“梦幻之刀”,这是不是“梦幻之刀”的魅力,在役施着小文。 不管如何,得先想个办法,制住小文,不能让她杀害了王大人。 那将是尽倾九江之水,也无法洗清的冤屈,程小蝶也担不起,何况,做捕头的杀了他们全力保护的人,可是千古刑案的大笑话。 杜望月决心一试了,两害相权取其轻,宁可个人失败损命,也不能让整个刑捕司受到伤害。 事情突然的大转弯,使得杜望月的心情沉重极了,既不能说,也不能有异样的表示,缓步行近小文,一面低声说道:“小文姑娘,总捕头可有吩咐,要我们如何应付情形的变化。” 小文的人似在发抖,目光中的恶毒之光也更加厉烈。 一直留心着杜望月行动的惜玉,也已看出了情势正在剧烈的变化中!但一时之间,却也把不住方向,正想呼叫杜望月,但却被善观变化、老于世故的吴铁峰阻止了,低声道:“惜玉姑娘,全力保护王大人!”惜玉吁口气,点点头。 “总捕头,”小文茫然应了一句,道:“总捕头在哪里?” “那不是回来了吗?”杜望月伸手向小文右后侧指去。 小文一回头,杜望月沉腕一指,点中了小文的“软麻穴”。 确定了穴道点中,小文人也晕了过去,杜望月满头的大汗,才滚滚落下,抱着小文,快速地闪入二堂。 王大人也跟了进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小文姑娘,好像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 何大光是王少卿约请的保镖,本想跟着王少卿一起进入二堂,却被王坚一把拖住,道:“何兄弟,留这里帮帮我。” 事实上,何大光也已感觉到这些人中,个个武功高他很多,近身保护王大人的事,自己实已不适任了。 惜玉已跟了进来,由杜望月手中接过了小文姑娘。 “大人也发觉了小文姑娘的一些转变,”杜望月道:“大人有何看法呢?” “有病,一种很奇怪的病。”王大人道:“但小文姑娘也表现了精奇绝伦的武功,看上去恐怖极了,似是敌人都在伸着脑袋,等她去杀。” “大人的学识渊博,看出了病情征候没有?”杜望月道:“病情来的既突然,又非常奇怪……” “是的!好像下官也影响了小文姑娘的病情,”王知府道:“这一点下官倒是明白,近日之中,我确有失礼之处,使小文姑娘,心中受到了一点挫伤,但因此病倒,却又……” “小文姑娘经受大人轻藐,伤了她一片忠诚自尊,也不致因此发病,我怀疑……”杜望月道:“是不是梦幻之刀的术法引起?” 这的确是个叫人震惊的讯息,吴铁峰整个人都听得呆住了,点点头道:“这倒是大有可能,除此之外,小文姑娘这次施展的剑法,也邪气的厉害,吴某大半生在江湖行脚,只见过一次如此邪恶的剑法,小文姑娘今口施展的剑招,颇似那套剑法……” “那就快请说出来,看看能不能给杜某一点启示?……” “小文姐,好像服食了一种药物?”一直在不停查看小文耳、鼻、口、舌、眼的惜玉,突然插了一句。 这一句话,又如巨石投湖,震荡起巨大的波浪,杜望月道:“药物,是一种迷失本性的药物了,但你和小文姑娘,日常生活一处,怎会让她一个吞下药物?” 吴铁峰心中忖道:只是不小心吃下药物,那倒容易防范,要是“梦幻之刀”的役刀术法,有此魅力,那就大大的麻烦了。 “小文姑娘的茶水餐食,都和下官在一起,如是有人下毒,怎会只毒了小文姑娘?” 王少卿神情肃然的,道:“这要仔细地查个明白了。” 是的,能在饮食茶水中下毒,毒伤了小文,也可以毒了他王少卿啊! “下毒的方法很多,不一定要下在饮食之中,”惜玉道:“小文姐中毒的毒性,很浅,不易发作,如非有一种外力诱发,也可能压制下去,不会发作,但什么力量能诱使小文的毒性发作呢?” 杜望月道:“会不会是‘梦幻之刀’的役刀术的魅力,诱发了毒性?” “这我就不知道了?”惜玉道:“我只懂一些药理,看得出一些征像,至于如何诱发毒性,就非我之力所及了。” “小文姑娘施展出的邪恶剑术,也可能是诱使她隐藏毒性的原因了。”吴铁峰道:“那套剑法的凶残,实已入邪恶之境,好好的人,也会被练出来潜隐的邪恶本质。” “练武功也有如此禁忌?”王少卿道:“这就和看书一样的了,要有所选择,尽读些符咒法录的怪书,人也会陷入役鬼遣神的迷离之境,渺不可期的奇法异术之中,唉!但旁门左道的怪书,又具有着强大的吸引之力。” 杜望月心中忖思,这个王大人哪!不但是读通了五经四书,似是也读了杂书不少,是个胸罗万有的人物……。 “小文姑娘从哪里学到这套剑法呢?”吴铁峰神情忧苦地道:“小文会了?小雅呢?总捕头呢?” “吴兄对这套剑法似是非常重视,”杜望月道:“能不能说的清醒一些?” “不能!因为,我完全不了解这套剑法,”吴铁峰道:“我只是见人施展过一次……”突然间隐入沉思,凝神不语。 只听王坚副总捕头大声喝道:“大胆匪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持械行凶,……” 杜望月接道:“保护大人。”右手连挥,又点了小文两处穴道,人已疾快冲到门外。 已有两个黑衣人杀到了二堂门口。 王坚、何大光,正和两人杀的难分难解,八个手执红缨枪的亲兵,已退到二堂门内,双手持枪,等机会出手。 王坚和何大光的武功,似是在伯、仲之间,两个人都在拚尽全力支持着不肯后退。 黑衣人用的刀,金光闪闪,就算不是全用黄金铸成的刀,但也镀上了一层很厚的金末,看上去刀势十分沉重。 杜望月的七星剑、吴铁峰的文昌笔,及时而出,架开了两柄金刀。 事实上,王坚和何大光,已接下了对方五刀,再接这第六刀已有着力难从心之感,但又不能退呀!一退就让出了二堂大门,如让敌人冲入二堂,会是个什么样子的后果,就很难预料了。当然,最大的凶事,是有可能杀害了王大人。 所以,他们拚命拒敌,准备战死,也不后退。 幸好,杜望月、吴铁峰及时地帮他们接下两刀。 这时一批新来的黑衣人,唯一的不同处是他们手中的兵刃是金色之刀。 杜望月接下一刀,立刻反击,剑势迅若石火地回攻金刀,但立刻感觉到这批新来黑衣人的武功,相当高明,七星剑反击,并未把敌人逼退一步。 但黑衣人着着逼进的攻势,也被阻于二堂门外,难再逼进一步。 杜望月很快了然到这些金刀人的武功,应属江湖中一流高手,和那些灰衣杀手不同,和先前出现的黑衣人也不相同。 当然,以刀法定品级,这应该是第一流的杀手。如此武功,也不是短期能有的成就,这些杀手也可明显地分出等级。灰衣的,是组合级的杀手,个人行动,不堪一击,随时都要出动组合阵势,才能有强大的抗敌能力。穿黑衣的,有个人行动的能力,但武功却有着很大的区别。金刀杀手很高明,但还无法判定他们是否是杀手之王血手方轮手下最高级的杀手。 这些人绝非方轮训练出来的人,他们可能来自江湖上各大门派、帮会高手、绿林大盗,施用统一定制的金刀,可以掩饰去他们的出身、来历。 这些人应该是非常不好对付的人,方轮用什么方法,能把他们罗致在手下。这些人本身就会严防身份泄漏,易容是必经的手续,他们也比方轮更重视保密自己的身份。 最重要是,血手方轮如何才能要他们甘愿效命,是胁迫?还是诱控?一定有一种出人意料的方法,才能大规模罗致这些高手。 目光转动,暗数已被小文姑娘杀死了十余个的黑衣人仍然伏尸现场,但看上去黑衣人的数量,并未减少,那是说,至少有十个以上的黑衣人补充了进来,这些人衣着颜色相同,甚至连画出的面孔也差不多,这不是精致的易容术,目的只是不让人瞧出自己是谁。 大批人手混在一处,衣着形貌相似,也就更难分辨了。 杜望月心中忖道:我们无法分辨出他们的身份,要等到亮出兵刃,才能看出他是不是金刀品级的杀手,但他们自己人呢?难道也要等亮出兵刃才能认出他的身份么? 很可能有一种一眼就可以看出身分的标帜,隐藏在别人不注意的地方,自己人早已知晓,一眼就辨别出他们的身份。 四方大捕头和一般人不同的地方,就是他们处处都在留心周围的变化,一旦发觉了问题,必须先尽力寻找解答。 所以,杜望月暂时放弃了求胜的打算,全力在金刀杀手身上打量,希望能够瞧出他们身上的标帜。 这等不胜不败局面,另一好处,是刀光剑影把二堂的大门封死,双方捕杀,看上去又十分剧烈。正因为是双方人在对杀,双方都有顾忌,一方纵有恶毒的方法、手段,也不便施展。所以,二堂外面虽然聚集了十余个金刀武士,却无法向二堂冲击。 吴铁峰很快发觉了这宗妙处,文昌笔法一变守多攻少,他站的地方空间较大,也多了一个敌人,是以一抵二的局面,但吴铁峰仍然控制着局面,而且有能力很快杀死两人。但他发觉杀了两人之后,就会有另外两个生力军加入进来,反正要打下去,和一个久战力疲的人打,省力多了。所以,吴铁峰也让局面胶着,打个不胜不败,但却尽量使刀气凌厉,寒芒闪跃,使一丈内不能近人。 但岑啸虎和于承志却是全力运刀,两人刀法绵密,招术精奇,已经伤了五六个敌人,仍在以一抵二,和四个金刀黑衣杀手,打的难解难分。 这个情形,看似危急,敌人众多,围了二堂,保护府衙的人又太少,四大捕头之外,只有王坚、惜玉、何大光,和几个亲兵衙役,加起来,十几个而已。但杜望月和王知府心中很明白扬州总兵、水军提督,都应该已得到讯息,也许大军已经出动,正在向府衙驰援中。 何况,二堂的情况,危而不险,强敌中的高手,已被小文姑娘杀伤近半,战斗力耗损极大,驰援而来的金刀杀手,人数虽也不少,但四方大捕头,个个技艺精绝,控制了局面后,却又不急于求胜,使战情乎稳不变,使敌人的优势战斗力,完全无法发挥出来。 王知府相当聪明,虽然不会武功,但观察一阵之后,也发觉了四位大捕头,未出全力,是有意地造成目前的相持情势,个人的处境,看上去,虽然在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下,但却是安全的很。 果然,马提督的水师精锐、五百名骁刀手,和一百名配合近战的弓箭手,当先冲入了二堂。 他们的武功不高,但刀、箭配合的战法,却有着惊人的杀伤能力,那些灰衣人的组合阵势,在箭如密雨之下,已无法再组合攻击之阵,四大捕头也展开了强力的反击,只不过片刻工夫,敌势已完全崩溃。 到了逃命时刻,就看出本身功力的深浅了,金刀武士逃走大半,那些灰衣人几乎是全军覆没,十二组阵势,三十六个人,死了三十个,六个人受了伤,被随后冲入的大批衙役生擒了下入监牢。 马长山也进入了府衙,但只在二堂外面遥对王大人抱拳一礼,道:“马某救应来迟,府台大人受惊了。” 王少卿道:“有劳马兄了,水师精锐,果非小可,片刻击退了强敌……” “言重了,兄弟还在等待府台大人,为犬子洗雪沉冤,”马长山道:“马某告辞了。”转身扬长而去,水师骁刀手紧随着撤走。 杜望月低声道:“马提督的人很骄傲。” “战功彪炳,帝眷正隆嘛!”王大人道:“何况,新房命案,还造成彼此间一点误会。” “看来,这个案子的压力很大,”杜望月道:“以大人之才,是否已推想出一点眉目呢?提出来,也好供我等参酌参酌……” “杜司主,这不是叫下官班门弄斧么?”王少卿笑道:“眉目未想出来,但却遇上了两个想不通的问题,它不是书本上可以解决的事。本来呢,想想也就算了,但小文姑娘突然性格大变,又使我感觉到,那些问题,应该有提出来讨论一下的价值。” “小文姑娘一向温柔、淳厚,今日之变,大大出人意外,”杜望月道:“这中间可能别有内情。” 这时,二堂内外,都已经整扫清洁,死伤之人,也有张师爷指示,作验尸列卷后,清出掩埋。 张宝善办事快速,立刻移地开审,把生擒的杀手,二堂讯落案。 王少卿却带着四大捕头和王坚,在二堂书房中茶叙。小文也在惜玉的照顾下,坐在书房一张大藤椅上休息。 事实上,她穴道未解,人还在晕迷中,但四大捕头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放入卧室中休息,担心被重来的杀手加害。 王知府也不放心小文一个人在房中休息,他担心小文的人突然醒了过来,但神志尚未全复,挥剑就杀,几乎没有人能够阻拦住她,不摆在四大捕头的眼皮下面,如何能够安心,因为,小文对他心有积忿,下一个被杀的人,很可能会选中他王大人。 所以,他也主张把小文姑娘安置在书房中,明是严密保护,骨子里是防她醒来作怪。 杜望月喝了两口茶,笑道:“王大人,先谈案情,你想到了两个什么样子的问题?以大人胸罗之博,竟也想不通它?” 王知府笑一笑,道:“下官一不会武功,二无侦办刑案的经验,在诸位大捕头眼中,也许是不值一哂的小事,但下官就想的很辛苦了!” “是是是,”杜望月道:“大人请说内情,我等是知无不言。” 第十五章 扬州府也算江南刑捕司的辖区,和当地首长商谈案情,虽说是交换心得,以利破案,但也隐隐间有一种互逞心机的味道,别人就不好插口,只有杜望月出面接下了。 “这世上,是否有一种武功,原力,在一段适当的距离中,能够役使刀、剑杀人,”王知府道:“不用亲临现场,以防留下痕迹?” “有的,但只止于传闻。”杜望月:“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遇上过有此能耐的人物。” 回答的模棱两可,但言词遣句,却又表现的十分诚实。 王少卿道:“刀自伤人、剑自飞,不是怪力乱神的传说了?” 杜望月道:“是!大人的第二个想不通的问题,是……” “一个人,会不会在梦游中杀人?”王知府道:“传说中的神案、巫师,有布施障眼法的奇技,使一些泥塑木雕的形像被人行法之后,起而杀人。这些事,下官本来不信,但小文姑娘却是个发人深省,又不可思议的例子。如若,这样的事件,真的发生在金小眉的身上,这金小眉算不算凶手呢?” 四大捕头,都被王知府一番话问的愣住了。 但最为吃惊的,却是惜玉姑娘,金小眉曾亲口告诉她,很可能是杀死丈夫的凶手,好像是在全无意识下操刀行凶。 事实经历如幻梦,梦境醒来辨依稀。 惜玉准备把得到的机密,告诉总捕头,但却想不到会遇上杀手的布局,袭击府衙。小文怒歼群凶,竟然又杀出了神志失常的毛病。 王知府只是一个读书人,但推论案情,竟然举一反三,由小文的病态,想到金小眉行凶杀夫,这个人只是个秀才出身的官员,不会武功,不懂江湖,不修医道,也无经验,但却能直断案情,有如目睹,这要多少种不同的学问,才能培养出他这等超越的智慧。 尽管惜玉姑娘的心事潮涌,但她还是忍住了,一语不发,这件事决不能告诉别人,连四大捕头,和已在心中定位的丈夫,也不能透露,唯一能说的是总捕头。但闻吴铁峰道:“大人,小文姑娘的病态,来的突然,看似无因,实在亦非无迹可寻……” “好!好极了,”王知府道:“吴兄请说内情,以解我心中之惑,少卿洗耳恭听了。” 何止王知府急于一闻内情,就是三位大捕头、惜玉姑娘,连同守在书房外面大厅的王坚和何大光,全都凝聚全神,倾听下文了,因为,小文屠戮的厉烈,留给了他们很深的印象。 “不是内情,我说的只是一件事实,一件目睹的奇异经过,吴某人已经想了很多年,但还是想不透彻,我说出这件事,也许有点徒乱人意,但却和小文姑娘的病态,有些牵连。” 惜玉胸中熟记了很多医药知识,也熟记了很多重要的药方,当年谭神医把药理知识,尽量地传授了女儿,但惜玉却未用心揣摸,只是凭仗着天赋才慧,把它记存脑际,现在却发现,医药知识对人生非常的重要。开始思索胸中记忆,如何应用于救人之上,也开始注意到武功和医药间的相互关系。 她想理一个药方出来,能扼止住小文的病情。 “那是个旭日初升的早晨,我在太行山中目睹了一场杀戮之战。”吴铁峰长长吁一口气,道:“十年前纵横中原的太行十八骑,就在那一战中,全部毁灭,没留下一个活口……” “这和小文姑娘的病态,有什么关系呢?”王知府道:“十年前,小文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吧?……” “问题是那套剑法。”吴铁峰道:“杀人的全过程,快如闪电,无法看的很清楚,但出剑的姿态,却和小文姑娘的出剑姿态,有些雷同。” “老吴,十年啦!”岑啸虎道:“记忆会否有误?” “不会,”吴铁峰道:“那是一桩终生难忘的大事,我和太行十八骑,交过了三次手,知道他们的武功,一对一,我有胜算,一对二我可以保住性命,一对三,我就难撑一百个回合。但他是一对十八,我想不出当今之世,什么人会有这样的功力,当他亮出长剑之后,我心中还替他忱惜,一个人,面对太行十八骑,是完全没有生存机会。但我错了,双方动上手,但见剑光飞闪,太行十八骑,完全没有还手的机会,甚至我无法确定他几时把十八骑完全杀死,那不叫战斗,应该改称屠杀,人都杀光了,飞舞的剑光,还没有静止下来……” “为什么呢?”惜玉道:“你应该是隐身偷觑,如若他知道你在偷看,也许不会放过你?” “对!当时,我就想到这一点,我躲在一个高崖上,借步步高升的日光,把发生的事,看的相当清楚。”吴铁峰道:“我虽然把自己藏的更密了,但仍然忍不住探首张望,没有了血肉飞溅的混淆,看的更清楚了,大概,他要把那套剑法练完,足足过了一刻工夫才收住剑势。” “看的更清楚了,”杜望月道:“看出了什么心得?” “那套剑法,有一股邪气,由绵连不绝的剑势中,散发出来。”吴铁峰道:“不知是如何算计出来的,剑光指袭之处,敌人刚好赶到,撞在了剑上,这一点是不是邪气呢?” 王少卿双目中闪动着灵慧之光,但却强忍着未发一言。 “也不知道那一套剑法的名字了,”杜望月道:“看来也无法谈下去了。” “小杜,”于承志道:“不用在小文身上多费心机了,这些事总捕头应该心中有数,见了她之后,都会迎刃而解的,倒是总捕头和小雅逾时不归,会不会出了意外?” 杜望月道:“一定是有了意外,不过,我相信总捕头有足够保护自己的能力,我们不用为她的安危担忧。” 虽然是宽慰的话,但也是事实,程小蝶技艺卓绝,是四位大捕头心服口也服的一人,这世上能够伤害她的人,实在不多。 这时,张宝善捧着案卷,行了进来,笑道:“原想这些人顽强固执,问口供,只怕是一椿很难的事,却不料出人意料的顺利……” 王少卿淡淡一笑,道:“他们招供了?都供出些什么?” “他们是杀手之王、血手方轮训练出来的杀手。”张宝善道:“训练他们的地方,分设多处,但茅山和天台山,是两处最重要的训练营地。” 王少卿点点头,道:“辛苦了,你回家休息两天,明天也不用来衙门办事,我也要休息两天才行。” “多谢大人体惜。”张宝善起身一揖,退了出去。 “就算刑求逼供,只怕也问不出什么内容。”王知府道:“他们是杀手,不是普通人。” “大人高明!”杜望月道:“他们也只知道这些,再问下去,他们是真的不知道了。” 王少卿回顾了小文一眼,道:“安置好小文姑娘,也可以好好休息两天了。” “只怕大人难得有这份清闲的福气,”吴铁峰抬头望了望天色,道:“由今夜起,大人恐怕一直会陷入刺客的袭杀之中……” “难道他们还会再来一次夜深侵府衙,布局围杀?”王知府道:“你们可有破解之道?” “再出动大批杀手,袭击府衙,是不太可能了。”吴铁峰道:“但出动少数的高级杀手,设局偷袭,却是必然的事。所以,由此刻起,大人的一切行动,都要先经计划,他们可能扮成最容易接近你的人,突然出刀施袭,就算我等在侧,恐也是防不胜防。” “这,这是哪里说起呀!”王少卿道:“自古至今,恐怕没有一个四品皇堂的知府,做的像我王某人这样的辛苦了?” “能者多劳,贤者遭妒,自古皆然。”杜望月笑道:“也没有一个四品皇堂的知府,让刑部动员了天下最精锐的捕头,集中一地,保护他的安全了。”王少卿哈哈一笑,道:“想到此处,下官之幸也!” “所以,大人要为国珍惜,”杜望月道:“也希望能和我等多方配合,诱捕那些杀手、刺客,查清楚血手方轮的底细。然后,一网打尽,彻底消除这个为害江湖的组合。” “他们的行径,实已超越了江湖的规范,”王少卿道:“下官愿协调水师、总镇,调动大军,助你们一臂之力。” “盛情可感。”杜望月道:“但此事得请示总捕头后,才能决定。现在,先研究出一套保护大人的方法,既要严密,也要故留破绽,诱敌人入伏。” 王少卿笑道:“这是要下官……和诸位配合了?” 他本想说,这是要下官作诱敌之饵了,话到口边,又改成了诸位配合之句,表现出了大可容物的气度。 四大名捕研商出一套保护王少卿的计划,连王知府也听的频频点头。 王夫人,返回原籍探亲未归,这就让王知府的顾虑减去了不少,二堂中有间客室,原是接待贵宾的地方,如今暂作了王大人的卧室。二堂房舍坚牢,四周庭院广阔,是个易于防守,也可以由多方位施援的所在。 现在,王知府正坐在卧房中看书。 今夜无月,室外一片幽暗,但室内红烛高烧,照的满室通明。 已近二更时分,室外突然响起了叩门之声。 这二堂表面上看不出有人防卫,但王知府心申明白,入夜之后,二堂外面,至少十二个衙役在值班防守,王坚副总捕头和何大光担负巡查之职,能够飞入一只鸟的地方,大概都有人守卫。 如此一个森严的防守,怎能容许外人进入。 何况,还有四大捕头和惜玉姑娘,也在二堂内外巡视。这地方应该是十分安全。 但王知府仍极为小心,在卧室门内加了木栓。 打开木门时,先闻到一股引发食欲的酒菜香气,一个青衣女婢,手捧木盘,当门而立。 王少卿疾退两步,准备关上木门。 因为,他不认识这个女婢,王夫人归宁之后,府衙之中,还留有两个丫头,但王大人都见过面,这个姑娘,绝不是两个女婢之一,最重要的原因,是她长的太美了。 看上去,那青衣女婢很文秀,文秀的有点儿瘦弱,动作也很斯文,但行动却很快速,快的王大人来不及关上木门,她已行入了卧室,低声道:“大人这几天太忙了,吃不好,也睡不安,小婢炖了一碗人参鸡汤来,替大人补补身子。”口中说话,人却直向书案边行去,看样子,是准备留下来了,至少要等王大人吃完参汤再走! 王大人心中暗暗吃惊,忖道:王坚呢?何大光呢?这室门被叩了不少辰光,怎么会全无反应,连四大捕头和惜玉也是不闻讯息,不闻回声,难道他们都受了暗算不成。 心中虽然已有些慌乱?但他表面上还沉得住气,那青衣女婢登堂入室,行向书案。 但王知府却反主为宾,快步向门外行去。 “大人!”青衣女婢放下参汤,一回头,王少卿已走到了房门口处。 他已见识过小文的武功,不能小看弱不胜力的小姑娘,一旦反脸出刀,杀人就像砍瓜切菜一样!所以,王知府不会因她生的娇小美丽,有所疏忽。 青衣女婢来的好快,一个大转身,人就到了卧室门口,挡住王大人的去路。“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呀?” “大人,又想干什么呢?”青衣女婢答非所问地道:“夜色幽暗,大人最好是守在房中,需知暗处有鬼呀!” 王少卿的胆子,突然大了起来,笑道:“对!夜暗有鬼,但不知是男鬼,还是女鬼?不过……” “不过怎样?” “男鬼也罢,女鬼也好,凡是鬼都会害人。”王知府道:“姑娘能夜入府衙,足见高明,有什么目的,现在,可以说出来了。” “唉!很难启齿啊。”青衣女婢娇羞一笑,道:“说出来,大人如不同意,叫我个女孩家如何下台?” 言词暧昧,羞态更是动人,王大人虽已明知身在险境之中,但仍看的心中一动,道:“说说看吧?也许下官一时迷糊,就答应了呢!” “说的也是,我想借你一条手臂,”青衣女子道:“一个人只有一个脑袋,但却有两条手臂,但给我一条,最多是痛苦一阵,绝对是不会死的。” 王知府心中忖道:江湖中人,多练成残酷性格,杀人残肢的大事,在一个如此美丽姑娘口中说出来,竟然是如叙家常,说的平淡无奇。心中念转,人却摇摇头苦笑道:“果然是人如花般娇,心似蛇、蝎毒,既是借,下官是可以拒绝了。” “不可以,小妹既然开了口,也不容许别人拒绝。”青衣少女笑道:“我又不是要你性命,只是借一条手臂来玩玩,你怎能对一个小女孩如此吝惜?”突然一扬手,一把寒芒森森的利刃,已搭在王知府左肩之上。 她本是双手空空,不见兵刃,但一扬手间,竟多出一把冷森森的牛耳尖刀。王少卿心头一阵剧烈的跳动,忖道:怎么回事啊!刀都架在肩膀上了,还不见人来护驾,这不止让我作诱饵,简直是拿我的性命开玩笑了。看这青衣少女,出刀像变戏法一样快速,只要一动手腕,就会切下我一条左臂,现在,就算四大捕头出面,只怕也来不及抢救我这条手臂了,真是一念轻诺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青衣少女微笑如花地道:“知府大人,你这府中的防卫太松懈了,我来的很小心,但却出奇的顺利……” 强忍下心中的惊恐和愤怒,故作轻松地笑一笑,接道:“借手臂就不如借脑袋了。”王少卿竟然转过身子,向书案前行去,反正是走不了啦!让刀架在脖子上,既恐怖又难过,既然是无能阻止的事,只有听天由命,伸头是一刀,缩头也一刀,何不死的英雄一点! 想的是不错,但身子颤抖,迈步维艰,似乎两条腿全都不听使唤了。 但他却硬着头皮强撑着,腰干真的像木竿,强迫着双腿向前走!走的虽然很辛苦,但还是走到书案前面,坐在案前面的木椅上。 案上红烛融融,灯光更觉明亮,经过这一阵咬牙硬撑,好像把王知府的胆子也撑大了,腿也可以打弯了,身子也不再颤抖,思虑清明,气息平顺,好像忽然间把生死大事看开了。 青衣少女缓步逼了过来,道:“不借手臂也行,但要跟我走!我相信你有能力斥退拦截我们的捕头、衙役,这就皆大欢喜了,你可以毫发无伤,我也不用拚命突围,走的潇洒,也不带一点血腥气。” “嗯!说的有理,但到哪里去呢?”王大人道:“水师精锐、总镇骁骑,大批军马会紧追不舍,我们走不远的。” “幸好,我们去的地方也不远,”青衣少女道:“有我陪着你,当然也很安全……” 王知府一皱眉头,道:“不会就在扬州城中吧!何况,目下的扬州城,也是江湖风雨正在紧急,咱们很可能会遇上另一批江湖人物的截杀,岂不是刀客遇上截路的,造一场自相残杀?” “不会那么巧吧!”青衣少女道:“就算遇上了,我也有应付之策。不过,时间不宜再拖延下下去,你要立刻决定。” 王大人心中很火,暗暗忖道:我拿着性命在拖延辰光,命都玩去了一大半,全不见一点反应,天下四大名捕会商出的保护办法,听起来很动人,怎么执行起来,全不是这么回事啊? 但闻木门呀然,又一个青衣女婢端着木盘冲进了卧室。 王知府一眼就看出,来人是惜玉姑娘,不过,那身衣服却是丫环穿着之物,看起来,就不露破绽了。 惜玉好像没有看到那青衣少女,口中叫道:“大人,你的鸡丝面,”就是一句话,人已冲到了王少卿的面前,放下木盘,一个回身转,挡在了王大人的身前,和那青衣少女成了面对面的形势。 王大人心中忖道:机伶啊!一句鸡丝面,造成了一点错觉,就在人一闪神间,已然完成了护人、对敌的布署。 “是行家也是高手,王府中的丫头,怎会有如此出色的人物?”青衣少女道:“不过,你虽然很不错,但却未必能保住他不受伤害?” “我不希望你冒险一试,”惜玉道:“在极端危恶的环境迫逼之下,我会全力反击,反击的后果,就不是我所能控制了。” 青衣少女冷然一笑,道:“你是说,你会伤了我,是吧?” “谁知道呢?”惜玉道:“拚尽全力的一击,大都是无法控制的局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在未出手之前,何妨先把一切可悲的后果,说个清楚?” 青衣少女双目盯住在惜玉的脸上,瞧了好一阵,笑道:“你说话口气,似有点悲天悯人的味道,但我却瞧不出你会有什么能力保护他不受伤害……”突然一晃双肩,人影闪动,扑向王大人。 几乎是在同时,惜玉也移动了身躯迎上去。 王大人瞪着两只眼睛看,事实上,卧室地方有限,躲也无处可躲,只有坐待结果了。 感觉中,那青衣少女,似乎幻化出四五个身影,一齐向他扑了过来。 但闻两声娇叱,寒芒闪转,一阵金铁交鸣之后,静止下来。 青衣少女,手中多了一把牛耳尖刀,惜玉姑娘右手中,也握了一把尺许长短的锋利匕首。匕首似是连在一个银色的手套上,银色的手套很长,直入袖中。 青衣少女的握刀的右腕上,全为鲜血掩遮,看不出有多少伤口,脸色也微现苍白,神情疲萎,和刚才神气活现的情态大不相同。 “我说过我如全力反击,是无法控制的,”惜玉道:“你的运气不错,只伤在右腕上,而且未动到筋骨。” “我知道你手下留情,但我一点也不会感激你!”青衣少女道:“你这一刀不但挫败了我的武功,也击溃了我的信心。现在我只想知道,你手中的兵刃,是不是传说中银手刀?” 惜玉点点头,反问道:“你是血手方轮的手下?” 青衣少女道:“是!杀手之王手下有暗香、愁云两个女杀手,现在只剩下一个了……”突然仰身摔倒。 王大人吁口气,道:“这个姑娘是不是死了?” “是!她口中含有毒药,”惜玉道:“咬破药物,立刻毒发而死!” “你早就知道她会吞药而死,”王少卿道:“为什么不救她呢?” “不能救!”惜玉道:“我如救她,可能死的不是她,而是我了!”突然挥动银刀,挑开青衣少女的左手,果见一枚三寸长短的毒针,握在手中。 王少卿吁口气道:“江湖上果然险诈!”目光盯在惜玉右手上道:“这把刀怎么会叫银手刀?” 惜玉微微一笑,忖道:这位王大人好奇的很,举起右手转了两转,那套在腕上的手套突然不见了,口中说道:“银手刀,指的那个银色的手套,我不很了解它的来历,听说是天蚕之丝,合以银丝制成,刀、剑难伤。先父传给我,我练了十年以上,运用的非常纯熟,一把锋利的银刀连在手套上,江湖上就称它为银手刀。” “不涉江湖事,怎知江湖学问深。”王知府道:“本府还有很多不解之处,想请教姑娘。” 惜玉忖道:既不能拒绝他请教,只好让他问了,不能回答的推到几位大捕头身上就是,点点头,笑道:“好吧!我试试看能不能为大人解说明白?” “今夜我身陷凶危,生死一发,下官不明白的是,四位大捕头是故意弄险,试试下官的胆量,还是计划不密,漏洞出现?” 这番话说出了心中的不悦,也有着浓厚的责备意味。 惜玉暗暗吁口气,道:“让大人受惊了,是我们的错,但今夜变化出人意外,四大捕头都被诱出府外,正在进行一场生死之战。” 王少卿呆了一呆,道:“王坚、何大光呢?为什么也都人影不见?” 惜玉道:“往好处说,他们身陷困境,无法抽身。坏处说,可能身受重伤,或已经为人牺牲了性命!” 王知府心头震动,大为吃惊,道:“这批杀手,似乎是必欲置我于死地,而后甘心……” “看来,确实如此,”惜玉道:“今天来了三批杀手,绝不是来自一处。小女子也有些想不通,究竟是谁要杀你,竟然能动员了江南道上的杀手精英。一个血手方轮,不可能有如此雄厚的势力,大人心中总该有个概念吧?” 王知府道:“刑部的程总捕头呢?她才是了解来龙去脉的人,本府虽然是生活在一日数惊的险恶环境之中,但却想不出谁会跟我有如此的深仇大恨,非得杀了我才能平复他胸中之气?” “不会是仇恨累积的忿怒,”惜玉道:“我身负杀父之仇,忿恨深切,一旦明了仇人身份,也许会不顾一切找上门去,决一死战,但是这和你的情况全然不同了。” 王大人忽然发觉了惜玉姑娘过人的才慧,析事之能,不在他王少卿之下,心中有点折服了,连言语行事,也变的客气起来,点点头,说道:“高论、高论,请坐吧!如若能和下官多谈一会,也许能启示我一抹灵智……” 话说的含蓄,但也明显地表达出一个讯息,如若真能说服我,我也会说出心中的可疑人物…… 看起来,这件大事,王知府心中可能已经有谱,只是不肯说出来。 惜玉心中亦是大感震动,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心中念转,人却故作轻松地说道:“大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胸罗锦绣,博古通今,是当代官场中才子,总捕头每次提到大人,都赞许大人是一代好官,小女子胡说八道……” 王知府笑了,笑的很开心,接着道:“总捕头错爱了,本府虽然已尽力罗致文、武高手襄助我治理扬州,一则是积弊太深,清除不易,二则是一地知府,权势有限,很难诱到真正的高人出山……” 突然住嘴,吁一口气,接道:“扯远了,扯远了,你惜玉姑娘不是胡说八道,而是言之有理,横看成岭,侧成峰,是峻出群山的高见。” “那就恕我放肆直言了,”惜玉道:“你王大人不是恃才傲物,恣意庙堂的雅士,也不是纵情江湖的狂生,而是一位持重稳健的好官,是庙堂中的栋梁之才,加害你,可能是青云路窄,容不得双马并辔,也可能为防患未然,不允你掌权治国,这可能是出于一二人的策谋,但也可能是一群一党的众意,这种谋取围杀的计划,不但需要势力强大,无尽的财富支撑,而且会绵连不绝,不达目的,很难休止,大人心中该有个数了。” 王少卿脸色数变,足足有一盏茶工夫之久,才恢复了平静,道:“姑娘提示,下官获益良多,这件事容我仔细地想一想,理出一个头绪,再向姑娘请教。”话是说的客气极了,但还是未泄漏出心中一点隐秘。 惜玉心中忖道:做官的人,实在难缠,笑一笑,道:“我奉命保护小文姑娘,但情势迫人,只好先以拯救大人为主了……” “小文姑娘呢?”王大人道:“你因救下官,而误了小文姑娘,那就是本府终生的大恨事了。” “驰援时,我已把小文姑娘隐藏起来,”惜玉道:“不花费一番功夫,应该不易找到。现在小女子最大的为难是,无法安排大人,我去守护小文姑娘,大人又怎么办呢?” 王少卿笑道:“我跟你走!咱们一起去守护小文姑娘,大忙帮不上,倒杯水、拿个手巾的小事,我还能做……” “怎么能如此委屈大人,”杜望月道。快步行入卧室,目光一掠青衣女婢的尸体,道:“唉!看来大人也遇上了一场凶险……” 此刻的王知府,心中的气恼早消,接道:“还好,还好,惜玉姑娘来的及时,本府只受了一场虚惊。” 岑啸虎、于承志、吴铁峰鱼贯行入卧室,六道眼神不约而同,都投注在那具尸体之上。 “惜玉,这个青衣姑娘是怎么死的?”岑啸虎道:“右腕上几处血迹,不该足致命?” “咬碎了口中预藏的毒药,立刻就毒发身亡,”惜玉道:“是那种以命搏命的杀手,不成功,宁可死。” 杜望月吁口气,道:“小文呢?” “我暂时把她藏起来了,”惜玉道:“应该很安全。” 王少卿道:“何大光、王坚呢?难道两个人都战死了?” “没有死,但受伤很重。”岑啸虎道:“这次现身的敌人不多,但却以技艺精湛、剑法之奇,可比拟小文姑娘。王坚的肩胛被剑势洞穿,何大光被齐肘处,斩断了左小臂,已被衙役们送入了龙虎回春堂医治去了。” 王大人点点头,心中暗暗忖道:“昨日之战,多亏小文,以寡击众,歼杀了敌人高手多名,四大捕头才能合力击退了强敌。今夜一役,四大捕头也是合力拒敌,竟然使预定的计划大乱,如非惜玉见机应变,及时出现,以一柄连上一只手套的怪刀,一招伤敌,此时横尸二堂的不是这位青衣姑娘,只能是我这府台大人了。 我所仗持的王坚和何大光,竟是不堪一击,但看上娇弱无力、不足护我的小文姑娘,却在保护我的过程中,展现出了绝世武功,威风八面,岂真是我的双眼昏花了,看人料事,怎会有如此大的差距呢?看似勇武之士,不堪一击,花枝人样的小姑娘,却又具有了出人想像的技艺、武功,为什么外形上,一点也瞧不出来呢?” 眼看王大人低着头,只管想自己心事,杜望月只好笑一笑,提高了声音,道:“大人,今夜来人似非同出一源,他们用的方法不同,但手段却极其毒,这个情况……” “好像是来自四面八方的的围杀,必欲置下官于死地而后快。”王少卿道:“这就要借重四位捕头的大力了,查一查他们是来自何方的神圣?” 一句话,堵得四大捕头个个脸色微红,哑口无言。 但沉稳的吴铁峰不吃这个,轻咳了两声,道:“今夜对敌之时,吴某发现了一种极为少见的暗器……” “想必是淬有剧毒,中人必死。”王少卿似是有意,要堵上四大捕头的嘴巴!好像不愿再听他们提出的建言了。 吴铁峰的老练处,就在他能择善固执,不管你听不听,他都要表达出来,而且是多面进言,尽量说的生动传神。 “对!但更可怕的是,它可能射出很远,以其形体观察,就可以瞧出来是一种专为射远而设计出来的暗器。”吴铁峰道:“但一般江湖人物,都不会费尽心思,设计出这类精巧、费功,却又不是很实用的暗器。” 王知府动容了,忖道:难道是专门为了杀我而设计出的一种暗器,倒要看看,这暗器的机巧何在?接道:“吴大人见过这种暗器?还是手中已持有了一件,以资佐证?” “吴某人如是拿不出真凭实据,又怎么敢在府台大人当面轻言乱语,自取其辱呢?” 这番话就有点反击的意味了,王少卿也突然警觉到,四大捕头的官级品带,不在他王少卿这个四品皇堂之下,刚才,以言语顶撞回来,他王少卿又有什么办法呢?程总捕头只责成小文姑娘全力保护他,这可和四大捕头无关,他们舍死忘生地击退了刺客、强敌,保护他的安全,纯出于一种大捕头的责任感,可不是怕他王少卿啊! 人贵自知,想通个中道理,王知府立刻态度大变,笑道:“说笑了,说笑了,四位为维护扬州府的安宁,出力涉险,本府会牢记心中,日后自有回报……” 吴铁峰借阶下台,取出一枚看上去蓝芒闪闪的暗器,道:“正如大人所言,此物淬有剧毒,大人观察时,要小心一些,暗器锋芒犀利,别让它刺伤了手指。” 王知府还真的害怕,取出了一方绢帕,才接过暗器,仔细瞧看,发觉其物长逾三寸,头有三处光芒,两侧有翼,尾有分叉,果然,给人一种,可以飞射很远的感觉。 “打造的似很精巧,头上三处光芒,似是中空,其内蓄有毒水,”王知府道:“果然是花费了极大工夫打造的暗器。” “这不是江湖人施用之物,”吴铁峰道:“一是造价昂贵,二是工艺太精,单是注入毒水一项,就不是一般机具所能完成,必须要特制的注入射管。江湖人物打造了一种这样的暗器,岂不是自找麻烦?何况,携带亦不方便。所以,我肯定它不是出自江湖人物的设计,再讲究的江湖人物,也不会用它,制造既困难,施用又不方便。” “那!吴大捕头觉着它来自何处呢?”王知府道:“看手工之细,打造之巧,能够打造出这种暗器的工匠,只有北京和扬州两处才有。” “多谢大人提示,吴某人也是初次见到这种暗器,无法说出它的名称,也不知中藏毒性的作用,这一点要费一番工夫,才能了解。” 王知府连自己的手帕带暗器,交给吴铁峰,道:“吴大捕头费心了,不过,眼下就有一个知药的行家,何不请她鉴识一下?” “少不了要劳动惜玉姑娘,”吴铁峰道:“但杜老弟还有紧要大事,请示大人……” “请示就不敢当了。”王少卿说道:“杜兄有话只管请说,下官知道的言无不尽。” 本来有点僵硬的局面,已经完全软化下来。 “大人,”杜望月道:“今晚出现两位刺客,剑法之奇,杜某是初次遇到,王副总捕和何大光,在交手两个回合中,全被撂倒,杜某和承志兄,联手出击,也只能打成一个平手,严格点说,主动变化,全操诸敌人之手,我和于兄,全凭搏杀的经验,维持个没有落败的局面,这是杜某人进入刑部之后,从未遇过的强敌,岑兄和吴兄,也是以二对一,亦未取得优势。” “如此强悍的杀手,是什么一个来头呢?”王知府道:“需要本府如何配合,只管请说?” “对抗如此强敌,府中倒有一位剑道高手……” 王少卿道:“你是说小文姑娘?” 杜望月道:“对!小文姑娘如若出手,应该有杀敌把握。” “好啊!那就快解开小文姑娘穴道,让她调息好体能。”王知府道:“准备对付强敌。” “大人,”杜望月有点为难地道:“小文的神志,不知是否已经复常,在她迷失的过程中,好像对大人有些成见。” “不错,不错,这方面我也感觉到了,但要本府怎么做呢?事由本府起,应该如何,本府绝不推辞。” “大人最好还是回避一下,那套邪恶的剑法,对人的性格影响很大,”吴铁峰道:“等小文神志恢复后,再和她见面。” 杜望月道:“我也担心,她心中是否记恨我点她穴道的事?如是她印象深刻,很难忘怀,解她穴道,也可能对我构成一种威胁。” “这件事情,应该怎么办呢?”王少卿道:“程总捕是否有能力解去她这些挂碍?” “能!”杜望月道:“我们四人研讨过这件事情,总捕头不会是因事务缠身,误了归期。” “那是遇上意外了?”王少卿道:“是否该传呈刑部,说明内情呢?” “杀死总捕头的机会不大。”杜望月道:“延误她归来的,只有两个原因,一是陷入了一种机关囚室之内,暂时无法脱困。二是,发现了梦幻之刀,彼此陷入了一场斗智、角力的环境之中,无法摆脱,但我们相信,再有三五天,她一定能够归来。” 王少卿心中有些不服气,但他不想斗气了,笑一笑,道:“要本府躲避在什么地方呢?” “回避的意思,不是让大人躲在哪里。老实说,我们不守在大人的身侧,也不太放心,”吴铁峰道:“只是把大人的形貌改换一下……” “好!”王少卿笑道:“改装易容的事,由你们动手,事实上,我非常希望能目睹这场搏杀经过,这几日遇上不少凶险,但也把我的胆子练大了。” “我来帮大人改变一下形貌,”吴铁峰道:“瞒过神志不清的小文,应该不是难事。” 暂且把知府大人,改扮成一个衙役,和穿着衙役服的张麟、石琪走在一起。当然,这两个武当剑客,也担负了保护王大人安全的重任。 第十六章 惜玉把小文抱入了王大人的卧室,那青衣少女的尸体己早经移走,惜玉就把小文放在王大人的床上。 杜望月开始推活小文姑娘的穴道,于承志、吴铁峰分站杜望月的两侧,两个人紧张地运气戒备,以防不测之变。 小文很快醒了过来,挺身坐起,目光投注在杜望月的身上,道:“是你杜大捕头,点了我的穴道,也是你推活了我的穴道?” “是的!解铃还是系铃人。”杜望月道:“小文姑娘如有什么不悦,杜某甘愿领罚。” “小文姐,他是好意,”惜玉道:“当时,小文姐双目中杀机浓重,只知你心有恨,却不知你心中恨谁?” 小文拍拍惜玉的手,道:“放心吧!惜玉,我不会和杜捕头计较此事的……” “小文姑娘,”吴铁峰道:“你是否知道你练成了一套非常凶残的剑法,剑出如闪电,杀了不少的人?” 小文点点头,道:“知道,剑出天色变,血染大地红。” “这套剑法是否有些怪异、邪恶?”吴铁峰道:“对用剑人的性格心理,会否有所影响?” 小文笑了,一抬腿,人已落在床下,道:“剑法是有些怪异,是否邪恶,见仁见智了,但它绝不是正宗剑法,总捕头曾经告诉过我,不可习练,只可惜她讲的晚了半个月,我已练会过半……” “为它的精奇变化吸引,所以无法歇止,”杜望月接着说道:“就继续练了下来?” 小文点点头,道:“我暗中把这套剑法练成,后面的部分都是在坐息时,冥思探索中想出的剑路,用于对敌,还是第一次。” “昨夜闯进了府衙来的三个刺客,”杜望月道:“二男一女,女的伤在了惜玉手中,吞毒而死……” “想不到江南的杀手,个个都如此顽强,不成功,就以身殉。”小文道:“那两个男的呢?也死在你们四大捕头的手下了?” “说起来,有点惭愧,岑某人从事刑捕生涯以来,还是第一次遇上剑法如此精奇的高人,我们四个人,全拚上了,二对一,不但被人从容退走,而且,捕杀过程中,大半由敌人操控主动,真是丢人的很啦!” 这个人虽然有些粗豪,但说话倒是直率坦白的很。 “杀手兵刃,以凌厉凶霸为主,用剑倒是不多。”小文目光如电,由四大捕头的脸上一扫过,接道:“四位未等到总捕头回来,就解开了我的穴道,总非无因吧?” “是有事要和姑娘商量,”杜望月叹口气,道:“昨夜一战证实,我们已自知无逐退用剑杀手的技艺和能力,也没有把握保护府台王大人的安全……” “总捕头严令我保护王大人,自那时起,王知府的安危,在我小文的心目中,实已超过了我的生命,但他轻藐我,而是发自内心的轻藐,我的心中痛极了,也难过极了。我全心全意地关心他,除了很短的坐息时间之外,我一直或明或暗地守候在他的身侧,就算是打坐调息吧!也都用了一些心机安排。自从受命以来,我没有睡过一天好觉,但我换到的是,王大人那不屑一顾的眼神……” 扮作衙役的王知府,突然缓缓转过身去,动作很慢,慢的没有人感觉到他在转动身了。 但这,瞒不过吴铁峰的眼睛。 他发觉了王知府在暗中拭泪,显然心中也有着一些痛悔。 他不但忽略了小文用尽心机地保护他的情意,也拒绝了一份少女的关怀,更坏的是,把一个身怀绝技的高手,误认作装饰的花瓶。 少女情怀总是诗,容不下轻藐和误解,那比当面打骂她一顿还难忍受。 王知府是胸罗锦绣的好官,也是读书万卷的才子,他了解这些,只是身处在惊风骇浪中,没有仔细观察,也没有用心去体会,缺少了一份禅意的修养,给了小文姑娘不少的伤害。 但听小文说道:“我施展出总捕头严禁我习练的剑法,是我发觉了敌人愈来愈多,武功也愈见高强,我怕他们一拥而上的混战,使我们一时间应变不及,让王大人受到伤害,他完全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只要受到一点伤,我都无法向总捕头交代。她派我担当重任,是信任我的决心和武功,我怎么能让她失望。为了防患于未然,我用出了那套‘剑海浴魂’的剑法,杀死部分杀手,就算受到总捕头一顿责骂,也是心甘情愿了……” “剑海浴魂,”吴铁峰道:“不像是一套剑法的名称啊!” “是表示这套剑法的多变与凶残,也代表了习剑人的痛苦,习练这套剑法,尤如在剑海中沐浴,身心全投入了剑势的诡变中。”小文道:“这套剑法有一个特色,它不能开山、立寨,因为它没有奠基的功课,无法按步就班地去传授技艺,一开始就是剑招的变化。而且,很多变化和武功进展是逆势而行……” “那是说,需要有相当的武功基础的人才能习练,所以,他们不能成为一门宗派。”杜望月道:“因为,他们没有办法召收弟子,从头开始传授技艺。” “事实上这是整套剑法,也是一种移花接木的组合,它是把剑术中最凶狠的杀着,用正奇相和相克的方法,把它组合起来,由出人意外的角度中出剑,杀伤力奇大。这一点看似容易,其实最为艰困,有如让冰炭同炉,非精熟各家剑法,很难办到。”小文道:“创出这套剑法的人,肯定是一代剑术大家,这是我把整套剑法学会之后的心得。” 杜望月道:“这套剑法,我们四个人也可以练了?” 小文摇摇头,道:“不行,四大捕头中,恐怕只有你一个人能练……” “为什么?我们四个人功力总有相差,也极有限,小杜能超越我岑某的,只有轻功一项……” “无关功力,”小文道:“因为习练这套剑法,必须先要有相当的剑术造诣。你岑大捕头的武功虽好,可惜练的不是剑法,而这套剑海浴魂,全由剑术中杀着组成。” “这套剑法,可以练出一身杀机,一身剑刃,也把灵魂练入剑中。所以,才能一出剑就取人性命。”吴铁峰道:“练到了一定的火候,人性也随着剑法变了,这世上不再有美丽、可爱的小文姑娘,剑海浴魂,浴出一个杀人的机械。” 小文姑娘听呆了,事实上三大捕头,也听得心头震动。他们习武有成,知道上乘武功,不但要投入体能,也要投入心智,在漫长的习武过程中,人性就在不知不觉中,随着技艺的进展改变了。 小文凝思了好一阵,才点点头,道:“吴大捕头说的很对,这剑法真的有点邪恶,看样子是不宜再练下去了。” “但它却可能是剑法之最,”杜望月道:“杀敌的锋刃,除了这套剑法之外,我们还要仗凭什么去对付杀人之王、梦幻之刀。四大捕头,都有些自负,虽然不曾自嘘过武功是天下最好的人,我们是二、三、四、五,谁是第一呢?除了个总捕头之外,这些年来,我们还未遇到强过我们的敌手。” 吴铁峰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但现在遇到了。”杜望月接道:“昨夜出现府衙的剑手,剑法之高,我是第一次遇上,如是单打独斗,区区自知非人敌手,我说单打独斗的意思是各凭所学,把自己的技艺完全发挥出来。” 三大捕头没人接口,惜玉微翘小嘴巴,也未多言。 小文目光转动,扫掠过吴、于、岑三大捕头,道:“三位有何高见?请说出来呀!” “说什么?小杜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岑啸虎道:“这种丢人现眼的事,说多了脸会发热。” “我不知道换一种剑法对抗那些人,有几种胜算?”小文道:“但如施展剑海浴魂,胜算极大,那日对敌,我只不过,用出七成技艺……” “但人已经变的六亲不认,连府台大人也想杀啦!”吴铁峰道:“杀疯了心,连我们四大捕头也将作你的剑下亡魂了。” “有这等事!怎么可能呢?我奉命保护他,不准别人伤害他。我改扮作他的书童……” “现在,你清醒一出剑之后,杀了几个人,那邪恶的剑法,牵动你心中那点挂恨,人就全变了。”吴铁峰道:“你不知道,你双目中流露出来的杀机,我们四个人都有些害怕,所以,小杜才冒着性命的危险,用诈术点了你的穴道。因为,我们都不知道点穴不中的后果,你会不会一剑杀了小杜?” “我怎么变的如此胡闹,小姐知道了,不杀我,也得扒我一层皮了!” 四大捕头也都听得一怔,看上去如花解语的总捕头,竟会有如此森严一面,小文是真的怕,怕的身子也有点发抖了。 “小文姑娘,消去了心头那点挂碍,邪恶之剑就不会牵动你心中恨意!”吴铁峰道:“杀过这批杀手之后,就从此不再施用这套剑法。” 小文沉吟了一阵,竟然点点头,道:“王大人呢?” 杜望月道:“躲起来了,我们四个合计过,联手迎战,也未必能保护住大人的安全……” “我小文变成小魔女了?总捕头回来,我一定要据实禀明,由她处置,砍了我一只手,我也认命。” “我们会替你争个公道,”岑啸虎道:“劝谏不听,我就辞职归籍,喝我的二锅头去。干了这些年一方捕头,连酒都戒了,从不敢放开量喝过一次,生怕酒醉误事。” “对!小文姑娘施展‘剑海浴魂’,是为了解救扬州府衙之危,也为救我四大捕头之命,拚上一身顶带,也不能让小文姑娘受到委屈。”于承志道:“岑胡子,我支持你的作法……” “不要胡说八道,”吴铁峰道:“总捕头岂是不通情理的人,何况,还有府台大人替我们作主。” “说的是,下官会据理力争,担保小文姑娘平安无事。”王大人实在憋不住了,也就顾不得一身衙役装扮,开了腔。 小文微微一笑,道:“大人,委屈你了,我年纪轻,修养还不够,控制不好自己,开罪大人的地方,可不要放在心上,我这厢请罪了。” 说请罪,竟然真的跪了下去。 王少卿慌的直跳脚,道:“快快快,快把小文姑娘扶起来,惜玉侄女儿啊,帮姨丈一个忙啊!” 惜玉一欠身,道:“侄女遵命了!”一把抱起小文,低声道:“你如想王大人抱抱你,就撒赖皮,别站起来。” 还真灵,小文一下子站直了身子。 王少卿快步行了过来,道:“如何能怪罪姑娘,这全是剑法作的怪,怪力乱神嘛!” “看样子,一点小误会全已化解了,”吴铁峰道:“总捕头仍未归来,我相信今天晚上,定会高手全出,这一战事关重大,小文姑娘邪恶的剑法,只怕很难过关。” “什么是邪恶的剑法,”岑啸虎道:“技艺无正邪,用来歼戮杀手,是正,如用来抗拒我们这些执法捕快,是邪。老吴啊!你不要再吓唬小文姑娘了,让她畏首畏尾,拚命也拚的不舒服。” “说的也是,事有缓急,小文姑娘,总捕头尚未回来,就得全看你的了。”吴铁峰道:“岑胡子已气的要翻脸了,看来出上任何一点差错,都会记在吴某的头上了。” “我保护王大人,绝不许任何人侵犯到他……” “事情是不错,但工作分配不对!”杜望月道:“张麟、石琪,是专司保护大人的,我们四个人和你小文姑娘合成一组,既抗拒强敌,也保护大人,唯一的不同是,你是以杀敌为主……” “我完全明白了,”目光一掠穿着衙役服的张麟、石琪,接道:“何大光呢?王副总捕头呢?” “都受了伤。”杜望月道:“何大光断去了一臂,王副总捕头身上有四处剑伤。” “都是为了保护我!”王少卿道:“惭愧呀!惭愧。” 小文道:“惭愧的是我们,大人,总捕头千里下扬州,四大方捕头奉命会聚到此,也是为了保护大人的安全,这是我们第一要务!” 王少卿微微的一怔,忖道:保护我是第一要务,难道比破获新房命案,还要重要,这是……心中动疑了,但却未追问。 “杀伤捕头,冒犯官威,该死啊!”一抹凶厉的神芒,由小文的眼中闪过,回身一跃上床,盘膝坐息起来。 吴铁峰轻轻一挥手,道:“让她好好休息,她是真的累了,我们到厅中坐去……” 人却靠近杜望月,并肩出厅,低声道:“小杜,看到没有,稍一动气,就目闪凶芒,这套邪恶习的剑法,恐怕已侵入了她的心中,很难控制了,没有办法能预测她会做出什么事情?” “那要再……” “不能重施故技了,她的心理上已有防备,吴某真的不敢预测,杀光强敌,也可能杀了你杜望月和王大人。” “这就为难了。”杜望月道:“要她对付杀手,但她本身却又是最难预防的杀手。唉!难、难、难啊!” “为今之计,只有尽人事,而听天命了。”吴铁峰道:“这件事,还不能告诉岑胡子,只要他一嚷出来,就全砸锅了。” “说吧!怎么一个安排法。”杜望月道:“到目前为止,我就想不出会有什么法?” “我们要随时注意到,小文和王大人的方位距离,我们居其间,一旦有变,”吴铁峰道:“就不会应变不及了!” “好!别无良策,只好拿命去赌了。”杜望月道:“我估计可以挡下第一剑,第二剑就是冲着我们来了,很难说还能不能接得下来?” “望月,这不是拿性命开玩笑吗!不行,不行,”惜玉低声道:“发觉情势不对,可以用药物迷倒她。” “上策也!”吴铁峰道:“可是谁人有此本领呢?要守在她身侧,见机行事,还要出手如电……” “我!”惜玉道:“小女子身手不错,相信可当此大任了。” 杜望月呆了呆,道:“你会施用迷药……” “过去不会,现在会了……” “这不是开玩笑啊!一击不中,就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杜望月道:“惜玉,不能逞强好胜。” 看到杜望月的关心、焦虑,惜玉很开心,笑一笑,道:“没有把握,我怎么敢作此承诺。我明白,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生死,还关系到你们几位大捕头和王大人……” “就这么办了,言多有失,再谈下去,难免要泄漏出胸中之秘。”吴铁峰看着杜望月接道:“未必就一定能成功,但有计总比无计好。” 杜望月长长吁一口气,默然不语。 四大捕头全都准备拚命了,总不能劝惜玉苟安远离,以保全性命,以惜玉的刚烈,劝了也不会答应。何况,这些话也说不出口,只好忍下了,真是疼在心头口难开呀! 果然岑啸虎开了腔,道:“老吴,你和小杜商量出一个办法没有?” 这个人直来直往,却偏又有着很机警的反应。 “办法倒有,但难称万全,”吴铁峰道:“一旦和敌人接触,把王大人安排在坚壁墙角之下,由两位武当剑客,紧守在大人身旁,和四个捕快碰头,布成一个圆阵,我们四个在外围堵击,尽量拒敌于三丈之外,再由小文姑娘主阵杀敌。”这不是吴铁峰真正的顾虑,但他在布署之中,已把四大捕头排了定位,可拒杀手于三丈之外,当然也可以拒小文于三丈以外。只是这一阵联手抗拒,能发生多大效用,就很难预期了。四大捕头中,以吴铁峰对这套剑法了解最深,心中也是最恐惧。 他期望今夜杀手不要来,总捕头早些归来,但事实总难如人意。 起更之后,天色忽变,一阵狂风刮过,大雨倾盆而下。 惜玉突然低声道:“我去看看小文姑娘。”转身急步而去。 “这一阵风急骤雨,惊雷闪电,很可能惊醒了小文姑娘。”吴铁峰道:“惜玉机警,处置得当,也希望这一阵风雨能持续到天色大亮……” 谈话之间,雨势突然小歇,却传过来一个冷冷的声音,接道:“可叹天不从人愿,急雨停歇,就变成月黑风高夜了……” 吴铁峰吃了一惊,忖道:好精深的内功,我说话的声音不大,大风呼啸中,仍能听得如此清楚,是真正的高手。 “月黑风高杀人夜,但能不能杀得了人,”岑啸虎接道:“还要凭藉点真实本领了。”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东、南、中、西四名捕,已经耀武扬威将近五年,”仍是那冷冷的声音,接道:“江湖上的朋友,有不少栽在了四位手中,今宵要以四位身上的鲜血,奠慰他们在天之灵。” 口气特大,说明了要为四大捕头追杀、缉捕的江湖朋友们,讨取这笔血债。 这就不像是江南一地绿林道上的人物了。 “很好,敢自嘘能代表江湖道上人,讨取这笔血债的,绝非无名之辈,区区长安于承志,请教阁下的上姓大名?” 一改杀手不留姓名、形貌的作风,来人竟然答了话,道:“不知姓名不见人,彼此之间,还留有伸缩余地,一照面,或是通了姓名,那就是一个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箭在弦上,事到临头,也就用不着假惺惺了。”岑啸虎冷冷说道:“四大捕头,确实抓了不少恶人,我们执法时,也尽量排除屠杀的手段,但恶徒拒捕顽抗,那就各凭武功一决生死了,你朋友如肯报上姓名,现身相见……” “不用说下去了,我通名报姓,也以真面和你们相见,你们四大捕头是一起上呢?还是一个个来?” 这人口气,大的离谱,四个人全听得上了火。 “这个不劳费心了,一个打不过,我们自会上两个。”吴铁峰道:“阁下的技艺,真如口气一般的大法,也可能四个一起上了。” “最好是四个人一起上了。”对面丈余处,浓浓夜色之中,站着个全身黑衣的人,衣袂在风中飘动。 四大捕头,个个神目如电,就是没有看清楚,那黑衣人几时出现的,似是很久之前,他就站在那里了。 杜望月见多识广,立刻感觉到遇上了从未遇过的劲敌,暗暗忖道:这人武功之高,当非我等能敌,在我江南道的地盘上,冒险犯难的事,舍我其谁,当下冷笑一声,道:“江南道上,潜隐了阁下这么一位高人,杜某竟无所知,实在惭愧……” “惭愧于事无补,”黑衣人冷冷地接道:“重要的是要付出代价,明年今日,就是你们四大捕头的周年祭日,四位同时成为名捕,也同时毕命于此,生不同年,死同日,也算是捕头行业中一段佳话了。” “夜风如剪,也不怕剪了你的舌头。”吴铁峰道:“四大捕头侦办刑案多年,遇上了不少的奸狡凶残之徒,但我们依然健在,至于那威吓恐吓之言,我们也听得多了,四大捕头也不算是刑捕司中的高手。老实说,你们出动的这批杀手,武功之高,技艺之精,大出了我们的意料之外,但你们低估了刑捕司的实力,却是你们致命的伤害,你们会在今夜的捕杀中,大开一次眼界,见识到剑法之最。 事实上,不久前,你们已经遇上过一次,回忆前情,或是探询一下你们的朋友,当知吾言非虚。那夜最后出现的金刀杀手,相信也是杀手之王、血手方轮手下最精厉的杀手群了。但他们呢?却伤惨重,锻羽而归。” 这等有凭有据的说法,显非恫吓之词,诡异难测的黑衣人,似是也有点震动了,沉吟了一阵,才缓缓接道:“希望他仍在扬州的府衙中……” “不错,他现仍在此地,随时可以和阁下照面。”吴铁峰哈哈一笑,道:“不过,咱们还是不太相信阁下。” 黑衣人强按下一腔怒火道:“阁下的意思是……” “试试阁下的手段,是否如阁下所言一般……” “好!你出手吧!”黑衣人微一跨步,身子突然飘了起来,虽然在黑夜之中,仍可看到他脚不着地,就那么在空中停下了。 四人捕头也都凝聚了全神,注视着这黑衣人的举动,而且,吴、于、岑三人也缓缓向杜望月的身侧集中。 这个黑衣人的口气太大了,大到连四大捕头也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和威胁。心有所惧,就自然想到了联手拒敌的事,四大捕头可以硬着头皮战死,却不能躲避敌势,一走了之。 一盏熟茶的工夫过去了,但那黑衣人仍然稳稳地悬空站着。好像有一根目力难见的绳子吊着他。 一个人武功再高,也不可能不凭藉任何物力的帮助,悬空而立。而且,还能说话,手足亦可行动,历时甚久。 只此一桩,四大捕头都已感觉到对方技艺,高过四人很多。这等悬空而立的技巧,如非是一种特殊的气功,练成此技,那就更为可怖了。 杜望月最先出手,迎面一剑刺向前胸,谈不上奇幻变化,但却深得一个快字。悬立在空中的黑衣人,身如杨花飞絮,在空中飘荡起来,随着剑势游动。杜望月加刺了十余剑,竟然无一剑刺中黑衣人,心中震骇极了。 事实上,吴铁峰、于承志、岑啸虎全都看见了。 原来夜暗如墨,四大捕头目力虽强,也看的不甚清楚。但杜望月剑如流星,快速刺点,就借那剑上的微弱光芒,看清了这场搏击。杜望月剑如闪转的星光,黑衣人却似剑上蜉蝣,人随剑飘,毫发无伤。 突然间,火光闪动,幽暗的夜色中,亮起一支火把。 黑衣人飘浮的身子,也同时落着实地,铮铮两声金铁交鸣,黑衣人手中多了一把剑,杜望月也被这两剑震退了五六尺远。 火把耀照下亮如白昼,四周景物已清晰可见。 四大捕头目光一掠四下的形势,不禁为之一呆。 不知何时,十余位黑衣剑手,已把二堂外面全围了起来。 在火把亮起的同时,他们手中的宝剑,也出鞘待敌。 王大人、石琪、张麟和四大捕头,全都陷入了这批剑手的包围之中。 那黑衣人哈哈一笑,扯去了掩遮在脸上一片黑布,露了五绺白色长髯,在夜风中飘动,道:“诸位一直想见老夫的真正面目,现在,老夫完全以真面目和诸位见面,如有识我之人,当已知老夫是谁了?” 四大捕头个个凝神静思,一时之间,意然无人出声。 显然是,四个人都无法认得出他的身份。 白髯老人哈哈一笑,道:“这就是我们之间差距了,我对你们,了如指掌,尤其是在这段时日中,你们的举动,大部都在我们的监控之中。原认为程小蝶赶来扬州,会合你们四大捕头,应该有些作为,所以,我一直等待,现在看来,程小蝶的忽隐忽现,只是故作神秘,作为不过了了。所以,我们也不想再等她了,评估整个事件的结果,我们决定按照自己计划行动了。” “你们的计划是……”吴铁峰道:“不能说,还是不敢说,悉凭尊便……” “用不着再用激将法,”白髯老人道:“老夫会说,而且说的很清楚,就凭你无法认定老夫身份一项而言,你们都是一群蠢才,不足为敌。过去,老夫有些高估你们了,所以,我们决定,早一些结束这场游戏……” 抬头望望天色,道:“三更时分,天亮之前,这里将会发生一场巨变,扬州知府王少卿今夜必死,由你中、西、南、北,四位大捕头为他殉葬,这份荣耀,也不是常人能得,王少卿也是死而无憾了……” “谁说我死而无憾,”在重重护卫之下,穿着衙役装的王少卿,突然开了口,道:“我遗憾的很啊!我不知道你是谁?只知是个白髯如云的老凶手,也不知你们受何人之命来杀我,但我知道,绝非出于你们的本意。我死的如此混淆不清,不明不白,岂不是一大憾事?” “那不能怪到老夫的头上,”白髯老人道:“冰冻三尺,岂是一日之寒?你连谁要取你性命,都懵无所知,说你是一位能吏,未免有些讽刺了。第二个要怪的是刑部总捕头和眼下的四位大捕头,他们号称办案能手,却查不出任何线索,我对他们的无能非常失望,所以,不愿再和他们玩下去了。 今夜,就要结束这个游戏,你王知府,和四大捕头,也都将在今夜中步入死亡。天亮之后,是另一个新的开拓,扬州知府有新人取代,四大捕头也将成明白黄花,四个名人不在,留下青冢向黄昏了。” 杜望月没有开口,适才,对了两剑,已使杜望月有着完全的失败感觉,也无法在口舌上逞强了,动手三五回合,对方就有取他性命的能力。 吴铁峰也有着哑口无言的感觉,合四大捕头之力,认不出对方身份。同时,也看出了杜望月被那两剑交接,震伤内腑,这一阵调息,是否已恢复了再战的能力,还无法肯定。他不知如何开口,说些什么? 四周包围的黑衣剑手,已亮出了长剑,只看那包围形势,已知是全面的袭杀,一发动,场中所有的人,都将面对剑手的攻袭。如何一种布署,能在拒当敌人全面攻势中,又保护了王大人的安全,是目下四大捕头心中最紧要的事情。 “四位大捕头既已认明了目下情势,当知反抗无益,”白髯老人道:“四位如分头逃命,也许还有一位能保住性命……哈哈,老夫之言……” “住口,四大捕头,岂是贪生怕死之辈,阁下看人当真是有眼无珠了。”惜玉扶着小文缓步由二堂中行了出来。 白髯老人缓缓地把目光移注到惜玉的脸上,身躯微微震动了一下,道:“你是谁?” “冷面神医谭执中的遗女,谭玉凤,今名惜玉。” “惜玉,是……” “我的艺名,也是文阁的酒女……” “这与老夫何关,老夫又是谁?” “四凤楼主,”惜玉接道:“也是先父的大师兄,不老书生呼延远!神医中一代医学天才、高手,也是无父最敬服的人……” 白髯老人哈哈一笑,道:“胡说八道啊!你在随口编故事了。” “本来,我也不能肯定,老实说,当年我还年纪小,儿时记忆辨依稀,但你见到我时,身躯微微震动一下。”惜玉道:“想是还有儿时的印象,也启发了我的记忆能力,本来模糊的记忆,也陡然清晰起来,你墨发、雪髯,却是本来面目,只神医门中分老术,必须藉药力的帮助,才能把老迈分开移置,大师伯,侄女可是说错了?” 白髯老人道:“你爹还告诉了你神医门中多少不传之秘?” “我爹知道的,我都已知道,当然不如大师伯那么技艺精湛。”惜玉道:“现在,侄女有一件事,要当面请教,以大师伯威望、身份,定然不谎言欺瞒侄女了?” 呼延远点点头,道:“好!你说吧!” 当然,这句话,也承认了他化身四凤楼主的身份。 “先父是怎么死的,是不是被大师伯捉去合药了?”惜玉道:“还望大师伯给侄女一个答复。” 呼延远笑一笑,道:“你爹可是把合药神术也传给你了?” “大师伯的看法呢?……” “那是神医门的绝对机密,你爹竟传授此术给你。”呼延远道:“老夫拿他合药,心中还有一份愧疚,但现在想来,老夫是心安理得了。” “我爹没有传给我以人合药之术,”惜玉道:“大师伯冤枉了我爹……” 呼延远接道:“你聪明伶俐,是承继我衣钵的人选,但你知道的太多了,非死不可。丫头,神医门,不但是医术如神,剑术也是武林一绝,这套剑法,不是神医门流传下来的,而是大师伯花费了数十年的工夫,集天下剑术之大成,创出的奇技……” 自现身就末开口的小文,突然冷笑一声,道:“拾人牙慧,就谈不上奇技了……” “温故知新,老夫把剑术中最恶毒、最凌厉的剑招组合起来,创出十三招杀人剑法,叫作必杀十三剑,”呼延远道:“没有人能逃过这十三招剑法的追杀……” “应该叫杂碎十三剑,”小文道:“全是偷人家的东西,姑娘今夜让你们开开眼界,见识一下剑法之最。” 口中说话,人也缓步向前移动,行出了一丈多远,才停下脚步,剑也出了鞘,斜指右上方,和一般剑法,大不相同。 四大捕头都是达人,争千秋,不争一时,立时向小文身后集中,缩小了对敌的正面,对王少卿的保护,也就更为严密了。 呼延远扫掠了一眼布守在四周的黑衣剑手,都已横剑而立,就等着命令出手了。估算形势,虽已稍有变化,但大体而言,仍在他布局的控制范围之内,而且辰光还早,也不急于出手,两道目光,转注到小文的身上,很仔细地看将起来。小文很沉着,摆出应变的姿态后,就任凭对方打量了。 她明白,争取一些时间,对四大捕头很有利,让他们调整一个新的迎敌阵势。小文也在这临阵的时刻,思索如何拒挡四面八方一齐卷袭过来的攻势,剑法的扩张极限,能拒守多大一个正面,快速的杀敌手法,需多少时间才能把敌人攻击力量消除。 呼延远看了又看,在火把的照射之下,把小文姑娘看的十分清楚了。 他是医学大家,观察的能力,非常人能及,只可惜双方的距离远了一些,又不能闻、问、切,只能以一个望字取决,但仍然被他看出了一点门道。 小文习的是一种极高的内功,在和人动手时,内家元气,亦在运转不息,可久战不疲,如想用一阵强猛的连环攻势,迫使她气力尽绝,将会大失所望。除此之外,再也瞧不出小文姑娘有什么特殊之处,白白的皮肤,秀丽的轮廓,弯月眉儿,杨柳腰,是个惹人爱怜的小姑娘,手中的宝剑,似为特制,比一般的宝剑稍稍短了两寸。 呼延远轻轻吁一口气,道:“久闻程小蝶身侧有两个美丽的女婢,你姑娘想是其中之一了。” “大师伯,你失言了,”惜玉道:“她们是比县长还要大两级的刑捕司带刀捕快,不是婢女、丫头。” 惜玉姑娘好修养,面对着追觅多年的杀父仇人,仍然能保持镇静。 这时,又亮起了一支火把。 紧接着火光闪动,一连亮起了十几支火把。 这二堂四周,驻守了数十名衙役、捕快,但杜望月让他们守候待命,不准卷入二堂的防守埋伏之中。 这些衙役、捕快,也明白这次是第一流的高手对决,本人技艺不入流,加入进来只是白送性命,与事无补,而且,还会妨碍到四大捕头的行动。 大雷雨后一阵惊扰,这些人全惊醒了,隐伏暗影四周,默察变化。 这些人不能参与决战,但燃灯、点亮、插火把,却是内行的很。片刻之间,十几支大火把,遍布在二堂侧门外面的院落中,火光熊熊,把二堂侧门外的一大片空地,照得一片通明。 火把插在地上,也有些绑在树上,人却隐入暗影中不见了。 四凤楼主呼延远突然放声一阵大笑,道:“本是暗夜袭杀,现在,却变成明火执仗的拚战了,事情的转变,竟是如此的难以预料。” “大师伯深得神医门的真传,医术、武功,都已入化境,名成利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惜玉道:“为什么还要甘作杀手,计价取命,赚取这些血腥钱呢?” “好可爱的丫头,分析事物,亦能言之成理,只可惜你和大师伯没有缘份。”抬头看看天色,语声突然一变,道:“时辰已到,你们这些人,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给我杀!” 小文早已暗中数计,分布在四周的黑衣剑手,一共是十一个。为什么动员了十一个围杀剑手,小文没有细想,战场上情势多变,小文也无暇去想,想的是什么样一招剑法,才能把攻击的敌人拦多一些。 四大捕头也都全神凝注,准备迎战强敌。不过,他们的重点,是两翼侧面,小文武功再好,也无法一剑封住三面敌势,两翼就成了最大的漏洞了。 惜玉算是第一次正式地准备和人动手,就遇上如此重大的场面,心中既紧张、又兴奋,初生之犊不畏虎,心中没有去想胜败的事,想的是如何在这一战中,尽出八实,克敌致胜。 她站在小文的左侧,相距五尺,只见她双手紧握,却不知道她手中抓的什么东西。 神医门的诡奇医术,冷面神医谭执中在江湖道上的威望,再加上今夜的镇静表现,一下子把惜玉姑娘,也披上了一层神秘外衣。 王知府只感觉一种紧张的气氛,在空气中散播,人也不自觉地紧张起来。火把的耀照下,突然闪起了连串飞虹,黑衣杀手展开了袭杀的行动,十一道闪动的剑光,分向王少卿和四大捕头飞射而来。 小文飞身而起,迎了上去。手中宝剑画出一道光焰,有如流星,一剑拦住了七个黑衣剑手,剑上的光焰,拖出了一丈多长。 但仍有四个人避开小文的拦截,分由两侧,摸向王少卿。 四大捕头也分成两路,迎向四个剑手。 火把耀照下,只见到四大捕头和四个剑手在空中撞在了一起,也看到兵刃闪动的冷芒相互撞击,耳际间也听到金铁撞击的声音。 但看得稍为清楚一些,是两个守在王少卿身侧的武当剑客,石琪、张麟。他们看到双方手中的兵刃,在空中交接了数次,突然分开落着了实地。 看的只是稍为清楚一些,并不是很清楚,直到双方落着实地,两人才看出四大捕头受了伤。 看不到伤在何处,但四大捕头的身上,都有鲜血不停地滴下来。 不停地流出鲜血,那说明四大捕头都伤的不轻。 但四人全不顾伤势的恶化,无人包扎止血,手中横着兵刃,一副坚冷如铁的神色。 惜玉的眼中流出泪水,夫郎血洒战场,岂能无动于衷,但她不敢为杜望月包扎伤势,甚至不敢惊扰于他。她精于医术,也明白四大捕头凝聚全身功力不散,是准备迎接四个剑手再度攻击。 如若此刻惊扰到他们,他们恐无再一次凝聚功力的体能了。 谁敢在这存亡关键的时刻,冒此大险,惜玉也不敢。只有把希望寄托在小文身上了。 第十七章 事实上,小文正在和七大剑手,展开搏命的杀戮,小文剑如鬼魅的化身,由绝不可能出剑的角度,攻出伤敌。 但必杀十三剑,的确也是剑法中毒学奇招,小文已杀死四个黑衣剑手,但她也身中四剑,鲜血披洒,似已影响到她出剑速度和变化,但她仍在和三个黑衣剑手鏖战。 这等剑快如闪电,鲜血淋漓的杀法,看得人直冒冷汗了。 王大人看的目不转睛,但身上冒出的冷汗,却已湿透了衣裤。 事实上,他没有看得很清楚,寒芒入肉,冷刃断骨,他看不清楚,只见到一个结果,但那已经使他手足冰冷,心跳加速。 忽然,一柄长剑,刺入了小文的左肩,剑尖由前肩胛,直透后肩,鲜血随着透穿的剑尖,镖射出老远。 但小文的一剑横切,斩下了三颗人头,人头被激射的鲜血冲飞起七八尺高,飞落在丈余开外。 好凌厉的一剑,好悲惨的屠戮。 但小文两道冷厉的目光,却转注到呼延远的身上,柳腰一挺,人剑欲飞。四凤楼主突然大喝一声:“剑海浴魂。”转身疾奔而去。 四个黑衣剑手,紧随身后,去如飞鸟,一瞬间,消失于夜空之中。敢情他认出了这套杀戮恐怖的剑法。 四大捕头,突然吁一口气,跌坐在实地上。 石琪、张麟,和隐在暗影中的衙役,全都跑了出来,扶起四大捕头,替他们裹伤包扎。 四大捕头,都有两处剑伤,但却非要害,只是受伤后,没有包扎,失血很多,真气已散,都有些萎靡不振了。 王大人也跑了过来,今夜之战,全是高手对决,衙役捕快,无一人受到伤害,这些人固然心存感激,王大人也感动莫名。四大捕头,不但武功高强,机智过人,而且都有着一颗舍己为人的心,对他王大人的保护,更是不惜以身相殉。 杜望月一睁眼,就发觉了身上带剑、鲜血淋淋的小文站在面前,两道带着凶光的眼睛,盯注在王大人身上,似乎又已失去理性……。 这是非常危险的一刻,强敌退去,却面临了另一个更大危险,如是王大人受到伤害,这一切的努力,都显得毫无意义了。 小文的伤势处处,血透衣衫,身上还扎着一把剑,看上去,可怕极了。 但更可怕的是她两道凶狠的目光,竟然使人退避三舍,无人敢近她之身,替她包裹伤口。 惜玉悄然行了过来,闪在小文身后五尺之处,那是可以避开小文挥剑一击的距离,停身处,已避开了小文的视线。 王少卿也发觉了,小文目光中透出恨意,不禁心神震颤,他看到了小文出剑的快速,只要她杀机一动,立刻将脑袋搬家。 幸好,惜玉出手了,屈指一弹,一点白烟,袭向小文。 那是一种强烈的迷魂药物,小文闻到一股异香,立刻向地上倒去。 惜玉行动如风,一把抓住了小文的身躯,顺势拔出她穿在肩胛上的长剑,投置于地。 四个衙役跑过来,一齐动手,替小文姑娘包扎伤势,但却被惜玉拦住了,道:“你们抬一张软榻来,一块木板也行,打两盆热水,她伤处太多,伤的也重,让我替她敷药裹伤。” 把小文抬入了卧室,惜玉才仔细地替她敷药和包扎伤势。 王大人静静地站在木榻前面,直待惜玉料理好小文伤势,才低声说道:“谭姑娘,小文姑娘不会残废吧?” 惜玉流下泪来,道:“她如不急于求功,不会受这么多伤,可是为了救我们,才冒险躁进,忍残身躯之苦,只求速杀敌人……” “什么?”王大人也流下了泪水,道:“小文姑娘残废了?你要想办法救她呀!这么个勇武的小姑娘,如何能让她残废,我们要救她,你说,要什么样的药物?……” 惜玉拭去脸上泪水,接道:“大人诚心,可感天地,我会全力医治她,小文姐在大人的诚意祈祷下,或可保住身躯不残。” “对对对,我要诚心祈祷,拜佛求神都行。”王少卿道:“只要能保佑小文姑娘无事,下官,我可以斋戒三月,不动荤腥。” 惜玉呆了一呆,道:“大人,你是不是很喜欢我的小文姐姐了?” “是!”王少卿道:“下次见到程总捕头时,下官要求她一件事情。” 惜玉吃了一惊,忖道:糟啦!要求小文姐姐作小,岂不是要总捕头为难么?心中蹦蹦跳,口中说道:“求什么呀!” “求她允准把小文姑娘认我膝下,作为义女,下官就可以好好照顾她了。” 惜玉吁一口气道:“原来如此,我们出去吧!让她好好地休息,最好能派个丫头来这里照顾她。” “下官这就去办。”转身向外行去。 惜玉奔入庭院中,四大捕头,都已包好伤势,正在盘坐调息。 火把已大部熄去,但数十个衙役、捕快,都自动地散布在四周警戒。 扬州府连番遭受袭击,显然,王知府并未张扬,但消息仍然传扬出去。 水师提督马长山,亲来慰问,提议派遣三百名精锐骁刀手,驻扎在扬州府,以保安全。但王少卿却婉拒好意,而且悄然地告诉马长山,要以身作饵,诱使凶手出现。 马长山有点感动,竟然自动松口,缉凶限期,可以展延,也对王知府风骨、气度,暗为心折。 铁翎也匆匆赶回了府衙,带来了金百年的热衷关心,也带来了金百年的具体的支援。 铁翎带了快刀王剪、铁拳严方,而且,另由贾英统率的一批精锐人手,随时待命,只要一见到信号,立时赶来支援。 虽然府衙遇袭的事,已传扬开去,但详细的情形,却是很少人知晓,铁翎会见过四大捕头,才发觉事态严重到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但杜望月坚持保密,不让铁翎把真相宣扬出去,连王剪、严方也要守密。因为,这两个人知道了内情,立刻会透露给贾英知晓。 铁翎也是老江湖了,立刻领悟到,贾英身份诡秘,还是个可疑的人物。 去探视重伤卧床的王坚和何大光之后,了解了更多的详情,也意识到杀手集团之强。 不但扬州府的实力难望项背,就算加上四大捕头,也难扼住对方的气焰。两人也同时向铁翎提出辞战要求,铁翎沉吟了一阵,当面允准。 从已经了解到的情况看,王、何二人就算并末受伤,在即将开始的新一轮血战中,已实在派不上太大的用场,就说铁翎自己也心知从武功上本说,远远不是那些高级杀手的敌手。 现在,只能将希望放在刑部总捕头程小蝶身上了,如果她能设法尽快查出杀手集团的主谋,并尽起刑部总捕司及中、西、南、东四大分司所辖精锐力量,或可与杀手集团决一雄雌。 但总捕头程小蝶自两天前与小雅一起易容离开府衙后,一直到今天还未返回,也不知是发现了杀手集团主谋之人的线索,就此追查下去了,还是遇上了险情,被困难以脱身,甚至已经以身殉职了。 无论如何,两天多时间没有半点消息传回,总是不太正常的情况。 铁翎本想亲自到城中四处打探一下,看能不能找出总捕头可能留下的信号,但一来他对总捕头与四大捕头之间的联系方法并不清楚,二来又心系府衙的防卫,脱不开身。 四大捕头受伤,小文重伤,府衙内的防卫力量实在已很单薄,虽说金府派来了铁拳严方,快刀王剪二人,加上府中原有的武当弟子石琪、张麟,铁翎还是很不放心。 “这些杀手实在太可恶、太凶残,也太可恨了!王大人这样一个好官,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将他置于死他而后快呢!”铁翎想不通。他只感觉到要保护王大人,并且不能让扬州这座繁华名城毁于这些凶徒之手,这副担子实在是太重了。他铁翎根本扛不起来。 能扛起这副担子的,现在看起来只有程小蝶。 可程小蝶到底到哪里去了呢? □□□□□□ 程小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不过她相信,很快她就会弄清楚了。这是一间不算大的房间,很清静,布置的也很雅致,一张紫檀木的圆桌摆在房间正中,桌边有四把雕工精细的紫檀木椅,靠西摆着一张雕花大床,碧罗纱帐轻垂平拖。 程小蝶坐在床边,看着兀自在床上昏睡不醒的小雅,不禁叹了一口气,伸出一双白玉般剔透的小手,握住小雅的左右腕脉,全力运动,一股强劲的内气直透小雅的体内。 小雅慢慢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程小蝶,忽然一挺身坐了起来,道:“小姐,咱们这是在哪儿?是在府衙里吗?小姐什么时候带我回来的?那个蒙面人呢?是被小姐杀了吗?” 程小蝶笑了笑,有些无奈地道:“小雅,你的老毛病总也改不了,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让我怎么回答?” 小雅也觉得好笑了,吐了吐舌头,道:“是小雅不对,小姐,你先告诉我,我们这是在哪儿?” 程小蝶道:“我也不知道。” 小雅呆住了,怔怔地看着程小蝶,吃吃地道:“小姐,你的意思是……”程小蝶又叹了口气,道:“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吗?” 小雅眨了眨眼睛,脸上慢慢浮起又惊怒又恐慌的神情来。 她想起来了,因为所发生的事留给她的印象太深了,她又怎么会忘记呢?刚一醒来时,她没有立刻想起来,是因为她所中的迷香药性太强烈了。 两天前发生的一切又清晰地浮起在她的眼前。 □□□□□□ 那天程小蝶和小雅易容改妆成一位中年人和一位少年仆从,自府衙侧门溜出来后,慢慢地往四凤楼方向走去。 程小蝶的本意就是先熟悉一下扬州城的形势、道路,所以她们并未直接去四凤楼,而是在大街小巷四处随意地漫步。 这下小雅可高兴啦! 小姑娘虽是早已听说过扬州的热闹、繁华、富贵温柔景像,但耳闻不如眼见。再说,京城也是繁华之地,在小雅姑娘心中想来,扬州再繁华,又真能比得过京城去? 今天亲眼所见,小姑娘才算是真真被扬州城的景像所折服,虽说得气派之大,扬州不如京城,但繁华之态,比之京城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 程小蝶一路慢慢行来,一直很细心地堪查着所经之处的地势,更是留心是否有人在暗中跟踪。 但小雅可就不一样了,她一双眼睛左看右看一直没闲着,还直恨爹妈为什么只给她生了两只眼睛,让她很有一种目不暇接之憾。 你看她,一会儿跑到个绸缎庄前看上几眼,一会又挨近个脂粉胭脂铺子猛看一气,见了个卖花的小姑娘,又忍不住买上一束鲜花,捏在手中不住地玩。到后来,程小蝶不得不很认真地告诫她,不要忘了自己现在的装扮是个少年仆从的打扮。也难怪,小雅虽说官司五品带刀刑捕,但到底是个少女,又有哪个少女不喜欢个花花草草、胭脂绸缎呢? 走过一座石拱桥时,程小蝶忽然低声道:“小雅,我们被人跟踪了!” 小雅一惊,正想转头去看,程小蝶已说道:“不要回头,也不要左顾右盼,那两个人就在我们身后不远处,是两个身穿青色长袍的中年人。” 小雅道:“我们该怎么办?” 程小蝶断然道:“过了桥,向右转,一直向前走。” 小雅飞快地向右边看了一眼,低声道:“小姐,那边看起来好像很冷清,咱们为什么不往人多处走,设法甩开他们呢?” 程小蝶笑了笑,道:“他们跟踪我们,我还想从他们身上找出点线索来呢!”小雅不觉兴奋起来,道:“我明白了!” 走过石拱桥,程小蝶和小雅突然加快了脚步。不用回头看就知道,她们身后那两名穿着长袍的中年人也加快了步伐。 越往前走,果然越是人迹稀少,再往前,路边有一段已经有些残破的围墙,似乎是一处废弃已久的园林。 程小蝶一拉小雅的衣袖,道:“进园子里去!”俩人一闪身,已自一处缺口处掠过围墙。 墙内的杂草足有半人高,二人方一落脚,立即横向跃出一丈有余,伏身隐进杂草丛中。 很快,两名青袍中年人也掠过了围墙。奇怪的是他们落地之后,并未急着四下搜寻,反而对视一眼,同时放声大笑起来。 程小蝶心中一惊,暗忖道:“不好,莫非这是一个圈套,目的就是引我二人来此地?” 心念一转,她已自草丛中站起身来,冷冷道:“二位一直跟踪本人,到底想干什么?” 两名青袍人却不答话,各自伸手,自长袍内抽出了兵器。 二人使的都是软兵器,一条练子枪,一条是九节鞭,慢慢向程小蝶逼近过来。 程小蝶冷冷道:“二位显然是经过易容改扮。怎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吗?” 突然,她身后响起了一阵狂笑声,笑声方停,便听见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道:“尊驾不要讥笑别人,尊驾自己不也是藏头露尾,不欲以真面目示人吗?” 程小蝶大吃一惊,回头一看,身后约三丈外,不知何时多出一个黑衣蒙面人,他身左右两侧,齐刷刷站着不下二十名手持刀剑的灰衣大汉。 这黑衣蒙面人的身材十分高大魁梧,他的蒙面黑布边隐隐露出一丝花白头发,显然年龄已在五十开外。 猛一听这人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程小蝶心中暗忖,再仔细一想,却又十分陌生,这是怎么回事呢? 黑衣蒙面人呵呵笑道:“久闻刑部总捕头程小蝶的大名,不料今日一见,亦不过尔尔。程大捕头,老夫既然已知你的身分,你还不露出你的庐山真面目来!” “老匹夫不要张狂,看本姑娘不杀了你!”程小蝶尚未答话,小雅已挺身而出了,抽出宝剑便欲出招。 程小蝶伸手拉住她,道:“小雅!不要中了他的激将之计!”她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展颜一笑,道:“不错,本姑娘正是刑部总捕头程小蝶,你又是什么人?” “老夫可以不回答吗?”听起来蒙面人似乎很有与她闲聊几句的雅兴。 “不可以。”程小蝶冷冷道。 “为什么?”蒙面人的口气听上却颇有些讶然。 程小蝶突然沉下脸来,说道:“因为本姑娘现在是以刑部总捕头的身分在与你说话!” “刑部总捕头!呵呵,好大的官衔呀!”蒙面人道:“只可惜老夫不怕你的官衔,你想知道老夫是谁,看样子只好去问阎王爷喽!” 程小蝶眼中冷光如电,直视着蒙面人的双眼,冷冷道:“你想杀我?” 蒙面人道:“不仅想想而已,而且具有杀你的实力!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小雅举剑怒叱道:“胡吹大气!也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 蒙面人道:“小姑娘不用急,你们总捕头当然会带上你,你们放心,黄泉路上不寂寞,知府王少卿,名振天下的四大捕头也会陪着你们一起走的!” 话音未落,两名青袍人已然向程小蝶和小雅发动了攻击。 两件软兵器旋飞而至,带起一阵锐急的啸声。练子枪直扎程小蝶面门,九节鞭横扫向小雅的柳腰。 程小蝶冷叱一声:“狂徒敢尔!”左手伸出,如一朵洁白的幽兰,轻轻一拈,已捏住练子枪锋锐的枪头。 青袍人显然没想到自己全力攻出的兵器如此轻易地落入了敌人之手中,双臂用力,想将枪头夺回,但挣的满面通红,脖子上青筋乱蹦,练子枪却在程小蝶手中纹丝不动。 程小蝶突然闪身飞上,右掌击出,正中青袍人的胸口,青袍人大吼一声,口中鲜血狂喷,倒地挣扎几下,就此毙命。 另一青袍人也不比他幸运。 小雅一扭小蛮腰,闪过九节鞭的扫击,右脚踏上一步,手中长剑已自青袍人胸前刺入,直透后心! “好狠毒的小娘们!” 程小蝶和小雅只听见蒙面人一声呼吼,转过身时,却已不见蒙面人的身影,连他身边的数十名灰衣壮汉也不见了。 小雅道:“小姐,现在怎么办?” 程小蝶断然道:“那个蒙面人一定是杀手集团的首脑级人物,这条线索绝不能放过!小雅,咱们追!” 二人背靠着背,以防草丛中伏有杀手突然跃出偷袭,慢慢地向前搜索前进,走出二三十丈远,眼前出现了一座精美的楼阁,阁前竟然是一片青石铺就的空地,还有七八座太湖石垒就的假山。 程小蝶和小雅刚刚走出杂草丛,自每一座假山之后都闪出了三名灰衣人,两人持鬼头大刀,一人持青钢轮。八组灰衣杀手一言不发,慢慢向两边散开,将二人围在了正中。 小雅道:“小姐,看样子他们就是杜司主所说的灰衣杀手组合了。” 程小蝶自袖中抽出一条三丈有余鲜红的细索,团在右手中,沉声道:“是的,就是他们。在瘦西湖边我已见过他们组合之后的威力,十分惊人,小雅,你要小心对敌才是!” 小雅道:“小姐一定已经想出他们组合的关键所在了吧?” 程小蝶笑了笑,道:“这种组合十分奇妙,我也一直未能想透其中关键,但是我已想出了一种对抗他们的方法,只要小雅你与我配合得当,一定能够获胜。” 小雅高兴地道:“小姐你快告诉我呀!” 二人说话的时候,八组灰衣杀手已经逼近了一丈有余,离她们不过只有四五丈远了。 程小蝶四下里扫视了一眼,皱了皱眉头,开始用传音入秘的功夫向小雅密授机宜。 在现在这种形势下,她不得不这样做,因为杀手们靠得已经很近了,如果让他们也听见了她用来对付他们的方法,那就太糟了! 程小蝶刚刚将她的方法说完,灰衣杀手们又已逼近了一丈,离她们不过三丈多远了。 三丈远,对于她们这样的高手来说,几乎已可算是最后的安全距离。 杀手们齐声低吼,手中的鬼头刀和青钢轮在阳光下闪动着亮闪闪的冷光,向程小蝶和小雅直扑上来。 程小蝶右手一挥,三丈红索忽然抖起几个飞旋的圈子,一眨眼间,红索的一端已缠在了一名手舞青钢轮的灰衣杀手小腿上。 这名灰衣杀手被红索一缠一绊,立刻摔倒在地,小雅早已飞身冲上,手中宝剑放出数十条耀眼的剑光,一阵血雨洒开,三颗人头落地。 “杀得好!”程小蝶笑道,右手疾挥,红索飞快地旋动着,抽击着,每一次旋动,每一次抽击,都会有一名使青钢轮的灰衣人被扯翻在地,而灰衣杀手们的三人组合也就就此瓦解。 失去了组合威力的灰衣杀手哪里是小雅的敌手呢!几乎是一转眼间,地上已躺倒了二十具尸体,尚有四人也是倒地不起,就算能保一条性命,看来后半辈子也只是个废人了。 程小蝶看了看小雅沾满鲜血的宝剑,又看看地上躺倒的灰衣杀手们,脸上不禁闪出了一丝怜悯,一丝不忍。 看来,她是动了慈悲之心了。 但是姑娘啊,你的慈悲之心是可贵的,也是可敬的,只是你也应该知道,对敌人的慈悲,也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啊! 因为你不杀他们,他们可是会毫不手软地杀掉你啊! 程小蝶两道明亮的目光直射向那座楼阁,冷冷道:“阁下也该现身了吧!”几声零落的掌声响起,黑衣蒙面人缓步自楼阁中走出,道:“程总捕头果然有两下子,名不虚传啊!” 程小蝶冷声道:“你明知道他们不是我们的对手,为什么要让他们来送死?你想杀我,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黑衣蒙面人冷冷道:“这些人的性命本就很不值钱,多死几个也没什么。他们二十几条命换得老夫有一睹程总捕头武功机智的机会,也算是死得很有价值了!”小雅怒叱道:“住口!你竟然说出这等残忍的话来,你还是不是人!” 黑衣人笑道:“呵呵!可笑啊!杀死这些人的本是小姑娘你,老夫又何残忍之有?” 小雅更惊怒,道:“你还要巧言狡辨,不要脸!” 程小蝶忽然道:“你是杀手之王、血手方轮吗?” 黑衣蒙面人道:“这种杀手组合是方轮精心训练而成,他们被你们杀了,方轮应该很觉得可惜才对,你看老夫有半点可惜的意思吗?” 程小蝶冷冷一笑,道:“这么说你不是方轮了?” 黑衣蒙面人道:“当然不是。” 程小蝶道:“那你到底是谁?” 黑衣蒙面人道:“程总捕头真想知道?” 程小蝶道:“是的。” 黑衣蒙面人道:“老夫可以告诉你,但首先得看你够不够份量!” 程小蝶淡然一笑,道:“要怎样你才认为我够份量呢?” 黑衣蒙面人道:“你我之间,相距不过十丈,如果程总捕头能在老夫自一数到三十之数间走到老夫身前七尺处,老夫自会将真实身份告诉程总捕头?” 程小蝶道:“此话当真?” 黑衣蒙面人道:“呵呵!程总捕头认为老夫有骗你的必要吗?” 程小蝶轻轻一点头,道:“好!” 黑衣蒙面人道:“准备好了吗?老夫这就开始计数了!” 话音刚落,他就“一、二、三……”地数了起来。 他数的并不快,甚至可以说很慢,但是无论他数得多慢,从一到三十也实在花不了多长时间。 对程小蝶这样的武功高手来说,十丈也不是一个很远的距离,如果说有任何阻碍,只要眨眼之间,她就能一掠而过。 黑衣蒙面人当然不会让她如此轻松地掠过这段距离。 在他开始数数时,他与程小蝶之间的确没有任何阻碍,但程小蝶刚一举步,她面前就闪出了两道灰影。 灰影竟是两名重伤倒地的灰衣杀手。 看他们的样子,武功似乎比受伤前还要高出数倍,两把鬼头刀呼啸着直砍向程小蝶双肩,竟好像蕴有千斤之力。 程小蝶心不禁一惊,双掌一分,同时击出,将两名灰衣人击得倒飞数丈,重重地掉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这时,黑衣蒙面人已数到“八”了。 程小蝶清啸一声,忽地拔地而起,身子已横飞在空中,头前脚后,整个人就像是一枝离弦之箭,直射向黑衣蒙面人。 突听小雅叫道:“小姐小心!” 程小蝶只觉得四周响起一阵刀锋破空之声,四处散落在地的十几柄鬼头刀和八个青钢轮忽然间一齐向她直飞过来。 半空中忽然闪出一道鲜红的光幕,原来是程小蝶抖开了红索,在周身布下了密不透风的重重索影。 飞射而至的鬼头刀、青钢轮一磕上这道鲜红的光幕,便被弹开来去,但被弹开的刀,转眼间又飞了回来。 程小蝶一口真气无法持久,自半空中落到了地上。 她落脚之地离黑衣蒙面人尚有五丈之遥。 这时,黑衣蒙面人已数到了“十九”。 程小蝶一落地,鬼头刀和青钢轮又都飞旋着向她射过来。她奋力舞动着红索,伏身向前疾奔,但每向前迈出一步,都是那么的困难。 小雅在一旁干着急,却帮不上忙。 黑衣蒙面人已数到“二十二”。 他竟然数得越来越慢了,像是很想程小蝶能够在“三十”之数内到达目的地似的。 小雅一边干着急,一边暗自心惊。 她想不通那些刀、轮怎么会全都飞起来的,因为黑衣蒙面人一直将双手拢在大袖之中,而且他的袍、袖一点也没有鼓胀起来,显然他并不是在用内力驱动这些刀和轮。 这是怎么回事? 程小蝶又艰难地向前冲出了两丈。 黑衣蒙面人已数到“二十六”。 突然,程小蝶红索一圈、一收,已将漫天飞至的刀和轮全数捆住。 小雅不禁拍手笑道:“好啊!小姐加油啊!” 程小蝶飞身一跃,离黑衣蒙面人只有一丈远了。 黑衣蒙面人已数到“二十八”。 就在这时,离程小蝶最近的两座假山突然横飞起来,挡在了她身前。 “鬼刀,又称梦幻之刀,能役使人、草、花、石为他所用……”这个念头忽然自小雅脑中闪过。小雅脱口叫道:“小姐小心,他就是梦幻之刀!” 黑衣人纹丝不动,用冷冰冰的声音数道:“二十九” 程小蝶双掌疾挥,拍开两座假山,向前跨出一步! 七尺! 她离蒙面黑衣人已只有七尺! 她成功了! 小雅不禁欢呼道:“小姐你成功了!” 程小蝶目光如电,盯着黑衣蒙面人,道:“你只数到二十九,我离你已只有七尺了。” 黑衣蒙面人道:“是的。” 程小蝶道:“请你遵守诺言,揭开蒙面黑布吧!” 黑衣蒙面人叹了口气,道:“还有这个必要吗?小雅姑娘不是已经认出老夫来了吗?” 程小蝶道:“你是梦幻之刀?” 黑衣蒙面人道:“正是老夫。” 程小蝶道:“我还是要请你揭开面幕!” 黑衣蒙面人道:“为什么?程总捕头不信老夫的话?” 程小蝶盯着他看了片刻,道:“非不信也,只是我也久欲一睹梦幻之刀的真面目。” 黑衣蒙面人又叹了口气,两手慢慢自袖中抽出来,道:“好吧,谁叫老夫输了呢!” 话音刚落,他两手忽地往前一伸,两只袖口中都喷出一股浓浓的白烟。 程小蝶一怔之下,还没反应过来,白烟已经扑面而至,一缕香气入鼻,人已软倒在地。 十丈之外的小雅也被从一座假山之后射出的一阵白烟迷倒了。 □□□□□口 小雅出了半天神,一排碎玉般洁白的牙齿一直咬着鲜红的樱唇,都快咬出血来了。 程小蝶道:“小雅!你在想什么!” 小雅道:“小姐,那梦幻之刀真可恨!如果他不利用迷香,一定不是小姐的对手!” 程小蝶笑了笑,笑容显得有些苦涩,慢慢地道:“其实,就算他不用迷药,单论武功,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小雅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道:“小姐你说什么?小姐的武功已达化境,梦幻之刀的武功怎么可能高过你呢?” 程小蝶道:“小雅,我告诉你,武功是没有止境,正所谓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啊,再说,那个人也不是梦幻之刀!” 小雅更是惊讶了,张大了嘴道:“他不是梦幻之刀?小姐你知道他是谁?” 程小蝶苦笑,摇头。 小雅紧逼着问:“那小姐怎么知道他一定不是梦幻之刀?如果他不是梦幻之刀,又怎么能驱动刀、轮、假山漫天飞舞呢?” 程小蝶道:“小雅,你注意到没有,那些刀、轮都是被人用内力控制,才向我飞射而来的。” 小雅道:“可我看得很清楚,那个黑衣蒙面人并没有发动内功啊。” 程小蝶道:“发动内功控制刀、轮的人都躲藏在假山里。” 小雅吐了吐舌头,恍然笑道:“我明白了,原来小姐早就看出来了,可就算这样,也不能证明他就不是梦幻之刀啊。” 程小蝶看着她,一付欲言又止的样子。 小雅有点不高兴了,撅起小嘴道:“小姐,你不信任我吗?” 程小蝶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地听着,显然是在查看房子外是否有人在监听。然后走回小雅身边,伸手拉起小雅的小手,道:“小雅,我绝不是不信任你,只是,这是一个大秘密,其间更牵扯到一个天大的阴谋,真实情况到底如何,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反正我们这次不远数千里来到扬州,目的就是要保护王大人的安全。这样跟你说吧,只要保护好王大人,这个阴谋很快也就会自己暴露出来的,小雅,你懂了吗?” 小雅道:“难怪小姐要小文姐用性命保护王大人!小雅懂了。” 程小蝶轻轻拍了拍小雅白嫩的小脸,展颜一笑,道:“小雅实是个好姑娘。” 她这一笑,显然笑得很舒心,更显得她容颜的娇美,小雅似已看痴了,痴痴地道:“小姐,你真美,难怪杜司主要说小姐是小谪人间的仙女呢,依小雅看啊,就算是仙女也比不上小姐美丽。” 程小蝶白玉般的脸颊上忽然升起两朵淡淡的红晕,她定了定神,道:“小雅,据我推算,那个黑衣蒙面人很快就会现身了,你怕不怕?” 小雅一挺娇小秀美的小胸脯,道:“跟小姐在一起,小雅什么都不怕!” 程小蝶推算的一点不差,不一会儿,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吱呀”一声,房间被推开,走进来的,不是黑衣蒙面人,又是谁? 黑衣蒙面人一眼看见程小蝶和小雅都已坐起,而且神情看上去十分清醒,下意怔了一怔,道:“看来,老夫还是有些低估了程总捕头和小雅姑娘,原来你们早已醒来了。” 程小蝶冷冷道:“你不守诺言,突施迷香,这般下三滥的行径,竟然还有脸在这里大言不惭!” 黑衣蒙面人道:“程总捕头不要误会,老夫其实并无加害程总捕头之意!” 程小蝶道:“那你想干什么?” 黑衣蒙面人道:“老夫想请程总捕头给一个人带句话。” 程小蝶道:“给什么人带话?带的又是怎样一句话?” 黑衣蒙面人道:“请让金百年交出三宝。” 程小蝶道:“三宝虽然珍奇,可也不值得你费尽如此心机吧?” 黑衣蒙面人道:“三宝本属老夫所有,昔年被金百年以欺诈手段夺走,老夫领取回原属自己的东西,又有何不对?” 程小蝶道:“果如你所言,当然没什么不对,可你为什么要役使金小眉刺杀马敬文?又为什么意图加害王知府?” 黑衣蒙面人大笑几声,道:“老夫可以告诉你,只要金百年不交出三宝,老夫要杀的可就不止王知府一人了。”程小蝶冷声道:“你还要杀谁?” 黑衣人道:“老夫会屠尽扬州十大富户!” 程小蝶很不屑地一笑,道:“你有这个实力吗?” 黑衣蒙面人道:“程总捕头已经见识过老夫梦幻之刀的厉害了,你说老夫有没有这个实力呢?” 程小蝶道:“要是我不给你带话呢?” 黑衣蒙面人冷冷道:“那程总捕头就不要怪老夫心狠手辣了!” 话音未落,黑衣蒙面人拢在袖中的双手已然伸出,左手呈虎爪,右手变鹰爪,同时向程小蝶胸前疾攻过来,带起一阵森冷的阴风。 “百变神爪!”程小蝶惊叱一声,道:“果然是梦幻之刀的成名绝技!”柳腰一闪,已躲开双爪的合击,挥掌迎敌。 小雅也抽出床边的宝剑,上前夹攻。 以二敌一,足足打过了三十招,黑衣蒙面人却仍然进退自如,不由得小雅不心惊。 小姐说的没有错,这人的武功果然奇高!小雅忖道,心念忽闪,剑法已变得奇幻灵慧,竟像是充满了鬼气、阴气。 黑衣蒙面人似乎有些吃惊,硬接了几招后,脱口笑道:“小姑娘好俊的剑法!看老夫如何对付你!” 他的招数也变了,忽然使出一套少林伏虎罗汉拳,招招力大无穷,气势雄伟,直逼得程小蝶和小雅连连后退。 正在这危急时刻,忽听得外面几声惨叫,一阵惊呼直嚎。 黑衣蒙面人一惊回头,只见墙外竟然火光冲天! 人影连闪,门外冲进四条黑衣大汉,手中各持金背大砍刀,齐声道:“不好,有强敌来袭,放火烧了阁楼,弟兄们已死伤十几个人了!” 黑衣蒙面人一指程小蝶和小雅,道:“不能让她们跑了!”一转身,飞身跃出门外,消失不见。 看来,他是想先击退外来之敌,再来对付程小蝶和小雅。 四条黑衣大汉四面一分,竟然组成了一个四象刀阵,各挥金背大刀,向程小蝶和小雅猛攻上来。 这四名黑衣大汉各自的武功竟然都很高,堪称一流高手,再加上四象刀阵之威力,程小蝶和小雅虽然全力反扑,竟然一时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正在这时,“呼”,“呼”两声巨响,西面窗户被撞得粉碎,随着四散的碎木屑,冲进两个彪形大汉来! “阿横!阿保!”小雅一面挥剑攻敌,一边兴奋地叫道:“原来是你们!你们来得太好了!” 阿横、阿保冲她笑了一笑,四只锤头大的铁拳左打右击,三招两式便将两名黑衣刀手打得肋骨寸断,口吐鲜血而亡。 小雅剑气大盛,一眨眼间也将另外两名刀手刺翻在地。 程小蝶笑了笑,道:“阿横、阿保,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阿横躬身道:“属下昨日一直暗中跟在总捕头后面,发现有人跟踪总捕头,就一路跟了过来,后来见到总捕头遇险,便返回叫阿保兄弟,一齐赶来了。” 程小蝶点点头,道:“你们二人都来了,让你们保护的人怎么办?” 阿保道:“属下见那里戒备森严,杀手就算有所图,只怕也很难得手的。”程小蝶道:“杀手们的实力远远超过我的预想,手段也十分诡秘毒辣,你们还是要小心谨慎为上,不可大意!” 阿横、阿保齐声道:“属下遵命!” 程小蝶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吧!” 方才飞身掠起,又问道:“四大捕头去愚公园林查访,不知结果如何?”阿横道:“四大捕头在愚公园林与血手方轮手下一阵血战,获胜后赶回府衙,不料众多杀手正围攻府衙二堂……” 程小蝶一惊,急急道:“怎么回事?他们竟敢公然围攻府衙?王大人没有出意外吧?” 阿保道:“具体详情属下等也不太清楚,不过王大人安然无恙,可以确定。” 程小蝶皱眉道:“真没想到短短两天时间,竟出了这么大变故!阿横、阿保,你们尽快赶回原地,严密防护,小雅,我们快回府衙去!” 四人同时飞身而起,分别自门窗掠出,消失在半空中。 第十八章 四大捕头的伤都不是很严重,因为他们所受的都是皮肉之伤,内功并未受损,只是未能及时包扎止血,流血过多,人显得有气无力,身体虚弱而已。 经过一天的休养,他们的体能大都已经恢复。 但是小文的伤却极严重,不仅左肩被长剑穿透,看样子还受了严重的内伤。如果能够用解药化开惜玉对她施放的迷药之效,由她自己运功调息,她的伤只怕会好的快一些,只是惜玉及四大捕头都担心她醒来后又要对王少卿行凶,不敢用解药将她的迷药解开。 小文所敬服的,真正说起来只有总捕头一人,看样子,只有总捕头回来了,才能没法化解她心中的凶悍之气。 “小文内心的凶悍之气真的是因为她所练的‘剑海浴魂’剑法吗?”惜玉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她觉得与“剑海浴魂”剑法会有一定的关系,但绝非主要原因。 看小文的情形,应该是中了某种奇异的禁制,或是迷药,或是某种邪术,但惜玉不敢肯定。 虽然她是冷面神医谭执中之女,神医门的绝技也都烂熟于心,但到底仅是纸上谈兵,没有任何实际的经验。 一天来,惜玉一直坐在床边,陪着昏迷不醒的小文,她一直在脑子里寻思着以前所学过的种种药理医道,但一时间还是想不出一个救小文的办法。 知府王少卿现在的住处就在小文隔壁的一间房间,他每过一会儿就会过来看一看小文,急得直叹气。 王少卿一直认为是因为自己对小文存有轻视之心,才引发了小文的凶悍之气,所以心里一直很内疚。 “王大人真是一个心地淳厚的君子啊!”惜玉想,“这么一个好官、好人,一定不能让他被杀手伤害!虽然小文姐受伤了,但我拼了这条命,也要与杜大哥他们一起保护他!” 王少卿又走进了房间,一直走到床边,看着小文苍白的小脸,问道:“她还不见好转吗?” 惜玉垂首道:“是的,大人放心,惜玉正在想办法救她!” 王少卿叹叹气道:“唉!总捕头一去两天没有消息,也不知是否遇上了意外情况,如果有她在,小文也不会……” 惜玉眼圈已有点红了,轻声道:“大人也该保重身体呀!这里有我照看,大人休息一会去吧!” 王少卿叹气道:“睡不着啊!惜玉姑娘,你也去休息休息吧!杜司主伤还未痊愈,你也该去看看,我在这里陪小文!” 惜玉道:“大人,这样怕不妥吧?” 王少卿道:“有何不妥?” 惜玉道:“万一小文姐醒来,又要对大人有所不利……” 王少卿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因我而起,万一小文姑娘醒来,王某自会以诚心化解她心中之不平。” 惜玉感动地看了他一眼,道:“大人留在这里吧,惜玉告退了。” 说罢,出门而去。 这里是府衙的内堂后院,现在,铁翎已将府衙内所有能调集的人手全都集中到了这里。 铁翎的想法是,府衙太大了,要想全面防守,人手肯定是不够的,不如全部退入内堂,集中人力,以求与杀手们一搏。 知府王少卿住房两侧的厢房里,分别由体力已有所恢复的杜望月等四大捕头把守,武当弟子石琪、张麟分守王知府住房的门窗,金府派来支援的快刀王剪、铁拳严方把守后院院门,铁翎亲率数十名衙役兵丁,在后院四周布防、巡逻,将后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程小蝶和小雅一进府衙,便知道形势之严重,比她的预想犹有过之。 若大一个府衙,竟然空空荡荡的,不闻一点人声。看来真是出大事了。 走过二堂,程小蝶迎面撞上了正持刀机警地四下巡视的铁翎。 铁翎一见程小蝶,顿时松了一口气,疾步迎了上来,道:“程总捕头,你们可回来了!铁某放心了!” 程小蝶放眼四下一看,道:“听说府衙内有杀手大举闯入,王大人呢?没出事吧?” 铁翎道:“王大人正在后院相候。” 程小蝶举起步就向后院走去。 铁翎道:“程总捕头,你最好不要从院门进去。” 程小蝶一怔,道:“为什么?” 铁翎道:“因为防守院门的,是金百年派来支援的快刀王剪、铁拳严方,铁某怕泄露了总捕头的身分。” 程小蝶摇一摇头,道:“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我们的身分早已泄露,行踪也一直在敌人掌握之中呢!” 铁翎大吃一惊,“这可能吗?” 说话问,三人已到后院院门外。 快刀王剪、铁拳严方看见铁翎陪着两位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一起走近,不觉都是一怔,眼中也有一抹疑惑之色。 程小蝶向铁翎使了个眼色,问道:“这两位是?” 铁翎心领神会,忙道:“两位仁兄,这位就是刑部总捕司捕头程大人程总捕头,他们是快刀王剪和铁拳严方,是金大人特意派来保护王大人的。” 快刀王剪、铁拳严方一齐拱手为礼,道:“见过程总捕头!” 程小蝶道:“两位义士不必多礼,你们都随我来吧!” 王、铁二人跟在程小蝶、小雅和铁翎身后,一齐走进后院,惜玉早已冲了上来,红着眼圈道:“程总捕头,小文姐她……她……” 程小蝶一惊,道:“小文怎么啦?小雅,快去看看!” 不等她的话说完,小雅早已拉着惜玉,如飞奔去。 王少卿闻声赶了出来,道:“程总捕头,你可回来了!” 他一眼看见程小蝶身后的快刀王剪和铁拳严方,脸色不禁微微一变,但很快地又恢复了常态。 “好一个王大人,养气之功果然深厚,能处变不惊,果然是一个人才啊!难得的人才啊!”程小蝶心里暗忖,口中却淡淡地道:“王大人受惊了!” 王少卿道:“王某倒是没什么,只是小文姑娘为了保护我,与敌人展开殊死搏杀,不幸身受重伤啊。” 程小蝶看着他,沉声道:“一切有我,王大人不必担心。” 刑房师爷张宝善抢上两步,道:“请程总捕头厅内说话。” 王少卿道:“不错不错,王某都急糊涂了,程总捕头千万不要见怪。” 程小蝶莞尔一笑,举步走进后院的正厅。 四大捕头正在厅中小坐议事,见到总捕头安然返回,自然极为高兴,只是见到快刀王剪、铁拳严方也跟了进来,四人都有些吃惊,但也极快地恢复了常态,只有最为吃惊的杜望月狠狠盯了铁翎一眼。 因为他曾告诫过铁翎,决不能让王、铁二人知道刑部总捕头和四大捕头已齐会扬州办事的消息啊! 铁翎悄悄一指程小蝶,脸上做了个很无奈的表情。 杜望月这才明白这是总捕头的意思,面上严厉的表情才缓和下来。 程小蝶自顾走到一张椅子上坐下,开口便道:“我和小雅遇上了梦幻之刀。”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但四大捕头,王知府、张宝善和铁翎的涵养都很好,而快刀、铁拳二人的神情顿时大变起来。 程小蝶目光四下环顾着,自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又道:“请这二位义士速回金府,转告你家东主,就说刑部总捕头感谢他的高情厚意,还要告诉他,梦幻之刀扬言一定要夺取三宝,所以让你家东主近期一定要在府中严加防备,你们也回金府去助东主一臂之力吧!” 快刀王剪、铁拳严方对视了一眼,面上惊惧之色更浓,一齐躬身说道:“谢总捕头。” 说完,二人转身飞快地离去。 二人背影刚一消失,杜望月就急着道:“总捕头,为什么要让这二人知道你的身分呢?” 程小蝶道:“刚才我已经对铁捕头说过了,我们的身分早已暴露,而且行动也一直在敌方掌握之中。从现在起,我们必须从暗处走到明处来了。” 吴铁峰道:“总捕头,你真的遇上了梦幻之刀?” 岑啸虎也急道:“他的武功真的有传说中那样神乎其神?” 程小蝶笑一笑,道:“这个,呆一会儿再说。我要先去看看小文的伤势,然后你们再给我详细介绍一下这两天府衙里发生的种种情况和来人的身分。”她站起身,往外走了几步,忽又停住,关切地道:“你们都受了伤?” 杜望月笑道:“一点皮肉之伤,没什么。” 于承志也笑道:“就是,凶手们敢再来,于某还能杀他个尸横遍地!” 程小蝶皱了皱眉,道:“不可太大意了,既然受了伤,就要好好调治才是。我来给你们看看。” 于承志伤在左胁,岑啸虎伤在小腿,吴铁峰伤在肩胛之下,伤势果然都不是太重,血已经止住,伤口也已开始愈合。 伤最重的是杜望月,一条长约三寸,深达四分的刀口自他的颈侧一直拉到了右肩。 程小蝶揭开裹伤白布,用纤秀白嫩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伤口附近,道:“还痛不痛?” 杜望月道:“痛是痛,却也不妨碍我挥剑杀敌!” 说话时,他轻了转头,看着程小蝶。 四目相接,一时竟似难以分开。 无意间,程小蝶柔美的小手贴到了杜望月的脸颊。 杜望月目光不禁一颤。 程小蝶的脸竟是微微一红。 忽然听到岑啸虎咳了一声,道:“惜玉姑娘,小文怎么样了?” 程小蝶忙移开目光,收回手,淡淡道:“杜司主的伤口愈合的也很好,还是要多注意调养啊!” 说着,她一双笑目又瞟了杜望月一眼。 杜望月微笑道:“谢总捕头关心。” 程小蝶转过身,道:“惜玉,小文怎么样了?” 惜玉道:“已经醒了,正嚷嚷着要见总捕头呢。” 听她的口气里,很有一点老陈醋的酸味。 说来也是,与程小蝶相比,她本就自愧不如,一直担心杜望月一颗心会在程小蝶身上,现在亲眼见到程小蝶对杜望月关心之态,她心里能不酸嘛! 程小蝶微微笑道:“惜玉,我刚才检查过了,四大捕头中,杜司主的伤最重,你可要好好替他调养、治疗呀。” 惜玉脸上一红,低声道:“是。” 程小蝶转眼看了看岑啸虎三人,道:“我们一起去看看小文去吧。” □□□□□□ 程小蝶、王少卿五人刚出厅门,惜玉就冲到了杜望月身边,两眼紧盯着他,像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杜望月笑道:“看什么,是不是觉得你未来的郎君实在太有魅力了?” 惜玉突“呸”了一声,道:“谁稀罕!” 杜望月笑道:“你说不稀罕,别人可抢着嫁我杜某人呢!” 惜玉突然满脸通红,低声道:“你跟我来。” 杜望月惊讶道:“去哪里?” 惜玉不回答,直往前走。 俩人一直走进惜玉的房间,惜玉栓上门,放下窗帘,一转身扑进杜望月怀里。她扑得太猛了,一下子将杜望月扑倒在了床上。 杜望月突然:“哎哟”一声。 惜玉忙道:“碰着你伤口了?” 杜望月使劲抽了两下鼻子,笑道:“好香,闻着这香气,伤口也不疼了。” 惜玉抱紧他,娇声道:“大哥,你喜不喜欢我?” 杜望月道:“不喜欢我怎会想要你呢?” 惜玉皱了皱鼻子,幽幽地道:“可你更喜欢总捕头!” 杜望月心里一颤,道:“胡说!” 惜玉道:“我没有胡说,我也看出来,总捕头也喜欢你!” 杜望月心里有些发酸、发痛,忽然用力抱住惜玉柔软的细腰,深深向她娇笑的小嘴上吻去。 惜玉鼻子里放出娇声,娇躯剧烈地抖动起来。 而且突然变得火一般地热。 发烫的娇躯不住颤抖。 但她的樱唇却是柔软又冰凉。 杜望月一吻之下,不觉情怀大动,一双大手不觉间已插进惜玉的衣襟,摸到了她腻如凝脂的又柔软又温润的肌肤。 惜玉颤抖着,娇喃细细地道:“大哥,你记不记得惜玉说过的话?” 杜望月道:“怎会不记得?” 惜玉道:“惜玉说过要把这个清白身子交给大哥的,大哥要不要?” 杜望月道:“现在?” 惜玉道:“现在。形势这样凶险,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再说,惜玉把身子交给你,你知道了惜玉的好,就不会再去喜欢总捕头了,对吗?” 杜望月心中一痛,道:“惜玉,你真是个痴情的姑娘啊!” 惜玉娇声道:“就是,惜玉就是一个痴情的女子,只对大哥一个人好,只对大哥一个人痴情!” 杜望月又张开嘴,紧紧吻住了她的樱唇。 他实在不忍再听她说下去。 他的确一直在心里暗暗爱着程小蝶,但只是一份无望的爱。 但就在刚才,他自程小蝶的秀美的眼眸中看出了她对他也有一份情意,只是这份情意藏得很深,埋藏在一份无奈后面,还包含有一份凄苦。 这是怎么回事? 程小蝶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杜望月不知道。 但他知道,程小蝶的无奈不是因为惜玉。 惜玉的娇躯更热。 她已开始在他身上扭动。 惜玉突然移开嘴,眼光迷漓,娇滴细细地道:“大哥哥,你怎么还不要我?” 杜望月笑了笑,道:“大哥已是重伤在身,你这样,也太不心疼大哥了吧!” 惜玉娇羞地道:“好,你现在不要,等以后……以后洞房花烛,惜玉还不让你……不让你……” 杜望月一翻身压住她,两手急速地扯着她的衣襟,低声笑道:“你不让我……怎么替我生小孩子?” 惜玉“哼哼”一声,伸手抓过一方罗帕,捂在脸上,任他所为了。 正在这时,只听小雅的声音在院中叫道:“惜玉姐,惜玉姐,你在哪儿?总捕头要找你说话呢,惜玉姐。” 惜玉翻身坐起,满面潮红,伸手忙乱地整理着衣襟,又匆匆理了理散乱的盘发,应声道:“我在这里,马上就过来!”她含着笑地瞟了杜望月一眼,扑上来搂着他的脖子在他嘴上重重来了一口,娇声道:“都是你!你这个大坏蛋!” 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又白又嫩的小手在杜望月额上使劲点了一点。 杜望月叹了口气,道:“真是的,找人也不看个时候!” 惜玉走到门边,扭头一笑,媚声道:“大哥,你放心,有你……有你如愿的时候。” 说完,她拉开门,一溜烟跑了。杜望月叹了口气,仰面躺倒在惜玉床上,呆呆想起了心事。 他自己也奇怪自己想的竟不是刚刚还肌肤相亲过的惜玉。 他想的是程小蝶。 想她那对幽幽明眸中所流露出的一切。 她真的对他怀有一份情意吗? 当然是真的。 杜望月绝非不解风情的男子,他当然能看出来。 只是,为什么她…… 不能再胡思乱想下去了,杜望月告诉自己。 他喃喃自语道:“杜望月呀杜望月,你可真是个糊涂虫啊!在现在这种形势之下,不想如何协助总捕头保护王知府,缉凶破案,却一味沉溺于儿女私情之中,不能自拔,你真该死啊!” 自责一番后,他忽然想起总捕头找惜玉一定是因为小文的伤势,而且总捕头也一定会召集他与吴铁峰等四人了解几天来府衙发生的情况,商定以后的对敌之策。于是他一挺身自床上跳了起来,走出房门,向大厅走去。 果然,三大捕头、惜玉和程小蝶已经坐在花厅里了。 程小蝶看见他走进大厅,道:“杜司主来的正好,府衙遭杀手袭击之后,你们做了什么新的布置了吗?” 她不问吴铁峰三人,只问杜望月,乃是因为扬州乃是江南刑捕分司所管辖之范围。 杜望月道:“我已经飞鸽传书给江南刑捕分司司案林不凡,火速调集分司中所有好手,秘密潜来扬州,来府衙汇合。” 程小蝶道:“好!这个决定做得对,杀手集团的实力之强,远远超出我们的预料,如能有一支生力军来援,当可解燃眉之急!杜司主,你看江南分司能召集多少好手?” 杜望月想了想,道:“我在飞鸽传书中已经告诉林司案,此行只要分司之中属一流好手的人,我想,除了外出办案的人员之外,三十多位应该没有问题。”程小蝶满意地点了点头。 杜望月四下里看了看,问道:“王大人呢?他怎么不在这里?” 程小蝶道:“王大人和小雅已在陪小文谈心呢,我想,这样或许能化解掉一些小文心中的凶悍之气。” 杜望月道:“对了,总捕头,小文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是因为她所练的那套剑法吗?” 程小蝶想了想,道:“是,也不全是。我和惜玉都认为,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中了一种奇异的毒药。” 杜望月一呆,道:“中毒?小文一直呆在府衙中,难道这里有潜伏的奸细?”程小蝶道:“这个我仔细观察过,府衙之中是不可能有奸细的。” 杜望月道:“那就奇怪了,是什么人能有机会接近小文下毒呢?小文没有见过外人吧?” 程小蝶道:“见过,而且还不止一个,那天王知府在花厅会审金小眉,金府一下子就来了十几个人!” 杜望月吃惊道:“难道金府之中潜伏有杀手之王或梦幻之刀的人?这个人一定就是贾英,对不对?” 程小蝶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转而对吴铁峰等人道:“这几天府衙发生的事你们已经讲过了,现在讲一讲诸位有什么打算吧。” 岑啸虎大声道:“依我看,应该请提督调派水师精锐,重兵在府衙布防。老岑虽说向来胆子不小,但这一次,老实说,凭我等几人,实在是不能够与杀手集团相抗衡。” 于承志道:“可王知府一定要以自己为饵,诱使凶手现身,坚决不同意调水师布防啊!” 程小蝶道:“王大人不顾个人安危,一心要捉缉凶,真是官场中难得一见的人才啊!” 岑啸虎道:“我就不同意,现在这种形势下,就算诱使凶手现身了,我们只怕也拿不住他,何益之有?” 吴铁峰道:“要想在最短的时间扩充我们的实力,只有一条路可行。” 程小蝶道:“吴司主有什么高见吗?快说出来!” 吴铁峰道:“请扬州十大富户各派门下高手,组成一支强有力的快速打击力量,一旦凶手现身,立即投入这些力量,与他们决战。” 程小蝶还未开口,杜望月已道:“十大富户门下高手,只怕有一多半都是自黑道网络而来,他们会诚心帮我们吗?” 岑啸虎急道:“这又不行,那又不行,到底该如何方好呢?” 忽见铁翎匆匆走进厅来,道:“杜司主,江南分司林司案求见。” 杜望月惊喜道:“他来的好快呀!快请他进来。” 林不凡是一个十分精悍的中年人,他大步走进厅来,一眼见到程小蝶,不禁怔了一怔,才拱手道:“原来总捕头也在这里,属下林不凡,见过程总捕头。”程小蝶郑重地点点头,道:“林司案行动迅速,果然名不虚传,你一共带来了多少人?” 林不凡道:“回总捕头的话,属下一共带来三十七人,全都是江南分司中的一流高手。” 程小蝶道:“他们人呢?” 林不凡道:“他们易容改扮成各色人等,已在府衙四周埋伏下来。” 程小蝶断然道:“不用这样了,通知他们,全部都从正门进入府衙。” 林不凡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说毕,一个闪身已消失在院外。 程小蝶又赞许地点点头,对铁翎道:“铁捕头,还要请你安排一下他们三十七人的防备,有劳了。” 铁翎道:“不敢,这是属下应尽之责。” 他也匆匆走了出去。 吴铁峰道:“总捕头,你说你和小雅遇上了梦幻之刀,是不是交过手?胜负如何?” 程小蝶仔细听了听四下的动静,压低声音道:“应该说是他自称是梦幻之刀。因为他黑衣蒙面,我无法看见他的相貌。那人武功的确很高,我与小雅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 吴铁峰吃惊地张大了嘴,倒吸了一口冷气,道:“我的老天爷!连总捕头也不是他的对手,梦幻之刀果然厉害!” 杜望月道:“吴兄听错了,总捕头是说那人自称梦幻之刀。” 吴铁峰呆了一呆,道:“这么说,那人其实不是梦幻之刀?总捕头认识真正的梦幻之刀,是吗?” 程小蝶笑道:“这个并不重要,不管那人是谁,他肯定是凶手集团首脑级人物无疑,而且地位绝对在血手方轮和四凤楼主不老书生呼延远之上。 现在我只能告诉你们,我们需侦破的,是一个惊人的大阴谋,具体详情,现在还不能透露,因为我也不是十分清楚。” 岑啸虎道:“这么说,总捕头下扬州,并不是为了金府新房血案,也不全是为了保护王大人了?” 程小蝶笑道:“你错了,这三件事其实是一件事!” 岑啸虎一怔,四大捕头个个对视一眼,都暗自思量起来。 程小蝶转而对惜玉道:“不老书生呼延远是你的大师伯,你入四凤楼就是为了找他报杀父之仇?” 惜玉咬牙道:“是的,惜玉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程小蝶拉起她的小手,温言道:“惜玉,你不用着急,我保证,你一定能亲手报杀父大仇!” 惜玉眼圈红了,用力地点点头。 刚出去不多一会的铁翎忽然又出现在院中,老远就高声道:“金府总管贾英,求见程总捕头!” “铁翎也是一个很机警的人呢!”程小蝶心中暗忖道:“他知道我们已商议要事,所以故意高声通报。看来,王知府治理扬州的功劳,这位铁捕头要占上一小半了!” 心中转念,口中已道:“有请。” 杜望月不禁喃喃自语道:“贾英,他来干什么?” 铁翎陪着贾英一同进来,贾英四下团团一抱拳,对程小蝶笑道:“在下贾英,乃金府总管,今日特来求见程总捕头,一来受敝东主之托,感谢总捕头对金府的关心,二来尚有一不情之请。” 程小蝶道:“请讲。” 贾英道:“敝东主得知梦幻之刀将大举进犯,夺取三宝,已尽出府中实力,严以待敌,只是一旦冲突,必然会有死伤。 所以,敝东主仍想请总捕头恩准,派遣铁捕头至金府主持大局。” 程小蝶道:“我知道了,你们是怕杀了人,官府会追究责任,对吗?” 贾英道:“是。” 程小蝶忽然不说话了,似乎是在考虑让不让铁翎去。 贾英也不说话,他的两眼一直低垂着看着地面,看起来就像是在很认真地听什么人说话似的。 四大捕头、惜玉、铁翎正感奇怪,只见程小蝶双眉一展,断然道:“我可以让铁翎去金府,而且,还要请贾总管给贵东主带句话。” 贾英高声道:“总捕头请讲,贾英一定一字不漏地带到。” 程小蝶沉声道:“梦幻之刀正是新房血案的真凶,又是妄图加害王知府的杀手集团的首脑,贵东主如能够全力捕杀此人,官府不但不会追究杀人之责任,我,刑部总捕头还会替他向朝廷请功!” 贾英深深一揖,道:“谢总捕头!” 正在这时,小雅冲了进来,急道:“小姐,不好了,小文姐又开始目露凶光,石琪、张麟二人正在设法稳住她。小姐,你和惜玉姐快去看看吧。” 程小蝶站起身,道:“我们还有要事,贾总管请回府复命去吧。” 贾英道:“听这位姑娘的话,府衙中是否出了什么意外?” 程小蝶道:“也没什么大事,我部下的小文似乎受了一种奇毒的控制,神智上有些不太清楚。” 贾英眼中忽然闪出了精光,道:“奇毒?能控制人神智的奇毒?” 程小蝶道:“是的。” 贾英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总捕头,贾英这就告辞了。” 不等程小蝶众人有所表示,他一个转身,已飘然向院外而去。 岑啸虎道:“总捕头,我不明白。” 程小蝶微微一笑,道:“什么事不明白?” 岑啸虎道:“这贾英很显然是个可疑之人,总捕头为什么要对他说那么多情况呢?” 程小蝶道:“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说毕,她匆匆向小文住的房间走去。 她赶到的及时,因为小文竟然已从床上爬了起来,正恶狠狠地逼视着被石琪、张麟掩在身后的王少卿。 石琪、张麟二人长剑都已出鞘,他们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既有痛惜之情,也有怜悯之意,还有三分恐惶和惶惑。 程小蝶疾步走到小文面前,道:“小文,你怎么了?” 小文伸手抓起了床边的宝剑,瞪着双眼,满面杀气地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挡在我面前呢?” 程小蝶叹了口气,努力地笑着,道:“我是总捕头程小蝶,是你最重视的小姐啊。” 小文眼中的凶光更强烈了,大声道:“什么总捕头,什么小姐,我不知道,快快让开路,我要杀人!” 程小蝶道:“你要杀谁?” “他!”小文一指王少卿。 程小蝶不禁脸色大变,伸出纤手轻轻一挥,小文又昏迷过去,摔倒在床上了。小雅急得都快哭出来了,道:“小姐,你看怎么办才好。” 程小蝶回过头,道:“惜玉,你有什么好办法?” 惜玉想了想,道:“这几天,惜玉一直在温习先父教给我的神术,但一时间也没能想出该如何方能解救小文,有一个办法可先试一试,只是我也没有把握。” 程小蝶道:“什么办法?为什么没有把握?” 王少卿道:“惜玉姑娘,不管有无把握,总要试一试方好,就算是王某求你,一定要治好小文姑娘。不然,王某必将内疚一生啊!” 程小蝶看着王少卿,暗暗点了点头。 惜玉道:“我无法配制解药,主要是因为不知道小文所中之毒的主要成份。” 程小蝶道:“要怎样才能知道呢?” 惜玉道:“必需一位内功精深的人配合我查视小文的内息情况和奇经八脉的情况,才能确定。” 程小蝶道:“你看我行不行?” 惜玉道:“总捕头内功当然极是精深,只是,只是……” 她像是有话不好直说出来。 程小蝶笑笑,道:“我知道了,惜玉你是担心万一我内功差了那么一分半分,会对小文有损伤。” 惜玉很严肃地道:“不仅对小文有损伤,而且小文体内的奇毒也会逆流入总捕头的体内。” 程小蝶聪明过人,一听此言不禁也呆住了。 小文中的奇毒这样厉害,实在是她也难以想像的事情。 忽地,她盘腿坐在床上,扶起了小文,断然道:“惜玉,我们开始吧!” 岑啸虎叫道:“总捕头,不行啊,太危险了,万一……” 吴铁峰、杜望月、于承志也都叫道:“总捕头,不能冒这个险!” 程小蝶道:“小文与我情同姐妹,我一定要救她!” 所有的人都无话可说了,也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程小蝶断然道:“惜玉留下,其余的人,我命令你们,退出这间房间,保护好王大人。” 四大捕头强忍眼中闪动的泪光,齐声道:“属下遵命!” □□□□□□ 足足一个时辰过去了,小文房间的门还没有打开。也没有一丝声息传出来。 四大捕头和知府王少卿,刑房师爷张宝善坐在大厅里,每个人脸上都满是焦虑不安的神情。 他们不能不担心啊。 更不能不为程总捕头的侠义心胸而感动。 杜望月让石琪、张麟二人率领林不凡部下江南分司的十八名好手严密地守卫在小文房间四周。 因为他们都知道,用内功替人疗伤时,是最怕受到外界的干扰的。 如果这个时候有杀手闯进来,那就危险之极了。 吴铁峰道:“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于承志叹气道:“问题是我们也不能进去看看,真急人啊!” 杜望月道:“诸位都不必着急,总捕头既然下了决心,至少也有九成把握。” 岑啸虎道:“你不着急,你不着急为什么会在那里不动,还一头汗?” 杜望月苦笑。 他当然不可能不着急。不仅替总捕头着急,小文着急,也更为惜玉担心。 惜玉啊,你能查出小文中的是什么毒吗? 吴铁峰忽然道:“有一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 杜望月道:“什么事?” 吴铁峰道:“总捕头这次回来后,好像变得很神秘了。” 岑啸虎道:“不错,老岑也有这种感觉。小杜,你呢?” 杜望月道:“总捕头不是已经说过了,到时候大家自会明白吗?” 于承志道:“要想知道总捕头遇上梦幻之刀的详情,很容易啊,叫小雅来问一问,不就清楚了。” 杜望月道:“小雅现在把守院门,职责重大,还是不要叫了吧。我相信,总捕头已经有了她的全盘计划,我们只要奉命行事就行了。” 岑啸虎道:“小杜的话很有道理。王大人,你看呢?” 王少卿道:“按总捕头所说,梦幻之刀正是新房血案的真凶,血案可以说已经破了,剩下的问题便是该如何缉拿凶犯。只是王某一直想不通梦幻之刀为什么一定要杀我,而且还有四凤楼主和血手方轮这等悍匪参与其事。不过这样也好,王某正可以以身为诱饵,诱他们来府衙!” 四大捕头心里感动,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刑房师爷张宝善道:“四位司主,大人,依我看,这件案子可能牵连极广、极大,杀官就是造反。如果没有来头极大之人在后撑腰,血手方轮、梦幻之刀等人又岂敢如此嚣张!程总捕头千里迢迢下扬州,专为保护王大人而来,说明她对此案内情早有一定之了解,只不过因为早说出来,怕打乱了全盘计划而已。” 吴铁峰赞叹道:“张师爷高见,吴某十分叹服!” 岑啸虎道:“说得对!说得好!咱们只要齐心跟着总捕头,按计行事就行了,不用再胡思乱想了!” 第十九章 正在这时,程小蝶和惜玉出现在大厅外。 王少卿忙迎上去,问道:“程总捕头,小文姑娘情况如何?” 程小蝶道:“她被我点了昏睡穴,大概会睡上个一两天。” 一边说,一边走进大厅,在一张椅上坐下。 杜望月问惜玉道:“惜玉,查出来了吗?” 惜玉点点头,很严肃地道:“查出来了,毒药是四凤楼主配的。” 杜望月吃惊道:“你怎么知道?” 惜玉道:“因为只有神医门中人,才能配出这样复杂厉害的毒药来。” 杜望月还未说话,岑啸虎已喜道:“小文有救了!惜玉姑娘不正是神医们的传人嘛!你大师伯不老书生呼延远配的药,你一定能配出解药来吧!” 惜玉呆呆地想了好一阵子,白玉般的脸上忽然有点红,道:“解药只能从呼延远手上要才行。” 杜望月道:“为什么?” 惜玉道:“因为我配不出来。” 王少卿急道:“惜玉姑娘,不管多么珍奇的药材,只要你说出来,王某一定竭尽全力,找到它。” 惜玉道:“与药材无关。” 岑啸虎道:“到底要什么,你快说嘛,莫不是想急死老岑!” 惜玉咬了咬牙,又看了看程小蝶,才说道:“要人!” 岑啸虎吓了一跳,道:“要人?要什么人?要人干什么?” 杜望月忽然想起在四凤楼的遭遇,问道:“惜玉,是不是必须用人来合药,才行?” 惜玉用力点点头。 吴铁峰道:“杜老爷,你怎么知道的?” 杜望月道:“那天我在四凤楼,就差点被楼主抓去合药去了。” 于承志道:“难怪。总捕头,府衙内抓有几名杀手,反正这些人该死,就让惜玉姑娘从中挑一个,为小文合药吧!” 惜玉叹气道:“不行。” 于承志道:“为什么?” 程小蝶终于开口了,而且话一说出口,就让大家吃了一惊:“你们想一想,小文为什么凶性发作时,首先总是要想杀王知府?” 王少卿很惭愧地道:“当然是因为王某一开始有些看不起她,伤了她的自尊心的缘故。” 程小蝶道:“对,大家再想一想,为什么潜伏在金府的凶手专给小文下毒呢?那天在花厅会审金小眉,我、小雅、惜玉,小文可都在场啊!” 杜望月想了一想,便道:“莫非是凶手当时已经看出了王大人伤了小文的自尊心?” 程小蝶道:“杜司主聪明过人,一语中的。我们几个的行踪其实早在杀手集团掌握之中,他们也一定早就知道我身边有小文、小雅二人。那天会审时,我让小文女扮男装,站在王大人身边,凶手一定看出来了,而且还看出我这样做是为了保护王大人。当时,王大人肯定已经认为小文这样一个娇弱的小女子不可能有能力保护他,所以神色之间多少有些反应。而小文知道王大人的想法后,神色之间也会流露出少许恨意,所以凶手才选她为下毒目标的。” 吴铁峰赞叹道:“总捕头真是绝顶聪明,分析的头头是道。” 杜望月道:“总捕头,你的意思是不是说……” 说话间,他有意无意看了王少卿一眼。 这一眼看的飞快。 大厅之中除了程小蝶,没有其他任何人发现。 程小蝶微微点了点头。 杜望月又转眼去看惜玉。 惜玉也极快极轻地点了一下头,说道:“所以说,解药只能向四凤楼主不老书生呼延远去要了!” 岑啸虎也想明白了,他可是个直性子,大声道:“惜玉姑娘,总捕头,你们的意思是说必须拿王大人合药才行?” 此言一出,其他人大吃一惊。 王少卿、张宝善以及于承志、吴铁峰是因他说的话吃惊,而程小蝶、惜玉、杜望月是吃惊他不知轻重地将这话口没遮拦地直通通说了出来。 王少卿面色一变,变得很苍白。 他凛然地道:“总捕头,惜玉姑娘,只要能救小文姑娘,就算是要割下王某身上一两块肉,王某也不在乎的。” 程小蝶看了他一眼,心里真是太感动了。 王少卿道:“惜玉姑娘,你说要哪里的肉,只管下手割去!” 惜玉脸色微变,先是变得有些红,然后又变得苍白。 杜望月道:“王大人不用再坚持了,四凤楼主绝非总捕头之敌手!我们今夜就去四凤楼,夺回解药来!” 程小蝶道:“好!就这样做!” 吴铁峰道:“如果我们去四凤楼,府衙的防备怎么办?” 岑啸虎道:“要不先请马提督调来水师精锐,先守卫一晚?” 程小蝶道:“这样一来,敌人一定会察觉到我们将出府衙有所行动,不行。”岑啸虎道:“那该怎么办呢?” 程小蝶道:“我们分兵两路,我、惜玉、杜司主率江南分司十名好手夜袭四凤楼,小雅和三大捕头,林不凡和另外二十七名好手留守府衙。” 杜望月道:“这样很好。总捕头,你和小雅遇上梦幻之刀时,是否还有血手方轮的灰衣杀手组合在场?” 程小蝶道:“我正要告诉你们,我已经找出了这个组合的弱点。” 杜望月喜出望外,道:“太好了!” 程小蝶道:“灰衣杀手组合的关键之处在他们的步法,而且三人中的首要之人是手持青钢轮居中的那个。咱们可以让林不凡率他部下三十七名一流好手分成十九组,两人一组,一人专门用铁练设法绊住手持着钢轮的灰衣杀手,组合就破了,另一人就可冲上杀敌。你们也都知道,那些灰衣人本身的个人武功是不高的,杀掉他们很容易。” 岑啸虎大喜道:“真是太好了!要知道,使用铁练缠人,本是捕快的基本武功之一,现在派上大用场了。” 程小蝶道:“虽然如此,咱们的行动还是要保密,要做出一种我们所有人都在府衙之中的假像。而且,我们在四凤楼的行动也要快,杀进去,找到解药就用最快的速度撤出战斗,返回府衙!” 王少卿感动地道:“总捕头和众位捕头为了王某不惜与凶手以性命相捕杀,王某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总捕头,如果四凤楼实力强大,形势太凶险,你们就不要进去了,还是取我身上之血肉,为小文姑娘合药吧!” 程小蝶沉吟一阵,看了惜玉一眼,白嫩的面庞也忽然变得绯红,淡淡道:“王大人不用担心,如果此行不能成功,也只能再求大人了,到时候再决定吧!” 天黑透了之后,程小蝶与惜玉、杜望月及十位江南分司好手装束停当,潜出了府衙。但他们并没有直奔四凤楼,而是在府衙四周埋伏了一个时辰,查明的确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的行踪,才开始行动。 他们十三人到达四凤楼外时,夜已经很深了,城中一片漆黑,四凤楼中也是一遍漆黑,只在庭院深处,隐隐透出一丝亮光。 惜玉低声道:“总捕头,那亮灯之处,应该就是不老书生呼延远的住处!”程小蝶凝目观望了好一阵子,低声道:“庭院里怎么如此安静?这情况可是很有些不正常啊!” 杜望月道:“总捕头,这里的情况我比较熟,惜玉更熟,一进庭院,四下里都有暗哨,我和惜玉先去将暗哨处理掉吧。” 程小蝶看着他,道:“好,你们去吧,一定不要打草惊蛇。” 杜望月道:“是。” 程小蝶又拉着惜玉,道:“惜玉,要小心,你的武功比杜司主高,一定要照顾好他啊。” 话语中流露出明显的关心之意。 惜玉低声道:“我知道了,总捕头。” 她心里也不知是甜,是酸。 今夜与杜郎并肩作战,实在是一件令她高兴的事,可总捕头对杜望月明显的关心,又让她有些醋意。 因为她能听出来,总捕头的关心已经超出了对普通下属的界限。 杜望月向她招了招手,两人一跃而起,联袂跃进了围墙,在一丛花树后隐身下来。 杜望月尽展目力,四下探视,很快就发现了四处暗哨。 看他伏身机警观察的样子,真是浑身都充满了智慧与力量。 “杜郎啊,你真是个男子汉大丈夫!”惜玉忖道:“我是多么地爱你呀!”一时间她忽然有了一种想伏进杜望月怀里,抱紧他强有力的肌肉强健的腰背的欲望。 她不禁想起了白天杜望月那一双大手有力而温柔地在她肌肤上抚摸时那种火热的滋味,美妙的滋味。 不知不觉间,她已凑近了杜望月,将身体挨在他肩上。 杜望月回过头,看见惜玉正痴痴地望着自己,樱唇半开,口中气如幽兰。他凑过头去在她樱唇上吻了一下,道:“惜玉你看,前边假山花木后面,左右各有两个暗哨,你负责左边,我去右边。” 惜玉也吻了他一下,有些恋恋不舍地悄然一叹,道:“好吧。” 说完,她已扭身一溜,很快接近了那两个暗哨。 两个暗哨都是手提钢刀的黑衣人,看来也都有些困倦了,正低着头打盹。惜玉快速冲上去,两手分开一弹,弹出两股白烟。 两名黑衣人一声也没发出,软软倒地。 惜玉眼明手快,抢过了二人手上的钢刀,以免钢刀落地,弄出声响来。 再说杜望月,他摸过去时,两名暗哨正蹲在地上,靠着一处假山,凑在一起聊天呢。 杜望月轻轻抽出七星宝剑,猛地一挥,已砍开一人的喉咙,另一人正要叫,杜望月的左手钢钩般的五指已卡住了他的脖子,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拎了起来。那人被他吓得两眼直翻白。 杜望月悄声道:“不许叫,不然我卡死你!” 那人直点头。 杜望月稍稍松开了口,道:“呼延远在不在?” “在” “在哪里?” “在后院阁楼上。” “四凤楼中都有些什么人?” “楼主正与杀手之王议事。” “梦幻之刀在吗?” “在。” “后院有多少人把守?” “有……有四十多个。” “是谁的手下?” “有楼主手下的翠云、怜花,还有方轮手下的杀手。” “你知不知道梦幻之刀是谁?” “不……不知道。” 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因为他一直很老实,有问必答。 他这种身分的小角色,的确也不可能知道首脑们的秘密。 惜玉已掠了过来。 那人竟然认识惜玉,求饶道:“姑……姑娘,饶……饶命啊!” 杜望月道:“惜玉,这人还很老实,饶了他吧!” 惜玉咬牙道:“呼延远手下之人,我要见一个杀一个。” 一掌拍出,正中那人脑门。 那人两眼一翻,顿时了结。 杜望月不禁暗自叹气。他知道惜玉对呼延远怀有刻骨仇恨,但他也不愿惜玉因此而成为一个嗜杀成性之人。 “慢慢地用柔情去化解她心中的仇杀之心吧!”杜望月暗忖道。 他已经感到了自己对惜玉应负的责任了。 惜玉一掌打死黑衣暗哨,犹不解恨,又在那人尸体上踢了几脚,方道:“杜大哥,不知附近还有没有暗哨?” 杜望月道:“大概没有了。” 惜玉道:“我去通知总捕头。” 杜望月道:“好。” 说完,惜玉一个飞身,掠出了墙外。 眨眼间,程小蝶和惜玉带着江南分司十名好手陆续掠到杜望月身边。 程小蝶听了杜望月的介绍,一挥手道:“去后院,行动一定要轻。” □□□□□□ 后院阁楼上虽然点着灯,但灯光并不亮,看去晕暗得很,像是一点鬼火。后院应该有很多人的,却极是安静。 程小蝶立即感到了危险。 这里也的确很危险,黑乎乎的庭院看上去杀气森森,可以相信,四凤楼主的中枢重地一定是机关重重,防护严密。 可谓步步是陷阱,处处有杀机啊。 忽然,楼上亮灯的房间里隐隐飘来一两句模糊的人声。 看来,那名黑衣人没有撒谎,四凤楼主和血手方轮、梦幻之刀正在商议事情。惜玉道:“总捕头,咱们这就冲上去,杀了不老书生!” 杜望月心里一大跳,暗忖道:“惜玉啊,你真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了,这样可是要坏大事的呀!” 他忙道:“惜玉,你不要忘了今天晚上的目的。” 惜玉道:“杀了呼延远,不是能更方便找到解药吗?” 杜望月道:“你忘啦,梦幻之刀现在也在这里呢。” 程小蝶道:“杜司主说得对,梦幻之刀武功之高,我也不是他的对手,一旦杀将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惜玉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仇恨之火,道:“总捕头,你说该怎么办?”程小蝶道:“等。” “等?等什么?等到什么时候?” 程小蝶道:“惜玉,你要知道,在没有办法之时,静以观变,是最好的也最有用的对策之一!” 惜玉道:“明白了,总捕头。” 杜望月伸长脖子,直勾勾看着阁楼,眼中精光闪动。 程小蝶道:“杜司主,你在想什么?” 杜望月道:“梦幻之刀就在楼上,要是能上去看看他的真面目,该有多好啊!总捕头,你说呢?” 程小蝶道:“我也有这个想法,只是不太行得通。” 林望月道:“为什么?” 程小蝶道:“梦幻之刀武功已达化境,如果我们靠得太近了,势必会被他发现的。” 杜望月道:“我们小心一点还不行吗?” 程小蝶很严肃地道:“武功一道,毫厘之差都会决定胜败,在这方面,尤其是事关大局之时,可不能心存半分侥幸。” 杜望月低声道:“总捕头教训得对,属下一定牢记在心!” 他们十三人各自找到隐藏之地埋伏了起来,一直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忽听得楼上有开房门的声音,然后便见到两条人影自半空飞掠而去,疾如流星。 总捕头分析的果然很正确!杜望月暗忖道,从轻功上来看,不仅梦幻之刀内功已达化境,就连杀手之王血手方轮也是一位武功惊人的大高手! 想到自己如果刚才一定要潜进阁楼的后果,不禁浑身冷汗如泉涌! 又过了一会儿,程小蝶低声道:“我推算血手方轮、梦幻之刀已经走远了,四凤楼主今夜即然没有行动之意,现在一定已经准备休息了,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时机呀!” 她站起身,对杜望月道:“杜司主,你率领十名好手在楼下严阵以待,我与惜玉进楼上取药去!” 说毕,一拉惜玉,二人飞身掠进了楼下大厅。 大厅内一片黑暗,但程小蝶和惜玉皆有过人之目力,所以厅内一切,尽在她俩眼中。 惜玉左右观看一番,悄声道:“总捕头,如果惜玉没看错,从这边走,应该就是不老书生合药的秘室。” 程小蝶问道:“秘室内有人把守吗?武功如何?” 惜玉道:“本来是由一个唐嬷嬷把守,但她数天之前被我义父重创,现在换了谁,我可就不知道了。” 程小蝶道:“她姓唐?是四川唐门的人吗?” 惜玉道:“是的。” 程小蝶叹道:“连四川唐门也有人牵连在其中,难怪杀手集团如此之强。”二人放轻脚步,快速通过一条过道,绕过一处回廊,忽然看见两名青衣女婢正向这边走过来。 这两名青衣女婢一个拎着一盏小灯笼,另一个拎着一个食盆。 程小蝶一拉惜玉,两人闪身躲到廊柱之后。但打着灯笼的婢女眼睛发光,已看见前面人影一闪,立刻开口问道:“前面是谁呀?” 听她的语气,竟不是很吃惊。 大概她已看出躲起来的是两个少女,还以为是女伴跟她开玩笑呢! 程小蝶闪身而出,飞身扑上,伸指两点,已封住了她们的软麻穴。 两名青衣婢女目能视,耳能听,却是口不能言,浑身酸软,眼睁睁看着惜玉和程小蝶二人直奔合药密室而去,却不能出声示警,真是苦也,急煞! 惜玉和程小蝶潜身到秘室之外,却没有见到有人把守,心中不禁暗喜。 程小蝶用手轻轻一推,门却纹丝不动,看来这道门是由某处机关所控制的,便俯下身来,在门四周仔细寻找机关所在。 惜玉在一旁替她望风。 正在这时,忽听一人道:“这帮小蹄子,老婆子肚中饥渴难忍,让她们给弄点吃的,到现在也不来,看明天老婆子不禀明楼主,打断这小蹄子的骚腿!” 程小蝶和惜玉一惊之下,正想闪避,但这人来的好快,已经看见她们了。来人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她一看见惜玉,怔了一怔,便尖声叫了起来:“你是惜玉!来人啦!叛徒惜玉带人闯……” 程小蝶扬手一挥,鲜红的细索直飞出去,缠上了老太婆的脖子,再一拉,她就从此再也不能说出一个字了! 但老婆子的叫声还是惊起了楼中所有的人,一时间,但闻四下里人声嘈杂,脚步急促,紧接着,楼外响起了几声惨叫声。 “一定是杜司主他们与敌人交上手了!”程小蝶道:“惜玉,咱们一定要快才是!” 惜玉道:“可这门打不开呀!” 程小蝶很镇定地笑一笑,伸手自袖中抽出了一柄精光四射的短剑。 伸手一刺、一划,已在门上刺出了一个大洞,再加上一脚,门“砰”地一声敞开来。 秘室内正中央有一张硕大的白杉木长桌,桌上摆着瓶瓶罐罐,刀剪器具,四壁全是药柜。 惜玉飞快地将目光在四面药柜上一扫,直冲向一面柜子,伸手拉开一个抽匣。匣中是空的! 惜玉脸上色变,道:“不好!解药竟然不见了!” 忽听门外一阵大笑,一个人朗声道:“幸亏老夫早有防备,不然,是非让尔等得了手去!” 程小蝶和惜玉并肩冲出了秘室,只见不老书生呼延远正站在回廊之上,身后站着数十名黑衣灰衣杀手,还有几位中年妇人。 不老书生呼延远大笑道:“惜玉,失望了吧?老夫早已算定凭你学的那点神医门的皮毛之技配不出解药来!迟早会到四凤楼来偷解药!” 惜玉厉声道:“大师伯,只要你交出解药,我可饶你不死!” 为了救治小文姑娘,惜玉竟然欲置杀父之仇于脑后了! 这是何等的胸襟啊! 这说明了她与小文之间的姐妹之情真是太深厚了! 程小蝶心里十分激动。 不老书生呼延远狂笑道:“惜玉,你的口气也太大了,今夜老夫就要将你斩杀于‘必杀十三剑’的剑下。你竟敢夸口说饶我不死,还是快求我饶你不死吧!”惜玉银牙紧咬,双目喷射出冲天的怒火,双臂一招,就要向呼延远冲过去。程小蝶道:“惜玉,且慢!” 她踏上两步,冷冷道:“我还以为不老书生有多大能耐,原来全凭几招不怎样的剑法!” 不老书生呼延远看着她,道:“你就是刑部总捕头程小蝶?” 程小蝶道:“不错。” 不老书生呼延远两只老眼在程小蝶周身上上下下猛看一番,道:“好人才,好人才,正可以拿来为老夫合药!” 程小蝶叱道:“休得口出狂言!像尔等丧心病狂之人,人人可得而杀之!来来来,让本总捕头见识见识你的必杀十三剑吧!” 呼延远不答话,抽出一柄宝剑,发足冲上,宝剑闪起数十道耀目的光彩,直向程小蝶当头罩下! 程小蝶毫不畏惧,清叱一声:“老匹夫受死!” 挥动双掌,迎了上去! 二人顿时战作一团。 呼延远的必杀十三剑果然有其精妙之处,剑光团团围困住了程小蝶,每一招都直刺向她的要害。 程小蝶以一双白玉般的手掌空手对敌,竟也是丝毫不落下风。 只见她纤秀白皙的两只小手如两只灵巧的蝴蝶一般在团团剑光中左右翻飞,上下交攻,她的步法、身法也十分灵活,竟然能在剑影之间的缝隙直挥而上。呼延远已使出了压箱底的绝招,却未能占到程小蝶半点便宜。 再斗上三十招,呼延远就有些手忙脚乱,剑招也不似一开始时那般凌厉了。呼延远的额头上已隐隐见汗! 难怪她年纪轻轻,便能坐上刑部总捕头这样的高位,手底下果然很是厉害!呼延远一面奋力出剑,一边在心里吼道:看起来,单凭必杀十三剑是制不住她了!心念转动间,他的剑招已变! 程小蝶也立刻看出呼延远的剑法变了,使的是比必杀十三剑更凌厉、也更残毒的一种剑法。 这种剑法她竟是从未见过。 对方既然已经变招,她自然也要改变应对之策。但就在她正想着用什么办法才能击败这种诡异狠辣的剑法时,她已被呼延远逼退了七八步。 □□□□□□ 程小蝶陷入苦战时,惜玉也已处在杀手们的重重包围之中。 惜玉的手中也没有兵器,但她却能凭靠轻灵奇幻的“蝴蝶穿花步”一次又一次避开杀手们狂野的攻击。 围着她的杀手不下二十人,可他们围杀了半天,也没能伤着她一分皮肉,反而被惜玉不时弹出的一股股迷毒放到了四五个人。 但既使这样,惜玉还是感到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 她非常希望总捕头能尽快击败不老书生,来助她一臂之力。但一转眼,却看见总捕头正被呼延远用神医门的绝学天罡雷霆剑逼得向她这边节节后退! 杜大哥呢?他们是否也已陷入包围之中了?惜玉心里十分焦急。 她是多么希望杜望月在这危急时分能率人杀将进来啊! □□□□□□ 那个老太婆的叫声刚一响起,杜望月心里就猛地大跳了一下,失声道:“哎呀!不好!” 他知道,总捕头和惜玉的行踪被发现了。 眨眼间,刚才还黑漆漆的庭院里一下亮起了数十盏灯笼,阁楼之中立刻也变得灯火通明。 杜望月自隐身之处一跃而出,高举七星宝剑,直指着楼门,高声叫道:“弟兄们,随我杀进去!” 江南分司的十名好手刚刚聚集到他身边,阁楼中和院外各涌进一批杀手,将他们十一人紧紧围在当中! 这些杀手们行动迅速,身法也干净利落,一看就知道经过十分严格的训练。杜望月四下环顾一眼,立刻意识到杀手们的级别比那些靠组合取胜的灰衣杀手们要高得多。 杀手们的包围圈一形成,便有敌人各挥兵刃,向他们猛扑过来,而绝大部分杀手却只是将兵刃举在胸前,站立不动。 仅从这一点也可看出这些杀手们素质之高,因为他们显然懂得,在以多打少的时候,如果全都一涌而上,极可能反被对方乘乱突围。 所谓乱中取胜,说的正是这个道理,而浑水摸鱼,也从反面一方说明了这个道理。 杜望月一看眼前形势,就知道今夜里得靠实力硬拼了,想投机取巧战胜杀手们已是不可能的事。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七星宝剑飞速刺出,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但见剑花朵朵,令杀手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立刻,雪亮的剑花里闪出了血光。 杀手们惨叫连声。 一名杀手丢开兵刃,两手捂住面部,脚下乱窜几步,倒下了。 另一名杀手长声惨叫,伸手在半空乱抓。 第三个冲上来的杀手一声也没叫出,喉头处喷出一股鲜血,砰然倒地。 杜望月第一轮攻击,便格杀三人,不觉精神为之一振。 江南分司的十名好手也被他高强的武功剑法所激励,齐声大吼着,直冲包围他们的杀手大阵。 杀手们再也稳不住阵脚了。 混战立起。 惨叫一声接着一声。 空气中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烈。 好惨烈的一战! 好惊心动魄的一战! 杜望月已将武功剑法充分发挥出来,脚下步法灵动,身形飘忽如鬼魅,一会儿出现在这边,一会儿出现在那里。 只要他出现的地方,立即就会闪出夺目的剑光,散开漫天的血雨,发出慑人的惨嚎和将死的呻吟。 在他的剑下,已倒下十七名杀手。 江南分司的十名好手们也奋力杀死了十三名杀手,但也有三人已经阵亡,四人受了程度不等的伤。 剩下的五六名杀手似是被杜望月的杀气所慑伏,一个个丢下手里的兵器,抱头四下逃窜! 杜望月将七名弟兄聚集起来,道:“总捕头已陷身楼中,我们一定要杀进去,和她并肩作战,弟兄们,你们有没有取胜的信心?” 七人高声齐呼:“有!” 杜望月豪气千云,大喝道:“好!好兄弟!来呀,跟我冲进去,杀!” “杀!杀!!” 七人同声呼“杀”,紧随在杜望月身后,直扑阁楼中去! 他们赶到的正及时。 程小蝶和惜玉已被逼在了一起,二人正背靠着背,联手抗击呼延远和数十杀手的合击。 程小蝶已经使出了细索,却仍只能与不老书生打个平手。 只不过她似乎仍有余力,因为她不时还能抽空帮一下惜玉。 冲得离惜玉最近的几名杀手都被程小蝶突然飞至的细索拧断了脖子。 杜望月七人立即直冲过来,奋勇杀开了杀手们的包围。 战斗更激烈、更残酷,也更血腥了。 不老书生的脸色已变得十分难看。 他知道,今夜要想取胜大概不太可能了。 但他还在坚持。 因为他看出了程小蝶似乎也不轻松。 如果能设法击伤程小蝶,其余的人自是不在话下!呼延远想到这里,振作起精神,将全部十二成内力全都运到了手中的宝剑上! 程小蝶身法一变,再变,突然间一扭身,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贴近了不老书生,左手挥舞细索,挡开他的宝剑,右手在腰间一挥,抽出一柄短剑直刺不老书生前胸。不老书生大惊之下,闪身后退。 他退的快,程小蝶进的更快。 短剑已由直刺变横削。 直削他的咽喉! 不老书生奋力挥剑,迎向程小蝶的短剑。 “当啷”一声,宝剑被锯成了两截。 不老书生惊险已极地瞪着程小蝶,似是不相信她手中的短剑能削断他的宝剑!这把宝剑已跟随他大半生,杀人无数,虽不被称神兵,也绝对可当利器之称,是不老书生视为与性命一般珍贵之物! 正惊骇间,他忽然又感到颌下有点发凉,定睛一看,只见数十根断丝已飘落地上! 原来程小蝶刚才一剑横削,不仅砍断了他的宝剑,也削下了他的一缕胡须!不老书生呼延远不禁气为之夺,心为之寒。 他再也无心恋战,大吼一声:“快撤!”转身如飞掠走。 虽然所有的杀手都已听见了他“撤”的命令,可还是有十来个人无法“撤”走了,他们都将性命永远地留在了四凤楼中。 惜玉顿足道:“哎呀!怎么让他跑了!”便想往前追赶。程小蝶道:“追也追不上了!” 惜玉道:“可小文姐的的解药还没有要到手呢!” 程小蝶叹了口气,道:“去楼上找一找吧,若真的找不到,也只有想别的办法了!” 说着,他们来到楼上刚才亮着灯的那间屋子,却见屋内除了一张围桌,几把椅子外,什么也没有。 惜玉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脸色变得惨白,呆呆地道:“牺牲了江南分司中三名好手,却什么也没找到,真是不值得啊!” 杜望月道:“惜玉,你错了,我们是三死四伤,但是我们杀死了四十多名高级杀手,总捕头又击败了呼延远,这可是对杀手集团的一次沉重的打击呀!” 程小蝶道:“杜司主的话有道理,惜玉你不要难过,我们的牺牲是值得的!此地不宜久留,不老书生既然逃走,一定不会甘心,或者会召集人马,快速反扑,或者是通知血手方轮和梦幻之刀,乘府衙空虚,去刺杀王大人,我们快赶回去吧!” 惜玉嘟着小嘴,恨恨地道:“恨不得点一把火,烧了这个四凤楼!” 程小蝶道:“不可,如今深夜,四凤楼一起火,必然引起城中恐慌,会连累城中百姓的!” 第二十章 说这句话时,她的神情已经很严肃了。 杜望月暗暗一扯惜玉的袖子,笑道:“总捕头,惜玉也只是说说而已的,不会真的这样做,对吧?惜玉。” 惜玉看了程小蝶一眼,低声道:“是的。” 想到杜望月这是当着程小蝶的面公然回护她,心里不禁又是一阵甜蜜! 在程小蝶指挥下,他们一行十人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四凤楼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夜,更深了! 与府衙连番遭受袭击比起来,金府这几日的平安无事总显得有点不正常。铁翎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一直没想出个头绪来。 这天上午,铁翎正与贾英在房中议事,天枫道长匆匆走进来,对贾英道:“贾总管,东主有要事,请你去。” 贾英站起身子,问道:“东主在哪里?” 天枫道长道:“东主在观鹤楼等你,请贾总管快去。” 贾英道:“好吧,我正与铁捕头商议府中防卫的布置和今后的行动计划,天枫道长来的正好,就请道长与铁捕头合计一下吧。” 他对铁翎一拱手,道:“少陪。” 铁翎还礼道:“贾总管请。” 贾英转身走了出去。 天枫道长出神地看着贾英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对铁翎道:“铁兄,你不觉得奇怪吗?” 铁翎心里一跳,暗忖道:莫非天枫道长也有些怀疑贾英?口中却应道:“什么奇怪了?” 他暂时还不想将自己的想法透露给天枫道长,虽说天枫本是他的朋友。 天枫道长道:“几日来,府中竟然什么意外情况也没发生,这还不奇怪吗?难道梦幻之刀不想要三宝了?” 原来他是说这件事!铁翎心道,口中答道:“大概是因为梦幻之刀也知道金府实力之强,难以下手吧?” 天枫道长道:“我也正这样想。铁兄,有一件事不知你想过没有,杀手集团连番袭击府衙,是不是调虎离山之计?” 铁翎道:“道兄的意思是说,梦幻之刀因金府实力太强,防守太严密而难以下手夺取三宝,又探知金府和王大人之间的关系,所以就进攻府衙,做出要杀王大人的假像,诱使金府派出大批高手防守府衙,他就可以来这里夺取三宝了?” 天枫道长皱眉道:“是啊,我正是这个意思。” 铁翎道:“那么,依道兄之见,我们该怎样做呢?” 天枫道长道:“我倒有一个计策,只不知铁兄以为然否。” 铁翎道:“道兄的计策,总是好的,快快讲来听听。” 天枫道长道:“我想,干脆自金府抽调一批高手,故意做出很机密的样子,悄悄潜入府衙。 我想,梦幻之刀近期内一定一再对金府严密监视,看见金府派走了大批高手,一定会现身夺宝,这样,咱们就可以设伏擒住他了!” 铁翎道:“果然好计,只是……” 天枫道长道:“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铁翎道:“既然梦幻之刀一定会严密监视金府,府中派出大批高手后,梦幻之刀就算现身,只怕我们也无实力擒住他哩。” 天枫道长道:“所以我想让铁兄在总捕头面前进一言,请她率同部下几位绝顶高手,先期埋伏在金府附近,只待梦幻之刀一现身,我会立刻打出信号,程总捕头便可带人直冲进金府,擒杀梦幻之刀!” 计的确算是好计,只是总捕头已经说过,杀手们的目标正是王大人,而金府贾英的身份又很诡秘,难保府中高手里也还有其他人是杀手集团的奸细,派你们去府衙,我们自是不能放心! 铁翎心里飞快地想着,口中却笑道:“府衙中一切有关防卫的事情都必须由程总捕头定夺,铁某可以将道兄之计转告她,至于总捕头是否认可,铁某可就不敢担保了。” 天枫道长道:“那是当然了,这个我明白,还请铁兄在总捕头面前一力呈叙利害,促成此计实施为好。” 铁翎想了想,很认真地看了看天枫道长,道:“好,铁某这就回府去!”天枫道长道:“回府的路上很可能会有杀手埋伏,对铁兄不利,这样吧,我让马氏兄弟、罗浮三剑,陪铁兄一同前往!” 铁翎笑一笑,道:“道兄高情厚意,真让铁某感动啊!” 天枫道长也笑道:“铁兄说这话,可就见外了。” 说完,天枫道长派人叫来马氏兄弟、罗浮三剑,吩咐他们一定要注意保护好铁翎,一直送到府门外,方才驻足。 □□□□□□ 贾英匆匆来到观鹤楼,只见金百年正在等他。虽说天枫道长说金百年找他是有很重要的事,但他在金百年的脸上却没看出什么异常的表情。 金百年也不客气,贾英一进门,他就开口问道:“贾总管,府内的防备你看会不会有什么漏洞?” 贾英道:“据贾某看,可称严密之极,水泄不通。” 金白年道:“那就好!那就好!老夫一直盼着早日抓住真凶,洗刷小女身上的冤情!你昨天去府衙请铁捕头时,见到王大人了吗?” 贾英道:“见到了。” 金百年道:“王大人说没说案情有何新的进展?” 贾英道:“府衙遭袭,王大人的安全亦受到严重的威胁,只怕很难集中精力办案了,只不过据说马提督已松口了,说破案期限可以延展,大概近期内不会再来找东主的麻烦,逼东主交出小眉小姐了。” 金百年道:“其实,老夫破案之心情,比马提督更急迫啊!” 贾英道:“是,贾英知道。” 金百年站起身子,在室内缓慢地踱着方步,像是有什么话要对贾英说,可一时又有些拿不定主意。贾英垂手站立一旁,不说话,也不动。 金百年踱了几圈,停在了贾英的面前,道:“贾总管,你来本府也有七八年了吧?” 贾英道:“是的。贾英为东主效力,已有七年九个月零二十三天了。” 金百年点点头,道:“这些年来,老夫待你如何?” 贾英道:“恩重如山。” 金百年又点点头,直视着贾英的双眼,道:“几年来,府中大小事务,皆由贾总管一手安排,使老夫省了不少心神,老夫对你也十分感激呀!” 贾英道:“不敢,东主言重了。” 金百年看着他,神情忽然变得很严肃,道:“贾总管,你也知道,扬州十大富豪,多多少少手中都有一点不太明白的生意,金某当然也不例外。这些生意可都是不合官府之法的,所以一旦被揭露,很可能与官府之间会有一点小麻烦,到那时候,贾总管会站在哪一边呢?你说!” 贾英毫不迟疑,断然道:“贾英本是一江湖浪子,蒙东主青眼有加,对贾英恩重如山,贾英心中只有东主,别无其它!” 金百年淡然笑了笑,道:“好!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贾总管,那天王大人遭刺客埋伏,你赶去解救之时,是不是看清刺客的相貌了?” 贾英道:“是,看清了。” 金百年道:“你认识他吗?” 贾英笑一笑,却不回答。 金百年道:“回府之后,你为什么不立刻对我说呢?” 贾英道:“东主,如何知道我认出他了?” 金百年看着他好一会儿,忽然,转身往一高门里走去,口中说道:“你跟老夫走。” 贾英心里不禁一阵激动。 因为他知道,从这扇门走进去,正通往放鹤台。 放鹤台是金府中最最重要的机密之地,里面机关重重,而所有机关只有金百年一人才能控制。 贾英虽说身为金府总管,来金府也已将近八年,但这还是第一次被金百年允许进入放鹤台。他能不激动吗? 但是,他一点也没有让自己激动的心情流露出半分。 看他的样子,就像是正走向自己的房间一样地平静。 整个金府中,贾英是除金百年之外,第二个能进入放鹤台的人。他知道,这表示金百年已完全将他视为最重要的心腹之人,金府里所有的秘密,立即都将在他眼前打开! □□□□□□ 程小蝶听了铁翎报告的天枫道长的行动计划,微微一笑,道:“天枫道长果然很有心机,但是,我不准备采纳他的建议。” 铁翎道:“为什么?是因为贾英这个人身分可疑吗?” 程小蝶道:“是,也不全是,我想,反正我与四大捕头都已由暗转明,干脆就与杀手集团硬碰硬干上一场,因为我们可不能长凶手的锐气,灭官府的威风!” 听总捕头的话,好像很有些言不由衷啊!莫非她连我也不是十分信任? 铁翎暗忖道,口中却说道:“若总捕头不同意,铁某这就去金府,告诉天枫道长一声。” 程小蝶道:“别忘了代我感谢他的好意。” 铁翎道:“是。” 走出了几步,快到房门边了,铁翎忽然又站住,迟疑道:“总捕头,铁某一直觉得四凤楼武院院主的的声音有点熟,应该是一个铁某认识的人。” 程小蝶很认真地听着,道:“铁捕头认为那个人会是府衙中的人吗?” 铁翎道:“不是。” 程小蝶道:“我明白了。铁捕头,我知道你心中虽有怀疑,可是又不敢肯定,所以想暗中查访试探,对吗?” 铁翎道:“铁某正是这样想的。” 程小蝶道:“好!不过铁捕头一定要小心,既便有所发现,也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能让那人查觉你的内心想法,以免打草惊蛇,更坏的情况是他一定会不择手段来对付你。铁捕头,你一定一定要谨慎行事,一有发现,立刻来向我通报!”铁翎道:“是。总捕头放心可也!” 说毕,他走到院中,叫上金府的马氏兄弟、罗浮三剑一同回金府去了。 程小蝶看着铁翎的背影,微微点了点头。可她的脸上又浮起一丝担忧之色。 □□□□□□ 程小蝶和惜玉、杜望月及江南分司十名好手夜闯四凤楼,虽说击败不老书生呼延远,格杀四十余名高级杀手,但自己这一方也是三死四伤,而且没能找到解救小文的解药,所以府衙内的气氛有些沉重。 因为担心杀手们会再度来袭,虽然王少卿坚持要照常办理府衙的公务,但程小蝶坚决不同意。 和前几天一样,府衙内所有的人都守内堂后院,缩小了防守范围。 现在,大家最担心的就是小文姑娘。 虽然惜玉想尽了一切办法为她治伤,但因为不能解开她的昏睡穴,她就无法自己运动内息疗伤,所以她的伤势好得很缓慢。 王少卿又不止一次提出可以取自己身上血肉合药,但程小蝶坚决不同意。目送铁翎领着金府的五名高手离开后,程小蝶让小雅将四大捕头和惜玉叫到了自己的房间来。 五人刚一进门,还没坐稳,杜望月就问道:“总捕头,铁翎是不是带来了新的情况?梦幻之刀去金府了?” 程小蝶道:“没有,铁捕头回府衙是与我商议另外一件事。” 岑啸虎道:“是什么事,总捕头能告诉我们吗?” 程小蝶道:“他带来了金百年的一个建议。但我没有同意,也就不用提它了。我叫你们来,是想问问你们对当前的形势有什么看法,有什么高见。” 吴铁峰道:“看法倒有一点,只是说不上什么高见。” 程小蝶笑了笑,道:“请讲。” 吴铁峰道:“我认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救小文。” 程小蝶道:“理由呢?” 吴铁峰道:“因我觉得与杀手集团的决战已迫在眉睫,而小文的‘剑海浴魂’剑法在杀敌制胜上,有很大的威力!” 于承志道,“吴兄说的没错,那天晚上,她一举击杀不老书生部下七名非常厉害的黑衣剑手,不老书生就是因为认出了‘剑海浴魂’剑法,才被惊退的。” 程小蝶点点头,道:“以前,我曾告诫她不要练这种剑法,因为这种剑法就好像双锋宝剑,能杀敌,也会伤及自己……唉!没有抢回解药,又该如何救她呢!” 岑啸虎道:“不知道总捕头对于‘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句话怎样看?” 程小蝶道:“我认为有道理。” 岑啸虎道:“那么总捕头为什么不同意王大人的请求呢?” 程小蝶笑了笑,笑容看上去有些勉强,道:“惜玉,你说给他们听吧。”惜玉脸有些红,道:“总捕头,你让我如何开口?” 程小蝶道:“因为你是神医门下冷面神医谭执中的女儿,也是他的传人。其实,你也是一个医者,医者父母心,有什么话不都可以直说吗?” 岑啸虎道:“对对对,再说,王大人自己也要求献出自己一块血肉,惜玉姑娘又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呢?” 惜玉的脸更红,声音也低了好多,道:“只因……只因……合药需要的并不是……不是王大人的血肉……” 吴铁峰吃惊道:“那还要什么?要他的整个人才行?难道说配一点解药还要用上一整个大活人?” 惜玉的声音更小了:“不……不是的。” 吴铁峰道:“那还能要什么?” 惜玉用一排碎玉般的皓齿吮着鲜红的樱唇,忽然伏到杜望月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 杜望月一怔,然后大笑了起来。 惜玉恨恨地用轻拳打了他一下,道:“人家都羞死了,你还笑!” 杜望月笑道:“也难怪你们不好出口,我来说吧,配药需要王大人的精血。”三大捕头一惊,也都有点不自在了。 岑啸虎心直口快,道:“怎么一定要那东西呢?那玩意儿能吃吗?” 吴铁峰也道:“是啊,惜玉姑娘,这神医门的药可够邪性的。” 惜玉涨红了脸,道:“不是解药邪性,而是不老书生不守神医门门规,擅自使用了那种神药!” 吴铁峰愧笑道:“是吴某说错了,惜玉姑娘不要见怪!” 杜望月笑笑道:“这样吧,不管邪不邪,先配出了药再说,我去问王大人提出来吧。” 说着,就站起身,大步向外走。 惜玉着急道:“杜大哥且慢!” 杜望月道:“你放心,为了救人,王大人不会见怪的。” 岑啸虎道:“就是,总比硬剐下一块肉来要容易的多了。” 惜玉道:“唉,你们不知道,药是药,那个……那个是那个……那个可不是和药一起吃的!” 杜望月转过身,吃惊地道:“我明白了,原来是要在吃药后,要王大人与小文……这个……那个……男女交合?” 惜玉点点头,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上,用手捂住脸,羞得直跺脚。 程小蝶垂目看着地上,也是粉脸通红,一副娇羞之态。 难怪啊,她和惜玉都是黄花处子,当着四个大男人的面说这种事,能不羞吗?杜望月笑了笑,对惜玉道:“怪道那天你一定不让文阁阁主拉我去合药,原来……原来你是不舍得我。” 惜玉扑上去,捏起粉拳,在他胸前一阵的乱打,娇声道:“你欺负我!你欺负我!惜玉不管啦!” 三大捕头纵声大笑。 程小蝶也开颜一笑,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瞟向杜望月。 她的目光十分复杂。 心情当然更复杂。 杜望月道:“对了,不要闹了,谈正事吧,这样让人见笑!” 惜玉又“呸”了一口,方才住手。 吴铁峰道:“总捕头,这事难办了。” 程小蝶叹气道:“谁说不是呢?” 岑啸虎道:“事急从权嘛,没有什么难办的,就让他们……那个一次不就完了嘛!” 吴铁峰道:“胡说!总捕头,小文应该还是处子之身吧?” 程小蝶粉脸羞红,点点头。 吴铁峰道:“如果王大人尚未娶妻……” 岑啸虎道:“那有什么,就让他收小文做个小呗!” 杜望月道:“说是这样说,可一怕小文觉得委屈,二怕王大人夫妻情深,不愿纳妾,不就难了!” 于承志忽然道:“不知王夫人可曾生育?” 杜望月一拍大腿,道:“着哇!老于,真有你的,关键时候,总能一语点破天机!” 他转而对程小蝶道:“总捕头,我看这事也只能这样办了。王大人人到中年,夫人又一直没有生育,纳妾之举,实属平常。小文那边的工作,得由总捕头你来做,王大人这边,包在我们四大捕头身上。” 程小蝶点头道:“好吧。” 岑啸虎大声吹了一口气,道:“唉!刑部的捕头可真不好干啊!” 吴铁峰道:“岑兄何出此言?” 岑啸虎笑道:“你看你看,我们又要破案,又要管缉凶,又要管人家有无后继香火,又要管人家纳妾取小,这样的事,干起来容易吗?真不如回家种地去!”房内六人一起大笑起来。 好一阵子,六人才止住笑,程小蝶道:“惜玉,你现在就去配药,我去点醒小文,看她是否愿意。杜司主,王大人那边,只能请你和三位大捕头多费口舌了!”岑啸虎道:“总捕头放心,我们这边没问题。” 程小蝶奇怪地道:“你为什么这般肯定?” 岑啸虎笑道:“小文又漂亮,武功又好,官职又不低,能要到这样的女子,真是上辈子修来的,别说做小,就算是正室,王大人只怕也会同意呢!” 程小蝶“哈”地一笑,又正色道:“胡说八道!” 吴铁峰笑道:“老岑就喜欢胡说,走走走,咱们快去办正事去!” 杜望月忽然道:“慢慢慢,我突然想起一事,要求总捕头。” 程小蝶一怔,道:“什么事?” 惜玉心里顿时直跳,想道:“他不会是想乘此机会,求总捕头嫁给他?”心里立刻酸得极难受了。 杜望月道:“小文的剑法,不知是不是总捕头教的?” 程小蝶道:“不是。我也不会,不过我手里有剑谱。” 杜望月道:“请总捕头准许属下习练‘剑海浴魂’!” “什么?你在说什么?”程小蝶娇躯剧震,显然内心十分震动。 而她对杜望月的关切之情,也由此流露出来。 三大捕头和惜玉也大吃一惊。 惜玉听说杜望月要求总捕头的是想学“剑海浴魂”剑法,心中酸意顿消,但又立刻为杜望月担心了。 她能不担心吗? 练了这种充满邪气的剑法,杜望月变坏了,该怎么办了! 杜望月道:“那天我已经和小文谈了一谈,小文也说这剑法在四大捕头中只有我能练,因为只有我一人是使剑的。” 程小蝶道:“你为什么要练这种邪恶的剑法呢?” 杜望月正色道:“为了增强我方的战斗力!为了缉拿真凶!为了更好地保护王大人!” 程小蝶道:“可这是很危脸的,小文就是一个活的例子啊!” 杜望月道:“我认为,邪与不邪之分,在于人而不在于剑法,只要自己内心充满正义之气,没有私心,就不会被剑法中的邪气控制!我虽然武功不算绝高,但自信有一腔正气,有满心正义,我自信,必定能以人驭剑,而不会为剑所驭!”程小蝶十分激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杜望月道:“请总捕头恩准!” 程小蝶还是不说话! 她内心正激烈地翻腾着! 杜望月道:“邪不压正,总捕头!” 吴铁峰也道:“小杜的自控能力,我是很清楚的,总捕头,你就同意吧!”程小蝶垂首无语,长长的眼睫毛不住地忽扇着。 于承志、岑啸虎也开口了,“是的,我们也希望总捕头能答应小杜的请求!”惜玉突然道:“我不同意!总捕头,惜玉不同意!” 杜望月道:“惜玉,你知不知道我们这项任务有多艰巨?我们面对的,是大魔头梦幻之刀,武功、邪术曾为上乘的不老书生呼延远,手下拥有近千多以命相随的杀手之王血手方轮,果如总捕头所说此事牵扯及广,则他们背后必然还会有更大来头,更厉害的人,如果四大捕头中唯一能练‘剑海浴魂’的我不练这种剑法,我们如何对抗他们?更不用说破案缉凶了!” 程小蝶脸色有点苍白地道:“好!我同意!杜司主,今天我就把剑谱交给你,而且会将我对这种剑法的理解告诉你,以便你能尽快地掌握它的决窍,在最短的时间内练成!” 杜望月严肃地道:“谢总捕头!” 他又问道:“总捕头,你看凭我的气质和内功基础,最快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练成?” 程小蝶想了想,道:“这样吧,由我和惜玉一起用内力助你,我看,三天后,你就能达到‘剑海浴魂’的七成火候!” 杜望月道:“真是太好了!” 惜玉道:“总捕头,杜大哥练它,真的没有危险吗?” 程小蝶断然道:“肯定会有,但我相信,他一定能靠自己的毅力和正义之心,克服危险,再说,有惜玉会帮他啊。” 惜玉低声道:“总捕头,你不会怪我私心太重吧?” 程小蝶道:“不会的,换了我是你,我也不会同意的。” 话一说出口,她的脸就红了! 姑娘啊,你这句话说的太直露,太唐荒,太不注意啦! 杜望月心里一动,两道目光紧紧盯着程小蝶,想捕捉住她的目光。 程小蝶微微一低头,躲避着他的目光。 这次,惜玉可没注意到。 因为她的心还是乱的。 为什么而心乱啊! 相爱中的少女,在心里总是会把情郎放在第一位的啊! 几人正准备分头行动,突然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情况。 金百年到府衙来了。 陪同他前来的,正是贾英。 金百年指明要拜会程总捕头。 程小蝶让四大捕头、惜玉全都藏身在大厅后的穿堂里,自己单独接见金百年。 金百年道:“刑部总捕头日理万案,却因洗刷小女冤情,千里迢迢,来到扬州,金某未能早来叩见,真是万万不该啊!金某如有不当之处,尚请总捕头海涵!” 程小蝶淡淡道:“金老太客气了。我来到扬州,并不单为了洗刷金小姐冤情,更重要的是要破案缉凶,为马提督的公子报仇!” 金百年道:“是,是,金某也希望总捕头能早日破案,擒拿真凶,为马公子报仇!自马公子被害后,小女一直心怀悲痛,茶饭不思,精神日见萎顿啊。” 程小蝶道:“金老放心,我们手中已掌握大量线索,案子指日可破!” 金百年高兴地道:“那就好!那就好啊!” 程小蝶仔细地注视了金百年一会儿,道:“金老特意来府衙,不单是为了向我说几句客气话吧?” 金百年一怔,道:“当然不是,总捕头说笑话了。” 程小蝶道:“那金老是有事吧?” 金百年道:“不错!” 程小蝶顿了一顿,才道:“如果金老想重提铁捕头已经转告我们的那个建议,我想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因为我不想冒险,更不想因金府防卫削弱,而被梦幻之刀夺去三宝!” 金百年道:“多谢总捕头对本府的关心和爱护,金某今日来,是另有要事。” 程小蝶道:“请讲。” 金百年道:“金某听贾总管说及总捕头属下有一人中了一种奇毒?” 程小蝶道:“是的。” 回答时,盯了贾英一眼。 贾英垂手站在金百年身后,一言不发。 他就像是个木头人一般。 金百年道:“不知中的何毒药?金某府中颇有几位奇人异士,而且府中也常有大量奇珍药材,如果有金某能效力之处,请总捕头直言。” 程小蝶道:“她中的毒特别怪异,我们根本查不出是何毒性。” 金百年“哦”了一声,道:“是这样吗?……总捕头,扬州十大富豪中,有一姚顺天,其人门下有一专研毒药的用毒小组,不知他们是否知道此种毒药?总捕头,你不妨说一说中毒之后的症状,让金某想一想是否见过这种情况。” 程小蝶想了想,道:“她中毒之后,连我都认不出来了,有好几次还举剑要杀我呢。” 金百年吃了一惊,道:“哦?真奇怪呀!贾总管,你有什么想法?” 贾英道:“属下不敢说。” 程小蝶道:“为什么?” 贾英道:“因为此事事关重大。” 程小蝶笑道:“金老,你府上这位总管的嘴很紧,人很小心谨慎啊!” 金百年皱了皱眉,道:“贾英,有话就直说嘛!干吗吞吞吐吐的!” 贾英道:“这种奇异的毒药,只有一个人可能拥有。” 程小蝶道:“谁?” 贾英道:“姚顺天!” 程小蝶道:“他?” 金百年大吃一惊地道:“不会吧?姚顺天为什么要害总捕头的属下?” 贾英道:“我没有说姚顺天加害总捕头部下,只是说他肯定有这神药的。”程小蝶道:“为什么?” 贾英道:“因为这种复杂奇特的毒药不可能是一个人所能配制出来的,只可能是多人一起研究的结果,而扬州附近一带,只有姚府有一个精研毒药的用毒专家小组。” 程小蝶道:“姚府有一个用毒专家小组,严格地说起来并未触犯刑律,我又怎么能因此追究他呢?” 金百年道:“总捕头说的很对,金某与姚顺天相识多年,也并未察觉他曾有触犯律法之举,贾总管太冒失了。” 贾英道:“贾某并未让总捕头追究姚顺天,只不过请他府上的专家小组为贵属下诊治一下,并为她解毒,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程小蝶道:“这样做行吗?” 贾英道:“有何不可?” 金百年道:“要不然,就让金某府上的贾总管和天枫道长以金府的名义去请求他。我想,姚顺天应该不会不给金某人这个面子,到底是十几年的老相识了嘛!”程小蝶想了想,道:“好吧,有劳金老了。” 金百年笑一笑,道:“能替总捕头尽微薄之力,金某不胜荣幸!” 程小蝶也笑一笑,道:“金老太客气了。” 贾英道:“程总捕头,我们什么时候去呢?” 程小蝶想了想,道:“当然是越快越好,因为她的情况已经很坏,不能再拖下去了。不然,会有性命之忧啊!” 贾英道:“这样吧,贾某先护送东主回去,再与天枫道长一同前来府衙,听候程总捕头调遣。” 程小蝶道:“好吧!” 金百年站起身,道:“金某告辞。” 程小蝶道:“金老一路小心,我就不送你了。” 金百年和贾英一走,四大捕头和惜玉就从穿堂里走了出来。 岑啸虎道:“这个贾英在搞什么鬼?” 吴铁峰道:“奇怪,这毒明明是不老书生才拥有,怎么又会扯上姚顺天这个人了呢?” 于承志道:“很可能金百年是想借此机会整一整姚顺天,要知道,十大富豪之间是勾心斗角的关系呢。” 惜玉道:“莫非姚顺天府里也隐有神医门的什么人?” 程小蝶道:“不用瞎猜了,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杜望月道:“总捕头,你真要去?” 程小蝶微微地一笑,道:“为什么不去,很可能事情会就此有转机了呢?” 这句话说得很含糊,四大捕头都没有十分明白,却又不好再问。 杜望月道:“总捕头准备和谁一起去?” 程小蝶淡淡道:“又不是去姚府打架,带人干什么。” 程小蝶想一想,道:“吴司主和惜玉陪我去吧,惜玉深通药理,可以借机看一看姚府用毒小组的实力,吴司主嘛,当然是要‘以防万一’喽!” 这句话说得大家都为之一笑。 杜望月道:“我总觉得贾英此人可能是敌人。” 程小蝶道:“情况未明朗之前,谁都可能是敌人,也谁都可能是朋友。”这句话又说的很含糊,也可以说有点玄啊,听得杜望月一怔,想再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 贾英的可疑是显而易见的,但程小蝶这样说,有什么特别深层的含义吗?程小蝶和惜玉、吴铁峰、贾英、天枫道长一行五人走到姚顺天府门前时,天已经黑下来了。 姚府大门紧闭,大门上的几盏灯笼竟然还没有点亮。 贾英上前叩击着门上的大铜环,高声叫道:“金百年金府总管贾英,求见姚先生,有要事相商!” 门里没有人答应。 贾英回头看了程小蝶一眼。 程小蝶道:“再敲。” 贾英又叩了口下铜环,提高了声音,道:“有人吗?烦请进去通报一声,金府总管贾英求见姚先生!” 门里一点声息也没有。 贾英等了一等,又道:“贾某此行乃陪同刑部总捕头前来查案,里面的人听着,快快前来开门!” 门内声息全无! 第二十一章 怪了! 姚府的人竟然连刑部总捕也敢拒之门外,除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就算真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样做的人,也很难找出几个来! 贾英很吃惊,也很生气。 他又伸手去拍门。 这次他用的劲大了一些,却见门应掌而开闭,门开了一条小缝。 门竟然没有栓上! 程小蝶一把推开门,直冲进门里。 看来,姚府里出事了! 若大一个前院,竟然是黑沉沉的,连一点灯火也没有,而且院中安静极了,除了风吹树叶声外,其它什么声音也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天枫道长惊疑不定地道:“程总捕头,姚府里怎么会一个人也没有了?会不会是梦幻之刀知道金府防卫森严,无法下手,便先拿姚府开刀了?” 程小蝶道:“这样吧,我们几人分头去找一找,看看府里还有没有人。” 天枫道长道:“老道士和贾总管一路从左边进去,请程总捕头从右边进去,你看这样行不行?” 程小蝶一点头,道:“好吧。” 五人分成两路,一路往里去。 找了两进院子,还是一个人影也没有碰上。惜玉从一间空房里找出一盏灯笼点上,和程小蝶、吴铁峰逐个房间找过去。 从房间里的情形看,并不是有外敌入侵的样子,因为房里不仅丝毫不乱,更没有半点曾打斗过的痕迹。 吴铁峰道,“总捕头,这样找要找到什么时候,不如我们三人也分开搜吧。” 程小蝶道:“不可。” 吴铁峰道:“总捕头是担心姚府里还有几手埋伏?” 程小蝶眼中闪动着明亮的目光,仔细地向四下里看着,慢慢道:“不是。” 吴铁笔道:“那总捕头还担心什么?” 程小蝶道:“不是担心,而是没有再找的必要了。” 吴铁华道:“为什么?” 惜玉也道:“总捕头,你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情况了?” 他们说话时,正站在姚府内堂的一处花厅里。 程小蝶走到桌边一张椅子上坐下,不紧不慢地道:“你们看,府里几乎所有的房间都收拾的十分干净,所有东西丝毫不乱,这就说明,姚府的人不可能是被梦幻之刀等杀手集团绑架了,府里也没有任何曾经战斗过的痕迹。” 说着,她伸出一根纤秀白皙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抹,举起指头,对吴铁峰和惜玉道:“你们看,桌上纤尘不染,说明今天还有人擦抹过,你们再看地上,很显然今天也有人扫过,这说明至少在今天上午,姚府的生活秩序还是十分正常的。” 她顿了顿,伸手捡起桌上的一箕茶壶,拿起壶旁的一个杯子,倒了半杯茶,仍然不紧不慢地道:“你们看,茶还是温热的,说明至多半个时辰前,这房间里还有人。” 吴铁峰道:“总捕头的意思是说,姚府的人是……是……” 程小蝶点点头,道:“不错,姚府的人是自己撤走的。” 惜玉道:“他们为什么要撤走?难道他们早知道总捕头要来,所以才……” 吴铁峰道:“肯定是这样了,不会再有别的可能了。姚府这样的富豪之家,上下人等绝不会少于四五百人,这么多的人一起行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绑架他们,只怕梦幻之刀杀手集团也没有这个实力。” 程小蝶出了一会儿神,道:“是的,他们只可能是想避开我们。” 惜玉道,“这说明他们心里有鬼!” 吴铁峰道:“莫非……莫非姚顺天也是梦幻之刀的部下?” 程小蝶道:“有这个可能,不仅姚顺天,私蓄实力的扬州十大富豪,每一家都有可能会是梦幻之刀的部下!” 正说着,贾英急急走了进来,道:“总捕头,府里果然一个人也没有,而且据贾某推测,他们是自己主动撤走的!” 程小蝶道:“我们也这样想。” 贾英道:“怪不得当时新房血案案发之后,敝东主联合十大富豪合兵一处,以对抗梦幻之刀,只有姚顺天公然表示不同意呢,看来,他与梦幻之刀本是一处鼻孔出气呀!” 惜玉道:“这样一来,梦幻之刀的实力比我们预料的更强得多了,总捕头,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程小蝶道:“其实,这是一件好事。” 吴铁峰道:“总捕头何出此言?” 程小蝶道:“敌人的实力暴露的越早、越多,对我们就越有利呀,明枪好躲,喑箭难防嘛!” 她顿了一顿,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对惜玉道:“惜玉,咱们去找找看姚府的用毒小组撤走时会不会留下点东西,很可能他们撤得匆忙,一些药忘了带呢!” 惜玉道:“好的,惜玉陪总捕头一起去找。” 吴铁峰道:“属下也去吧。” 程小蝶道:“不用,吴司主,你就留在这里陪着贾总管吧。” 吴铁华对她的话中之意心领神会。 明里听起来她是让吴铁峰不用陪她和惜玉一起去找解药,可实际上,她也表达出了让贾英就等在这个大厅里,不淮四下乱走的意思。 她留下吴铁峰,正是要监视贾英。 贾英当然也是个聪明人,怎会听不出她话中有话,只是他素来心机深沉,所以表情一点也没有改变。 程小蝶对惜玉道:“惜玉,我们走吧。”正要出门,天枫道长神色激动地跑了过来。 他手中拎着一个蓝布小包。 程小蝶道:“天枫道长,你发现了什么东西了吗?” 天枫道长道:“我找到了一处秘室,里面有不少药,我对药物一向不太在行,所以就全拿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说着,他将包袱放在桌上,打开。 包里果然有几十个小瓶子,小盒子,里面装着各种药丸、药粉、药膏。 惜玉走过去,一样样看着。 她看的非常仔细。 天枫道长很紧张地道:“惜玉姑娘,这里面有解药吗?” 惜玉拿起一个白玉小盒,小心地开了闻,又用指甲挑出一点儿药粉,仔细看了看,道:“有,这就是解药!” 程小蝶高兴地道:“好了,小文有救了。” 吴铁峰道:“这也说明,姚顺天果然是与梦幻之刀一伙的,姚顺天在扬州已经呆了十好几年了吧,这说明,梦幻之刀早已开始在扬州培植自己的势力了!” 程小蝶道:“梦幻之刀果然厉害,扬州是天下财富聚集之地他能想到在扬州培植人力,说明他的野心是很大的。” 她看了每人一眼,道:“好了,解药也找到了,又弄清了姚顺天是梦幻之刀的部下,今天还是很有收获的,咱们回府衙去吧。” 回到府衙,贾英和天枫道长便告辞回金府去了。 他们二人走了之后,惜玉便对程小蝶道:“总捕头,这解药没用。” 吴铁峰和三大捕头都是一惊,道:“怎么没用?” 程小蝶却是丝毫也不意外,道:“我想也没用,既然他们撤走时,一点也不慌乱,像解药这样重要的东西当然不可能留下来。” 吴铁峰道:“可惜玉不是说这就是解药吗?” 惜玉微笑道:“这的确是解药,只是这种药惜玉也能配出来,也就是说这里面差一味药引子。” 杜望月道:“也就是说,这解药并不是用人合成的,所以小文服下这药后,还是要与王大人……这个……才能彻底根治她体内之毒!” 惜玉道:“是的。” 杜望月笑道:“其实,你们去姚府的过程中,我已经私下和王大人谈过了。” 程小蝶道:“王大人的态度如何?” 杜望月道:“他嘴上当然是没有同意,但依我看,心思是有些动了。” 程小蝶道:“你怎么知道的呢?” 杜望月道:“因为王大人只说,怕委屈了小文姑娘,更怕误了她的终身。” 吴铁峰笑道:“好!八成了!” 岑啸虎也笑道:“老岑就说嘛,很难有人能不被小文姑娘的美色所着迷的!” 程小蝶道:“好了,好了,不谈这个了,反正小文那边,我和惜玉去劝她,应该没有问题。我们还是谈一谈正事吧。” 正事当然就是当前的形势。 听完程小蝶对姚府之行情况的介绍,杜望月首先道:“看来,杀手集团很快就会有新的动作了,我们要做好迎接他们新一轮更凶猛的进攻的准备呀!” 程小蝶道:“是的,情况逐渐开始明朗了,杀手集团也开始从暗处渐渐走向明处来了。” 杜望月道:“敌我双方既然都已走向明处,剩下的事就要看实力才能解决。可是,总捕头,我方的实力……” 程小蝶道:“杜司主,你放心,据我所知,刑部也已派出绝世高手来为我们助阵了。” 岑啸虎道:“那就太好了!总捕头,能告诉我们派来的是什么人吗?” 程小蝶道:“这是刑部属下的一支奇兵,到时候大家就明白了。杜司主,从今晚开始,你就开路潜心习练‘剑海浴魂’,我现在就将剑谱交给你。” 杜望月很高兴,又不觉有些紧张。 程小蝶道:“杜司主不用着急,也不用担心,我和惜玉会用本身内功帮助你的,但现在,最先要做的,是治好小文,因为小文毕竟已经达到了‘剑海浴魂’九成的火候,是一支生力军,再说,治好了她,她也可以将自己习练剑法的心得告诉杜司主,你练起来危险就小得多,成功得也就更快了。” 杜望月道:“好,吴兄、岑兄、于兄,咱们这就去找王大人。总捕头,你和惜玉快去找小文,先让她将解药服下,造成开弓没有回头箭之势,则王大人和小文二人就都没什么可说的了。” 程小蝶道:“好吧。” 惜玉似嗔非嗔地看了杜望月一眼,娇笑道:“就你鬼心眼儿多!” 杜望月一笑,和三大捕头启程找王少卿去了。 王少卿脸涨得通红,就是不同意。 杜望月四人硬将他拖到小文房间外面,不说什么,王少卿也不进去。 刑房师爷张宝善道:“大人,你还是同意了吧。” 王少卿道:“我不能误了小文姑娘的终身啊!” 张宝善道:“大人,小文姑娘已服下了解药,大人如果不同意,就是害死了她了。再说,这件事已经不是大人一个人的私事了,也事关破案缉凶啊!” 程小蝶和惜玉从小文房间里走了出来,一力相劝。 王少卿还是不同意。 忽听得小文的声音在房间对外道:“王大人,你是国家栋墚之材,小文得托终身,也算是幸运之事,我一个女孩子家都先开了口了,王大人又有什么好犹豫呢?再说,杜司主为了缉凶之事,也准备习练‘剑海浴魂’,如果没有小文的指点,他很可能会练出偏差,则王大人就是害了两个人的性命了。况且,小文此身一旦托付给王大人,也能更好地保护大人啊!” 王少卿愣在当场。 小文竟然主动开口了,实在是他所没有料想到的。 惜玉走到他身边,道:“王大人,你不是也说过你很喜欢我小文姐吗?” 王少卿急道:“是说过,可是……可是我可不是这个……” 惜玉笑道,“郎有情妾有意,不就行了!”伸手在王少卿后背轻轻一推,已将他推进了小文的房间。 只见一双纤纤玉手伸出来,将房门撞上了,紧接着,房间里的灯火被吹灭了。 张宝善大声道:“恭喜大人和小文姑娘,我们要去休息了。” 岑啸虎笑道:“今晚我们就不闹新房了,明天二位可得补请喜酒啊!” 惜玉悄悄一拉杜望月,低声道:“你来!” 她虽然没有说要去哪里,可是杜望月又岂能不明白,惜玉是要履行她许下的诺言了。 很快,后院里彻底安静了下来,灯火也一点接一点地熄灭了。 多少温柔目光,都隐在了这沉沉的黑暗之中! □□□□□□ 贾英和天枫道长回到金府,发现金百年正有些着急地在等着他们。 看见他们二人,金百年便问:“情况怎么样?” 天枫道长道:“姚府上下,一个人影也没有,都不知去哪里了?” 金百年很是吃惊地道:“什么?姚府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天枫道长道:“是的,看府里的样子,他们是自己很有秩序地撤出去的。” 金百年沉吟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转变了话题,对贾英道:“贾总管,你还记不记得上次侵入到观鹤楼下,被你击败的那个银衣人?” 贾英道:“记得。我一直想从他口中问出一些情况来,可是因为府中的防卫之事,一直没能抽出时间去问他。” 金百年道:“我已经让寒山四刀逼问过了。” 贾英道:“东主,他们问出什么口供来了吗?” 金百年摇头道:“没有,寒山四刀将他们能想到的逼供的手段都用上了,可那个人就是不开口。” 贾英淡淡道:“东主,逼供可是一门大学问,寒山四刀显然并没有掌握其中的诀窍,问不出口供,是很正常的。” 金百年道:“贾总管知道逼供的诀窍吗?” 贾英道:“我至少知道七十种让最坚强的人不得不开口的办法,我看,在那个银衣人身上,最多只要用上个三两种,他就会老老实实地开口了。” 金百年挥了挥手,道:“那就有劳贾总管了。天枫道长,你也去吧。” 天枫道长道:“其实老道也懂得几种让人开口的办法,但既然贾总管是位大高手,我也就不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了吧。” 贾英笑了笑,道:“道长太客气了,还是一起去吧,保不淮这银衣人是个特别硬的臭石头,贾某的办法全都不管用呢?” 金百年也笑了,道:“贾总管说的有道理,你们一起去吧。” 天枫道长对金百年道:“要不,你也一起去看看我们审问的情形?” 金百年沉吟着,一时没有回答。 贾英忽然道:“这几天来,大小姐的情况怎么样了?” 金百年叹了口气,道:“小眉这孩子,悲伤过度啊!到了今天,也还是茶饭不思,婢女们一再相劝,也只是少许进食,人都瘦得不成样子了!” 他又叹了口气,对贾英和天枫道长道:“你们去吧,我还去劝劝小眉这孩子,照这样下去,伤了身子,可怎么办!老夫可就只有她一个女儿啊!” 说着,他站起身,一边叹气,一边向内院走去。 贾英和天枫道长走出大厅,来到府内的牢房。 金府的牢房其实是一座用巨大的花岗石砌成的地下室,本身就十分坚固,再加上年外还有大批卫士把守,所以人只要一入牢房,那就真可谓是插翅也难飞走了! 守牢的卫士们一见贾英,便一起躬身道:“参见总管!” 贾英点点头,道:“诸位不用多礼,那个银衣人的情况怎么样了?” 卫士道:“不言不语,只不过饭照吃,水照喝,还真知道不亏待自己。” 另一个卫士道:“昨天他还大叫着要酒喝,让弟兄们一顿好骂,才不叫了。” 贾英道:“以后,他要酒喝你们就给他,知道吗?” 卫士道:“是,属下遵命。”(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贾英道:“打开牢门,我和天枫道长要进去问他几句话。” 卫士打开门上的大铁锁,推开沉重的铁门,但觉年内一股阴森森的潮气扑面而出。 贾英让五名卫士点上一盏灯笼,和天枫道长一前一后走进了牢门。 牢门里便是又陡又窄的几十级台阶,下到地下室里,眼前是一条石砌的通道,通道两边,全都是一间紧挨着一间的单人牢房。 银衣人被关在最里面的那一间牢房里。 地下室里除了数十间牢房外,还有一间很大的房间,房间里放满了各种刑具,正中间是一张大桌子,桌子后面和两边,各有一把椅子。 贾英和天枫道长来到这间行刑室,贾英在桌子后的椅子上坐下,让天枫道长坐在桌边的椅子上,立刻就有卫士替他们递来了刚泡好的热茶。 贾英喝了一口茶,这才道:“来人,去把那个银衣人带到这里来!” 卫士们道:“是。” 不一会儿,两名卫士便抱着满身伤痕的银衣人来到行刑室,重重地将银衣人摔在桌子前面潮湿的石板地上。 贾英看了看银衣人,问卫士们:“他腿上和手上的穴道都没有解开吧?” 卫士道:“没有总管的命令,属下不敢自作主张!” 贾英道:“好!你们做得很对,这个银衣人的武功之高,其实也并不在贾某之下,如果解开了他的穴道,就很危险了!” 卫士道:“属下不会忘记总管的话。” 被摔在地上的银衣人挣扎着抬起头来,怒视着贾英,双目之中,竟像是要喷出火来。 卫士喝叱道:“瞪着你的狗眼看什么!这是贾总管,你最好放尊敬点,不然,看老子们不打死你!” 银衣人转头瞪着卫士,声音低沉地道:“如果老子不是被点了穴道,像你等这种小杂种老子一掌就能打死三四个!少在老子面前耍威风,有本事放开老子,咱们在拳脚上见个真实,分个高下!” 卫士大怒,抬脚就踢,骂道:“他妈的!真是鸭子死了嘴壳子硬!都死到临头了,还敢吹牛!” 贾英道:“不要打他!你们退到一边我有话要问他!” 卫士们到向后退去,但一个个仍然对银衣人虎视耽耽,单等贾英一声令下,便会一涌而上,动手痛打。 银衣人哼了一声,慢慢爬了起来,张开双腿坐在地上,双眼直在贾英和天枫道长身上打转转,脸上竟是看不出半点畏惧之色。 贾英也直视着他,目光阴森森地,像是两道锐利的剑光。 银衣人毫不退缩。 贾英道:“这位仁兄,你到底是何人门下?夜闯金府,所来何为?” 银衣人道:“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老子不早就说过了嘛,老子是来问金百年要三宝的。” 贾英道:“三宝乃金府之物,为什么要给你?你有什么权力来要它们?” 银衣人道:“放屁!三宝本是老子的东西,是金老匹夫从老子手上骗去的!” 贾英道:“我看你才是放屁哩!三宝乃我们东主花重金购得,怎么会是骗到手的!而且,据贾某所知,那个卖出的人也不是你!” 银衣人闭上了嘴,眼睛也闭上了,似乎不屑与贾英说话。 天枫道长道:“贾总管在问你话,还不快回答!” 银衣人扫了他一眼,道:“跟你们这帮奴才说有什么用处!快叫金百年来,老子和他对质!” 贾英道:“敝东主已将仁兄你交给了贾某,有什么话就对贾某说吧,敝东主很忙,哪里有功夫见你这样的人!” 天枫道长忽然俯在贾某耳边,说了几句话,贾英听得直点头。 银衣人骂道:“两个狗贼,又在想什么办法来整治老子?老子告诉你们,有什么手段就一起使出来吧!老子不怕!” 贾英看了天枫道长一眼,笑笑,道:“贾某知道仁兄是位硬汉,也是位好汉,这样吧,贾某问你一个问题,尺要你据实回答,买某决不为难你,而且会与天枫道长一起去向东主求情,放了你!” 银衣人沉吟着,显然是在思考贾某说的是不是实话,也在想应对之策。 贾英追问道:“仁兄意下如何?” 银衣人道:“你问吧!” 贾英道:“好!你是不是梦幻之刀的门下?” 银衣人一怔,不说话。 贾英道:“这可是仁兄你唯一活命的机会了,也是最后的机会,你还是说实话吧!” 银衣人目光在贾英和天枫道长脸上转来转去,突然叹了口气,道:“老子要喝酒!” 贾英和天枫道长都是一怔,他们谁也没想到银衣人在这种时候还会提出的这样的要求来。 天枫道长道:“回答了贾总管的问题,就给酒喝!” 贾其道:“不错,如果你说的是实话,不仅有酒喝,贾某还会奉上赤金千两,恭送仁兄出金府。” 银衣人道:“老子要喝酒,没有酒,老子就不回答任何问题,告诉你们,老子不是三岁小孩,那么好骗!” 贾英看着天枫道长,道:“怎么办?” 天枫道长笑了一笑,道:“这人的脾气还真是又臭又硬,唉,没办法,就给他酒吧,总管,你看呢?” 贾英无奈地对一名卫士道:“去,拿一坛好酒来!” 银衣人道:“还要几样下酒菜!” 贾英哭笑不得:“老兄,你见好就收吧,不要太过份了!” 银衣人冷冷地“哼”了一声,道:“酒要是不好,菜要是不合口味,老子就不回答你们的问题!” 贾英和天枫道长相视苦笑。 银衣人这样的人,他们以前还真没见过。 天枫道长仔细向银衣人打量了一番,道:“贾总管,这人身上的伤痕虽然很多,但好像都不很重,都是些皮肉之伤嘛!” 贾英道:“是啊,所以贾果说他的武功不在我之下,即在夜间,贾某已用尽了绝技,也无法彻底击败他,如果不是他因为伤口流血过多,导致体能下降,贾某还真拿不住他!不过,现在没关保了,因为如果已点了他手臂之上和两腿上的要穴,他再有天大的本事,也逃脱不出了!” 天枫道长沉吟道;“这人的武功如此之高,看来必定是梦幻之刀门下无疑!” 贾英道:“反正他快开口回答问题了,真相如何,很快就会知道了。” 不一会儿,酒拿来了,菜也端上来了。 银衣人道:“你们封了老子手臂上的穴道,叫老子如何喝酒!” 天枫道长道:“有贾总管在此,谅这人也跑不了,不如先解开他的穴道吧。” 贾英道:“不可!此人武功深不可测,一旦有所闪失,咱们就无法向东主交待了。” 天枫道长道:“贾总管说怎么办呢?” 贾英无可奈何地道:“只好由贾某去喂他喝了!” 他站起身子,走到银衣人面前,捧起了酒坛子,满满地倒了一大碗酒,道:“这位仁兄,你先委屈一下,由贾某喂你喝酒吃菜,只要愿说实话,贾某自会还你自由!” 银衣人瞪了他一眼,粗声粗气地道:“说喂老子,手上又不动,不是要想馋死老子嘛!快,把酒递过来!” 贾英将酒碗递到银衣人嘴边,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碗里的酒化作一道酒柱,全都被吸进他口中去了。 贾英回过头看着天枫道长,面上很有些吃惊变色。 天枫道长也非常吃惊。 这银衣人内功实在是太惊人了。 贾英能击败这银衣人,他的内功岂非更是非同凡响! 一眨间的功夫,银衣人喝了七八碗酒,将三个碟子里的下酒菜更是一扫而光,这才咂了咂嘴,大笑道:“痛快!痛快呀!能让堂堂金府总管喂老子喝酒,老子的面子还真是大的很呢!” 贾英走回桌子后面坐下,沉声道:“这位仁兄,喝也喝了,菜也吃了,面子你也挣足了,该回答问题了吗?” 银衣人笑道:“老子的记性一向不太好,贾总管方才问了个什么问题?老子喝酒喝得高兴,也喝多了一点,头里面晕得很,把那个问题给忘记掉了!” 贾英大怒,勉强地制着自己的怒火,又问道:“你是不是梦幻之刀门下?” 银衣人笑道:“贾总管,你是要听真话,还是要听假话?” 贾英怒道:“当然真话!” 银衣人又道:“我如果是梦幻之刀门下,你们会把我怎么样?如果我不是梦幻之刀门下,你们又会怎么样?” 贾英再也忍耐不住,“呼”地一声站了起来。 银衣人大笑道:“贾总管,不要发火嘛,气大伤身的!” 贾英面上阴云密布,咬了咬牙,又坐在了椅子上。 天枫道长道:“如果你是梦幻之刀门下,我们会放你回去,请你给梦幻之刀带个话,就说要想三宝,让他自己来拿,如果你不是梦幻之刀门下,请你说出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我们也会放了你,自会找你门中师长说话!” 银衣人笑笑道:“看来,不论我是不是梦幻之刀门下,你们都会放过老子的,是吗?” 天枫道长道:“不错,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是不会为难你。” 银衣人沉吟了一阵,道:“要是老子一定不说呢?” 天枫道长道:“你怎可言而无信?” 银衣人哈哈大笑。 天枫道长怒道:“你笑什么!” 银衣人大笑道:“和你们这样的人,有什么信义可谈!” 天枫道长更怒了,道:“那你刚才为什么要答应我们,说你会回答我们的问题呢?” 银衣人得意地道:“老子实话告诉你吧,呆在这个又冷又潮湿的破地牢里,老子难受得很,所以就骗你们几口酒喝,驱一驱寒气!” 贾英大喝一声,拍案道:“狂徒竟敢戏弄于我!” 银衣人叹气道:“贾总管,你也不要生气,天枫道长,你也不要怪我,要怪,你们就怪守牢的这些卫士们。” 天枫道长一怔,道:“此话怎讲?” 银衣人道:“如果老子昨天要酒喝时,他们就给老子拿来了,老子何苦又转这么大一个弯子来骗你们呢!” 贾英一拍桌子,沉声道:“你说还是不说?” 银衣人一梗脖子,道:“不说!” 贾英道:“你不怕死?” 银衣人道:“贾总管这话问得真是没有水平!” 贾英思道:“好!” 话音未落,他已闪身到了银衣人身边,举掌拍下。 天枫道长大惊,道:“贾总管息怒,千万不可杀了他!” 说话间,他已闪身抢到,就伸手去拉住贾英。 已经迟了! 贾英的右掌已经拍在银衣人胸前! 银衣人正闭目等死,贾英一掌拍下,他忽地睁开了眼睛,笑道:“哈哈!多谢贾总管!你一定是知道老子身上受了潮气,痒得很,特来替老子挠痒痒!” 他大笑几声,接着道:“可惜挠得太轻,再重一点才好!老道长,你也一起来帮帮忙吧,老子的背也痒痒得很呢!” 天枫道长一怔道:“这是怎么回事?” 贾英不回答,手掌一直按在银衣人胸口,没有拿开。 银衣人又笑了几声,忽然不笑了,脸上的肌肉扭曲起来,大叫道:“哎哟,疼死老子了!贾总管,你还是不是人?” 天枫道长还不知道贾英是在以一种很特殊的内功手法在折磨银衣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道:“吓了我一跳!” 贾英冷冷道:“他的意思本是想激怒我们,让我们一下子杀了他!我不会让他死得太痛快!哼哼!让你嘴硬,看你能否硬得过贾某人的搜魂大法!” 银衣人显然已经受不了了,直着脖子,大声直叫唤! 搜魂大法的残酷之处,便是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贾英狞笑道:“你说不说?” 银衣人满头大汗,面部肌肉已扭成一团,仍然道:“不说!” 贾英喝道:“好!” 很显然,他手上的功力又加重了一层。 银衣人又支撑了一会儿,看样子实在是熬不下去了,两眼直翻白,喘息着道:“贾总管,我……我说!” 贾英狞笑道:“谅你也挺不过!” 说着,将右掌撤开两寸。 银衣人闭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气。 贾英喝道:“快说!” 银衣人道:“贾总管,这次我会说的,你就先让我喘上两口气吧!” 贾英咬了咬牙,道:“好!你喘吧。” 银衣人喘了半天气,呼吸已平稳多了。 贾英道:“现在能说了吧?” 银衣人睁开眼睛看着他,突然笑了笑,道:“刚才,只要贾总管再略施加一会儿你的搜魂大法,哪怕只多一小会儿,老子很可能就会说实话了!” 贾英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银衣人笑道:“喘气的时候,老子仔细想了想,还是不能说!” 贾英的脸一下气得血红,转眼又变得铁青。 天枫道长看出来他是动了杀心了! 果然,贾英阴森森地道:“你想死,容易得很!” 他的右掌重重向前一送! 天枫道长一把拉开他,道:“贾总管,你冷静一些!” 贾英咬牙切齿地盯着银衣人。 银衣人却是满面笑容,满不在乎。 贾某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道:“来人,把他拖回牢房去,三天不给他饭吃,也不许给他水喝!” 卫士们齐声答应,将银衣人架起来,像拖一条死狗似地拖走了。 贾基怔怔地看着地上,好半天都不说话。 天枫道长叹道:“贾总管,这也没什么,其实他也不是骨头硬,只不过他会耍无赖,反而不好对付。” 贾英苦笑道:“敢拿自己的性命耍无赖,也是很要一点勇气的。” 天枫道长道:“也不能算是勇气,只不过是一股泼皮狠劲。” 贾英点了点头,道:“道长,你也不用安慰我,过上个三四天,等他饿得快晕了,我再来审他,我就不信,审不出他的实话来!” 二人一同走出了牢房,来到大厅,却没有见到金百年,只有罗浮三剑正在厅外守卫。 贾英问道:“东主呢?他到哪里去了?贾采和天枫道长有要事向他报告。” 罗浮三剑之一道:“东主在大小姐那里,他说,要是贾总管和天枫道长审问完了,就去后院见他。” 贾英和天枫道长刚走到后院门外,却见金百年正从里面出来,满脸担忧之色。 天枫道长道:“大小姐还是茶饭不思吗?” 金百年叹气道:“唉!这个丫头,老夫劝了半天,她也只喝了一小口参汤。” 他摆了摆手,道:“这个先不提它,你们审出个结果来了吗?” 贾英道:“真是惭愧得很,银衣人的骨头很硬,脾气很臭,就是不说实话!” 天枫道长道:“贾总管已用上了搜魂大法,也没能降服于他。” 金百年吃惊地道:“这人可真厉害!” 天枫道长道:“他不说自己的身份,只是口口声声说来要回原本属于他们的东西。” 金百年皱眉道:“他说什么?他的意思是三宝是他们的东西?真是笑话!三宝可是老夫不惜重金求购得来,和他有什么关系?” 贾英道:“其实,已经不用再问了。” 金百年道:“哦?” 贾英道:“三宝是梦幻之刀想要之物,银衣人此行也是要索取三宝,可以肯定,他肯定和梦幻之刀有关系!” 金百年仔细看了他几眼,道:“有道理,有道理。” 人枫道长道:“梦幻之刀迟迟不现身,我们又找不到他的行踪,该怎么办呢?” 金百年道:“是啊,找不到梦幻之刀,事情总是有些为难,二位也累了,我们去花厅,叫人备些酒菜,边吃边谈吧。” 三人在花厅饮酒,一边低声商议着。 酒至半酣,忽见铁拳严方慌忙急火地冲了进来,面上神色十分紧张。 贾英沉声道:“出了什么事吗?” 严方道:“东主,总管,那个银衣人不知如何逃脱出了地牢,已经伤了十几名弟兄了!” 金百年人吃一惊,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抓住他了吗?” 严方道:“寒山四刀和罗浮三剑已在围攻他,不过,他们似乎也不是他的对手,快刀王剪和马氏兄弟正在一旁助阵!” 贾英站起身,道:“东主,我去看看!” 金百年忙道:“我也去。” 他对天枫道长道:“道长,咱们一起去。” 第二十二章 四人赶到庭院之中时,却见地上已躺倒了近十名卫士,银衣人正在寒山四刀和罗浮三剑的包围之中左冲右突! 贾英撞开铁扇,飞身直冲过去,大喝道:“都退下,看贾某来对付他!” 银衣人一回头看见了贾英,长笑一声,已施身飞起,在半空中一扬手,打出一大把银光闪闪的细针! “满天花雨落四方!”贾英铁折扇挥出一团扇影,护住了周身要害,大喝道:“注意保护东主!” 那一大把细银针有一大半都是直奔金百年而去的。 天枫道长抽出长剑,但见剑花朵朵,在金石年四周闪动,将何来的银针尽击散飞。 但就在这一忙乱问,银衣人的身形在半空一展,宽大的银袍在半空中展开,整个人便如一只银色的大鹏,飞出了金府的围墙。 马氏兄弟,快刀王剪勃身而起,眨眼间已掠上围墙,想向外追去。 贾英叹气道:“慢慢!不用追了,追上了也没有用。” 金百年倒是很镇定,走过来道:“贾总管,你没有让银针伤着吧?” 贾英道:“没有。多谢东主关心。” 他扫视了众人一眼,沉声道:“只是我很想不通,这银衣人如何能自守卫重重的地牢里逃脱出来的!” 天枫道长道:“看来,府内有内奸!” 贾英道:“不错!东主,咱们一定要严加追查,找出内奸来!” 金百年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 贾英道:“你们是何时发现这银衣人的?” 寒山四刀道:“我们正在府中巡逻,突然见到银衣人从观鹤楼方向跑来……” 贾英面色一变,道:“等一等,你们说他是从哪个方向跑来的?” 寒山四刀道:“观鹤楼啊。” 买英道:“不好!东主,咱们快去观鹤楼看看,莫要被这银衣人趁机窃取了三宝……” 话未说完,他与天枫道长,快刀王剪已飞身掠起,联袂向观鹤楼扑去。 金百年也很快赶到了观鹤楼,只见贾英等人已询问负责观鹤楼防务的卫士们。 铁翎也匆匆赶来了。 据观鹤楼四周的卫士们说,并未发现有任何异常情况,金百年、贾英、天枫道长等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铁翎问明了发生的事后,道:“还是上去看一看三宝是否还在才好。” 金百年道:“铁捕头何出此言?” 铁翎道:“据铁某分析,这个银衣人极有可能就是梦幻之刀本人,他故意装作武功不如贾总管,战败被擒,是想借此留在金府,趁机窃取三宝,诸位请想一想,他既能在守卫森严的地牢脱身,守楼的卫士又怎么会发现他已溜进楼中呢?” 金百年道:“铁捕头说的很有道理,老夫这就上去看看!” 他急忙忙上了楼,不一会儿,众人便听见他一声惊呼,紧接着看见他急匆匆跑下做来,面色苍白地道:“不好,三宝已经不见了!” 众人都是大吃一惊,说不出话来。 贾英突然跪下了,低声道:“三宝被窃,是贾某失职,请东主处罚,贾英就是死,也无冤恨东主之意。” 金百年面上阴晴不定,口中却道:“贾总管快请起来,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老夫又怎会怪你!铁捕头分析的对,银衣人肯定就是梦幻之刀本人,我们都被他骗了!” 贾英站起身,惭愧地道:“东主虽然不怪,可贾英心里很是不安。东主,请你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如果贾某找不到梦幻之刀,夺回三宝,自会让人将贾某的人头送回金府,向东主谢罪!” 金百年一呆,道:“怎么,贾总管要走?” 贾英道:“是的,请东主答应贾某在府中挑选六名高手,追寻梦幻之刀!” 天枫道长道:“贾总管不要意气用事,你走了,金府的防卫由谁来安排?” 贾英沉吟不语。 铁翎忽然正色道:“梦幻之刀曾留下四句诗谒,现在,他三宝已经得手,看来,他是要对十大富豪下手了!铁某得赶回府衙一趟,把这个消息禀告王大人和程总捕头!” 金百年道:“铁捕头,老夫现在心乱如麻,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你回府衙禀告完了之后,最好能尽快赶回来,老夫尚有诸多事情要与你商议。” 铁翎道:“你放心,铁某一定尽快赶回!” 说完,如飞离去。 金百年看着铁翎远去的背影,对贾英道:“追寻梦幻之刀的任务,就交给天枫道长吧。贾总管还是留在府中,负责防守。” 贾英道:“是,贾英听从东主安排。” 天枫道长道:“事不宜迟,梦幻之刀三宝到手,一定不会再在扬州久留,老道这就去了。” 金百年点头道:“府中所有人手,任道长挑选,一定要找出梦幻之刀来!” 天枫道长道:“东主放心!” 金百年叹气道:“梦幻之刀果然厉害,这一死中求活之计,竟然把我们全都骗住了!只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拿走了三宝,必然又会怀璧其罪,被其他江湖人士追杀……” 他打住话头,对贾英道:“老夫也有一个计划,贾总管,咱们一起商议一下,看其间是否会有什么漏洞。” 贾英恭声道:“是。” □□□□□□ 虽说当前的形势十分凶险,但府衙内还显颇有些喜气洋洋的。 一大清早,小文的房门打开了。 前几天一直昏迷的小文神清气爽地走出来,显然解药十分奏效,体内的毒药已经全部被化解了。 她立刻去见程小蝶。 程小蝶正与小雅在房内开聊,见小文走进来,微笑道:“小文,你好了?” 小雅笑嘻嘻地道:“小文姐,恭喜你呀。” 小文红了脸,道:“何喜之有?” 小雅笑道:“你毒伤尽好,这是一喜,现在你又已经是王知府的如夫人,更是大喜,怎么能不恭喜你呢?” 小文脸更红,娇羞地道:“小雅,你也要取笑我吗?” 程小蝶正声道:“不要取笑,的确值得恭喜啊。王大人以后平步青云,你跟着他,真的会有做诰命夫人的一天呢。” 小文眼圈一红,道:“无论如何,小文永远都是小姐的侍女。” 程小蝶也有些感伤,道:“小文,你的心我明白。不过,从今日起,你已为人之妻,以后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 小文看了她一眼,不说话,扁了扁小嘴,竟然要哭出来。 小雅拉起小文的小手,凑在她耳边问道:“小文姐,昨天夜里,你们……?” 小文红着脸白了她一眼,娇羞无力地打了小雅一下,咬了咬鲜红的樱唇,低笑道:“等你嫁人时,你就知道了!” 小雅不禁也红了脸,“呸”了一口,跑到程小蝶身边,道:“我不嫁人,我一辈子跟着小姐!不嫁人!” 程小蝶笑着推了她一下,道:“小雅,你也不要嘴硬,你也总有想嫁人的那一天。” 小雅红着脸,歪着头看着程小蝶,道:“小姐也一定有嫁人的那一天喽?小姐这么美,真不知哪个男人有此艳福了!” 程小蝶笑了笑,将目光转开,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小文和小雅都奇怪了:“小姐今儿是怎么啦!竟好像有极重的心事!” 程小蝶出了一会神,忽然脸上升起两朵的淡淡的红晕,看着小文道:“小文,我跟你说,等会儿与四大捕头相见,他们也一定会恭喜你。他们那几张嘴,向来口没遮拦,但他们肯定都是好心,替你高兴,只是他们很爱开玩笑,你可不要不高兴啊!” 小文道:“小姐,我懂的,四大捕头一向视我们为姐妹,是一家人。他们爱开玩笑,那是他们喜爱我们之故,我只会高兴,不会生气的。” 看来,小文在一夜之间,已经变得成熟多了。 这大概就是少女成为少妇后的必然变化吧。 程小蝶忽然想起一事,问小文道:“小文,你昏迷了很多天,一直没有吃东西,体力上一定有很大的耗费,应该好好吃一顿,补充补充体力。” 小文笑道:“小姐,你这一说,我还真饿了。” 小雅道:“小姐,我也饿了。咱们去大厅里吃早饭去吧。” 程小蝶笑笑道:“馋嘴的丫头!你放心,今儿早上一定有些精美的扬州细点可吃的!” 小雅道:“小姐,你也没出房门,怎么会知道早上有好吃的?” 程小蝶看着小文,微笑道:“你也不想想,王大人怎么会想不到小文体力很虚弱,要吃些好东西进补呢!” 小文的脸又红了,却是红得十分的甜美,当然还有几分羞涩。 要知道,她到底还是初为人妻啊。 三人说说笑笑,缓步走向大厅,离厅门还有十来步远,便听见厅中笑语喧哗,正是吴铁峰、岑啸虎、于承志的声音。 一见小文,三人便都迎上来,同声笑道:“恭喜,恭喜呀!” 小文微微笑着道:“谢谢三位大捕头。” 岑啸虎道:“哟,到底是进了王家门的人了,这就知道跟咱们客气起来了,小文,你不觉得这样客气起来,很有些生分的感觉吗?” 程小蝶笑道:“谁让你们一大早起就起打趣人家!” 岑啸虎道:“总捕头,你这可就是冤枉我们了。” 吴铁峰道:“就是,我们是看见小文姑娘……噢,不对,应该称王夫人了,嘿嘿……我们是看见王夫人身体康复,心里替她高兴嘛!” 于承志笑着道:“再说,小文终身有托,不是喜事一件吗?难道我们不应该恭喜她?” 程小蝶笑道:“好好好,我说不过你们,你们都对,是我错了,行了吧?” 说笑间,王少卿和刑房师爷张宝善也来了。 他们刚一进厅,三大捕头便都齐说道:“王大人,大喜啊,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哇?” 王少卿满面喜风,笑眯眯地团团一揖,道:“今天,今天一定请!” 岑啸虎笑道:“王大人,一言为定,不可赖账哦?” 程小蝶笑道:“岑司主也真是,王大人堂堂扬州知府,怎么会请不起一顿酒,不至于赖账嘛!” 王少卿张着嘴只是笑,连声道:“不会赖账,三位放心,决不会赖账!” 吴铁峰道:“说归说,笑归笑,王大人,有一句话,我不能不说。” 王少卿道:“吴司主有话但讲不妨。” 吴铁峰道:“小文姑娘虽说与我们几人非亲非故,但我们一直视她为妹妹,王大人,你可不要亏待了她!” 王少卿正色道:“诸位放心,王少卿今后若委屈小文姑娘,有如此筷!” 他捏起桌上的一双竹筷,一折两断! 小文心里十分震动,低声道:“吴捕头也就是这么说说么,王……你何苦发这样的毒誓麻!” 岑啸虎笑道:“怪道女大不中留,女生外向,这才刚过门,就知道帮着夫家说话了!” 这句话又在厅中引起了一阵大笑声。 吴铁峰四下看了看,道:“咦,奇怪,小杜怎么还没有过来?” 小雅道:“惜玉姐也还没来,一定是躲着睡懒觉呢!我去叫她!” 程小蝶淡淡地道:“让她多睡一会儿吧,这几天来,她也够累的了。” 岑啸虎道:“小杜呢?莫非也在睡懒觉?” 程小蝶一笑,道:“你们着的什么急,该来时,他自然就会来的。” 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小文和王大人身上,所以没有人能听出程小蝶话中的那一贴淡淡的酸味。 吴铁峰笑道:“不管小杜了,王大人,我们可都饿了,先上些点心让我们充饥吧,这样空着肚子干等,不到吃你们的喜酒,早就饿死了!” 王少卿笑道:“马上就来,早饭马上就来。” 正说着,几名衙役端着几个大食盒进来了,桌子上一会儿就摆满了精美的细点,色、香、味俱佳的小菜和热腾腾、香喷喷的粳米粥。 众人围着桌子坐下,一边聊着天,一边吃了起来。王少卿一转身,从一个食盒里捧出一盏青花的细瓷杯,放到小文面前,笑道:“这是我让他们给你煮的红枣银耳人参汤,趁热喝了,补补身子吧。” 小文红着脸,细声细气地道:“谢谢!” 吴铁峰似模似样地叹了一口气,道:“老吴活了这一大把年纪,直到今天,才算是真正明白了‘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是什么意思啊。” 众人又是会心的一笑。 正在这时,杜望月和惜玉一前一后也走了进来。 杜望月道:“好哇,有好吃的,就不等我们了。” 小雅笑道:“我们?我们是谁?” 杜望月一怔,惜玉却早红了脸,笑道:“小雅,你的嘴可真厉害!” 程小蝶淡淡道:“二位坐下来吃饭吧,吃完了饭,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大家。” 程小蝶所说的“重要的事”,当然就是指昨天夜里金府里发生的事情。 杜望月道:“不对呀,总捕头,如果说银衣人就是梦幻之刀,这些天来他一直关在金府地牢里,又怎么会与总捕头碰上面的呢?” 程小蝶道:“据铁捕头说,金百年、贾英和天枫道长都认定银衣人就是梦幻之刀,而三宝也的确被银衣人窃走了。” 吴铁峰道:“这样说来,世上会有两个梦幻之刀喽?这怕是不可能吧?” 杜望月道:“很显然,这两个梦幻之刀中,有一个是别人假冒的,只是,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呢?” 于承志道:“从志在三宝这个情况来看,银衣人应该是真,可凭梦幻之刀的武功、实力和他手下的势力,他会用如此冒险的手法来取得三宝吗?” 王少卿道:“如果银衣人是梦幻之刀,那么想杀本府的人应该就不是他了,那么杀手集团的首脑难道不是梦幻之刀?又会是谁呢?” 程小蝶道:“情况越来越复杂了,如果我的推想没有错,就在这两天内,梦幻之刀肯定会亲自率领杀手,再度袭击府衙!” 杜望月两眼亮了一下,问道:“哪个梦幻之刀?” 程小蝶微笑着道:“杜司主这个问题问得好,不过,暂时我们不去想它。杜司主,以今天开始,你就要在小文的指导下习练‘剑海浴魂’,到了关键时候,我会和惜玉用内力帮助你的。” 杜望月道:“是。小文姑娘,我们走吧。” 王少卿看着程小蝶,道:“程总捕头,王某有一句话,” 程小蝶笑道:“王大人说哪里话,有话就讲嘛。” 王少卿道:“王某总觉得总捕头对案情的了解比王某深得多,不知能否透露一二?” 程小蝶意味深长地一笑,道:“什么案情?” 王少卿想了想,道:“当然是新房血案。” 程小蝶道:“王大人能不能先说说你的看法呢?” 王少卿道:“新房血案的案情看似简单,但仔细一想,疑点却又太多,如果说梦幻之刀就是凶手,那他的目的何在况?在三宝?凭他的武功,自金府取得三宝并不是一件难事,他为什么指使金小眉杀马敬文呢?这样一来,不是弄巧成拙,过早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了吗?此疑点一;如果梦幻之刀是凶手,那么他又为何屡次对王某下手呢?杀官造反,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他如何要这样做?如果说是为了三宝,显然说不通!此疑点之二;果然如总捕头所说,他制造血案,是为了引起金百年与马长山火拼,涉及王某,则这样对他一个江湖人又有什么好处呢?此疑点之三。有此三点,王某想来此案很可能不仅仅是江湖人所为。” 程小蝶点头道:“王大人果然思虑缜密,你说的这三个疑点,归到一处,其实已有下一个结论了。” 王少卿道:“什么结论?” 程小蝶道:“凶手并不是梦幻之刀!” 王少卿一怔,立即恍然大悟道:“的确!只有这样,很多事情才讲得通,可为什么凶手一再将我们的怀疑引到梦幻之刀身上去呢?” 程小蝶道:“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嫁祸于人之计!” 王少卿迫:“梦幻之刀并非易与之辈,他为什么要任人嫁祸,且又不出面辩白呢?” 稆小蝶笑了笑,道:“王大人,情况很快就会明朗了,你不用心急,咱们现在只要静观变化就行了。” 王少卿道:“这么说,总捕头已有自己的计划了?” 程小蝶道:“不错,只是还有几处重要关节没有参透,所以我们还是要等!” 王少卿道:“下官唯程总捕头马首是瞻!” 程小蝶道:“好!大人现在就去休息吧。从今天开始,咱们要白天休息,夜间就得提高警惕,严防杀手集团夜袭!” 她顿了一顿,又补充道:“如果杀手集团来偷袭,他们的首领一定会自称梦幻之刀,到那时,大家绝不可表现出对他的话有所怀疑,以免打草惊蛇!” 三大捕头、小雅、惜玉、王少卿一齐道:“总捕头放心吧。” 程小蝶点点头,道:“诸位分头去准备一下吧,将防务布置好,便抓紧时间养精蓄锐。小雅,你跟我来。” 说完,程小蝶带着小雅进了自己的房问。 王少卿和刑房师张宝善进了他的书房。 虽说这些天里府衙不能正常办公,但王少卿仍然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处理一些积压下来的公务。 小雅关上了房门,转身对程小蝶道:“小姐,我们是不是也要休息一下,养精蓄锐?” 程小蝶一笑,道:“我们要出去。” 小雅一惊,道:“出去?去哪里?去干什么?” 程小蝶笑道:“到了你就知道了。现在,你来帮我改装,咱们溜出去时,一定不能让府衙里的任何人发现!” 小雅道:“那府衙的防务怎么办?” 程小蝶道:“天黑前咱们就回来,我可以肯定,杀手集团再也不会在白天袭击府衙了。” 不大一会儿功夫,二人已装扮完毕,对视一眼后,不禁都笑了起来。 她们相信,现在就算小文走进来,也不可能认出她们是谁了。因为绝不会有人能想得到,这两位貌美的如花的娇滴滴的少女能装扮成这个样子,愿意装扮成这个样子。 小雅道:“咱们这个样子,肯定没人能认出来了,可咱们怎么出去呢?” 程小蝶道:“小雅,你注意过没有从后院角门出去是什么地方?” 小雅想了想,道:“是府衙的厨房。” 程小蝶道:“从厨房的后门走出我们这样两个人,你认为会引人怀疑吗?” 小雅笑道:“如果有人怀疑,那人一定有些不正常了。” 程小蝶一笑,道:“我们走!” □□□□□□ 天色渐渐黑下来了,府衙后院里的灯火一盏盏亮了起来。 程小蝶和小雅拉开房门,从房间里走出来时,没有任何人看出来,也没有人怀疑她们曾经改装悄悄溜出去过。 吃过晚饭,大家都聚在了大郦里。 程小蝶间道:“杜司主,‘剑海浴魂’的精要之处,你能领会吗?” 杜望月道:“在小文姑娘的点拨下,都领悟了。” 程小蝶点头道:“那就好!杜司主,你可要记住,在练到七成火候之前,你绝不可使用它,不然会走火入魔的。” 杜望月道:“属下记住了。” 程小蝶顿了一顿,道:“现在,我们来安排一下后院的防卫任务。” 她的安排是这样的: 小文和王知府留在他们二个的卧室之内,如果杀手集团不露面,就不必出来。 现在就可以看出小文嫁给王少卿的有利一面了,因为现在她可以不分日夜地对他进行贴身保护。 程小蝶和小雅分别守在王知府卧室两边的房间。 杜望月和惜玉负责内院后面的防务,守住内院通往府衙后门的那条通道。 吴铁华和石琪、张麟三人就在后院内择地埋伏。 于承志守住后院前门。 岑啸虎指挥衙役之中八名用长枪的好手,在后院外面巡逻。 林不凡与三十四名江南分司的好手一起埋伏在大厅和屋顶上。 其余的衙役全部躲在暗中,备好灯笼火把,只要杀手集团一到,便四面点起灯火水。 当然,这只是第一套方案,同时,程小蝶还制定了第二方案,以备情况紧急之时,变化因应。 安排好之后,府衙内的火光一点接着一点,渐次熄灭了。 在外人看起来,府衙内与往常没有什么两样,仍然遵守着正常的作息时问。 夜,渐渐地深了。 就在府衙里正极积备战的同时,贾英也调整了金府的防务。 他将金府所有高手都调集到了观鹤楼四过,并请铁翎做防守的总指挥。 金百年和金府内眷全都迁进了观鹤楼之内,由贾英率领寒山四刀、罗浮三剑保护。 在铁翎看来,这种措施是没有太太的必要的,因为梦幻之刀三宝现已到手,紧接着应该对十大富蒙大举进袭了。在这种情况下,金府应该做的是在府内设下埋伏,利用府内广阔的空间与敌人展开战斗。这样一收缩防守圈子,反而会缩手缩脚,被动挨打。 但据贾英说,这样的安排是金百年亲自决定的。 大概是因为银衣人轻易窃走三宝,金百年心里很是害怕了吧。铁翎一边密切注视着四下的动静,一边想道。 其实,主动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金百年现在应该联络十大富豪,合门下高手于一处,联手与梦幻之刀一搏,这样各自为阵,反而容易被梦幻之刀各个击破。 夜,越来越深了。 四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观鹤楼中也没有。 铁翎有些开始担心了。为府衙的安全担心。 府衙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会不会又有杀手袭击? 就在铁翎为府衙的安全担心时,程小蝶已听见府衙二堂附近响起了一阵衣挟带风之声。 “有人来了!”程小蝶一闪身出了房间,发出了暗号,通知埋伏的众人。 小文在卧室门后低声道:“小姐,我们现在要不要出来?” 程小蝶道:“不用,等灯光大亮时,你再保护王大人出来!” 小文道:“是!” 程小蝶闪到小雅房间外,尺见房间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小雅一身劲牧,手持长剑,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 程小蝶低声道:“小雅,把剑先收起来!” 小雅奇怪道:“为什么?” 程小蝶道:“敌人进入院内之前,我们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已有防备!剑身的反光可能会让他们惊觉的!” 小雅道:“是。” 慢慢将长剑插入了剑鞘。 二人闪身到了一根柱子后面,仔细听着越来越近的沙沙的脚步声。 小雅道:“小姐,不出你意料,来了不少人呢。” 程小蝶道:“嗯,不下八十人!” 小雅道:“听他们的脚步声这样轻,好像都是好手啊。” 程小蝶道:“不错,来的应该都是杀手集团的精英人物,而且其中有两个人的武功特别之高。” 小雅道:“小姐,你看那个梦幻之刀会不会也来了?” 程小蝶道:“两大高手中,有一个肯定是他。” 小雅道:“不用说,另一个一定是杀手之王血手方轮了?” 程小蝶点了点她的额头,轻声笑道:“鬼丫头真聪明!” 小雅也无声一笑,正想说什么,程小蝶竖起一根手指,道:“噤声!” 的确不能再说话了,因为杀手们已一个接一个由围墙掠进了后院院内。 第一批杀手们大约有三十多,他们刚一落地,还没站稳,程小蝶忽然发出了一声清啸。 啸声方起,四面就响起了利箭破空之声,整齐划一的弓弦射发声中,还夹杂着暗器飞出的声音。 一阵惨叫,第一批杀手倒下了二十多个! 但同时,更多的杀手又涌了进来! 程小蝶自在后出现,高声道:“举灯!现身,围住他们!” 灯光照视了在大厅前一字排开的江南分司的三十余名好手,也照亮了各个埋伏点冲出来的四大捕头和手持长枪、弓箭的数十名府衙里挑出的好手。 正在这时,王知府的卧室门大开,王少卿背着双手,迈着方步,慢慢地踱了出来。 小文宝剑在手,紧跟在他身侧。 这个很突然的变化显然出于杀手们的预料之外,所以他们一时间显得很有些慌乱。 但是,很快便听得院外响起一个很威严的声音:“不要慌!我们的实力在他们之上!排好阵形!” 慌乱的杀手们一眨眼间便镇定下来了,只见人影闪动,脚步纷乱声中,数十名黑衣蒙面杀手已组成一个三角形的阵形,站在外面的杀手们手上,都举起了一面圆盾。 这盾牌显然是专为防利箭暗器而用的。 程小蝶不禁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 这些杀手们果然是训练有素。 在现在的形势下还能保持镇定,处惊不乱,足以说明杀手们的实力了。 可以肯定,今夜将是一场血战。 程小蝶道:“不知院外是哪一位高人?既然来了,为何还不现身?” 只听得一声大笑,两条黑影联抉自围墙之上飘身而进,落在杀手们组成的三角阵形前三四步远的地方。 他们面对着程小蝶。 程小蝶似是怔了一怔,才道:“你是梦幻之刀?” 左首一个黑衣蒙面人笑道:“程总捕头对人的声音能过耳不忘,真令老夫佩服!不错,老夫正是曾与程总捕头打过交道的梦幻之刀!” 程小蝶一指他身边那人,沉声道:“你又是谁?” 这人身材高大,灰衣蒙面,声音很低沉地道:“久闻程总捕头聪明过人,你可以发挥你的聪明才智,猜一猜老夫是谁!” 程小蝶笑一笑,道:“你要不是杀手之王、血手方轮,我三天不吃饭!” 右边蒙面人似乎一呆,旋即大笑道:“好!程总捕头果然名不虚传,方某能找到你这一位对手,实在很高兴。” 程小蝶淡然一笑,道:“听你的意思,你夜闯府衙,只不过是想与我一决高下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一直在四处办案,行踪也并不难寻,你为什么一直要等我到了扬州,才找上我呢?” 方轮怔了一怔,不知如何回答。 黑衣蒙面人笑道:“程总捕头果然言辞尖锐,但今夜之势,胜负靠的是武功,是实力,单逞口舌之利,是于事无补的!” 程小蝶冷笑道:“一照面就被我们击杀了二十多人,还自以为有什么实力!我看你们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黑衣蒙面人笑道:“连区区几枝破箭,一阵暗器都躲不开,只说明他们该死!他们死了更好,我方人手只少了一些,但也证明余下的全部是精英人物!” 程小蝶很不屑地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道:“如果你和方轮认为那只是区区几枚破箭,为什么你们先躲在院外,不第一个进来呢?只怕是你们也自认躲不开,所以先让这些人进来引发我方的埋伏吧!” 方轮怒道:“胡说八道!” 程小蝶笑道:“被我说中心思,恼羞成怒了吧!” 黑衣蒙面人道:“程总捕头,你如果想用你尖锐的言辞激怒老夫和血手方轮,引起我们心浮气燥,你便可以趁机击败我们,那你就错了!大错特错了!” 程小蝶又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道:“梦幻之刀,你刚才也说过了,胜负全凭实力,我根本用不着心理战!我可以告诉你,你们的目的是不可能实现的!” 黑衣蒙面人指着王少卿,道:“我们的目的就是要杀了王知府!今夜,这个目的就可达到!” 王少卿扬声道:“梦幻之刀,血手方轮,你们一再袭击府衙,想杀本府,究竟想干什么?有什么图谋?” 黑衣蒙面人笑道:“你可真是个书呆子!告诉你你也想不通的,还是乖乖地等死吧!” 小文一挺宝剑,道:“有种的你就立马过来,看看死的是谁?” 黑衣蒙面人看了她一眼,转而向程小蝶道:“程总捕头,老夫与你谈一笔生意如何?” 黑衣蒙面人道:“你将王少卿交给我们。” 程小蝶笑道:“那我又有什么好处呢?要知道,我是刑部总捕头,我亲自出马来扬州破案,案子没有破,反而让杀手杀了知府大人,我怎么向刑部交待,又怎么向朝廷交待呢?” 黑衣蒙面人道:“这个很容易,老夫自有安排。” 程小蝶道:“请将你的安排详细地说给我听听,我看看这笔生意划算不划算,再决定是否与你交易!” 黑衣蒙面人道:“你让老夫杀了王少卿,老夫保证可以杀了现场其他所有人,然后交出几个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黑道人物。程总捕头将他们杀死后,便可将案子推到他们头上,并且可以向刑部上报说是他们杀了王少卿和其他人,而你程总捕头却凭借武功将他们也尽数杀死了。这样一来,朝廷不仅不会追查你的责任,只怕反而会加你的官职呢!” 程小蝶想了想,道:“这计划看似不错,但明眼人一看便可知其中的漏洞,朝廷之上能人干将比比皆是,又如何能瞒得过他们!” 血手方轮突道:“老夫等可以保证朝廷决不会追究细节!” 程小蝶眼睛一亮,追问道:“你说什么?朝廷不会追究?你能保证?你只不过是江湖上的杀手之王,与朝廷有什么关保?难道你们的幕后特使是朝廷中的一个大人物?方轮?你说实话!” 黑衣蒙面人狠狠地瞪了方轮一眼。 方轮似乎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低头不再回答。 蒙面黑衣人干笑了几声,道:“程总捕头,你不用问这么多,只说你干还是不干吧。” 程小蝶冷冷一笑,道:“梦幻之刀,你真是枉称江湖奇人,你也不想想,我程小蝶是这样容易收买的人吗?” 蒙面黑衣人道:“程总捕头,本来我们的目标只是王少卿一人,但现在,今夜在场所有的人,包括你程总捕头皆已成为我们捕杀的目标了!” 程小蝶道:“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方轮说漏嘴,道出了一些实话?” 黑衣蒙面人道:“不错!而这些恰恰是你们不该听到的!” 程小蝶冷冷道:“那你们不妨放手一试,看看能否胜得了我们吧。” 黑衣蒙面人干笑道:“程总捕头,你不要嘴硬,你本是我手下败将。再说,老夫要杀王少卿,根本用不着自己动手。” 程小蝶冷笑道:“我看你除了吹牛,没别的本事。” 黑衣蒙面人笑道:“程总捕头不会忘了我是谁吧?” 程小蝶很不屑地道:“你不就是梦幻之刀吗?” 黑衣蒙面人道:“你大概也不会忘记我梦幻之刀最厉害的功夫是什么吧?” 程小蝶点点头,道:“我已见识过了,役人出刀,是不是?” 黑衣蒙面人道:“不错。” 他忽然转而对着小文道:“你是小文,对不对?” 小文一怔,道:“不错。” 黑衣蒙面人道:“你认识你身边的人吗?” 小文看了看程小蝶。 黑衣蒙面人道:“不要看她,看着我。” 小文就看着他。 黑衣蒙面人道:“回答我,你认识你身边的人吗?” 小文道:“认识。” 黑衣蒙面人道:“他是谁?” 小文道:“他叫王少卿,是扬州知府。” 黑衣蒙面人点头道:“好,你杀了他!” 第二十三章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小文转脸看着王少卿,竟然变得满面凶气眼中杀机隐现。王少卿不禁后退了一步,道:“小文,你怎么了?” 他实在想不通,小文不是已经服用了解药,余毒尽除了吗?莫非这梦幻之刀真如传说中一样,有役人出刀之能? 小文已举起了宝剑! 剑光直指向王少卿! 程小蝶喝道:“小文!” 黑衣蒙面人道:“不要听其他人的话,快杀了他。” 小文道:“好!” 话音未落,宝剑已幻起一片冰雪般刺目的剑光! 宝剑刺出,带起一股锐利的风声。 只不过她刺的不是王少卿,而是黑衣蒙面人! 黑衣蒙面人大吃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 眨眼间,剑光已刺到他面前。 黑衣蒙面人顿时有些手忙脚乱。 小文挥动宝剑,剑光如狂风暴雨一般,一下将黑衣蒙面人吞没了,夜空中只听得小文尖厉地大叫声:“我杀了你!” 血手方轮正想上前夹攻,小雅已飞身而上,挺剑架住了他的长刀。 二人顿时斗在一起。 刀剑相交,暴起一点点火花。 耀眼的火花。 钢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惜玉不知何时己站在王少卿身边,笑道:“王大人受惊了。” 王少卿喘了口气,道:“我知道小文不会再伤我,我对她有信心。” 程小蝶道:“惜玉,这是怎么一回事?” 惜玉道:“这是我和小文姐订的一个计策,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 程小蝶不禁一笑,道:“就你们鬼点子多。” 说着,两眼转过去看着战局。 只见黑衣蒙面人已躲过了小文一轮凌厉的剑招。 他伸手一撩黑衣长袍,右手在腰间一扯,手中已多了一把精光耀目的短刀。 短刀幻起满天刀影,与小文的长剑缠斗在一起。 看来,这黑衣蒙面人果然武功超绝,小文已经练到九成火候的“剑海浴魂”竟然抵挡不了他短刀的进攻。 再看小雅,在血手方轮长刀浑厚有力的进攻之下,似乎也处于下风了! 正在这时,只听黑衣蒙面人大叫道:“并肩而上,把他们全杀光!” 程小蝶道:“惜玉,你去帮小雅夹攻方轮,我去助小文!四大捕头、林司案!你们带人挡住杀手们,石琪、张麟保护王大人!” 税完,她已抽出短剑,飞身扑向黑衣蒙面人。 她的短剑与小文的宝剑一长一短,配合得相得益彰,顿时已将局面扳平。 小雅有惜玉上前助阵,情况也有转机了。 排成三角阵法的凶手们一齐发足向前猛冲,但杜望月、吴铁峰、岑啸虎、于承志四人分别从四面猛冲过去,顿时将凶手们紧密的阵法冲散了。 林不凡指挥着三十四名江南分司好手,挥舞着刀、剑、铁练、一齐涌上,与杀手们相对猛斗起来。 石琪、张麟带着八名长枪手,组成半个圆圈,将王少卿围在了廊柱之后,虽然有两名杀手冲近了柱子,但不过两三招间,就被石、张二人一剑一个,刺杀于地。 小文长剑运转如风,身形灵活地闪动着,每一剑都全力攻向了黑衣蒙面人的要害。 现在,她已是只攻不守了。 因为蒙面人架开她的长剑,想要反击之时,程小蝶就会挥动短剑,冲上突袭。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程小蝶手中的短剑用得都是贴身近战之招数,杀得蒙面黑衣人无可奈何。 很显然,他对这一长一短两柄剑的联手合击没有心理准备,所以,一时之间找不出破解之法,只能一边用短刀抵挡,一边不断地变化着身形步法,想用闪躲术避开小文和程小蝶凌厉之极的进攻,以求取得一点喘息之机。 忽然,黑衣蒙面人拔地而起,不顾已刺到身边的两剑,头前脚后,短刀直举,飞向王少卿。 小文大惊,也飞身前去堵截。 这样,长短剑法的配合攻击就无法再行实施了。 黑衣蒙面人身在半空,左手中忽然又多出一把长刀,落下地来,长刀对长剑、短刀对短剑,又与程小蝶和小文打了个平手。 原来,他扑向王少卿,只是虚招,是缓兵之计,只不过趁引开小文之机,抽出了长刀。 单刀变双刀,很快,程小蝶和小文就有些落于下风了。 血手方轮却已陷入了苦战。 虽然他力大无穷,一把长刀挥舞出了漫天刀影,激起的刀风将惜玉和小雄的头髫都吹散开来,但是惜玉和小雅却是节节进逼。 二十招过后,小雅柳腰一闪,使出一招“西风瘦马”,直刺方轮左腿。 方轮已经用刀磕开长剑,却见惜玉一双白玉般秀美的小手已经攻到了自己的胸前。 别看这手纤巧美丽,能引人暇思,可撞上一下,当场就得吐血! 方轮无奈之下,正想闪身错开,躲避这一上下能手杀着,可小雅的长剑速度突然加快了一半。 剑光一闪,血光涌现。 杀手之王,血手方轮的左腿之上已被割开了一个大口子。 鲜血喷涌。 方轮厉叫一声:“老大杀了你这小贱人!” 长刀挥动的更疯狂了,刀势也更惊人。 但惜玉和小雅却不再与他硬挺。 只见二人身法灵活机动,围着方轮打转转,方输用尽了全身力气抡出的二十多刀却全部抡空了。 连二人的衣角也没捞着一片。 方轮抡出二十多刀,顿时觉得心浮气燥,两臂发酸,吸了一口气,正想调整一下自己的内息,惜玉和小雅又快速联手向他攻击凌厉的一招。 方轮尺得又挥刀应战。 他很清楚,这两个小贱人是想就此缠住他,不让他腾出手来点穴止血,不让他有喘息之机,想让他流血流死、累死。 清楚归清楚,他又实在找不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来。 他只能一刀一刀地与惜玉和小雅硬拼。 方轮已经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飞快地消失,左腿上湿乎乎地沾满了鲜血。 他已经有些心慌气短了。 他的内息也开始紊乱。 这样下去可不行,要将老命丢在这里了! 方轮暗忖道,闪动着目光,寻找脱困的机会。 他非常期望有人能来帮助一把,可四下一看,杀手们正与四大捕头的部下血战正酣,不可能有人能来帮他。 惜玉和小雅又开始进攻了。 方轮忽然横下一条心,暗道;“好吧,就算死,老夫也要找一个垫背的!” 杀手们在人数上比杜望月他们要多得多,而且这批杀手的武功也很好,都不比上次来过的那些金刀杀手差。 四大捕头有的以一敌二,有的以一敌三。虽然杀手们无法脱身杀王少卿,可四大捕头也都陷入了苦战。 林不凡和他手下江南分司的三十四名好手也在苦战。 惨叫一声接着一声。 血光一阵接一阵地涌现。 地上已躺倒了不下四十人,这其中有杀手,也有江南分司的好手。 真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啊! 杜望月力敌三人,好不容易杀掉了一个,长剑尚未从敌人胸前抽出来,身后又有三样兵器袭来了。 他已经动了试用“剑海浴魂”的念头,但程小蝶的告诫一直在他身边,他不敢冒这个险。 于是他只有拼尽全力,挥剑血战。 小雅和惜玉同时攻上时,方轮竟然丢开小雅于不顾,举起大刀,直砍惜玉。 惜玉躲过两刀,想着方轮该回刀去架小雅的长剑了,却没想到第三刀仍然向她砍来。 小雅的长剑毫不阻拦地刺入了方轮的后背,足有四分深浅。 这一剑应该是很厉害的一剑了,没想到方轮竟然满不在乎似地,仍直向惜玉扑去。 惜玉大惊之下,一个闪身,勉强躲开了第三刀。 方轮一刀击空,并不停手,左手横着封山,阻住了惜玉的去路,右手奋力向回一递,大刀的刀柄正击中了惜玉的胸口。 惜玉惨叫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杜望月听见惜玉惨叫,惊得一回头,正看见惜玉倒在了地上。 他心急如焚,想去救援,却哪里脱得开身去! “惜玉,惜玉,你要坚持住!”杜望月一面挥剑奋战,一面狂呼:“惜玉你不能死啊!” 程小蝶听见了杜望月的狂叫声,回眼一看,看见惜玉已受了重伤,而方轮因为拼命得手,又激起了凶残的杀性,正舞刀直逼小雅! 小雅竟然节节败退了! 这样下去,就要出大事了! 程小蝶审视了一下战局,高声道:“石琪,快去帮小雅!” 说话间,趁着黑衣蒙面人正全力抵挡小文一轮疯狂的剑招进攻,左手已掏出细索,手臂一扬,一道红影直飞方轮! 细索准确地击中了方轮的手腕。 “当啷”一声,方轮大刀脱手,落在了地上。 两手空空的方轮顿时发现自己要面对的,由一柄长剑变成了两柄长剑。 他立刻杀心顿消,恐惧之心已生! 程小蝶收回细索,红影一闪,又缠向黑衣蒙面人,对小文道:“小文,你去对付那帮杀手,这个交给我。” 这是一个十分冒险,但也十分聪明的决定。 程小蝶自信能单独与黑衣蒙面人斗上三五十招,而在这个过程中,小文则可放手痛宰那些杀手。 小文的“剑海浴魂”虽说对黑衣蒙面人不起太太的作用,但对付那些杀手们,威力可就惊人了。 只听得小文厉叫一声:“剑海浴魂!挡我者死!”整个人已隐身于一圈慑人的剑光之中。 剑光所到之处,杀手们纷纷倒地,惨呼之声,不绝于耳。 但见人头滚滚,血箭横飞。 等到小文停下第一波攻击,场中杀手已尺剩下了十来名。 黑衣蒙面人虽说渐占上风,已将程小蝶逼得左支右退,但就在这时,忽听方轮大声呼叫道:“老大!我支持不住啦!” 黑衣蒙面人四面一看,已知今夜败局已定,跺了跺脚,道:“撤!” 杀手们虽败,但逃起命来却不慢,黑衣蒙面人撤字方出口,院中仅剩的十数名杀手已飞身掠上了围墙。 黑衣蒙面人抢到方轮身边,扶住他,两脚一蹬地,二人已腾身而起,转眼间消失在围墙之外。 但听茫茫夜色之中,黑衣蒙面人厉叫道:“王少卿,程小蝶,老夫绝不会放过你们!” 杀手们刚一开始撤退时,四大捕头们还想追上去,但却是汗透身衣,无力再追了。 杜望月丢开七星宝剑,扑向躺倒在地的惜玉,嘶声道:“惜玉,你没事吧?你可不能死啊!我不会让你死的!” 惜玉紧闭的双眼慢慢地睁开了,用微弱的声音道:“杜郎,你不要伤心,惜玉不会死的!” 杜望月心里一酸,忍不住双目中落下波来,哑声地道:“惜玉,你醒了!太好了!” 惜玉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断断续续地道:“杜郎,惜玉不会死,也不想死……惜玉死了,还怎么给杜郎生……生小宝宝呢……” 两眼缓缓开上,晕迷过去了。 杜望月再也忍不住,抱住她哭起来。 真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 程小蝶走过去,伸手按住惜玉的脉门,好一会儿,道:“杜司主,你不用着急,惜玉的伤很重,但还有救,不会死的,小文、小雅,你们来,把惜玉抬到我房里去,我来替她用内功疗伤。” 杜望月哑声道:“总捕头,她真的没事?” 程小蝶肯定地点点头,道:“我会尽全力治好她!” 杜望月道:“谢总捕头。” 程小蝶移开了目光,道:“这有什么可谢的,惜玉与我情同姐妹,救她是应该的。” 说着,她和小文、小雅一起将惜玉抬进了房里,关上了房门。 杜望月痴痴地看着房门,一动也不动。 岑啸虎走过来,低声劝道:“杜老弟,有总捕头亲自出手施救,惜玉的伤会好的,你也很累了,休息一会去吧。” 杜望月坚决地道:“我不走,更不能去休息,我要在这里等着。” 吴铁峰皱了皱眉,道:“用内功替人疗伤,是十分耗费内力的,总捕头刚刚与梦幻之刀苦斗了一番,只怕……” 杜望月顿时惊醒,高声道:“总捕头,先给惜玉一点伤药,稳住她的伤势,明天再用功替她疗伤吧!” 房门开了一条缝,小雅钻了出来,白了杜望月一眼,道:“现在才想起来?晚啦!总捕头已经开始运功替惜玉姐疗伤了!你们还不快四下警戒,以防杀手们来个回马枪,那样情况就糟了!” 杜望月顿足道:“唉,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呢!” 四大捕头分散开来,守护在房间四周。 林不凡、石琪、张麟开始辨认阵亡后的江南分司的好手。 三十四名好手,经过这一战后,只剩下了二十一人。 好惨烈的一战啊! 衙役们也都打着灯笼过来了,帮着他们一起打扫战场。 吴铁峰离杜望月很近,间他道:“小杜,从这一战看,杀手集团的实力并未尽出,而我方却己损失惨重,你看该怎么办呢?” 杜望月想了想,道:“如今之计有两个办法。其一,我加紧练习剑海浴魂,其二,只好烦请吴兄自中州分司调一批得力人手来扬州,补充实力了。” 吴铁峰点头道:“的确只能如此,因为四大分司中,只有中州分司离这里最近了。不瞒老弟,我两天前已经飞鸽传书给中州分司,让他们尽起精英良将,赶来扬州了。” 杜望月笑道:“吴兄,真有你的,这么说,他们应该快到了?” 吴铁峰道:“最晚明日黄昏,绝对可以抵达扬州城。” 杜望月不觉精神为之一振,道:“太好了!总捕头若知道了,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说着,他不禁又回过来,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 房间内悄然无声。 吴铁峰正色道:“小杜,有一句话,我一直想找机会对你说,这话可能不太中听,但是我的肺腑之言。” 杜望月道:“吴兄,你我情同手足,有话你就说吧,忠言逆耳,我知道吴兄是为我好,再不中听的话,我也会听的,不仅会听,还会按吴兄说得去做!” 吴铁峰道:“好!这几天来,我总觉得你内心深处有些不太对劲。小杜,现在形势十分凶险,我希望你能暂时丢开儿女私情,集中全部精力习练‘剑海浴魂’。” 杜望月道:“我会的。” 吴铁峰道:“说是很容易的,做起来就难了。小杜,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尽快练成剑法蚂?” 杜望月道:“吴兄请讲。” 吴铁峰道:“从现在已掌握的情况看,杀手集团共有三大首脑,梦幻之刀、血手方轮和不老书生,而在这三人中,梦幻之刀的武功显然高出总捕头不止一筹,在这种情况这下,如果两方决战,我们获胜的希望简直太小了,血手方轮虽然今夜受了伤,但凭他的武功,不日就可恢复,我想,只有在决战之前,你练成了‘剑海浴魂’剑法,战斗中,便可由小文、总捕头合力缠斗梦幻之刀,小雅、惜玉缠斗血手方轮,不老书生明显害怕‘剑海浴魂’,你可以上前挑战他,但不先用‘剑海浴魂’,待斗到分际,再突然使出,应该能将他击拿,在这种情况下,你再与我们三人合力捉拿杀手集团的二流人物,将他们清除后,再回手去助总捕头等人。” 杜望月喜道:“吴兄果然精明过人,也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可能获胜。” 臭铁峰道:“但关键在于你,如果你一味被情丝牵惹……” 杜望月道:“我与惜玉已订终身之约,不会再有情丝牵惹了!” 吴铁峰叹了口气,道:“小杜,我相信你早已看出来,我也看出来,总捕头对你……” 正在这时,只听“哎呀”一声,房间打开,小文走出来道:“快去打两盆热水来,惜玉姐吐了两大口黑血,伤已好了。” 她看了杜望月一眼,道:“快进来看看吧,总捕头知道你一定等急了。” 杜望月走进房间,但见惜玉横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嘴角有一丝血迹,但呼吸己很平稳。 程小蝶坐在桌边喘气道:“惜玉已经没事了,让她睡一觉,明天就会好。” 她的脸色看上去竟比惜玉的还要苍白。 剧斗之后,还用内功替惜玉疗伤,内力体力的损耗,是可想而知的。 杜望月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一时又说不出。 程小蝶无力地挥了挥手,低声地道:“杜司主,你什么也不用说了,你休息去吧。” 杜望月深深作了一个揖,道:“是。” □□□□□□ 第二天清晨,杜望月来到大厅,发现其他人都已在座了。 惜玉当然也在,她就坐在程小蝶身边,虽然脸色还略显苍白,但显然内伤已痊愈,功力也完全恢复了。 众人正在一起用早点。 岑啸虎道:“小杜,怎么今天又是你最晚到?一定是担心惜玉的伤势,一夜没有睡着,天亮时才过了一觉吧?” 惜玉苍白的脸上升起两朵浅淡的红晕。 杜望月笑遒:“我真是一夜未眠。” 惜玉的脸更红了,眼圈也红了。 郎君如此为她的伤势担忧,真是让她感动得潸然欲泪了。 吴铁峰道:“小杜,不睡觉养精蓄锐怎么行呢,你这么快难道就忘了我说过的话了?” 杜望月坐下来,挟了一筷子菜十分香甜地吃了起来,道:“我不睡觉可没有胡思乱想。” 于承志道:“哪你干什么了?” 杜望月正色道:“总捕头,经过昨夜觉悟和练习,我自信已达到‘剑海欲魂’五成火候,如果能得到外力帮助,今天应该就能达到七成火候了。” 程小蝶道:“很好,惜玉重伤刚好,不能妄动真力。这样吧,你上午先好好休息一下,吃过午饭,我和小文、小雅一起用内功帮助你过关!” 杜望月笑道:“谢总捕头。” 程小蝶淡淡道:“先吃饭吧。” 杜望月呆了一呆,似乎对程小蝶的态度颇感奇怪。 他看了程小蝶一眼,埋头吃起饭来。 吃完早饭,程小蝶下令让林不凡率领江南分司的众好手在后院四周严密布防,然后将众人召集到了大厅里。 王少卿首先道:“程总捕头,下官有一个问题。” 程小蝶道:“请讲。” 王少卿道:“昨夜间,听那血手方轮之意,想杀下官的,似乎是朝廷中的大人物,不知这与新房血案有无关条?” 程小蝶肯定道:“有,王大人,你不要着急,今天我让大家来,就是想谈一谈这件事情。其实,新房血案只不过是一种手段,杀手制造这件血案的目的,正是想对付王大人和水师提督马长山。” 王少卿道:“这么说,这是一个大阴谋呢?” 程小蝶道:“是的,而且是一个天大的阴谋,因为这件事情关保到大明朝的江山!” 此言一出,四座震动! 王少卿道:“总捕头能说的详细一点吗?” 程小蝶道:“老实说,详细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我这次会同四大捕头来扬州,是因为接到了一个命令,叫我来扬州保护王大人。” 杜望月道:“是什么人给总捕头下的命令?” 岑啸虎道:“这话问的!能给总捕头下命令的人能有几个?不是刑部尚书,就是皇上了。” 程小蝶道:“岑司主错了。” 岑啸虎道:“那还会是谁呢?” 程小蝶道:“老实说,下命令的人是谁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现在也在扬州附近!” 王少卿道:“这么说,总捕头也不知道这个阴谋的主谋是谁,到底又有何目的呢?” 程小蝶道:“的确不是很清楚,但在扬州经过了这一系列事件,我也猜到了七八分。” 杜望月道:“总捕头能说一说吗?” 程小蝶道:“可以。诸位请想一想,王大人为朝廷命宫,杀害朝廷命宫,是什么罪名?” 张宝善道:“当然是谋反的罪名。” 程小蝶道:“对!如果一个人想谋反,那么他需要的,是什么呢?” 杜望月想了想,道:“一是钱,因为谋反这样大的行动需要大量的资金。二是军队。” 程小蝶笑了笑,道:“很对,请问诸位,天下财富最多的地方,是在哪里?” 王少卿道:“当然是扬州!” 程小蝶接着道:“正是扬州,而且水师提督马长山的数万水师精锐,正驻扎扬州附近,也就是说,只要他们在扬州的阴谋得手,则资金与军队,二者便都可抓在手中了!” 王少卿恍然道:“所以他们制造新房血案,诱使马长山金百年火拼,再借此来迫马长山与他们合作!” 程小蝶道:“王大人说的很对。” 王少卿道:“可这件事应该与王某没有什么关联,他们为什么定要将王某置于死地呢?” 程小蝶道:“只因为王大人太能干了。” 王少卿道:“总捕头这话王某不明白。” 程小蝶道:“王大人在扬州为官三年,查办了一大批作奸犯科者,这些人当中,就有他们派来扬州敛财的爪牙,所以,他们不除掉王大人,就很难放手在扬州敛财呀!” 王少卿道:“可是王某任期已满,即将调离,他们完全没有必要急着杀我嘛!” 程小蝶笑了笑,道:“王大人任期已过了多少天了?按正常情况,朝廷早该下命调王大人进京了吧?” 王少卿道:“的确,这事很奇怪了,吏部怎么还没有派人来接替王某呢?” 程小蝶正色道:“有一条消息,确切与否我不敢肯定,说出来,大家姑且听之,以供参考。就在新房血案前约一个月,京里风传因为王大人在扬州政绩甚佳,所以皇上有意让王大人留任扬州,再干三年。” 王少卿惊望道:“原来如此!” 杜望月道:“也就是说,阴谋的主谋人已等不及三年了,所以下决心杀掉王大人。” 程小蝶淡淡道:“不仅阴谋之主谋人等不及了,实际情况也不允许他再等下去……” 语只说了一半,她却咽住了话头。 王少卿道:“听总捕头的话中之意,应该是知道主谋之人是谁的,对吗?” 程小蝶道:“此事牵扯太太,牵连太广,在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也不敢胡猜乱疑。王大人,我只希望你以后能不忘在扬州这一段经历,尽心尽力多为国家做好事,也就算是我等不枉费这番心血,死于杀手集团之手的那些江南分司的兄弟们没有白死。” 王少卿站起身,长揖道:“总捕头此言,王某终此一生,绝不会忘记!” 就在这时,林不凡匆匆走进大厅,道:“程总捕头、王大人,铁捕头与金府天枫道长求见。” 程小蝶皱一皱眉,道:“快请他们进来。” 铁翎和天枫道长很快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程小碟道:“铁捕头金府这几天情况怎么样?” 铁翎道:“十分平静。” 程小蝶道:“没有杀手集团的人去偷袭金府吗?” 铁翎道:“没有。” 程小蝶道:“梦幻之刀呢?他也没有再露面?” 铁翎道:“属下今日回府,就是有有关梦幻之刀的情况要禀告总捕头。” 程小蝶面色变了变,道:“什么消息?” 铁翎道:“天枫道长自梦幻之刀窃走三宝后,便率领金府数名高手在扬州附近暗中查访,果然让他查出了梦幻之刀的行踪!” 程小蝶一下站了起来,道:“梦幻之刀在哪里?” 天枫道长道:“我是昨天夜间发现他的,当时,他一身黑衣,黑巾蒙面,急匆匆地向瘦西湖方向走去。老道觉得此人可疑,便跟了下去。跟到半途,却将他跟丢了。” 程小蝶盯着他,慢慢道:“这么说,道长只是发现了一个可疑之人,不能确定他是否是梦幻之刀?” 天枫道长道:“不。后来,我就让金府中的六名高手散开,在瘦西湖附近可疑之处仔细搜寻,结果在一湖畔隐蔽之处,发现了一座精含,老道不敢过于逼近,只能远远观看,结果,从一扇开着的窗户看见了金府窃走三宝的那个银衣人!” 程小蝶神情微微一震,道:“道长当时怎么做的?” 天枫道长道:“我知道绝非他的敌手,便留下了三名高手在附近监视,匆匆赶回,向金府和铁捕头报告此事。” 程小蝶似乎喘了口气,道:“这样就好,如果道长当时有所行动,引起他的惊觉,就不好办了。” 铁翎道:“总捕头,金百年下了决心要捕杀此人,但是他想请总捕头去主持此事。” 程小蝶想了想,道:“好吧,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天枫道长道:“金府人手已经做好了准备,只待总捕头一声令下,随时皆可行助。” 程小蝶转头向四大捕头:“什么时候动手时机为最佳,你们说说看?” 岑啸虎道:“事不宜迟,最好随后就点齐人马,杀将过去!” 程小蝶道:“为什么?” 岑啸虎道:“因为他昨夜经过一番激斗,体力肯定也有损耗,如果去晚了,让他有时间恢复体力,制服他就不容易了!” 吴铁峰道:“你只知道他的体力有损耗,怎么不想想,我们自己呢!” 岑啸虎道:“可是有金府中的高手参与此事,他们这些天来可是一直在养精蓄锐。” 杜望月忽然道:“我认为应该夜间再去。” 程小蝶道:“为什么?” 杜望月道:“因为这几次杀手突袭府衙,都是在夜间,所以梦幻之刀绝对想不到我们会在夜间主动出击。” 程小蝶道:“嗯,有道理,天枫道长,请你回去告诉金百年,我决定今夜行动。今夜子时之前,我会赶到金府前与诸位会合。” 天枫道长道:“多谢程总捕头援手。” 程小蝶笑道:“道长说哪里话,找出梦幻之刀,就是找到了破案的关键,我还要谢谢道长才对呀。” 天枫道长道:“不敢,贫道告辞了!” 程小蝶道:“不送。” 顿了一顿,程小蝶又道:“铁捕头,你先留在府衙里,夜间再与我一起去金府吧。” 铁翎道:“是。”停住了脚步,拱手对天枫道长道:“还要一路小心。” 天枫道长还了一礼,出门而去。 程小蝶道:“铁捕头,昨夜又有杀手夜袭府衙,而且领头的自称梦幻之刀,这件事金府里有人知道吗?” 铁翎道:“没有。” 程小蝶道:“铁捕头也不知道?” 铁翎道:“是。” 程小蝶道:“但你刚才听岑司主说及此专时,并没有吃惊的表情,也没有问是怎么回事呀。” 铁翎道:“因为刚才天枫道长在此,铁某觉得不问为好。杜司主一直怀疑金府内潜有杀手的卧底,所以,府衙内发生的事情,铁某也认为不让金府的任何人知道为好。” 程小蝶满意地点点头,道:“铁捕头果然机警过人。” 铁翎道:“不敢。” 程小蝶道:“你与天枫道长是老朋友了?” 铁翎道:“可以这样说,但近十年来,几乎没有听到他的任何消息。” 程小蝶道:“这么说,他是在金府里突然出现的喽?” 铁翎想了想,道:“应该是这样。因为王大人在扬州三年,我也没少与金府打交道,可直到血案发生后,才见到天枫道长。” 程小蝶皱了皱眉头,道:“铁捕头,你想起武院院主的声音是谁的了吗?” 铁翎叹了口气,道:“的确有些熟,但再怎样想,却也想不出。” 程小蝶道:“有很多事,一心去找,却总是发现不了,可无意问,突然就会在眼前发现,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铁捕头,我看你近来神经太紧张了,今天就在府衙好好休息一天吧,正好也去看一看王坚和何大光,他们的伤势已经好多了。” 铁翎道:“是,谢总捕头关心。” 第二十四章 说完,转身走出了大厅。 程小蝶转而对吴铁峰道:“吴司主,你为什么主张晚间行动?” 吴铁峰笑道:“我是为府衙的安全考虑。” 程小蝶奇怪地道:“此话怎讲?” 吴铁峰道:“总捕头不在府衙期间,如果梦幻之刀突然来袭,我们如何跟其对抗!” 程小蝶道:“那夜间呢,吴司主就不担心了?” 吴铁峰笑道:“因为黄昏时分,将会有一支生力军赶来援助我们!” 程小蝶美丽的大眼睛忽闪一下,道:“我知道,一定是中州分司的精锐人马!吴司主,对不对?” 吴铁峰一翘大拇指,大笑道:“总捕头,总是什么也瞒不住你!” 程小蝶也笑道:“其实,我自己也早决定一定要到晚间才行动,不过府衙的防备我并不担心,而是因为另一个原因。” 吴铁峰道:“什么原因?” 程小蝶有些调皮地一笑,道:“现在是不能说。” 岑啸虎道:“总捕头为什么不为府衙的防备担心?” 程小蝶叹了口气,道:“有两个人一定会很伤心,如果他们知道了这些天来你们竟然一直都没有想起过他们!” 岑啸虎呆了呆,大叫道:“哈!我真笨,原来是阿横和阿保!” 程小蝶笑道:“不错!” 岑啸虎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呢?” 程小蝶道:“很快你们就会见到他们的。” 她转面对杜望月道:“杜司主,你该练习剑法了,让小文先帮助你,我和小雅一会就会来用内力助你过关。”说完,她叫上小雅,回到了房间里。 不一会儿,一只灰色的鸽子自屋顶上飞了起来,在府衙上空打了旋,扑扇着翅膀,飞远了。 黄昏时分,中州分司四十名好手风尘仆仆来到了府衙。 杜望月也已完全领悟了“剑海浴魂”的精义所在,在程小蝶、小雅、小文用内功帮助之下,已经达到了八成火候,成绩尤在众人期望之上! 只是,吃过晚饭,还是不见阿横阿保的踪影。 岑啸虎道:“阿横、阿保二人呢?总捕头,你不是说他们也会来的吗?” 于承志道:“他们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程小蝶笑道:“这么多年来,你们见过他们曾出过意外吗?” 她接着道:“让你们不用急,就不要着急嘛,很快你们就会看见他们了。” 既然总捕头这样说了,四大捕头也就不再问了。 杜望月道:“总捕头,今夜之行,可能十分危险,我跟你一起去吧,也好让我试一试新学的剑法。” 程小蝶笑道:“多谢杜司主的关心,有阿横、阿保在暗中相随,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安排好府衙的防备,夜己渐深了。 程小蝶站起身,道:“铁捕头,咱们该去金府了。” 岑啸虎急道:“总捕头,阿横阿保还没来呢,你不等他们了。” 程小蝶笑道:“四大捕头真的这样急切地想见他们吗?” 四人一齐道:“当然是真的。” 程小蝶嫣然一笑,道:“那你们就送送我吧。” 四人送程小蝶和铁翎出府衙侧门,却看见两个铁塔般的大汉正站在门外,不是阿横、阿保,又是何人?四人一齐冲上前,围着阿横、阿保好一番亲热。 程小蝶微微笑道:“好啦,咱们该走啦!” 阿横、阿保也道:“这次任务完成之后,再好好聚一聚吧。” 二人向四大捕头拱手惜别,跟在程小蝶和铁翎身后,很快地走进了茫茫夜色中,消失不见了。 杜望月呆呆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道:“希望总捕头此行顺利。” 吴铁峰道:“有一件事,我很是奇怪,为什么三宝没有丢失之前,天枫道长根本找不到梦幻之刀的行踪,而三宝丢失没几天,他就找到了呢?” 于承志道:“可能三宝得手之后,梦幻之刀也放松了警惕之心吧?” 吴铁峰道:“不知你们注意没有,天枫道长说他先看是一个黑衣蒙面人,但跟丢了,后来才在一座精含内发现了银衣人。那么,这两人会是一个人吗?他们哪一个才是真的梦幻之刀呢?” 杜望月叹气道:“真是疑云重重啊!” 吴铁峰道:“杀手集团的首脑级人物都已露面,按理说形势应该很明朗了,但目前的形势却是越来越凶险,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现像,看来,其中另有隐情。” 岑啸虎道:“总捕头不是说了有一个主谋之人吗?你们且看这主谋之人会是谁呢?” 杜望月想了想,道:“这桩阴谋既然需要用到马长山的数万水师,看来主谋之人来头绝不会小。敢于聘请凶手,谋害朝廷命宫的,会是什么人呢?” 岑啸虎道:“我看,一定是王字级的人物!” 失铁峰道:“好了,不要瞎猜了,我们该回去布防了。” 说着,四人转身回到了府衙里。 程小蝶和铁翎快到金府时,铁翎偶然一回头,却发现了阿横和阿保二人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后面了。 “总捕头手下果然尽是能人干员,阿横、阿保二人有着铁塔般高大魁梧的身材,行动却又能如此轻捷,如此神出鬼没,武功绝对是超一流的了。” 铁翎心里暗忖道,对程小蝶也就更钦佩,更敬畏了。 天枫道长正在金府门前等着。 看样子,他已有些着急了。 程小蝶道:“道长等急了吧?” 天枫道长道:“总捕头说哪里话,子时还没有到呢。” 程小蝶目光四下一转,有些惊讶地道:“怎么,只有道长一人?金府的那些高手们呢?” 天枫道长道:“因为担心梦幻之刀溜逃,所以我让他们先行埋伏去了。” 程小蝶道:“很好,只是他们的行动应该特别小心一些,不要惊动了梦幻之刀才好。” 天枫道长道:“总捕头放心,这些派去的都是老江湖了,十分的机警,身手也都是一等一的,不会出差子。” 程小蝶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我们还是快去吧。” 天枫道长道:“我给二位带路。总捕头放心,人是天黑透了之后才派出去的,而且我一再告诫他们,行动一定要小心,绝对不能太靠近那座精含,只要远远地围住它,封锁住一切可能逃跑的路径就行了。” 程小蝶一边走,一边道:“道长,这次如能擒住梦幻之刀,抓获血案之凶,道长当论头功!” 天枫道长笑了笑,道:“我是出家之人,本无功名之心,这次参与擒拿梦幻之刀,一是因为金百年之盛情难却,二是因为我与铁捕头本是极好的朋友。” 说话间,三人已行至瘦西湖左边。 天枫道长道:“总捕头,从现在起,我们的行动要极轻才行。由此向后,沿湖边而行,大约半里,就要到了。” 程小蝶点点头,和铁翎一起放轻脚步,紧跟在天枫道长身后,向前行去。 走了约摸半里远,忽听路边杂草丛中一阵轻微的响声。 一条黑影闪身而出,拦住了去路。 天枫道长道:“情况如何?” 黑影低声道:“很平静。” 天枫道长道:“没有人轻举妄动吧?” 黑影道:“没有。” 天枫道长道:“那就好!你仍然埋伏在这里。从现在起,只要有陌生的人从这里逃跑,一定要擒住,否则,唯你是问!” 黑影道:“是!” 天枫道长道:“总捕头,铁兄,我们走吧,马上就到了。” 又向前走了一会儿,经过之处,好几条黑影抢上来汇报情况,都说精舍之内十分平静。 天枫道长道:“今天,梦幻之刀是插翅也难飞了!” 说话间,精舍已经在望。 但见庭院内一点灯光也没有,也不知道黑沉沉的屋子里是否有人。 天枫道长举起手掌,极轻地拍了两下。没有人回应。他又拍了两下。还是没有人回应。 天枫道长面色一变,道:“不好,总捕头,看样子是出了什么意外了。” 程小蝶道:“一路上埋伏的人都说十分平静,怎么会出意外呢?” 天枫道长道:“那些人都是外围埋伏的人,在这附近,我亲自安排了四名高手,作为擒拿梦幻之刀的主力军,可我刚才发出信号,他们却没有回应。” 正在这时,只听得铁翎压低了声音道:“总捕头,道长,你们快来看!” 在他们身侧约两文之外的一株大椰树后面,躺倒着一个人。 天枫道长一看,便倒抽了一日冷气,道:“果然出来了。” 程小蝶道:“这就是金府的人?” 天枫道长道:“不错,正是我亲自安排的四个人之一,此人武功之高,连贾总管也十分赞赏,怎么会悄无声息地被人杀了呢?” 程小蝶道:“看来,能杀他的人只可能是梦幻之刀了!” 天枫道长道:“不错,也尺有梦幻之刀才有这样的身手!” 说着,他们三人又往旁边找去,不一会儿,便找着了另外三个人。这三个人中,两名已死,还有一人也只剩下了半口气了。 天枫道长往这人口中塞了一颗保命神丹,晃着他的肩膀,道:“快说,是什么人下的手?你看见了吗?” 这人无力地摇了摇头,道:“没……没有。” 天枫道长道:“梦幻之刀还在吗?” 这人的声音更低了:“不……不知……道……”说着,头一歪,死了。 天枫道长呆了一会儿,对程小蝶道:“总捕头,你看现在该怎么办?” 程小蝶想了想,道:“看来,梦幻之刀已逃脱了。这样吧,请道长放起信号,让所有埋伏的人一齐向精舍靠拢,并沿路仔细搜索,一有发现,立即出声示警,我们先进精舍去看一看。” 天枫道长道:“总捕头是想看看能否在精舍内发现一些能推断他的去向的线索?” 程小蝶道:“不错!” 话音未落,人已飞身掠起,直扑向精舍。铁翎和天枫道长也紧随扑去。 精舍内果然空无一人了。 程小蝶点亮了桌上的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屋子里堆着的杂物。一看便知道这里曾发生过战斗。因为窗户椅子都已被击碎了,满地都是摔破的碗、碟什么。 天枫道长吃惊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程小蝶道:“天枫道长,你敢肯定金府的人没有先行动手?” 天枫道长道:“我敢拿性命担保!” 程小蝶看了看他,微微一皱眉,四下搜索起来。 很快,她就有所发现了。她发现了几滴鲜血。 看样子,鲜血流出来的时间并不长。 天枫道长道:“总捕头,请你在此坐镇指挥,我沿着这些血迹追过去!” 程小蝶点头道:“好吧,也只好如此了。” 一个闪身,无枫道长已扑出了精舍。 铁翎皱着眉头道:“总捕头,这事很有些奇怪,精舍之中发生过战斗,金府在外埋伏的四名高手怎么会不知道呢?” 程小蝶道:“是很奇怪,不过,也有可能来人先杀了那四名高手,再闯进了精舍。” 铁翎道:“会不会是那四名高手立功心切,擅自闯进来先行动手了呢?” 程小蝶出了一会儿神,道:“的确有这个可能,只是……” 只是什么,她没有再说下去。 铁翎道:“会不会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别的势力也想杀掉梦幻之刀。” 程小蝶点点头,沉吟着不说话。 铁翎道:“总捕头,我也要追过去,顺便告诉天枫道长总捕头的新发现。” 程小蝶道:“好吧,不过,你一定要小心,注意自己的安全!” 铁翎道:“谢总捕头关心!” 说完,他也闪身消失在黑夜之中。 程小蝶在桌边坐下,纤手托着香腮,呆呆地看着灯火,像是在出神。其实,她是仔细地辨听着四下的动静。 忽然,她慢慢站起身来,淡淡地道:“阁下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随着一声大笑,黑衣蒙面人走进了精舍。 程小蝶道:“梦幻之刀,原来你没有走。” 黑衣蒙面人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正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在,金府的人正四处搜索,绝不会有人想到老夫会出现在精舍里。” 程小蝶道:“你这样做,目的是什么?” 黑衣蒙面人笑道:“当然是为了故布疑阵,引诱总捕头来这里了。” 程小蝶笑道:“怎么,你想杀我?” 黑衣蒙面人道:“总捕头,除开武功不谈,在才智、心机,和判断问题的能力上,你可算是老夫此生唯一的劲敌,我本不想这样快就杀了你,只是形势所迫,老夫已不能再陪总捕头玩这个游戏了。” 程小蝶道:“什么游戏?你能说清楚一点吗?” 黑衣蒙面人大笑道:“你真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 程小蝶冷冷道:“你不要问我知不知道,我只问你愿不愿意说出来。” 黑衣人道:“假如你真不知道,我现在告诉你,你也是回天乏术,平空增添一些烦恼,如果你早已知道,我又有什么必要再说呢?” 程小蝶道:“这么说,你现在就要动手杀我了?” 黑衣蒙面人道:“不错!程总捕头娇艳可人,老夫本舍不得下手,可惜呀!” 程小蝶笑了起来,道:“你自认有杀我的实力吗?” 黑衣人道:“单打独斗,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今夜你又没有带上小文、小雅两个丫头,老夫杀你,易如反掌!” 程小蝶巧笑依然,美目流盼,道:“是吗?你真有把握?” 黑衣蒙面人道:“足有十二成把握!” 程小蝶沉下脸,道:“好,你回头看一看,你身后是什么人。” 黑衣蒙面人一回头,立刻大吃一惊。 他竟然根本没发现,门外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了两名铁塔般的大汉。 “阿横、阿保!”黑衣蒙面人惊叫道。 程小蝶也有些吃惊:“原来你知道他们。” 黑衣蒙面人叹了口气,道:“一着算错,满盘皆输,总捕头,如果你们三人联手,老夫自认不是敌手。” 程小蝶笑道:“形势变化得很快,是不是?” 黑衣蒙面人又叹了口气,突然道:“但老夫也不会束手就擒!” 话音未落,他的身子已经横空飞起,从窗户直穿出去。 阿横、阿保一齐扑上,却只扯下了他袍襟上一块黑布。 程小蝶也叹口气,道:“机变百出,武功惊人,此人的确可称是一代枭雄了!可惜呀,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呢?” 阿横阿保进了房间,道:“总捕头,让他跑掉了!” 程小蝶道:“没关系,反正他迟早会露出真面目来的。” 就在这时,突然不远处传来铁翎的厉喝声:“什么人?站住!” 程小蝶一下子站了起来,道:“不好!铁捕头追上强敌了!” 说着,她与阿横阿保已飞快地掠出了精舍。 只听铁翎一声惨呼,嘶哑的声音大呼道:“原来……原来是你!你是……” 程小蝶三人赶到时,铁翎已经死去了。 他胸前的胁骨已被全部打断,显然是被刚猛的外部掌力猛击了一掌。 铁翎的两只眼睛圆睁着,满是惊疑,已倍加怒火!他死不瞑目啊! 程小蝶心中一酸,眼淡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纷纷落下。 她哭泣道:“铁捕头,你不该死啊!是我太太意了!” 阿横劝道:“总捕头,你也不要太伤心、太自责了,我们一定会抓位凶手,替铁捕头报此血仇!” 阿保突然喝道:“什么人?” 人影一闪,直冲过来,原来是天枫道长。 天枫道长一看见躺倒在地的铁翎,顿时扑了上去,扶尸大哭起来。 铁翎的惨死,震惊了府衙之内所有的人。 王少卿哭得昏了过去,两只手一直抓着铁翎早已冰凉的手臂,不肯松开。 到最后,程小蝶不得不下令让小文将王少卿强行架开了房问。 张宝善也十分悲痛,但他显得很冷静,很能克制自己,在府衙里默默地走来走去,安排铁翎的后事。 四大捕头当然心里都十分难过,但铁翎的惨死,也更激起了他们誓擒凶手的决心。 伤势还没有全然痊愈的王坚和何大光也挣扎着从房间里冲了出来,跪在铁翎的尸体边,要求程小蝶同意他们也加入破案缉凶的行动! 他们与铁翎是多年的老朋友,眼看着老友惨遭杀害,他们不能不痛惜,不能不悲愤,不能不怒火中烧。 金百年在贾英、天枫道长和众多高手护卫的保护下,亲来府衙祭奠铁翎。 可以说,铁翎是为金府而死的。 金百年许诺,铁翎身后之事的一切费用,都由金府承担,并赠与铁翎遗孤一大笔银两。 马长山也来了。 他来祭奠铁翎,也是来告诉刑部总捕头程小蝶,一旦在缉凶时需要帮助,他一定会调集部下水师中最精锐的兵将前来助阵。 程小蝶特意安排与马长山私下秘谈了一次,至于他们之间到底说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只是马长山从房间里出来时,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地震惊。 隆重地埋葬了铁翎后,府衙终于又平静下来了。平静的气氛中又透着沉重。 程小蝶的眼圈也是红红的,低声道:“铁捕头临死前,曾高声呼叫道‘原来是你……’这说明,杀死他的,一定是他认识的,而且很熟悉的一个人。” 吴铁峰沉吟着,道:“当时在场的人,除了那位梦幻之刀外,应该全都是金府中的人,对吗?” 程小蝶道:“当时,那个黑衣蒙面人刚刚掠出精舍不久,杀铁捕头的应该是他。而且,从铁捕头所受的掌力来看,也只有黑衣蒙面人才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杜望月道:“也就是说,铁捕头认出他是谁了?” 程小蝶道:“不错!” 杜望月皱眉道:“这人会是谁呢?” 程小蝶道:“这正是整个案情的关键之处,只要弄清黑衣蒙面人的真实身份,所有的情况就会水落石出了。” 吴铁峰道:“铁翎认识,而且比较熟悉,除了他在江湖上的朋友之外,就尺有扬州一带的人了。” 岑啸虎道:“但凭铁翎的武功,他在江湖上的朋友中,绝不会有绝顶高手,比如说天枫道长的武功就不算很高!” 于承志道:“也就是说,黑衣蒙面人应该就是扬州城里的某一个人,而且……而且,在平日里他一直有意隐藏自己身具绝顶武功这样一个事实。” 程小蝶道:“是的。其实,铁捕头的死很值得,因为他用性命为我们找出了案情的关键之处,使案情有了很大的突破!” 杜望月道:“总捕头,我有一个推断,只是不知道对不对。” 程小蝶道:“你说。” 杜望月道:“黑衣蒙面人应该不是梦幻之刀。” 程小蝶道:“不错,他的确不是梦幻之刀。” 杜望月道:“那么,天枫道长就是埋伏在金府内的卧底!”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程小蝶道:“杜司主,你不要着急,把你的想法详细地说出来!” 杜望月道:“天枫一直自称在找梦幻之刀的行踪,结果找出梦幻之刀住在精舍之内,但金府埋伏的人一点动静也没有听到,精舍内却又发生了战斗,这还不可疑吗?” 程小蝶道:“是很可疑。” 杜望月道:“然后天枫去追梦幻之刀,留下总捕头一人在精舍,恰巧在此时,黑衣蒙面人出现了,这也太巧合了!” 程小蝶道:“杜司主,你认为这是一个圈套?” 杜望月道:“是的。” 程小蝶道:“他们设套的目的呢?” 杜望月道:“杀总捕头。” 程小蝶道:“很有道理,可如果我去时带上小文、小雅,而不是让阿横阿保在暗中相随,相机而动呢?” 杜望月道:“那么府衙的防备必定空虚,我想他们就会立即执行第二方案,派人突袭府衙,杀王大人!” 程小蝶道:“你是说,他们做了两手准备,对吗?” 杜望月道:“对,而且这个计划的关键之处,便是要将总捕头从府衙引开,以便各个击破!” 程小蝶道:“也就是说,天枫道长根本没有发现梦幻之刀?” 杜望月道:“应该是。” 程小蝶道:“那么精舍附近金府埋伏的人是被谁杀死的?精舍内的血迹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你说!” 杜望月想了想,皱眉道:“我也想不通。” 岑啸虎道:“难道梦幻之刀真的住在精舍之内?” 吴铁拳道:“很可能黑衣蒙面人来也想对付梦幻之刀?” 程小蝶道:“你们说对了,梦幻之刀的确住在精舍之内!” 杜望月吃惊地道:“你怎么知道?” 程小蝶道:“有些情况,我想现在应该告诉你们了。梦幻之刀的确在扬州,而且一直住在那座精舍之内,只不过他并不是杀手集团的首脑。” 杜望月道:“这么说,天枫道长说的是实话了?” 程小蝶道:“不错。” 杜望月道:“那黑衣蒙面人为什么又要一直自称梦幻之刀,而且又恰巧在精舍之内现身了呢?” 程小蝶道:“因为他不仅想杀我,也想杀梦幻之刀。” 岑啸虎道:“为什么?” 程小蝶道:“杀死了梦幻之刀,他们便可将所有责任推到他的头上,他们的身分就不会暴露了。” 吴铁峰道:“这么说,这也是他们阴谋的一部分,对吗?” 程小蝶道:“是的。你们想一想,如果王大人,甚至还有马长山被谋杀,朝廷会不会派人一力追查,而如果凶手已经被杀了,朝廷还会追查吗?” 吴铁峰道:“凶手也被杀,案子当然也就等于破了,朝廷当然不会再追查。” 程小蝶道:“这样一来,他们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扬州敛财,并将水师的兵权也抓到手中了!” 杜望月道:“总捕头,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阴谋呢?” 程小蝶道:“未查出杀手集团首脑人物之前,所有的推理都只能是假设,所以现在我还不能说,因为我手中也没有确切的证据,就算上面给我下命令的人,也没有确切的证据。” 杜望月道:“可怎样才能找到证据呢?找什么样的证据呢?” 程小蝶道:“其实我们在扬州所做的一切,皆可算作证据。” 杜望月道:“我明白了。” 程小蝶点点头,道:“明白了就好,我知道你们急于了解真相,但我却不能将我所知道的一些事情告诉你们,因为这些事情都还没有得到证实,现在说出来,只能影响你们自己对事情的判断。” 吴铁峰道:“总捕头,你不用说了,我们都懂得这个道理。” 程小蝶道:“那就好!” 她顿了一顿,又道:“在没有新的情况发生之前,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加强府衙的防守,保护好王大人。” 岑啸虎道:“可什么时候才会有新的情况发生呢?真急人。” 程小蝶道:“岑司主,你想过没有,我们着急,阴谋的主谋之人只会比我们更急,一定会催促杀手集团尽快完成任务。” 岑啸虎恍然道:“果然是这个道理!” 程小蝶道:“所以,我们只要以不变应万变,按兵不动,杀手集团一定会主动出击的。” 第二十五章 正说着话,忽见林不凡来通报,说是有一个年轻小姐神色慌张地跑进了府衙,口口声声要见王大人和程总捕头。 程小蝶皱眉道:“年轻小姐?长的什么样子?” 林不凡道:“很美丽,但很憔悴。” 程小蝶脸色微微一变,道:“惜玉、小文、小雅,快去把她带到后院来,一路上要注意保护她,谨防有人用暗器对她袭击!” 惜玉道:“是。” 说毕,和小文、小雅一个闪身出了大厅,向院外奔去。 岑啸虎道:“来的会是谁呢?” 程小蝶道:“一定是金小眉。” 四大捕头大吃一惊,道:“金小眉?她来府衙干什么呢?” 程小蝶道:“急什么,等她来了,不就知道了。” 在惜玉、小文和小雅三人保护下来到后院大厅的,果然正是金小眉。 金小眉比上一次来府衙花厅受审时,又瘦弱了很多。 原来非常好看的两道纤细的秀眉紧紧地皱在一起,在眉心打成了一个结。 她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里射出的是有些痴呆的、痛苦的目光。 程小蝶道:“金姑娘,你是一个人来的吗?来干什么?” 金小眉幽幽地道:“我是一个人来的,是从家里偷偷地溜到府衙来的。我来找王大人和程总捕头。” 程小蝶道:“我就是刑部总捕头程小蝶,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金小眉看着她,表情很惊讶。 程小蝶笑了笑,道:“怎么,金姑娘觉得我不太像?” 金小眉垂首道:“程总捕头言重了,王大人呢?” 程小蝶道:“惜玉,你去叫王大人来,就说金姑娘求见。” 惜玉答应一声,出去了。 扬州知府王少卿匆匆走进大厅。 金小眉一见王少卿,便跪了下来,道:“王大人,我有罪,你把我抓起来,杀了我吧。” 王少卿吓了一跳,道:“金姑娘快快请起,有什么话慢慢说。” 惜玉扶起金小眉。 金小眉却伏在惜玉肩头,哭了起来。 岑啸虎不禁有些愁怅,喃喃道:“小姑娘真麻烦,好好的哭个什么劲!有话就快说嘛,这不是想急死人!” 程小蝶转头盯了他一眼。 岑啸虎立即住口。 程小蝶道:“金姑娘,心里有什么委屈就哭出来吧,哭一会儿,心里会好受一点。” 她这一说,金小眉却不哭了。 金小眉对惜玉道:“惜玉姐姐,你还没有告诉总捕头?” 惜玉怔了怔,道:“我已经说了呀?” 程小蝶道:“说什么?” 金小眉道:“总捕头,马敬文是我杀的。” 程小蝶点了点头道:“你为什么要杀他呢?你恨他吗?” 金小眉道:“不,我爱他!只爱他一个人。” 程小蝶道:“可你却杀了他!” 金小眉道:“是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反正事后我想来想去,好像能看见自己握着刀,直扎进了他的……他的胸口。” 程小蝶道:“在这之前的事你还想得起来吗?总有一点模糊的印象吧?” 金小眉道:“没有,一点也没有。” 惜玉忽然道:“即在进新房前,你吃了什么东西没有?” 金小眉道:“那天我很激动,没有胃口,只吃了一个煮鸡蛋。” 惜玉道:“是谁给你煮的?” 金小眉道:“是我的贴身丫环。” 惜玉道:“也是她端给你吃的?” 金小眉道:“是。” 惜玉皱了皱眉,道:“这个丫环跟了你多长时间了?” 金小眉道:“六七年了,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的。” 惜玉对程小蝶道:“如此说来,下毒的人应该不是那个丫环。” 和小蝶道:“不错。她没有理由害她。” 金小眉吃惊道:“下毒?惜玉姐,你是说有人要害我?” 惜玉道:“是的,不仅要害你,还想借此害王大人、马提督和你爹。” 金小眉更吃惊了,吃惊地道:“什么人这样坏?程总捕头,王大人,你们一定要为我作主,抓住这个人,为敬文报仇,也为铁捕头报仇!” 程小蝶道:“铁捕头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金小眉道:“是。” 程小蝶道:“你爹告诉你的?” 金小眉道:“不是,是贾总管对我说的。” 程小蝶想了想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告诉你吗?” 金小眉道:“因为这两天,我在府中没有看到铁捕头。” 说着,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哽咽道:“铁捕头是为了缉拿凶手,为我洗刷冤情才死的,如果我早认了自己是凶手,他也就不会死了,总捕头,你们把我抓起来吧。” 程小蝶道:“马敬文虽然是你杀的,但你并不是自己真心想杀他,而是受了迷药的控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们如果把你当凶手抓了起来,杀人可是死罪呀,你难道不怕死?” 金小眉凄然一笑,道:“死?又算得了什么,反正敬文死了,我活着也没有什么趣味了,还不如早点死了,去地下和敬文相会,再结夫妻呢!” 程小蝶道:“问题是抓了你,真凶就高兴了,就逍遥法外了,你难道不想找出真凶,为马敬文报仇?” 金小眉道:“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找出真凶来?” 程小蝶道:“你可以帮助我们啊!” 金小眉道:“怎么帮呢?” 程小蝶道:“尽量把事情发生之前的所有情况都回想起来,告诉我们。” 金小眉道:“那些情况对破案有用吗?” 程小蝶道:“当然有用。” 金小眉道:“可是,可是我就是想不起来。” 程小蝶道:“不能急,越急越想不起来。这样吧,我让惜玉帮你,好不好?”转而对惜玉道:“惜玉,你陪金姑娘去你房间,让她先好好休息一下,再慢慢回忆。” 惜玉道:“是。”伸出小手拉起金小眉的小手,道:“我们走吧。” 程小蝶忽然又道:“等一等。” 金小眉道:“总捕头还有什么话要问?” 程小蝶道:“这件事,你告诉过你爹爹没有?” 金小眉凄然道:“几次都想说,可我又怕伤了他的心!” 程小蝶道:“好,你去休息去吧。” 惜玉和金小眉一出大厅,岑啸虎便说道:“总捕头,这算不算是新出现的情况呢?” 程小蝶道:“当然算。金小眉显然是被药物控制了,才做了杀人的工具,按她说的情形,的确会让人第一个想列控制她的人是梦幻之刀。但恰巧我早已知道梦幻之刀不可能是凶手,所以我让惜玉去慢慢回忆,帮她回忆起所有情况。 而且,金小眉来府衙,杀手们迟早会发觉的,他们一定会担心我们能够让金小眉回忆出真实的情况来。那样,他们将无法嫁祸给梦幻之刀了。所以,杀手们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作出反应来。” 杜望月道:“总捕头是担心杀手集团会杀人灭口,杀了金小眉?” 程小蝶道:“不错,我很担心,所以我们要像保护王大人一样保护她不受到伤害。而且,杀手们要杀人灭口,并不仅仅是要杀金小眉一人,其实,现在我们每一个人都已成了他们的目标了!” 正在这时,忽听府衙内响起一阵嘈杂的人声。 杜望月面色一变,道:“杀手们来的好快!总捕头,我去击退他们!” 程小蝶道:“不,我和小文、小雅去退敌,你们四人和惜玉保护好王大人和金小眉。” 说着,程小蝶和小文、小雅冲出了大厅。 一出厅门,她们就怔住了。 原来冲进府衙的不是杀手们,而是金百年府中的十几位高手。 只见林不凡率领着江南分司和中州分司的数十好手排成了人墙,尽力将金府的人挡在院门外。 程小蝶高声道:“林司案,放他们进来!” 林不凡指挥众人散开,让出院门,只见金百年满面惶急之色,疾步冲进院子。他的身后,紧跟着贾英、天枫道畏、寒山四刀和罗浮三剑。 程小蝶淡淡道:“金老,你带着众多高手强闯府衙,想干什么?” 金百年道:“实在对不住,总捕头,王大人,小女是不是在这里?” 程小蝶道:“不错,金小眉是在这里。” 金百年急道:“请总捕头和王大人恩准老夫将地带回府去。” 程小蝶不答话,只看着王少卿。 王少卿心念一转,已知她的意思。 他走上一步,道:“这个恕下官不能从命了。” 金百年脸色大变,道:“为什么?” 王少卿道:“金小姐自己自愿到府衙来,又是自愿要留在这里,下官又怎好说什么呢?” 金百年脱口道:“小女是不是说了什么了?总捕头,王大人,如果这孩子胡说些什么,两位可千万不能轻信啊!” 程小蝶道:“金老为什么这样紧张?难道你已经知道杀马敬文的人正是金小眉吗?” 金百年一呆,道:“我?我怎么会知道?” 贾英踏上一步,道:“程总捕头,王大人,从案情来看,新房内只有二人,而且凶器也的确在金小姐手中,但王大人已经知道,金小姐是被梦幻之刀役使出刀,所以她不是真凶啊!” 程小蝶道:“我们也没有说她是真凶啊!只是金小眉来府衙看看她的朋友惜玉姑娘,这本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金老却为此引得十数高手,强闯府衙,这是为什么呢?” 金百年哑口无言,额头上已冒出一层豆大的汗珠。 贾英道:“只因近来金小姐哀伤过度,神思恍惚,敝东主担心她因此而错认自己便是凶手,前来府衙投案啊!” 程小蝶笑了笑,道:“原来如此,金老爱女心切,所以举止才会失措,倒是我错怪你们了。” 金百年松了一口气,道:“那小女可以跟我回去了吧?” 程小蝶道:“恐怕不行。” 金百年又着急了,道:“这又为什么呢?” 程小蝶道:“金小眉是破案的关键人物,更是此案的重要人证,我要将她留在府衙中,诱她协助破案!” 金百年的脸色不禁有些难看了,道:“就算她是人证,也没有将证人关起来的道理啊!” 正在这时,金小眉已走了出来,道:“爹,不用说了,我不会回去的。” 金百年道:“小眉,好孩子,你不要固执,缉拿真凶之事,爹自会尽力帮助王大人和总捕头,你也帮不上什么忙,留在这里,只会给他们添麻烦!” 金小眉道:“爹,如果你一定要逼我回去,我就承认自己是凶手,让王大人把我抓起来,关进大牢去!” 金百年突道:“胡闹,来人啦!” 贾英躬身道:“属下在。” 金百年道:“把这个不懂事的丫头绑起来,带回府去!” 贾英道:“是!” 说着,他就要往前走。 程小蝶一个闪身,拦在他面前,道:“金老,贾总管,你们可要想清楚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是什么人!” 贾英一怔,道:“贾某只听东主的命令,其它一概不管。” 程小蝶沉下了脸,道:“金老,金小眉留在府衙,有我们保护她,又有什么不好呢?如果你一定要强行带她回去,必然会落个纠集帮凶,强闯府衙的罪名,值得吗?” 金百年叹了一口气,道:“总捕头,金某与你们一直是很合作的,只是这丫头神思恍惚,认定自己是凶手,这……这……” 程小蝶道:“金老放心,是非曲直,自有王大人禀公而断!我们知道金小眉是受梦幻之刀役使,自然不会将她当做凶手。” 金百年道:“要是她一口咬死凶手就是她呢?” 程小蝶道:“只要抓住梦幻之刀,案情自然大白天下,马公子大仇得报,金小眉又为什么还认定自己是凶手呢!” 金百年呆了半天,跺了跺脚,道:“王大人、程总捕头,金某来得鲁莽,但绝无它意,望二位大人不要见怪。” 程小蝶答道:“金老太客气了。你爱女心切,才会如此,我们又怎会怪你!” 金百年看着金小眉,道:“好孩子,你就在这里住几天吧,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了,等抓到了真凶,为父再来接你。” 金小眉道:“爹,你放心回去吧。能为破案帮一上点忙,女儿心里可是高兴得很。” 金百年的眼睛里忽然涌出几滴眼泪,一转身,快步向院外走去。 王少卿道:“金老走好,下官就不送了。” 金百年在院门处回过身,举手遥遥一揖,道:“请二位大人千万不要见怪,金某就此告辞了。” 惜玉道:“小眉姐,你爹对你可真好!” 金小眉垂泪道:“是啊,如果不是有这样好的爹爹,敬文死了,我是绝不会活到现在的。” 程小蝶道:“金姑娘,你千万不可这样想,你还很年轻,又美丽,还有很美好的生活在等着你呢。” 惜玉道:“小眉姐,总捕头的话很对,你不能再胡思乱想下去了。” 金小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这场风波来得突然,平息的也快。 杜望月道:“我真担心金百年会一意孤行,那样的话,事情就真要糟了。” 程小蝶深锁双眉,不发一言。 吴铁峰看着她,道:“总捕头,你在想什么?是担心金府不会就此罢休吗?” 程小蝶有意无意地看了金小眉一眼,道:“不是。” 吴铁峰立即明白了,改口道:“我想金百年也不会因此而对总捕头和王大人心有芥蒂,金小姐在府衙,他应该还是很放心的。” 程小蝶勉强笑了一笑,道:“是啊,只是如果让另一个人知道金小眉来府衙投案的消息,事情只怕是真要糟了。” 杜望月道:“总捕头是指梦幻之刀?” 他所说的梦幻之刀,指的当然是那位黑衣蒙面人,也就是杀手集团的首脑。程小蝶道:“梦幻之刀来了岂不更好,大家可在刀枪实力上见个真假,没有什么太让人为难的。” 杜望月道:“我知道了,总捕头是担心马长山会来要人。” 程小蝶肯定地点头。 岑啸虎道:“金小眉来府衙的事,马长山应该不会很快知道吧?” 程小蝶笑了笑,道:“既然金百年能如此迅速地知道这个消息,马长山为什么不会知道呢?” 岑啸虎呆了一呆,和三大捕头各各对视一眼,似有所悟。 忽然,程小蝶刚刚展开的眉头又结紧了,叹了一口气,道:“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你们听!” 众人一齐凝神细听外面的动静。 一开始,除了府衙外隐隐传来的人声,什么也没有。 但不一会儿,他们就听见一阵沉重的、轻微的、轰隆隆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大,现在已能听出那是一阵密如暴雨般的马蹄声。 然后他们又听见了大街上人们的惊呼声。 显然,行人们已喊叫着躲避大街上横冲直撞的马队。 马队直冲府衙而来。 只听马蹄声,便可推测来的不会少于五百名骑兵。 隆隆的马蹄声似乎震得众人脚下的地面都颤抖起来了。 杜望月面色一变,道:“马长山还真来了!” 岑啸虎道:“他来的好快!” 吴铁峰道:“他带来的绝不下五百骑兵,看来是不达目的,势不罢休了。” 于承志道:“我认为马长山还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只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未必会动手。再说,带兵围攻府衙,罪名之大,后果之不堪设想,我想他心里足有数的。” 说话间,马长山在数十名装甲鲜明、提枪携刀的亲兵簇拥之下,大步冲进了院门。 程小蝶低声道:“惜玉,带金小眉回房间去,小文、小雅,守住房间,任何人想进去抓人,格杀勿论!” 三人立即行动起来。 惜玉扶着金小眉向后疾退,小文、小雅抽出宝剑,一左一右护着她们。 马长山一见金小眉,眼睛就红了,大喝道:“凶手!小贱人!不要走!”程小蝶迎上去拦住了他。 马长山一看刑部总捕头挡住去路,虽然怒气更盛,却也不敢发作。 程小蝶道:“马提督,你来干什么?” 马长山没好气地道:“来抓人!” 程小蝶道:“抓什么人?” 马长山道:“程总捕头为何明知故问?” 程小蝶说道:“我怎明知故问了,马提督是要抓金小眉,对不对?” 马长山道:“对!” 程小蝶道:“你为什么要抓她?” 马长山道:“因为她是杀了我儿子的凶手。” 程小蝶道:“你错了!” 马长山道:“你说什么?” 程小蝶道:“你错了!金小眉不是凶手!” 马长山道:“不是凶手,她为什么要来投案自首?” 程小蝶道:“金小眉并非来投案自首。” 马长山怒极反笑,道:“不是来投案自首,难道是来走亲戚?” 程小蝶正色道:“马提督这话有些过火了吧?金小眉是主动来府衙为帮我们破案提借线索的!” 马长山道:“她能提供什么线索?如果她能提供线索,为什么早不提供?” 程小蝶道:“只因贵公子不幸遇害后,金小眉一直神思恍惚……” 马长山道:“那是她故意做出的假像!程总捕头,你也不用为她遮掩了,快把人交出来吧!” 程小蝶道:“马提督不会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 马长山道:“扬州府衙!” 程小世道:“马提督身为朝廷命官,不会不懂朝廷律法,为何要明知故犯?” 马长山道:“为了给我儿子报仇!” 程小蝶四下里看了看,道:“马提督大概带来了五百骑兵,如果我坚决不交出金小眉,马提督又将如何?驱兵大进,围攻扬州府衙吗?” 马长山呆了一呆,看着程小蝶,道:“程总捕头,我真想不通,你们为何要一力护着金小眉。” 程小蝶道:“只因她绝不是真凶,也因为她本是个很可怜的孩子!” 马长山道:“如果她不是真凶,为什么要来投案?” 这句话马长山已经说过一遍了。 程小蝶眼中精光一闪,道:“马提督,你又如何知道金小眉来府衙投案这件事的?” 马长山微微一征,随即道:“这个不劳程总捕头操心,马某自有消息来源。” 程小蝶点点头,道:“王大人已经答应过马提督,此事包在他身上。现在,我也不可向马提督保证,如果在你规定的期限之内我们破不了案,抓不到真凶,自会放手由马提督为所欲为,而且,我本人还会还你一个交待,马提督,你看如何?” 马长山沉思着,看样子是一时拿不定主意。但很明显,他已被程小蝶真诚的态度打动了。 正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事情突然起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后院外突然人声大起,只听金百年的声音大叫道:“让金某进去!” 程小蝶大吃一惊,一闪身到了马长山身边,低声道:“马提督,你是手握重兵的朝廷要员,一切要以大局为重,千万不要冲动,此案之中,另有隐情,找机会我再与你详谈,好不好?” 马长山看着她,稍一沉吟,道:“好!看在总捕头的面子上,今天我不会跟金百年计较下去!” 程小蝶道:“多谢!” 这时,院外正响起了清脆的兵器出鞘之声,看来,金百年的手下与马长山的骑兵就要动手开仗了! 只听林不凡惶急的声音大呼道:“不可如此!你们不可如此!” 程小蝶扬声道:“林司案,让金老他们进来,不要阻拦!” 她又低声对马长山道:“让你的人退开。” 马长山点点头,对身边一名亲兵校尉道:“去,让他们退至二堂院外!”校尉奔出了院门。 紧接着,院外响起整齐的马蹄声,而金百年一行已走进院来。 程小蝶淡然一笑,道:“金老为何去而复返?” 金百年道:“老夫不能让小女任人宰割,袖手旁观!” 程小蝶道:“金老的意思是,在这府衙之内,有人对金小眉心有恶意?” 金百年一指马长山,道:“就是他!” 马长山双眉一皱,断喝道:“放肆!” 金百年道:“我不管你是谁,只要敢动一动小女,我就与你拼了!” 程小蝶淡淡道:“看来,金老是想把这府衙重地作为战场了?” 金百年呆了一下,道:“只因为他马长山先带兵前来,老夫不得已,才赶过来的。” 程小蝶道:“金老当然是为了来保护金小眉,而别无它意,对吧?” 金百年道:“正是。” 程小蝶道:“这么说,金老是不相信王大人和我程小蝶,天下闻名的四大名捕有能力保护身在府衙之内的金小眉吗?” 金百年道:“这……这……” 贾英拱手道:“程总捕头,敝东主绝没有这个意思。” 程小蝶笑一笑,道:“那他是什么意思,贾总管知道吗?” 贾英道:“如果不是马提督调集重兵,直冲府衙而来,敝东主也是不会再回来的。” 程小蝶道:“好!如果马提督现在就勒兵退走呢?” 贾英看了金百年一眼。 金百年极轻微,而且极快地点了一下头。 贾英道:“马提督手握重兵,随时可能前来强行抓人,敝东主如何能放心。” 王少卿忽然道:“听贾总管的意思,马提督不应该来府衙吗?” 贾英一怔,道:“贾某想不出除了强行抓人,他还能来干什么!” 王少卿冷冷道:“贾总管,你大概忘了,马提督正是新房血案的苦主,苦主来府衙问一问案情进展也不行吗?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贾英不禁张口结舌!但很快,他又回过神来,道:“来问案情当然是他的权利,可有必要带上数百名精锐骑兵吗?” 王少卿道:“贾总管,你大概又忘了马提督是什么人了,他是水师提督,是手握雄兵近十万之数的朝廷一方大员,你贾总管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管马提督带多少人来呢?再说,你们不也有十数名武林高手随行,而且身带兵器嘛?”一番话,说得贾英哑口无言。 马长山一拱手,道:“王大人,程总捕头,马某对案情进展十分满意,不多打扰,就此告辞。” 王少卿也还礼道:“长山兄,请恕下官公务在身,不送了。” 马长山说走就走,把金百年一行人晾在了院中。 金百年尴尬地笑了笑,刚想说什么,王少卿已道:“金老,如果没有别的事,也请回吧!” 金百年道:“是。” 王少卿又道:“而且,今后王某不希望看到再发生像今天这样的事!” 金百年笑道:“王大人放心,不会了,一定不会了。” 很快,府衙里又恢复了平静。 程小蝶看了王少卿一眼,笑道:“王大人刚才好大的官威啊!” 王少卿也笑道:“不为别的,只是贾英这个人实在是太让人讨厌了。” 杜望月道:“而且,在我看来,他的身份越来越可疑。” 程小蝶道:“其实,另一个人更可疑。” 杜望月道:“谁?” 吴铁峰道:“还用问?当然是天枫道长。” 杜望月道:“为什么?” 吴铁峰道:“王大人,血案发生的当日,金府中是谁发现的梦幻之刀留下的标记?” 王少卿道:“是天枫道长。” 吴铁峰道:“这不明确,既然真凶不是梦幻之刀,他又何以发现梦幻之刀的标记呢?所以,这是嫁祸的第一步。” 王少卿道:“不错,自从发现标记后,王某就认定真凶是梦幻之刀了。”杜望月道:“总捕头,我们要不要传唤天枫道长来府衙受审?” 程小蝶笑道:“不用了,我们只用静以观变,他们的狐狸尾巴迟早会自己露出来的。” 于承志忽然开口道:“总捕头,一定有人特意将金小眉来府衙的消息告诉了马长山。” 程小蝶道:“是的,而且,这个人一定是杀手集团的人。” 岑啸虎道:“他们是想挑起纷争,以便浑水摸鱼,但现在,他们一定已经知道自己的算盘打空了,会不会强行对府衙发起进攻呢?” 程小蝶有些担心地道:“我想,府衙暂时还不是他们的首要目标了。” 杜望月道:“那他们想干什么?” 程小蝶道:“看来,他们很可能要先对马长山下手了。” 王少卿道:“程总捕头的推测很有道理,他们先对马提督下手,如果成功,便可以用自己人取代水师提督之位,将这近十万精兵抓在手中,既使不成功,也可将形势搅得更纷乱,他们就可从中得利。” 杜望月道:“可以肯定,他们还是会以梦幻之刀的名义,对马提督下手。” 吴铁峰道:“总捕头,我们是不是应该派人去提醒马提督,最好能派几位高手去保护他的安全。” 程小蝶一笑,道:“诸位放心吧,我早就安排好了。” □□□□□□ 马长山本来并不是一个喜好女色的人,他很少出外寻花问柳,身边连一个小妾也没有。 他手下的部将,甚至他的夫人也曾劝过他纳一个小妾,因为他的年纪也比较大了,又常年在外征战,有一个小妾,可以随军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但每一次,马长山都坚决地不同意。 自他的独子马敬文被杀之后,马长山开始考虑是不是纳一个妾了。 因为他不想让马家的香火没有人继承下去。 他手下的将领们自然很快就领悟了他的心思,于是四处替他物色适合的人选。堂堂水师提督要纳妾,容貌当然要漂亮才行,而且要年轻。 因为她进马家门的首要任务是要能替马长山生一个儿子,为马家传宗接代。就在今天,马长山气冲冲地带着五百精兵,从府衙回来的不久,他手下的几员部将便来向他禀告,说是找到了一个又年轻又漂亮的女子。 而且这个女子的家也还不错,是扬州城里一户小户人家的小家碧玉,据说还读过几本书,识文断字,手工女红当然是一应俱会。 最让马长山感到满意的是,据说这位小家碧玉还烧得一手精致的淮扬菜。马长山长年在外征战,实在没什么十分可口的饭菜可吃,如果从今后身边多出这样一个不用付工钱的厨子兼小妾,他当然没有任何不满意的道理。 马长山道:“人你们都是见过了?” 几位部将道:“见过了,虽不能算得上国色天香,但还是十分漂亮的。” 马长山道:“小户人家总是将自己的闺女看得更重,给我马长山做妾,他们愿意吗?” 部将道:“听说是给马大人做妾,她的父母就都没有意见了,只是想请马大人以后不要亏待了他们的宝贝女儿。” 马长山大笑道:“只要她能给我生上几个儿子,我又怎会亏待于她!嗯,她们家说没说要什么聘礼之类的?” 部将道:“那家人看上去十分老实本份,根本没有提这一类的要求。” 马长山笑道:“好,果然是老实人,这样吧,我也不能白要他们的女儿,你们去,给他们送去黄金五十两,白银五百两,绸缎五十匹,就算是给他家女儿的见面礼吧。” 部将道:“大人,什么时候把人接过来?” 马长山瞪了他一眼,道:“问的什么废话,当然是越早越好。” 部将笑道:“是,属下这就去办,今天晚上就把人接来吧。” 马长山大笑道:“好!好!你去办吧,快去快回。” 要想早收获,就要早播种,这个道理,马长山很早就懂得。 马长山已经有些急不可耐了,直盼着夜晚早些来临。他实在是太想再要一个儿子了。 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嘛。 □□□□□□ 入夜后,一乘小轿,抬入了水师提督府。 提督府后堂,红烛高照,映出满屋子的喜气。 马长山坐在一张椅子上,就着桌上的几样小菜自斟自饮,嘴边挂着忍不住的微笑。 小轿一直拾入了后堂。 马长山一下子站起身子,大声道:“人呢?接来了?” 部将笑嘻嘻地道:“恭喜大人,接来了。” 马长山道:“快,快请进来。” 只见在几位部将的簇拥之中,一位身着粉红衣衫,满着珠翠的妙龄女子迈着娇软的步子,缓缓走进房间里。 马长山顿时两眼放出了亮光。 “什么不算国色天香!这帮有眼无珠的家伙,依我看国色天香也比不了她!”马长山心中暗喜,两只眼睛目不转睛地盯住妙龄女子粉嫩的娇脸猛看。 部将们都偷偷地笑了起来。 马长山瞪了他们一眼,道:“笑什么!没你们什么事了,走走走,都走,老老实实睡大觉去!不要在这里烦我。” 提督大人发了话,部将们哪敢再赖着不走,一个个飞快地跑出了房间。 马长山大声道:“明天,我会请你们喝酒的,不要以为我很小气!” 一员部将应道:“谢大人。” 他反手将房门带上了。 马长山心道:“这帮家伙还挺知趣。” 想着,又转脸看那妙龄少女,越看心中越喜,越看越是高兴。 他真是没料想到,这样一把年纪了,还能有这样的艳福! 马长山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妙龄少女低声道:“我叫愁云。” 马长山道:“好可怜的名字,你放心,进了我马家的门,你可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妙龄少女道:“谢大人!” 她的声音十分娇嫩软滑,说这话时,又用一双含情脉脉的大眼睛瞟了马长山一眼。 第二十六章 这一眼,顿时让马长山全身的骨头八有四两重了。 他坐着去拉少女的手,口中道:“愁云,来来,我们先喝一杯交杯酒。” 愁云目光一转,看了桌上的小菜一眼,娇声道:“哟,堂堂提督大人,就吃这个呀!” 马长山笑道:“时间太紧,来不及置备好菜,你就将就一点吧。” 愁云一双含烟带雾的美目又瞟了马长山一眼,娇声道:“大人,你知不知道妾身烧得一手好菜?” 马长山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笑道:“知道,知道,不过,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尝一尝你的手艺吧。” 愁云嫣然笑道:“今天晚上这样大喜的时候,让大人吃这样的酒菜,妾身心里如何过得去,大人,妾在家里已经烧好了几样菜,特意带来了,大人想不想尝尝鲜?” 马长山心中更喜,一连声道:“当然想,当然想,不仅想尝你烧的菜,还想……嘿嘿……” 愁云面上一红,娇羞无比地嗔道:“大人,你真坏!”说着,带着十二分诱惑的目光又瞟向了马长山。 马长山直觉得浑身燥热,快要按捺不住了。他已有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只是愁云扭着纤腰走到门边,拾起地上的一个漆竹食盒,打开了。 马长山立即闻到一股醉人的酒菜香气。 愁云一双白嫩的小手桌上桌下忙乎了一阵,六七样色香俱佳的菜肴已经在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摆好。 然后,她又捧出了一瓶酒。 瓶子一打开,马长山就道:“这是什么酒,真香啊。” 愁云替他斟上一杯,道:“这是女儿红,让妾亲手斟给郎君喝。” 不叫大人叫郎君,马长山酒未进口,人已经醉了。 愁云娇声催促道:“大人,你喝嘛。” 马长山道:“喝,喝,愁云,你也喝。” 一杯酒喝下去,愁云娇美的脸上顿添一二分艳丽,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浮动着浓浓的情意。 马长山伸手捏着她柔软无骨的小手,左一杯右一杯,也不用吃菜了。 愁云忽然道:“郎君,我从来不喝酒的,今天陪郎君喝了一杯,身上热得很,头也晕起来了。” 马长山忙放下酒杯,伸手去揽她纤细的腰身,道:“我来扶你。” 愁云纤腰一扭,躲开了,吃吃娇笑着,慢慢伸出纤手,一粒一粒解开了衣服上的纽扣。粉红色的长衫里,是粉红色的小衣。 小衣显然太小了一点,于是马长山立刻被愁云丰满香润的胳膊、大腿和饱胀的胸脯迷醉了。 愁云轻轻地走到床前,娇慵地斜躺下,娇声道:“马郎,你来。” 马长山再也不能按捺了,飞快地脱去了身上的衣服,扑到了床上。 愁云娇喘细细,舌吐丁香道:“郎君,妾身还是个黄花闺女,你可要怜惜妾身,不可太……” 下面的话她已说不出来了。 因为马长山已经用火烫的大嘴堵住了她的樱桃小口。 愁云现在只能用鼻子发出声音了。 这种声音令马长山更加疯狂。 愁云皱着眉,像是忍受着痛苦,娇躯也在颤抖着,迎合着,但是她的左手慢慢摸到了马长山光溜溜的脊背上,食中二指间,夹着一根极细的短针。 短针在灯光下泛着幽幽的蓝光。 马长山猛烈地动作着。 愁云娇呼道:“马郎,马郎,你真强壮。” 说着,她的左手已抬起,针尖已对着马长山起伏的脊梁,用力向下扎去。眼看马长山就要死于这位杀手之王手下著名的女杀手针下,只听“噗”的一声,一股乌光击破窗纸,直飞进来,正中愁云左手手腕的脉门。 愁云立刻惨叫了一声。 马长山大吃一惊,翻身跳了起来,便看见愁云的手指问夹着的毒针。 他什么都明白了,顾不上穿衣服,扑到墙边,抽出了挂在墙上的宝剑。 愁云也翻身坐起,掩上衣襟。 她的左手已被飞进窗来的一枚铁莲子打断了,但她的右手还能动。 马长山怒吼道:“我杀了你这个小贱人!” 一剑刺向愁云。 愁云一扭身,躲开了这一剑,右手在后腰处一探,手中已多出了一柄精光四射的短刀。 她挥动短刀,向马长山直扑过去。 马长山哪里是她的对手,不过三招,已被逼得险像环生,直退到了墙边。 愁云厉声道:“我杀了你,自己也活不成了,因为外面显然有高人来救你了。马长山,还是让你占了便宜,临死前还风流快活了一下,死后还有我这样美丽的女人陪着你!” 马长山长剑直刺,可愁云一挥短刀,已将他的虎口震麻,宝剑“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看样子除了闭目等死之外,他已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愁云举起了短刀。 短刀向马长山猛刺。 马长山长叹一声,束手待毙。 突然,愁云的手停在半空中。 她的两眼一下突了出来,嘴里喷出一口鲜血,喷了马长山一身。 然后,她的身体就软软地例在了地上。 她死了。 马长山这才看见愁云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铁塔般的壮汉。 他惊魂未定地道:“你是什么人?” 壮汉道:“我叫阿横,程总捕头让我和阿保潜伏在大人的附近,全力地保护大人。” 马长山喘了口气,道:“你和阿保都是刑部的捕头?” 阿横道:“是的。” 他伸手扯过马长山的衣服,扔给他,道:“马大人,先穿上衣服吧,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马长山一边穿衣,一边道:“阿横兄弟,阿保兄弟在哪里?” 阿横道:“大人请听外面。” 马长山这才听见外面正响着激烈的铁器相撞的声音。 阿横道:“杀手一共有五人,这名叫愁云的,是杀手之土血手方轮乎下的著名女杀手。另外四人则站在门外,显然是防止大人的部下听见大人的呼救,赶来救援的。” 马长山吃惊道:“外面还有四个人?阿保一个人能行吗?你快去帮助他吧。” 阿横笑了笑,道:“如果把他四个人全都活捉,的确很困难,但我已经与阿保商量好了,只要一个活口,那么,阿保一个人肯定能对付得了。” 忽听几声惨呼,然后是阿保的声音道:“马大人,阿横,你们可以出来了。” 阿保站在庭院中,身边躺倒着三名黑衣蒙面杀手,他手中还横提着一个。这名杀手还在呻吟。 阿横道:“留下一个活口就好办多了,阿保,你要当心他咬破口中的毒药丸自杀。” 阿保笑道:“阿横,你放心吧,我已经把他嘴里的药丸挖出来了。” 说着,摊开手掌亮了一亮。 他手心里果然有一小颗朱红色的药丸。 马长山道:“快问问是谁派他们来的。” 阿保道:“马大人,不用着急,还是先问问那个女子是从哪一家找来的吧?” 马长山一怔,道:“对对,我怎么没想起来,真是想不到,我的部将中竟然也有奸细!” 阿横道:“马大人,你的部将中没有奸细,我们已经暗中调查过了,他们只是中了别人的圈套。” 直到这时,才听见一阵乱哄哄的脚步声,几员部将衣帽不整,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 马长山怒道:“看看你们这个样子!亏待老子这些年一直在精心调理你们!要等你们来救,老子还不早就一命归西了!” 部将们看着躺在地上的杀手们,一个个低头不语,噤若寒蝉。 马长山虽然是个行伍之人,但平时极少说粗话,现在他满口自称“老子”,想是心中已愤怒到了极点了。 阿横道:“马大人,不要骂他们了,我们赶快去看看自称是这女杀手父母的人吧。” 马长山一拍额头,道:“对对对!他们可是一条重要的线索!你们几个,还不点齐人马,带我们去找他们!” 阿保道:“大人,只要带二十名亲兵即可,人多了,行动反而不便,如此深夜,惊忧了百姓也不太好!” 马长山道:“不错不错!你们看,老子都被你们气糊涂了!还愣着干什么,走哇!” 一行人在部将们的指引下,飞快地杀到女杀手的“家”。 这是一幢很小的民宅,大门紧闭,屋里一点灯光也没有。 阿横道:“阿保,你注意保护马大人,我先进去看看。” 说着,他一闪身到了门前,举手轻轻一推,大门应手而开。 阿横飞快地闪了进去。 不一会,他举着一盏油灯回到门边,道:“大人,你们进来吧。” 一进门,就闻到屋里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地上躺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 部将道:“就是他们,就是他们说愿意把女儿给大人做小妾的。” 马长山仔细看了一眼,失望地道:“死了!这下完啦,线索又断了!阿横、阿保,你们说现在该怎么办?” 阿横道:“大人,咱们手中还有一个活口,这样吧,诸大人跟我们一起去府衙,夜审此人,看能否从他口中问出些线索来。” 马长山道:“也只好如此了。” □□□□□□ 杀手集团行动如此迅速,计划如此周密,实在让程小蝶和四大捕头大为吃惊。王少卿道:“亏得总捕头早有防备,不然,马长山先危险了。” 马长山惭愧地道:“自敬文死后,我们常急切地想再要一个儿子,不想,正好被杀手们钻了这个空子。” 程小蝶看着跪在地上的蒙面杀手,对阿保道:“阿保,干得好!现在,让我们看看他的真面目吧!” 蒙面布一揭开,原来是一个瘦削的中年人。 王少卿仔细看着他,皱起了眉头。 他觉得这人有些面熟。 程小蝶问道:“你是什么人?是谁派你们人刺杀马大人的?” 杀手不回答。 阿横一脚踢去,将他踢倒在地,道:“总捕头问你话呢!快回答。” 杀手不理他。 程小蝶冷冷道:“他骨头还挺硬!” 阿横道:“看是他骨头硬,还是我阿横的手段狠!” 说着,他在杀手身边蹲了下来,道:“这位老兄,我知道你不怕死,因为你口中已准备好了毒药,只可惜现在毒药已被阿保取出,你想死也死不了!”杀手干脆闭上了眼睛。 看他的样子,对阿横很是有点不屑一顾。 阿横笑了笑,道:“老兄,你知不知道,死,是很痛快的,想死死不了,却要活受罪,那就惨了!你老实地说出实情,总捕头说不定还会放你一条生路!”杀手像是聋了一般,对他的话竟是充耳不闻。 阿横道:“好,老兄,你一定要试一试我阿横的份量,我可就不客气了。”说着,他伸出右手食中二指,夹住杀手的一根手指,慢慢地用力一夹。 杀手两眼翻白,杀猪般嚎叫起来。 难怪他会叫喊,十指连心痛啊。 阿横笑笑道:“怎么样,说不说?” 杀手喘息着道:“你杀了我吧!” 阿横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杀手眼巴巴地看着他,恳求道:“你杀了我,我会感激你的。” 阿横道:“我不要你感激,只要你说出真情来!” 杀手喘息着,眼光闪烁不定,显然是在考虑是招还是硬挺下去。 王少卿忽然道:“长山兄,你还记不记得案发当天,你带兵去抓金小眉,金百年不让你进去,当时,金百年身边有四个使蛇杖的人……” 马长山道:“对对对!王大人,你这一说,我可想起来了,这个杀手正是那四名使蛇杖的人之中的一个!” 程小蝶道:“哦,原来你真是金府的人,说,是不是金百年让你去谋害马大人的!” 杀手的脸色顿时变了,伏在地上道:“总捕头,请你放我一马。” 程小蝶道:“说实话,我就饶你不死!” 杀手道:“好,我说,是天枫道长让我们去杀马大人的。” 程小蝶道:“原来是他!金百年知道天枫与血手方轮的关系吗?” 杀手道:“不知道。我们四人是受血手方轮之命,去金府卧底的。” 程小蝶道:“为什么?方轮也要对金百年下手吗?” 杀手道:“扬州十大豪富门中,都有我们的人。” 程小蝶道:“也就是说,十大豪富都是方轮刺杀的目标喽?据我所知,方轮如有行动,一定是有人花钱请他,你知不知道雇主是谁?” 杀手道:“不知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哪敢多问!” 程小蝶点了点头,又道:“天枫说没说为什么要杀马大人?” 杀手道:“没有说。” 程小蝶眼中闪动着聪慧的光,突然问道:“那天在柳堤之上刺杀王大人的,是不是天枫道长?” 杀手一怔,脸上露出钦佩之色,道:“正是他本人!” 王少卿非常吃惊,道:“总捕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程小蝶笑了笑,道:“我有我的消息来源。”说着,她转向杀手,道:“你敢与天枫道长当面对质吗?” 杀手道:“当然敢。” 程小蝶道:“好!王大人,马大人,我们现在就去金府!” 王少卿道:“深夜去金府,是否不太好?” 程小蝶道:“事不宜迟,等天枫发觉杀手们没有得手,一定会做出相应的对策来!” 马长山道:“需要马某调集一队精兵来吗?” 程小蝶道:“不用如此劳师动众,有小文、小雅、惜玉和四大捕头,再带上江南、中州两大分司二三十名好手,人手绝对已足够。阿横、阿保和马大人手下的将官,亲兵以及林司案,就留在府衙保护二位大人吧。” 想了想,又道:“惜玉还是留下吧,你陪着金小眉,看看她能不能想起有关天枫道长的一些事情。” 惜玉道:“是。” 王少卿道:“总捕头,还是等天亮了再去吧,从府衙到金府,一路之上有很多僻静之处,如果杀手们有埋伏,就坏了。” 程小蝶道:“王大人放心,一来杀手们不会想到我们的行动会这样快,二来,他们也不知道我们手中有一个活口。如果等到天亮,杀手们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事情反而难办。” 王少卿感动地道:“总捕头为了破案,不顾个人安危,真让王某钦佩。”程小蝶一笑,道:“王大人过奖了。” 她站起身来,道:“我们走吧。” 又对四大捕头道:“派两个人找一位小轿,将这个活口抬在轿内,一路之上可不能让杀手们的眼线发现了他!” 杜望月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 金百年大概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刑部总捕头和名震天下的四方名捕会在深夜里对他进行登门造访。 尤其让金百年大感奇怪的是,总捕头一行人竟然还带来了一乘小轿。 一开始,金百年还以为轿中之人会是金小眉,总捕头一行人定是送他女儿回来了。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不是这样一回事。 因为如果轿里坐的是金小眉,一看是他,只怕早会大叫一声“爹爹”,扑进他的怀中来了。 既然他们不是送金小眉回金府,在这漆黑的深夜里,从府衙来金府干什么呢?金百年心里正想着,程小蝶已经先开口了,道:“我等深夜造访,金老是否很是意外?” 金百年道:“不错,是很意外,但总捕头大驾光临,寒舍倒是蓬摹生辉呀。请,请,总捕头,请至前厅小坐,容金某奉茶。” 程小蝶道:“金老太客气了。” 说着,四大捕头,小文、小雅陪着程小蝶一起走进了金府前厅。 众人坐定后,金百年让人捧上茶点,方才小心地道:“总捕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程小蝶单刀直入,道:“是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金百年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程小蝶道:“就在刚才,有五名杀手潜入了水师提督府,刺杀马长山提督,亏得我早有准备,派了几位高手在暗中保护,才将刺客擒下。” 金百年脸色微微一变,道:“总捕头,听你的意思,像是有些怀疑金某喽?” 程小蝶笑道:“金老言重了。不过,这件事的确与金老有一些关系。” 金百年道:“程总捕头,这话我可担当不起呀。金某虽然与马提督有过两次冲突,可那是因为他想强行带走小女,金某虽说只是一个商人,但也稍知国家刑律,这谋害朝廷要员,可是抄家杀头的罪名,金某家大业大,可不会做这种事。” 程小蝶笑一笑,道:“金老不必如此紧张,我也没说这事是金老指使呀,我只是说这事与金老有一些关系。” 金百年似乎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只不知到底有什么关系?”程小蝶四下里看看,道:“天枫道长呢?他不是一直跟在金老身边吗?”金百年道:“我一自府衙回来之后,天枫道长便带了府中四位高手,出去查访梦幻之刀的行踪去了。” 程小蝶道:“他带走的,是不是府中四位使蛇杖的高手?” 金百年一怔,道:“正是。总捕头怎么知道的?” 程小蝶道:“因为今夜意图行剌马大人的,正是那四位使蛇杖的高手!” 金百年大吃一惊,大张着嘴,瞪直了双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假做出来的。 贾英在一旁道:“总捕头,你千万不要误会,这四人虽说在金府也有四五年了,但真实身分我们也一直没有摸得太清楚,其实,他们在府中也一直未得重用。” 程小蝶道:“贾总管也不用解释了,我的确没有怀疑金老的意思,只是想来找天枫道长,与被擒的杀手对质。金老,你有办法尽快找到天枫道长吗?” 金百年道:“你是说,杀手说是受天枫道长的指使?” 程小蝶道:“不错。” 金百年看了贾英一眼,惊疑不定地道:“不会吧?天枫道长一直在全力追查梦幻之刀的行踪,为破案出力,他怎么会指使杀手去刺杀马大人呢?” 程小蝶道:“金老,你能替天枫道长担保?” 金百年道:“不错。” 贾英道:“东主,你不能替他担保,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人心隔肚皮,你怎么知道天枫道长心里到底怎么想呢?” 金百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为了替小女洗刷冤情,道长真可谓是日夜操劳,怎么说,金某也不相信他会与杀手集团有关系。” 金小蝶道:“这个好办,我们就在这里坐等一会,请金老派人去将天枫道长找回来。” 金百年道:“行。” 贾英立刻道:“东主,贾英去吧。” 金百年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最熟悉天枫道长行事习惯的,莫过于马氏兄弟,还是让他们去吧。” 贾英道:“是,我立刻就去安排。” 程小蝶道:“等一等,贾总管,请你将马氏兄弟招到大厅来,由我亲自对他们说。” 贾英一怔,道:“总捕头不信任贾某。” 程小蝶淡然一笑,道:“贾总管多心了。” 贾英咬了咬牙,大声对厅外道:“来人,传令下去,叫马氏兄弟来见东主!” 厅外有人应道:“是。” 不大一会,马氏兄弟急匆匆走了进来,拱手道:“东主传唤在下兄弟,不知有什么事要我们去办?” 金百年道:“这位是刑部总捕头程大人。” 马氏兄弟一齐躬身,道:“见过总捕头。” 程小蝶毫不客气,道:“两位和天枫道长很熟?” 马氏兄弟道:“谈不上很熟,不过一起出去替东主办事的机会比较多而已。” 程小蝶道:“那好,你们知不知道现在在哪里才能找到他?” 马修道:“道长出去追查梦幻之刀的行踪去了。” 程小蝶道:“这个我已经知道了,我只问你能否尽快找到他。” 马修迟疑地道:“天枫道长,行踪一向飘忽不定,这个……” 贾英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 马强道:“不过,我知道一种尽快与他联系的方法,总捕头可是让我们兄弟去找他回府来?” 程小蝶道:“是的。” 马强道:“我们这就去找。” 程小蝶顿了顿,说道:“如果天枫道长不肯跟你们一起回来,你们准备怎么办呢?” 马强呆了一呆,道:“怎么会呢?” 程小蝶道:“那就好,你们去吧。” 马氏兄弟前脚出门,贾英后脚就想往大厅外面走。 程小蝶道:“贾总管到哪里去?” 贾英道:“派出了马氏兄弟,府中南区的防务必定空虚,贾某只是想去调整一下。” 程小蝶道:“你就在这里下令调派人手吧。” 贾英道:“程总捕头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小蝶道:“对不住得很,金老,贾总管,在天枫道长回到此地与杀手对质之前,任何人都不许离开大厅!” 贾英的眼睛里突然露出一丝凶光,但很快又消失了,他很平静地道:“贾某遵命便是。” 说着,他就站在大厅门边,向门外的人下达命令,另派四位高手护卫去南区布防,接替马氏兄弟。 金百年的目光一直惊疑不定地看着程小蝶,这时说道:“程总捕头,你亲自来寒舍,还带来了四大捕头和几十名好手,府衙那边怎么办?王大人的安全由谁保证呢?” 程小蝶笑一笑,道:“金老放心,我已让马提督调集三千精兵,驻守府衙。” 金百年道:“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这几句话,宾主之间就找不出话好说了。 大厅里的气氛,十分尴尬。 金百年很是有点坐立不安,目光不住地投向门外。 贾英却一直很镇定。 他垂着手,站在金百年身后,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程小蝶忽然笑道:“金老怎么不问问令媛的情况?” 金百年道:“是很想问,只是一直不太好开口啊。” 程小蝶笑得更亲切,道:“金老言重了,金小眉去府衙是做客,又不是人犯,有什么不好问的。” 金百年淡然一笑,道:“我想,她一定得到了诸位极好的照顾。” 程小蝶道:“是的,惜玉一直在陪着她,帮助她回忆血案之前所发生的一些事情。” 金百年道:“哦?这对破案有什么用处吗?” 程小蝶道:“当然有,而且是非常重要的线索。” 金百年道:“这丫头一直不思茶饭,整天沉浸在过度的悲伤之中,人也日见憔悴,精神恍惚,只怕很难回忆起什么来。” 程小蝶道:“是的,如果她一直不思茶饭,身体、精神上日见衰弱,当然回忆下起什么来,但自从到了府衙之后,金小眉饭也吃得下,觉也睡得着,短短一天不到的时间,精神已经健旺了很多了。” 金百年惊喜地道:“真的吗?老夫真是要谢谢总捕头、王大人和府衙里的诸位对小女的关爱之心了。” 程小蝶笑道:“金老太客气了。” 这一段话说过,宾主之间又没有了话题可说。 不过,前厅的气氛已不像刚才那样尴尬了。 四大捕头心里不禁暗自敛佩总捕头的心机,短短几句话就能打消金百年心中的敌意,实在很难得。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前厅里虽说集下三十人,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就在这令人难耐的寂静中,厅外传来了脚步声。 人影一闪,天枫道长正出现在厅门外。 他一看厅中的阵势,怔了一怔,旋即恢复了常态,道:“总捕头急招老道来此,不知有何要事?” 程小蝶不回答,对小文、小雅道:“去,守住厅门,任何人也不许放走,有擅自闯进,闯入者,杀不赦!” 天枫道长吃惊道:“总捕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小蝶冷冷地道:“天枫道长,你今天出去干什么了?” 天枫道长道:“去追查梦幻之刀的行踪去了。” 程小蝶道:“你不是一个人去的吧?” 天枫道长道:“不错,老道带了金府里四位高手一起去的。” 程小蝶道:“那四位高手的兵器是不是蛇杖?” 天枫道长道:“是。” 程小蝶道:“他们人在哪里?” 天枫道长道:“老道让他们分头追查去了。” 程小蝶道:“来人。” 杜望月道:“属下在。” 程小蝶道:“去,把轿中人请出来。” 天枫道长这才发现在厅门后放着一乘小轿。 杜望月闪身过去,掀开轿帘,伸手将黑衣杀手拖了出来,一直拖到天枫道长身边。 程小蝶冷冷道:“天枫道长,这人是不是那四名高手之一?” 天枫道长的脸顿时变得有些苍白,但他仍然很跋扈地道:“不错!” 程小蝶道:“你知不知道我们是在哪里抓住他的?” 天枫道长道:“不知道。” 程小蝶道:“他们四人连同血手方轮手下一名女杀手今夜潜入提督府,意欲行刺马大人,被我当场击毙四人,留下了这一个活口。” 天枫道长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程小蝶冷声道:“这名杀手准备服毒药自杀,却被我识破,取出了他的毒药蜡丸,因此,已将实情尽吐,天枫,你不要再抵赖了!” 她对杜望月道:“杜司主,解开他的穴道。” 杜望月伸手在黑衣杀手背上用力点了两下,杀手顿时开口叫道:“总捕头,就是他让我们去的!” 天枫道长跺了跺脚,伸手拨出了宝剑,大喝道:“没骨气的赖皮狗!” 杀手道:“道长,你也不要怪我,死我不怕,可活罪我受不了啊!” 天枫道长一剑向他刺了过去! 杜望月早已拨出七星宝剑,架开天枫道长的长剑,道:“你想杀人灭口?” 天枫道长忽然将长剑垂了下来,叹了口气,道:“我不怪你!只恨一着失误,功败垂成了!” 金百年大喝道:“天枫道长,你真的……你真的是血手方轮的手下?” 天枫道长道:“不错!” 金百年道:“你到金某府中来,意欲何为?” 天枫道长道:“杀你!利用你!” 金百年气得直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程小蝶道:“金老,你还要替他担保吗?” 金百年道:“我真是有眼无珠,怎么会如此相信他!” 杜望月沉声道:“天枫,你已经失败了!还不丢下剑,束手就缚!” 天枫道长冷笑道:“我为什么要丢剑?你们四大捕头虽然名震四海,但要论武功,大概还不是我的对手!” 程小蝶叹了一口气,道:“道长,你原本啸傲山林,过着闲云野鹤一般的日子,又是何等的舒心快意!为何还看不开功名利禄四个字,一心堕入杀手集团呢?” 天枫道长道:“功名利禄,这世上又有几人能看开!你程总捕头能看开吗?杜望月,你们四大捕头能看开吗?如果你们能看得开,那么,千里奔波来扬州,又是为了什么?论到底,还不是为了名,为了利,为了朝廷赏赐的一官半职!” 杜望月沉声道:“道长,你错了!” 天枫道长不屑地一笑,道:“你说说看,我怎么错了?” 杜望月道:“我们不辞辛劳,是为了伸张正义,惩处作奸犯科者!” 天枫道长哈哈大笑。 杜望月道:“你笑什么?” 天枫道长道:“你说你们为得是伸张正义,请问什么才是正义呢?我老道也自认为自己的所做所为,才是代表了正义呢!” 杜望月叱道:“一派胡言!” 天枫道长叹一声道:“跟你们这种小人物说不清楚,正所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程小蝶道:“能问一问道长的鸿鹄之志是什么吗?” 天枫道长忽然闭上了嘴。 程小蝶冷笑一声道:“怎么,在道长眼里,我堂堂刑部总捕头也只是一个小人的吗?那么什么人才是大人物呢?在你背后的,又是怎样一位大人物呢?” 天枫道长道:“无可奉告!” 程小蝶道:“你说出来,我饶你不死!” 天枫道长笑道:“老道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总捕头奈何以死惧我!” 程小蝶道:“如此说来,道长的确自以为进行的是正义的事业了,不知道你能否谈一谈,是一件怎样的正义事业呢?” 天枫道长笑了笑,道:“还是刚才那句话,无可奉告!” 程小蝶冷笑道:“看来,道长是一心求死了,只是,道长不想你死得有些不值吗?” 天枫道长道:“你的话我听不懂。” 程小蝶道:“因为你现在死了,就看不到你所谓正义的事业到底能否成功。” 天枫道长道:“这一点,我很放心,因为我虽然死了,但与我志同道合的那些志士们一定会将这项事业进行下去的!” 程小蝶叹了口气,道:“道长如此固执,我也就不再追问了。只是有几个无关大局的问题,想请道长指点。” 天枫道长道:“请说。” 程小蝶道:“四凤楼武院院主是不是你?” 天枫道长道:“不错,是我。” 程小蝶道:“你知不知道铁翎一直觉得他很熟悉武院院主的声音?” 天枫道长道:“正是因为我已看出他对我心存怀疑,才会杀了他!” 程小蝶道:“铁翎是你杀的?” 天枫道长道:“老道可没有那样深的功力。” 程小蝶道:“那是谁?” 天枫道长道:“当然是梦幻之刀。” 程小蝶道:“这么说,梦幻之刀的确是杀手集团的首脑了?” 天枫道长道:“不错。” 程小蝶道:“你为什么要将他的住处透露给我?” 天枫道长道:“那只是一个圈套,目的是为了杀你和铁翎!” 程小蝶道:“你一开始就说自己发现了新房血案是梦幻之刀所为,是想干什么呢?这岂不是自己暴露自己吗?” 天枫道长道:“这正是梦幻之刀的本意,他本就想试一试你们有多大能耐,是不是能抓住他。看来,你总捕头和四大捕头也只是浪得虚名之辈!” 程小蝶笑道:“我们是不是浪得虚名,很快就会见分晓,只可惜,你天枫道长是看不到结果了!” 天枫道长道:“总捕头要杀我,便请动手!” 程小蝶还未答话,金百年突然开口道:“天枫道长,老夫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勾结梦幻之刀,加害小女?” 天枫道长道:“要成大事,必须有所牺牲。我连最好的朋友铁翎都能牺牲掉,又怎会在乎金小眉呢?再说,新房血案的金小眉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嘛!” 金百年气得直哆嗦,道:“你……你……可是,小眉这孩子被视为凶手,不能洗刷冤屈,你还是害了她!” 天枫道长笑一声道:“单马敬文一死,只怕金小眉活着也无趣味,还不如早死了好!” 金百年大骂道:“胡说八道!你……你……” 他猛地站起身子,举着双手向天枫道长扑过去,显然是因为震怒之下,想扑上去痛打天枫一顿。 贾英大惊,道:“东主,不可!” 喝声中,他闪身去抓金百年。 杜望月一怔之下,也一闪身,将长剑横在金百年和天枫之间,怕天枫出剑杀了金百年。 第二十七章 就在这时,厅中响起了一声惨叫。 天枫道长的剑已经刺杀了黑衣杀手的身体。 杜望月大怒,挥剑扑上,直剌天枫道长前胸。 他实在没料到天枫道长竟然抓住了这个机会,杀了他唯一的活口。 天枫道长挺剑相迎。 他真实的武功竟然比他乎时所表现出来的要高得多,三四招一过,竟将杜望月逼退了一步。 杜望月后退几步,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顿时暴射出慑人的精光。 很显然,他要使用“剑海浴魂”了。 程小蝶急道:“不可!杜司主,要活口!” 天枫狂笑一声,道:“总捕头,你要失望了!”说着,横过宝剑,架在脖子上,反手一挥! 一道血箭射出,在地上溅开了一大朵血花。 天枫道长双目圆睁,慢慢倒在了地上。 他死了! 程小蝶叹了口气,道:“他的确不失为一条硬汉子,只可惜走错了路了。” 看了看金百年,又道:“金老,深夜打扰,实在是不好意思,请金老见谅!” 金百年冲上去狠狠踢了天枫两脚,才道:“总捕头替老夫铲除了府中内奸,老夫感激还来不及呢!” 程小蝶道:“来人,带上两人的尸体,我们走。” 转面对金百年道:“金老,我们告辞了!” 金百年长揖道:“多谢总捕头,请。” □□□□□□□□ 程小蝶、四人捕头、小文、小雅一行人回到府衙不久,天色就大亮了。 他们来到后院时,只见院中灯火通明,马长山手下的部将、亲兵和林不凡率领的江南、中州两大分司的数十好手正伏在后院四周,严阵以待。 马长山和王少卿正在大厅里焦急地等待着,张宝善也在一边陪着他们,和他们说一些闲话,解解烦闷。 只有惜玉在厅前的长廊上慢慢地走过来,走过去,像是有什么心事。 一见程小蝶,王少卿、马长山立刻就站了起来,迎上来道:“总捕头,此行顺利吗?” 程小蝶叹了口气,道:“勉强算得上顺利,但结果不能令人满意。” 王少卿一怔,道:“怎么,天枫道长逃走了?没有抓住他?” 程小蝶道:“他没有跑。” 马长山道:“这么说,是他不愿意招供?” 程小蝶道:“也招供了。” 王少卿道:“那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有天枫道长这样一个重要的证据,杀手集团等于已经失败,血案也破了嘛!” 程小蝶道:“只可惜他说出的都是我们已经掌握了的情况。” 马长山大声道:“再对他进行严刑逼供!我就不信打不出他的实话来。” 程小蝶道:“我是没这个本事了。” 马长山道:“请总捕头把他交给我,我一定会让他尽吐实情!” 程小蝶道:“好!” 回头道:“来人,将天枫抬上来!” 马长山一看天枫道长早已死去,不禁苦笑道:“程总捕头,你这个玩笑可开大了!嗯,看样子他是自杀的?” 程小蝶道:“是的,他先杀了那名黑衣杀手,然后才自杀身亡。” 马长山道:“咦,他还挺有骨气!” 程小蝶道:“这也说明杀手集团的首脑是个多么厉害的人物,能让天枫道长这样的江湖名人甘愿为他所用,供他驱策,甚至宁死也不愿招出他来。” 岑啸虎大声道:“总捕头,天枫道长死前口口声声说他进行的是正义的事业,不知是什么意思。” 程小蝶笑了笑,道:“所有的阴谋家都会为自己所进行的阴谋披上一层正义的幌子,不然的话,又怎会有人甘心替他卖命!” 杜望月道:“总捕头,你为什么不问天枫是不是他在柳堤上埋伏,想刺杀王大人?” 程小蝶道:“黑衣杀手已经说了,我为什么还要问?” 杜望月道:“因为贾英,如果行刺王大人的的确就是天枫,那么贾英肯定和他是一伙的,因为他当时已看见了刺客的脸,却不说出来刺客是谁。” 程小蝶笑道:“杜司主果然明察秋毫,只是,这件事已经没有再需追下去的必要了。” 杜望月道:“为什么?” 程小蝶道:“因为,我们的主要目的是破获那个大阴谋。” 这句解释似乎有些文不对题,但杜望月没有再追问下去。 因为他知道,以总捕头的聪明才智,一定也想到了这一点,那么她将之故意舍去不提,自有其深意。 程小蝶对马长山道:“马大人,请你下令调集一千精锐水师前来府衙。” 马长山一怔,道:“现在?” 程小蝶道:“对,现在,而且是越快越好!” 马长山站起身,道:“好,马某这就去。” 程小蝶道:“马大人就留在府衙里吧,只要写一纸命令,交待阿横、阿保去就行了。” 马长山道:“总捕头是担心杀手们会在半路袭击马某?” 程小蝶道:“这是原因之一,第二个原因是,由阿横、阿保去,速度也会快得多。” 马长山道:“好吧。” 说着,让张宝善捧上文房四实,匆匆写了几句话,掏出怀中一方石印在纸上盖了一个印函,交给了阿横。 程小蝶道:“阿横,快去快回!” 阿横道:“总捕头放心!” 拉着阿保,如飞奔出。 王少卿道:“总捕头,为什么要调这么多水师来?” 程小蝶道:“因为这两天是最最关键的两天,而且,我觉得有必要将一些情况对诸位做一个介绍,调水师来,当然是要将府衙围个水泄不通,以防泄密。” 岑啸虎道:“这么说,总捕头终于要将事情和盘托出啦?” 程小蝶笑笑道:“是的,岑司主,这么多天都等了,只这一刻,你不会等不及了吧?” 岑啸虎大笑道:“等得及,等得及!” 程小蝶走到惜玉身边,道:“惜玉,金小眉的情况怎么样?” 惜玉道:“昨晚,我们一直谈到后半夜,她才睡,现在睡得正香呢。” 程小蝶道:“很好,等一会儿水师来了,你去点了她的昏睡穴,让她再多睡半天。” 惜玉道:“是。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难道……?” 程小蝶道:“惜玉,你不要乱猜,只不过有些话是不能让她听见的。” 顿了一顿,她又问道:“金小眉回忆起什么来了吗?” 惜玉道:“我一直在用神医门绝学调动她的记忆力,据她回忆,在血案发生的前几天,一直没有陌生人接近过她。” 程小蝶道:“天枫道长呢?” 惜玉道:“好像也没有。” 程小惜道:“也就是说除了她的贴身侍女、丫环婆子之外,只有金百年一人接近过她,对吗?” 惜玉道:“好像是的,不过,她说就在血案的头一天,金府曾请了一个郎中来给金百年治病。” 程小蝶两眼二兄,道:“郎中?什么样的郎中?金小眉见过那个人?” 惜玉道:“没有,金小眉说,那天她去金百年书房想与金百年说说话,走到门边,看见郎中正替金百年治病,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程小蝶道:“等一会你再让她好好回忆一下那个郎中的样子。” 惜玉道:“是。” 正说话间,阿横、阿保大步走了进来。 马长山道:“两位好快呀,兵调来了?” 阿横道:“正在路上,马上就到。” 阿保道:“我们担心府衙有变,先赶回来了。” 程小蝶道:“好!马大人,请你传命你的部将,水师一到,立刻让他们带兵将二堂到后院这一带紧紧围住,备好强弓硬弩,任何人敢硬闯府衙,立即格杀,不用禀告!” 马长山道:“马某这就去办!” 程小蝶笑了笑,道:“传下令后,请马大人赶回大厅,有要事相告。” 马长山笑道:“总捕头放心,马某杜岑司主只怕更着急呢!” 这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 不一会儿,一千名精锐水师已经开进了府衙,在马长山的指挥之下,很快就排好了阵形,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程小蝶、王少卿、马长山、四大捕头、小文、小雅、惜玉、阿横、阿保、林不凡,全都集中坐在大厅里,小文和小雅开上了厅门,一左一右守在门后。 一想到多日的疑团就要被解开,众人心里都不禁有些紧张。 程小蝶微微笑道:“首先声明一点,关于这个紧要的详情、内情,我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即便到了现在,我也不是十分清楚,不过,我不久前倒接到了新的命令,所以才对内情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岑啸虎笑道:“总捕头,你就快说吧!” 程小蝶道:“我会说的,不过,我想先听听诸位对这个案子的看法。” 王少卿道:“老实说,一开始王某认为新房血案只是一个普通的行凶杀人案,直到天枫道长想行刺王某,我才想起就在新房血案发生的头一天晚上,已经有夜行人潜行府衙,意图对我行刺了,这时,我才感觉到这件案子并不简单。” 程小蝶道:“但王大人还是没有想到血案会与你有直接的关系,对吧?” 王少卿道:“不错,的确没有想到。” 程小蝶道:“后来呢?” 王少卿道:“后来,经总捕头点醒!这才明白血案是人为制造的,其目的是想引起马大人与金百年火拼,祸及本官。” 马长山道:“且慢,总捕头,这马某就不懂了,马某与金百年火拼,如何会累及王大人呢?” 程小蝶道:“扬州十大豪富,在京里都有很硬的后台,而且交结极广,一旦马大人压不下怒火,逞一时之气,与金百年动上了手,朝廷一定会对马大人严加惩处的,但马大人自认是为子报仇,并没有错,对朝廷的惩罚一定会心有不服,对不对?” 马长山想了想,道:“很可能会。” 程小蝶道:“如果那时有人挑唆马大人谋反,马大人会是怎么样?” 马长山道:“服当然不服,但谋反之事,马某决不会干。” 程小蝶笑道:“马大人,如果挑唆你的人也是朝廷重臣,王公侯子呢?并且他许诺一旦他坐上龙廷,一定会重赏马大人呢?” 马长山怔了一怔,不说话了。 程小蝶道:“我这话全是推测,而且,今天我们在这里说的话一出此门,大家都必须忘记。马大人,我们只说可能,果真有这种情况,马大人反不反?” 马长山道:“从常理上看,当然有可能,只是马某对皇上一片忠心,指日可表……” 程小蝶笑道:“好啦,马大人,不用表了,你对皇上的忠心,大家都知道。” 马长山不禁也有些好笑。 程小蝶接着道:“马大人一反,王大人身为扬州知府,只有两条路可走。” 王少卿道:“不错,一是死,一是降。” 马长山点头道:“马某明白了。” 王少卿道:“为什么杀手集团后来竟公然夜袭府衙,必须置王某于死地,昨夜更是意欲行刺长山兄呢?” 程小蝶道:“我想,这已是他们的第二方案,因为情况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他们只能执行第二方案了。” 王少卿道:“什么根本的变化?” 程小蝶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个先不说,四大捕头,你们也说一说嘛。” 杜望月道:“我认为,此事的关键在于那个假梦幻之刀的真实身分,以及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嫁祸给梦幻之刀。” 程小蝶道:“那只是因为梦幻之刀在十年之前名满江湖,而且已成为一个不败的神话。” 吴铁峰道:“不错,这样一件大事,也的确只有嫁祸给梦幻之刀这样的绝顶高手,才能让人信服。问题是,梦幻之刀为什么不出来辨解呢?” 岑啸虎道:“莫非他早已死了?” 于承志道:“不会,如果他早死了,又如何嫁祸一个死人呢?” 程小蝶道:“对!梦幻之刀没有死,只不过,十年前在一场力量悬殊的决战之中,他被人用奸计加害,已经武功全失了!” 岑啸虎道:“这个情况程总捕头是如何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 程小蝶道:“我十年前就知道了。” 岑啸虎一呆,道:“这么说,你一开始就知道那个黑衣蒙面人不是真正的梦幻之刀?” 程小蝶道:“不错。” 岑啸虎道:“天枫道长没有说谎,湖边精舍内的确住着梦幻之刀?” 程小蝶道:“对。” 岑啸虎道:“梦幻之刀武功已尽失,那么天枫道长手下那四名高手又是谁杀的呢?” 于承志道:“岑兄,你忘了那个银衣人了?” 岑啸虎一拍大腿,道:“啊呀!看我这个记性,总捕头,那个银衣人是梦幻之刀的什么人?” 程小蝶道:“是他的二弟子。” 岑啸虎道:“原来杀手集团是真的一直在找梦幻之刀,因为他们只有将他先抓到手,才能在事成之后,将他抛出来做替罪羔羊!” 程小蝶道:“不错,不过,金府那四名高手可不是银衣人杀的。” 岑啸虎道:“那会是谁?” 阿横、阿保笑道:“是我们!” 岑啸虎又是一呆,道:“你们?你们杀的?” 程小蝶道:“不错,我早就在怀疑天枫了,所以当他一定要我亲去主持行动时,我已猜到他必定会让人先动手杀了梦幻之刀,所以就飞鸽传书,让阿横阿保二人去救梦幻之刀和银衣人!” 阿横道:“我们赶去时,金府四大高手已经闯进了精舍,银衣人正浴血苦战,已经受了三处剑伤,一见我们进去,四人也想杀了我们灭口,我们便打发他们上路了。” 可以想像当时的情景一定是非常危验的,但在阿横口中说来,却是十分的平淡无奇。 杜望月道:“总捕头,难道梦幻之刀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程小蝶便道:“不错,他一直是在利用他的才智和丰富的江湖经验,指导我破案!” 杜望月道:“现在他们在哪里?要不要让他们也到府衙来,以免再被杀手集团发现?” 程小蝶笑道:“我已经将他们安排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而且,就是现在杀手集团找到他们,也只会是自动去送死。” 杜望月道:“难道梦幻之刀的武功又神奇地恢复了?” 程小蝶含笑点了点头。 王少卿道:“总捕头,既然现在事情已经明了,我们是不是该破案缉凶了?” 程小蝶道:“不行。” 王少卿道:“为什么?” 程小蝶道:“因为他们制造这个血案,是为那个大阴谋制造机会,只有彻底揭露那个大阴谋,我们才算完成了任务。” 王少卿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阴谋呢?” 程小蝶道:“这要说起来,可就长了,诸位还记不记得两年之前,京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王少卿道:“总捕头指的是废太子的事?” 程小蝶道:“对,当时,有七八位朝廷重臣和一批宦官,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一共给皇帝上了七十多道奏折,内容都是说太子生活荒淫无度,没有身为人君的才能,要求废太子而另立其他皇子为太子。” 马长山道:“这件事马某也知道,后来好像是不了了之了吧?” 程小蝶道:“是的,皇上看了奏折后,十分震怒,将太子狠狠叱责一番,并派人查访太子的劣迹,但查来查去,什么也没有查出来。” 王少卿道:“这么说,是那些重臣和宦官想陷害太子了?” 程小蝶道:“皇上也很奇怪,因为这些重臣和宦官一向都是很耿直的人,绝不会无缘无故陷害太子,便召集这些人,问他们奏折上所写的太子的诸般劣迹是不是他们眼睛所见,亲耳所闻。” 王少卿道:“结果呢?” 程小蝶道:“结果,他们都说是收到了十几封匿名的信件,太子的所谓劣迹,全都是这些信件上写的。” 马长山道:“这些大臣,为官也太糊涂了,像这种事情,不事先查一查,怎么行!” 程小蝶道:“几位重臣还真暗中派人查过,发现信中所说的竟然都确有其事,只是为恶之人当时都是蒙着面,所以本主并不知道加害他们的到底是些什么人。” 马长山道:“后来呢?” 程小蝶道:“后来,皇上也没办法,只好将这件事交给了刑部。太子当然也没有被废。” 王少卿道:“案子到了刑部,接手的一定就是程总捕头了。” 程小蝶道:“不错,经过两年的明查暗访,我终于发现了一个阴谋。” 王少卿道:“什么阴谋?” 程小蝶道:“有人想取太子而代之!”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程小蝶道:“诸位,我再次声明,今天在这里解说的话,全都是推测,在没有拿到真凭实据之前,我是姑妄言之,诸位且则要姑妄听之,一出此门,就必须得忘掉!” 众人纷纷道:“总捕头放心吧!” 杜望月道:“总捕头的意思是说,这位想取太子而代之的人,我们暂时称他为某王爷吧,某王爷一定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想仿效当年成祖皇帝之举,起兵夺位,对吗?” 程小蝶道:“是的,所以某王爷才看中了扬州这块富甲天下之地,而且看中了水师提督手中的近十万精兵!” 吴铁峰道:“看来,这个阴谋一直在暗中进行着,可为什么他们竟然加快了速度,不惜由暗转明了呢?” 程小蝶叹了一口气道,低声道:“只因……只因皇上的身体已日见衰弱,太医说,可能是天限已到了!” 杜望月道:“原来如此!所以某王爷想乘皇上驾崩,新君继位,政局不稳之时,起兵夺位!” 程小蝶道:“对!但要想起兵,必须先抓兵权。所以,他们就想杀马大人夺水师提督之职,夺王大人,以取得扬州这块富甲天下之地作为根据。” 杜望月道:“这个阴谋既然已进行了数年,则他们手中一定已经聚集了不小的实力,而且扬州十大豪富之中,一定有他们的人。” 程小蝶道:“杜司主分析得很对,所以,我说这两天是最为关键的时候,杀手集团肯定已经知道我们已经掌握了很多情况,而且,时间也不允许他们再拖延下去了。” 王少卿道:“总捕头,你一再强调这两天特别关键,好像经过了这两天,情况会发生很大的变化似的,这是为什么?” 程小蝶笑了笑道:“王大人,请问需破获这个大阴谋,最重要的是什么?” 王少卿道:“当然是某王爷与杀手集团勾结的确凿证据。” 程小蝶点头笑道:“正是。据我所知,这证据就在近几天内,能拿到我们的人手中!” 王少卿道:“听总捕头的意思,杀手集团内部已经有总捕头安排的卧底了?” 程小蝶笑着道:“是的。” 她笑嘻嘻地又说了一句:“王大人,你可要做好请我们喝喜酒的准备哟。” 王少卿一怔,不明白她为什么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程小蝶道:“好啦,不用多想,也不用乱猜,明天,就什么都明白了。” 马长山道:“总捕头,你看还有什么需要马某做的?” 程小蝶道:“现在马大人要做的,和王大人要做的一样,就是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因为杀手集团有见缝插针的本领,稍一疏漏,他们就会加以利用,展开迅猛的行动。两位大人,尤其是马大人一旦出什么意外,我可以肯定,继任扬州知府和水师提督的人选,他们早已安排好了。” 马长山道:“我会注意的,睡觉也会睁开一只眼睛!” 程小蝶道:“要不然这样好了,马大人不妨将水师提督府的公事暂时移到府衙来办,这样咱们合兵一处,实力就更为强大,杀手集团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马长山道:“从总捕头刚才介绍的一些情况来看,杀手集团是急于想得手,看来不管我们如何防备,他们也会尽出实力,与我们一决胜负,马某总不能在府衙呆一辈子吧?” 程小蝶笑道:“最多两天。” 马长山道:“好,那就住两天!” 程小蝶道:“既然马大人答应在此住下,最好再调五百精兵来,将军士们分成三班,轮班防卫,四大捕头和林司案,江南、中州分司的好手们也分班防卫,以便大家都能好好休息一阵,养足精神。” 岑啸虎道:“总捕头,可是有大仗要打了?” 程小蝶道:“不错,而且是硬仗。我想,杀手集团这次会尽实力,因为这正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马长山道:“马某手下有五百亲兵,个个都是久经阵战的老兵油子,我就将他们调来吧。” 程小蝶道:“太好了。” 说完,马长山带着阿横、阿保和两百名精锐水师,去水师提督调集亲兵去了。 程小蝶的本意是让他还是下一纸命令,但马长山解释说,这些亲兵皆可算他的子弟兵,非他本人的亲口命令,绝不会执行。 杜望月道:“总捕头,还有几个疑点,不搞清楚,我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程小蝶道:“我知道杜司主的脾气,请把你的疑问提出来吧!” 杜望月道:“那个自称梦幻之刀的黑衣蒙面人究竟是谁呢?” 程小蝶想了想,道:“我虽然很有些怀疑一个人,但暂时还没有真凭实据,的确不好妄加判断!” 杜望月道:“会不会是姚顺天?” 程小蝶道:“杜司主为什么会怀疑他?” 杜望月道:“因为天枫道长曾经在他的府中找到了小文的解药。” 程小蝶道:“你为什么不认为是天枫道长有意嫁祸给姚顺天呢?” 杜望月道:“因为姚府上下所有的人都失踪了,而且显然不是被杀,被绑架,而是自动撤走的,更可疑的是,他们就此一去无消息,凭空消失了一般。” 程小蝶沉吟着,一时没有说话。 吴铁峰道:“据我想来,假梦幻之刀一定是扬州十大豪富中的某一个。” 程小蝶道:“说说你推断的根据。” 吴铁峰道:“因为他是杀手集团的首脑,在扬州进行的一切都且由他安排,决定,显然是一个对扬州各方面情况都很熟悉的人。” 程小蝶道:“不错。我想,大家还是休息去吧,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不用在这里暗费心思。我还要告诫大家一次,不到最后的时刻,决不要轻易断定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四大捕头齐声道:“是,属下明白了。” 程小蝶对惜玉和小雅道:“今天,一直到明天,你们最好不要离开金小眉左右。惜玉,你仍然要继续帮助她回忆。小雅,你的主要任务是保护她的安全。” 惜玉、小雅道:“是。” 程小蝶轻向小文道:“这几天将是我们来扬州的最危险的几天,很可能也将是我们刑捕生涯中最危险的几天,所以,小文你一定要半步不离王大人!” 小文道:“总捕头放心,小文会用性命保护他!” 马长山带着他的五百亲兵赶到府衙来了,很快,所有的人在程小蝶的安排和马长山的指挥、调度下,进入了各自的防守区域。 现在,整个府衙已经成了一座兵营。 牢不可破的兵营。 府衙的围墙后,到处都伏有水师中百发百中的神箭手。 只要有人敢强闯府衙,一眨眼间,就会有上千支利箭一起射向他。 来人立刻会变成一只大刺猬。 程小蝶四处巡视了一番后,终于放心地回房间休息去了。 她相信,现在,如果有人想攻进府衙,除非他手中握有数千雄兵。 而这一点,杀手集团却是不可能做到的。 不但是杀手集团,就是这个大阴谋的主谋之人,也没有这个实力。 因为,如果他手中掌握有一支军队,则他肯定早已动手了,哪里还会利用杀手集团在扬州搞出现在这样一个局面呢? □□□□□□□□ 几天来,杜望月实在是太累了,精神也一直太紧张。 所以,当岑啸虎来替换他时,他也下再客气,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倒头便睡下。 不一会儿,他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很沉,连有人来到了他的房间,他都没有醒过来。 当然,也因为来人的行动非常之轻,非常之小心。 来人进了房间后,便信手掩上了门,还轻轻拴上了门闩。 然后来人就在床前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看着熟睡中的杜望月。 很快,杜望月就醒了。 武功到了他这种火候的人,总是很警觉的。 房间襄很黑,因为正是深夜。 屋里没有灯。 杜望月还没睁眼,已感觉到床边坐着一个人。 他知道来人不是敌人。 因为他闻到了一股并不陌生的香气。 这是少女淡淡的体香。 杜望月翻了个身,伸手去拉来人放在床边的一只小手,口中道:“惜玉,你来了?你不去保护金小眉,留小雅一个人在那里,能行吗?惜……” 话还没有说完,就断了。 因为他没有再说下去。 他已经拉住了来人的小手。 凭感觉,他拉的这只手决不是惜玉的小手。 而且他也闻出了这股淡淡的香味与惜玉身上的体香不同。 杜望月不禁一惊,问道:“你是谁?” 说着,他坐起来就要点灯。 就在这时,他听见来人用极低的声音道:“杜大哥,不要点灯,是我。” 杜望月吃了一惊,一下子呆住了。 他当然知道来人是谁了,因为他绝不会听不出她的声音。 她就是程小蝶。 刑部总捕头程小蝶。 杜望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怔怔地问道:“总捕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其实他知道程小蝶为什么会在深夜里到他的房间里来找他。 因为程小蝶刚才的一声“杜大哥”已经将她的心思完全坦露无疑了。 不叫“杜司主”而叫“杜大哥”,这意味着什么,杜望月还能不明白吗? 一时间,他很紧张,也很兴奋。 他已经有点喘不上气了。 这会是真的吗? 杜望月暗忖道:我会不会是在做梦? 正在这时,程小蝶不说话了。 她的声音仍然很低,低低的声音中似乎还带着一丝颤抖。 冈压抑不住的激情而引发的颤抖。 程小蝶道:“不要叫我总捕头……至少,今天夜里不要叫……杜大哥……至少现在不要叫总捕头。” 她停了一停,又接着道:“杜大哥,叫我小蝶吧。” 杜望月惊呆了。 他真是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了。 老实说,眼前这种情况,以前是曾经在他的梦中出现过的。 但自从惜玉将清白的处女之身完全交给他后,他已没有再做过这样的梦。 这梦虽然是甜蜜的,但也是荒唐的。 杜望月抓起程小蝶的小手,轻轻抚摸着,道:“小蝶,我是不是在做梦?” 程小蝶道:“杜大哥,这不是梦,因为……因为……我也一直在梦想着会有这一天。” 杜望月又吃了一惊,道:“小蝶,你说什么呢?” 程小蝶道:“杜大哥,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心中暗暗地爱着你?” 杜望月情不自禁地道:“我……我也一直在爱着你呀,小蝶!” 程小蝶幽然地叹了一口气,道:“你……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呢?” 杜望月无言。 程小蝶道:“我知道,杜大哥你一直把我看做是小谪人间的仙女,但你知不知道,我虽然是刑部的总捕头,但更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正常的女人,也有着其他正常女人一样的需要!” 杜望月道:“我……我……可是,小蝶,现在已经……” 程小蝶道:“我知道,你已和惜玉有白首之约了。” 杜望月道:“不仅如此,我们已经……已经有了……” 程小蝶道:“我也知道,你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杜望月叹了一口气,道:“是的。” 程小蝶道:“惜玉不是一个平凡的女人,我很羡慕她,更佩服她。” 她顿了一顿,接着道:“我羡慕她,是因为她对杜大哥你已经捷足尢登,我佩服她,是因为她敢于正视自己的感情,一旦爱上一个人,便敢于大胆地表白出来,大胆地行动。” 杜望月无言。 程小蝶也无言。 杜望月道:“小蝶,我们今生已经无缘,但求来世吧!” 程小蝶道:“不,今夜我就要把自己交……交给你!” 杜望月大惊,道:“小蝶,这本来一直是我心中唯一心愿,但是……但是现在……” 程小蝶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杜大哥,你放心,我不会与惜玉争的, 更不要求在你们生活中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我只是……只是想对自己的这份感情,也对杜大哥对我的爱有一个交待。” 说着,她从椅子上站起身子,一下子扑进杜望月的怀中。 轻玉温香抱满怀,杜望月心中又喜又惊,一时不知怎样才好。 程小蝶火热的樱唇已经贴在了他的胸口之上,热烈地吻着。 杜望月能感觉到她的真情,她的渴望,但他努力克制着自己。 因为他不想对不起惜玉,更不想对不起程小蝶。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有时候,失足与否,仅在你一念之间。 见杜望月一直没有反应,程小蝶热情的动作竟然停顿下来。 她伏在杜望月怀里,幽幽地道:“杜大哥,你是不是有些看不起我。” 杜望月道:“怎么会呢?小蝶,我只不过……只不过……” 程小蝶道:“这么说,杜大哥是不想害了我,对吗?” 杜望月道:“是的。” 程小蝶道:“如果你不答应,才是害了我。” 杜望月道:“此话怎讲?” 程小蝶道:“因为你是我唯一所爱的男人,终我一生,我是绝不会再爱别的男人!” 杜望月强忍心中的酸痛,道:“小蝶,你还很年轻,长得又美丽动人,武功又高强,更高居刑部总捕头之位,会有很多人爱你的,你一定能够找到一个如意郎君的!” 程小蝶道:“杜郎,我只爱你!” 杜望月心中更痛,道:“小蝶……” 程小蝶道:“杜郎,你知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将这个案子交给我?” 杜望月一怔,道:“你是刑部总捕头啊?” 他实在不明白现在程小蝶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件事。 程小蝶道:“阴谋逆反,是何等大案,按惯例,这种案子只会交给东厂和锦衣卫,决不会给刑部!” 杜望月道:“因为……因为你是皇上的干女儿吧?” 程小蝶道:“你猜对了一半,我再问你,皇上为什么要认我做干女儿?” 杜望月想了想,忽然想起了皇上曾想纳程小蝶为妃的传闻,但这话现在他可不能说出来,便道:“那当然是因为你聪明过人,武功高强,秀外慧中,惹人爱怜之故。” 程小蝶道:“不对!” 杜望月道:“那是为什么?” 程小蝶道:“因为太子。” 杜望月大吃一惊,道:“难道太子很爱你?” 程小蝶道:“是的。但是我不爱他,我对他只有忠心,没有男女之情,可是……” 杜望月道:“太子一登基,是不是就会纳你为妃?” 程小蝶道:“是的。” 她轻轻一叹,道:“皇上已经谕旨,太子即将登基,而且已经做好了登基的一切准备,他一旦成为皇帝,我……我就不会再是刑部总捕头,也就没有机会再见到杜大哥了。杜大哥,你现在明白了我为什么……为什么了吧?” 杜望月道:“是的,我明白了。但正因为我明白了,小蝶,我就更不能……” 程小蝶突然流下泪来,道:“杜大哥,难道你忍心让小蝶遗憾终生吗?” 杜望月叹了一口气,心如刀绞一般地痛。 程小蝶道:“明天……明天,就会有变化,杜大哥,今夜已经是我们有可能在一起的最后的时间了。” 杜望月双手一紧,抱紧了她的纤柔的腰身,深深地吻住了她。 程小蝶“嘤咛”一声,婉转相就。 二人均已暗恋对方很久了,却一直都没有说出口。 现在,二人都已明了对方的感情,时间却又只剩下短短的一夜。 这到底该算是最美好的温柔风光,还是该算是人间惨剧呢? 杜望月不禁在心中暗暗质问:“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样作弄人呢?” 其实,道化弄人,由来已久,只是不到自己头上,不会想罢了。 第二十八章 第二天中午时分,四匹快马冲入了扬州府衙。 程小蝶当时早已知道会有这样几个人来,所以立刻会见了他们。 这四人中,有两名太监,两名刑部的司官。 太监带来了圣旨,司官带来了刑部的令谕。 圣旨和刑部令谕的内容,皆大出诸人的预料,只有程小蝶一个人没有显出半点很意外的表情。 将两名太监和两名刑部司官请至内堂休息用饭后,王少卿捧着圣旨又看了一遍,问程小蝶道:“总捕头,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圣旨是调王少卿立刻赴京的,并且已将他的官职加至刑部侍郎。 程小蝶道:“王大人,现在,大人已是我们上司,但有所言,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少卿道:“总捕头昨天让我准备喜酒,难道就是这个意思?” 程小蝶道:“是。” 王少卿道:“总捕头不是说过,京中盛传要我再在扬州留任三年吗?” 程小蝶道:“不是传闻,皇上原本的确打算让大人要留任扬州知府。” 王少卿道:“可皇上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呢?” 程小蝶道:“当然是因为扬州的情况也在变化,京里的情况同时也在变化。” 王少卿道:“这么说,是皇上接到了总捕头关于扬州形势的秘奏,才改变主意的?” 程小蝶道:“是的。” 王少卿顿了顿,道:“问题是,王某离开扬州之后,将由谁来继任扬州知府呢?这人不是也会成为杀手集团的目标吗?”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在现在这种情况之下,他想的还是国家之事,更为继任者的安全担心,这是何等的胸襟啊!程小蝶心中忖道,口中却答道:“大人放心,杀手集团已不可能将目光盯准扬州了,而且,就算他们仍然一意孤行,也没有用处了。” 王少卿道:“为什么?” 程小蝶道:“因为皇上还有一道口谕,是对圣旨内容的补充!” 她站起身子,道:“水师提督马长山接旨!” 马长山一怔,跪在地上,道:“臣在!” 程小蝶道:“着令水师提督马长山暂理扬州,在新任知府到达扬州前,马长山必须克尽职守,不得有误!” 马长山道:“臣领旨,谢恩!” 程小蝶坐下了,道:“马大人请起。” 马长山道:“总捕头,我可不明白。” 程小蝶道:“马大人请讲。” 马长山道:“皇上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呢?我只是一区区武士,又怎能管理得了扬州的政务。” 程小蝶笑了笑,道:“王大人,我想请你留下刑房师爷张宝善,不知你是否愿意?” 王少卿道:“怎敢不愿!” 程小蝶道:“马大人,张师爷熟通吏道,有他协助,还愁有办不了的事嘛!” 马长山道:“谢王大人,谢总捕头。” 杜望月道:“总捕头,刑部的令谕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说话的口气很有些不自然,只是其他人没有听出来罢了。 程小蝶当然听出来了,她淡然一笑,看了杜望月一眼,道:“杜司主是想不通刑部为什么要让我们将金小眉带至京城受审,是吗?” 她的语气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杜望月不禁怀疑昨夜是不是真的做了一场春梦了。 但他很清楚,那不是做梦。 程小蝶这样做,是为了保护他们之间那份感情。 杜望月道:“是的,属下的确想不通。” 程小蝶道:“原因很简单,金小眉是一个很重要的证人,而且,我们要尽快将金小眉即将被送进京的消息传出去,并于此同时,假放言金小眉已经回忆起了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 杜望月道:“总捕头的意思是,将杀手们吸引到金小眉这边来?” 程小蝶道:“是的。” 杜望月道:“问题是,金小眉由谁来保护呢?” 程小蝶道:“我们。” 杜望月道:“那王大人由谁来保护?” 程小蝶道:“也是我们!” 杜望月道:“也就是说,总捕头此举志在吸引杀手集团的首脑现身?” 程小蝶道:“不错。不仅要吸引他们的首脑现身,而且要将杀手集团所有的力量全部吸引出来?” 杜望月道:“引诱他们与我们决战?” 程小蝶道:“是的。” 杜望月道:“可我们为什么不在扬州与他们决战呢?” 程小蝶道:“形势对杀手集团和阴谋的策划人已经非常不利,他们一定会抓住这最后一次机会,所以,一定会尽出实力。如果在扬州城里决战,势必会祸及百姓,我们可不能让这样一座名城毁在我们手里。” 王少卿道:“所以,总捕头要诱使他们在进京途中与我们决战!” 程小蝶道:“是的。” 王少卿道:“可我们的实力和他们比起来,会不会差上一筹?” 马长山道:“这个好办,马某派五千水师,护送你们。” 程小蝶道:“不可。” 马长山道:“为什么?” 程小蝶道:“马提督手下水师是一支全国闻名的精锐部队,由你们护送,杀手们就会知难而退,全部转入暗中,待机而动,则我们就达不到彻底铲除他们的目的了。” 马长山道:“那是总捕头准备怎么办?” 程小蝶道:“由我、小文、小雅、惜玉、四大捕头、林司案和江南、中州四分司的数十好手,护送大人和金小眉进京。” 马长山道:“这样太危险了。” 杜望月道:“阿横和阿保呢?” 程小蝶道:“他二人留在扬州,负责保护马大人。” 马长山道:“这不行,你们的实力,本来就很有些不够,再留下阿横、阿保两员悍将,实力更是受损。总捕头,马某麾下雄兵数万,战将云集,不用留下他二人了。” 程小蝶道:“马大人不用心急,听我把话说完。我们此行,是为了诱敌,实力太强,反而达不到目的,杀手们的武功极高,如果真的有人来行刺马大人,则水师兵将很难起到太大的作用,所以我才留下阿横、阿保,而且,我准备……” 她压低声音,如此这般说了一通,听得马长山、王少卿不住点头。 程小蝶道:“二位大人放心了吧?” 马长山道:“的确是好计?” 王少卿道:“这样,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程小蝶点了点头,笑道:“既然二位大人都同意了我的计划,我们现在就要开始行动了。” 她对惜玉道:“惜玉,你和小文、小雅去金府,让金百年为金小眉准备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具。” 惜玉道:“是。” 带着小文、小雅匆匆离开了府衙。 程小蝶道:“王大人,请你去告诉张宝善,让他去车行订几辆结实的马车,而且一定要将大人即将至京城上任的消息传出去。” 王少卿道:“总捕头放心,张师爷做起这些事来,一向十分稳妥。” 说完,他去找张宝善去了。 程小蝶对四大捕头道:“你们也都各自去准备一下吧,最迟明日天亮,我们就将动身了。” 四大捕头领命而去。 马长山道:“总捕头,马某也要去准备一下,在营中挑选一批精悍的士兵和勇猛的大将。” 程小蝶道:“好,不过要让阿横、阿保陪大人一起去。” 马长山拱手道:“谢总捕头关心。” 程小蝶道:“请大人一定要注意保密,除了心腹将领,不得走漏半点风声,至于军士嘛,不妨先告诉他们太湖一带又出现了水盗,就行了。” 马长山道:“总捕头放心好了。” 程小蝶道:“还有一点,马大人一定要特别注意。” 马长山道:“总捕头请讲。” 程小蝶道:“时间。马大人一定要注意时间,不能早,也不能晚。” 马长山点点头道:“这个马某知道,将军决胜千里,最重要的,就是时机。” 程小蝶笑道:“我有点班门弄斧之嫌了,马大人不要见怪哦?” 马长山也一笑,道:“哪里,马某先告辞了。” 他走了没一会儿,惜玉、小文、小雅回来了,惜玉手中提了一个大包袱。 程小蝶问道:“金百年没有说什么吗?”惜玉道:“没有。” 程小蝶道:“那就好。惜玉,你去帮金小眉准备一下,小文、小雅,你们也要准备充分才好。” 小文,小雅笑道:“小姐,我们跟着你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放心吗?” 程小蝶严肃地道:“不是不放心,只是这一次的行动事关重大,我不能不小心再小心,谨慎又谨慎才行啊!” 惜玉、小文、小雅道:“我们明白了。” 正说着话,王少卿和张宝善进来了。 程小蝶对三女挥了挥手,道:“你们去吧!” 转而问张宝善:“事情都妥了?” 张宝善点头道:“都妥了。一共订了三辆马车。”程小蝶道:“嗯,三辆马车已经够用了。王大人即将升任刑部侍郎的消息呢?传出去了?” 张宝善道:“是。已经传出去了。” 程小蝶道:“外面百姓的反应怎么样?” 张宝善道:“百姓们都舍不得王大人走,正商量着准备选出代表,留下王大人呢!” 程小蝶道:“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 张宝善道:“车行老板和好几个商人一再追究问我大人什么时候动身。” 程小蝶道:“你怎样说的?” 张宝善道:“我告诉他们,至少要等半个月,新任知府来了,大人才会走。” 程小蝶道:“说得好,张师爷,你很有才干啊!” 张宝善道:“总捕头夸奖了。” 程小蝶道:“我留你在扬州协助马大人一段时间,你不会怪我吧?” 张宝善道:“总捕头言重了。” 程小蝶笑了笑,道:“你放心好了,等事态一平息,我会让王大人请你去京城的。” 张宝善大喜,道:“多谢总捕头美意!” 程小蝶道:“你也去帮着王大人收拾一下细软吧!” 张宝善道:“是。” 他刚走出门,却又返了回来。 程小蝶问道:“出了什么事?” 张宝善道:“王坚和何大光要求见总捕头。” 程小蝶道:“快请。” 王、何二人一进大厅,就跪下了。 他们的眼中,都含着泪光。 程小蝶道:“二位快请起来,有什么话,请直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替二位办到,决不食言。” 王坚双泪交流,道:“总捕头,我们也要随王大人一同上京。” 程小蝶道:“你们的伤都好了!” 何大光道:“好了。” 程小蝶道:“此行十分凶险……” 何大光大声道:“正因为此行十分凶险,我们才要一起去,好保护大人,再说……” 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来。 王坚道:“再说,这次杀手集团的首脑一定会出现的,我和何兄要为铁翎兄报仇!” 提到铁翎,程小蝶心里不禁也是一阵难过,看了王少卿一眼,道:“王大人,你看呢?” 王少卿道:“他二人跟随王某人多年,而且,也是铁翎的好朋友,就让他们去吧。” 程小蝶道:“好吧。不过,二位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不要报仇心切,忘了自身的安全。王大人已升任刑部侍郎,以二位的武功,以后王大人肯定还有急需二位的地方,再说刑部总捕司也很需要二位这样的人才。” 王坚、何大光叩首道:“谢总捕头,谢王大人。” 程小蝶道:“你们快去做些准备吧!” 王坚道:“我们本是江湖中人,孑然一身,没什么好准备的。” 何大光道:“是的,只要总捕头号令一声,我们随时都可拔脚而走。” 程小蝶道:“很好,那你们就去休息,一定要养好体力,才能报仇!” 二人道:“是。” 王少卿看着程小蝶道:“总捕头也该休息一下了,连日劳累,你已消瘦了一些,眼圈也有些发黑,是不是昨晚没有睡好?” 莫非王大人看破了我和杜望月……程小蝶心里不禁一动,脸颊忽然有些红晕。 王少卿很有些奇怪,怎么我这一句话使得她脸红了?是不是话说得太唐突? 程小蝶站起身子,懒散地道:“属下谢大人关爱之心。” 王少卿吓了一跳,道:“总捕头为何如此?” 程小蝶道:“大人已升任刑部侍部,我自然已是大人的下属了。” 王少卿道:“总捕头,王某这条命如果不是你赶来扬州,只怕早已丢掉了。再说,为了王某的安全,总捕头更将小文姑娘给了王某,王某此生绝不会忘总捕头的恩情。所以,总捕头以后不要这样才好。” 程小蝶道:“多谢大人。” 正在这时,杜望月下车掠了进来。 程小蝶一惊,道:“出了什么事?” 杜望月道:“金百年求见。” 程小蝶现吟道:“他带了多少人?” 杜望月道:“总管贾英及罗浮三剑。” 程小蝶道:“有请。” 杜望月答应一声,出去了。 程小蝶道:“大人,请你到后堂暂避一下。” 王少卿道:“为什么?” 程小蝶道:“金百年此来,肯定是为了金小眉,我怕有些话大人不好说,有些为难。” 王少卿点了点头,转身走到了屏风后的后堂走了。 不大一会儿,金百年和贾英行进了大厅。 程小蝶微微笑道:“金老,你来是想看看令爱的?” 金百年道:“是啊,总捕头,老夫就小眉一个孩子,这一下说走就走,真有些舍不得。” 程小蝶道:“也不是很快就走。” 金百年道:“不知王大人什么时候动身?” 程小蝶道:“王大人怕百姓相留,对外宣称半个月后动身。其实,我们准备三天后就走,可以免去很多麻烦。金老,因为有令媛随行,我才对你说出了实情,你可不能泄露消息哟!” 金百年道:“总捕头请放心。” 他顿了一顿,像是有什么话,却又不好出口。 程小蝶道:“金老,有话直管说。” 金百年道:“小女的确不是真凶。这一点,总捕头和王大人也清楚,为什么刑部要招她上京去呢?” 程小蝶笑道:“金老错了,不是招她上京,而是请她上京,作为一个重要的证人。” 金百年道:“其实,此案已经案情大白,这样做有什么必要吗?” 程小蝶道:“金老不要见怪,因为此案案情怪异,已经惊动了刑部,所以王大人已经扛不下来了。不过,金老请放心,王大人升任刑部侍郎,就更能替令媛说话了。” 金百年沉吟不语。 程小蝶笑了笑,道:“金老,实话对你说了吧,带金小眉上京,其实是一种保护她的手段。” 金百年道:“此话怎讲?” 程小蝶道:“金老应该知道,朝廷惯例,如新官没有到府,前任是不能走的,而王大人三天后就要动身,金老可知道这么做为什么?” 金百年道:“莫非,继任者就是附近某一州县的官员?” 程小蝶笑道:“的确是附近的朝廷要员,只不过不是某一州的官员。” 金百年一怔,想了想,道:“莫不是……莫不是马长山?” 程小蝶道:“正是。” 金百年道:“他是水师提督,朝廷怎么会让一员武将来当扬州知府呢?” 程小蝶道:“因为朝廷急着调用王大人,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继任者,所以让马提督暂时代理扬州府。金老,你想,如果金小眉不和王大人一同上京,留在扬州府,落到马大人手中,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金百年恍然道:“是,是,多谢总捕头对小女的厚爱。” 程小蝶笑道:“金老可不要谢错了人。” 金百年一怔,道:“那该谢谁?” 程小蝶道:“当然是王大人。金老知不知道,王大人已有意将金小眉认作义女呢!” 金百年笑道:“那太好了,金某可是不敢高攀啊。” 程小蝶道:“这下金老放心了吧?” 金百年道:“太放心了。” 程小蝶道:“我让人请令媛来,你们父女见一面,如何?其实,也不用着急,反正王大人三天后才动身,这几天里,金老随时可以来看令媛嘛!” 金百年道:“不错,不错。嗯,我差点忘了,这里有几封信,请总捕头交给小眉。老夫在京里也有几号生意,几位朋友,所以特意带信给他们,请他们照顾一下小女。” 程小蝶道:“金老放心,我一定带到。” 她顿了顿,又问道:“金老,这几天里梦幻之刀可曾去过金府?” 金百年看了贾英一眼。 贾英道:“我们的防守也很森严,可能是一时没有下手的机会,所以梦幻之刀一直没有现身。” 程小蝶道:“也可能他三宝到手之后,已经离开扬州了?” 金百年道:“老夫也有这个推想。” 程小蝶道:“话是这样说,可金老还是要注意防卫才好。” 金百年道:“谢总捕头关心。” 程小蝶又道:“最重要的是,金老一定要注意府中是否有人身分可疑,如果再有一个天枫道长那样的内奸,就危险了。” 贾英道:“几天来,贾某已将府中卫士的来历又普查了一遍,只派最可靠的人贴身保护敝东主,总捕头放心吧。” 程小蝶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金百年四下看了看,道:“怎么不见王大人?” 程小蝶道:“王大人在抓紧时间处理积压的一堆公事,也做一点准备工作,所以很忙。” 她忽然压低声音,道:“王大人升为刑部侍郎了,就是我们的顶头上司,现在,他的事我也不好过多地干预了。” 金百年道:“那么,那么,这样,金某就告辞了,王大人面前,请总捕头转达老夫的恭贺之意。” 程小蝶道:“好吧,我也不留金老,你放心,等抓住了梦幻之刀,我亲自将金小眉送回金府。” 金百年供手道:“总捕头请留步。” 送走了金百年,程小蝶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她实在是有些累了,于是,她慢慢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歪倒在床上,想小睡一会儿。 但她睡不着。 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会想起昨天晚上的情景。 那情景令她脸红,令她心跳,令地浑身发热、发软。 她似乎又想到了杜望月那一双强有力的臂膀的拥抱,想到了他那双大手在她凝脂一般的肌肤上游走时所带给她的那种兴奋的感觉。 那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她真希望自己能永远倚在杜望月怀中,被他爱,被他怜惜,被他冲击。 一想起那种坚强、奋力而又温柔的冲击,她的心里又涌起一股热流。 她只觉得自己又将被这股热溶化! 但她很快就清醒过来。 她控制住了自己的心猿意马。 因为她知道,那是她与杜望月之间的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 既使只有一次,她也已心满意足! 因为她已将自己交给了自己真正爱的男人。 程小蝶在床上坐了起来,做着深呼吸,让自己的心绪变得平静下来。 她开始想即将进行的计划。“这个计划会不会有什么漏洞呢?” 她想了半天,得出的结论是:没有漏洞。 于是,她打开房间,向前厅走去。 她知道自己必须找一些事情来做,因为一闲下来,她就会想起杜望月。 想起他和她之间那如火的热情。 那热情令她沉迷,令她如痴如醉,令她不能正常思考。 走进大厅,程小蝶发现大家都在大厅里等着她。 金小眉也在。 程小蝶掏出那几封信递给她,道:“小眉,你爹来过了,这几封信是他写给京里的几位朋友的,托他们照顾你。” 金小眉接过了信,问道:“总捕头,我们什么时候动身?我还能够见一见我爹吗?” 程小蝶道:“走的时候会告诉你的。小眉姑娘,进京去你不怕吧?” 金小眉道:“只要能对破案有帮助,去哪里我都不怕!” 程小蝶道:“小眉,你很坚强。我希望你能更坚强一些,因为还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难在等着我们。” 金小眉道:“总捕头,我知道在进京的路途中会有很多危险,但是,我不会害怕的,你放心!” 程小蝶道:“好,你这样我就放心了。我们随时都有可能动身,你先回房好好睡一觉吧。” 金小眉道:“是。” 说完,她走了出去。 程小蝶看着她的背影,对惜玉道:“惜玉,你去陪她一会儿,等她睡下,点她的睡穴,我们有重要的事要商议。” 惜玉也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她又匆匆回到了大厅,冲程小蝶点了点头。 程小蝶道:“阿横、阿保。” 二人站起身道:“属下在。” 程小蝶道:“你二人跟着马大人,具体计划你们都清楚了?” 二人道:“清楚了。” 程小蝶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张师爷一共订了三辆马车。惜玉、金小眉同乘一车,惜玉、金小眉也是杀手们的重要目标,你一定要随时注意意外情况发生!” 惜玉道:“是!” 程小蝶道:“王大人和小文两人同乘一车,我和小雅同乘一车,岑司主和于司主分别守在王大人马车的左右两侧,杜司主率领江南分司的好手在前,中州分司的好手殿后,请马大人调拨五十多名会用弯弓的精锐水师骁刀手分守左右,每人带上两匣强弩铁箭,一旦出现意外情况,立即强弩齐射。但敌人冲近后,他们不可上前迎敌,只可守护在马车四周,诸位都清楚了吗?” 众人应道:“都清楚了。” 程小蝶顿了顿,道:“那五十名箭手由岑、于二位司主指挥,特别要注意的是,在敌人前近后,一定不能让他们直接面对敌人!” 岑啸虎道:“我明白,我会让分司中的好手站在他们前面,一面迎敌,一面保护着他们向强弩匣中装锐箭。” 程小蝶笑道:“太对了!我就是这个意思!” 晚饭过后,程小蝶当众宣布,王少卿一行于二更时分起程。 因为所有的人都已做好了动身的一切准备,所以包括了马长山手下调归程小蝶指挥的那五十名弩箭手也没有对这个决定感到意外。 只有一个人除外。 这个人就是金小眉。 金小眉一直以为要好几天之后才会起程,所以,她还想在离开扬州前见老父一面。 虽然意外,但她也没有说什么,因为她知道总捕头做的决定是很难更改的,而且,这一次上京的主角是王知府,她只是多名随行之人中的一人,当然没有权利提出特殊的要求。 程小蝶问道:“金小眉,你是不是感到有些意外?” 金小眉吞吞吐吐地道:“是的,总捕头。” 程小蝶道:“我知道你很想见令尊一面。” 金小眉道:“是。” 程小蝶叹了口气,道:“请你不要见怪,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之所以决定立刻动身,是为了王大人和你的安全着想。小眉,等大事一了,你会再见到你父亲的。” 金小眉点点头,不再说话。 程小蝶道:“马大人,北门那边,是不是已经安排好了?” 马长山道:“总捕头放心,我已派出手下最得力的两名部将带领二十名骑兵,装扮成百姓,埋伏在北门附近,只要一接到信号,他们就会立刻打开城门!” 程小蝶道:“好,马大人,你留在扬州,也要万事小心。” 马长山道:“我会的。” 程小蝶对四大捕头道:“你们分别带人守住府衙四方,如果发现有人来探,不要惊动他,让他看一看府衙的情况好了。” 四大捕头领命而出。 程小蝶沉吟一下,道:“除了大厅上,其余各处房间一律不许点灯,小文、小雅、惜王、阿横、阿保分别在大厅四周警戒,我和王大人,马大人就坐在大厅里,一是要给杀手集团一个我们仍然要坚守府衙的假像。” 很快,府衙沉入了夜色之中,只有大厅里点着几支蜡烛。 起更后,杜望月的身影进了大厅。 程小蝶问道:“杜司主,是不是有人来过了?” 杜望月道:“是的。” 程小蝶道:“来人武功如何?” 杜望月道:“一流身手,虽然不是黑衣蒙面人、不老书生或血手方轮的人,但也很惊人了,看来在杀手集团中的司职绝不会低。他伏身在大堂顶上,四下里看了好一会儿,才飞身掠走。” 程小蝶冷笑道:“果不出我的意料,杜司主,你们没有惊动他吧?” 杜望月道:“没有。” 程小蝶道:“那就好,杜司主,通知他们,立即起程!” 一行人穿过几条僻静的小巷,穿过几条冷静的街道,悄无声息地穿过了半个扬州城。 程小蝶很满意,北门果然已经打开。 马长山手下的两个部将一左一右地站在门边,恭送王少卿和程小蝶一行。等所有人都出了北门后,程小蝶才对这些将领道:“你们关上城门后,尽快赶回府衙,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马大人的安全。还有,提醒马大人千万不要忘了我与他之间的谈话。” 两位部将道:“是,总捕头放心吧。” 等城门关上后,程小蝶便下令让众人以最快的速度向北进发。 第二十九章 马蹄翻飞,车轮滚滚,不一会儿,一行人已经行进了近三十里路。 这一路上,一直到现在都十分平静,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岑啸虎骑着马,赶到程小蝶乘坐的马车前,道:“总捕头,我们为什么要这样急着往前面赶呢?” 程小蝶自轿里伸出头,道:“这是因为在杀手集团发现我们离开扬州之前,我们离扬州越远越好!” 岑啸虎道:“太远了,他们不就赶不上来了吗?” 程小蝶笑了笑,道:“岑司主放心,就算跑断两条腿,他们也会拼命追上我们的,因为他们知道追不上我们的后果!” 岑啸虎道:“也就是说,总捕头准备以逸待劳,打一个漂亮的歼灭战?” 程小蝶道:“不错。” 于承志也凑了过来,道:“总捕头,既然你们有心引诱他们来追,为什么你又要做得如此秘密呢?” 程小蝶道:“你担心他们不知道我们已经出城了?” 于承志道:“是的。” 程小蝶又笑了笑,道:“用不着等到天亮,你就会不担心了。” 于承志道:“难道杀手集团已经探到我们的行踪了?” 程小蝶道:“可以这样说。” 于承志道:“总不会是府衙内也有他们的奸细吧?” 程小蝶道:“这一点于司主不用怀疑,绝对没有。” 于承志道:“可我们的行动一直是保密的,应该不会走漏风声。” 程小蝶道:“正因为我们的行动一直很神秘,他们才更要怀疑,而凭杀手集团眼线之广,一定早已经在府衙四周伏下无数的探子,再说,假梦幻之刀、不老书生、血手方轮也都是极为精明的人。” 于承志想了一想,道:“看来,这一次真可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了!” 岑啸虎低声笑道:“也只有这样的对手,打起来够味!” 三人还说着话,忽听拉的九匹马一声接一声吆嘶起来。 紧接着,马车的速度突然变慢了。 岑啸虎吃惊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程小蝶从车里跳出来,道:“岑司主,去通知杜司主,所有人暂时停下来。” 她转而对于承志道:“让车里的人都出来,在我这辆车旁集中!” 二人领命,转身而立。 不一会儿,这一小队人马停下来,而且围成了一个圆形的战阵。 王少卿、小文、小雅、惜玉、金小眉、四大捕头都来到了程小蝶身边。 程小蝶道:“点起灯笼来。” 四大捕头立即各自点起了一只灯笼。 在四只灯笼的光照下,大家都看清楚了,拉车的马匹嘴边直向外冒着白沫,而且,马腿在不住地轻抖着,脖子一下接一下地弯曲,像是要倒下来! 程小蝶只看了一眼,立刻道:“王大人,离马车远一点!” 话音未语,只见三匹马已倒在地上,还带着马车一起翻倒在地,“轰隆”一声大响。 这响声还没有停,接着又是“轰隆”一声大响。 王少卿和金小眉乘坐的那辆车也翻倒了。 惜玉上前低下身,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已经死去的马匹,抬头道:“总捕头,这些马都中了毒。” 程小蝶道:“你能看出中的是什么毒吗?” 惜玉又看了几眼,道:“肯定是不老书生的毒药!” 此言一出,大家心里不禁一惊。 怎么说,不老书生已经在附近了。他如果来了,杀手集团的人肯定也已经来了! 程小蝶沉吟一会儿,道:“大家不要乱!惜玉,你看这种毒是可以下在风中,随风传播的吗?” 惜玉道:“不是,就算是,也没关系,因为我们现在还在上风口,不老书生没法对我们用毒!” 程小蝶道:“也就是说,这拉车的九匹马都是因吃的草料,或者是饭水中有毒,对吗?” 惜玉道:“是的。” 程小蝶道:“应该是慢性毒药才对!” 惜玉道:“不错,据我的判断,一定是慢性毒药,总捕头,原来你对用毒一道也十分的精通呀。” 程小蝶道:“我哪是懂什么毒药!” 惜玉道:“那你是如何知道的?” 程小蝶道:“我从事理中推出来的。惜玉你想,这三辆马车是从哪里来的?” 惜玉道:“是在车行订的。” 程小蝶道:“据我所知,马车到府衙后,并没有人给马再喂料,也就是说,这些马在到府衙前就已中毒,可毒性到现在才发作,当然只可能是慢性毒药才对。” 惜玉笑道:“总捕头,你真聪明。” 程小蝶也一笑,可表情立刻又严肃起来,道:“可惜,张师爷不在这里!” 王少卿道:“不错,宝善一定知道那家车行是谁的产业,这样,我们就能知道十大富豪之中,到底谁是杀手集团的人了!” 金小眉忽然道:“这是可以看出来的。” 程小蝶道:“怎么看呢?请金姑娘指点!” 金小眉道:“车和马身上一直全有标记,比如说如果是我家的车行,在马腿上和车辕上,定会烙上‘金记’两个字!” 岑啸虎闻言立即举起灯笼在马和车身上上下下照了一番,道:“果然有标记,总捕头,是‘姚记’,两个字!” 金小眉道:“十大富豪,只有一家姓姚。” 程小蝶道:“姚顺天?” 金小眉道:“是的。” 惜玉道:“姚顺天一家人不是都走了吗?他的产业一定让其他人兼并了!” 程小蝶道:“不错,金姑娘,你知道是哪一家兼并了姚家产业吗?” 金小眉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的确,她来本就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再加上近来一直悲伤于心,神思恍惚,自然不会注意这些事情。 程小蝶沉思起来。 杜望月道:“总捕头,我们现在怎么办?” 程小蝶道:“只有委屈王大人和金姑娘了。王大人应该能骑马,金姑娘呢?” 金小眉道:“我也能。” 程小蝶道:“好,那大家就都弃车骑马,尽可能快地往前赶,我想,在前面小路上,应该能找到马车!” 经过这一意外停顿之后,这一小队人马又快速地往前进发了。 杜望月道:“刚才,要是不老书生伏在暗中迎风下药,咱们的情况就险了。” 惜玉道:“你不用担心,这些天我已用府衙中珍藏的药材合成了神医门的不传之秘——解毒灵丹。” 杜望月道:“你怎么知道不老书生会用什么毒?如果药不对,也能解毒吗?” 惜玉道:“这种配方是我前不久才研制出来的,只要是按神医门的药理配的毒药,都能解开。我想,不老书生一定不知道这个配方!” 程小蝶道:“那太好了!惜玉,你将解药先发给大家,一旦不老书生用毒,便让他们火速服下!” 惜玉道:“是。” 掏出两个小包,递给程小蝶一个,道:“总捕头,中队和后队的药你来发吧,我去前队。” 说完,两脚一蹬马腹,飞奔向前而去。 程小蝶笑了笑,瞟了杜望月一眼,道:“杜司主,你真是好福气呀。” 杜望月心里也不知是酸是甜是苦是痛,只得淡淡笑了一笑,没有答话。 不一会儿,惜玉已经发完药,又驰了回来。 行走之间,她有意无意地总是控着马,想离杜望月更近一些。 程小蝶又飞快地瞟了杜望月一眼,抿嘴一笑。 杜望月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转开了头。 又向前走了约三十里,夜更深了,夜风也越来越大,现在身上很有些凉意。 程小蝶道:“王大人,扬州这一带大人应该比熟些,不知这附近最近的小村镇在哪里?” 王少卿想了想,道:“前面十来里地,应该有一村子,好像叫小杨村,还挺大的,大约有近二百户人家。” 程小蝶道:“好,我们就赶到小杨村歇脚,等天亮再往前走。” 王少卿道:“为什么不往前再赶一些呢?小杨村往前约四十里,有一个比较大的镇子,叫萧伯镇,在那里应该能弄到马车。” 程小蝶道:“我担心杀手集团早已经做好了准备,而且他们的计划不是随后尾追,而是在沿途安排人手,对我们进行埋伏和截杀!” 王少卿吃惊地道:“他们的反应能有这么快吗?” 程小蝶道:“很可能张师爷去订马车时,他们已经算准我们会连夜起程,所以先行做好了准备工作。” 像是要急于证明程小蝶的判断是正确的,她的话才刚刚说完,便听见是由林不凡领军的前队传来几声惊叫。 杜望月面色一变,大惊道:“不好,注意保护好王大人和金小眉,我们快去看看。” 五人疾驰到前队,发现前队已经停了下来,杜望月正在替两位江南分司的好手裹伤,他的身边,躺着两具尸体。 这二人也是江南分司中的好手,他们都是被长箭射死的。 受了伤的五个人也是被突如其来的利箭射倒的。 程小蝶跳下马,大声道:“注意防备暗箭,做好战斗准备!” 语言未落,又有一阵箭雨射来。 不过,这一次没有人受伤。 因为已有防备,所以大家各挥金刀,将飞来的利箭拨开了。 杜望月捡起一根利箭看了看,道:“总捕头,这些弓手是血手方轮的手下!” 程小蝶点头道:“杜司主,还记得在瘦西湖边你与血手方轮手下那一战吧?” 杜望月道:“记得,那天如果不是总捕头和阿横、阿保赶来相助,我和惜玉只怕早已死掉了。” 程小蝶道:“在湖边那一战中,血手方轮手下的弓箭手是与那些排成组合之势的灰衣手们联合作战的。” 杜望月道:“我明白了,总捕头是说,灰衣杀手们立刻就会现身了。” 程小蝶道:“不错。” 她转头对岑啸虎和于承志道:“你们快去将那五十名弓弩手调上来。” 二人飞身向后掠去! 又是一阵箭雨飞来! 这一阵箭雨比上两次的更密集,力道也更强劲,所以大家虽然早有准备,但仍有人被射中了。 两死五伤! 从利箭射来的力道看,弓箭手们已比刚才向前追了不少。 这样被动追打可不是个办法。 程小蝶道:“受伤的人往后退,没有受伤的两个一组,按我定的办法,一个使锤子,一个用腰刀,灰衣杀手们就快冲上来了!” 只见大道旁边的草丛中突然涌出了一批灰衣杀手,直涌到大道正中,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灰衣杀手一共分成二十组,也就是六十个人。他们已经完成了组合。 大道两边,还整齐地排行着两队弓箭手,强弓已拉满了,利箭已在弦。 正在这危急时刻,岑啸虎和于承志带着五十名弓弩手赶上来了。 程小蝶道:“弓弩手对左边的弓手齐射,岑司主、于司主和林司案率领前队人马攻击那些灰衣杀手。杜司主,我们去对付右边的那一队弓箭手!” 说完,她已摆身掠起,身在空中,似是一位凌空飞起的仙子一般,左手挥出,鲜红的细索已经出手,右手中也已握住了一柄精光四射的短箭。 弓箭手们一齐放箭。 这阵箭雨全部飞向程小蝶。 杜望月腾身再起,一团剑光护住了周身要害,直扑向弓箭手们,口中大叫道:“总捕头小心!” 那阵箭雨射到时,程小蝶手中的细索早己在周身布下一道红影。 射到这道红影上的箭纷纷落地。 杜望月已扑进弓箭手之中。 剑光飞舞,如一道道划破夜空的闪电。 血飞溅。残破的脱体四下飞落。惨叫声汇成一片,十分慑人。 二十多名箭手在程小蝶扑到时,已全部被杀死了。 杜望月眼中闪着冷厉的光芒,将手中的宝剑在一名弓箭手尸体上拭了拭,抹去上面的鲜血,仰天吸了一口气,悄悄将宝剑插入鞘中。 程小蝶走到他身边,轻轻一碰他的大手,道:“这剑法真残酷!” 杜望月道:“是啊,但用来对付这些残酷的杀手,是再好不过了。” 程小蝶道:“杜司主,恭喜你!” 杜望月一惊,道:“为什么?” 程小蝶道:“因为你已尽得‘剑海浴魂’的精妙之处,而且,你能不为剑法役,现在你在剑上的造诣已经超过了小文,已达到了十二层,天下使剑的高手中,只怕已很难找到你的对手了!” 杜望月笑了笑,深情地看了她一眼。 虽然他什么话也没有说,但他已用深情的目光告诉程小蝶,他决不会忘记她对他的帮助,当然更不会忘记她对他的爱情。 而这套“剑海浴魂”在杜望月身上完善的体现,已是他们二人爱情的结晶。 程小蝶迎着他的目光,已有些痴了。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转开目光,道:“我们快去帮他们。” □□□□□□□□ 就在杜望月痛杀左边一队弓箭手时,五十名弓手中的弩箭也已抛发。这一次就发出去五百枝铁箭。 左边一队弓箭手立即全部被射死,一个也没活下来。 但在被射中前,他们也发出了手中的利箭! 箭如飞蝗。 但这次却没有一个人中箭。 因为这些弓箭手这次的目标不是人,而是马。 林不凡所率领的前队人马的马匹,在这一阵箭雨后,只剩下了三四匹还活着。 但这几匹活着的马也被惊得向荒野之中飞奔而去了。 程小蝶立刻明白过来杀手集团的目的了。 这些弓箭手和灰衣杀手行动的目标就是马匹。 杀死他们的马匹,他们行进的速度就无法加快,则杀手集团就会有充足的时间来安排如何对付他们。 再一看那些灰衣杀手们,在岑啸虎、于承志、林不凡和江南、中州分司好手的击杀之下,已经被消灭了一半。 程小蝶对杜望月道:“你去帮他们,一定要将这批杀手一个不留地杀掉,我去告诉后边的人,注意保护马匹!” 说着,她飞身往后掠去。 杜望月深吸了一口气,抽出七星宝剑,大吼一声:“挡我者死!”舞起一团剑光,向前直冲。 雪亮的剑光冲入灰衣杀手丛中,立刻带起一道血腥的血幕。 剑光所到之处,血肉横飞。 很快,灰衣杀手一个不剩地全都毙命在他的剑下! 杜望月对吃惊不已地看着他的岑啸虎和于承志略显被动地笑了笑,抹去剑上淌流的鲜血,归剑入鞘。 在他完成“剑海浴魂”之后,每次杀过人,他都会将剑插入鞘中。 这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区别。 因为,现在,他的剑只要出鞘,必定会染泡鲜血。 所以他必须克制住这把剑上所透露出来的杀机,不到必要时刻,决不能轻易地将剑拔出来。 小文正是因为没有这种克制力,所以才全被不老书生的毒药控制住心智。 杜望月三人开始清理战场。 刚刚清理完,程小蝶和中队、后队已赶上来了。 程小蝶问道:“杀手们没跑掉了吧?” 杜望月笑了笑。 于承志道:“全部在这儿躺着呢。” 程小蝶嘉许地对杜望月点了点头,又道:“我们的人呢?” 林不凡道:“江南、中州分司的好手们共损失了二十人,十死十伤。” 程小蝶道:“把死难的弟兄拖到草丛中放好,我们赶路要紧,会有人来为他们处理后事的。” 林不凡道:“是!” 程小蝶道:“注意,在安置他们的地方做一个标志。” 林不凡道:“总捕头放心!” 程小蝶道:“好!我们继续赶路!” 一行人赶到小杨村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四大捕头叩开了几户村民的门,借他们的锅灶生火做饭。 待大家都吃过饭,天已经大亮了。 程小蝶道:“我们赶快上路吧!” 王少卿道:“总捕头,昨夜一阵搏杀,大家体力消耗很大,已有伤号,还是在小杨村多歇一会儿吧!” 程小蝶道:“大人有所不知,杀手集团们肯定是会在有人居住的地方对我们动手!” 王少卿道:“为什么?” 程小蝶道:“一来他们可以用百姓来做挡箭牌,二来我们因为怕伤及百姓,动起手来总有些……” 王少卿道:“你不用说了,我们快走吧。” 于是大家又匆匆上路。 王少卿驱马走在程小蝶身旁,低声道:“总捕头,对决战你真的有把握吗?” 程小蝶皱了皱眉,道:“大人何故有此一问呢?” 王少卿道:“昨夜拦截我们的不过是杀手集团中的末流角色吧?” 程小蝶道:“不错。” 王少卿道:“可我们这边已经损失了二十个人。” 程小蝶道:“但我的四大捕头、小文、小雅、惜玉、林司案未受伤。” 王少卿道:“问题是杀手集团的高级人物也没有现身啊!” 程小蝶道:“大人可是对属下没有信心?” 王少卿忙道:“总捕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小蝶道:“就算是,也没有关系,因为我会以事实向大人证明,我们的计划是可行的,是完善的!” 王少卿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们走的是沿运河的一条道,一路行来,却见大道边的好多田地都荒芜了,有些田中已是杂草丛生。 程小蝶不禁奇怪,便问王少卿道:“王大人,这些田难道都没有人种吗?” 王少卿道:“是啊。” 程小蝶道:“为什么没人种呢?” 王少卿道:“只因为扬州太繁华了。” 程小蝶怔了怔,道:“大人这话,我可听不懂了。” 王少卿道:“因为扬州太繁华,有些人就认为扬州遍地都是金钱,在那里赚钱要比种地来得轻松,于是都抛下田地,跑到城里去赚钱糊口了。” 程小蝶道:“可是种田人除了种田又没有别的本事,跑到扬州城去,靠什么赚钱呢?” 王少卿道:“靠力气。” 程小蝶道:“我知道了,他们是去给那些有钱人当佣人、当仆人。” 王少卿点头道:“不错!” 程小蝶道:“为了赚钱,就甘愿去做下人,还不如在家种田。” 王少卿道:“那些人要像总捕头这样说的懂得这个道理,就好了。这些年来,进城帮工帮佣的人越来越多,田地因此荒废的也越多,每年生产的稻米也越来越少了。” 程小蝶沉吟着,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王少卿在马上挺了挺腰,伸长脖子往右边看了看,道:“总捕头,早知道杀手集团会派人杀马,我们还不如一开始就坐船,沿运河北上了。” 程小蝶道:“的确是这样,不过,在陆地上,马死了,我们还能靠两只脚走,要是在水上,如果被杀手们潜入水中,凿漏了船,那可就麻烦了。” 王少卿道:“真是凡事有一利必一弊,喔!也不知长山现在怎么样了。” 程小蝶道:“马大人部下雄兵数万,又有阿横、阿保紧随身边,不会出任何意外的,大人尽管放心。” 二人一路说着,程小蝶却不住地将目光投向运河之上。 王少卿只管与她说着话,并没有注意到,但跟在他们后面的四大捕头却早己注意到了。 他们猜想程小蝶是发现了运河上有什么可疑之处。 于是他们也开始观察河上来往的船只。 河上白帆点点,船只可不少,但看了半天,却没有发现什么不太正常的情况。 前面,远远地出现了一抹淡淡的青灰色。 程小蝶举起马鞭,道:“王大人,前面是不是萧伯镇?” 王少卿道:“应该是。” 程小蝶道:“我们就赶到萧伯镇歇脚,时间也快到午饭的饭点了。” 杜望月忽然大吼道:“王大人小心!” 自马上飞身掠起,张开双臂,抱着王少卿自马上滚落在地。 王少卿的坐骑长嘶一声,四蹄一软,已倒在地上。 马的臀部已扎着一把飞刀。 刀身已全部没入马身,只留下鲜红的刀柄在外面。 程小蝶也拔出短剑,喝道:“大家小心,河上有敌人!” 只见四只大乌蓬船已经自河心冲到了岸边,自船舱内涌出了近百名杀手。 他们中有一半是灰衣杀手,另一半黑衣杀手的手中,举着的都是金背大刀! “金刀级杀手!” 吴铁峰惊呼道:“总捕头,这些人比灰衣杀手要厉害得多!” 程小蝶冷静地道:“不要乱,排好阵形,将王大人和金小眉护在阵中!弓弩手铁箭准备,四大捕头率人杀敌!” 阵形刚布置完毕,杀手们已冲过了河滩,向大道上冲杀过来。 他们一面冲,一面挥舞着刀剑,大声呼叫着,声势十分惊人! 程小蝶断喝道:“放箭!” 机簧扣响声同时响起! 五百只铁箭立即如一阵瓢泼大雨,迎头砸向杀手们。 惨叫连声。 杀手们倒下了三分之一。 但没有被射中的杀手们已经冲上了大道。 程小蝶正准备下令放第二阵弩箭,却见前面大道上尘土大起,传来一阵暴雨般密集的马蹄声! 原来杀手们准备的是两面夹击之策! 程小蝶立刻将弓弩手调到了左侧,正对着大道上疾驰而来的杀手集团的马队, 然后短剑直指向河中冲上的杀手们,道:“四大捕头、小文,格杀他们!” 小文答应一声,整个人立即化作一团刺目的剑光,落入杀手群中。 紧接着,第二团更为刺目的剑光也落了进去! 这人当然就是杜望月。 岑啸虎、于承志带着江南分司的十数名好手也大呼着直卷上去。 吴铁峰带着中州分司的好手们在弓弩手两侧,但等铁箭飞出,便会与程小蝶一起同自箭雨下逃得性命的杀手们血战。 杀手集团的马队越来越近了。 程小蝶道:“放!” 箭雨飞出。 立刻响起了一阵马的嘶鸣声和人的惨叫声。 势如狂风骤雨的马队的冲击被阻住了。 吴铁峰举起文昌笔,当先冲上。 大道之上,立刻展开了残酷的搏杀。 小雅和惜玉一个立在王少卿身边,一个立在金小眉身边,二人都举着兵器,紧张地注视着眼前残烈的战斗。 她们十分想冲上去一起杀敌,但她们知道现在的任务更重要。 杜望月这一边,杀手们已经败了。 但是杀手们却没有一个后退。 虽然小文和杜望月二人只要再一剑挥出,就会格杀二三名杀手,但是那些金刀杀手们仍然嚎叫着,直向前冲。 冲上来的都被凌厉的剑气剌倒了。 杜望月道:“老岑、老于,去帮总捕头那边,这里有我和小文就够了!” 岑啸虎一看眼前形势,立刻转头冲到了大道上。 虽说金刀杀手还剩下了二十多人,但他们却没有一个人能冲破杜望月和小文双剑合壁布下的剑网! 二人身边,已躺倒了不下四十具头裂腹开的尸体。 于承志还不太放心,问了一句:“小杜,行不行?” 杜望月一剑挥出,三颗人头排在了其中。 他大笑道:“你看行不行?” 于承志放心了,挥刀朝前奔去,一面对林不凡等人说道:“弟兄们,都到这边来。” 他们的加入,使大道之上的胜败立刻就决定了。 还不到一顿饭的功夫,从两方面袭来的杀手已死伤殆尽。 令他们吃惊的是,没有一个杀手主动逃跑,这也说明了血手方轮是何等厉害的一个人。 杜望月和小文相视一笑,还剑归鞘,走回到王少卿身边。 王少卿道:“小文,你没有受伤吧?” 小文甜甜地一笑:“谢谢你的关心。” 惜玉也很关切地望着杜望月。 杜望月抹了抹脸颊上的汗水,笑道:“还真有些累!” 惜玉放心地笑了。 程小蝶四下看了一眼,长长出了一口气,道:“他们来的太突然了,真没想到他们会在水路上打主意。” 王少卿想想自己刚才还在想可以走水路,不禁有些后怕。 如果他们真的坐船自运河北上,可能现在已经遭了杀手们的毒手。 王少卿道:“杜司主,你是如何发现杀手们的?” 杜望月道:“因为这里并不是深水,而且岸边的水很浅,根本不适合船靠岸,但那四条船却直向岸边冲来,所以我感觉到情况不太对头。” 王少卿道:“如果不是你,那把飞刀一定会射中我的,谢谢你。” 杜望月道:“大人太客气了。” 程小蝶对林不凡道:“我们的损失大吗?” 林不凡的脸色十分沉重,低声道:“中州分司的弟兄仅剩下十六人,江南分司的,已只有九个人了。” 杜望月大吃一惊,道:“你说什么?” 林不凡道:“刚才杀手马队之中,有八名黑衣剑手,剑法狠毒,武功高强,如果不是总捕头及时杀了他们,我们的损失还要更大一些!” 程小蝶道:“也就是说,除了五十名弓弩手之外,我们的战斗人员已只剩下了三十二人,而且,小雅和惜玉二人还不能参加战斗!” 王少卿道:“总捕头,杀手们派出的人越来越强,我们能支撑吗?” 程小蝶皱着眉头,显然是在心里暗自算计着。 杜望月道:“总捕头,黑衣剑手是不老书生亲手训练的杀手,既然他们已经开始参与截杀,说明方轮、不老书生、黑衣蒙面人也快要现身了。” 程小蝶道:“不错,我也是这样推断的。” 说着,她自怀里掏出了一截竹管,一扬手竹管飞起在半空中。 “嗖”地一声巨响,竹管尾部冒出一股浓烟,接着竹管子向上飞了一阵子,然后,竹管突然炸开。 空中,散开一阵蓝色的烟雾。 王少卿道:“总捕头,你是不是已准备好了后备人手?” 程小蝶道:“是的,我们尽快赶到萧伯镇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众人将能驮重的马匹集中起来,加上杀手马队的马,还有三十余匹。 程小蝶道:“萧伯镇并不算小,镇里应该有马,大家先坚持一阵,赶到那里,再想办法。” 第三十章 一行人来到镇外时,已是午时。 萧伯镇果然很大,简直可以算是一座小城了。 镇子外面有一道很高的围墙。 程小蝶一行人进入了镇子南门,立刻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因为他们身上都沾有鲜血。 只见路上行人纷纷躲避,不一会儿,街道上已是空无一人。 街两边人家的大门也都关紧了。 镇子里只有一家饭馆。 饭馆倒是没有关门,相反,老板和三四个伙计还笑嘻嘻地迎了出来,请客人进去吃饭、歇息。 生意人只要有生意可做,有钱可赚,胆子一般还是比较大的。 而且那几十名弓弩手身上穿着官军的制服,一看就知道不会是强盗。 程小蝶和四大捕头一起进后门,房里的客人就纷纷离座结账,一会儿就将诺大的店堂空了出来。 老板笑嘻嘻地道:“走了也好,我正想诸位官爷有这么多人,小店坐不下呢?请,请,快请进。” 程小蝶让五十名弓弩手和二十五名江南、中州分司的好手分别守在店堂的后门外,这才请王少卿和金小眉走进了店里。 她让王少卿、金小眉与小文、小雅、惜玉坐在正中间的一张桌子上。 这样安排,更便于保护。 几名店伙计很快送上了热菜。 不大一会儿功夫,十几张桌子上都摆上了四五个热菜,一大盆米饭,一大盆热气腾腾的汤。 程小蝶和四大捕头相坐一桌。 众人都是又累、又饿、又渴,所以,大家顾不上吃饭,都抢着喝茶、喝汤。 老板笑嘻嘻地道:“诸位官兵,想喝点酒吗?小店有……” 岑啸虎道:“不用说了,我们不喝酒!” 程小蝶道:“惜玉,试试饭菜里有没有毒!” 惜玉道:“是。” 老板不高兴了,道:“我在萧伯镇开了几十年馆子,饭菜里怎么会有毒呢!” 程小蝶道:“你下去吧,不用你伺候!” 老板转身走到柜台里去了。 惜玉道:“总捕头,饭菜里没有毒。” 程小蝶道:“好啦,大家快吃饭吧。” 吃完饭,程小蝶对吃过饭的二十五名弓弩手和王坚、何大光道:“你们去换前门的那些弟兄来吃饭。” 王坚、何大光和弓弩手们纷纷站起了身子,正想往外走,突然一个个都摇晃起来,脸色也开始发青。 惜玉大吃一惊,忙道:“快,快吃解毒丹!” 说着,自己已先服下解毒丹。 王少卿、金小眉、小文、小雅、程小蝶和四大捕头也都感到肚中痛如刀绞,忙掏出解药丢进了口中。 王坚、何大光的动作还算快,但那二十五名弓弩手都那么刚掏出药来,便一个接一个倒在了地上。 惜玉面色苍白,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已经查过了,饭菜中的确没有毒!” 只见那老板出柜台,大笑道:“饭菜里的确没有毒,但碗筷上有毒!你们走不了啦!告诉你们,马的草料里也下了毒,现在只怕已经全都死掉了!” 惜玉挣扎着站起身,道:“你是不老书生门下弟子?” 店老板道:“不错!” 惜玉突然一笑,道:“那就好。” 店老板一怔,道:“你说什么?” 惜玉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因为不老书生的毒我都能解开!” 说着,她已扑向店老板,手中已多了一把长剑。 店老板大吃一惊,转身想跑,已被长剑刺穿而过,惨叫一声,倒地毙命! 就在这时,店外已响起了喝叱声,打闻声,兵刃碰抢之声! 程小蝶和四大捕头、小文、小雅、惜玉一起冲出门外,王坚与何大光护着王少卿和金小眉紧跟着他们。 在门外与中州、江南分司的好手交战的人,竟然是刚才纷纷离店的那批食客。 这些人的表情都很木然,脸上显然戴了人皮面具。 但他们的武功都十分之高,分司的好手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杜望月、小文挥剑冲了上去。 程小蝶道:“我来保护王大人和金小眉,小雅、惜玉,你们去帮后门外的弓弩手们,王坚、何大光,快将店堂里死去弓弩手们身上的连弩铁箭收集一些,带在身上!” 王坚、何大光转身又冲入了店堂。 小雅和惜玉赶到的正及时,只见后门外,四名黑衣剑手正挥剑砍杀那些将弩箭已经施放出去的弓弩手们。 弓弩手们虽然也抽出了腰间的佩刀,拼命抵抗,但他们又怎会是黑衣剑手的对手,眼看着一个个倒了下去。 小雅和惜玉挥剑冲上,各自以一敌二。 四名黑衣剑手虽然强悍,但他们的剑术比起小雅和惜玉来,都又相形见绌了。 只见剑光连闪,在惜玉和小雅的清叱声中,四名黑衣剑手胸前鲜血喷涌,惨叫着摔倒在地上。 守卫后门的二十五名弓弩手,只剩下了五个人。 但是,进攻后门的十名黑衣剑手也被他们射出的连弩铁箭射杀了六人。 再说前门外的形势。 杜望月和小文一加入战斗,形势就发生了逆转。 那些身穿各色衣衫,都戴着人皮面具、扮作食客的杀手们在一个照面间,已有七人在杜望月和小文剑下丧生。 岑啸虎、于承志、吴铁峰的林不凡也各自杀了一人。 突然,杀手们纷纷撤出了战辟,向后倒退。 四大捕头和小文发足就追,程小蝶喝道:“且慢,不要追!” 岑啸虎道:“为什么不能追?” 程小蝶道:“你们想一想,在前两次袭击中,杀手们的实力明显不如这一次,却是死战不退,这一次他们其实并未一败涂地,为什么反而要退走呢?” 岑啸虎道:“总捕头,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设有埋伏,是想把我们诱入伏击圈了?” 程小蝶道:“不错,而且,如果我猜的不错,指挥埋伏的人一定就是那个梦幻之刀!” “哈哈哈哈!” 一阵狂笑声自转角处传来。 众人抬眼一看,只见黑衣蒙面人神闲气定地自转角处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数十名金刀级杀手,百多名身着杂色衣衫的蒙面人,还有近六十名手执长剑的黑衣剑手。 黑衣蒙面人道:“程总捕头,你只猜对了一半,指挥埋伏的人的确是我梦幻之刀,但程总捕头没有猜到的是,你们早已进了我们的伏击圈,因为整个萧伯镇都已在老夫的掌握之中,程总捕头,王大人,你们完了,还是乖乖地束手就擒吧。” 程小蝶冷静地道:“就凭你和你身后这二百多号人?” 黑衣蒙面人道:“怎么?不够?” 程小蝶道:“是的,不够!” 黑衣蒙面人道:“程总捕头的口气实在太狂了一点吧!” 程小蝶道:“就算我很狂,也是因为我有狂的实力!” 黑衣蒙面人又是一阵狂笑,道:“就凭你和你手下这十几二十号人?” 程小蝶突然笑了笑,道,“在扬州府衙里,我们也只有这几号人,你们屡次进攻,不也没有得手吗?” 黑衣蒙面人道:“程总捕头,我很佩服你。” 程小蝶微微一怔,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黑衣蒙面人道:“在现在这种情况之下,你还说得出大话来,真是不简单!” 程小蝶冷笑一声,转过头低声问道:“王坚,何大光,你们收集了多少连弩铁箭?” 王坚,何大光道:“一共三十匣!” 程小蝶低声道:“好,让所有的人都拿上,一人两匣铁箭,听我号令,向那边齐射!” 王坚、何大光分头将箭匣发到各人手中。 黑衣蒙面人道:“总捕头,你商量好了吗?应做决定了!” 程小蝶道:“什么决定?” 黑衣蒙面人道:“是自觉一点,束手就擒,还是想让老夫略费上一点力气?” 程小蝶道:“你别做白日梦了!” 黑衣蒙面人冷声道:“我看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了!给我上,剐了他们!” 他身后的杀手们暴喝一声,一起向前涌上来, 程小蝶道:“我保护王大人,惜玉保护金小眉,王坚、何大光、林不凡你们三人打头阵,四大捕头和小文殿后,我们往那边冲!” 她指的是与杀手们阻当的反向的一条街道。 刚刚冲到不过三十来步,只见那条原本是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突然也涌出了一批人。 领头的,正是不老书生! 不老书生的身后,跟着的高级杀手也不下一百人! 而且他身边的黑衣剑手占了杀手们人数的一大半,大约有七十名! 不管怎样。不老书生比黑衣蒙面人还是要好对付一些! 程小蝶断喝道:“放箭!” 三十匣铁箭,射出了疾如狂风、密如暴雨的三百枝锐利的铁箭。 杀手们顿时手脚大乱。 在这一阵箭雨中,他们至少倒下了二十人! 程小蝶道:“杜司主、小文,双剑合璧,格杀呼延远!” 不老书生最怕的便是小文的“剑海浴魂”,一听此音,便挥手道:“散开,让他们过去!” 这一下可大出程小蝶的意料! 只听后面黑衣蒙面人叫道:“呼延表弟,不能放,快组织人手,截住他们!” 但呼延远竟是充耳不闻,带着手下的杀手们,闪身进了街道两旁的民居后面。 程小蝶率众往街的那一头直冲。 又冲出五十来步,她突然停了下来! 她感觉到这是中诈! 不老书生,怎么会拒不执行黑衣蒙面人的命令呢? 要知道,黑衣蒙面人绝对是杀手集团的领袖人物呀! 程小蝶想到这里,立刻断喝道:“大家且慢!” 众人刚停下,黑衣蒙面人和不老书生的大笑声又响了起来。 街道两边的房顶上,突然出现了三百名弓箭手。 弓箭手各各弯弓搭箭。 弓已拉满,箭头全都对准了街中心这一群人! 在正午强烈的阳光下,所有的箭头都闪动着暗蓝色的光芒。 显然,箭头上都涂有剧毒! 黑衣蒙面人冷笑道:“程总捕头,跑啊,冲啊,杀啊!怎么都不动了?” 程小蝶双眉紧皱,额头上已暴出了冷汗! 显然,她的心情十分紧张! 杜望月和吴铁峰四人不觉心中一寒! 跟随了程小蝶多年了,他们还从没见过总捕头有过如此举止失措的时候! 难道说,他们真的已经陷入了绝境? 突然,杜望月心中灵光一闪。 他想起了程小蝶在运河边放的那只信号烟花。 按理说,应该有人来救援才对! 可为什么没有人出现呢? 难道程小蝶埋伏的援军,早已被杀手集团解决掉了? 黑衣蒙面人道:“程总捕头,王大人,怎么样,想好了吗?” 程小蝶抬头往两边看了看,道:“看样子,如果我们不束手就擒,你就要下令放箭,把我们射成刺猬了?” 黑衣蒙面人笑道:“不错。” 程小蝶深深吸了口气,道:“好,你下令放箭吧!” 黑衣蒙面人似乎怔了怔,正想说什么,却见正在屋顶弯弓搭箭的箭手一下子倒下了一大半。 倒下的弓箭手的背上,却钉着一枝或几枝长箭。 程小蝶长笑一声,挥剑冲,叫道:“大伙往北冲,冲出这个镇子!” 黑衣蒙面人气狠狠地一跺脚,道:“弟兄们,快追!” 他与不老书生呼延远合在一处,足有近三百人,大呼小叫地紧迫程小蝶一行。 程小蝶等人冲出萧伯镇北门,顿时松了一口气! 众人也都明白屋顶上那些弓箭手是被什么人杀死的了。 杀死那些人的,是马长山手下的五百名水师精锐! 原来,程小蝶放的那只信号,是通知马长山手下的水师来救援。 但这五百名水师精锐怎会出现在萧伯镇附近呢? 杜望月不禁问程小蝶:“总捕头,你是不是早与马大人约好了?” 程小蝶道:“不错,我请马大人拨出了五百精锐水师,沿运河北上,暗中尾随咱们。” 杜望月道:“原来如此!” 二人正说着说,四名水师将领驱马迎了上来,一齐在马上躬身道:“总捕头,王大人,末将等接到信号,便赶来了。” 程小蝶道:“你们来的正好,正及时,四位将军,杀手们马上就要出镇来了,你们准备迎敌吧!” 四名将领道:“是!” 只见在四人号令声中,五百精锐水师列成十队。 士兵们将手中的长枪横搁在马背上,一齐举起了弓箭。 箭上弦! 奇怪的是,直到现在,杀手们竟还没有追出来。 趁这个空挡,程小蝶又匆匆清点了一下部下的损失。 损失实在是太惨重了! 她想了想,伸手入怀,又掏出一枝短短的竹管。 一扬手,竹管飞上了天空。 这次,竹管爆出的是粉红色的烟雾。 “哈哈!” 一阵大笑声,只见不老书生和黑衣蒙面人已大步走出了萧伯镇。 但他们走出镇子,就没有再向前逼近。 他们的身后,杀手们正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 杀手们也排成了几个方阵。 奇怪的是,这次涌出的,以灰衣杀手和金刀级的黑衣杀手为多。 灰衣杀手排成了三个方阵,列在最前面。 杜望月等四大捕头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杀手集团的实力竟是如此之强,实在大出他们的意料。 他们一直以为,在上两次突袭中被他们杀死的灰衣杀手已经是杀手集团中所有的基础力量了。 因为刚刚在萧伯镇中,他们所见到的灰衣杀手,人数已经远远少于金刀级的高级杀手和那群身着杂色衣衫的蒙面人。 就连不老书生手下那些武功剑术一流的黑衣剑手,人数也没有灰衣杀手多。 但现在,事实就在眼前。 这说明,他们低估了血手方轮的能力。 看来,方轮的杀手训练基地决不是带山、天台两处。 最令他们担心的是,血手方轮本人到现在还没有现身。 可以想到,方轮的身边,一定会带着人数众多的高级杀手! 吴铁峰道:“总捕头,你刚才放的信号,是不是通知二批援军可以露面了?” 程小蝶道:“是的,本来我不打算这么早就尽出实力,但实在没想到他们会选择萧伯镇为决战之地!” 吴铁峰道:“总捕头原打算在什么地方决战呢?” 程小蝶道:“在前面约二十里处一处荒野之中!” 吴铁峰道:“杀手们早已准备好在萧伯镇决战,则已占地利,我们绝不能让他们轻易如愿!” 程小蝶道:“那你说怎么办?” 吴铁峰道:“走!”程小蝶道:“将他们引到那处荒野?” 程小蝶道:“问题是水师精锐已经赶来了,如果现在我说要走,一是会损及他们的士气,兵败如山倒,士兵们的心理素质可不如我们这些人!” 王少卿低声道:“总捕头,我刚才看了一下,杀手们的人数比我们还要多,大概有六百余人,我记得铁翎曾对我说过,如果水师与武林人士对付,就算水师人数多出六七倍,也不会胜。……” 程小蝶看了他一眼,道:“铁翎说的的确不错,但现在除了水师之外,不是还有我们吗?我们可以将高级杀手缠住,而让水师们与低级杀手对阵!” 杜望月道:“水师们现在赶来了,不打一仗,总会心气难平,再说,他们都是骑兵,使的都是长枪,借助马匹的冲力,未必不能与杀手们一战!” 对面,杀手们的方阵已开始缓慢向前逼进! 黑衣蒙面人道:“总捕头,原来这就是你的后援?” 程小蝶道:“不错!” 黑衣蒙面人道:“你不觉得他们的力量太单薄一点吗?” 程小蝶道:“还没开打,你怎么知道他们的厉害!” 黑衣蒙面人笑声朗朗,道:“就说马长山手下这几百小卒,还不够老夫手下一盏茶时分杀的!” 程小蝶道:“好,你来吧!” 她跳上一匹马,对小雅道:“我要挥一挥兵器了!” 小雅道:“是。” 从背上解下一个扁长的包袱。 包袱打开,里面的七八段二尺左右的铁管,和一截一尺七寸长的厚厚的枪头! 小雅两手不停,眨眼问,一条丈八长,酒杯口粗的长枪已经接好。 程小蝶伸手接过了铁枪,道:“杜司主、小文,你们和惜玉、小雅一起保护王大人和金小眉,不老书生和梦幻之刀不出手,杜司主和小文也不得出手,听清楚了吗?” 杜望月和小文道:“听清楚了!” 黑衣蒙面人看见程小蝶手中的铁枪,似乎全身都震动了一下,道:“那姓吴的老不死是你的什么人?” 程小蝶笑道:“你总算看出来了,他正是家师!” 黑衣蒙面人道:“好!我今天正好看一看吴老怪的‘霸王无敌’枪法你学到了几成火候!” 程小蝶道:“你要真敢接我的‘霸王无敌’枪,不如我们二人先单挑一阵!” 黑衣蒙面人大手一挥,喝道:“上!” 灰衣杀手和黑衣杀手组成的四个方阵立刻快速向前冲来。 程小蝶道:“放箭!” 五百枝长箭夹杂着三百枝连弩铁箭像一阵凶猛的飞蝗,划过了空中,射向了杀手们! 黑衣蒙面人叫道:“用兵器拨开飞箭!” 已经迟了! 他刚大叫出声,冲在最前面的一个灰衣杀手的方阵已被箭雨吞没了一下半! 程小蝶道:“水师骑兵跟我冲,蹋乱他们的阵形。吴司主,你们随后冲上,去找高级杀手!” 说完,一举铁枪,纵身向前猛冲。 五百名水师铁骑就像一阵黑色的风暴一般紧随在她身后,向前风卷而上。 灰衣杀手和黑衣杀手们的方阵立刻被冲散了! 士兵们早已放下弓箭,拎起了长枪! 冲杀阵中,他们便长枪齐发,见人就猛剌独打! 杀手们显然还没经过这种阵仗,顿时阵脚大乱。 眨眼间,在水师士兵的长枪之下,已有不下七十名杀手丧生。 程小蝶手中的长枪已似成一条银白色的惊龙。 跟着闪成一道道银白色的弧线。 线又结成了网。 必杀之网! 每一道银线划过,就会有几名杀手惨叫倒地,膛开腹裂,血光四溅! 黑衣蒙面人一挨手,他身后的金刀级高级杀手和黑衣剑手立刻扑上。 只有那一群戴着人皮具的人都不动。 不仅没有动,他们连兵刃都不曾抽出来! 黑衣蒙面人和不老书生也没有冲上。 金刀级杀手和黑衣剑手一入混战,形势就变得明朗了! 水师精锐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虽然程小蝶在阵中左冲右击,所到之处,杀手们无不毙命或躲开,但水师还是渐渐败下阵了。 吴铁峰等三大捕头以及林不凡等人的加入,也不能扭转战局。 三大捕头在三名黑衣剑手的强攻之下,竟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水师士兵,一个接一个地被杀了。 现在,他们已剩下不到一百人! 突然,小文和小雅清叱出声,飞抢而至,加入了战圈。 两道剑光,四下盘旋,不一会儿就格杀了正与三大捕头对阵的黑衣剑手,还杀死了二十余名金刀级杀手! 但一直没有动的黑衣蒙面人、不老书生和他们身后那一群身着彩色衣服,戴着人皮面具的杀手们突然发动了! 他们并没有加入战斗,而是分成两路,自左右两侧互扑向王少卿和金小眉! 程小蝶大惊,立即与三大捕头、林不凡等人回马救援! 小文和小雅也醒悟过来,回头冲。 她们想赶在杀手们之前,冲回到王少卿身边! 但杀手们还是先到一点! 杜望月和惜玉挥剑而上,分别敌住了黑衣蒙面人和不老书生! 但他们挡不住那些凶悍的杀手。 二十余名杀手举着亮闪闪的刀剑,直扑向王少卿。 杜望月一边奋力出剑,剑光如暴雨狂风一般缠住了黑衣蒙面人,一声大呼道:“王大人,快点!” 王少卿却没有打马逃走! 他反而驱马向前走了几步,护在金小眉身前,大喝道:“你们可以杀了王某,但绝不要伤了金小姐!” 在这种生死关头,他想的不是自己,而且别人! 已经冲近的程小蝶心中不禁一热! 杀手们似乎也被他的气势所慑住,一时间呆住了! 黑衣蒙面人双掌猛击,击退了杜望月,大吼道:“愣着干什么!快杀了他!” 程小蝶一腾身自马背上跃起,左手一挥,细索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红影。 长长的细索上蓄集了她的十二成功力,好一道千斤铁练,顿时将冲近王少卿的二十多名杀手全部打倒在地! 黑衣蒙面人一伸手,自一名杀手手中接过一柄长剑,连出两招,将扑上的杜望月刺倒在地,长剑一转,已刺向王少卿。 王少卿引颈待死! 正在这时,一道人影扑了上来,挡在王少卿身前。 长剑毫无阻挡地刺杀了黑影,又收了回去。 黑影惨呼一声,扑倒在地上。 他身上喷出的鲜血,洒了王少卿一头,一脸。 黑衣蒙面人正想剌出第二剑,杜望月已经再次扑上! 程小蝶也已赶到,雪亮的枪头罩住了黑衣蒙面人周身要害! 小文、小雅也已冲回,对杀手们痛示杀威! 一阵拼死血战,竟然将不老书生和黑衣蒙面人逼得向后退走了。 杜望月扑到那名被蒙面黑衣人刺中的人身边,大呼道:“林贤弟!林贤弟!” 用身体挡住了刺向王少卿那一剑的,正是林不凡! 林不凡勉强睁开了眼睛,先看了看王少卿,道:“王大人,我不能够再保护你了?” 王少卿双目泪流,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又看着杜望月,道:“司主,属下不能再追随……左右了,你……你……” 话没说完,他头一点,死了。 杜望月抚尸痛哭! 三大捕头也心中惨然! 程小蝶目视着小文和小雅,说声道:“谁让你们参加战斗的?” 小文道:“我们是怕小姐……” 程小蝶道:“可你们的任务是保护王大人!如果你们不擅自行动,林司案也不会死!” 小雅道:“我知道错了,任凭小姐惩罚!” 程小蝶叹了口气,道:“先不说这个,我们火速撤离此地!” 杀手们已经冲了上来! 程小蝶跳上马,道:“大家快上马,往北走!” 说着,长枪一横,扫中了冲上来的四名杀手。 她看着人都上了马,也不再战,掉转马头,飞奔而去。 杀手们发足疾追。 但他们没有马,两条腿终究跑不过四条腿。 一口气狂奔出二十余里,程小蝶才让众人停下来。 王少卿四下一看,心中顿时冰冷。 因为他们这一行人已经只剩下了十一个人。 这十一个人之中,王坚、何大光和四大捕头还都受了程度不等的伤。 程小蝶道:“大家下马休息一下吧!” 王少卿道:“总捕头,江南分司数十各好手已死伤殆尽,五十名水师弓弩手也已一个不剩,我们在这里休息,岂不是等死!” 程小蝶道:“王大人放心,很快就会有人赶来援助我们!” 王少卿吸了一口气,道:“杀手集团的力量实在是太强大了,他们竟然能将五百名水师精锐一举杀死!” 杜望月裹好了左臂的伤口,道:“大人,他们并没有被全部杀死!” 王少卿道:“哦?” 杜望月道:“据我观察,大约有一百来人逃走了。” 王少卿叹了口气,道:“逃走了更好!他们哪里是如此凶悍的杀手们的对手,能多逃出一人,王某心中也少一份内疚!” 杜望月道:“大人,他们还会来找我们的。” 王少卿道:“你怎么知道?” 杜望月道:“马提督指挥水师已有经验,这五百人显然都是他手下的精兵,马指督派他们来时,一定向他们下了死命令,他们虽说因一时抵抗不住,四下逃散,但只要想到军令,他们还会再来的。” 果然,不一会儿,逃得性命的骑兵又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集中归来了。 程小蝶看了看,发现归来的共有六十七人。 她让他们下马休息,吃些干粮,并将仅剩的十匣连弩铁箭发给了他们。 程小蝶道:“杀手们不久就会追过来,到那时,你们只须远远地用连弩铁箭袭击他们,千万不要再参加战斗,知道吗?” 水师骑兵们道:“是。” 岑啸虎道:“总捕头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程小蝶道:“你说。” 岑啸虎道:“凭杀手集团的实力,如在扬州时他们就尽出好手攻打府衙,我们一定早已抵挡不住了,为什么他们一直不动手,非得到现在才动呢?” 程小蝶道:“因为那时他们心里还抱有希望。” 岑啸虎道:“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这样做也是为形势所迫?” 程小蝶道:“是的,不把他们逼到这一步,他们就不会尽出实力,而我们也就无法将他们一网打尽!再说,更重要是阶要找到杀手集团与某王爷勾结的证据,如果不将他们的精锐引出扬州,我们就无法进入杀手集团的内部,又怎能找到证据呢?” 岑啸虎道:“听总捕头的意思,形势仍然在我们控制之中?” 程小蝶道:“是的。” 岑啸虎道:“我们被一路追杀,损失了近百名好手和数百水师精锐,为得就是引他们追杀我们,对吗?” 程小蝶道:“不错,如果不让他们感觉到很快就能够得手,他们一定会冷静下来,仔细地考虑全局的得失,那样的话,我们在这之前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岑啸虎道:“可咱们损失了那么多人,值得吗?” 程小蝶道:“岑司主,你知不知道当年成祖皇帝起兵靖难,在四年的战乱中,又死了多少军队?杀了多少百姓?所以,如果损失这些人能够引出杀手集团,能够让我们的人找到杀手集团与某王爷勾结的证据,则某王爷起兵夺位的阴谋就不可实施。我认为,既使损失再大,也值得。” 岑啸虎想了想,道:“总捕头,你说得对,我彻底想通了!” 程小蝶道:“想通了就好,你好好休息一下,养足气力,裹好伤,一会见还有大仗要打。” 杜望月道:“总捕头,你看。” 他指着西边的天空。 远远地,空中炸开一团红色的烟雾。 程小蝶一下站起身子,激动地道:“好,援军就在附近,马上就会赶到了。”她沉吟了一会儿,又道:“如果快,他们能在杀手们追来之前赶到!” 王少卿道:“总捕头,这次来援是不是长山兄?” 程小蝶道:“不是。” 王少卿道:“那会是谁呢?” 程小蝶道:“一会儿大人就会知道的。” 她看着王少卿,突然笑了笑,道:“这人与王大人也算是熟人,一会儿,大人不要太吃惊哦?” 王少卿怔了怔,道:“熟人?会是谁呢?” 杜望月道:“总捕头,会不会是银衣人?” 程小蝶又是一笑,道:“杜司主虽然机智过人,但这一次也猜错了,银衣人另有重要的任务,不能赶来,主要看他能否顺利完成任务,我也不敢肯定!” 第三十一章 这一次,程小蝶的判断失误了。 因为杀手们已经出现了,而援军却还没有赶到。 六十七名水师精锐立刻放箭。 但射出的箭实在太少了,除了有十几名灰衣杀手躲避不及,被射杀倒地外,其余的都被杀手们格开了。 他们总共只射出了两次箭,就没有办法再引弓放箭了。 因为杀手们已经冲上,与程小蝶等混战在一起! 程小蝶让四大捕头和惜玉围成了一个小圈子,将王少卿和金小眉围在其中,王坚、何大光二人在圈外游击。 黑衣蒙面人和不老书生都不动手,只是远远站在一旁。 看他们的架势,是要等到程小蝶等人力竭之后,再行出手一击! 的确,他们也用不着再着急了。 程小蝶和于承志、小雅虽然勇狂,又如何能对付得了数百杀手呢! 程小蝶舞动手中的丈八铁枪,方圆二丈之间,冲上的杀手们无一幸免,全部被雪亮的枪头穿胸而过。 就在这二丈方圆之外,左边,小文手里的长剑闪成一团银光。也让挡者立避,右边,小雅也掏出了压箱底的绝技,不过,她已格杀了十多人!也有十来名杀手避过了这两剑一枪组合而成的必杀之网,接近了王少卿,但全部死于杜望月、三大捕司和惜玉之手。 王坚、何大光仅能自保而已。 惨烈的搏杀又进行了一顿饭工夫,程小蝶长枪舞起的圈子已经开始缩小了。小文和小雅也开始后退。 她们的胳膊已渐感麻木,体力也在飞快地消耗着。 杜望月等人也已汗透衣衫! 黑衣蒙面人和不老书生等的显然就是这一刻。 他们二人一起举剑,慢慢逼了上来。 不老书生已抽出宝剑。 黑衣蒙面人的两手中,执着两柄刀。 右手长刀,左手短刀。 杀手们立刻向两边退开,闪出一条通道。 黑衣蒙面人和不老书生走得都很慢,二人的四只眼睛里,闪动着慑人的光。四只眼睛全都盯着程小蝶。 显然,他们准备合力一击,击杀程小蝶。 因为他们很清楚,不杀掉程小蝶,就不可能杀了王少卿! 小文和小雅呼啸着挥剑冲上,却分别被十几名杀手缠住了。 程小蝶紧握长枪,冷冷盯着越逼越近的两大高手。 她知道,凭自己的武功,根本接不下他们二人的联手一击。 但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她甚至不能用游斗之术缠住他们。 因为她不能退。 她的身后,就是王少卿。 而且她知道,四大捕头也已受伤,而且都已精疲力竭! 程小蝶厉吼一声,挺起丈八铁枪,刺向黑衣蒙面人。 她想用自己竭尽全力的这一击,先杀掉黑衣蒙面人这个杀手集团的首领,也是杀手中武功最高的大高手!黑衣蒙面人一摆双刀,横向架开了这一枪。 他被枪身上传来的力道震退了五六步! 程小蝶枪势不停,正欲刺出第二枪,不老书生的长剑闪起五朵剑花,分刺她胸前五处大穴! 程小蝶只得回枪自救。 黑衣蒙面人大笑了一声,道:“好!想不到程总捕头的内力已经练到了这个火候!” 说着,他双刀一直放,一横探,又扑了上来! 杜望月急道:“总捕头,我来助你!” 说着,挥剑便要扑上。 程小蝶艰难地道:“不可!我命令你,保护王大人,向西撤退!” 杜望月一怔,不动了! 他决不想退走! 因为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程小蝶死于这两大高手攻击之下! 但他也不能上去帮她。 因为他无法违背总捕头下的命令! 正在这危急时刻,王坚和何大光各举刀、剑,嘶叫着冲了上去。 他们都冲向了黑衣蒙面人。 黑衣蒙面人冷笑一声,左腿飞起,连踢两脚。 王坚、何大光几乎是同时被踢中了胸口。 二人口吐鲜血,摔倒在地! 杜望月心中大急,却无法可施! 他很想去看看这二人受了这沉重的一击,是不是已经毙命,但他却不能去!因为他必须保护王少卿! 程小蝶趁王、何二人被黑衣蒙面人踢飞的一刹那,奋起全部内力,使出了“霸王无敌”枪法中的绝技——“驿路梨花”! “驿路梨花处处开”——这一招使出,但见漫空都是雪亮的枪,就像朵朵梨花一般,将黑衣蒙面人和不老书生圈在犁花丛中! 黑衣蒙面人大惊之下,和不老书生一起倒地一滚,滚开了三四丈远。 他们虽然躲开了这一必杀之招,但也显得异常狼狈! 而且,这一招他们十分胆寒。 可以想,如果刚才他们不是联杀对敌,那么其中一人肯定已死在程小蝶枪下。是故,二人一时不敢再上攻击! 程小蝶一枪逐退两名强敌,正欲挥枪再抢攻上去,忽觉胸间一阵气血翻涌,双腿竟已不能迈动! 她右手握枪撑地,撑住自己摇摇晃晃的身子,左手抚在胸前,面上表情十分痛苦! 突然,她一张口,吐出了一大口鲜红的血! 黑衣蒙面人和不老书生大喜,举步又逼了上来。 他们都不敢走得太快! 因为他们知道以程小蝶的功力,那凝死的一击将会有何等威力! 小文小雅一左一右扑上,架起丫程小蝶,齐声道:“小姐,你怎么样了?”程小蝶又吐出一口鲜血,低声道:“快,向西退!” 惜玉扶着程小蝶,四大捕头护着王少卿和金小眉,小文小雅断后,飞快地向西退去。 西面不远处,是一座不高的野草丛生的小山坡。 黑衣蒙面人和不老书生指挥杀手们,步步紧逼。 正在这干钧一发之时,小山坡上突然响起一阵豪迈的大笑声! 杜望月一惊回头,看见山坡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一大群蒙面人。 这群蒙面人一律青布包头,青衣青裤,脚下双耳麻鞋,打着千层滚的绑腿。为首一人穿着一件青色的丝绸长袍。 杜望月道:“不好!这里也有埋伏!” 程小蝶道:“不要轻举妄动,杜司主,他们是自己人!” 只见这群青衣蒙面人在为首之人的指挥下,分成两队,高举各般兵器,冲下山坡,冲入了杀手阵中! 杜望月只看了一眼,就彻底松了口气! 这群青衣人足有一百二十人,而且,他们每个人的武功,都与不老书生手下的黑衣剑手相当。 他们中有十来个的武功显然更要高出一筹,因为这十来人分成两组,分别围住了黑衣蒙面人和不老书生,而他们二人一时被逼得手忙脚乱! 这些青衣人是谁呢? 杜望月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 因为领头的那个人的声音他十分陌生。 那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苍老,显然年纪已经很大了。 王少卿也在想。 他觉得那人的声音他很是熟悉,但一时却想不起到底是谁。 程小蝶服下小文递上的一粒朱红色的药丸,不一会儿,便恢复了精神。 虽然她的内伤一时不能痊愈,暂时还不能参加战阖,但她已能站起身子了。程小蝶、四大捕头、小文、小雅和牿玉站在山坡上,将王少卿和金小眉围在当中,众人一起观看战局。 只见杀手们很快就稳住了阵脚! 这下就能看出杀手们的训练有素了,因为不老书生和黑衣蒙面人已被十几名青衣人围住,陷入苦战之中,不能发号施令,但杀手们却能自觉地三两个一组组合起来,联手对付一名青衣人! 程小蝶道:“杀手们遭此突袭而能不乱,我真是不能不佩服那位黑衣的蒙面人了!” 战斗持继了约一顿饭功夫,双方都开始后退了。 杀手们在山坡前丢下了约百余具尸体,而退上山来的青衣蒙面人也损失了将近一半。 为首的青衣蒙面人在山坡前布好防线,自己大步走上山坡,对王少卿招手道:“王大人,姚某来迟一步,大人受惊了!” 王少卿大吃一惊,失声叫道:“你……你是姚顺天!” 青衣蒙面人揭开脸上的蒙面布,不是姚顺天,又是何人? 王少卿道:“你不是失踪了吗?” 姚顺天道:“是啊,那是因为我接到了总捕头的手谕,让我率人暂时转入了暗中行动!” 程小蝶道:“王大人,四大捕头,你们一定都没有想到吧?姚老一直就是刑部的人!” 杜望月道:“怪不得天枫道长要嫁祸于姚老呢。” 姚顺天笑道:“这正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这一嫁祸,姚某正好趁机转入暗中,而且他自己也就暴露了身份!” 王少卿想了想,试探性地道:“总捕头,在王某之前只干了一年半的那位扬州知府,是不是那个某王爷的人?” 程小蝶一笑,道:“王大人开始想明白了吗?” 王少卿道:“是的,前任知府虽说才能有限,但看起来为官也算清廉,最后却被搞得灰头灰脸地下了台。我想,一定是有人躲在暗中整治他!” 姚顺天含笑不语。 王少卿看着他,道:“那个人就是姚老,对吗?” 姚顺天答道:“不错,姚某一直是遵照刑部和总捕头的命令行事。” 王少卿道:“盛传前任知府后面有两位王爷撑腰,那么,那位某王爷一定是这两位王爷其中之一?” 程小蝶道:“大人,没有拿到真凭实据之前,我们不能乱猜。” 王少卿道:“不错,也用不着乱猜。” 程小蝶道:“姚老,扬州那边情况如何?” 姚顺天道:“很平静。” 程小蝶道:“也就是说,我们诱敌出击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姚顺天道:“是的。” 程小蝶向山坡下杀手阵中看了看,皱眉道:“可是,血手方轮还没有出现!” 姚顺天道:“总捕头放心,姚某一现身,方轮很快就会出现的。” 程小蝶点了点头。 王少卿道:“为什么呢?” 姚顺天道:“杀手集团的首脑们也算到了总捕头会伏下一支或几支援兵,但姚某一现身,他们会认为我们的援兵已经尽出,他们也就用不着留一手了!” 程小蝶道:“更重要的是,方才一战,杀手们已经看到了姚老部下的实力,如果不调出方轮,他们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王少卿指着山坡下,道:“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正商量?” 程小蝶道:“不错!” 她沉吟了一会儿,道:“等战事再起,姚老和四大捕头,惜玉暂且不要动手,以防备方轮突然出现!” 姚顺天道:“是,属下听候总捕头调遣!” 杜望月道:“总捕头,他们为什么还不进攻呢?” 程小蝶道:“很显然,他们在等。” 杜望月道:“等方轮?” 程小蝶道:“不错,等方轮,同时,也在等我们是不是还有援兵。” 杜望月道:“也就是说,他何有可能开始怀疑是不是中计了?” 程小蝶皱眉道:“很有可能!” 杜望月道:“如果他们现在退走,我们能留下他们吗?” 姚顺天道:“凭我们的实力,恐怕很难!” 杜望月道:“总捕头,我有一建议!” 程小蝶道:“你说。” 杜望月道:“姚老的部下远道而来,你们也都受了伤,我的内力一时还不可能恢复,现在进攻……” 杜望月道:“只有我们主动进攻,才能留住杀手们,使他们以为这已是我们所有的实力,他们才会调方轮出面。” 姚顺天道:“总捕头,杜司主说的很有道理呀!” 程小蝶道:“那好!” 想了想,又问姚顺天:“他们还需多长时间才能赶到?” 姚顺天道:“最多半个时辰!” 程小蝶道:“那姚老的部下损失可能会很惨重啊!” 姚顺天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们都不怕死!” 程小蝶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姚老,你带十名好手留在此地,其余的人,跟我来!” 姚顺天道:“总捕头,你的内伤……” 程小蝶道:“不要紧,半个时辰还是能坚持的,而且我已经服下一粒少林大还丹,内伤一时不会发作!”她对小文道:“小文,你和惜玉也留下,小雅,你跟我来!” 小雅提着宝剑一跃而起,道:“是!” 程小蝶和小雅率领姚顺天手下十余名高手,冲下山坡,直向杀手大阵冲去。杀手们毫不畏惧,也猛扑了上来! 混战立刻开始! 这一次,已可称得上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了。 杀手们在人数上多出了五六倍,但姚顺天手下之人的武功都很高强。 一时间,荒野之上杀声震天! 程小蝶在乱军之中挥枪冲杀,很想再找到黑衣蒙面人和不老书生,因为她想尽力缠住他们,尽量保存一点姚顺天手下的高手。 那些人武功虽高,但如遇上黑衣蒙面人或不老书生,大概很难支撑上十招!但左冲右突,战了半天,死于她枪下的杀手已达七十余人,她还是没有遇上不老书生和黑衣蒙面人!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二人已看出情况不对,带着少数心腹逃走了? 正在这时,程小蝶听见身傍的小雅惊叫了一声! 程小蝶一回头,不禁面色大变! 原来她发现,黑衣蒙面人和不老书生已经率领着二十余名黑衣剑手,攻上了山坡了。 他们离王少卿等人只有十几步远了! 程小蝶大急之下,一口鲜血已涌到了嗓子眼。 但她又将鲜血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长枪左挑右刺,枪杀了涌上来想缠住她的十余名杀手,拍马向山坡冲去。 小雅飞身掠起,紧随其后! 程小蝶率人冲下山坡时,杜望月已经想到情况有些不对。 因为他看见在黑衣蒙面人和不老书生的指挥下,有二十余名黑衣剑手集中到了他们身边,而其余的杀手正改变阵形。 他们的阵形由方阵变成一个半圆形。 很显然,杀手们是想将程小蝶等人围住。 那么,黑衣蒙面人和不老书生在身边集中了二十余名杀手中最精强的黑衣剑手,是有什么企图呢? 很快,他就知道答案了。 程小蝶率人冲入杀手阵中,果然立刻被杀手们围住了。 不老书生和黑衣蒙面人却率着那二十余名黑衣剑手,飞速向山坡上冲来。杜望月道:“姚老,请你率人保护王大人。小文,我们去挡住他们!” 姚顺天道:“不,不,杜司主,还是你与小文姑娘保护王大人,我率人挡住他们!杜司主,你放心,对不老书生和那位黑衣蒙面人姚某有一定的了解,我自信,能与黑衣蒙面人缠阙百招而不败,而我手下这十人之中,只要派出两人,应该就能缠住不老书生,余下的人可以全力格杀那二十余名黑衣剑手了!” 杜望月道:“姚老对黑衣蒙面人有一定的了解?” 姚顺天道:“是的。” 杜望月道:“这么说,你知道他是谁?” 姚顺天道:“我大致能猜到,但还不敢肯定。” 杜望月道:“好吧,姚老,你要小心,那黑衣蒙面人武功可高。连总捕头也不是他的对手呢!” 姚顺天笑了笑道:“我也不会是他的对手,但是我不怕他!” 说话间,黑衣蒙面人和不老书生已率人冲上了山坡。 姚顺天一挥手,道:“你们二人,缠住不老书生!上!” 他已自腰问抽出了一柄长剑直扑向黑衣蒙面人。 他手中的长剑直刺蒙面人的胸口! 蒙面人左手短刀架住长剑,右手长刀自斜下方向上挥起,刺向姚顺天腿部!眼看姚顺天一条腿即将与身体分家,他却在这电光火石间,从一个看似绝不可能的角度扭动了一下身子,躲过了这一刀。 而且,他的长剑已沿着蒙面人短刀的刀身疾滑下来,直削黑衣蒙面人的手腕。黑衣蒙面人吓了一跳。 姚顺天武功之高,显然不出他的预料。 黑衣蒙面人左手斜划,右手长刀挽了个刀花,剌向姚顺天胸口。 这一招连削带打,妙极。 但姚顺天仍然轻松避过了,而且他手中长剑不停,连刺向黑衣蒙面人的左肩左腕和左颈削出三剑。 黑衣蒙面人向后跳出三四步远,喝道:“好一招阳关三叠!你不是姚顺天!” 姚顺天哈哈一笑,道:“不错,十二年前,老夫是的确不叫姚顺天!那么,你又是谁?” 黑衣蒙面人道:“老夫是梦幻之刀!” 姚顺天大笑一声道:“你要是梦幻之刀,我就是少林掌门,武当掌教了!你不是梦幻之刀!在十二年前,老夫与梦幻之刀交过手,结果,不过一招间,老夫就已败退!你若是梦幻之刀,又怎会被老夫这几招连连得手,无法抵挡!” 黑衣蒙面人喝道:“胡说八道,看刀!” 一长一短两柄刀化做两团光,直罩向姚顺天! 这边打得热闹,不老书生也不清闲。 姚顺天手下两名青衣人一刀一棍,已将不老书生紧缠住。 不老书生连变了三种剑法,却仍占不了上风,心中一急,又使出了“必杀十三剑”! 剑一出手,形势立变。 第四剑刺出,使刀的青衣人手中剑、单刀落地。 第七剑刺出,使棍的青衣人翻倒在地,腿上血流如注! 另八名青衣人正与二十余名黑衣剑手缠闻,双方没有一个人能腾出手来。不老书生长剑齐眉,疾冲向王少卿! 杜望月一挥手中七星宝剑,迎住了他! 十招一过,不老书生已处于了下风。 杜望月一开始便使出了“剑海浴魂”剑法,而这种剑法正是不老书生的克星!不老书生长剑急速地翻飞,却挡不住杜望月攻上的重重剑影。 好几次,杜望月的剑尖已差一点划破了他的衣衫。 正在这时,姚顺天发出了一声惊吼声。 杜望月一招逐退不老书生,向那边看去。 姚顺天一条腿跪在地上,双手握剑,竭力挡架着黑衣蒙面人双手疯狂的轮番砍杀!他的左腿之上,插着一柄闪亮的飞刀! 姚顺天一边挡架,一边怒吼道:“你使暗器!好不要脸!” 黑衣蒙面人狞笑道:“你要知道,历史是胜利者的,只要我杀了你,又有谁还知道我是用暗器杀你!” 杜望月怒气勃发,大吼道:“我,我知道!今天在场的人都知道!” 人随声到,剑随声到,一道雪亮的剑影直刺黑衣蒙面人! 黑衣蒙面人不得已,回刀迎敌。 不老书生已与冲上的小文斗在一起。 姚顺天伸出手,使劲咬住了牙关,想将腿上的飞刀拔出来。 惜玉大叫道:“姚老,不要拔,刀上有毒,如这样拔出,毒气就会逆血而生,后果将不堪设想!” 姚顺天一呆,道:“那怎么办?不拔出飞刀,姚某无法参加战开!” 惜玉道:“姚老,你过来,我来替你处理刀伤!” 姚顺天努力站起身子,摇摇晃晃走向惜玉那边。 刚走出几步,他突然觉得背上一痛,一凉。然后,他听见了程小蝶的叫声:“姚老,小心身后!” 姚顺天就地一滚,返身一看,却是两柄长剑已刺到他身上。 他想出剑格挡,但右臂竟已提不起来! 两柄剑又已逼近了两尺,剑光已顶破了他的衣衫。 忽然,这两名黑衣剑手长剑脱手,人却已飞在了半空中。 然后,他就看见了程小蝶。 那两名黑衣剑手是被程小蝶一枪挑飞的! 小雅扑上来扶起他,走到了惜玉身边。 惜玉立刻开始替他疗伤、解毒! 程小蝶长剑刺出,接住了黑衣蒙面人的双刀,对杜望月道:“快去帮他们!”她左手一指,指向已与二十余名黑衣剑手搏杀的八名青衣人! 杜望月答应一声,飞身扑上! 她一加入战板,长剑就刺翻了两名黑衣剑手! 小文力敌不老书生,程小蝶苦斗黑衣蒙面人,虽说都不能取胜,但一时之间也不会败下阵来。在这山坡之上,形势变成了僵持的局面。 但山坡之下,姚顺天部下那几十名青衣人却已在数百杀手的包围、攻杀、逼迫之下,慢慢向山坡这边退过来!一会儿,青衣人和杀手们都已聚到了山坡之下,青衣人虽说全都拼死搏杀,但仍阻挡不住杀手们前进的势头。程小蝶大呼道:“快,都退下来,往山坡下退!” 凌空,她运枪如风,一口气向黑衣蒙面人刺出了十九枪。 这也是“霸王无敌”枪法中的绝技之一“十九连环杀”。 黑衣蒙面人顿时被逼得直往后退! 但这十九枪也没有一枪能刺中他! 程小蝶奋力刺出这十九枪,口中又吐出了一大股鲜血! 她本已受了内伤,又妄动真气,结果,内伤更严重了! 但她也为大家赢得了撤离战开的时间。 青衣人们摆脱了杀手们的纠缠,一起退至王少卿四周,布好了防守阵形。他们迅速但不慌乱地向坡顶上退去! 程小蝶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蜂拥而上的杀手们,喝道:“放箭!放暗器!”那六十余名水师骑兵一直在坡顶弯弓待命,此时,一齐放箭,并附上十匣连弩铁箭,顿时将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名杀手射倒在地。 四大捕头、小文、小雅、姚顺天和他手下的青衣人也都各抛出一把暗器。数百件各种各样的暗器在如此近的距离突然飞至,杀手们显然无法格挡,而且他们因为人数太多,又挤在一起,就无法回避,所以被这阵暗器射翻了七八十人!等一阵暗器之雨刚刚落下,第二阵暗器又飞出手! 杀手们虽然有的也发出了暗器,但因为他们已处于混乱之中,而且是由下向上攻,对程小蝶等人没有构成任何威胁! 程小蝶、王少卿众人退到坡顶时,杀手们已经不再往上强攻了! 但是,杀手们围成一个大的包围圈,将这个不太大的小山坡团团围住! 惜玉抓紧时间,查出了姚顺天所中飞刀上毒药的毒性。 可以肯定,这种毒是不老书生配制的。 惜玉松了一口气,笑道:“这样就好办了!”说着,掏出一粒解毒丹药,喂他吃下。然后,她小心地封了伤口四处的道,这才用力拔出了飞刀。 随着刀拔出,剑口内喷出一股漆黑的又腥又臭的黑血。 不一会儿,血的颜色由黑转红。 惜玉道:“好了,姚老,不过,你不能再动用内力了。” 姚顺天急要:“需要多长时间?” 惜玉想了想,道:“至少两个时辰!” 姚顺天更着急,道:“敌人就在眼前,我怎能不动用内力呢!” 程小蝶道:“姚老放心,依我看,他们仍然没有识破我们的计划。” 姚顺天道:“何以见得?” 程小蝶道:“因为他们并没有退走,而是围住了我们,这说明,他们准备打持久战了!” 姚顺天道:“有道理,不过,血手方轮还没有出现,这可是个十分不正常的情况!” 杜望月道:“总捕头,我们不妨再激他们一激!” 程小蝶道:“如何激法?” 杜望月道:“我想,总捕头应该注意留下了最后一支决定胜负的优兵,你说对不对?” 程小蝶道:“不错。” 杜望月道:“一定是马提督亲率的水师大军。” 程小蝶道:“但血手方轮还没有现身,我们不能过早尽出实力!” 杜望月道:“我的意思是,只出一部分,而且是一小部分。” 程小蝶道:“一小部分?如果只杀出百余名水师来,对战局并无太大帮助!” 杜望月笑道:“马大人既然就在左近,阿横阿保一定也来了吧?” 程小蝶笑道:“果然妙计!” 说完,她掏出了第三支竹管,弹向了半空中。 竹管炸开一小团蓝色的烟雾,山下的杀手们顿时向山上猛扑上来。 这一攻,他们每个人之间离开有一段空隙,所以能施展手中兵刃,格开暗器与为数不多的飞箭。他们很快扑到了半山腰。 姚顺天手下的青衣人们也都四面扑下,奋勇迎敌! 半山腰处,立刻又展开了血战! 黑衣蒙面人和不老书生刀剑联手,无人可挡,他们二人很快逼近了山顶。程小蝶、小文、小雅、杜望月四人以二对一,奋力与他们缠斗。 这一次,杀手们似乎下了死战到底的决心,所以,他们不顾伤亡,全力前冲。黑衣蒙面人和不老书生显然也掏出了压箱底的功夫,看样子,是想尽快解决战斗!正在这时,只见两名人影如流星般飞掠而来,转眼间已到山腰。 杀手们纷纷怒叱出声,上前阻挡。 但冲上去的杀手无一例外地都被杀飞出了丈余远。 而且倒地之后,便口吐鲜血,再也挣扎不起! 杜望月惊喜地叫道:“总捕头,阿横、阿保终于来了!” 黑衣蒙面人将双刀使得刮风也似,一面狞笑道:“原来你们只有两个人了!他们来了,又能如何!”程小蝶冷冷一笑,道:“你自己看吧!” 黑衣蒙面人和不老书生一看之下,个个大吃一惊。 阿横、阿保二人那种凶悍的打法和高深的武功,让他们不得不吃惊! 阿横、阿保二人都不用兵器。 他们的兵器,就是他们的拳头。 四只钵头大的铁拳前后左右快速绝伦地击出。 每一击,就有一名杀手飞起在空中。 空中就会洒下一片血沫! 被击飞的杀手掉落在地上时,都已经断了气了。 他们的五脏六腑在拳击之下,都碎裂了。 阿横、阿保在人丛中左突右冲,冲到哪里,那里就会有杀手接二连三地飞起,倒下,毙命当场!这二人身上那种必杀的凶悍之气顿时击毁了杀手们的自信心。 杀手们开始后退。 而他们的阵形已经开始纷乱。 姚顺天手下的青衣人立刻开始大举反攻! 黑衣蒙面人忽地一仰头,打了一个尖锐响亮的唿哨。 哨声方起,便听见四面荒野间发出一阵喊杀之声,程小蝶转动目光,四下一看,不禁心中暗喜! 血手方轮终于现身了。 方轮带来的杀手总数约有二百多名,一律身穿红衣衫,红布系面。 他们所用的兵器,清一色全是的弯刀! 红衣杀手们如一阵红色的风暴,刹那间已卷上了山坡。 阿横阿保立刻率人逼了上去! 方轮挥动着长剑,飞身向山顶直掠过来。 几名青衣人想上前阻挡,但不出三招,便都已死于他的剑下! 小文对杜望月道:“杜司主,你去对付方轮,不老书生有我一人就行了!” 杜望月虽然很有些不放心,但方轮的危害更大,他迅速发两剑,逼近不老书生身后,飞身逼近了正挥剑大砍大杀的方轮。 二人一交手,杜望月便知道自己的武功与方轮可谓半斤八两,谁胜不过谁去。在这种情况之下,要比的就是体力、耐力和心机了。 体力上,方轮明显占了上风。 因为他是养精蓄锐,刚加入战斗,而杜望月却已经经过了三四阵惨烈的搏杀。耐力上,杜望月当然也要逊他一筹。 于是杜望月围着方轮,长剑连环直剌,不给他喘息之机。 方轮虽然每一剑都应付下来了。 而且,他也有些手忙脚乱了。 杜望月趁他忙于招架之机,自己突然后撤了三四步,抓紧时间调运内息。压力一减,方轮也想就这个机会喘上一口气。 但杜望月又飞快地扑上,这剑如风,紧紧地缠住了他。 这样几轮攻击下来,方轮顿感心浮气燥起来。 当然,杜望月要想战胜他,还是很不容易的。 少了一个杜望月,不老书生的剑法就容易发挥得多了。 他似乎已经找到了克制“剑海浴魂”的方法。 因为他开始以长剑使出了单刀的招数,一剑紧接着一剑向小文当头猛砍!他的剑法没有任何变化,但每一剑都蓄集了千钧之力,长剑带起的剑风已将小文的头发刮得披散开来。 正是因为,只凭气力,小文也只有硬封硬挡,“剑海浴魂”那些好的杀着一招也使不出来了。 小文立刻陷入了险境。 因为她的力气,体力明显比不上不老书生。 程小蝶和小雅合斗黑衣蒙面人,形势也很危险。 因为程小蝶受了严重的内伤,所以,她的“霸王无敌”枪法没法发挥出最大威力来。 小雅虽然奋力出剑,但经过一整天的激战,她的体力也在飞速地下降,使出的剑招已不能对黑衣蒙面人构成太大的威胁! 黑衣蒙面人却是越战越勇,手中双刀风也似地使将出来,闪出满天的刀影。一朵一朵雪亮的刀花不断地在程小蝶和小雅的要害之处靠近闪现。 第三十二章 一声裂帛响起。 小雅的左肩头被划中了一刀。 衣衫弹裂,鲜血直流! 程小蝶奋力横向一枪,接住黑衣蒙面人双刀,疾问道:“小雅,你怎么样?” 小雅牙咬,顾不得包扎伤口,挥剑又扑了上来! 惜玉大叫道:“总捕头,我来帮你!” 程小蝶沉声道:“不行,你的任务是保护王大人!” 黑衣蒙面人狞笑道:“自己都已死到临头了,还能保护人!” 说着,长刀疾挥,一刀抵住程小蝶长枪和小雅长剑的联合攻击,向左一闪身,左手短刀已然划出。 程小蝶大惊,想避,但胸间一阵气血翻涌,双腿竟然有些发软。 她没有闪开! 小雅、惜玉惊呼一声。“总捕头!” 短刀深深扎进了程小蝶的左腿。 程小蝶银牙紧咬,突然丢开长枪,双手紧紧握住了黑衣蒙面人的左手腕。 黑衣蒙面人奋力回夺,想将短刀拔出来,但左手却已使不上力。 他左手一紧,长刀向程小蝶当头劈下! “当”地一声脆响! 火光四溅。 小雅以长剑架开了他这一刀! 程小蝶一侧身,侧躺在地,右脚飞快地踢出! “咚!” 黑衣蒙面人右肋中了一脚! 他不得不放开了短刀,踉踉跆舱地向后退去! 小雅厉叫一声,挥剑冲上! 方轮率领的红衣杀手们的加入,使杀手们鼓起了再战的勇气。 这些红衣杀手的武功都很高,姚顺天手下的青衣人们以一对一,也只能打个平手! 十几名红衣杀手分别围住了阿横、阿保,二人虽然铁拳每一击都能打倒一个,但立即就有一个补充上来! 杀手们再次占了上风! 战阵又渐渐移向了山顶! 一直在山顶的六十余名水师刀手们再也不愿坐视。 他们知道凭自己的功夫根本敌不过杀手们,但他们能拼命! 只见刀手们三个一组,五个一群,狂呼乱叫着扑进杀手丛中,挥刀乱碰。 他们的突然加入显然大出杀手们的预料,所以在猝不及防下,还真被他们杀死了十几个杀手。 但转眼间,杀手们就稳住了阵脚。 不过盏茶时分,这六十余名水师士兵已尽数被杀! □□□□□□□□ 杜望月与血手方轮仍打得难分难解,谁也捞不了谁的便宜! 小雅挥剑猛扑向黑衣蒙面人,战过四五招,她身上又被刺中了两刀。 虽然被刺的并不是要害,但因流血过多,她刺出的剑招已有气无力了。 黑衣蒙面人狂笑一声,一刀挥出。 小雅的长剑飞在了半空中。 刀光逆闪。 小雅身上又杀了三处刀伤,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黑衣蒙面人举刀横胸,一步一步向山顶走去! 惜玉,吴铁峰,于承志,岑啸虎,王少卿和身受重伤的姚顺天就在山顶。 程小蝶深深吸了口气,自地上捡起长枪,还未刺出,腹部已受了黑衣蒙面人一脚。 她被踢得滚了滚,躺倒在地,挣扎了几下,却已挣扎不起! 吴铁峰双手迸抖,打出四枚金针。 黑衣蒙面人右手举刀平胸,纹丝不动,左手下袖一挥,一卷,四枚金针。被卷住,落在地上。 岑啸虎虎吼一声,应身扑上。 黑衣蒙面人右掌一挥,岑啸虎惨叫一声,翻倒在地,口中鲜血喷涌! 王少卿对惜玉道:“惜玉,你保护金姑娘快走吧!” 惜玉道:“不!我的任务是保护大人!” 吴铁峰和于承志双双扑了上去。 刀光一闪。 再闪。 二人都惊呼出声,被碰倒了。 吴铁峰伤在左肋,于承志伤在右肩! 黑衣蒙面人一步一步向王少卿逼近! 惜玉右臂直伸,长剑对着黑衣蒙面人,左臂将王少卿和金小眉拦在身后,一步一步向后退。 惜玉道:“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刺你一剑!” 黑衣蒙面人道:“你收剑离开,我保证不会伤你。而且,会让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惜玉冷笑道:“你是不是怕我?” 黑衣蒙面人道:“你说什么?” 惜玉道:“你要是自信能杀死我,为什么还不动手?为什么还要用荣华富贵来引诱我!” 黑衣蒙面人怒吼一声,挥刀扑上! 杜望月看见山顶处形势危急,惜玉孤身一人很难阻住黑衣蒙面人,而自己又必经全力拼杀,方能击倒血手方轮。情急之下,大呼道:“阿横,阿保,快冲上去,救王大人!” 阿横阿保早已想冲杀出来了,只是围着他们的十几名红衣杀手武功实在是很厉害,冲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但听是杜望月的叫喊声,他们不觉也是心中大急,两臂之上忽然生出一股神力来。 “砰砰砰,呼呼!” 四条铁拳陡然间闪电似地抡转起来,将围住他们的红衣杀手一下击到六七个,再配以神妙的步法身法,他们已摆脱纠缠。 二人立即向山顶猛冲! 姚顺天手下的青衣人们也都发现了形势的危急,知道是到了拼老命的时候了。 他们渐渐地聚集起来,组成了一道防线,用相互之间巧妙的配合,顽强地阻挡着杀手们! 青衣人的人数在一阵阵的惨叫声中,不断地减少。 但杀手们的损失更大! 每倒下一个青衣人,同时也会倒下三个以上的杀手! 正在这时,山顶上响起一声刺耳的惊叫声! 惊叫声让所有人听了都是心头一震。不知不觉间,杀手们一下子停止了攻击,而青衣人们也不再冲上拼杀。 众人一起向山顶看去。 杜望月和不老书生也分开了,各自向后退了五六步! 刚刚还充满了惨叫声、喘息声、呼喊声、兵刃撞击声的荒野上,现在已变得一片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中,只有金小眉尖利的声音厉叫道:“爹爹——怎么会是你!” 黑衣蒙面人挥刀扑上时,惜玉已准备挺剑应战,一直半躺在地上的姚顺天却突然自地上弹了起来。 他双臂张开,平平地扑向了黑衣蒙面人! 黑衣蒙面人手中的长刀无情地刺中了他的胸口。 自前胸一直刺穿到后背! 姚顺天的一双青筋怒张的大手也抓住了他的双肩! 姚顺天喘息着道:“你是谁?” 黑衣蒙面人冷冷道:“你去问阎王吧!” 姚顺天道:“其实,我知道你是谁,不过,我不太相信会是真的……” 黑衣蒙面人道:“那又怎么样!” 姚顺天的双手渐渐松开,声音也越来越低:“我………我要眼……看着……” 黑衣蒙面人冷哼一声,伸出右掌,用力击在姚顺天眉头,想把他推开。 就在这时,姚顺天突然大吼道:“我要看你的脸!” 说着,他已无力的双手猛地扬了起来,一下抓下了黑衣蒙面人裹得紧紧的蒙面黑布! 金小眉的眼睛一下瞪大了。 王少卿满脸的吃惊,满脸的不信! 惜玉也吃惊地瞪圆了双眼! 是他!就是他!原来他就是杀手集团的首脑! 金小眉突然尖声厉叫了起来—— “爹爹——怎么会是你!!” □□□□□□□□ 黑衣蒙面人,一直自称是梦幻之刀的黑衣蒙面人竟是金百年! 金百年会是杀手集团的首脑? 他为什么要陷害自己的女儿呢? 金百年挥起一掌,将已经死去的姚顺天打飞,静静地道:“不错,眉儿,正是为父!” 金小眉道:“爹,你为什么要杀王大人?” 金百年道:“眉儿,有很多事,你都不懂,以后,为父会慢慢向你解释的。” 金小眉道:“我现在就要你解释!” 金百年叹了一口气,道:“那你问吧!” 这时,杜望月、阿横、阿保已赶到王少卿身边。 不老书生也走到了金百年身边。 程小蝶、小雅、于承志、吴铁峰、岑啸虎在小文的帮助下,也挣扎着站起来, 慢慢走回到王少卿身边,各横兵刃,严阵以待! 金小眉两眼四下看看,突然,她盯着不老书生,厉叫道:“是他!那天去府里替我爹治病的医生就是他!” 不老书生道:“不错!老夫那天是专程送药去的!” 金小眉道:“我迷迷糊糊之中,杀了敬文,就是因被你的药控制了,对吗?” 不老书生道:“是的!” 金小肩道:“是谁下的药?” 金百年道:“是我。” 金小眉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金百年道:“因为时间不允许我们再等下去了!” 程小蝶道:“原来,你本打算与马提督结成儿女亲家,然后再慢慢地做他的工作,拉他下水,是不是?” 金百年道:“不错。” 程小蝶道:“可后来,京里传来消息,说皇上病危,所以你们等不及了,便设下新房血案,挑动马长山与你火拼,将事闹大,好逼他谋反,对吗?” 金百年道:“是的!” 王少卿忽然道:“你曾说过血案前一个月,你见过京里来的两位夫子先生,原来,他们就是来向你通报情况的!” 金百年道:“王大人现在才想通,实在算不上聪明啊!” 程小蝶道:“虎毒不食子,金百年,你为什么要利用自己的女儿!” 金百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再说,我也没有害我的女儿,她仍然能享尽荣华富贵!” 金小眉道:“爹,你有万贯家财,为什么还不满意?” 金百年叹道:“孩子,你不懂,爹的万贯家财是怎么来的,干什么用的,你知道吗?” 金小眉道:“不知道。” 金百年道:“那些钱不是我个人的,只是我们的活动经费!” 金小眉道:“可你这样做,不是害了女儿吗?爹,你还只有我一个女儿啊!” 金百年道:“小眉,一个马敬文算不了什么!只要大计成功,王孙公子任你挑选!” 金小眉道:“可我只爱敬文一个!” 金百年道:“小眉,你不要这样固执!” 金小眉突然不说话了。 程小蝶道:“金百年,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在幕后策划、指使?” 金百年道:“我不会告诉你的,现在就算我说出来,你又能怎样?” 程小蝶吟笑道:“怎么,你以为你们已经胜券在握了?” 金百年道:“程小蝶,你可谓是机关算尽,伏下了三支奇兵,可是你大概绝对想不到我们有这么强大的实力!” 他顿了顿,又道:“你们现在已死伤殆尽了,交出王少卿,我可能还会留给你们一条活路!” 程小蝶道:“金百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第四支伏兵?” 金百年大笑道:“你手下那些水师能胜得过我们吗?” 程小蝶道:“我们都还活着,还能与你们一战!” 金百年又大笑一阵,突然道:“方轮,呼延远!” 方轮和不老书生一齐道:“属下在!” 金百年道:“上去杀了他们!” 方轮、不老书生道:“是!” 二人举步向前走。 这时,一个红衣杀手突然闯到金百年身边,道:“东主,杀鸡焉用牛刀,属下去就足够了?” 王少卿怒吼道:“你是谁?扯开你的蒙面布!” 红衣杀手大笑一声,扯开面幕,不是贾英,又是何人! 王少卿道:“果然是你,难怪那天你放走了想刺杀我的天枫道长!” 程小蝶道:“金百年,你们已经露出了面目,你府中的那些人还蒙着面干什么呢!” 金百年道:“也好,让你们做个明白鬼罢!” 他一挥手,他身后的一群杀手全都将面上的面布和人皮面具揭了下来。 这一群人手,就有寒山四刀,罗浮三剑,铁拳严方,快刀王剪,马氏兄弟! 金百年笑道:“满意了吧?”回头道:“将他们全部格杀,一个不留!” 贾英道:“是,东主放心!” 正在这时,金小眉突然尖声叫道:“爹,你也要杀我吗?” 金百年一怔,道:“小眉,不要胡说,爹此生只有你一个亲骨肉,怎么舍得杀你!” 金小眉道:“那好,你命令你的人全都退下山去!” 金百年道:“你想干什么?” 金小眉道:“放王大人和总捕头他们走!” 金百年道:“不行!” 金小眉手腕一翻,手中已多了一柄锋到的小刀! 刀尖已对着她自己的喉咙。 金小眉冷笑道:“爹,你不放人,我就死在你面前!” 金百年大惊,叫道:“小眉,不行啊!” 金小眉道:“那你们就让开!” 王少卿道:“金姑娘,你是一个好女孩子,我们都很谢谢你,你到你爹那边去吧。” 说着,他伸手夺小眉手中的利刀。 金小眉尖叫道:“不要动,谁动我都会杀死自己。” 金百年满脸惶急,不知所措! 血手方轮道:“老大,快当机立断吧!” 金百年道:“贤弟,老哥可只有她一个孩子,要么……” 不老书生道:“金老,总不能为了一个人,毁了全局吧!” 程小蝶冷冷道:“你们已经全盘失败了!” 血手方轮大骂道:“放屁!” 程小蝶道:“不信?你们回头看一看就明白了!” 血手方轮一回头,立即惊叫一声。 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个庞大而整齐的骑兵方阵,阵中高举一面大旗,上书一个斗大的“马”字! 马长山正骑在马上,在阵前指挥! 这队骑兵足有三千人! 程小蝶道:“金百年,你们的武功的确很高,但你们手下的杀手们拼得过这三千全国最精锐的水师骑兵的包围和万箭齐射吗?” 金百年双目圆睁,大声道:“小眉,你不要固执,你看,他们就要来要为父的性命了!” 金小眉道:“那是你咎由自取!” 血手方轮道:“老大,不要再犹豫了!先杀了他们,再以程小蝶、王少卿为人质,要挟马长山!” 不老书生道:“不错,马长山是不得不有所顾忌,我们就还有转败为胜的机会了!” 金百年还在迟疑着。 他实在害怕金小眉会说到做到,自杀在他面前! 正在这时,程小蝶忽突然道:“惜玉,动手!” 惜玉双手连扬,一连串爆炸声后,山顶四周腾起一阵浓浓的烟雾! 不老书生惊叫道:“有毒,烟里有剧毒!快躲开,屏住呼吸!” 这是惜玉在程小蝶、小文、小雅的帮助下,在府衙里秘密研制的毒弹,现在果然排上了用场。 杀手们纷纷退避。 程小蝶低声道:“保护王大人,冲下山去!” 冲到山下,与马长山汇合后,他们才发现金小眉不见了。 回首山上,毒烟已经散尽。 金小眉举刀横在脖子上,举眼望天! 金百年一看程小蝶等人趁乱突围了,不禁急怒攻心,再看金小眉仍没有放下利刀,心中更急! 只听金小眉大声呼喊道:“敬文、敬文,你亡灵不灭,等一等小眉,我就来陪你了!” 说着,右手用力一拉,瞬间鲜血喷涌,人慢慢地倒在地上! 金百年惨呼一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不老书生连忙对他进行施救! 程小蝶对马长山道:“马大人,请下令进攻吧!” 这三千名骑兵中,有一千人都携带有连弩铁箭,在马长山的指挥下,三千骑兵已将小山围得水泄不通! 金百年醒了过来,双目尽赤,举刀大吼道:“弟兄们,听我号令,冲下山坡,杀光他们!” 杀手们轰然一声,“杀呀!”各举兵刀,冲下山来。 马长山道:“放箭!” 百余枝飞箭疾射而出! 杀手们倒下了一大片! 马长山又道:“冲上去!冲散他们!” 两千名骑兵高举长刀,纵马冲上,立即将杀手们分割包围起来。 但剩下的二百余名杀手都是杀手集团的精英人物,个个武功高强,只见他们在骑兵阵中左冲右突,虽然不时也有人被骑兵格杀,但骑兵的伤亡更大。 程小蝶道:“杜司主、小文、惜玉、阿横、阿保,你们上去,先将金百年手下之人一个个消灭掉!” 五人领命,飞身冲进了战阵。 姚顺天手下的青衣人也都冲了进去。 这样一来,杀手们就渐渐溃败了。 已经有杀手开始向四面逃亡,但逃不了多远,立刻就会被射成刺猬! 激战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终于渐渐平息。 杀手集团只剩下了金百年、血手方轮、不老书生、罗浮三剑和十几名红衣杀手了。 水师骑兵的损失很大,足足伤亡了有千余人! 阿横、阿保也都受了伤。 他们是被金百年和不老书生击伤的。 马长山高声道:“金百年,你大势已去,还不束手就缚!” 金百年狂笑道:“马长山,你不要得意!你的人员多,但留得住我们吗?” 程小蝶四下一看,不禁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金百年没有说大话,单凭马长山手下的近两千名骑兵,的确留不住他们。 程小蝶本不是金百年的对手,现在更是重伤在身,无力再战,阿横、阿保、小雅,也都受了伤,吴铁峰三人就更不用提了。 杜望月和惜玉的情况要稍好一些,但要想胜过金百年三人,是绝对不可能的。 再说,金百年手下还有数十名高手。 金百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次我们虽然失败了,但只要金某不死,有你们受罪的时候!” 马长山问道:“总捕头,怎么办?” 程小蝶道:“等。我们是没法拖住他们!” 马长山道:“听总捕头的意思,还有高手会赶来参战?” 程小蝶道:“是的,有一个人很快就会赶来,与金百年算一笔旧账!” 金百年等人已开始慢慢往南退去! 程小蝶道:“杜司主、惜玉!上去缠住他们!但不要硬斗!” 二人飞身扑上,双剑齐出,刺向不老书生! 金百年道:“找死!”掉刀接住了杜望月。 不老书王和血手方轮一齐攻向惜玉! 阿横、阿保道:“总捕头,我们还有余力再战!” 程小蝶道:“快上吧!” 二人飞身而上,一人助惜玉,一人与罗浮三剑缠斗! 突然,南面有两名人影如流星划过夜空般疾掠而至。 一人大笑道:“金胡子、金大中!你还认识老夫吗?” 金百年一怔回头,大惊道:“梦幻之刀?” 来人大笑道:“不错,正是老夫!” 说着,右手一挥,一柄又窄、又薄的二尺短刀攻向金百年! 杜望月立即丢下金百年,挥剑冲向那些红衣杀手! 与梦幻之刀一同赶来的,正是银衣人! 银衣人一冲击进战场,长剑一出鞘,便有两名杀手倒在了地上! 他第三剑刺向了不老书生。 惜玉也闪身让开,攻向了罗浮三剑! 这下形势就明确了,很快,场中就只剩下了金百年、不老书生和血手方轮,他们手下的杀手们已尽被杀。 梦幻之刀笑道:“金大中,没想到吧,老夫遭你暗算之后,还能恢复武功!” 金百年道:“窃走三宝的,果然是你!” 梦幻之刀笑道:“你错了,取得三宝的,是我这个徒儿。”指的是银衣人。 王少卿道:“总捕头,这是怎么回事?” 程小蝶道:“十年前,金百年是江湖上恶名昭著的大盗,他本名叫金大中,为了逃避梦幻之刀的追捕,便约了黑道上的帮手,设计暗算,梦幻之刀中计,一身武功被废。十年来,梦幻之刀一直在京师的帮助之下恢复武功,但最后一关必须要千年老参和水火相济石珠合药,方能顺利通过。” 王少卿道:“这么说,那个到金府夺要三宝的人是我们的人?” 程小蝶笑道:“就是银衣人改扮的,我们一直怀疑扬州十大豪富之中有某王爷的人,但不知究竟是谁,后来得知金府有三宝,便开始怀疑金百年,因为三宝中的水火相济石珠只对梦幻之刀来说有用,对常人一无用处,而金百年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将石珠据为已有,我们查出金百年就是大盗金大中后,就更怀疑他是某王爷的爪牙了。于是让银衣人前去试探,金百年果然不肯交出石珠。” 王少卿道:“他们嫁祸梦幻之刀,就是因为他们知道梦幻之刀武功已废。而且,因银衣人的现身,也知道梦幻之刀就在扬州附近,对吗?” 程小蝶道:“正是如此,只是他们没想到梦幻之刀是京师多年老友,而且一直在为刑部工作,所以造一嫁祸,反而暴露了身分!” 金百年气急败坏地道:“好,一招算错,满盘皆输,我认了!但你梦幻之刀又能把我怎么样?” 梦幻之刀笑道:“你说呢?” 血手方轮一冲而上,道:“什么东西,我方轮不怕你!”手中长剑疾刺梦幻之刀。 梦幻之刀轻轻一叹,随随便便地挥刀。 空中闪过一片青蒙蒙的刀光,若有若无。 刀光消失了。方轮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但却没哉出来,手里长剑,“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突然,他的一颗头直冲上半空,脖子里喷出一股血箭! 好快的刀! 程小蝶道:“这就是梦幻之刀得名的由来,一刀挥出,若有若无,使对手无从招架,就像是陷入了梦境一般,而非江湖上所传说的什么能役人出刀!” 金百年和不老书生见方轮一招被杀,齐声狂吼,刀剑合璧,冲向梦幻之刀! 他们二人这套分进合击之术看来已配合了很久,一时间竟逼得梦幻之刀左躲右闪。 梦幻之刀显然是因为刚恢复功力不久,他的身法还不是很灵活,躲闪之间,左臂上已挨了不老书生一剑! 金百年狂笑道:“如何,我早料到姓呈的老怪会想办法让你恢复武功,所以十年来,专门与呼延贤弟练就了一套专门对付你的武功!” 银衣人怒叱一声,扑了上去。 不过三招,他已被金百年踢翻在地! 金百年和不老书生直扑向梦幻之刀。 杜望月和惜玉一左一右疾冲而上,奋力缠住了他们! 金百年眼看梦幻之刀自己点穴止住了伤口上进流的鲜血,心中大急,喝道:“快上去杀了他!” 贾英道:“是!”挥起长剑,向前冲去! 他长剑疾刺而出时,人突然转了一个身,剑光从杜望月和惜玉二人的空间直刺过去,正中金百年左腿! 金百年大惊道:“贾英你这是干什么?” 贾英断喝道:“杀了你!” 杜望月和惜玉也大为奇怪,不禁停住了手。 金百年惊怒交加,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贾英道:“我是梦幻之刀的大弟子!我投身到金府,就是要查清你是不是突然从黑道上消失的金大中!” 金百年人吼-声,挥刀扑向贾英!挺剑接住,丝毫不落下风。 就在这时,倒在地上的银衣人猛扑上来,张开双臂,抱住了金百年的双腿。 梦幻之刀又已出刀。 刀光一闪。 金百年大张着嘴,一缕鲜血慢慢自他的胸口渗出。 他摔倒在地,挣扎了几下,不动了。 不老书生返身想逃,突然发现自己胸前突出了两截剑光。 他艰难地转过身,发现刺中他的正是惜玉和杜望月。 他喃喃地说了一句:“报应!”便倒在地上死去了! 王少卿突然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们还是未能问出某王爷到底是谁。” 程小蝶道:“王大人,你知道梦幻之刀为什么现在才赶来吗?他就是去金府里找证据去了。” 王少卿道:“据说,金府观鹤楼中机关重重,非金百年本人,不能打开。” 程小蝶抿嘴一笑,道:“王大人忘了?贾英在金府八年,金百年已将他视为心腹了。” 王少卿道:“是啊,贾英真正是忍辱负重,可是我们却一直在怀疑他,真不应该!” 梦幻之刀走上前来,自怀里掏出一卷信函,道:“王大人,总捕头,证据就在这里面。” 程小蝶接过信函,道:“太好了!马大人,请你速回扬州,严防漏网杀手趁机闹事,我们要火速赶往京城,请求缉拿主谋之人!” 夕阳西下,王少卿一行不顾伤痛,仍然坚持赶路。 因为,他们知道,在京城,还有更严峻的挑战在等着他们!——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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