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惊鸿一剑震江湖》 第一章 灭门惨祸 开封府有两片湖水,俗称潘杨湖,相传在宋代为潘杨两家府第。 那两片湖水各占地数亩,中间是一条人行道,湖畔垂柳白杨翠绿成荫,湖水碧澄,虽不很深看去倒也是一片烟波,每年夏天更是游人如织荡舟其中,也算是开封府一个风景区。 在那两湖岸滨,垂柳林旁,有很多草席油布架起的茶社酒肆,这地方多是供一些贩夫走卒买醉歇脚的所在,夏天架起,冬天收去。 在那潘杨湖东面交接的地方,有着一座规模宏大的卖酒馆兼营着卖茶的生意,这个店名叫飞凤阁,生意非常兴隆,春夏二季更是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 这座飞凤阁修建得也很别致,像一条盘踞的长蛇,弯弯曲曲绕在那杨柳林中长达数十间,红砖地,紫色瓦,四周都是用木板做成的活壁,到了夏天取下四壁大扳,活似一个大凉棚,四面通风,疏林巨柳,芳草如茵,碧波中轻舟荡漾,再加上那穿林而来的徐徐清风,品着香茗,或来杯老酒,真足别有一番风味,无怪游人旅客趋之若鹜了。 可是这种地方,这种生意,最是难做,因为,像飞凤阁这环境正是四方交混、龙蛇杂聚的场所,这些人中不少是无职无业,专门讲究白吃白喝的土混子(流氓),一言不合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人物,虽然开封府是有王法的地方,可是这种人就是不怕犯法,犯法愈多辈份愈高,而且他们结群成党一呼百应,纵然由官府抓个十个八个也不能阻止他们的猖狂,相反的和你算结下了深仇大恨,不把你弄到家破人亡决不放手。 所以像飞凤阁的生意虽好却不是人人可做,那样大的开封府只有这一家独秀。 那么读者一定会问这座飞凤阁就不怕土混子们捣乱作怪吗?这就是事在人为,店看谁开了。 主持这家飞凤阁的店东,姓王单名一个九字,他原是山东曹州府人,三年前来到开封府看到这个冷门生意,遂出钱开了这家飞凤阁,虽然前后不过三年时间,可着实赚了不少钱。 当这座飞凤阁刚开业时,确有不少土混子来白吃白喝,吃完了擦擦嘴还要讹个吊二八百用用。王九这个人倒异常慷慨,每次都忍让过去。 无奈这般人不知足,又误认王九是外乡人可以欺侮,随时来骚扰,这座飞凤阁生意虽然兴隆,也禁受不起这般人连吃带拿。 有一天,开封府西城的土混头儿绰号叫马二别子,带了十几个人到飞凤阁来定了十五桌酒席,说是欢迎一个远道的兄弟。 飞凤阁既然是做生意的当然不能回绝。 中午时候,果然来了一百多个人,个个都是歪戴帽儿斜披着衣服,足足把十五桌坐满,大吃大喝起来。 直到他们酒足饭饱杯盘狼藉,马二别子才带着八分酒意踉踉跄跄地走到柜台前说:“今天这笔帐挂到你马二太爷的身上吧!”说完,擦攘嘴回头就走。 这可真使帐房先生作了难,这十五桌少说也要三十多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王九不在家,帐房如何敢做这个主呢,又明知对方是开封府出了名的土混头儿,这笔帐当面不收算是永无收回的日子了,只得恳求着对马二别子说:“二大爷,按说你老吃的帐我们还能不信你老的话吗?不过二爷今天朋友多,吃的又是整桌整席,这就不是个小数目,敝店东又不在家,小的实在做不了这个主,二爷,你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总不会给人为难吧……” 话还未说完,马二别子立时两眼一翻开口骂道:“我打你这个瞎眼的老家伙,二太爷在开封府可是当当响的人物,欠你们几两酒资算是看得起你们,姓王的回来以后你叫他找二太爷要去,我倒要看看他那个长相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样子。” 这当儿,站在柜台边一个年轻的酒伙计忽然一声冷笑,赶几步抢到帐房先生前面对着马二别子一抱拳说道:“朋友,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把生的做成熟的一盘一碗的端给各位吃,我们这座飞凤阁不是金矿银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如果是吊二八百,我们纵然不赚钱也赔得起,可是今天你们人上一百多位,大酒大肉吃了三十多两银子,擦擦嘴就要走,开口又不干不净,这样看来朋友们今天是诚心来摘我们飞凤阁这块招牌,莫非看我们异乡人好欺侮吗?” 马二别子还真没有想到一个端酒送菜的伙计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厉声喝道:“哪里来的野小子,敢对你二太爷无礼,别说吃了你们三十多两银子的酒账,惹你二大爷发了狠,一把火把你们这座飞凤阁烧个片瓦不存,我看你们这两个外路的孤魂野鬼,有什么本领对付你二大爷。” 那酒伙计脸色一变,嗤的-声冷笑道:“看不出这藏龙卧虎的开府竟会有这不讲理的蛮牛,今天我倒要领教一下开封府有头有脸的人物有多大狠劲……” 酒伙计正说着,忽然人群中一阵骚动,马二别子身后面抢出七八个歪帽儿斜衣服的人来,他们都带着几分醉意向前一围一扑,想把那个酒伙计抓过来先打他一个半死再说。 那酒伙计见七八个壮汉向自己围来,冷然一声长笑,双掌倏的一分,口里喝道:“朋友们要动手吗?” 喝声中往上一迎,只听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围上来的七八个大汉子全吃那酒伙计两臂一分一推之力,踉踉跄跄摔倒一地。 这一下出人意料,全场一时肃然无声,那酒伙计含威怒立,嘴角上挂着一份冷峻的笑意。 马二别子经这一变,酒也惊醒了不少,略一怔神,倏然一声怒吼,右手向小腿上一探,拔出一把雪亮的手叉子,恶狠狠向上一扑,举手就刺。 酒伙计只一闪避开来势,右手由下向上一翻,正好扣住他握刀的腕子,口中喝道:“好朋友,怎样动起刀子啦。” 随这一喝,杀猪似的一声惨叫,一团黑影直向飞凤阁门外飞去。这动作太快了,快得让人目迷眼花。 年轻的酒伙计,举手投足之间把马二别子抛出去一丈多远,震住了一百多个土混子,也吓坏了帐房先生,他用手推推架在鼻粱上的老花眼镜,看看年轻的酒伙计,他疑是在作梦,可事实上他昂然而立,黑脸上罩了一团冷森森的杀气,两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辉,右手里尚握有刚从马二别子手中夺过来的手叉子。 一阵肃然过后,人群里又起骚动,紧接着有人狂吼道:“兄弟们,别放过这小子,打……” 霎时间,一阵劈劈啪啪,碗碟桌椅像冰雹似的向酒伙计身上飞来。 这一来形势骤变,酒伙计撑掉手叉子,虎吼一声,双足一点,腾身飞起,两臂疾展,向人群中冲过去,恍似虎入羊群,吃他急雨似拳打脚蹋,片刻工夫伤了十余人。 飞凤阁人浪如潮,呻吟声,打骂声交织一片。 正当难解难分的打着,飞凤阁大门外倏然传进了一声沉喝:“宝儿住手。” 忽然间一条人影从人群中飞过来,苍鹰似当头落下,左臂一横拦住了酒伙计的去路,右手施一招“腕底翻云”,闪电般抓住了酒伙计一条右臂。 来人低喝一声:“宝儿,你疯了吗。”酒伙计当堂退后数步,他怔怔神才看清楚来人正是店东王九,也是自己的授业恩师,立即颤着声喊了声:“师……” 下边的话还未出口,王九却寒着脸一摇手制止他说下去,转身看看躺在地下的伤者,然后对着人群一个长揖朗声道:“各位朋友,承大家看得起我们这座小店,来捧我王某人的场,这是高抬我们异乡落魄人,我们还有不感激的吗?不幸王某人一步来迟,致使我们这位不懂事的伙计失手开罪了各位,没说的,凡是受伤的朋友,都有我姓王的出钱养伤,这一顿酒资饭帐也算我给各位的一份交情,大家今后交个朋友。” 说话时两目炯炯神光扫射全场,虽未发怒,自有一种慑人神威。 对方土混头儿既被打伤,一时间没人答话,一百多人怔怔地站在那里。 王九看这情形不由一声冷笑又道:“各位朋友全是金口难开,想必是不肯买王某人这份交情,既然如此我王某人也不再强人所难。” 说完话,抢入灶房取出一条三尺长径寸粗细的通火铁条,两臂奋起真力双手一合,竟把那铁条弯成了一个圆圈,然后高举铁圈微笑道:“在下生具几分蛮力,没有什么真实工夫,在场的不论是谁能把这铁圈还原,我王某人一刻不停拔步就走,并把这座飞凤阁拱手相送。 在外面混饭的朋友,大家都讲究的是信义二字,万一各位朋友里面有真人不愿露像的,肯给在下的留碗饭吃,我姓王的自当捧酒论交感激不尽。” 说毕,把手中铁圈向地上一抛,铁砖互击一片锵锵之声。 这一般土混子们,平日作恶为歹,无非是欺压一般良善民众,刚才吃那酒伙计把马二别子给活活地抛出一丈多远,仗人多势众,一鼓作气发起狠来,等尝到酒伙计一双铁拳已是心寒气馁,知道碰上了钉子,无奈势成骑虎欲罢不能,只得硬起头皮挨揍。 如今见王九力弯铁条,分明是遇上了高人,再不趁机下台决难讨了好去,人家一番话软中带硬,自己一百多个人就没有一个有这份能耐的。 这当儿马二别于也看出今天苗头不对,分明这飞凤阁店东和那酒伙计都是武林能手,自己如再不出面圆场下台,兄弟们碍于自己挨打情面,不便自作主张,再看飞凤阁内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少说也有二十多个,再打下去,恐怕百多个兄弟全都要毁在这里。 这才强忍痛楚,一步一拐地分开人群走到王九跟前,拱手笑道:“王当家的,兄弟们今天为欢迎一个远道的朋友,借贵店欢叙聚会,因一时银钱不便,并非存心白吃,不想引起这位小哥的误会,闹出这种情形。不过我姓马的在开封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从未有人动过我一根汗毛,这件事也不能就此算完……” 马二别子满口飞沫地正往下说,王九哈哈一笑抢先说道:“这位想是马二爷了,我王九闻名久矣,只恨琐事缠身无暇拜会,这事容易,宝儿,快过来给你马二爷赔礼。” 年轻的伙计虽然是一百个不愿意,但又不敢违抗师命,只得抢前两步抱拳一礼道:“我高三宝给你老谢罪了。” 马二别子他是做梦也没有想到王九做人如此豪爽,不由脸飞愧色,赶忙忍痛还礼道: “小哥子,你也别见怪,咱们这交情算是打出来的!” 说毕,又摆出土混头儿的威风,回头对众人喝道:“各位兄弟,王当家是豪爽的外场朋友,今天马二哥高攀一步,交了这位朋友。今后,不论是谁,不能在飞凤阁有半点取闹的事情,我可是说了就算,哪一位不买我这个面子,我可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好的兄弟们架着受伤的兄弟们走。” 这一喝,竟自生了奇效,一阵动手动脚声,好人把伤的架着,刹那间一百多个土混子走个无影无踪。 王九哈哈一笑握着马二别子手道:“好朋友,有你的,咱们兄弟再喝两盅去。” 马二别子苦笑一下道:“我的王大哥,兄弟可不敢再叨扰你了”说着两手向左肋一捧,皱着眉头算是没有喊出声。 王九知他受伤不轻,笑道:“我有家传伤骨散,兄弟你就在这里敷了吧!” 马二别子这时也不再装腔做势一拱手道:“如此我先谢谢了。” 王九命三宝扶持着他,走向王九的卧房,替他敷了伤骨散,又谈了一阵,马二别子才告辞而去。 飞凤阁经这次打闹后,果然清静了,马二别子在开封府的名气还真不小,就没有一个土混子敢再来飞凤阁白吃讹诈。 王九的名字渐惭地传遍了开封府,不到三个月时间人人都知道飞凤阁的店东不是个寻常人物。这期间虽然有不少人慕名自荐,愿拜师学艺列身名墙,但都被王九婉言谢绝,说自己不过是天生几分蛮力,略懂一点花拳绣腿,实不足以为人师。 三年光阴转眼逝去,飞风阁一天比一天兴隆,生意也愈做愈大,王九却把店里的事务一股脑托给帐房先生,自己在飞凤阁不远处另建一所房子,和高三宝闭门习武,深居简出,十天半月也难得到店中去看一次。 所幸帐房先生忠实异常,银钱帐目毫无差错,非重大的事情很少去惊动王九,飞凤阁用人不下二十多个,大家只觉得店东主和蔼可亲,但对这位主人身世却都不清楚,王九更是绝口不谈。 这一段日子过得极为清静,高三宝的武技也增长了不少。 这座房里除了住着王九师徒以外,马二别子是唯一的常客。原来三年前大闹飞凤阁后,马二别子已看出王九这人定是一位武林中高手,他过了半月等伤势好了之后,备了四色礼物,趁一个明月之夜,独自跑到飞凤阁来,长跪苦求王九把他收留门下。 王九见他虽身为土混头儿,但人颇有义气,又经不住他死求活求,笑允传他武技收为寄名弟子,但唯一条件就是不准他在外边说出是王九门下。 马二别子自是满口的答应,从此以后他每天夜里总到飞凤阁来练上一两时辰,再悄悄地离去。马二别子这个人还真知道尊敬师长,每逢年节,必定备点礼物去给王九叩安拜候,渐渐地王九对他也产生了好感,随让他和高三宝在一起练习武功,三年功夫,马二别子着实学了不少难得的武技。 这年夏天特别酷热,因而飞凤阁的生意也就特别兴隆。 有一天中午,飞凤阁外突然来了一辆马车,那么热的天气,四周都满围着黑色篷布,车前面坐个身穿白纱布裤褂的车夫。 本来这地方林密路狭,车子跟本不能通行,还是近年来飞凤阁生意兴隆,为便行人特以开出一条较宽的路来,绕林而入直达阁前一个空场。 车刚停好,那车夫很快跳下来,急急走进飞凤阁去,这当儿飞凤阁座无虚席,到处是呼酒要菜之声,那车夫匆忙穿过几张桌子直走到柜台桌边,对着帐房先生兜头一个长揖问道: “请问老丈一声,这飞凤阁可有一位姓王的掌柜,王振乾老武师吗?” 那帐房先生看看站在柜桌前面的汉子,摇摇头说:“不错,敝店东是姓王,不过可不是什么王振乾武师,客人找错了地方吧’” 那车夫装束的大汉全身一惊,怔怔地站在那里半响,他抬起一双失望的眼神,有气无力地问道:“那么他可是曹州府的人吗?”帐房先生见来人一脸戚色,不由点点头道:“敝店东确是山东人氏,是不是曹州府我就不大清楚了。” 那车夫一听之后,立时在那愁眉中透出一线喜色。接口又道:“既然贵店东是山东人氏,又是姓王,望尊驾能通禀一声,容我拜会一面。”说完话,又是深深一揖,帐房先生人本老诚,年纪也快到了六十左右,见人家那副欲泪的样子,分明是有着火急的事情,不由叹口气道:“我看你老弟全身上下汗透衣裤,一脸风尘,必是长途跋涉到此,你先喝杯茶定下神,我这就派人请敝店东去。”老帐房先生说完话,倒了一杯茶,隔着柜桌送过来,车夫大汉接过来,长鲸吸水似一饮而尽。 这时老帐房先生已叫过来一个跑堂伙计吩咐道:“张三,你去看看东家在家吗?就说号里面有人找他。”那伙计答应着人已出了飞凤阁。 大约有两盏热茶的工夫,酒伙计跟在王九身后边走进来,那车夫一见王九,已认出这位酒店老板正是目前江湖一代豪客,铁笔镇八方王振乾王大侠,也是自己主人的生平知交,这次主人蒙不白之冤惨死任上,自己为感报主人昔年开脱救命之恩,才决心一命相报,冒着缉捕之险,千里迢迢来寻这位风尘豪侠,一路上不知担了多少惊险,如今一见这位江湖豪客,只觉得悲仇填胸,不由地颤着声喊道:“王老师,你寻得我们主仆好苦啊……” 王九立时拱手抢前,右手一挽那车夫汉子的右小臂,沉声喝道:“你快静下,等会儿再详细点谈。” 那车夫被王九一挽右臂,只觉似被扣上了一道铁环,神志一清,立时领悟,慌忙改口道:“王老师,你老人家可好吧?” 王九动作如电,又加上飞凤阁人声吵杂,那车夫汉子声虽不小,似乎尚未引起别人注意,王九松了那车夫汉子的右臂,回头含笑吩咐那帐房先生道:“这位是我多年未晤的老朋友,这几天我们准备痛痛快快的玩一下,店里的事不管大小,你不必请示,授你全权处理,凡是开封府地面上熟人找我,你可一口回绝不在算了,回头准备一桌上好的酒席,叫伙计们送过去,我有事时自会叫宝儿找你。” 帐房先生没口的答应着,王九却回身和在座的熟客们打打招呼,这才和那车夫装束的汉子并着肩走出飞凤阁。 王九眼神如电,出了门即低声对那车夫汉子说道:“我知道一定是出了非常的变故,那辆密裹黑布的马车,想定是老弟你赶来的了,这地方人杂眼多,你把车辆赶到后面再说。” 那车夫眼圈一红,强忍着眼泪没有掉下来,他急急地奔过去。也不上车,只抓着前头那匹健骡的嚼环,跟在王九身后,绕着那些垂柳白杨向后边走去。约有一箭之路,那柳林浓荫下隐现出一座新建的茅舍。 四周绿草如茵,竹篱环绕,孤零零独立一处,王九穿篱进门,轻轻地一叩门环,两扇黑漆木门立时大开,一个廿左右黑面环眼的强壮少年,垂手侍立,含笑迎客。 王九返回身走近那车夫汉子旁边,低声对他说:“车上是什么东西,趁此无人赶快拿到房里去,外面的事你就不用管,我叫宝儿招呼。” 那车夫装束的汉子这时再也忍不下去,他流着泪咽着声道:“王老师,那车上是俞老爷二夫人受伤的玉体,和他的唯一骨肉剑英公子。”王九一个箭步跳过去,伸右手一把撤去那车门前黑色布幔,车上直躺个花信年华的少妇,淡青罗衣满涂着残余血污,清秀的脸儿上惨白得没有了一丝血色,左臂右腿满裹着白色纱绫,那少妇身边躺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看上去似是两人好梦正甜,实则已是奄奄一息,气若游丝了。 王九悲火中烧,哪还顾得到男女之嫌,一伸手托起少妇玉体,这当儿那开门少年也抢到车前,他不用王九吩咐,抱起少妇身边的小孩子,急风似托入正庭,把那少妇和孩子放到左间两张软榻上。 王九用手轻轻地在少妇和那小孩子胸前摸摸,觉得两个人都还有救,急急拿出一个小黑木箱,取出一个白玉小瓶,小心翼翼地去了瓶塞,倒出两粒黄豆大小的白色药丸,左手大食指微在少妇牙关处一捏,趁势把丸药送入她口内,又用白开水冲下丸药,再用同样的手法喂过那孩子药丸,收拾好白玉小瓶,怔怔的站那里看着两人反应。 好不容易听到他们母子肚子里一阵轻响,王九脸上才露出一丝微笑,他回头对李义道: “不妨事了,二夫人和公子都算有了救,这药力虽然极强,但我看他们母子元气伤损过重,必需多候一刻,等药力行开才能醒来,我们到外间坐坐吧。” 他们两个人,离了内室,在客厅里落了座。 王九倒杯茶递给李义道:“李兄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王振乾十年前行道江湖,被人暗器打伤,命在垂危,正遇俞大人路过,救了他一命,故此二人订下生死之交。 李义长长地叹了口气,刚说了句:“王老师,俞大人遭了奇冤。” 忽闻内屋传来了一声悠悠轻咳,王振乾警觉到这是二夫人的声音,他顾不得再听李义说下去,一迈步抢入内室,二夫人正在挣扎着坐起来。 王振乾抢前去单腿一跪,口里急急道:“嫂夫人,你伤势未愈,元气未复,暂动不得,快请躺下去,小弟王振乾给你请安了。” 二夫人一挣扎,震动了右臂右腿的伤口,只痛得她银牙咬紧,但她神志已恢复清醒,见王振乾单膝点地跪在榻前,急忙道:“兄弟,你快请起来,恕我伤势疼痛不能还礼了,瑞祖他一向视你如自己兄弟,所以在临危时他告诉我们这孤儿寡母来投奔兄弟你处,可是那些虎狼般的官兵铁骑,如何肯放过我们这弱女幼儿,幸仗李义死命力战,才得破围逃出,虽然我身负数伤,可是我没有死,兄弟!天可怜我今天能见到你面,我要把剑英这孩子亲手交给你。” 说着她淌下来两行泪水,指着旁边的孩子,继道:“我就是为俞门这点骨肉,不能追随瑞祖和那多情多义的姐姐于泉下,现在我总算没有负了你大哥的嘱托,我死也瞑目九泉了。” 二夫人强忍痛楚有气无力地说着,她可没注意王振乾眼蕴泪水,全身颤抖,咬着牙答道:“嫂子,你放心吧!就是天塌下来有兄弟我顶着,有我姓王的在一天,我就不能让他们动嫂夫人和剑英的一根汗毛,你现在歇一会,等下我叫人送点燕窝参汤来,你吃过东西再讲话,现在你静心地养着吧!” 王振乾说完话,那面俞公子也醒了过来,这孩子并不哭,他只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星目,瞪着眼睛,王振乾见他骨奇神清,一脉灵秀,大难之后仍气定神亲,确异于一般孩子,不出一怔,暗想好一个难得的资质。 当天掌灯的时候王振乾亲自照颐二夫人俞公子吃了两碗燕窝人参汤,他们母子经百转还魂丹药力一托,又吃了一点补品,精神好多了,王振乾又让三宝带李义洗换下衣服,大家分坐内室,二夫人含悲带泪地叙述出这件惨事经过。 说起来这个俞大人,他祖籍河北正定,世代书香,父亲做过四品府台,瑞祖十八岁那年,父亲给他聘娶好友胡知州爱女玉秀为妻,到瑞祖廿岁那年,殿试高中三名探花,授职县令,从此他宦海一帆风顺,步步高升。 俞瑞祖接任湖北,正值明熹宗年间宦祸殃国,逆阉魏忠贤私通熹宗乳母客氏,传诏旨杀贤士、杨涟、左光斗、魏大中等皆逮捕下狱。 逆阉权倾朝野,疆吏争相财从,瑞祖傲骨,独不附依翼下,恰巧这时魏忠贤心腹爪牙刑部尚书魏道宗,一个门生汪培放任了湖北枣阳知府,他倚仗靠山权势无恶不作,弄得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冤状雪片般地飞往巡抚府衙。 俞大人赫然震怒,立派李义往拿,解回巡抚衙收押牢中,自己亲书密折派快马进京准备直奏皇庭。 哪知汪培先了一着,在被拿之前写了一封密信送给魏道宗,说俞瑞祖招纳亡命聚集绿林大盗,暗中联络他省巡抚准备合力谋除权宦等等。 魏道宗接到信自是大怒,面呈魏忠贤请示决策,魏忠贤一道假旨,派铁骑三百连夜出京,命把俞瑞祖立斩任上,凡是俞门仆妇不管男女一个不留。 铁骑御命兼程赶进,乘夜包围俞府大肆搜杀,俞大人书房闻警,京都铁骑已杀到后宅,幸得李义一柄单刀横门拒捕,十余人横尸庭院。 俞大人意在尽忠,不顾做逆臣避祸,嘱李义速保二夫人及公子走避,替俞家保留一脉骨血,两位夫人都愿随夫尽节,夫人玉秀怒斥二夫人素菊不明事理,二夫人被迫无奈,只得随李义闯围逃命,俞大人从容接诏就义,大夫人殉夫自缢身死,李义受托孤重任,出后门舍命突围,无奈人家乱箭如雨,二夫人受伤倒地,李义怒火攻心,气吞残敌,刀卷雪飞,连杀铁骑十余人,威震敌退,身护二夫人怀抱俞公子闯出重围,亏他连夜设法找到马车一辆,昼夜急进赶到开封。 二夫人含泪悲咽地述出经过,铁笔镇八方王振乾只听得心肝俱碎,他仰面一声长叹泪如雨下,扑身向南拜道:“大哥阴灵有知,受小弟一拜吧!” 二夫人负伤难劝,只得在榻上欠身陪礼。 王振乾拜后起身说道:“嫂子只管在此安心疗养,你伤愈后兄弟我自有安置你和公子的去处。” 二夫人和俞公于在开封府一住半月,剑英是早已复元,素菊在振乾细心调治下也完全康复,本来他们应该早日避祸远走才对,原来王振乾三年前发现这湖中有一条金鳞灵鳗,他开茶馆志在捕捉这条灵鳗,三年未果。偏巧那条金鳞灵鳗连日在湖中出现,王振乾守了三年志在必得,有这样好机会哪肯轻轻放过,几次下手均被它机警摆脱,这就逗得王振乾更不甘心,他不说走二夫人也不便催促,只好约束剑英、李义不让他们出门一步,这样平安的度过三十多天,已是七月秋初的时光。 七月十二晚上,碧空万里无云,半圆皓月冉冉东升,天气也就在初更左右,二夫人早已安歇,振乾带着剑英在院子里赏月乘凉。 这孩子近来缠着王振乾要学武功,铁笔镇八方胸有成竹,随先传了他武家调气凝神的奠基工夫,这工夫是从内着手运行而外,是武门中极高的一种初步练法,剑英也真肯用心,每日必要练上两三个时辰。 这当儿振乾正在指导他练习窍诀,猛然间竹篱外卷进来一阵微风,高三宝如巧燕飞落天井院中,对王振乾躬身一礼后轻声道:“师父,那条金鳞灵鳗现在正浮在水面……” 他的话未说完,王振乾已霍然起身,口中应了声:“快走。”人已动身向外走去。 俞剑英好奇心动跟着也往外跑,他如何能跟得上王振乾和高三宝两人的脚程,等他追到湖边,只见王振乾高三宝各驾一只快舟,相距十丈分左右向湖心驰去。这孩子一打量岸边靠有一只小形游艇,不管三七廿一跳上去荡桨就追。八九岁的孩子如何会运浆驾船,小舟如漩涡中一片秋叶不住的转来摆去,亏他就有那种狠劲,咬着牙两只小手拼命地向前划去,渐渐地他的小船离岸已有三十多丈。 这时王振乾和高三宝的小舟已交叉而过,俞剑英正感到好玩的时候,蓦然一条金色小蛇跃出水面,疾如流星扑向剑英,孩子一声惊叫伸手抓蛇,可惜略慢一着,蛇吐红信已到面门,孩子急中生智偏头张嘴一口咬住蛇头,巧不巧正咬着这难得神物的七寸子上,一股腥凉蛇血涌泉似地流到剑英嘴里,孩子惊吓过度,一吸气,就把流出的血全咽了下去,人也栽倒小船里。 王振乾高三宝两只小舟急驰赶来,看剑英面色惨白星目圆睁,两只小手紧抓蛇身,口咬颈兀自不放,王振乾怔一下神,一声长叹道:“孩子,神物等待有缘人,叔叔我三年来费尽心机,无非是助你一臂之力罢了。” 说完话,他跳上剑英小船,伸手取过金色小蛇一看,已是精血全尽只余皮骨,不由他苦笑一下,扶起剑英荡舟登岸。 王振乾吩咐高三宝把三只小船靠岸系好,自己抱起惊吓昏厥的剑英,拿着那条已死的金色小蛇,返回茅舍,他把剑英安置在天井院中一个帆布椅上,死去的金色小蛇放在靠椅旁一张木制矮桌上,王振乾坐在不远处怔怔地出神。 约过了一盏热茶工夫,剑英才醒了过来,一睁眼看见那条金色小蛇,吓得他一下扑到振乾怀里连说:“叔叔我怕!”王振乾望着他笑道:“孩子,这是千年难遇的机缘,那不是蛇,是一条极难遇到的神物,名字叫金鳞灵鳗,这东西产无时地,百年才长一寸,千年成尺,这条少说也有一尺五寸以上,就那是说他已有了一千五百年以上功行,它的一身血不啻是回生仙丹,功能延年益寿,祛除百病,你却吸收了他全部的精血,可惜你尚未练过内家气功,能走血贯脉,发挥仙品妙用,习成金钢不坏之身,但这已够你受用不尽了。他的精血少说也要抵你二十年朝夕苦功,尤以对于轻身、壮力方面补益更大。孩子,天要助你成为武林一代奇杰,叔叔自当竭尽绵薄代荐良师,明天我就打点准备,三天后我们动手。” 王振乾说话时,剑英一直瞪着眼看他,他说完剑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叔叔,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我知道了可以留点灵鳗的血给你和三宝哥吃嘛!” 一句话说的王振乾满脸悦色,他笑着说:“孩子,这不怪你,这是天意,时候不早了你该去睡了。” 说着,他把剑英送到内室。 这夜里王振乾百感交集,他想到神物既已失去,开封府已无停留必要,二夫人和剑英也必需早作安置。剑英这孩子资质太好,跟自己实在可惜,听师父悟性谈过,九华山灵虚上人朱一岚乃当代风尘中有数奇人之一,但他那冷僻性格是否会收留剑英呢?二夫人中年孀妇,说年龄不过三十许人,仍然是玉貌红颜,美如娇花,虽然彼此心地磊落光明,但也不能永远厮守一起,让她一个人生活固可,但万一被人发觉来历定难逃奸党罗网,她若再有个三长两短,叫自己如何对得起九泉下瑞祖恩兄,前几天他想得很容易的问题,等到准备去做却又感困难重重,这一夜他简直是眼未交睫,可是仍想不出万全的办法。 第二天铁笔镇八方王振乾吩咐高三宝,叫他拿一部分珠宝到城里换成黄金,自己又亲去通知帐房先生,说自己因事要离开开封府,飞凤阁要在两天内结束,所有雇用人员每人发一百两银子全部遣散,另送帐房先生银子一千两。 帐房先生是满腹狐疑,但东人吩咐的话只好照办,当时就遣散了一大部分伙计,王振乾看事情办的很顺利,也就不愿多管,只嘱帐房先生在明天晚上以前无论如何要办理完毕。 他刚刚转回后边茅舍,竹篱外面闯进来他寄名徒弟马二别子,急步如风一脸张惶,一看到王振乾来不及行礼就急急道:“师父,糟了,高师弟在城里不知道为什么和开封府总捕头吴大鹤动上了手,吴大鹤身边还有二三个精壮汉,弟子久居开封,这些人竟一个也不认识,看他们一个个眼射精光,分明都武林中的人物,而且每人短衣劲装,佩带着家伙,弟子……” 他的话尚未说完,竹篱外一阵风似抢进来高三宝,衣衫破损,左臂鲜血直流,右手仍提着一个大包,王振乾无暇理会马二别子,厉声喝问道:“三宝伤势重吗?”高三宝答道: “不妨,弟子左膀中了一镖,来人武功不弱,师父留神。” 他的话刚说完,竹篱外破空飞来一道寒光,王振乾右手疾伸,一把接住飞来铜镖,冷笑一声喝道:“哪来的朋友,竟欺上门来。” 说着话如飞鸟般穿出竹篱,篱外丈余处并排站着三个疾服劲装大汉,两个手提单刀,一个腰扣十三节亮银软鞭。 王振乾冷冷问道:“三位朋友提刀带鞭,暗镖偷袭,气势汹汹闯到民宅,难道这开封府是没有王法的地方吗?” 那个腰扣软鞭的冷然一笑答道:“你大概就是飞凤阁的店东王九吧,你竟然还知道有王法二字吗?我问你,一月前有辆篷车载运到此的是什么人,你竟敢收留伏诛叛臣逃眷,难道官府就办你不得么?” 王振乾哈哈一笑道:“如此说来三位都是六扇门中的捕头老爷了,我王某人失敬的很,不过三位既然都是吃公门饭的朋友,大概总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句话吧!你们在府城里镖伤人臂,到此发镖打入民宅,图致人于死地,这王法好像只可管管安善良民,忠臣义士,大概是管不了你们这般助纣为虐的权宦爪牙。” 王振乾这席话可算是挖苦已极,但也等于承认了自己收留了他们缉捕的要犯,那两个提刀的大汉双双怒叱道:“好狂的口气,你究竟有多大能耐,硬敢明言护留要犯,出口拒捕。” 随这声叱喝,两把刀双龙出水似,分左右合击过来,王振乾一闪避开双方,左手“腕底翻云”疾逾电闪一把抓住左面一个施刀汉子的腕子,一带一送,夺过单刀,右脚“十字摆运”蹋中他右胯,那大汉人随脚飞,横摔出去八九尺远。疼的他吐气出声,软瘫在草地上再也爬不起来,王振乾收拾那人不过是一照面的工夫,一翻身,夺得手中刀“横断巫山”,日光下寒芒电闪斜刺里向另一个施刀的大汉扫去。 那人见同伴一照面就被打倒,心里已感害怕,一怔神间王振乾已横刀扫来,慌不及手中刀“横身拦虎”匆忙接招,铁笔镇八方心里又恨他们镖伤爱徒,出手更是绝不留情,刀一发人跟着抢进,出左腿“风扫落叶”,口中喊道:“朋友躺下吧!” 那人可真听话,一个身子飞高四五尺平摔出去一丈多远,这一下大概是比那个跌的更狠,他痛的连妈都叫出了口。 王振乾收拾两人不过是两三个照面,这当儿另一个汉子已松了软鞭扣把,十三节亮铜鞭晃如活蛇,一股猛风横扫过来。 王振乾哈哈一笑,一拍手抛去手中夺来单刀,一错双掌,施出少林罗汉打虎掌法,飘飘长衫卷入了鞭影之中。 这个人的武功比那两位用刀的高明多了,一支亮银鞭打起了丈余的鞭影,偏偏碰上了王振乾这个大行家,别看那一双肉掌,却有着无穷的威力,亮银鞭竟被逼得有点施展不出。 两人交上手转眼就是五六个回合,铁笔镇八方一声断喝,气贯右臂,疾伸右手抄住软鞭,左掌一吐“手挥琵琶”,掌挟劲风斜肩劈去。 这一着势急力猛,不丢鞭就得骨断肩卸,那人被势所迫,只得右手一松,施展出“金鲤倒穿校”,一仰身退出去八九尺远,借机探囊取镖,一抖手寒星电闪,直向王振乾前胸打去。 铁笔镇八方几年来修心养性,不愿轻易再下辣手伤人,但他了解目前遭遇环境不是江湖中寻仇决斗,而是维护一对寡母孤儿,他想趁官兵大队未到之前,先把跟前三人制服,好立时让李义、高三宝护他们母子先走,所以他动上手力求快胜,意在速战速决。 所以来人弃鞭逃走,他并未准备追赶,可是来人一飞镖又勾起王振乾怒火,猛可里一侧身,飞镖贴衣落实,一点双足全身腾空而起,纵跃间捷如飞燕掠波,一起一落已追到来人身后,左臂一扬“排山运掌”,沉猛掌风当头劈下。 王振乾这一招快如石火,诚心是要把来人毁在掌下。 果然那壮汉招架不及,眼看铁掌挟风已近头顶,猛闻不远处传来一声沉喝道:“王大侠,手下留情。” 这一声口音甚熟,王振乾快速中把掌一偏,饶是如此,那壮汉仍被掌风震退四五步才拿桩站住。 王振乾抬头看时离自己八尺外站着两人,左面一个六尺开外,三十二三的年纪,正是开封府总捕头夜鹰吴大鹤,另外那人是五十开外的一个矮老头,铁笔镇八方一见此一人,心里不觉怦然一动。暗想这个老儿要真的搅入这件事中,想平安退出开封府可真得费一番手脚哩。 只听那矮老头笑说:“王大侠别来无羔,尚认识燕山旧友陆文魁否。” 他说着话,人也步履从容地走过来。 王振乾这就不得不迎过去笑道:“什么风吹来了佳客贵宾,五年匆匆,陆兄风采依旧,想不到燕山一雕也吃了皇粮公俸。” 说过话纵声大笑,笑声里深深一礼。 陆文魁还礼后回头对那用鞭壮汉喝道:“你们这三个瞎眼的东西,凭那点微末武技,也配和王大侠动手,要是我迟来一步,看你们如何能再回河北,还不快谢过王大住手下留情之恩,给我滚回去。” 那壮汉忍着一肚子怨气对王振乾深深一揖,一语不发拾起亮银鞭扣好,走过去扶起另两个被王振乾打倒的壮汉,三个人互相搀扶着头也不回的走去。陆文魁等那三人走的没了影儿,才对吴大鹤轻声道:“对面这位,就是名传遐迩的铁笔镇八方王振乾,王大侠。” 吴大鹤慌忙对王振乾拱手道:“吴某惭愧的很,王老师真人不露像,息隐开封府三年之久,竟不露一点口风,这总怪吴某人有眼不识侠驾,致错失拜识良机。” 王振乾笑答道:“吴大人言重了,振乾不过草野莽夫,四海为家,怎敢当大侠二字,陆老师千里风尘北道南来,吴大人大驾亲临必有见教,敢请二位茅舍待茶,王某人洗耳恭聆教言如何?” 燕山一雕陆文魁微微一笑道:“王兄弟,你是愈说愈客气了,五年别情,我也正想和你一谈。” 说着话,人径向竹篱中走去。三个人入篱过院,客厅外分立着李义、高三宝和马二别子,陆文魁微笑颔首昂然入庭,王振乾吴大鹤前后跟进,主客三人分落了座位。 高三宝白纱裹臂献茶敬客,小伙子傲骨铁胆,献上茶退几步昂立庭侧。 陆文魁冷眼旁观,见他裹臂白纱中渗透血迹,知伤势必然不轻,虽然他年龄不大,外形上竟能不带出一丝痛苦之色,他脸上虽然一片平和,但那双眼神中却似乎蕴藏着一种刚毅不屈之气,燕山一雕不由点头暗赞道:“果然是上上之材。” 一杯茶毕,陆文魁低声道:“王兄弟,你我江湖上道义之交,兄弟自不能欺骗你,小弟北道南来全为前湖北巡抚俞门逃眷……” 燕山一雕话未说完,铁笔镇八方面色突然一变冷冷接道:“陆兄你就不要再说下去,想不到昔年冀北之侠,如今竟吃了皇上粮俸,你不要说为俞门逃眷,干脆说奉了诏旨来拿我王某人还来得恰当,不错,俞家寡母孤儿确在我王某寒舍,不过我既然敢留他们这钦拿要犯,我就拼上了这条老命,陆兄弟,俞大人生前官声如何,你总也有个耳闻,拯忠臣义士,救节妇孝子,正是我辈中人份内之事,我不敢说王某人一支铁笔能保他们母子万无一失,但谁要想妄动俞家母子一指一发,必先把我王振乾的一条命拿过去,兄弟我言尽于此,你既有公事在身,小弟自不敢屈驾久留,是友是敌,全在你一念之间。” 铁笔镇八方句句话斩钉断铁,燕山一雕陆文魁听完后,蓦然一声长笑道:“王大侠,你不必话锋挟刺,咄咄逼人,我姓陆的要不看在昔日交情份上,也犯不着来受你这一顿奚落。 诚然,开封府两营标兵也许不放在你王大侠眼中,可是岭南勾漏山五阴峰金霞宫碧涵道长,可是王大侠一个劲敌,我陆某人已然是本来面目,可不是你说的什么六扇门中人物。我三个不成材徒儿,他们到公门中混口饭吃,刚才已经被你教训过了,总算抵偿他们一个不知之罪,话多了你不爰听,我这就此告辞。” 说完话,霍然离坐,大踏步向外跑去,吴捕头紧跟起身,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茅舍。 王振乾目送两人去远,一个人站在那里怔怔出神,他想不到江湖上传言的岭南魔窟妖人,竟会和权臣奸党们有了联手,金霞宫武术自成一派,谁也不清楚主持人来历姓名,只知那庙里一个三尺道童都有着出奇的本领,他们从不和外人来往,但也决不允许别人偷入五阴峰尺土寸地,金霞宫有多大,道院里有多少人,在江湖上是个无法揭穿的秘密,这就引起了人的好奇,绿林中不少颇负盛名的好手,冒险探山,企图一睹金霞宫尘山真面目,但是只要你进了五阴峰,就没一个人能够回来,渐渐的江湖道上视若畏途,再经一些好事的人夸大宣染,好像五阴峰这地方笼罩了一层妖雾魔云,谁也不敢再越雷池一步,所以江湖上称那个神密的地方为岭南魔窟…… 高三宝已看出师父神色反常,低声道:“师父,目前寸阴宝贵,要是走就越快越好……” 几句话提醒了王振乾,他立时吩咐高三宝赶速准备,即刻出发,不大工夫,潘杨湖柳荫里驰出来一辆黑篷马车,车帘低垂,疾行如飞,车门前坐着个疾衣劲服汉子,头戴马连坡大草帽遮住了半个脸,车后面两匹快马紧紧跟随,马上人全都是疾服短装,佩带兵刃,他们一行沿大道向西南急走。 就在那篷车和两匹快马过去不久,开封城里面卷出来一道尘烟,二十匹快马如箭,急风似向下追去,蹄荡土扬,急如电掣风驰,不大工夫已隐约看见前面疾驰的篷车,吴大鹤冷笑道:“陆师傅,前面大概就是俞门的漏网游魂,我们快追上去。”说着话一紧挡劲,马如脱弦疾箭,泼刺刺急追下去。 他这一发动,燕山一雕和百中选一的十八名骁骑,自然是急马加鞭猛赶下去,约有一刻工夫,已快追上那辆急驰的篷车。吴大鹤高喊道:“前面的车子停住,开封府巡捕房查车来了。” 他这一喊,那辆马车却更加速前进,车后面两匹马上骑客一带缰绳,马儿原地转过头来,两骑横拦大道,阻止了二十匹快马前进。 吴大鹤定神看去,左面少年正是王振乾爱徒高三宝,后面一人竟是开封府的土混头儿马二别子。 吴捕头立时把脸一沉,喝道:“马二别子,你真胆大,平日吴大爷一眼睁一眼闭任你们胡作乱为,无非是给你们这般人留口饭吃,你和姓王的什么关系,竟帮他们杀官拒捕。” 马二别子在马上欠欠身答道:“吴老爷,我姓马的这几年在开封府混饭吃,承你吴大爷留情关照,我和一般兄弟们自是感激莫名,不过今天的事又当别论,我和王大侠谈不上关系二字,我只是敬佩他侠心义胆如日月,因而自愿为他卖命流血,吴大爷,能放手时且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王大侠一身绝技,真要动上手,你就未必能讨了好去。” 他一席话气得吴大鹤怒火万丈,厉声喝道:“亡命匹夫,你真敢造反。”他说着话两手向后一招,十八名骁骑立时四下散开,八名取下背上匣弩分围高三宝、马二别子,另十名分左右绕过去追赶马车。 高三宝一见可真急了,立时高喊:“匣弩箭发如雨,马兄快闯。” 他喊着,一扬腕打出二支飞云白羽箭,两名骁骑应声坠马。 吴大鹤暴喊一声:“发箭。”六张匣弩一齐抬起,刹时间箭如飞蝗。 高三宝一声虎吼腾身离马,手中刀“卷云飞雪”荡开箭雨,纵身一跃,破空而下,手中刀“白蛇吐信”直取吴捕头。 吴大鹤翻身下马,一抬手抽出厚背雁翎刀,脚落实地尚未站稳,高三宝蓦然刀化“玉带围腰”横扫中盘,吴大鹤退身让刀,手中雁翎刀“金龙搅尾”回手还招,夕阳下双刀并举,寒光夺目,两个人交上手立时打个难解难分。 马二别子武功稍差,一失神,左臂上连中两箭,血流如注,痛得他面色铁青。可是这个土混头儿竟存了一死报恩师的心愿,这时他把生死置之度外,咬牙忍痛翻身下马,狂吼一声,单刀打起一片光圈,竟被他冲开箭雨接近骁骑。 匣弩这种东西虽然霸道,可是人一近身也就无法施展了,六个骁勇抽出鬼头刀围上马二别子。 马二别子志在拼命,一把刀尽展所学,手中刀“春云乍展”寒光到处,一名标勇应声而倒。 燕山一雕突然腾身离马,身似飞鸟,破空落下,长衫带风卷入战圈,右手吐掌“金豹露爪”,这一着快如电光石火,马二别子只觉着后背如受巨大铁槌一击,立时血涌眼花拿桩不住,踉踉跄跄向前几步栽倒,五名标勇一拥上前按住就捆。 高三宝正在和吴大鹤苦斗,他看马二别子已被人擒获,心中一急眼也红了,咬牙提气突施绝招,手中刀“八步回空”、“逆水行舟”“横江截斗”一连三招,连环并进,刀聚一片银光,冷芒电掣风驰,直逼得吴大鹤一连后退七八步远,扬腕处二支飞云白羽箭直取吴大鹤咽喉前胸。 吴大鹤骤见寒星两点一齐飞到,慌忙侧身避让,可是已慢了一步,一支飞云白羽箭正中左肩,箭上钢镞入肉寸余。 燕山一雕陆文魁猛地一声沉喝:“小孩子,怎的如此心狠手辣。” 喝声中人起身飞,活像一只大苍鹰当头落下来,高三宝无心再战,一转身,施展开飞行术向前狂奔,彼起此落,两个人全是上等身手,晃眼工夫已走出二三里路。 燕山一雕陆文魁以轻身提纵术成名江湖,一伏身施展出“蜻蜒三点水”轻功绝技,长衫带风宛如脱弦疾箭,三起三落已追到高三宝身后。 三宝乍觉身后飒然微风,猛可里单刀一旋横里扫来,刀法虽快,可是陆文魁身法更快,两臂一抖“鹞子入云”,平拔起一丈多高,半空中“燕子翻身”,轻飘飘落下来拦住了高三宝的去路。 他面露微笑低声说道:“好孩子,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要不是老夫早有防备,刚才一刀怕不要了我这条老命,孩子,不要再追篷车了,快点逃命去吧!你们这金蝉脱壳之计,瞒得住吴大鹤,瞒不了老夫和金霞宫碧涵道长,你师父一支铁笔虽然不见得准能胜碧涵道长玄门云帚,可也不会落败在他的手里,不过想救人恐怕有点麻烦,你去了又碍手脚,老夫言出衷诚,久谈不便,你快走吧!” 陆文魁一席话,只听得高三宝目瞪口呆。半晌后他突然环目圆睁,但却轻轻对陆文魁道:“多谢老英雄指点之恩,但高三宝幼丧父母,承恩师收留抚养,情比海深恩同天高,你叫我独自逃走天涯,还不如把我乱刀分尸来得心安理得,高三宝决不能坐视恩师独力苦斗,这次我若留得命在,尔后自当感报大恩。” 说完话,果然不再向前追赶篷车,扭转身从野地一溜烟似又绕回开封府去。 陆文魁长长叹口气,暗想此子义孝双全,武功亦升堂入室,廿年后必为江湖上一代奇杰,我怎能眼看他毁在开封府中,他心念一动,立时也急急折返开封城去。 单说高三宝心急如箭,一路上避开官道抄小路拼力狂奔,等他回到开封已是万家灯火的时候了,他找个僻静地方吃过东西,休息一阵,天约到了初更左右,这才重新包扎了一下镖伤,结束停当插好单刀,看看行人渐少,立时飞蹬屋面,月光下一条黑影直返旧居茅舍。 他走近飞凤阁一眼看去,只见阁门紧闭漆黑无灯,门上还加了一个白色封条,时间不过半日之隔,已换了一付冷落景像,真是“暮去朝来颜色改,门前冷落车马稀……” 高三宝感叹之间穿过飞凤阁向后转去,刚走几步,猛闻柳林暗影处一声沉喝:“什么人,快点止步。” 高三宝一怔神间,旧居茅舍方面又传来一阵呼喝:“避我者生,挡我者死。” 接着一阵箭声划破夜空,高三宝已听出那是师父的口音,不再犹豫,脱手飞出两支飞云白羽箭。暗影传来两声惨叫,开封标统营派在潘杨湖柳林中两个暗桩立时了帐。 高三宝一回手抽出单刀,拔步就往里闯,他这刚一发动,接着听到一声“打”字,四面匣弩利箭满天飞雨般纷纷射来,高三宝急怒攻心,刀舞一片瑞雪,弩箭纷纷跌落,趁空儿打出去几支白羽箭,必有人应声而倒。 他闯过箭雨,已看见月影下王振乾挥笔力战一个黄袍道人,道人手中玄门云帚,招术精奇变化莫测,自己师父左臂挟着俞公子,只余下一臂迎敌,文昌笔虽然是名振江湖,可是要维护俞公子的安全就有点展不开,更何况金霞宫碧涵道人一柄云帚招术自成,着着狠绝。王振乾吃亏在挟着一个公子,这就等于只有半个身子迎敌,而且还得处处照顾公子,这又分了他一半心神。 高三宝见师父处身危境,立时大吼一声挥刀加入战圈,他刀施“鸿雁舒翼”平扫道人上盘,口里却喊道:“师父快带俞公子先走,这妖道有弟子暂挡一阵。” 王振乾明知道高三宝无论如何决不是道人敌手,但因他延时避祸又害死了个二夫人素菊,目前俞公子如果再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真要变成百死莫赎的罪人了。宁可叫高三宝填上这条命债,自己把俞公子安置后再给爱徒报仇,他有了这层想法,立时一顿足跃出圈子,回头百忙中喝道:“宝儿不可死战,能走就走。” 他说完这句话,立时提丹田真气,一拔身纵上一株巨柳树顶。 铁笔镇八方为避免匣弩连珠箭伤及公子,竟施展开“登萍渡水”的绝顶轻功,从那柳林树顶上飞身横渡,月影下晃似苍鹰巨鹤,一口气被他连窜了十几株柳树,四十多丈远近,他估计已脱出匣弩箭手的埋伏,这才一飘身落下树,月光下展开飞行轻功,宛如一道灰烟绝尘而去。 王振乾撤身退走,碧涵道人本想追赶,可是高三宝这柄单刀竟死命缠住不放,他情急拼命,尽展所学,一味的往道人要害地方下手,刀光电闪全都是进手招术,这就把老道逼出了真火,玄门铁云帚“盘龙飞舞”用力一扫,口中断喝道:“娃娃你找死,祖师爷今天慈悲你了。” 高三宝觉着铁云帚猛荡刀上,力逾千斤,竟震得虎口发痛,单刀差一点脱手飞出。 小伙子就有一股狠劲,明知再战下去决难逃道人毒手,但他心悬师父恐未走远,把心一横抱了宁为玉碎决不瓦全的想法,立时精神倍长,有时道人云帚眼看近身,他竟是不接不架,反刀向老道要害处回敬过去。 所谓一人拼命万夫莫敌,论武功高三宝可比碧涵道人差的远,但他此时气壮河山,胆并五岳,一口刀上下翻飞,急切间和老道打了个半斤八两。 两人缠斗到十余合后,高三宝渐感气力不支,这一阵工夫,量师父已经走远,自己又何必白白死在妖道手中呢? 他这一存逃命的念头,不自觉勇气顿失,也感周身汗透衣湿,一口刀重如千斤,心中暗说不好,老道铁云帚正用一招“五丁劈石”当头打下,高三宝不敢用力接招,勿忙向旁一闪,翻手一刀“横扫千军”直取老道中盘。 碧涵道人哈哈一笑道:“强弩之末,娃娃还不丢刀么。” 喝声里铁云帚“丹凤撩云”向外一拂,正打在三宝刀上,一口刀恰似断线风筝,直飞出四五丈远落在地上。 高三宝急切问向后一翻身,退出去一丈多远,再不停留,转身就向西南方逃。他刚一动身,迎面几株柳树上匣弩轻响,一阵箭雨打来,高三宝没了刀只得挥掌拨箭,后面老道又腾身赶来,小伙子临危不乱,一翻身,两支飞云白羽箭迎着老道打去。 碧涵道人身子不动,只向后一仰头白羽箭掠面打过,就这眨眼工夫,蓦然寒星几点,斜刺里飞向对面几株柳树,树上隐身的三名匣弩手,全栽下树来,高三宝趁机拔步飞腾,抢入一片林中。 碧涵道人一声怒叱,玄门铁云帚护面就向林中抢去,猛然一片寒星从暗影中穿林而出,四支耀目燕尾透风镖破空而来,手法疾劲,势快力猛,碧涵道人云帚疾扫,三支镖应声而落,另一支却划破道人九梁冠掠发而过。 老道虽然一身本领,但敌暗我明,形势不利,且周围数十丈内到处伏有匣弩,竟被来人闯了进来,如今仍不见燕山一雕陆文魁和夜鹰吴大鹤赶来迎接,他心里明白王振乾一支文昌笔并不弱于他,如非人家志在救人,无心恋战,鹿死谁手尚难预料,他这一想的工夫,高三宝已走的没了影儿,可是老道没想到打他几枚燕尾透风镖的正是燕山一雕陆文魁。 高三宝急抢入林,暗影中闻人轻喝:“孩子,快跟我来。”耳音极熟,这时高三宝已是筋疲力尽,料必难逃,如今有一线希望,那还会顾到是敌是友,奋起余力向发话处跃去。 那人也不再讲话,前面带路绕林而去,高三宝勉强支持跟在人家身后,幸得这人早有算计替他清除了两道匣弩埋伏,一路上毫无阻挡,约有四里多路,那人在一棵大树停住身子,回头微笑道:“好孩子,真难为你了。” 高三宝一看人家竟是和自己站在敌对地位的燕山一雕,口里说了一声:“陆老前辈,既承示警在前,又承援手于后,这恩德叫我高三宝一辈子报答不尽。” 他这话刚说完,猛觉着血气一涌。 不由自主张嘴吐出一口鲜血,陆文魁慌忙一把扶住,伸手入怀取出二粒丹药给他吞下,让他定下神才笑道:“孩子,不妨事,你用力过度,血气上升,已吃我两粒镇神保命丹,沿途小心调养,不要再过度用力,一个月就可复元,你师父已脱身逃走,你也不便在此久留,树下面我已代你备好脚力,快离此地吧!” 高三宝闻言看去,只见大树下拴着一匹健马,鞍蹬俱全,高三宝心中这份感激简直没法说出来,他怔怔地望着人家流泪。 陆文魁却微笑说:“孩子,快走吧!见着你师父的面时,就说燕山旧友,不是人间无情无意的贱丈夫。” 说完话,他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去。 高三宝直望着人家身影在月光下消失,才长长的叹口气,跳上马背一放辔,疾驰而去。 不说高三宝单人独骑亡命四海,寻师天涯。开封总捕头吴大鹤及碧涵道长白费一番心机,仍然逃走了俞公子剑英,死伤了十多名标营骁骑,单讲铁笔镇八方王振乾脱出包围亲送俞剑英九华学艺。 王振乾挟着俞公子,月光下电掣风驰般一连奔了十余里路,回头看后面没人追来,才把剑英放在郊外一片草地上替他活了穴道。 此时月挂中天,霞华铺地,郊外夜风拂面,清辉下一片寂然。 王振乾强抑着满腔悲愤,怔怔地望着剑英,俞公子渐渐的苏醒过来,他一睁眼霍然一挺而起,星眼里泪落如雨,他猛扑在振乾身上,高喊道:“叔叔……我要妈,妈不来我也不跟你走了……” 孩子这一哭一闹,铁笔镇八方心里这份难过就不用提啦,他泪水盈睫,顿足一声长叹,抱起俞公子道:“英儿,你不要再哭了,你哭一声等于扎入叔叔胸前一口利剑,叔叔定要替你惨死的娘报仇。孩子,你跟我一起上九华山去,叔叔给你找个好老师,将来你学成本领后,不但可以替你爹娘报仇,而且还可以杀尽那般助纣为虐的江湖恶人。” 俞公子听了这番话,果然止住了悲声,清澈的眼神里闪着异样的光辉,他点点头道: “好,我不哭了,我去学本领,长大了我一定杀尽那些江湖上的坏人。” 王振乾和俞公子来到九华山,极日眺望山岭起伏,初走两天虽然山路崎岖,但不时尚能见到憔夫猎人聚居的零落村舍,渐渐地走入了峰岭深处。 俞剑英自误饮灵鳗血后,不自觉气力逐增,精神充沛,这孩子两天山行跟着振乾竟毫无倦意,他初入山地。一路上只觉着景物新奇,风光幽绝,他不时指东问西,顾盼山水。 叔侄俩绕行那一线山径上,耳闻松涛狂吼如万马奔腾。王振乾轻车熟路,带着俞公子攀峰越岭而进,剑英虽然已饮得灵鳗神血,但他究竟还没有武功基础,这一阵越山疾走,已是汗透衣湿,但他天生傲骨,心中竟有着不屈骄气,他咬牙苦撑,拼命强忍,就是不叫累休息。 好不容易又爬上了一个峰顶,王振乾停足小息,见孩子汗落如雨急喘追来。冷眼旁观知他已力尽筋疲,心中一阵难过,但仍强颜笑道:“英儿,排云岭位居山中干峰环绕,算脚程今天是无论如何不能赶到,再往前走山势更险,现在天色已经不早,我们就在这峰上找个宿处,休息一夜,明天再走不迟。” 俞公子极目前望,果然是层峰重叠,一望无涯,天山相接不知有多深多远,再看红日西沉,晚霞如火,半个天都成赤红色彩,孩子确实累了,他笑说:“叔叔,刚才我累呢!但我怕叔叔说英儿没有用,我不敢叫叔叔等我。”王振乾打开随身带的油布,叔侄俩就在峰上找了个挡风的地方住了一夜。 第二天俞公子体力已完全复元,叔侄俩在天亮时又动身前进,王振乾不敢再折磨孩子,一路上细心照顾百般爰护,山势愈险,渐渐地连那绕峰小径也没有了,抬头看去一层层重山叠岭,深涧陡壑,奇峰拔地排障入云,俞公子已无法再移寸步,王振乾笑道:“孩子,来,还是让叔叔背着走吧!” 他说完话向下一蹲,孩子这当儿已无法再逞刚强,他伏在铁笔镇八方背上,两只手臂环抱前颈,王振乾喊声:“英儿小心。”话出口,人霍然起立,施展开二十多年的轻功火候,背伏剑英人发如箭,嗖嗖嗖,起落如飞,手足并用,捷如巧猿,从那突出山石峭壁上急蹬而上。 一连翻越过两个峰岭,王大侠顶门上也见了汗珠,峰回路转,几个拐弯,忽然境色一变,足下溪声如雷,断崖千仞,再一迈步,便要踏空坠入深渊。 低头一看,五丈多宽的急流,从上流峡影重重之中澎湃直下,湍急流漩,触目惊心,对面高峰峭壁千寻,横阻去路。 王振乾放下剑英笑指溪流道:“过了这条溪,再越过对向高峰,就可以看见排云岭了,不过下这个悬崖非用壁虎功不可,我一个人尚可冒险一试,现在两个人就没有把握了,万一失足,我们叔侄就算葬身这悬崖急流中了,你先坐这儿不要乱动,我去弄点葛藤来。” 他说完,让剑英在崖上一个大石边坐下,自己返身向来路折回。 不大工夫,王振乾拿下一大捆葛藤回来,他一根一根的接起来垂下断崖,直到把一捆葛藤快要接完,下面才落到岸底,王振乾把崖上葛藤拴在一个松树上,又背上剑英,提气凝神,一手倒把垂藤而下,这崖顶到溪底少说也有一百多丈,约有一刻工夫两个人才落着实地。 铁笔镇八方松口气,问孩子道:“英儿,你怕吗?” 俞公子笑答说:“我不怕,只是太累叔叔了。” 这孩子讲的话句句好听,不由把个王振乾乐的呵呵大笑,他放下俞公子,望着那山溪湍流,看河面宽约四丈,估计自己功夫决难一下飞渡,何况背上还有个俞公子,一回头见垂下葛藤立时有了主意,他顿断数丈葛藤,一端结石抛过对岸,这面也寻了一块山石拴好,再蹲身又背起剑英公子,这位风尘豪客,竟施出草上飞的绝顶轻功,就借那一藤之力飞渡过山溪急流。 过了一道山溪,又是一道高峰阻路,铁笔镇八方只得奋起余力,背着公子又攀登上这百丈高峰,王振乾他不是铜铸罗汉,铁打金刚,上了峰顶也累得汗流浃背。叔侄俩用了干粮,又向前赶路,翻过几座山又越过一片森林,排云岭已高插云霄遥遥在望。 两个人一阵紧赶,到峰下天色已近薄暮,峰高路险夜行不便,王振乾决定在峰下住一夜,等第二天再行登山。 正想招呼俞公子寻个地方休息,猛见那绝峰上有一点白影晃动,王振乾合神拢目,隐约看出是一只白猿飞驰而下,晃似流星飞泻,不大工夫已到峰下。只见白猿周身如雪,四尺开外,火眼金睛,尖腮利齿,这样壮健高大的猴子根本少见,更奇的是它纵跃如飞,一下子就是两丈左右,王振乾倏然忆及这不是灵虚上人身边那只白猿么?难道这位世外高人已知自己带剑英入山求师的这回事吗? 他恍惚记得这猴子名叫玉奴,立时对着那只白猿说道:“玉奴,莫非你奉上人令谕来接我们叔侄上山么。” 说也奇怪,猴子竟似通了人言,它咧开一张嘴笑着点头,伸出毛茸茸的右臂指指剑英,王振乾心里高兴。回头对俞公子笑道:“英儿,你可别小看这只白猴子,它不但灵慧而且极得上人钟爱,算起来它还是你的先进师兄呢!” 俞公子初见那只大白猿虽然有点害怕,但他又觉着猴子可爱,如今听王振乾一说,把心中一点害怕的意思也完全扫除,童心淘气他拍着手跳到猴子身边,那白猿瞪着一双圆眼看着他只是咧嘴大笑。 白猿正高兴,突然放下剑英一声长啸,疾向左侧峰下一个转弯处扑去。 王振乾转眼望去,瞥见白猿去路上转弯处现出一只黄毛巨虎,白猿玉奴长臂起处直向那虎抓去,虎伏身疾跃,反口相咬,一猿一虎立时狠斗起来,缠斗约有一刻工夫,白猴玉奴性起,长啸一声,飞身一跃,竟落在虎背之上,左手抓住虎头顶皮,右手反握虎尾,两腿扣紧虎身,双臂一用力,那虎立时一声狂吼,仰首奋蹄向峰上跑去,约有百丈远近,白猿玉奴左手一转,虎首掉转回跑过来,如此者十余次,那虎威风全失,最后一次玉奴竟骑虎直向剑英冲去。 王振乾心中一惊急施“鸣雁舒翼”平身飞到公子的前面,哪知那虎离剑英尚有三尺,白猿玉奴猛的翻身下虎,两只毛臂一举一抛,竟把一只小牛般大的虎躯抛出一丈多远。 说也奇怪,那虎吃白猿玉奴折腾,竟伏地不动,低首望白猿轻啸,玉奴阔嘴一咧,磔磔大笑一阵,它走近虎旁,伸出长臂拉着一只虎耳,又走到剑英跟前,用手指着虎背,意思让俞公子骑上虎身。 这孩子就是这样胆大,他就敢爬上虎背,王振乾怕这种猛兽万一发了兽性伤害剑英,他就不等白猿玉奴示意,腾身而上坐在剑英身后,白猿玉奴看两人坐好,立时仰首一声厉啸,虎闻啸音奋起疾进,白猿玉奴纵跃急追,虎行过快带起一阵阵风声,穿松越过疾逾电掣。 幸得王振乾扶持着公子才能安坐虎背,暮色里仰望天空银河隐约可现,也就快要到掌灯的时候了。 虎行快速,不到一个时辰已登峰顶,抬头苍翠满山,芳草铺地,东方天际冉冉上升一轮明月。 这块峰顶也就不过有两三亩地大小,四周古松环绕,怪石嵯峨,中间却是一片平地,短草如茵杂陈着不知名的红白山花,一阵阵清风拂面,花香四溢,初升月华透过苍松碎铺峰顶,风吹影动满地银星闪烁,灵峰幽景,夜色醉人。 北面峰角上修竹千竿,翠色里隐见一所茅舍,王振乾抱剑英跳下虎背,白猿玉奴发声轻啸,虎翻身上峰疾驰而去。 这当儿猛见对面修竹林中飞出来一条人影,直向王振乾等停身的地方驰来,铁笔镇八方心中一惊。他知道这排云岭上除了灵虚上人之外,就只有白猿玉奴,看来人身影娇小,纵跃身法决非灵虚道长,难道这位世外高人卧榻之侧还有绿林中人物出没不成?来人已然近身,在五尺外停住身子,铁笔镇八方定神一看,立时坠入五里雾中。 只见面前停着一个垂髻女童,穿一身淡青对襟里紧装,看年龄大约有十一二岁,娉婷婀娜,临风玉立,夜色中风摇松影,虽不能把她看个清清楚楚,但面貌轮廓依稀可辩,看样子、量身材,八成是个美人胚子。 小姑娘躬身万福,声若莺转地说道:“家师知今日贵客必临,除派玉奴迎驾峰下外,并命云儿带路茅舍奉茶。”说完话又是一礼。 王振乾赶快还礼,拱手答道:“王某人夜登仙峰,打扰上人清修,承不见责已感万幸,又芳姑娘芳驾接引,这真使振乾铭感不尽矣!” 小姑娘莞尔笑道:“王老师侠名满四海,云儿常听家师淡起,月夜王老师幸临荒峰,排云岭上增光不少,恕我带路先走一步了。” 说毕,她又对着那只白猿笑道:“玉奴师兄,今天辛苦你了,现在没你的事啦。”奇怪的是白猿似懂人在捧它,咧着嘴一阵磔磔怪笑,笑声里翻身一跃敷丈,瞬间消失踪影。 这时小姑娘回身带路,王振乾俞剑英前后随行,穿过一片草地,走入竹林,林内道左弯右曲,暗含五行生克之理。 绕出那袅袅绿篁,仰面月光霜华似水。不远处有一座茅舍,屋分三环,毗连而立,再往后就是一片断崖,看这个峰角形如马蹄,大半都被断崖包围,崖深千丈,壁立如削,隐闻水声雷鸣,势如万马奔腾,小姑娘带着俞剑英推开篱门直入正厅。 房子是用松木和茅草筑成,大厅三间,竹几木椅,姑娘把两人让在靠后窗向外凳子上坐下,笑道:“两位稍坐,待小女子拿茶敬客。”说着话人已向外走去。 振乾自后窗向外了望,窗对断崖,月光下一层层山峰连绵。 王振乾正看得神往,小姑娘已手捧一个松木茶盘,细步含笑而入,茶盘除两杯百年松子水外,还有一支特制的松油火烛,光焰一寸多长,荧荧烛火照得满室通明。 小姑娘先把烛火放在一个竹几上,然后献茶敬客,王振乾取杯称谢,烛光下打量这位伶俐姑娘,只见她粉面朱唇,秀眉瑶鼻,尤其是一双圆圆的大眼,清澈得像两潭汪汪碧水,玲珑中透着聪明,天真中带着秀慧,虽然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突然看出她那秀骨天生。 暗想道:“不得了,这丫头长大丁怕不是烦城倾国一美人吗?” 云儿玉手捧盘走到了剑英身前,姑娘含着笑对公子说:“小兄弟你吃茶。” 俞公子抬头用手取杯,姑娘眼神掠剑英一瞥而过,两颗孩儿心,一对金童玉女,王振乾只看得心里直乐,暗道:“除了俞剑英这孩子外,恐怕再也找不出足以配这个丫头的人了。” 俞公子宦门富家,他自有一种大家风度,手捧茶杯喝了一口,慌忙又把杯子放到茶盘上,低声说:“谢谢你,姊姊,英儿不很渴。” 一声姊姊叫得姑娘脸上莫名其妙的一红,她也笑道:“吃下去,这是百年松子水,可以清心定神。”说着话把茶盘又送到公子面前。 剑英接过来一饮而尽。小姑娘收好杯对王振乾说道:“王老师侠驾稍候,家师正在丹房练丹,待小女子面察后再来回话。” 小姑娘说完话,却望着俞公子一笑,人便娜娜走出去,约有一刻工夫小姑娘又笑着走回来,她对王振乾道:“家师说,王老师不是外人,请到丹房叙话。”话说完人走在前面带路。 王振乾招呼俞公子随后跟进,出了正厅、篱门,直向断崖边走去,近崖下望深不见底,小姑娘招呼声:“王老师跟我来。” 猛见她柳腰一挫向断崖下飞去,王振乾心中一惊暗说:要糟,急忙飞步崖边向下一看,小姑娘站在离崖顶一丈左右一块突出山石上正在向他招手,下临万丈深渊,令人触目惊心,小姑娘笑着说:“王老师你可要抱好他。”一翻身人便失去影儿。 铁笔镇八方两访排云岭,就不知道灵虚上人的丹房在这断崖下面,看姑娘轻巧身法,如蝴蝶翻飞,难得她小小年纪竟具有这等身手,自己廿余年日夜苦练,看起来并不比人家强了好多,心中感慨万千,不由暗道一声:“惭愧。”一回头,见剑英望着断崖发愣。 王振乾细看那块断崖小突出山石,约有五尺方圆,千仞石壁中横出这一块突石,看上去自然惊人心魄,俞公子虽然是聪慧超人,但他初历这种深壑绝峰,而且还要地跳下去,能不哭山来已算得上可贵了。 王振乾打量好了形势,一伸手抱好剑英,提一口丹田真气,两脚向下一滑,人便向万丈悬崖中栽去,看看快近突石,他猛可里挺腰长身,两手把抱着的俞公子向内一收,双脚便落在崖中之上,俯瞰深谷,阴森森不知道有几百丈,一阵阵传上来湍水雷鸣,断崖石壁光滑如镜,除自己停身的突石之外,其他地方寸草不生,这地方一步失错就要粉身碎骨。不要说俞公子小手紧着王振乾面现惊色,就连铁笔镇八方也觉着不寒而栗。 回头看见突石后有一登一登的石级,原来是一个曲曲弯弯的石洞向峭壁延伸而去。 王振乾抱着俞公子顺着石洞级梯向里面绕进,洞高八尺,宽约可容两个人并肩而进,只是黑暗异常不知有多深多远,初走时月光透入尚可认识路径,渐渐的黑暗如漆,伸手不见五指,好在两边石壁夹道,又无岔路,自然不愁走错,困难的是石洞道梯级高度不同,而且三步一转五步一弯,曲折回环,必需要缓步移进摸索前行,这就急的人难受。 王振乾正走的闷气,突觉着眼前光华一亮,小姑娘由一个弯角处转出来,右手高举着一支松油火把笑道:“王老师路径不熟,这石道内过于黑暗,走起来恐不太方便,云儿借这松油火烛,替王老师带路吧!” 说完话,高举火把前面引路。 王振乾俞公子紧随姑娘身后跟进,走了一刻工夫,石道豁然开朗,前面现出一座圆形右门,姑娘指门笑道:“进了这座门,就是丹房,师父正在室内候驾,王老师请吧!” 小姑娘说毕熄去松油火把,立时由石门内透内一片碧光,丹房内传出灵虚上人宏亮的声音道:“佳客远来荒峰生辉,请恕贫道炉内火候正紧,不克分身亲迎。” 王振乾一听出灵虚道长口音,慌得三脚两步枪入丹房,拜伏于地答道:“振乾数年漂泊江湖,孽债缠身,少来请安叩候,尚乞……” 灵虚上人截住王振乾的话笑道:“贫道世外人,排云岭野峰芒山,不知人间繁文缛节,你有话起来请直说。” 上人说完,面对丹房石门沉声喝道:“云儿,你这丫头怎的连敬客的事也忘了。” 随着喝声,石门内姗姗细步走进来青衣姑娘,右手托一个白玉石盘,盘上放两个朱红果子,大如酒杯,香气外溢,左手捏着辫梢儿,娇声应道:“师父,云儿来啦。” 王振乾知灵虚上人不喜凡俗礼法,也就一拜起身,抬头看丹房,四壁完全是青色石板,顶垂百条理珞,发出莹莹碧光,照得满室一片霜华,靠丹室西南角上放着一个三尺高低鼎形丹炉,炉内火舌三尺,色呈碧青,和洞顶垂璎相映成辉,上人盘膝坐在一个石雕矮墩上,合掌闭目,满面肃穆之色,一袭川白道袍,衬着皓首银须,看风标如苍松古月,长眉入鬓,面色赤红,修躯精神,一尘不染,令人望而油然生敬仰之心。 王振乾退后两步,坐到一个石墩上,这当儿俞公子剑英尚拜伏在地上。 这孩子跟王振乾身后进入丹室,跪下去就没有抬头。奇怪的是灵虚上人好像没有看到他一样,小姑娘云儿子捧玉盘朱果,敬过王老师后,转身到公子跟着低声说:“小兄弟,快起来,师父老人家不喜欢这个。” 云儿的话刚完,猛见上人双目一睁,冷电似的两道目光直射在两人身上,倏然叹口气道:“罪孽,罪孽,云儿你让他起来坐下。” 小姑娘似乎和俞公子特别有缘,闻师命立时眉现喜色,伸出纤纤玉手扶起剑英在王振乾身边另一个石墩坐下,把玉盘朱果送在剑英面前,低声说:“吃下去,这是难得的南海朱梨。” 孩子瞪着眼从玉盘上取过朱果,眼中流露出对姑娘的一份感激,她笑笑,走回到上人身侧一站。丹室内沉寂无声。 王振乾俞公子吃完朱梨,铁笔镇八方起立躬身对上人沉道:“振乾三拜仙峰,全为此子,忻上人看他忠良后裔,能于破格成全,不但振乾感铭五腑,就是俞巡抚夫妇也承恩德于泉下。” 说到这儿,他已忍不住盈眶热泪,满怀激昂把剑英身世详详细细说了一遍,说到俞大人尽忠就义,大夫人殉节缢身,二夫人开封惨死,不由他虎目中泪滴。 这席话本够凄恻痛绝,俞公子早已是泣不成声,小姑娘云儿也不禁落泪如雨。 灵虚上人侧目环视三人,沉声说道:“生生死死,数有天定,尘海轮回,朝露春梦,俞家集忠节孝义一门,留标万人敬仰,尔等哭什么呢?” 灵虚上人这一喝,三人果然同时止泪。铁笔镇八方轸机进言道:“俞公子年幼无依,而且就振乾所认识确是个可造之材,自他误饮灵鳗血后,神气逐渐充沛,武林中人才难得,望上人看晚辈一点愚诚,允把此子收留身边,一来使他有个栖身之地,二则不负天生这一块浑金璞玉,再说给武林中培育出一株奇葩……” 王振乾滔滔不绝正往下说,猛见灵虚上人长眉一皱接道:“也给贫道带来了无穷杀机,使排云岭上清静之地,笼罩一层愁云浓雾,我数十年清修之身卷入江湖是非杀劫之中,这就是你此来献给贫道的至诚礼物。” 上人说完话,王振乾惊得汗涔涔而下,慌忙离座拜伏于地,戚然答道:“振乾草莽武夫,自知胸无点墨,上人力挽造化,可怜破家游子,无依孤儿,能于收留身旁作一个守炉童子,振乾百死不赎之身,亦永感上人恩德矣!”说毕叩头出声。 俞剑英亦早跪拜丹房,满面泪痕求道:“英儿可怜,父母惨死,仙师你收下我这无家可归的孩子吧!”孩子声泪齐下,字字断人肠。 云儿早已呜咽出声,盈盈拜倒上人身侧,热泪滚滚,手拉上人袍角,一脸戚惶诉道: “师父,你可怜他吧……” 丹房本是道家禁地,外人根本不准擅入一步,灵虚上人破例延见王振乾俞公子于丹室之中,心中早已存下收留剑英之心,只是见孩子杀孽过重,上人精通卜理太乙神数,想藉此感动一位风尘异人之心,让他出面替剑英讨情,日后凡是剑英闯出的大祸引起的风波,自然他不能置身事外,可是上人的苦心,振乾云儿和剑英哪会猜透呢?三人拜伏地上,一味苦求,灵虚道人却闭目静坐,只给个不睬不理。 正当三人哭求上人收留剑英的当儿,猛听丹房外面传进来一声断喝道:“好啊,你这牛鼻子道人,还自鸣为世外高人,全没有一点慈悲心肠,菩萨有灵,早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了。” 随着这喝声,丹房中飒然风响,多出一个身穿浅灰百绽大褂,腰束白丝带子,赤足草履,一头短发,满脸油污,颚下留着一寸多长的花白胡须老叫化子装束的人来。 他一现身指着灵虚上人又道:“牛鼻子,你这丹房重地哭声震耳,你竟不闻不问,这样折磨人家的孩子,亏你还是玄门中人,人家孩子哪点不好,踏破铁鞋找也恐怕找他不到,你倒装模做样硬是不收这个好徒弟,牛鼻子,你要是不要,我收了你可别后悔。” 说到这儿他又对王振乾喝道:“听说你是悟性和尚的衣钵弟子。我年前在昆仑山遇到他时,还提过你,我想老和尚一生只收你这么一个徒弟,定然不错,谁知是这样没有出息的东西,你把人家孩子带上山,受这种磨难,我就不信除了排云岭牛鼻子以外,天下再找不出好师父啦,你不替人家孩子想办法另寻名师,一个劲跪地上苦苦求。” 叫化子老人这一说一嚷,丹房内哭声顿住,云儿满面泪痕向着老人一拜道:“云儿不知桑师叔大驾莅临,没有迎接,望恕不知之罪。” 叫化老人笑道:“算了,我这老叫化走到哪里都不受人家欢迎,只有你孩子和我有点缘分,不要拜啦,起来吧!” 叫化老人口里在和云儿讲着话,两只怪眼却盯在剑英脸上,他见孩子星目里泪光莹莹,剑眉深锁,一脸哀愁,不由道:“好一个美质良材,牛鼻子你真是横了心啦。” 灵虚上人突然双目一睁点点头道:“论资质确是生具异禀,再加天助他一臂之力,误饮灵鳗精血,不难有所成就,可是他重重杀孽华盖,将来不知道要闯出多大的祸来,贫道清修之身,不愿让他再累我坠入尘劫之中。再说目前江湖上是非重重,门派分立,能人不少,像他这样的杀孽锋芒不难招来麻烦,到时我纵然出面包揽,结局又谁能预料,我收了他,反而害了他,说不定连贫道也闹个玉石俱焚,你这个老叫化子,专门是给别人招灾惹祸,你真要收,你就收去,我决不后悔。” 花子老人听后突然仰面一阵狂笑道:“牛鼻子,你不用施激将法,这孩子固然杀孽很重,但据我看决不是早夭之相,我老花子这几年来冷眼看江湖,确是杀机隐起,三山五岳的魑魅魍魉群起作怪,十年之内必有大变,这劫数也许应在这孩子身上,你那一生心血研创的奇门八卦剑法,和轻功绝技‘梯云纵’,也该在江湖上露露风头,我穷叫化子绝不撒赖,隐技自秘,愿把我那七十式降龙仗虎掌法,和独门暗器燕尾追魂钉倾囊传授,将来真如你所说孩子有了危难,我穷叫化子算头一份,这样你总该收了吧!你如果还要故意刁难,我立刻带他就走,我就不信天下除了排云岭牛鼻子老道以外,再找不出第二个好师父了。” 灵虚上人看这位风尘怪杰已入圈套,也就趁风收帆,笑道:“你这个老怪物,一大把年纪了还是这种火爆性格,你既然有意成全这孩子,我自然不能落你话柄,你那降龙伏虎掌法和燕尾追魂钉两种绝技,也不能白白传授他,一诺千金,将来孩子出了事,你不可能撒手不管。” 叫化老人又是一阵哈哈狂笑道:“牛鼻子,你不用硬往我头上戴帽子。徒弟究竟还是你的,不过我穷化子说了就算,决不赖帐,五十年江湖飘荡,我还没在小辈面前打过诳语,八臂神乞桑逸尘还不是怕事的人。” 老叫化自报姓名,王振乾蓦然一惊,眼前衣履不整,形如要饭的老头儿,竟是名震四海,绿林中闻名丧胆的风尘怪杰,无怪乎他那样大的口气,此人三十年前已名驰武林,威震大江南北,水旱两路道上人物,碰上他没有不弄得灰头土脸的大败而归,不过他生性奇特,游戏三昧,常常一袭破衣出没江湖之上,八臂神乞因而得名。 说他狠吧!他从不轻易伤人性命,如果说他和善那又不见得,凡是遇上他的盗匪头儿必定给你留个记号,不是割你一只耳朵,就是断你一个指头,决不轻轻放过,二十年来就没听说过他遭过一次挫折。 近十年中他已不再江湖出现,传闻中说他已经仙去,王振乾只是闻名,并未见过,谁知今又在排云岭上会遇到这位异人,而且他竟硬性替俞公子做主荐师,非要灵虚上人收下不可。他想着回头看了俞公子一眼。 孩子就有那样聪明,他跪在地下爬几步,到了桑逸尘跟前,长跪一揖说道:“英儿父母均遭奸人陷害身死,从此孤苦无依,你老人家爱惜英儿,你就收下英儿做个义子吧!” 几句话说得八臂神乞喜笑颜开,他笑答道:“我这穷叫化子,如何能收你这宦门公子,再说你那牛鼻子师父是不是愿意和我攀这门亲家呢? 八臂神乞话未说完,灵虚上人笑道:“你这个老怪物,只会挑剔别人的不是,轮到自己头上竟也会推三阻四起来,徒弟是你逼着我收,干儿子你又不要,孩子今日里是真受够了罪,你就不要再折磨他吧!” 俞剑英看上人神色一片和悦,听话风是一力促成,这就放大胆对着桑逸尘拜了三拜,口称义父。 八臂神乞高兴得一张嘴怎么也合不起来,挽起俞公子道:“算了,你已跪了大半天,起来准备行拜师大礼吧!拜师不像认我这穷义父这般马虎……” 灵虚上人笑道:“不要慌,我这排云岭不是帮派会堂,我也不是一派掌门龙头,用不着这些繁琐规矩,我答应了就已算我的徒弟,你不放心叫孩子跪下叩个头怎么样?” 八臂神乞哈哈笑道:“好啊,看不出你一身斯文,竟也这样通权达变,你读了一肚子书能不为俗凡礼法所束,真还少见,这样看起来,灵虚道长倒是货真价实的世外高人了。”两人谈笑间,俞剑英已拜倒丹房,行了拜师大礼,灵虚上人等剑英拜毕笑道:“我这丹房炉火尚需百日之功,你们均不便在此久留,老叫化既然做了我徒儿的义父,就该传授义子武功,屈你驾,留到排云岭上,王大侠能留居些时候更好,云儿带你师弟到峰顶茅舍休息去吧!” 说完闭目静坐,一时间笑容尽敛,面容肃穆,飘飘一派道骨仙风,看得八臂神乞桑逸尘也不觉油然生敬仰之心。 这老化子也合手对上人一个长揖,三个人不敢多留退出丹房,飞上断崖绕过那千竿翠竹回到峰顶茅舍,云儿安排好客人住处,又替小师弟整好卧房,三个人暂时安居在排云岭上。 王振乾在排云岭住了三天,他心怀爱徒高三宝的安危,急于赶开封一行,以便探明真象。师徒情深,他哪能不忧心如焚呢?虽然明知道八臂神乞桑逸尘是当代江湖上有数奇人之一,多留排云岭几天获益非浅,也不得不放弃这千载良机。 灵虚上人自那夜丹房收徒之后,就不准别人再去丹至扰他炼丹,每天除白猿玉奴送些水果素食以外,连八臂神乞和云儿均不能擅入丹房一步。王振乾自无法亲自拜辞上人,只得把告别下山的意思告诉了八臂神乞桑逸尘。 这位武林怪杰倒是没有坚留,淡淡地说:“承你一番苦心,使我这老化子坐得一个干儿子,我这穷要饭的一向欠不了债,十年内助你二次是非援手。” 铁笔镇八方闻言下拜,八臂神乞摇头挥手,命剑英云儿送客,王振乾起身随在云儿后面,出茅舍穿过那千竿竹阵,俞剑英默默跟在身后,送到峰边再也忍不住满腹凄楚,扑身拜倒地上哭出声来。 王振乾扶起孩子笑道:“英儿,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你得遇两位当代奇侠爱惜,可算是千年良机,今后望你刻苦自励,不负良师垂青,将来你能替武林中放一异彩,手刃亲仇,武林中最讲究尊师守义,和睦同门,我以后有机缘自会常来看你,不要哭了,快些回去吧!” 说完转身旋展开提纵身法,向峰下疾驰而去,遥闻剑英在峰上喊道:“叔叔慢走,英儿听话,决不负叔叔苦心……” 第二章 绝峰学艺 灵虚上人的徒儿云儿,也有着苦难的家世。剑英身世尤惨,他近年来每忆及父仇母恨常仰天长啸,痴痴伫立,每每都是云儿趋前软语慰解,劝他不要过份悲恸,免伤中元,影响进境。剑英对云儿自是感激莫铭,但他仍脱不了童心稚气,有时感伤过深,把云儿看成亲人,索性伏在云儿身上大哭一场,云姑娘每逢到这种情形,总是先让他哭了一阵,然后千方百计逗他破啼为笑,两个同门姊弟,几年来就在这种倏笑倏啼中逐渐长大。 云儿自是芳心已属,情苗渐长。英弟何尝不是如此呢,他一刻不见云儿就急得满山寻找,云儿每在厨下炊做,剑英也常常入厨忙着淘米洗菜,总之两人除了在灵虚上人面前习武读书时全神贯注用功以外,一有空暇就胶在一块儿,寸步不离。 上人禅功精深,知两小孽债天定,从中作梗徒费心机,也就来个不闻不问,只要他们能在用功时全神贯注,不分心念,其他时间倒任他们携手并肩,双双游嬉于绝峰之顶,溪水之滨。 第五年,俞剑英已是十五岁的人了,他功力精进,骨格奇伟,看上去已是风度翩翩的美少年模样。云儿也到了二九芳龄,已是个完全成熟的少女风韵,绝代风标,盖世艳华,婀娜中另透出一种刚健,她和小师弟剑英并不因为长大了而有所疏远,仍然是同出同游,把闲下来的时光消磨于山水之间,不过这时两人每在一起喁喁清谈时,彼此都有一种微妙的感觉,这感觉常常使两个人忸怩不安。 有一天,约到掌灯时候,两人刚从山下玩罢归来,见师父端坐茅舍中松木云床上,靠床边放一支松油火烛,师父双目神光电闪,直射两人,一脸庄严肃穆之色,灵虚上人这种异常的神态,不由使云儿剑英双双一惊,慌不及抢近云床,并跪榻前。 灵虚上人叹口气对两人说道:“你们两个一般武功基础都已奠定,可惜天赋不同,自不能齐头并进,云儿应从巧、快方面着手,以补力气不足,英儿得天独厚,饮得灵鳗神血,力气充沛,应求稳、实。由明天开始我分别按你们先天条件个别传授,为求你们能全神贯注,不分心念,暂时分开学习。英儿明天随我到峰后断崖下面另开居所,云儿可留峰顶原地进修。” 说完话,双目一闭,静坐不语,两个人叩个头退出来,彼此心中都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感伤,呆站室外互相凝睇。 半晌,云儿才带伤感的低声说道:“师弟,明天我们就要暂时分离,虽说相距很近,但师父外和内严,没有他老人家的吩咐,决不能随便晤面,我担心你一个人住到那千丈深崖之中,吃喝都没有人再照顾你……” 剑英见云姊姊义重深情,这些琐事她都想到,不由剑眉轻扬,星目含情,看着她笑道: “云姊,小弟几年来承姊姊处处爱护,心中感激异常,现在我已长大,这些琐事哪能还让姊姊操心,再说我也不能让姊姊这样照顾我一辈子……” 他说话时,云儿一双秋水般的妙目一直盯在他的脸上,听他一口一个姊姊叫得怪甜,不由粉脸上轻泛笑意,听到最后那句话,蓦然色变,粉脸上笑意突敛,她口中“啊”一声,竟自转身向自己房中走去。 剑英虽然觉着云姑娘神情不对,还认为她心伤小别,情怀不开,不由得叹口气回到自己卧室去了,傻弟弟哪知道是最后那句话出了毛病。 云儿满腹委屈,憋着气走回自己的卧室,她默然独坐,思潮汹涌。在她一寸芳心之中,觉得自己这一生要嫁人,自非俞剑英莫属。 五年来朝夕厮依,同食同游,她在英弟弟身上不知道用去了多少心血,如果反使他起厌恶之感,那真是大大的冤枉,一想到此,处不由云姑娘寸心粉碎,愁肠百结,两眼热泪不由自觉簌簌下落。 第二天云儿天一亮就爬起床,她想以后不再管他了,但是想,两条腿不自主又走到英弟弟的卧室门外,两扇松木门大开着,屋中被褥不见,只余下一张空木床,剑英也没了影儿,再看他用的一把青钢剑同时不见,知他已随师父到峰后崖下去了,不由心中非常懊悔,昨夜自己负气一走,他会不合因此而感伤心……为什么走时竟不知会自己一声…… 云姑娘呆站在小师弟房中乱想了一阵,猛抬头见师父站在门外面不远处直看着自己,不由她又羞又怕,无奈何摆柳腰,轻移莲步,壮着胆走近了上人跟前,口中问了声:“师父你早。”人却像插烛似拜了下去,伏地流泪,不敢抬头再看师父神色。 灵虚上人叹口气,扶起云儿说道:“痴孩子,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了,因果轮回,孽海茫茫,为师也要被你们这一对儿女冤家牵入情海漩涡之中。” 上人话中暗透玄机,可是已入情网的云姑娘一时间哪能意会到其中奥妙,她泪水盈睫,随上人一只挽着她右臂的手缓缓地站起身子,泪眼偷看师父神色全变,长眉舒展,满脸慈爱,云姑娘心中放下了一块石头,娇喊一声:“师父,弟子我……” 灵虚上人截住了云儿的话笑道:“你不要再说下去,我全明白,现在你去取剑跟我到外面习剑去吧!” 师徒出了茅舍竹篱,绕过竹阵,走入一块五丈方圆的习武场中。 这块地方是云儿和剑英习拳练剑的场所,四年多来她和英弟弟每天必在这儿学上两个时辰的工夫,相互对手比试。师父从旁指点各种拳剑窍诀,改正两人错误,今天习武场中景物依旧,仍是短草如茵,但她却感到像失去了一件心爱的东西一样。虽然在师父跟前不敢形露于外,但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滋味。 灵虚上人从云儿手中要过长剑,自己先练了一趟“越女剑”,只是招式非常缓慢,移步发招,吐剑转身,每个姿势变化都似蜗牛慢步,徐徐出手,足足有一个时辰,才把一百廿八手“越女剑”练完。 上人收剑对云儿笑道:“越女剑法,讲求轻灵迅捷,出手变化尽力求快速,这趟剑法最适宜于女子习用。刚才我已把剑法中各种变化窍诀,都于化解演出,你可照样练习,不过必需先求稳实缓进,到你能全部领悟其中奥妙之后,再由缓求快,由快化急,纯熟之后自能得心应手,收发随意,运用自如了。” 上人说毕把剑还给云儿,让她照样练习,自己又从旁指点,直到云儿把一趟“越女剑” 练完,师徒才离开习武场回到茅舍。 此后灵虚上人每天都分别奔走峰顶、深崖之间,两面督促指点这—对男女爱徒读书习剑,云姑娘除了在师父面前练剑读书时尚能摒弃杂念,全神贯注以外,其他时间常常愁锁柳眉,一颗心全跑到英弟弟身上去了。 相思岁月,度日如年,云姑娘怀念师弟日甚一日,她渐渐的芳心结,人逐渐消瘦,灵虚上人冷眼旁观,知云儿陷身情海,已难自拔。但他为造就剑英绝学武功,使他能成为武林奇葩,决不能让儿女情爱迷乱了孩子的天生灵慧,误他进境,所以任云儿幽怨满腹,只给个不理不问。 而且他教育剑英、紫云两人的方法也各自不同,对云儿是和颜悦色谆谆诱导,对剑英却是厉颜疾色,限制极严,每次规定的功课,必需在限期内完成,稍有延误必重予斥责。 孩子只感觉相云姊姊分开独居崖底以后,师父好像换了一个人样,每天规定的进修的课程又非常紧促,被迫得喘不过气来,哪里还有余暇让他去想云姊姊,所以俞剑英的武功进境真有一日千里之势。 灵虚上人把自己苦心研究各派武技精华独创的奇门八卦剑法和独步武林的轻功绝技梯云纵,在俞剑英独居崖底三个月后,也开始逐步传授。 俞剑英神注心专,功力上突飞猛进,在他本人并不觉得,可是灵虚上人旁观者清,见爱徒不负所望,自己一身绝世武功承继有人,心中自是暗里欢喜,也就更细心教授。 断崖谷底中,俞公子埋头苦练,不过半年时间,他竟把奇门八卦剑法完全学会,这趟剑法是灵虚上人半生研究南北各派武技精华,取长舍短苦心化合而成,再加上他独创手法,随成独步武林自成一派的剑术,剑法共有一百三十六式,暗合八卦循环之理。 上人见爱徒已通窍,所差者火候而已,只要他以后能不断练习自会达到预期成就。 基础既奠,就又把他带回峰顶。云儿和剑英半年小别,骤然见面,说不出两人心里有多高兴,尤其是云姑娘,她一见着师弟,说不出心中是爱是恨,千般感慨,半年未展的愁眉苦脸立时一扫而空,可是碍着师父,两人只是相视一个会心的微笑。 好像是隔了几十年似的,笑去了千种幽怨。 灵虚上人看他们这个情景,心中立时起了一种微妙的感觉,他笑对两人说道:“半年来你们分开学习,都有很大的进步,今天特准你们去打些野禽山兔之类,破例饮一次酒,休息两日。” 两个人一听之下高兴得差一点跳起来,慌忙一齐对着上人跪地一拜,离开茅舍。云儿走前面,俞剑英跟在身后,两人绕出竹阵,急走如飞,约有一顿饭工夫,已离开排云岭峰顶,来到一个山腰中。 云儿靠在一株古松上,看了剑英一眼,立时低下头去,一语不发。 一路上两人话也没讲一句,只顾疾走,现在这样一停,局面自然不同,云姑娘先来个低头不语,英师弟只好走近姑娘身边低喊一声:“姊姊。” 他心想这声姊姊至少要换到一声英弟,哪知云姑娘却不答不理,只把一个身子转动一下,两只手臂交错扶在树身上,低垂的头却移伏在两臂上,这动作出了俞剑英意料之外,他呆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了。 只见姑娘用红绒扎着的一条又黑又亮的大辫子,垂在背上有点儿摆动,两肩也似乎微微在抽动,他只得更走近点,附在姑娘耳边又叫声:“姊姊。” 这一声姊姊,叫的云儿抽动的两肩比刚才更利害些,俞剑英无可奈何,仲两手轻搬住云儿秀肩,慢慢地把她玲珑娇躯板过来。两个人一对脸,可真把英弟弟吓了一跳,见姑娘满面泪痕,柳眉愁锁,似乎有无穷幽怨,她睁大着一双妙目,怔怔地凝注着他,傻弟弟哪经过这种事情,他竟也呆站着说不出话来。 四目相对,互注良久,剑英才开口说道:“姊姊,你好像有满腹委曲……” 云儿不等剑英把话说完,接口答道:“寒门薄命女,自知出身低微,怎配做你这宦门贵公子的姊姊,只恨我自作多情,俞剑英,你何苦再问我这些。” 说完话,一下挣脱他扶在肩上双手,转身又向峰下跑去,姑娘身法轻灵,疾如脱弦快箭。 俞剑英更非等闲身手,追一个流星赶月,他边追边喊道:“云姊……你这话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说明白,你这样真要把我急死闷死了……” 他边追边叫,云姑娘却一味不理,剑英一急,猛展轻功绝技“登萍渡水”,他也不管断崖深涧,摔下去就要粉身碎骨,双足踏松登石,捷逾飘风,一连五六个飞跃已超过云儿,立时回身拦住她去路,语带伤感说道:“姊姊请留步片刻,听小弟把几句话说完,俞剑英数年来承姊姊处处关顾,姊姊情深何异骨肉,我年幼无知,纵有得罪姊姊的地方,亦请姊姊原谅,能把小弟错处明白的说出,我自当向姊姊赔礼请罪,你这样不明不白的只管一个人生气,小弟到现在确还不知道错在何处,难道小弟的出身宦门就是姊姊厌弃我的理由吗?” 他说着活,竟也急的星目落泪,云姑娘听完他的话,又见他急的那个样子,心中积存的一点误会早已完全冰释了,细想起来,还是自己死心眼,硬往坏处想,一半也是想借机试探下他的心中对自己究竟有几分情意。如今被俞剑英拿话一逼,自己倒觉着没话可说了。一时间她竟弄个无言以对,呆站了一会儿。终被她想出一个好办法来。云姑娘妙目流转,看两人停身的地方正是一个小突岩,说地方也就不过有一丈方圆大小,右面是一个横涧,深有百丈,姑娘向右一迈步,人却装出要晕倒的样子,英师弟哪知道这是云姊姊的诡计,还认为她真的得了什么急症,赶忙进两步伸手住捉她一只玉臂,云姑娘也就顺势全身倒向英师弟怀里。 这一下俞剑英不得不把她全身抱住,急得直问:“姊姊,你怎么了?” 云姑娘却把头埋在剑英怀中偷偷暗笑,剑英抱着她走几步,到一棵矮松下面坐在地上,再低头看她两眼微闭,嘴角泛笑,聪明的俞公子立时醒悟她在故意放刁,也就来个将计就计,把她轻揽怀中饱餐秀色。 云姑娘人样花枝,绝世姿容,小师弟看得心中怦然乱跳,他已成年长大,情怀初开,哪会受得住这般诱惑,不禁低喊声:“云姊姊,你真美。”低下头轻轻的亲一下姑娘樱唇…… 云姑娘猛睁双眼,只羞个满面飞红,一挺身挣脱怀抱,满面娇羞,嗔道:“你真敢……” 敢什么她没有说,但已把俞剑英吓个惊魂天外,他慌忙站起,恭身一揖道:“姊姊我错了……” 云姑娘轻咬下唇,妙目情注,一伸手拉住英弟弟的右手低声道:“别害怕,我逗你玩呢!”说着话她又羞个娇靥泛霞。 英弟弟做错事自然是任人摆布,她拉着他并肩坐下,互诉着别后相思…… 两个人耽误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才各展身手打了几只山禽野兔,并肩谈笑着赶回排云岭上,云姑娘亲自动手做菜,英弟弟一边帮忙打杂,到天色将暮的时候,已做好全部菜肴,云儿请示上人后把酒菜摆到峰顶一个大青石上,师徒三个人准备要赏月夜饮。 那晚上万里碧空,月华似水,灵虚上人一面吃酒,一面讲述着武林中奇人异事。 云儿、剑英全都听得心神向往,殷殷追问,上人今夜似乎特别高兴,凡两人追问的事均代为解说,不觉夜色已入二更过后,仰面月华朗朗照绝峰,云姑娘玉手掌壶,替师父师弟斟满酒杯。 猛闻一声猿啸破空传来,俞剑英怦然心动,正想起身去查看一下,抬头遥儿一条黑影踏月而来,身法奇快,疾逾流星,不过是眨眼工夫,黑影已停在三人丈余远处。 他哈哈一阵笑,声若洪钟,发话道:“牛鼻子雅兴不浅,老化子又来打扰了。” 来人声住,俞剑英已听出是义父口音,慌忙起身迎上去,拜伏于地说道:”英儿不知义父驾临,未能亲迎慈颜,乞义父恕罪。” 八臂神乞扶起剑英笑道:“牛鼻子一肚皮天文地理,把徒弟也教得酸气冲天,干爹是江湖草莽,不懂这一套,孩子起来吧。” 口中说话,手拉着剑英大踏步闯到大青石边,云儿深知这位风尘奇人嗜酒如命,慌忙先送过去一大杯酒。 桑逸尘是酒到杯干,一连喝了三大杯才笑道:“今夜是什么好日子,你们这位牛鼻子师父竟动了菩萨心肠……” 灵虚上人截住他的话笑答道:“老怪物你不要只管贪嘴,把人家残废人单个儿丢到峰边……” 桑逸尘突然神色一变,叹口气道:“我老化子一生从不服人,唯对你这个牛鼻子确实心服口服了……” 他话到这里转头喊道:“老和尚别再隐隐藏藏,人家牛鼻子早已看到你了。” 一语未住,来路上又出现一团黑影,月光下急如飞矢,一瞬间已到几人跟前,俞剑英抬头一看,来人竟是僧袍芒履的大和尚,光秃秃一颗头,火烙了几个戒印,浅灰色肥大僧袍,左袖在夜风中荡来飘去,白面长眉,环眼海口,他一现身,伸出一只右臂单掌打讯笑道: “出家人身残孽重,本应当隔绝人世,面壁深山,奈何难断骨肉情,红尘又侵枯槁心,佛门虽大,看来仍难渡我这俗质凡夫了。” 灵虚上人也合掌答道:“无我无皮相,佛自在心头,和尚你发的什么痴。” 上人话刚说完,云儿娇喊一声:“父亲,你想死女儿了。”猛可里扑向大和尚跟前,盈盈跪拜下去。 和尚用一只右臂扶起云儿道:“六易暑寒,你已完全成人,故友义重情深,岂可不谢。”和尚说着话对上人又是一礼。 八臂神乞皱着眉道:“你们这一僧一道,今天全变成了斯文秀才,哪来的这多酸礼,坐下来吃酒啦。” 他这一嚷,大家都只好坐下。 和尚吃下了两杯灵虚上人特制的桃汁露,对菜肴却一口未动,立时起身对云儿道:“我已许下十五年面壁心愿,本来不能来看你,但难却你桑师叔坚邀盛情,原只想和你师父清淡一夕……即时告辞,不想仍和你见了面,我身受佛门戒规慈悲,面壁功只忌杂念,十五年转眼就到,父女们自会有再见之日,现在不准你缠我。” 说毕,霍然起身,猛抖右臂僧袍,全身飞起两丈多高,月光下一团黑影向来路疾驰而去,大和尚动作太快,云儿刚喊得一声爹爹,他人已出了十几丈远,姑娘起身想追,却被灵虚上人喝止,姑娘不敢违抗师命,只得坐下去低头流泪。 桑逸尘对大和尚这样决绝作法也不满意,怔着神望和尚背影完全消失后摇摇头道:“陈北鹤半生江湖,出家后竟会六根全绝,我不信佛门不讲求父慈子孝。” 灵虚上人点头笑道:“觉生初涉禅功,一意诚痴,十五年面壁心愿,自会还给他人生真谛,何苦让儿女情坏他道基。” 几个人又谈了一阵,直到四更过后,才分别人茅舍休息。此后,八臂神乞桑逸尘果然留到排云岭上,把自己成名绝技降龙伏虎掌和独门暗器燕尾追魂钉,开始传授剑英和云儿。 八臂神乞留在排云岭整整一年,剑英和云儿对降龙伏虎掌、燕尾追魂钉手法窍诀已完全纯熟,桑逸尘才告别下山。 八臂神乞走后不到两个月,有一天灵虚上人把俞剑英叫去对他说:“你武功方面已得我十之五六的真传,也应该到江湖中历练历练,明天你就下山,我有事需即时离山一行,关于你报父母大仇之事乃人子之道,我自不便阻拦你,但不得乱伤无辜,你转告云儿,仍需暂留排云岭上,俟我回来后对她自有安排。” 上人吩咐完话,竟先离了排云岭,飘然远走。俞剑英心中立刻涌上了千头万绪,他数年报父母大仇心愿一旦去实现它,心中自是高兴万分,可是云姊姊又使他不愿离山,他百感交集,心神无主,只得先去找着云姑娘,把师父吩咐的话转告给她。 云儿听完剑英的话,知小师弟奉命离山,而且明天就走,不由她芳心一惊,粉面突变,全身亦似在颤抖,就是没有哭出声罢了。 她呆呆地看了剑英一阵,低头问道:“师父可说我的事……” 剑英接口说:“他老人家吩咐说姊姊暂留排云岭上,等他回来再示行止……” 云儿道:“你知师父老人家到哪里去了?” 俞剑英摇头说:“师父行色匆匆,并未示知去处。” 陈紫云猛然转身,秀目里滚滚泪落,颤声问道:“你……你明天上午就走……我…… 送……你……”话说完。人却呜呜咽咽地哭出了声。 俞剑英不是铁石心肠,他也急个星目泪下,进一步握着云姑娘两只手道:“姊姊,你不要哭了,小弟此番离山,固然是师父授意,事完之后,我立刻回来看姊姊……” 紫云苦笑一下答道:“事世无常,你想的不见得就能做到,只愿你此行平安,我愿意等你一辈子……” 俞剑英点头答说:“时候快入子夜,姊姊也该自去休息吧!” 第二天早晨,剑英刚离床下地,云儿已悄悄推门进来,姑娘动手替他整好简单的行李宝剑,拉着他出去吃早饭,端着碗谁都觉着咽喉里似有一块东西堵着,你劝我,我劝你,都勉强吃了一碗,云儿愁肠百结,但她却强装笑意,背上行李送剑英离开了排云岭。 深秋天气,早晨里寒风飘飘。两个人迎寒风步下绝峰,回首望仙岭云封雾锁,姑娘心里痛楚,直似万箭透胸,她暗地咬牙,不愿多增英弟怅惘离情。 两人转过几座山峰,已走出几十里路,云儿看天色快近中午,找一个大山石旁边坐下,拿出来两包做好野味干粮,笑道:“英弟,出山这一两天内恐怕买不到吃喝之物,这是我昨夜给你赶制的一点干粮,你带着路上用吧!” 剑英伸手接过,顺势带住了姑娘玉腕,他凄然说道:“姊姊待我情深恩高,真叫我无法报答,小弟心里有句活一直不敢出口……” 云儿问道:“你心里有一句什么话……” 俞公子叹口气道:“我是想能和姊姊永远厮守……” 云姑娘笑道:“俞剑英,我明白你的话,陈紫云负不了你,十年百年不见你,天上人间还是我清白女儿身,只怕你害我……” 俞剑英起身答道:“姊姊你放心!俞剑英不是负心无义之人,大仇报过,我立刻回来看姊姊,然后天涯海角找我义父,我求他老人家转求师父。” 两人大事片言定局,可是这一来离情更浓,携手并肩,眺望满山枫叶红,忍不住同洒离情别绪泪…… 这样不知过了有多少时候,俞剑英看天色已不早,才含泪道:“姊姊,时候不早了,我该上路啦,姊姊也请回吧!” 俞剑英从地上取起自己行李长剑,口里喊道:“姊姊保重。”大踏步向前走去。 云儿爬上一个峰顶,看着英弟身影在丛山中消失,不由黯然魂消,泪水如断线珍珠,久久不肯离去…… 俞剑英满怀怅惘家恨,告别了七年学艺的地方。他百感交集,心乱如麻,提丹田一口真气仰面发出一声长啸,啸作龙吟,响满山谷,似乎这一声长啸,发泄出他胸中全部幽怨积悲。 啸声悠悠绕山谷长鸣,俞剑英却施展出轻功提纵身法疾越峰岭,下山而去。 排云岭在九华山千峰深处,俞剑英一身功夫,也走了两日一夜才出这座皖中名山,抬头儿官道上车马成行,行人不绝,深秋季节,黄叶飘飞。 俞剑英初入江湖,而且也算无家可归的人了,他四顾茫茫,不胜身世飘零之感,不由呆呆地站在路边上出了一会神,良久后才只身一剑,加入行人群中。 猛然有两匹急如电掣的快马,荡起了滚滚尘土,箭一般由剑英身后来路上驰来,前面马上坐一个身穿深蓝色劲装少女,外披着白缎子斗蓬,青帕包头,后拖燕尾,窄窄金莲蹬着红缎子铁尖小剑靴,腰中横束着白绫带子。 她马儿冲到了剑英跟前忽的慢下来,流盼电闪,妙目里蓦射出两道神光,逼视着初出茅庐的俞剑英。 俞公子并不害怕,借机会也仔细地打量那马上少女,弯弯的眉,大大的眼,瑶鼻樱口,粉脸儿泛红潮,艳比桃花,纤纤腰,白玉手,肤肌胜雪,看年龄也不过十八九岁,说人才并不比云姊姊差。最可恨她眉儿俏,眼儿笑,美中带媚,官道上行人不绝,她就是胆大得毫无顾忌,只管秋波流转,上下打闪,把俞剑英从头上到脚跟看个一无所遗。 忽闻背后一个银铃般的声音说道:“小姐,赶路吧!” 剑英猛回头,见少女马旁边又多匹白色健马,白马衬红装,红装裹个俏丫头,看丫头年龄不过十四五岁,头梳双辫,辫缠白绫结蝴蝶,红缎对襟衫,红缎长裤,背上十字交叉着两柄长剑,剑把飘红穗,全身喷火。媚姑娘带着俏丫头并骑联立,两个人同时带转马头,马荡尘飞,两骑如箭,不大工夫全走的没子影儿。 俞剑英突然心中一动,暗笑道:看这主婢两人分明都有着极好的武功,常听义父说起江湖上三种人虽为难惹,一种是出家的僧道尼姑,一种是温文尔雅的书生人物,还有就是秀美的年轻少女,因为这三种人外貌上看去都似平淡无奇,极不适合在江湖中闯荡,如果他她们不是身负绝技,决不会独自出入江湖。 那主婢两个少女看上去身手娇健,骑术精良,又都是花枝人样,美媚秀慧,而且她们大胆的出乎常情,决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儿,也许是绿林中女盗,她们既然都注意了自己,说不定存了什么歹念头,以后自己一切行动都应处处留神才对…… 他心里在想,脚下面却加紧了步子,沿大道直奔合肥。 晓行夜宿不过两天工夫,已经达合肥府,一路上并未发生什么事故,也没有再碰到那主婢两个少女。 俞剑英进城时候已是暮色四合,华灯初上,这时候正是夜市初展,街道上行人如梭,接踵擦肩,热闹异常,俞公子青衣布履,身背长剑,他踯躅于巡抚府前,看儿时深居三年旧地,景物依旧面目全非,模模糊糊尚记得随大妈启蒙就读后园花庭,书童美婢侧立伺候,大妈慈容,课读谆谆诱导,生母旁侧助教,抚爱备至,父亲大堂理事归来,团聚花庭,就把自己亲抱膝上逗乐,那生活何异天堂乐园。 如今童年记忆尤深,可是父亲大妈均遭宦官陷害,含恨九泉。 生身娘开封溅血惨死,落个弃尸庭院。 他想着不禁泪若泉涌,肝胆欲碎,脱口喊道:“我俞剑英要不把你们那般逆阉权宦、绿林恶人剑剑斩绝,死不瞑目……” 巡抚府两扇半闭的大铁门里,立时闪出来六七个捕快模样的人物,其中一个似是带班头儿,他一面对头剑英走,一面厉喝道:“什么人胆敢在巡抚衙门前高声呼叫,大概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吧……” 几个人说着话已走近俞公子身边,那个带班头儿蓦然举起手中马鞭子照住俞剑英头上就抽。 俞公子一声冷笑,待鞭子快临头上,猛可里伸出左手接住鞭尾,微微用力一带,那个捕快头儿骤觉一股强大的吸力,全身向前一栽,心知不妙,慌忙把手一松,想丢了手中皮鞭,哪知五个指头竟全不理会,仍然是紧捏着鞭子,好像一只右手已不是他自己的一样,眼看他就要撞在俞剑英身上。 俞公子只微微一闪轻声喝道:“恶奴鹰爪,竟敢出手伤人。” 右手并食中二指轻轻在那捕快带班头儿的后腰“督脉穴”上一点,趁势抓住他前栽的身子。 说也奇怪,那捕快带班经俞剑英把他身子扶正以后,就直挺挺的站在地上,瞪大了两眼,却一语不发,变得像一个木头雕刻的人样。 这时另外的六个人都已赶到了跟前,大家一看带班头儿笔直的站在那儿,手中垂着马鞭子,两只眼瞪的快要绷破了眼皮,半张着嘴,一语不发,一时间都没了主意,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样手法。中间有一个年岁较大点的捕快看了半晌,喝道:“伙计们别放走这年轻小伙子,我们带班的班头儿中了他的邪法,这小子准是白莲教的人物,长腿李二快去请总捕头,我们抽家伙围上他。” 他这一喊,其他五个人如梦初醒,有一个回头就往巡抚府里跑,余下五个全拔出铁尺单刀围住了俞公子。 俞剑英憋的满腔悲忿,哪里忍得下去,倏的剑眉一挑,就想动手。 这时候猛然由暮色中驰过一匹快马,急如飘风,眨眨眼已到几人跟前,马上人一抖手,飞出一条长索,活蛇样绕在几个捕快身上,接着马上人一挫腕子,只听到几声扑扑通一阵连响。五个捕快全摔出去七八尺远,手中的铁尺单刀四下乱飞。 马上人一带辔绳,枣红马打个旋转到剑英面前,她低声说,“什么事和这种小人斗气,看样子你大概是初次走江湖,安徽巡抚衙中总捕头身手不凡,何苦招惹这种不必要的麻烦,现在快点走。” 她话未完又急驰来一白马,马上俏丫头翻身离蹬,一飘身坐在那匹枣红马后面,望着剑英指着马娇声说道:“上马,走。” 俞公子已看清楚这两人正是他路上遇到的主婢两个少女,不过这时候没有工夫去问人家姓名来历,自己一身大事实在也犯不着招惹这种无谓的麻烦。俞公子急切间心里一转立时定了主意,也不再讲话,对着人家姑娘一拱手,纵身跳上了那匹白色健马。刚刚坐好,那姑娘一带辔绳,枣红马立时扬蹄奋闯快如箭发,白马一声长嘶,疾驰急追而去。 他们刚一走,巡抚府两扇大铁门跟着冲出来十五六个疾服劲装的汉子,最后面跟一个四十开外,身穿长袍的中年大汉,看看那向北面急驰的两匹马马,发出一声冷笑,对那群捕快们吩咐道:“你们还急个什么劲,人家已经走了。” 说着话走到那位挺立着的捕快跟前上下看了一阵,仰面一阵狂笑,道:“好狂妄的东西,仗着两手点穴法就这样眼空四海了吗?我要叫你真在合肥一带如此横行,我飞鼠仇天成就算枉闯了廿年江湖啦。” 他说完话,伸出右手在那个捕头后心一拍,那人哼下一声,吐出一口浓痰,人才呀的一声讲出来话。 回头看到总捕头那付冷冰冰的面孔,吓得慌忙跪拜了下去说道:“小人无能,又劳总捕头伸助援手……” 飞鼠仇天成摇摇头,问过了俞剑英的年龄像貌,及经过情形,听到少女出手,飞索一下摔倒五个捕快,面色忽然大变,沉吟良久,才吩咐身边一群人道:“你们立时分头探听他们落脚的客栈,如发现他们行踪,不许贸然动手,快回来报告我知道。” 他这一吩咐,身旁一群捕快立时四散而去。 且说剑英跟在那少女枣红马后面一阵急驰,不大工夫已有三四里路远近。 渐渐的进入一片荒野,马上姑娘回头儿见没人追来,才收住急进快马,对俞剑英笑笑道:“巡托府总捕头飞鼠仇天成,过去原是江湖独脚大盗,一柄厚背薄刃鬼头刀和十二支淬毒飞镖,在绿林道上很有点名气,近年来被安徽巡抚汪培罗至幕下,你这人也真奇怪,为什么会跑到巡抚府前去胡闹,难道你想杀官造反。” 俞剑英这件事做的也莫名其妙,他不过是怀念亲情感伤过深,徘徊巡抚府前想找点儿时的记忆,哪知道竟闯出祸来,可是听姑娘一提汪培两个字,蓦然如焦雷轰顶,那不是父母含冤惨死的祸首吗?俞大人不为查办汪培,自然不会触怒逆阉魏忠贤假诏抄家,想不到误打误撞找出他的下落来。 他只管在低头想心事,却忘记回答人家的问话,可是马上少女的想法却又不同,她认为是自己的言语有点过份,刺伤了他的心,所以他低头不语,不由长长地叹口气又道:“你为什么不讲话呢?是不是我说的话伤了你的心,不过我完全是一片好意,你不要……” 俞剑英被人家拿话一挤,才感自己实在太失礼了,慌忙拱手答道:“女英雄哪里话,萍水相逢承蒙相助,我感激还来不及,何况女英雄讲的话又都是句句金玉良言,我自知初离师门,全无一点江湖阅历,女英雄一番教言使俞某人获益不浅,我这里谢谢下。” 说着话在马上躬身一揖。 马上少女忍不住嗤的一下笑出声道:“你这人真是……刚才给你说话你连理也不理,现在又满口咬文嚼字酸气冲天,其实江湖上偶伸援手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据我观察,你确是第一次踏入江湖,不知君驾出身何门何派,令师何人,能否见告一二?” 俞剑英听完话,心中暗想:在没有了解对方出身之前,如何能先把自己的身世来历告诉她呢?他心中定了主意,立时笑道:“家师未立门派,徒弟也不过就是我一个而已,徒忌师讳,还请女英雄原谅才好。” 马上少女点头笑道:“你的话我全都相信,我也猜想得到令师定是一位息隐风尘中的奇人,现在我们不谈这个,那么你自己的姓名呢?这总应该告诉我吧……” 这时坐在姑娘枣红马鞍后的俏丫头突然笑着接口道:“哟!小姐,你要问人家姓名,应该先把自己姓名告诉人家嘛,免得人家相公心里又犯疑。” 姑娘回头笑骂道:“蠢丫头,谁让你多嘴。”她口里在骂脸却又转对着剑英笑道:“这么吧!我先把自己的姓名说了,然后你再说出你的姓名,这样似乎才公平,贱姓程,小字玉玲,世居小孤山附近双水坝绿竹堡。” 俏丫头接口笑道:“还有呢,江湖上人称白燕儿的就是我们小姐的外号。我们小姐一向从不肯管别人闲事,只单单对你一个人如此,这是破天荒的事,再说……” 程玉玲微含嗔意,回头喝道:“蠢丫头,哪来的这多闲话,再多话,当心我打烂你一张贫嘴。” 俏丫头挨了骂,眨眨眼,偏偏头,又做个鬼脸偷笑,程玉玲却对着俞公子扬扬手笑道: “这丫头从小跟着我一块儿长大,被我把她宠坏了,寒门少家教,相公你不要见笑。” 俞剑英看她们主婢两个一唱一和,程玉玲娇中透媚,绝世风标,俏丫头娇中带俏,风韵撩人,也就拱拱手微笑答道:“姑娘主婢拔俗超尘,落落风范,武林儿女自然是不拘小节,这才是英雄本色,俞某对两位巾帼英才心中非常钦佩。” 程玉玲摇摇头说道:“看不出你倒还会这套,给人戴高帽子的本领,放开这些闲话不谈,说了半天我们的姓名都告诉了你,你却闭口不提来历姓名,是不是想赖……” 俞剑英不等她话说完接口说道:“在下姓俞草字剑英,祖籍河北正定。我自幼丧父母,琴剑飘零,四海一身,到处为家。够了吧,姑娘!” 白燕儿程玉玲,俏丫头梅香和俞剑英三人两骑又走了一段路程,俞剑英忽然问道:“此时天色已然将近初更,俞某人感谢握手,此情留待日后报答,我不便再打扰偕行,害得姑娘们一骑双乘,我就此告辞了。” 说罢,翻身跳下健马,拱拱手,转身就走。 程姑娘心中一急慌忙喊道:“你不要走。” 俞剑英止步回头,白燕儿腾身离鞍,对着他笑道:“合肥城恐早已满布眼线寻你行踪,你何苦自投罗网……” 俞公子截住了姑娘的话冷笑道:“俞剑英单人一剑,视捕快骁骑尤如一群蚂蚁,仇天成亦不过跳梁小丑,我不信合肥巡抚府中一般刁吏恶仆能把我俞某人困住。” 他说话豪气冲霄,剑目怒视,俊目放光,玉面透怒容,潇洒中英气逼人。 程姑娘扭柳腰款移莲步,直走到剑英跟着说道:“我知道你狠,不过俗语说得好,双拳不敌四手,好汉不打人多……何况你这样毫无一点计划,无意打草惊蛇,相公你难道不明白匹夫之勇这句话吗?” 程姑娘说着话笑容敛去,两只圆圆的大眼里光如闪电,她怔着神盯在俞公子的面上,那神情是教训也似在期等着答复。 俞剑英好像冷水浇头,呆站着看人家姑娘发怔,心里回味程姑娘刚才说的一番话,不但合理入理,而且每句金玉,自己随恩师文武并修,读书不少,怎么能这样意气用事…… 聪明的程姑娘已看对方被自己几句话说得心服口服,立时接着笑道:“目前无论如何是不能再去合肥城内,你如信得过我,离此不远处我有一家亲戚,我们在那里暂时住两天,什么事慢慢计议,我会为你尽力……” 俞公子半晌沉吟,才抬头看着姑娘说道:“俞某人聆听教言,自悔作事盂浪,姑娘说匹夫之勇使我惭愧已极,只是这样打扰你……我深觉……” 玉玲听他这样说,知他已然答应,心中高兴异常,接口笑道:“千里聚萍踪自是有缘,你就不要再客气了。” 姑娘说完,回头招呼俏丫头送过来白色健马,剑英接马称谢,纵身上鞍,玉玲梅香一骑双乘,两马并发,八个铁蹄飞荡阵阵尘土,趁朗星秋风如箭北驰。 两匹马一阵紧走,也就不过是顿饭工夫,来到一片树林前面,绕过那片树林,夜色中巍巍独立一所高大庄院。程玉玲翻身跳下马,对剑英笑笑道:“到了,下马吧。” 她说着殷勤的亲自去接俞公子手中马缰。 剑英急急下马背,连声说:“姑娘,我不敢当……” 玉玲笑着伸手道:“我愿意嘛,你又闹客气……” 剑英没法子,还是把缰绳交给姑娘,俏丫头梅香在他们说话时,独骑姑娘枣红马闯入庄院里。 不大工夫,沉寂的庄院中蓦然亮起四盏手提气死风灯,八个壮汉跟在俏丫头梅香身后,急急的对着玉玲和剑英走来。 他们一见程姑娘全部躬身施礼,口里齐声说道:“金庄主在大厅恭候姑娘芳驾。” 说罢四个执灯人分在前面两边引路,另四个抢着接过姑娘手中的马随后跟进。 玉玲只对他们轻轻一拱手算是还礼,回头看剑英在发怔出神,她笑着说:“你怎么啦,刚才发狠时豪气冲霄,现在却满面犹疑趔趄不前,我不会害你……放心的跟我进去。” 说着她竟伸出纤纤玉手,拉了一下剑英衣袖,俞公子只得跟在姑娘身后面向前走。 进了大门,穿过广大庭院,看两边巨屋连接不下百间,走完一条白石道又登上九层石级,大厅上灯光如画。靠门边站一个中年大汉,虬胡绕颊,浓眉虎目,黑面长袍,襟钮未扣,看样子大概是刚从床上爬起不久。他一看玉玲,慌着拱手笑道:“什么风吹来小姐,劳驾突莅,恕我未能先知远迎。” 姑娘笑着福了一礼道:“金二哥你好,深夜打扰清梦,小妹已深感不安,怎敢还劳二哥亲迎呢!” 那中年壮汉笑答道:“小姐那里话,你难得来一次,不是顺路恐怕请还请不到哩。” 壮汉说着话长揖肃客,把玉玲和剑英让进客厅。 大家分宾主落了座位,程姑娘指着剑英对大汉说道:“这位是俞剑英相公,和小妹联骑结伴,游踪四海,俞相公武林奇才,高人门徒,本领大的很呢!” 联骑结伴这句话有点含糊,再来个武林奇才这是故意捧俞公子,那中年汉子心中虽然怀疑,但他深知程玉玲傲骨冰心,从不对任何男子稍假词色,而且她一身武功出神入化,幼受父母铁砂掌程九鹏、神针追魂万金凤百般爱护,再加上她天资超人,一身兼父母两人之长,比他两个哥哥程天龙程小虎全都高明。今天她能亲口称赞俞公子为武林奇才,那当然不会含糊,不由对剑英多看两眼。 灯光下看他面如冠玉,剑眉星目,一派秀气,猿臂蜂腰,英俊中透出刚健,看风标如光风霁月,说人品果然是瑶池仙品。 他看完俞公子心中恍然大悟,起身对剑英抱拳笑道:“俞公子驾临寒舍,金家屯生色不少,我金大亮能亲睹风采,实感荣幸之至。” 俞公子慌忙起身还礼笑道:“俞剑英末学后进,承庄主如此夸奖实感汗颜,且深夜投宿宝庄,惊扰清梦,内心更感不安矣!” 玉玲接口笑道:“好了,大家都不要再说这种无谓客套话,金二哥,我们还没吃晚饭呢,随便给我作点饭吃好么?” 金大亮连口的答应着,立时吩咐叫厨下整治了一桌丰盛酒席,不大工夫酒菜齐上,金大亮亲陪剑英玉玲用过酒饭,后面早巳收拾好两间静室,两个垂髻小婢,手提红灯把俞公子送到卧室后退出,剑英打量卧房中锦帐绣被,豪华富丽。 心中对金大亮的来路颇多怀疑,但主人待客情深,不容他多涉遐想,随熄了灯运一阵吐纳工夫,才倒头睡去。 第二天剑英起床,刚刚漱洗过,半闭的门微动,闯进来玉玲姑娘,剑英慌忙站起身让坐,姑娘媚笑着坐下来跟剑英聊天,程玉玲转弯抹角无非都是询求公子身世来历,俞剑英打定主意,一味推诿不说。两个人说了半天,姑娘仍没有探到半点消息,但却坚留俞公子在金家屯多住两天,她说合肥尚未完全恢复平静,过几天再去才能出人意料之外。 剑英盛情难却,只得暂时留下,奇怪的是俞公子自初来那夜见过庄主一面外,这几天均未再见。 除俏了头梅香照顾他起居之外,就只有程玉玲日夜陪着他,吃饭也是两个人单开一桌,金家的仆人婢女均很少有机会接触。这日子如果说不让剑英玉玲之间生出感情,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程姑娘诚心施爱,曲意奉承,俞公子只觉着她温柔得像一池春水,渐渐地觉得她可爱的地方比云姊姊更多…… 俞剑英在金家庄一住旬日,程姑娘用尽了心机手段,她见俞公子渐渐上钩,芳心中自然是无限欢喜,俏丫头变成了牵线红娘,找机会替姑娘代传爱意。这局面任他俞剑英侠肝义胆,但也免不了要动儿女心肠。 有一夜趁明月霜华,程姑娘摆筵花园和他吃酒赏月,秋月如轮光,铺花畦亭台,菊香蝉鸣,景物如画,俏丫头侍候两人吃了几杯酒后悄悄退去。 程姑娘趁几分醉意,玉手捧杯绕到剑英身前,她望他,他也望她,四目相对,都荡起微微笑意。姑娘把酒杯送到了剑英唇边问道:“你几岁,是哥哥还是弟弟。” 剑英喝干酒笑道:“十七岁。”姑娘说:“弟弟,我比你大三岁,叫我姊姊。” 剑英笑叫道:“姊姊……” 姑娘蓦然丢了手中酒杯,轻喊道:“弟弟你要害死我……”随着这句话人也倒入了剑英怀中,她变得似一只小鸟,温顺得像一只绵羊,发随夜风送入剑英鼻孔中,阵阵幽香…… 肌肤相亲,酒助愁念,两个人脸儿上都迸出红光。程玉玲颤声儿又叫声:“弟弟……” 紧接着送上来两片樱唇…… 火样的热,蜜样的甜,两个人都有点把持不住……眼看这两个孩子都将要沉入欲海之中…… 蓦然,俞剑英想起了排云岭待他早归的紫云姑娘,一想起云姊姊,他猛似冷水浇头,欲念顿消,人也消醒,仰面望秋月,长长的吸口凉气,推开程姑娘翻身往自己卧室跑去。 这地方当然是不能再住,他顺手抓起长剑镖袋,双足一顿,飞入院中,一提身上了屋面。箭一般向外飞奔,一口气走了两三里路,才停下身子。 看后面没人追来,抬头秋月如镜,高悬碧空,俞剑英叹口气暗想,好险,好险,一步大意几乎造成大恨,万一失足,叫自己如何对得起排云岭待渡年华的云姊姊呢? 可是程姑娘对自己太好了,这样决绝告别不是大伤她的心吗? 俞公子愈想愈觉着自己不对,不由站在月光下进退难决。 他这略一犹豫,来路上风驰电掣般狂奔来一条黑影,不过眨眼工夫已到剑英跟前,程玉玲仍穿着吃酒时的衣服,手里却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宝剑,她拦住了剑英去路,薄含嗔怒地问道:“俞剑英,程玉玲清白女儿身,你就这样走了么,我不知道什么地方对不起你。” “现在我也顾不得羞耻了,告诉你,程玉玲生是你们俞家人,死是俞门鬼……你要走就先杀了我。” 俞剑英听完,心中确被程姑娘痴情感动,可是他不能负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陈紫云。 一想到这里,把一片怜悯之心化作一腔烦恼,他仰天一声长笑,声音悲壮直冲夜空,笑声住后转头对玉玲道:“姊姊,谢谢你十余日款待深情,俞剑英永铭肺腑,至死不忘,至于姊姊对我一片爱心,恕我不能接受,我自有难言苦衷,姊姊爱我就请原谅我吧!”说罢话转身就走。 程玉玲听完话,粉面色变,蓦然莲足点地“飞燕掠波”飒飒风响,拦住了剑英去路,她剑指俞公子带怒叱道:“你真是天下第一等负情薄义人,你有什么苦衷说出来我听听,果是情有可原,我自当削发入山,不再历尘世,白燕儿决不是平常女儿,我说得出就做得到,俞剑英你说。” 程玉玲话锋凌厉,咄咄逼人,俞剑英心中暗想,今天如不能把这件事决绝处置,断去情丝,以后恐怕地还要找机会纠缠不肯罢休,万一让云姊姊知道了,她定然是痛碎芳心,就是师父义父听到消息也必然不肯饶恕。 想到这儿他暗地咬牙,故作冷笑道:“程姑娘,你这话什么意思,俞某人全然不懂,我们相识不过半月,承姑娘盛情招待,我自是感激,武林中青莲白藕原是一家人,你比找大几岁,我称姑娘几声姊姊,但这决不能就算表示我俞某人生了什么歹念头,程姑娘你这样仗剑阻挡我俞某去路,难道你想仗剑逼婚……” 他只想故伤程姑娘一片爱心,也不管这几句话说出来别人是否能受得住。 果然程玉玲听过话芳心寸碎,白燕儿纵横江南,哪受过人这样的侮辱,她气得杏目泪落,呜咽出声,恨得玉牙咬碎,心头火发,长剑打闪,中宫进招,口中娇叱道:“俞剑英你……” 你字没有出口,剑已快到剑英前胸。看他昂然而立不封不躲,姑娘这时反而不忍下手。 她这里心念初动,俞剑英猛然仰身后卧,剑掠前胸冷风袭面,就是差寸余没刺中剑英。 剑英故施绝技,卖弄险招,想使程玉玲知难而退。哪知道这一下弄巧成拙,反而引起玉玲杀手,她见俞公子施展“铁板桥”让招,功夫不弱,立时沉玉腕,剑化“旋风扫叶”,剑英挺身虎跃“一鹤冲天”全身飞起一丈多高,玉玲再进招“长虹贯日”身随剑起,带风飞击,俞公子身悬半空,突展恩师绝传轻功‘梯云纵’两臂猛的向上一长,又升高一丈四五,斜着向下落,脚沾地,离玉玲已在三丈开外。 他回头高声喊道:“俞剑英决不是怕姑娘剑术无敌,感盛情我让你三招,劝姑娘断痴情早日返家,茫茫天涯人去如烟。” 说过话他不等姑娘答言,施展飞行术宛如流星疾矢,月光下闪电飞奔而去。 俞剑英一阵紧走,一直跑有十里开外,回首看程姑娘没有追来,才停住脚步,仰天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心潮汹涌,百感交集,说不出内心是忧是恨,云姊姊待他情深义重,七年相处一块儿成人长大,分手时含泪送别,面允婚事,排云岭登峰殷望,盼他能早日回去。 可是程姑娘待他也够好,自己这样一走,她自然是异常伤心,如果不这样恐难断她一片痴情爱意。蓦然,静夜中传来了一声刺耳枭鸣,惊醒了沉思的俞剑英,抬头望轮月光耀如画,似水月华勾引起他父仇母恨,一想到父母惨死,心中一片被情困惑的烦恼刹时顿消,变成了一腔沸腾的热血,暗暗自责道:“俞剑英,你父母大仇未报,怎么能被一片儿女柔情困扰呢?愧为人子,何以慰父母含恨九泉的阴灵! 想至此处,立时豪气凌云,翻手摸下右肩透出剑把,挟一腔悲愤心情,施展开轻功身法,竟返扑合肥大道而去。 俞剑英赶到合肥城外,天色不过是微明的时候,他在城外找了一家僻静的客栈住下,一整天足不出店房一步。 第二天夜里约有二更左右,俞剑英换过一身深灰色夜行劲装,从怀中摸一块银子放在桌上,算是清还的店钱。 他检点好自己的东西,轻轻推开后窗,两足微微一点,人已像燕子般穿出了窗子,落入天井院中,再一个腾身飞上了屋顶,辨认了方向,然后越房踏屋直扑安徽巡抚府去。 俞剑英九华山数年苦学,轻身功夫已达炉火纯青之境,淡淡的昏黄月光下宛如一道轻烟,不过有一刻工夫已望见巡抚府衙,巍巍楼阁屹立在昏黄月光之中。 俞公子借民屋隐身绕行至巡抚府左面而入。 巡抚府衙共分五进大院。俞公子伏屋面下望,见偌大一个府衙竟是黑沉沉的全无灯火,一片寂然,心中不由感到奇怪,他哪里知道这都是总捕头飞鼠仇天成的主意,衙中夜间原本排有夜灯,可是仇天成当了总捕头以后,命撤除夜灯,表面上看起来是没有什么防备,其实到处都安有人,而且各个要道,楼上都埋伏有弓箭手和挡风的孔明灯。一经发现有了动静,各地防守都有一定的规律,而不致中了计谋自乱章法。 俞剑英自然是看不出来,他见府中似乎毫无防备,便伏在一间较高的民屋脊后,依江湖规矩摸出块问路石子,一摔手打出去六七丈远近,叭的一声落院中砖地上,停了一阵,仍是毫无一点声息,俞剑英才一提身“鱼鹰入水”从几丈高的屋脊飞落在巡抚衙的围墙上,又一垫步飘身落在院中。 他双足刚沾实地,突然由对面和右边楼上窗中射出两道强烈的孔明灯光,对着俞剑英照去,跟着那两道强烈灯光后面嗤嗤几声弦响,四五支弩箭挟着几缕尘风打到。 俞公子身形奇快翻身飞跃一丈多远,几支弩箭全部落空,但这一瞬的时间,庭院中几座屋里门响窗开,接连闪出来十五个短衣劲装大汉,手中各拿着刀枪不同的兵刃,中间一位施用花枪的大汉似乎是个头目,他一顺手中长枪,抢前两步,冷笑一声道:“朋友,你这样大胆,找上巡抚衙门来啦,难道你不知道仇总捕头的天威?” 俞剑英看巡抚府已早有准备,暗中行刺的意愿已难实现,不如索性变成明干吧!他年少气盛,心中打了一个转,定了主意,立时翻腕抽出背后长剑冷冷地接道:“巡抚府不是阎王殿,为什么我不能来,你说仇总捕头吗?在下还没有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一号人物,不过依我推想也无非是狗官汪培的一个奴才,六扇门中的鹰犬爪牙……” 俞剑英话未住口,猛闻空中传来一声怪笑,音若枭鸟悲鸣,尖锐刺耳,异常难听。笑声一落,右边三四丈高楼屋面上飘飞下一条人影,落在那个手执花枪大汉的前面。 两道冷森的眼光把俞剑英从头到脚打量一阵,然后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道:“朋友和仇某人素味平生,看阁下年龄也和我谈不到恩怨二字,为什么骂仇某是六扇门中的鹰犬爪子,我看阁下年不及弱冠,恕我说句卖老的话,你大概是初入江湖,至多不会超过一年,但我也看得出你朋友目蕴神光,英华内敛,令师定是一位极负盛名的武林高人,阁下能否告诉师承门派,免得使仇某无意得罪了人。” 俞剑英两道剑眉一扬,答道:“听你一席话,大概你就是巡抚衙门的总捕头仇天成了,我初入江湖,和阁下自无恩怨可讲,但我夜入官府禁地亦非无因而来,你不必问我师承门派,我也不是受他人指使来和阁下为难,我找的是安徽巡抚汪培,他和我有一段血海深仇,这中间因因果果一言难尽,恕我不能告诉你仇总捕头,不管怎么说,我必欲手刃狗官而后甘心,这自然使阁下作难,事非得已,法无两全,敌友全在你总捕头一念之间……” 俞剑英话未说完,飞鼠仇天成气得脸上变成了铁青颜色,他强忍着怒火,嘿嘿冷笑两声道:“我卅多年江湖闯荡,还没有遇到过像你朋友这样蛮横的人,胆敢在宫府公差面前说出手刃朝廷的封疆大吏,自然是更没有把我们这般人看到眼里,暂时按下这件事不谈,汪巡抚寿近半百,阁下不过十七八岁,我想不通你们为什么会有一笔血海深仇,大丈夫敢作敢当,朋友!你究竟是受了什么人的唆使,明白地说出来,何苦要藏头露尾,隐秘胸中呢?” 俞公子怒竖剑眉,圆睁俊目,厉声说道:“我找汪培是图报陷害父母大仇,谁阻止我手刃狗官,谁无疑就是我的仇人,我话出至诚,信不信完全在你。” 飞鼠仇天成听完也厉声问道:“双水坝绿竹堡白燕儿程玉玲你是不是认识?” 俞剑英听得怔了一下神才答道:“白燕儿何许人物,我和她毫无牵连,这件事和别人没有丝毫关系,你哪来这么多废话,再说你也不配问我这些。” 说完横剑而立,仇天成一声暴喝道:“仇大爷纵横江湖道上,第一次遇上你这种不讲理的娃娃,巡抚府森森官衙,岂容你卖狂撒野!” 说完话,一招右手,十四五个精壮大汉,各挥手中兵刃向剑英围来,俞公子一声冷笑,手中长剑打闪,带起一阵风迎击而去,剑摇千点寒星,两人应声倒地,快得连仇天成都看不出用的什么手法。 这位小煞星心头火起,剑如泼水密如光幕,十四五个精壮大汉围住他动手,只不过三四个回合工夫,中剑倒地的已有八九个之多。 飞鼠仇天成虽然看出俞剑英不是寻常之辈,但他可没有想到他手中长剑竟有这样出奇的招术威力,看样子今夜自己不出手是不行了,翻腕拉出厚背薄刃鬼头刀,口中喊声:“你们这般没用的酒囊饭袋给我闪开。” 说着话,刀施“怪蟒出洞”人刀并进,猛向剑英刺去,俞公子初试身手,恨不得全展所学,沉腕剑变“金丝缠腕”以攻迎攻,仇天成被剑招所制,猛进只得改作急退,他疾沉右肩卸下前冲劲力,推刀迎剑,锵然出声。 两把兵刃交击,淡朦月色下飞起一串火星,仇天成心想自己这一刀用了八成真力,对方长剑就是不出手也必然直荡开去,哪知大谬不然,俞剑英长剑不但没有被鬼头刀封出去,反而借势变招,长剑骤化“风扫落叶”猛扫下盘。 飞鼠仇天成心里一惊,才知道今夜遇上劲敌,别看对方年龄不大,劲力奇猛,剑招又全是绝招,打法也是与众不同,他总是以攻还攻,赶忙拔身飞腾,“旱地拔葱”跃起来七八尺高,斜着退出去丈余远近。 脚刚落地,俞剑英已如影随形跟踪而至,剑光如虹疾扫下盘。 仇天成被剑光逼得连连后退,不由激发凶性,大喝一声,鬼头刀展开化一团白光,疯虎般猛攻过来,余下六七个未负伤的捕快见总捕头已和对方拼上了命,也各展所学死命狠攻。 俞剑英和他们斗到十几回合之后,渐渐的打出真火,陡竖剑眉,心动杀机,长剑施出师父研创密技“奇门八卦剑法”。刹那间冷风四起,剑光如浪涛骇电,卷地雷鸣,灼灼闪光,不要说还手招架,简直看不出他的人剑了。 蓦闻惨叫声中,两个捕头应声毙命,声未绝又闻悲呼,一断臂一透胸,双双栽倒,总之不到廿个回合,只余下仇天成一把鬼头刀和剑英狠拼。 仇天成自走江湖以来,碰上俞剑英这等身手还真是第一次,他眼看手下伤亡已尽,只余自己一个狠命力拼,早已心慌图逃,无奈对方长剑如同绕身活蛇,一个失神就要送命,逼得他只有咬牙苦撑,勉强又支持六七个回合,已感到头晕目眩,觉着四面八方都成了敌人,知道今夜如想逃命,只有拼尽力多耗时刻,等侯救兵。 果然两人又斗了一阵时间,忽然一阵人声沸腾,前庭后院两道门内拥出无数兵丁,灯笼火把耀如白昼,长枪大刀映辉生光,合肥守备营已闻警报,调集五百名精壮兵勇赶来巡抚府捉拿刺客,同时巡抚府中三班捕快亦集齐赶来。 仇天成见救兵突至,胆气一壮,立时气力倍增,一把鬼头刀反守为攻,劈、扫、推、送、点,滚水般猛攻剑英。 俞公子虽然技高胆大,但究竟是行刺而来,再加缺乏阅历经验,看官兵声势浩大,心中不免有点胆怯起来,一招“春云乍展”逼退仇天成人刀,翻身疾跃退去一丈三四,心想今夜行刺不成,不如改天再来。 哪知他这一退,拥进来的官兵潮水般向他围去,刚才两人猛斗,刀剑化成了一团白光分不出敌我来,官兵虽多,一时间无法下手,剑英一退身,无疑给了官兵们一个包围他的机会。 立时长枪大刀纷纷刺来,俞公子本无心迎战官兵,无奈身已陷入重重包围之中,枪刀如林,密密层层,这情形只有拼伤官兵,力战突围外别无他法,事逼如此,法无两全,俞剑英猛的运气护身,虎吼一声:“避我者生,挡我者死。” 手中长剑回旋,剑摇冷风四起,倏而身剑合一,挟一团白光冲入官兵群中。 只见他剑花错落,血溅五步,断臂四飞,血肉横扬,俞剑英一发威,恍似疯虎出栅,五百精壮兵勇哪能阻挡得住这位小煞星凌厉剑风,惨叫悲嚎,腥风满庭院,堂堂巡抚府变成了血河尸山,不过就是一刻工夫,送命在俞公子剑下官兵已达四五十人之多,余下的谁不怕死? 大家都不敢再逼近剑英。 这当儿,猛闻一阵梆子急响,兵勇立时后退,俞剑英一怔神间,接着弓弦声动,几支长箭挟锐风打到,俞公子长剑拨箭落地,眨眼箭如狂雨,从四面高楼房脊上纷纷射来。 俞剑英身陷箭雨围射之中,只得展开师傅剑术,舞个风雨不透,剑凝一片银光,弩箭纷纷落地。 俞公子猛然一抬头,见对面高楼顶上举着一盏红灯,飞鼠仇天成仗刀站身楼顶左右指挥,似乎是那些埋伏在各屋脊上面的弓箭手都在听受这盏红灯指挥。 俞剑英杀机已动,见状更是怒火冲天,挫腰长身,剑化“盘龙飞舞”,周身带起一个丈余大小的光圈,箭近光圈,纷纷四落,他却拔起一丈七八,落脚在一个屋面之上。借屋面一接力,人剑又化成一团白光向楼顶红灯飞处去,半空中长腰抖臂,活像一只大灰鹤,飞起来两丈七八尺。 离楼顶红灯还有四五尺远近,俞剑英似乎已力尽,全身忽向下落。 站在楼顶的飞鼠仇天成看的清楚,初见剑英轻功身法竟能不按实物拔起三丈来高,心中吃了一惊,刚想准备趁他跨足尚未稳之际,猛施狠招逼他下去,这时再助上一阵乱箭,任凭他有多好的功夫,在失足跌落之时也无法运用,不怕不把他乱箭透身,坠地而亡,等看到剑英身子似乎劲力不够,从半空中向下落去,心中异常欢喜,赶忙伸手入囊摸出两支淬毒飞镖,一抖手,两道寒星连珠并出,齐向剑英下落的身子打去。距离剑英还有二尺的光景,俞公子突展灵虚上人轻功绝技“梯云纵”。 右脚尖一点左脚脚面,就借一点之势,提上丹田真气稳住了身子,手中长剑疾展“焦扇逐火”舞起六七尺大小的一个光圈,两支淬毒飞镖全被剑光击落,人却借势把下落的身子又提升上去一丈五六尺高。 这种奇妙的轻功武林绝无仅有,飞鼠仇天成闯了数十年江湖也没有见过这种身法,不由一怔神呆在那儿。 就这一刹那的工夫,俞剑英已身剑合一,挟一片白光破空飞到,快得像满天乌云中一道闪光,仇天成赶忙借势向后一跃,退出七八尺远,装出失足跌倒的样子,全身子躺屋面一滚,两足倒钩在屋檐瓦面上,全身向楼下垂去。 俞剑英见飞鼠失足坠楼,倒出了意料之外,轻点屋面跟踪追去,那知脚还未沾瓦面,猛见仇天成全身由楼下翻挺上来,左手一扬,先打出一支淬毒飞镖,跟着全身贴瓦飞旋,鬼头刀猛向下盘扫来,暗器和鬼头刀几乎是一起发动,快如电光火石火,镖刀并进。 俞公子左手疾伸,接着打来毒镖,右手长剑“金针定海”向下猛点,仇天成满以为这种猝然巧袭,对方必然被伤,哪知空费心机,徒劳无功,见俞公子长剑点下来,哪里还敢接架,赶忙收刀偏身,避过剑锋,“鲤鱼打挺”站起身子,正想转身飞下楼顶,俞剑英已断喝一声:“鼠辈敢施狡计,留下命来!”话出口,人剑又一齐飞来,仇天成心慌图逃,不敢迎敌,足顿楼顶瓦面“鱼鹰入水”,人向另一个屋面上斜飞下去。 俞剑英杀机已起,手下绝情,左手接得毒镖,脱手飞出,寒星电掣追踪打去,人跟着施展“穿云拿月”飞起紧追。 仇天成身子刚离楼面丈余,毒镖已然打中左后肩窝,全身一麻,劲力顿失,心中暗叫不好,俞剑英人剑又凌空追到,身悬半空,长剑飞舞,剑过血雨飞溅,耳闻一声惨吼,竟把仇天成拦腰挥为两断。这种别开生面,凌空杀人的方法,震住了庭院中五百官兵。 直等到仇天成两段身躯带着一片血雨落地之后,官兵群中才一阵骚动,大呼着不要放走刺客。 俞剑英凌空剑劈飞鼠仇天成后,人又飞落到另一个屋面上,他仗剑站在屋顶,朗声对包围在屋下官兵说道:“我知你们守卫有责,身不由己,我和你们无怨无仇,自不愿多杀无辜,其实你们再多点人也不能把我困住,我找的是汪培,巡捕仇天成助纣为虐,死有应得,今晚不过略示薄惩,留给狗官一个警兆,大丈夫不做暗事,请你们寄语狗官,三月之内我必剑斩绝他一门老幼。” 俞剑英刚说完话,蓦然闪光一亮,跟着一声巨雷,霎那间阴云四合,天色突转晦暗,风声随着骤起,大雨如注,闪光雷声彼此呼应。 俞剑英猛提丹田真气,仰面发出一声大笑,笑声音由近而远,逐渐消失。 巡抚府一夜间死伤五六十条人命,自然闹的塌了天,巡抚汪培食不知味,寝不安枕,他惊魂离体,一入夜就躲进密室寸步不离。 有一位文案师爷献媚进计,劝汪培重金聘请绿林能手保护内宅,汪巡抚虽然爱钱,但更爱命,一语提醒,就委托了那位进言师爷代为访请。 那位师爷名叫彭文发,一肚子阴谋诡计,奸滑异常,受命之后,立时到处打听寻访绿林中道上人物,这且按下不提。 单说俞剑英剑劈飞鼠留下惊语,冒狂风急雨离开了巡抚府衙,他一路上施展开提纵轻功,踏屋如飞,冒雨连夜出了合肥城,一口气赶了十几里路,看阴云满天,大雨一时间决不会停,正想找个地方避雨,突然发觉数丈外有一片火光一闪而逝。 俞公子心中一动,暗想这大风雨哪来的火光,莫非巡抚府另有能人暗追自己下来不成,心念既动立时大喝一声:“什么人鬼鬼祟祟?” 话出口,人却施展“蜻蜒三点水”猛追过去,无奈雨大风大,自己地理不热,赶到刚才火光闪亮的地方却一无所见。面前却屹立着一座破落古刹,俞公子腾身飞上围墙,大雨中看这座寺院规模似乎不小,里面隐现几重殿脊,剑英飘身落入院中,看野草盈尺落叶堆积,像数年未有打扫,一望即知是一座久无僧侣的荒刹。 俞剑英心怀疑虑,仗剑护身穿过满院杂生乱草,进了二重屏门,走过一条红砖砌成的砖道直达大殿。 大殿屋高三丈,全用砖石砌成,室内漆黑,看不出供的什么神像,俞剑英全身衣服完全湿透,追人不着,寻上这个好地方乐得先休息一阵,避避风雨再说。 他正想脱衣抖去积水,猛然一道闪光,反射进来一条黑影,剑英回头看去,殿门前站着一个满身雨水的夜行人,他急抽长剑厉声喝道:“什么人……” 话还未完,一个颤抖娇脆的声音答道:“我,薄命弱女程玉玲,俞剑英你拿剑想杀我。” 随着这几句话,亮起了一支火折子。程玉玲青帕包头,一身湿透的青色裹身紧装,缓缓对着剑英走过来。摺子照着她的脸,包头丝帕上积水和大眼睛里泪水一块儿向下滴。 俞剑英带怒又喝道:“你……你要干什么?你快走,告诉你,我已是杀官被缉的要犯……” 程姑娘苦笑一下接道:“白燕儿江湖行踪,我杀人不比你少,巡抚府几十条人命血案算不了什么,你能跟我走,包管没有人敢动你一指一发。” 俞剑英横剑冷笑一声答道:“跟你走,那是做梦,俞剑英不是人间贱丈夫,我感谢你过去十余天相待深情,那夜已让过你三招没有还手,今晚上你如果仍图纠缠,当心俞某人手中剑不分敌友,告诉你程玉玲,俞剑英心坚铁石,薄情寡义,我不会怜香惜玉,你不走是自讨没趣,你再进一步我叫你血染古刹。” 俞公子发了狠,说话不管轻重,程姑娘听着寸断柔肠,痛碎芳心,她玉牙紧咬,泪落如雨,惨然一声笑道:“你真狠,蛇蝎心肠铁石人,你把我当做了下流无耻的女人看待,俞剑英,程玉玲除你之外没有任何男子敢碰我一寸衣角,你真要杀我就请动手,血溅五步爱心不渝,死在你剑下含笑九泉。” 她抛掉手中火折子,全身向剑英扑去。 俞公子心怀云姊姊相待深情,心坚铁石,咬着牙,瞪着眼,看着程姑娘杜鹃啼血,发狠劲强压住一片怜香惜玉心,就是不理不问。蓦然,程姑娘抛去手中火折子,身躯猛的向俞剑英扑过来,俞公子冷不防心里一惊,手中长剑一推,白光电掣,耳闻白燕儿应声惨叫,又发出呻吟低诉道:“俞剑英……你……你真的忍心下……了……毒……手……” 声音断断续续,似哀鸣又如悲泣,大殿外半空中轰隆一声巨雷,雷鸣闪亮,光透殿内。 俞剑英借透进闪光看程玉玲发乱血流,血和她身上雨水凝合一片,人却倒在不远处,蜷伏在地上,索索抖颤,这情景悲惨得令人目不忍睹。 俞公子一阵心酸,星目滚泪,他急急抛去手中长剑,猛地扑伏地上滚向姑娘,口中大喊道:“姊姊……玲姊姊……伤到你哪里?” 他叫着掠到了姑娘身边,急伸双臂把姑娘娇躯抱入怀中。 程玉玲偎在剑英怀中,粉脸儿狠贴在他的前胸,好像这样能减除她一分疼痛似的,她咬牙忍着剑伤,柔声轻答道:“弟弟,你不要怕,我不要紧,真能这样死在你怀抱之中,姊姊瞑目九泉。” 她虽然尽力量想使声音变的柔和,无奈剑伤疼得她牙齿抖颤。 俞公子听得出来那声音带着颤抖,心中感动的哭出了声,他哭着说:“姊姊,你不要骗我,我知道你受伤很重,快点告诉我伤在哪里,你这样真叫小弟痛碎寸心。” 白燕儿仰起头,把粉脸贴在剑英脸上,俞公子只觉她脸上又热又凉,热的是泪,凉的是水,蓬发拂面,送来阵阵幽香,她流着泪笑道:“不要紧,我死不了,这点伤我还受得住。” 剑英用左手摸索着替她理理乱发问道:“姊姊,你还有没有火折子,燃起来让我替你敷药,我身边带有师父灵丹。” 姑娘轻声应道:“火折子在我身挂万宝囊中,你自己拿吧!” 俞公子伸手摸着挂在程姑娘柳腰的万宝囊,解开一道钮扣,里面是一层油布,取出一个火折子和千里火火简,晃燃火筒,点起火折子,看姑娘一条左臂血透了半个袖子,左肩下大臂上被剑划破了一道一寸长短的血口,深有半寸,俞公子赶忙半曲半蹲,把程姑娘上半身娇躯斜靠右腿上,左手举着火折子,右手探胸入怀,取出恩师灵虚上人八卦炉中续命金丹,急忙用手捏碎敷在姑娘伤处,撕下一块衣襟替姑娘包扎。 程玉玲紧咬着玉牙,依靠在剑英蹲曲右腿上,半合着两只大眼睛,嘴角上挂着一份安慰的微笑,看着他替自己敷药裹伤。 灵虚上人续命金丹,是采取大山名川中百种异药奇草合制而成,功能去腐生肌,一经敷上,疼苦立止,就这样俞剑英还不放心,他又探手入怀取出一粒大如黄豆的白色丹丸,送在姑娘口边说道:“姊姊吃下去,这是我师父独制奇药百转还魂丹,功能延年益寿。” 玉玲睁了一下大眼睛,摇摇头答说:“我不吃!我愿意死在你身边。”说着话她合下眼皮,滚出来两颗泪珠儿。 俞剑英骤觉热血沸腾,他叹口气道:“姊姊,你何苦要自陷烦恼,天下尽多美男子,俞剑英不过一个山野中草莽俗人。” 王玲忽的挺身子,苦笑道:“你不要害怕,白燕儿决不会使你左右为难,你有什么隐痛苦衷,请当面说明,我自会退避三舍成全你,大不了情天留恨,黄土埋骨,我不怕死还怕什么……” 俞剑英听的异常感动,他叹口气对姑娘说:“能有姊姊这样天仙似的人爱我,我还有什么不满足呢?老实说我不是不爱姊姊,而是不能爱姊姊……” 玉玲笑问道:“我也看出你确有苦衷,可是你为什么不说呢?英弟,你如果信得过我一片真情,就请老老实实告诉找详情,假如你还不相信,我只有横剑酬情,自刎古刹,英弟,你说,究竟你有什么隐衷?” 俞剑英被程姑娘话逼得没法子,只好答道:“我从恩师学艺排云岭时,有一位同门师姐,一块儿在荒岭成人长大,她爱我尤如同胞手足……她……已和我先订了……” 俞公子嗫嚅着说不出来,他怕会再刺伤玉玲芳心,谁知白燕儿笑着接道:“我以为什么大事,原来如此,你和她起盟立誓,先订下终身盟约是吗?” 剑英答道:“就因为如此,所以找不敢答应姊姊。” 玉玲又笑道:“你早说,也许早就解决了,这事很容易,她做夫人我做丫头,你不敢对她说,我去见她,如果她执意不允,白燕儿看你们证盟全约后削发入山。” 剑英摇头道:“姊姊你这又为什么?你不会把我当弟弟看待。” 白燕儿又笑道:“在你们未成大礼之前,程玉玲自然看你如亲生弟弟,我只要你说你爱我,心已满足,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 剑英答说:“她叫陈紫云。” 程姑娘挣脱剑英怀抱后又道:“陈紫云!名字很好听,人自然错不了,现在先不谈这件事情,你在合肥巡抚府,杀了总捕头和数十名官兵捕快,今后准备行踪何处?” 剑英一皱剑眉沉声道:“我准备再入巡抚府,剑斩汪培满门男女。” 玉玲笑道:“傻弟弟,这是梦想,汪培躲的地方你根本就没法找到,何况血案刚出,官兵云集,巡抚府现在最少有千名以上官兵守护,不如你先和我一块儿到小孤山双水坝绿竹堡小住数月,那地方异常清静,公门中捕快铁骑不敢擅去扰乱,等到这一阵风声过去,姊姊再同你来找汪培算帐。弟弟,只要是为你的事,让我到北京城天子脚下杀官放火我也敢,你用剑伤了我,也该送我回家里去休息一下!” 姑娘怕剑英推辞不去,说完道理再加点儿女柔情,此时风雨已住,万里碧空,捧出来一轮明月,从大殿上窗门里透进来白色光华,室内景物隐约可见。 剑英目力本异常人,他看程玉玲盘膝坐在离自己尺余的地方,一双秀目神光直注,满腔期待神色,实在叫人没法拒绝,而且她自听到自己和陈紫云誓盟的话后,好像已变了一个人,细想本身确有太多地方决绝得使人难看,自不应再伤她心,再说自己目前也没处可以投奔安身,不如暂到地家中小住一段时日再说,顺便查看她究竟是什么出身,只要自己把持的稳,决不致做出对不住云姊姊的事。 他想了一阵才笑道:“姊姊这样照顾我,我如再推托那也太不近人情了,也许以后很多地方要借重姊姊帮助。” 第二天,两人在天未明之前紧赶了一段路,天亮时在一个大镇上投了客栈,玉玲剑伤得灵虚上人两种仙丹,内服外敷,当夜已结疤生肌,疼苦全消,她掏银子叫伙计代购部分衣服和二匹马,程玉玲知道此地离合肥近,不便久留,她和俞剑英在吃饭后,立时双骑就道,纵马摇鞭直扑江西小孤山下双水坝绿竹堡去。 程玉玲态度忽然变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弯,她关心英弟弟吃饭穿衣,甚至洗澡梳头。但却严守一定界限,温存而不放荡,那纯粹是大姊姊的派头,渐渐的剑英发觉了她的秀娴慧质,温雅谈吐,落落风范,和一片高洁爱心,他不自主逐步走入情网。白燕儿却忽变的一派正经,处处提醒他不要负了紫云姑娘。 经过了十余天联骑并驰,已到了江西马当县境,马当县位靠长江,两人并排儿沿江岸纵马缓进。俞公子初入江湖,眼望着滔滔江流,浪花翻滚中鱼帆千叶,不由心旷神怡,面浮微笑。 程姑娘见他高兴,扬鞭指前面一座突立江畔的土山笑道:“前面那座孤立土岭是小孤山,后面就是双水坝绿竹堡,我们加紧一程,可赶到家吃午饭,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备一艘快船,在江里驰舟钓鱼。” 剑英忽然回头问道:“我和姊姊家人全不相识、这样唐突和你一起回去,要是令尊问起你我的来历怎么办?何况千里迢迢,我们男女有别,恐怕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程玉玲不等剑英说完话,接口笑道:“你这人真是!我要没把握也不敢带你一同来,这些事你请放一百廿个心,我父母对我钟爱异常,什么话全听我说,两位哥哥根本不过问我的事……其他的全是下人,那就更不用管他啦。” 姑娘话音落刚,迎面沿江大道上风驰电掣般狂奔来两匹快马,不过一刻工夫,两马已到姑娘、剑英前面数丈远近。 较后的一匹马上,正是俏丫头梅香,她还是一身红,红得像一团火,她一看见俞剑英和小姐并骑缓进,微微怔一下神,立时高声喊道:“小姐,俞公子,你们才回来,急坏老爷和夫人了。” 说着话她翻身离鞍,高兴的跳着小脚跑到玉玲姑娘马前面,两道眼神却盯着俞公子憨笑,笑的放浪而又神秘,剑英好像觉着脸上有点热辣辣的感受。 程玉玲顾不得招呼梅香,指着停在对面马上一个紫面少年对剑英说道:“那位是我二哥程小虎。” 说着话又对程小虎道:“二哥,他叫俞剑英,奇人门徒,大侠高足,绝世武功,盖代英才,此次应小妹坚邀来我们绿竹堡盘桓几日,哥哥你可不要冷落了人家。”说着话她偏又回头看看俞公子笑笑。 程小虎平日对这位妹妹就特别敬爱,她是父母心目中的掌上明珠,哥哥对妹妹的事从不过问,实在说也是过问不了。听妹妹口风把人家捧上了天,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细看俞剑英也确是不凡,剑眉星目,猿臂蜂腰,黑色大斗篷,淡青紧身武士装,淡青武生布包头,后打英雄结,玉面银牙,挺鼻通梁,开阖双眼中神光如电,外形却又温文雅尔,妩媚中透出刚健,(ocr者言:这性别好像搞错了吧?)说人品如临风玉树,看风度似光风霁月,赶忙抱抱拳笑道:“难得,难得,俞小侠屈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又蒙一路照顾舍妹,在下更是感激,绿竹堡距此不远,容到寒舍后治酒面谢。”说着他又拱手一礼。 这场面,使俞剑英觉着有点尴尬,红脸赶忙还礼笑道:“哪里,哪里,俞某初踏江湖,经验阅历方面一窍不通,一路上全亏玲姊姊照顾着我……” 姊姊叫出口,才觉得不对劲,想改口可惜已迟,窘得一张俊脸儿红到耳根后面。 俏丫头不识趣笑的出了声,程小虎也听个紫面泛红,程姑娘芳心里虽然高兴,但她也觉着玲姊姊叫得太亲热,当着哥哥面实在有点不大好看,羞得把一颗头垂到了胸前,两个大眼珠转动着看剑英他那窘态,心中又甜蜜又觉好笑。 程小虎怔怔神又笑着说道:“我和俞小侠虽属初见,但却看得出阁下必是出身名门的高足,四海皆兄弟,我们武林中人从不讲究世间凡俗礼法,此地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还是赶到寒舍后再详细谈吧!”四骑如飞,马蹄荡起了滚滚尘埃。 转过小孤山,立时望见了双水坝绿竹堡,一片无际原野中现出一个大村庄,绕村翠竹浓密成林,从竹林中透出来巍巍楼阁,村东面有一道二三丈宽的溪水,半圆形包围了半个村庄,程姑娘纵马带路,不过是一刻工夫已到达村边,这时候才能看出来绿竹堡真正的形势。 万竿翠竹有次序的排列竹阵,中间用小指粗细的铁条横穿连贯,上面排着一串串的铜钤,前后足足有一丈深浅,不要说人想偷入,就是飞鸟也难穿渡。 程姑娘带剑英来到堡门前面,程小虎早已下马鹊候路边,俞剑英星目闪动,看堡门是一座丈余宽的大道,从竹阵中间截开,靠里面有两个三丈高低,用石块砌成高堡,堡上红旌招展,隐现人影,程小虎身后边纵排着八个彪形大汉,青一色紫花布缠身紧装,白布缠腿倒打千层浪,一个个腰中挂着腰刀,他们肃然静立垂手迎客。 可是俞剑英心中却老大的不舒服,这那像迎客的样子,迎客何必带着刀子,他一派纯真,想到别扭就形露于外,星日闪异光,回头看看程姑娘,玉玲深知英弟弟高傲性格,知他心中不满这种排场,不过这情形也确与往日有点异样,刚才在路上没有细问近日堡中情形,她芳心生疑,忍不住开口要问。 程小虎已然看出俞剑英怀疑神色,他没有等妹妹开口,先抢着说道:“俞小侠看我们这样迎客,心必犯疑,刚才因为急着赶路没有说明白,敝堡近日中发生点意外小事,所以不得不稍作戒备。” 说完话,他对那八个垂手大汉喝道:“你们怎么连替客接马也忘了。” 这一喝,八个人立时雁翅般迎上去接俞剑英和程姑娘的坐马,连俏丫头的马也接过去,剑英看梅香自然神色,好像人家那样大的汉子应该伺侯她这个丫头似的,同是下人怎么她连一句客气话也不说,其实他哪里知道梅香在绿竹堡身份不低,她名义上虽是程玉玲的贴身婢女,其实她们主婢感情无疑姊妹,就连老堡主铁砂掌程九鹏夫妇也对她另眼看待,因为俏丫头人生的美心更灵巧,她和玉玲一块儿练拳习武,说功夫比玉玲不差好多,在一般下人仆妇眼里她就像二小姐,见了她都得规规矩矩的听候吩咐。 程玉玲跳下马紧走一步,赶到俞剑英跟前笑道:“我们绿竹堡有一个规矩,不管什么人进堡后都不能骑马,传沿成习,数十年如一日,你心里不要有什么误会才好。” 程姑娘说话时目示歉意,那眼光似乎是求英弟弟能予原谅。 剑英摇摇头笑道:“你怎么这样多心,我虽然是初出茅庐,不懂江湖上一切礼貌,但入乡随俗这个规矩我还知道,你这样说倒真使我感到不安了。” 姑娘笑着点点头,来不及再开口答话,程小虎已抢到俞剑英面前拱手笑道:“寒村茅舍不成样子,俞小侠不是外人,想必不会见笑,恕我走前面一步以便带路。” 说完话他也不等俞公子答话,头一个向堡中走去,俞剑英走中间,玉玲和梅香错个肩膀走最后。 俞剑英一边走一边打量这绿竹堡内的形势。这个村子相当大,少说也有七八百户人家,道路曲折回环,但却打扫的很干净,一路上不少人给程小虎打着招呼,程小虎也是连连挥手,看样子相当客气。路两边开有各种店面,房屋毗连,修筑的异常整齐,比起县城的大街并不逊色,更奇怪的是堡中一般妇女好像不避生人,她们站在门前面,瞪着眼打量剑英。看她们每个人衣着都很清洁整齐,好像绿竹堡这地方是一块天堂乐土,没有一家或一个贫苦穷人。 这情形看到俞剑英眼里,不由心中暗地纳闷,看不出这绿竹堡究竟是怎么回事。正当俞公子满腹疑问迷惘,程小虎已在一所高大的宅院门前停下,低声对剑英道:“俞小侠在门外稍候,待我禀报老堡主后再来迎客。” 俞剑英一面拱手连说:“程兄请便。” 俞剑英在门外约候了有一盏热茶工夫,只见两扇黑漆大门呀然一声完全大开,先出来紫面浓眉的程小虎,后面跟着一个廿八九的黑面大汉,青色长袍粉底逍遥履,庄严中适出威武气概,虽然人高膀圆,但看样子又带点斯文。程小虎拱拱手对剑英笑道:“劳大驾鹄候,程某人深感抱歉,家父因琐事绊身,不克亲迎。” 说过话他转身看着那黑脸大汉又道:“这是家兄程天龙,这位是俞剑英小侠。” 程天龙一出门,眼光就落在剑英身上,觉得他英华内蕴,目闪神光,英秀飘逸,气度不凡,心里暗赞一声,果然是瑶池中九品莲花,妹妹的眼力实在不错。 他听程小虎介绍完毕,赶紧抢到剑英跟前,握着俞公子的手笑道:“俞兄肯降尊纡贵,驾临敝堡寒舍、实在难得,家父正和几位多年阔别老友叙旧,一时把盅交欢,做晚辈的不便打扰,舍弟又告诉我的太迟……致使兄台大驾鹄立久候,失礼的地方,尚请俞兄海涵一二,等下洗尘筵上愚兄弟再把杯致歉。” 一席话说的相当客气,俞剑英被人家这一客气,倒怔着神说不出话了。半晌他才笑道: “俞某人初出茅庐,全不懂江湖礼貌,程兄太客气反令我不安了……” 程天龙看他说话神色,确实是初涉江湖,赶快伸手让剑英进门。 三人进了程宅的黑漆大门,迎面是一条青石铺成的甬道,足足有二十多丈,两边房屋毗连,不下百间,又穿过二重屏门才到正厅,厅前是个大院子,院中修竹扶疏,回墀曲槛,百盆秋菊盛开,芳香扑鼻欲醉,广敞的正厅中间有一张紫檀雕花八仙桌,围坐着四个人,一边谈笑一面吃酒,主位上是一个花白长须的老者。他似乎已看到程天龙身后的俞剑英,把达到唇边的一杯酒又放在桌面上。 程天龙回头低声对剑英笑道:“俞兄略候一会,在下先察告家父一声。”说着话他三脚二步的抢入敞厅,在那位花白长须老者跟前低语了一阵。 老者点点头站起身子,对另外三位同桌客人微笑着打个招呼,向敞厅外面迎来,那三位客人也同时转过头,六只眼睛不约而同地全落在大厅外面剑英身上。 那老者快步走到俞公子身边,才停着步拱手笑道:“小兄弟肯临绿竹堡,老朽极表欢迎,犬子传事不明,致未能亲迎小兄弟于堡外,座中都是老友会晤叙旧,小兄弟不妨共饮一杯如何?” 老头子嘴里说着客气话,两只眼神却不停地打量着剑英,话说完,他也从头到脚把俞公子仔细看了个清楚,嘴角上立时挂出来一份微笑。 俞剑英听口风已然听出老者就是绿竹堡的堡主,白燕儿程玉玲的父亲,看他年龄不过五旬左右,紫脸泛红光,精神异常饱满,中等身材,长衫福履,五绺花白长须飘拂胸前,方面大耳,两眼中神光充足,太阳穴微微突起,一望即知必有极好的内功,说话又非常温和客气,不由俞剑英把初入绿竹堡一片怀疑之心完全收起。他想这样一位亲善和气的老人大概不会是什么坐地分赃绿林盗魁之流,当下赶紧施礼答道:“晚辈俞剑英,此次冒昧晋谒堡主,承蒙赐见已感荣幸,哪里还敢有望老前辈大驾亲迎。”说着又深深施了一礼。 铁沙掌程九鹏哈哈一阵大笑道:“老朽年近花甲,半身入土,已是无用的人啦,小兄弟气度非凡,又正是有为之年,如我老眼不花,看得出小兄弟必然是出身名师门下。”说话间拱手让客。 俞剑英口里应着:“晚辈怎敢当老前辈如此盛情款待。”人却随着程九鹏直入客厅。 铁砂掌程九鹏神目如电,他一见俞剑英,就看出这位英俊潇洒的小后生是受过高人指教人物,进了客厅他指着上首坐的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对剑英说道:“这位是江南武林道上极负盛名的金刀飞叉童维南老武师。” 俞剑英赶忙对人家躬身一礼,童维南也欠身还了一礼。 程九鹏又指着东西两边坐的两位客人道:“这两位是张氏昆仲,并称浙北双杰,东首的是老大单名一个鸿字,有个绰号人称夜游神鹰,老二张澜,江湖称号戏水燕子,这三位都是老朽数十年知己好友,大家都是武林中人物。” 程九鹏说完话,俞剑英又和张氏兄弟分别见了礼。 这时一个青衣童子,搬来一把上铺白缎坐垫的太师椅,放在金刀飞叉童维南的下首,老堡主程九鹏双手让坐。童维南忽然开口问程九鹏道:“老哥子,你是听谁说黔中五鬼又重入江湖,向你寻仇的话,据我看这件事恐怕是误传,黔中五鬼自被你纠合江南武林同道,破了他们瑶山老巢负伤亡命之后,算起来已十四五年啦,如果他们真的还在人世,早就该找我们算帐了,决不会等过十四五年才来。” 程九鹏苦笑一下答道:“五鬼重入江湖的传言,一年前在江南道上就有传闻,不过那时我也认为可能是误传。谁知一月前我突接一封怪信,送信人把信交给看守堡门的人,立时掉马而去,信上确是五鬼具名,说明要报昔年江南武林同道合力剿山之仇,因为我是首脑,准备用我们昔年火攻瑶山的手段血冼绿竹堡。当时我还不太相信,只是命堡中加紧戒备一下,也就没有深究,哪知过了几天,忽然传来长沙三湘镖局总镖头冯震遇难的噩耗,而且死的奇惨,被大分八块,弃尸在三湘镖局的天井院中。” 说到这里他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叹口气,又继续说道:“冯震在江南一带说起来也算是极负盛名的人物,江南上数得出几位吃黑饭的狠朋友,不见得比冯震高强。杀冯震的人,除了重入江湖的黔中五鬼外,实在没有他人,昔年剿灭五鬼老巢时,冯震是出力最多的一个,五鬼也最恨他,这几件事情一印证,黔十五鬼重入江湖的事绝不是谣传了。” 第三章 五鬼寻仇 金刀飞叉童维南听完话似乎还不信,摇摇头追着问道:“黔中五鬼武功虽都不错,可是冯震亦非平庸的人,何况三湘镖局中还有不少镖师,难道总镖头被分尸镖局,他们就全然不知吗?” 程九鹏点点头答道:“这正是五鬼可怕的地方,如果以五鬼十五年前的武功而论,冯震虽然不能独胜五鬼,但总可以突围逃走,他们敛迹江湖十四五年后突然出现,这些时间自然是在埋头苦研武功,不过以常情推断,他们如没人指点,进境不会这样神速,其中必另有隐情。据我猜想在这十几年中,五鬼可能另投名师,学成几种特殊的绝技,他们重入江湖时日不久,这样明目张胆的干,必是有恃无恐,说不定背后另有靠山,所以我立时派遣飞马函邀三位兄弟来此,共研对策,以免中五鬼分头施展辣手,个个击破的阴谋。” 程九鹏说完了一段话,童维南不由皱着眉头说道:“如此说来,五鬼重入江湖,已无容置疑,他给你的那封信是否说明了侵袭绿竹堡的时间。” 老堡主摇摇头答道:“这个,信上倒没有说明白,他们只说三个月内必来,究竟那一天没有指定……” 程九鹏话未完,夜游神鹰张鸿突然一阵大笑道:“程老哥这一说,黔中五鬼重在江湖出现大概是没错了,他们不是说三月之内定来绿竹堡吗?我们不妨在这里等他三月,他们真要来,以程兄铁砂掌绝技和嫂夫人追命神针,再加童兄的金刀飞叉及愚兄弟两人之力,怕他何来,这次索性就把他们解决在绿竹堡中,免得以后再纠缠不清,难道说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五鬼不成?” 老堡主皱着眉苦笑着答道:“不是我怕五鬼,俗语说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五鬼这次露面寻仇,必有完全的计划准备,说不定还另请有能人,我这条风烛残年的老命死之何惜,只恐怕要给绿竹堡带来一场灾难。” 俞剑英入坐后一直插不上嘴,他坐在一旁静听人家谈话,这当儿见程九鹏皱眉苦笑,话中带着几分忧虑,惹的这位俞公子又动了侠肝义胆,他剑眉轩动,星目放光。 吃过酒饭,剑英被程天龙招待住在一所靠近花园的跨院中,三间静室分有内外,打扫的一尘不染。卧室中一色绿色的床单垂帐,布置的朴素雅洁。 他正坐在书桌前面暗想出神,猛然门前人影一闪,进来了俏丫头梅香,她轻着步子走到剑英跟前笑道:“爷,怎么样,我给你布置的房子可以住吧?” 俞公子答道:“我说呢!谁能布置的如此雅洁不俗,原来是你姊姊……” 梅香打断了剑英的话笑道:“你是怎么啦,诚心要折煞我吗?你不会叫梅香,再不然叫丫头,叫姊姊等于折磨我,你房里的东西都是小姐的,设计也是她,梅香不过是动动手,我哪有这种精巧心思。小姐的闺房就在你卧室后面花园中,等一会儿大概要请你去坐坐。” 剑英摇头说道:“我是叫姊姊叫惯了,从不会叫人家名字,丫头更是世俗的看法,其实都是人,玲姊姊和你有什么不同呢?叫你几声姊姊又有什么关系。” 梅香做梦也没有想到剑英会说这样话,听得俏丫头感慨万千,她目蕴泪光,强作欢颜笑道:“你也许说的对,不过我总是人家买来的丫头,承你不把我当下人婢女看待,我自是感激异常,小姐待我恩深情重,她也没有把梅香看成一般丫头,如果你们不嫌我寒蠢,梅香愿意服侍你们一辈子。” 梅香看剑英怔神不语,还误认自己伤感落泪,引起他的身世感慨,赶忙用衣袖揩一下眼泪笑道:“你又怎么啦,是不是又想到你飘零身世,说真的,你的出身来历始终不愿正面提及,但小姐和我也看得出你必有隐痛,也许你身负着一段血海深仇。” 俏丫头话到这儿,猛听门外脚步声响,半扇门微动,走进来二少爷程小虎,他见梅香也在人家书室,不由皱下眉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小姐呢?”几句话问的相当尴尬,俞剑英只觉着脸上热辣辣的难受。 俏丫头却眨眨大眼睛笑道:“小姐在花园栖燕楼上,她叫梅香来伺候俞相公。” 俏丫头答的轻松,粉脸毫无惧色,俞公子暗暗纳闷,心里打了几百转,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小姐侍婢,敢对二少爷如此无理。他哪里知道,程小虎暗恋着梅香,份虽主仆,实际上他对她处处低首小心。 梅香说过话,秋波流转,看了看两人,姗姗莲步退出去,程小虎怔着神看她背影消逝,才转身对剑英拱手笑道:“家兄怪小弟迎客不周,设筵东厅酒前陪礼,命小弟亲邀俞兄一往。” 俞剑英笑答道:“我怎么敢当呢?借住打扰已觉不安,贵兄弟如此多礼,真令人感愧的无地自容。” 程小虎再三坚持,俞剑英不便过拒,只好跟着他一块儿来到东厅。 穿过两重厅院,来到一所幽静的跨院之中,翠竹秋菊,绿篁黄花,上首敞厅石阶上站着长袍粉履的程天龙,他一见俞公子,赶忙降阶迎客,双手打躬笑道:“刚才使俞兄久候门外,愚兄弟探抱愧疚,略备水酒聊致歉意。”说着话他让俞公子升阶入厅。 厅中陈设极为富丽,虽没有刚才和老堡主共饮的中厅宽大,正中间一张檀木红漆八仙桌早已摆好酒菜,三人入坐后,程氏兄弟殷殷劝酒,俞公子欲罢不能。 他本来酒量不大,刚才又吃过几杯。这当儿哪还能受得住人家两兄弟联合并攻,不过有顿饭工夫,他已吃个醺醺大醉。醒来时看自己倒卧榻上,靠窗边台桌放着一盏玻璃台灯,光焰很小,室内景物隐约可见概貌。正是白昼来过的卧房,不知什么时候人家已把自己送回卧室,心中暗暗好笑,怎么初次作客,就吃个烂醉如泥。他拥被坐起,尚觉头上有点晕晕糊糊,口亦觉着渴的难受,看窗前台灯旁边放着一把江西瓷壶,另外并放着两个细瓷茶杯,他揭开低垂纱帐,光着袜底儿溜下地,一口气喝了去五杯冷茶,心中方觉好受一点,慢慢踱回榻边,正想揭帐上榻,蓦闻室外传来一声凄厉的啸音,声如鬼哭狼嚎,异常尖锐刺耳。 俞剑英心中一惊,余酒完全惊醒,赶忙登上薄底快靴,就这一瞬工夫,四外啸声彼起,直似夜枭悲鸣,又如伤禽怒啸。 俞公子慌的顾不得去找兵刃,急急穿上衣服,-个箭步窜到窗边,一口气吹熄灯光,右手顺手打开一扇窗子,看外面月黑星疏,景物不辨。他也没暇多作考虑,单掌护面,双足急点,快得像一只掠波海燕,破窗飞入院中,脚落实地绝不停留,跟着又一个纵跃,人已飞上对面屋顶,双脚刚沾瓦面,猛闻一个娇脆的声音问道:“是俞相公吗?” 剑英已听出是俏丫头梅香的声音,立时应道:“我是俞剑英,你是梅香姊姊。” 他话还未完,飒然风响,暗影中跳出来紧身劲装的梅香丫头。 她已脱去满身喷火红装,代替的是一身青色夜行衣。手中倒提一把三尺长剑,俏生生地站立在剑英跟前。 她低声对剑英说道:“堡中来了贼人,而且人数不少,老堡主和两位少爷及姑娘全都出动搜贼。她仍是放心不下你,指令我到此通知你一声,我两次入室,见你好梦正甜,不忍心打扰你,只得在门外替你守卫,来人大慨都非庸凡,闹了快近一个更次,仍未撤走,老堡主、少爷、姑娘一个也未见露面回来,说不定已和贼人照上了面,我本想帮他们搜寻贼人,无奈不放心你,所以没有离开,叫醒你我又不忍心……”小妮子不忍心说的很低,可是够甜。 剑英耸耸肩笑道:“那真谢谢你啦,我不会喝酒,可是你们二位少爷盛情难却,说起来真够惭愧,我怎么回卧室,躺床上全不知道。” 就在这当儿,不远之处传来了一声叱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好汉子亮出真相,夜游神鹰张某人敬接你朋友的利害手段。”几句话异常响亮,大概不会在十丈以外。 俏丫头低声对剑英说:“你快回房中找兵刃,我先去查看一下形势。” 她话还未说完,俞剑英已展开“八步赶蟾”上乘轻功,空着手闪电般赶去发声的方向,俏丫头一怔神,剑英人已出去了五六丈远,她赶忙纵身飞跃追过去。 俞公子一连三个起落,人已飞出去十三四丈,穿过了两重庭院,刚刚停住脚步,骤觉身侧暗影中一阵劲风袭来,俞剑英赶忙向旁一闪,左掌顺势反抛打去。来人身法异常快速,剑英掌势发出又猛,暗淡星光捷逾飘风,俞公子目力如电,百忙中看出来人竟是老武师金刀飞叉童维南,他五指并伸,反扣剑英打出右掌,俞公子疾沉右臂口中轻喊一声:“老武师,自己人,我是俞剑英。” 他话出口,老武师亦分辨出不是敌人,立时把打出右手向外一划,脚跟用力拿桩,收住急冲身子应道:“是俞老弟吗?你是不是和贼人照了面。” 剑英看童维南一身黑色夜行劲装,背插单刀,腰中横束一条豹皮带子,分插着八支五寸长短的飞叉,似是早已有了戒备,和自己一身随手抓来的长衫比较起来很不相称,不由红着脸笑道:“晚辈受二位少堡主盛情邀饮,力不胜酒,酣然卧席,夜半酒醒忽闻怪啸,匆忙披衣出室查看,始闻一声喝叱,引晚辈追寻至此,一路行来并未发现贼踪,老前辈可有什么发现吗?” 金刀飞叉童维南点点头答道:“我老头子亦被这夜来怪啸惊醒,循声找到这里,夜暗中似见人影一闪,因而喝问一声。”童维南话到这儿顿住。 可是俞剑英神目如电,夜色中已经看得出老武师微蹙着两条长眉,心知他的话言不由衷,说不定他已和贼人动过了手,人家不愿说,自己也不便再追问,只好笑答道:“怪啸声彼起此和,入堡贼人似乎不少。” 金刀飞叉童维南还未来得及答话,蓦闻距两人三丈左右一座屋顶上传来一声喋喋怪笑,笑的阴森刺耳,梦幕中声如鬼啸。 俞剑英一个翻身倒穿出去,七八尺远近,脚尖刚踏到另一座屋顶瓦面,老武师童维南已跟着发动,右手急探腰间豹皮带子,扬腕打出一支飞叉,夜色中寒光电掣,挟一缕冷风脱手,直向那发笑屋顶上一个蒙面怪人打去。 那幽灵般怪人又一声呵呵大笑,右手一伸,先接住飞叉,然后朗声说道:“雕虫小技,尚图卖弄,焦四太爷今晚上特来替尔等订定忌辰,三日之内血洗绿竹堡,鸡犬不留,老匹夫少安勿躁,就凭际那点微末武技,不是四太爷夸句海口,真动上手,十合内包管你束手就缚。” 来人话锋凌厉,口气狂妄,气得老武师脸上变色长须颤抖,他一个腾身,飞跃上另一重屋面,始开声喝道:“好大的口气,老夫数十年江湖行踪,还没有人敢动我一根毫毛,朋友口出狂言必怀绝技,为何黑纱蒙面,不敢以真像示人……” 金刀飞叉童维南话还未住,那屋顶怪人又一声冷笑答道:“姓童的你怎么如此健忘,十五年前你们一群自鸣江湖侠义道上人物,狼狈勾结,火烧焦四太爷等黔中基业,逼得我们兄弟五人避难天涯,也许你们认为今生今世我们兄弟永无复仇之日,需知因果回轮,报应循环,十五年前你们一手玩的马戏,即将在绿竹堡旧事重演,不过我们兄弟素以光明立足江湖,不像你们这般满口假仁假义,实际上满肚皮阴谋诡计而又自称侠义的人物,今夜特来传警绿竹堡,使你们早作准备,三日内我兄弟再入绿竹堡,不分男女剑剑诛绝,焦四爷言尽于此,我要失陪了。” 蓦闻暗影中一声娇叱道:“狗强盗休走,看剑。”随着这一声娇喊,夜色中飞起一道冷锋,森森白光卷舞而至,横刺蒙面人中盘。 剑招出手迅如电闪,哪晓得蒙面人动作更快,全身仰卧向右翻滚,口中断喝一声:“找死,贱婢敢施暗算。” 话出口,人已翻开五尺,猛的挺身疾跃反扑过去,左手猛沉打出内功潜力逼住飞来剑光,右手并食中二指“二龙抢珠”直取发剑少女双目。 发剑的少女,正是俏丫头梅香。她见俞公子赤手空拳扑向发声地方,怕他遇上敌人吃亏,随仗剑紧追下来,俞剑英遇上老武师金刀飞叉童维南,两人一说话,俏了头一时间不好现身,只得暂时隐身暗处偷听两人谈话,这当儿恰赶上黔中五鬼中老四催命鬼焦猛,现身示警,俏丫头怒火万丈,立时娇叱一声跃出,仗剑狠攻焦猛。 催命鬼旋瓦翻滚,闪开剑光反手还招,俏了头想不到人家快得如一阵急风,赶忙收剑向左一闪,娇躯疾转避开来势,右手剑跟着变做“丹凤撩云”斜挑焦猛前胸,催命鬼一声狞笑,猛施十数年苦学绝技,左手“手挥琵琶”荡开长剑,右手五指若钩施展“螳螂功”向梅香抓去。 俏丫头武功已得真传,暗淡星光下见焦猛五指色呈紫黑,异于常人,知他这双手必练有绝毒工夫,如被沾身,不死必伤,赶忙顿足向后疾退。 焦猛阴恻恻一声冷笑,轻喝一声:“你还想走!”立时轻点屋面,如影随形般猛追过去。 俏丫头脚落屋面,焦猛右手已然袭到,这是梅香出世以来第一次碰上高人,一咬牙竟下了宁为玉碎的决心,手中剑“寒花吐蕊”尽全力向焦猛刺去。 催命鬼见梅香情急拼命,淡然一笑,右手招式不变,左手‘画龙点睛’,猛力往梅香剑脊一拨,俏丫头手中一支长剑直荡开去。 两人用力都够快猛,梅香一个娇躯不自主随着荡开长剑向右一转,她原已停身在屋面边缘,再吃焦猛用内家真力荡剑一震,立时身随剑转,虎口发热,下面不自主脚步一移,全身落空,一个娇躯直向房下摔去,可是这样一来也救了俏丫头一条性命,焦猛的右手五指只沾到梅香秀发,把俏丫头包头青帕撕破。 催命鬼焦猛,是黔中五鬼中,手最辣,心最狠的一个,昔年五鬼立寨瑶山时杀人无算,故有催命鬼恶号,他见梅香逃命掌下,哪肯甘心,正想飞身下屋追取梅香性命,蓦见一条人影-掠而过,捷逾飘风,快如电闪,半空中接住了梅香娇躯。这身法快的出奇,不由使催命鬼焦猛一怔,就在他一怔神间,两把飞叉带着破空劲风打到。 催命鬼仰身倒卧,施展出“铁板桥”功夫,两支飞叉掠着前胸打过,跟着扑过来老武师金刀飞叉童维南,掌中刀“金针定海”猛向焦猛仰卧身子点去,催命鬼借势翻滚,让开刀锋,挺身跃起后手中多了一支蛇头亮银软枪,他望着老武师冷笑一声说道:“姓童的,焦四太爷原想让你多活三天,不想你冤魂缠腿,自取死路,说不得焦四爷先成全你了。” 说过话,不待老武师回答,一抖手中蛇头亮锻软枪,“乌龙穿塔”猛点前胸。 童维南闪身避枪,掌中刀‘风吹落叶’疾扫下盘,焦猛一声狂笑施出“一鹤冲天”轻功,全身由屋面上飞起一丈三四,身子落下,枪法随变,展开迅捷无比之招数猛向老武师攻去。 一支蛇头亮银软枪,活似搅海金龙,扫、点、扎、缠、打、施的呼呼风声。 童维南昔年合着程九鹏等,荡平五鬼黔中基业。原和焦猛动过手,那时催命鬼曾数度败在老武师的手下,但今夜情形又自不同。焦猛一支软枪招招精奇,着着狠辣,而且劲力奇猛。 不到十合,老武师竟有点手忙脚乱起来,这才真知五鬼重在江湖露脸,已非昔年吴下阿蒙。 焦猛亦看出老武师已感不支,立时把蛇头亮银软枪一紧,化作一团光影紧逼过去,他诚心要把老武师毁在枪下。 童维南又勉力支持了几个回合,头顶上业已见汗,手中一把金背刀亦渐觉沉重起来,焦猛杀机已起,手下绝情,蛇头软枪猛施一招“翻云覆雨”荡开老武师手中金刀,欺身中宫、左掌疾发,平推前胸,口中喝道:“老匹夫还不纳命来。”声出掌到,凌厉劲风已近前胸。 老武师被势逼住,要想躲这一掌已不可能,正想奋起左臂硬接掌风,猛听一声:“老前辈不妨稍息,待晚辈接他几招。” 骤见由老武师身后面伸出一只右手,五指半屈,反扣焦猛左手脉门,催命鬼急切间沉腕撤招,哪知来人手法异常迅速,焦猛应变虽快,但左腕已受来人指尖扫着,不自主踉跄后退数步,再定神看去,老武师童维南前面多出来一个剑眉朗目的清俊少年,穿一件天蓝长衫,空着一双手,气定神闲,微含怒意的眼神逼视着焦猛。 催命鬼受创之后,心知来人决非弱手,但看他年龄不大,而且又是赤手空拳,不由恶念陡起,也不答话,猛可的一抖蛇头亮银软枪,“云龙抖甲”直点前胸。 来人正是俞小侠俞剑英,先救了俏丫头梅香,又解了老武师一掌危难,见焦猛软枪点来,诚心卖弄给老武师看,立时吸一口丹田真气,劲贯右臂,气定山岳,不闪不躲,俟焦猛枪尖蛇头点到,猛然微一偏身,枪尖蛇头擦着衣服打过,接着右手疾翻抓住枪身软索,右腿“旋风扫雪”横扫下盘,闪身、抓枪、出腿,几乎是同一动作,只那份快劲儿老武师已看得心折口服。 催命鬼也没有想俞剑英这样迅速,不撤手丢枪,就得中腿受伤,空负一身本领,急切间无法施展,只得松了手中蛇头亮银枪,“鹞子钻云”全身拔起一丈多高,半空中身子倒翻,脚落屋面,已站到另一座房上。 俞剑英得理不让人,冷笑一声喝道:“黔中五鬼,不过尔已,好朋友连兵刃都不要了吗?”说着话,抖手掷枪,晃似银蛇飞舞,笔直的向焦猛飞去。 催命鬼赶忙一闪身接住飞来兵刃,狂笑一声答道:“好朋友别离绿竹堡,三日内姓焦的再来领教。”说完话,施展开提纵身法,踏屋面如飞而去。 俞剑英逼退焦猛,回头看老武师童维南站在屋面上发怔,他没想到眼前的少年人竟是身怀绝技的奇人。忆初见面时,酒席上对人冷淡,不由脸上一红,说道:“承蒙俞小侠援手解危,使老朽得免于难,盖代奇才,敛刃藏锋,如非今夜亲见身手,错失交臂,抱憾终生,恨老朽这双老眼昏花……” 俞公子不等他说完,接口笑道:“晚辈不过一时侥幸胜敌,老前辈如此过奖,反使我汗颜无地了。” 老武师叹口气道:“江湖上不乏少年英才,但如阁下身手者,实在绝无仅有,老朽半生飘泊,行踪四海,这一次算开了眼界。”说完话,拱手告退。 俞剑英赶忙还礼,目送老武师背影消失后,匆匆赶回自己卧室,这时他已毫无睡意,索性点着灯坐在书桌边呆想。 他想起九华山排云岭等他归去的云姊姊,或许此际也正对灯独坐,情愁万里……忽然一扇门呀然轻响,打断了俞公子的默默沉思,灯影下姗姗细步,走过来俏丫头梅香,她秀发散乱着,含羞带媚的走近剑英,躬身万福笑道:“爷,谢你啦,不是你伸手救援,小丫头今夜里定遭毒手,救命恩天高地厚,容梅香一拜叩谢。”说着话她竟盈盈一跪。 这一下可慌坏了俞小侠剑英,赶忙伸手拦着梅香下拜娇躯急道:“你这是干什么?诚心要折煞我吗?” 梅香被剑英一拦,手扶在剑英小臂上,闪动着大眼睛,脉脉含情瞅着他笑说:“救命大恩理应一拜……” 俞公子接口答道:“俞剑英武夫草莽,幼长荒山野岭,我不懂人间礼法。” 俏丫头妙目含泪,瞪着俞公子又道:“薄命弱女断肠花,梅香不过是伺候人的丫头婢女,爷,你救梅香一场恩德,只有永埋在肺腑深处了。” 说着话粉面色变,清澈的眼睛里滚下两滴泪水,缓缓的拿开了扶在俞剑英小臂上一只玉手,陡然转身急步退出去。 梅香走的神态异样,又害得俞公子心潮起伏…… 第二天,俞剑英不过刚刚醒来,少堡主程天龙不知何时已鹄候门外,他似乎有急事要见剑英,但又不便惊扰他甜酣好梦。俞公子慌匆匆披衣下床,开门笑道:“小弟酒后贪睡,致劳兄台大驾鹄候。” 程天龙微笑着点头答道:“俞兄一夜劳禄,为程家安危,不惜竖敌,一大早本不应来惊忧好梦,无奈家父候驾内庭,派小弟请俞兄入内一叙。”说着话深深一揖。 程天龙几句话只听得俞剑英心中一震,口中应道:“既承老堡主赐宠相召,小弟立刻随兄台入内拜谒。” 程天龙立时含笑点头,转身带路。 穿过重重庭院,进入内宅,程天龙把剑英带到一座四合跨院小圆门边停住脚步,他笑对剑英说道:”俞兄稍息,待我通禀家父出迎。” 程天龙话刚落口,圆门内又传出一阵哈哈大笑,老堡主程九鹏亲自迎了出来,他先挥挥手命程天龙退去。 老堡主这才拱拱手笑道:“俞老弟藏锋敛刃,不求炫露,几乎使我错失交臂,令师九华山灵虚道长,飘忽仙踪,盖代奇人,我虽然活了这一把年纪,但始终没机会一叩仙颜,俞老弟出自仙长门下,无怪乎年纪轻轻成就了一身绝技,道长胸罗万有,飘然世外,自难在江湖上轻露仙踪,老朽亦不过闻人传言,谁想我在未入土前竟有缘会到他门下高足。” 说过话他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俞剑英心知玉玲已把自己出身泄露,这情景自是再无法隐瞒,只好长揖笑道:“家师虽然侠名四海,但晚辈因资质愚蠢,致辜负了恩师心血,老前辈是扛南武林道上表率龙头,晚辈得蒙垂青……” 老堡主未待剑英话完,抓住他一只手答道:“你这话从哪里听来,为什么不骂我是强盗头子,老朽虽然在绿林道上混了三十多年,但自问未做一件亏心之事,间有不平,必出面干涉,因此真正绿林道上歹恶之辈,反被我开罪了不少,此次黔中五鬼寻仇绿竹堡,即昔年老朽仗义除害一段余波,绿林中人良莠不齐,难怪俞老弟有所歧视了。” 俞剑英说话本意,确未含歧视成份,不想老堡主误解话意,赶忙笑答道:“晚辈言出衷诚,老前辈不要误会才好。” 程九鹏哈哈大笑道:“我老头子形将就木,难道真连好坏话就分不出吗?刚才不过是我感慨之言,俞老弟不必多心。” 说着话,他拉着俞剑英走进了一所清幽的庭院,俞公子打量这一所跨院,四围全用水磨青砖砌成,除进来的那个小圆门外,别无出路,在程宅重重庭院中自成一座独立院落。老堡主带剑英绕着菊盆,走进了一间布设雅洁的客室。 这客室不过两间大小,布设极为简单,迎壁上挂一副松鹤遐龄图,笔工苍劲,异常有力,红漆紫檀木台桌上香烟袅袅,靠台桌边分放着四个锦墩,老堡上让剑英在锦墩上就坐后,笑指着那副松鹤遐龄图道:“这副松鹤遐龄,也是出自一位江湖奇人的手笔,此人姓岳,名凤坤,外形文秀,潇洒不群,文才、武技样样超人,他却能藏锋不露,虚怀若谷,他和俞老弟真可算近代江湖中两颗明珠,可惜他游踪四海,行止不定……”说这里叹口气又道:“如果他能在绿竹堡中,则何惧黔中五鬼寻仇?” 俞剑英听完老堡主程九鹏一个劲称赞别人,不由剑眉轩动,俊目放光,半晌才恢复平静笑道:“俞剑英末学后进,何敢当老堡主如此过奖,岳凤坤文武霸才,恨晚辈无机缘一睹风采。” 程九鹏数十年江湖阅历,那还不明白眼前少年人话中含意,他微笑着点头答道:“俞老弟仙侠高足,武功造就自是非凡。昨夜空手夺枪,解救了老朽故友危难,实不瞒老弟你说,昨夜我老头子和浙北双杰张氏昆仲,全都出手,绿竹堡外和五鬼订约,三日后在小孤山交技比武,事关绿竹堡千余人生命安危,老朽不得不舍命一拼。黔中五鬼已今非昔比,不知从哪里各学得出奇本领,来日一战,成败难下,我请老弟到此,即为此事……” 程九鹏话未说完,俞剑英抢着接道:“晚辈承老堡主盛情款待,自应竭尽所能略助一臂之力,我想五鬼不过江湖中跳梁小丑,俞剑英还没有把他们看到眼里。” 程九鹏见俞公子豪气凌云,一口把事情揽到身上,心中自是暗暗欢喜,又陪着俞剑英闲谈些江湖奇事,顺便盘诘他的武功文才,灵虚道长为当代武林中第一奇人,他的徒弟自然是不会有错,老堡主问的够多,俞剑英对答如流,有几次程九鹏反几乎弄个无法下台,这就使他不得不佩服玉玲的眼光过人。 可是老堡主心中另有一层隐忧,他对岳凤坤和眼前的少年人实在无法分出轩轾,何况他深知岳凤坤早已倾心了玉玲姑娘,这些事只能放在肚里不能出口,两个人谈一阵,俞剑英告别退去。 第三天夜晚初更刚过,绿竹堡驰出来六匹快马,急风般赶奔小孤山去,马上人五男一女,各穿着疾服劲装,携带兵刃,那女的黑纱遮面,只露出两个圆圆的大眼睛,背上斜背一支三尺二寸的长形古剑,不时回首偷看在她后面跟进的英弟弟,六匹马一阵紧走,赶到小孤山天色还不到二更。 如果说小孤山是山,倒不如说它是个土岭,但却相当的阴森荒凉,岭下杂草丛生,岭上却尖秃秃的一片黄土,江涛怒吼,势若奔雷,越发衬得这地方凄凉阴森。 六个人下了马步上岭脊,仰面望天色月黯星朗,铁砂掌程九鹏回首对老武师金刀飞叉童维南说道:“黔中五鬼阴谋多端,从不守江湖信义,恐他们背信弃约。” 老堡主话刚说完,猛闻不远处传出一阵阴恻恻的冷笑,笑得像荒冢鬼哭,笑声过后,紧接着响起来一声长啸,啸划夜空,尤如枭鸟悲鸣,听得人不自觉寒毛倒竖。 老堡主程九鹏厉声喝道:“程九鹏已如约候教,好朋友还不亮出相来,隐身暗处意图何为……” 他喝声未住,五丈外一片暗影处又传出一阵冷笑答道:“老匹夫不要卖狂,今夜中就叫你报应临头,血债血还,十五年前你一把火烧去我兄弟黔中基业,十五年后该还你绿竹堡一片瓦烁焦土,赵大爷不把你弄到家破人亡,誓不放手。” 说完话,接着几声嗖!嗖!连响,暗淡夜色中,晃似投林飞鸟,几阵呼呼风声,在距老堡主六人丈余左右,连排儿拥出五个人来。 中间的人,白面黄须,鹞眼鹰鼻,身材异常高大,一身黑色夜行劲服,肩后斜背着一支奇形兵刃万字梅花夺,正是黔中五鬼之首,白面鬼王赵森,左面是活无常邱太,勾魂手阎保,右面站着催命鬼焦猛,七煞游魂粱胜。 老堡主程九鹏拱拱手对五鬼笑道:“昔年贵兄弟立足江湖,威震江南道上,程某人为友情热,致和贵兄弟翻目成仇,失足成错,演出火烧贵兄弟黔中基业一场风波,事过之后,悔恨已迟,因此洗手退隐绿竹堡不再问江湖是非,贵兄弟寻仇本为理所当然。不过江湖恩怨永无休止,仇杀纠结,血债牵缠,不知道葬送多少武林朋友,贵兄弟如能大量海涵,不记前仇,我老头子愿低头服输,化敌为友,程某人言出肺腑,请贵兄弟三思而行。” 猛听白面鬼王仰面一声狂笑,阴沉沉地答道:“姓程的你说的好轻松,既知今日,何必当初,昔年你率领江南道上一帮自鸣侠义人物,伙同八家镖局镖师,火烧我们黔中基业,迫得我兄弟亡命天涯的时候,你可曾想到江湖恩怨两字,十五年来我兄弟卧薪尝胆,投身岭南勾漏山五阴峰金霞宫中,苦研绝技,也无非为洗雪昔年烧山这仇,我兄弟如不把你绿竹堡烧成焦土,何以有颜面再立足江湖……” 老堡主心中一震,想不到五鬼竟投身在江湖传言岭南魔窟金霞宫中,无怪乎各学有一身出奇本领。 浙北双杰中夜游神鹰已忍耐不住厉声接道:“姓赵的你住口,你们五鬼侧身绿林,全不讲武林道义,恶名四播,杀人无算,劫镖灭口,采花伤命,这才引起江南武林同道公愤,合力毁去你们黔中老巢,如不是程老堡主当时一念仁慈,劝各同道网开一面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黔中五鬼早已被搜杀刀下,知恩不报,翻脸为仇,你们还算不算人间男子大丈夫?” 白面鬼王赵森一声断喝:“利口匹夫找死!”喝声中首先发动,接着五鬼全都出手,霎时间暗淡星光下寒风骤起,黔中五鬼各舞兵刃向六人猛扑过来。 这情势逼得老堡主只得出手,翻手抽刀,刀化一片寒芒,迎住五鬼之首白面鬼王赵森,浙北双杰分战邱太、阎保,程玉玲接住了催命鬼焦猛,金刀飞叉童维南迎战住七煞游魂梁胜。 这当儿空下了俞小侠剑英,他一时间无法决定先帮那个,只好按剑观战,看这场龙争虎斗。 这荒凉的土岭上剑影刀光,剑走枪飞,十个人捉对儿逐渐战入紧张局面。 英弟弟自然是最关心玉玲姊姊,他看她和焦猛对招狠拼,程姑娘手中剑,光华异常,施展开丈余内冷风侵肌,催命鬼似乎不敢硬接姑娘手中长剑,却把蛇头亮银软枪施个风雨不透。 不过他发招虽猛,收招却快,处处避开和姑娘剑锋接触。 俞剑英看到姑娘剑上宝光四射,上飞下舞,夜色中宛如一道银虹,这分明是干将莫邪之流的千古宝刃,不由心中暗暗惊奇,程家怎么会有这种武林至宝。 他正在怔神沉思,猛闻一言闷哼,俞剑英回头一看,见浙北双杰中戏水燕子张澜已被对方活无常邱太厚背鬼头刀伤了左臂,整个身子全被邱太圈八一片刀光之中,欲退不能,还手无力,情势危险异常。 再看整个交手局面,老武师童维南山成了招架状态,除程玉玲仗宝刃利器,暂时和催命鬼焦猛打个平手外,连老堡主程九鹏也渐居下风。 俞剑英心知此时再不出手,等到全局危殆,难免造成大错,立时拔剑出鞘,一声叱道: “张老前辈暂请稍息,让晚辈领教一下五鬼手段。” 话未落,人已如风驰电掣,挟一片白光射入战圈。他志在救人,力猛招狠,剑卷风起,势如排山,三尺剑锋硬接架活无常厚背鬼头刀,锋刃交击,飞射出一串火星,邱太骤觉虎口发热,右臂一麻,手中鬼头刀几乎脱手飞去,俞公子救了张澜,剑走中宫,猛刺邱太,活无常吃了苦头,哪还敢硬接硬架。 闪身避剑,刀化“风扫落叶”。谁知俞剑英想起了初入绿竹堡酒席上受人冷落神色,强敌当前,正好显出点手段让他知道江湖上天外有天,再者五鬼来自岭南魔窟金霞宫妖道门下,这又勾起俞小侠生身娘溅血开封一段惨痛回忆,对方虽非正凶,但却同出一源,两件事凑一块,憋出剑英怒火。 他剑眉轩动,心存杀机,见邱太刀扫下盘,手法急快,知道不下煞手,一时间决难取胜,心念既决,立展绝学,纵身避刀,展开灵虚上人亲传奇门八卦剑法,吐剑出手,招发“三环夺月。” 邱太只觉对方长剑飞来光耀打闪,剑化万道银蛇,令人头晕目眩,简直是无法下手招架,心知遇上劲敌,不由心慌意乱。 剑英杀机已动,哪还容他逃出手下,招发连珠,密如光幕罩体,蓦闻俞公子一声断喝: “武林败类,拿命过来。”话随剑出,震飞了邱太手中鬼头刀,跟着右手回圈,长剑变招“分浪斩蚊”,只闻一声惨吼未绝,活无常一个尸体被剑光截做两断。 俞公子剑劈邱太,转头看夜游神鹰张鸿又陷危境,他顾不得看张澜伤势,立时转身仗剑奔取勾魂手阎保。 勾魂手和张鸿斗到十几合之后,见张鸿已显不支,正想找机会下毒手击毙对方,猛听邱太一声惨叫,心里一怔,手下略慢,回头看一道白光挟着一团劲风袭来,急忙用手中七节鞭迎着一架。 可是剑英剑招套着无穷变化,见敌人鞭接长剑,立时左肩一甩,沉下丹田气,收住急冲身子,右手剑锋贴鞭柔进,这一招是灵虚上人独创奇招,招名“毒蛇缠腕”,专门讲究以巧打力。 阎保见剑锋贴鞭疾沉,心知不丢鞭就得断臂,赶忙撒手沉腕避剑,谁知剑英变招比他更快,猛的长剑疾翻,借势化招“怨魂缠足”,阎保再想躲避,哪里还来得及,剑锋过处,两条腿自膝以下全被截断,疼得勾魂手满地翻滚,不住惨叫,他叫的凄厉刺耳,尤如狼嚎。 白面鬼王赵森眼见两个拜弟一死一伤,不由忿怒已极,万字梅花夺一阵紧攻,迫得老堡主程九鹏连连后退,他心存恶念,辣手频施,想先把程九鹏毁在夺下,再给二个拜弟报仇。 无奈程九鹏武功火候都有基础,一时不易得手,白面鬼王此时已存了必毁老堡主的念头,右手夺加紧猛攻,左手暗运功劲,猛的梅花夺荡开程九鹏手中七星刀,猛喝一声,左手施展出十年苦研金刚掌向老堡主劈去。 程九鹏和赵森斗到十几个回合之后,已逐渐感到不支,只觉对方出手迅快,力量又大,而且招术变化莫测,招架不易,立时抱定只求无过,不求有功的主义,七星刀虚封虚架,并不硬接对方兵刃,就这样仍是迭遇险招,有几次几乎伤在梅花夺下。 又勉强支持到廿个回合,头上业已见汗,再加上受赵森一阵猛攻,虽都应付过去,但已弄得手忙脚乱。 这当儿七星刀被赵森封出门户,左手又用重手法金刚掌猛劈前胸,掌急力猛,风已近身,老堡主百忙中松手丢刀,奋起三十年铁砂掌功功,反向赵森小腹打去,存心拼一个同归于尽。 无奈武术一道差之毫厘,错之千里,白面鬼王金霞宫十几年苦研苦学,受魔宫不少高人指导,论武技比老堡主已高出很多,他一见程九鹏不避自己掌力,丢刀运掌反击小腹,立时“拗步转身”闪到老堡主身体左侧,但他这一让招,左手发出金刚掌力随势一偏,也失了准头,疾劲掌风擦着老堡主左肩打过。 程九鹏本快力尽,一掌落空,马步浮动,再受赵森金刚掌风一震,虽未打实,亦觉不支,只觉着全身血气一涌,不自主向后倒去。 赵森见程九鹏被掌风震倒,立时一转右手梅花夺“金针定海”,向老堡主身上点去。 眼看程九鹏就要丧命夺下,蓦见一团白光卷着一阵急风破空落下,来人身势急快,恍如流星坠地,剑光吐招“乘风破浪”,呼的一片冷芒斜劈赵森右肩,逼得赵森不顾再伤别人,右臂猛力收夺,梅花夺“横架金粱”力封长剑。 俞公子幼年误饮灵鳗血,力大无穷,剑荡梅花夺,一片龙吟虎啸,赵森只觉着右臂一震,梅花夺几乎脱手,才知来人身手的确不凡,无怪两个拜弟伤亡对手剑下。 俞公子一招得手,程九鹏逃命夺下,小侠立时剑奔吼雷,光密如幕,展开九华山苦练绝学奇门八卦剑术,绕身剑光如活蛇飞舞,招中套招,虚实并用,不到五个回合,赵森被圈入一片寒光冷锋之中。 白面鬼王武功比几个拜弟原就高了很多,五鬼投身五阴峰金霞宫学艺时,赵森又被魔宫中三观主阴风道人玄真看上,收他做了弟子,因此赵森武功比四鬼高山数倍以上,以铁砂掌程九鹏那样成名江湖的人物,竟支持不到三十个回合。 不过这当儿他遇上了俞公子,情势又自不同,奇门八卦剑法是灵虚上人独创绝技,冶天下各宗派武技精华于一炉,白面鬼王只觉对方剑招出手变化莫测,正反互用,招套连环,而且内功充沛,力大无穷,刚劲中带着阴柔之力,不要说还手,就是招架已感困难,自己一支梅花夺,本是外门兵刃,专用来克制刀剑一类兵器,此时反被人剑光绝招所制,知道再打下去,难免丧命剑下。 心念一动,逃命之心油然而生。立时口发长啸,啸如伤禽悲鸣,手中梅花夺狠命一荡剑英长剑,企图跳出一片绕身剑影。 哪知俞公子奇门八卦剑法一经施展,尤如附身魔影,剑绕四围,光如打闪,白面鬼王一连三次猛冲,竟逃不出罩身剑光,这才真正知道遇上了武林奇人,想逃命恐比登天还难。 正当赵森心慌意乱之际,蓦的两声怒吼,一支蛇头亮银软枪,一支虎尾三节棍,挟着两团劲风并扑剑英。 来的两人正是催命鬼焦猛和七煞游魂粱胜,他们分斗老武师童维南,和白燕儿程玉玲,程姑娘仗手中宝刃身法灵巧和焦猛打了个半斤八两,老武师童维南和粱胜拼到十四五个回合后已感不支,恰巧这当儿剑英出手,邱太、阎保一死一伤,老武师精神一振,气力倍增,手中金背开山刀也施个呼呼生风,七煞游魂急切间竟无法取胜,再加上阎保伤腿惨号,叫得二鬼心胆皆裂,他们只期望白面鬼王早点收拾了程老堡主,抵住那施剑少年,谁知赵森已被剑英剑光逼得进退不得,这才口发长啸招呼二鬼逃走。 二鬼一闻啸声,各加劲力迫退对手,跳出圈子,再看赵森却被绕身剑光缠住,欲走不能,焦猛、梁胜顾不得救助断腿哀号的勾魂手阎保,双双怒吼齐扑剑英,二鬼一样心意,想先救白面鬼王脱险逃走,尔后再找机会报仇。 焦猛、梁胜棍枪齐到,各奔剑英要害打去,俞小侠冷然一声长笑,长剑疾展,奋起威力独战三鬼,这时童维南、程玉玲、浙北双杰等全都赶到,看小侠剑若舞空长虹,把三鬼全裹入一片银光之中,几个人哪见过这种剑术,不由呆在那儿看剑英以一抵三,忘记了动手帮忙。 其实俞公子长剑展开密如急雨,就是要帮助也感到无从下手,老堡主程九鹏被掌风击中后,血气一涌,翻身栽倒,自料必死无疑,却被剑英救授逃命夺下,这当儿他从昏迷中醒来,右手撑地,双目圆睁,看小侠剑术精奇,力斗三鬼,忘记了左肩伤势。 单说俞公子支剑拼三鬼,转眼斗到了十合以上,俞公子打出怒火,剑闪如电掣风驰,猛地他剑演三绝招“推波逐浪”、“长虹贯日”、“分云取月”,一霎时剑摇万点寒星,令人头晕目眩。冷芒过处,催命鬼应声惨叫,血淋淋一颗头飞出去一丈远,剑回招变,又化做“回风枯叶”,七煞游魂梁胜匆忙中举棍封剑,俞公子随势沉腕,剑变“金针渡线”,梁胜一声惨叫未绝,冷森森剑锋已透胸而过。 白面鬼王见四个拜弟均伤亡小侠剑下,心痛如万箭钻胸,趁剑英刺死梁胜剑未收回之际,猛然狂吼一声,梅花夺狠命向俞公子后背撞去,这一下既狠又快,只惊得程玉玲哭喊出声,她怕英弟弟让人谋算,哪还顾生死危险,莲足一顿,猛扑赵森。 她刚一发动,剑英已腾身而起,夺锋擦双足一招落空,赵森因用力过猛,身子往前一栽,俞剑英身悬半空,施展绝技,打个旋凌空下击,剑生银花,带一缕冷风,赵森只觉着脸上一凉,一只左耳已被剑英削落,俞公子脚落实地,正站在赵森背后,一抬腿把白面鬼王踢出的去八九尺远,这当儿恰好程玉玲人剑齐到,程姑娘惊怒间来得太急,一个收势不住竟直向英弟弟扑去。 第四章 情海波涛 俞公子知玉玲手中剑是柄宝刃,赶忙一闪身让过剑锋,轻伸左臂迎着玉玲飞来娇躯,借势用力,一拨一挡,顺势抓住姑娘右臂,扶正她行将落地的身子后笑道:“姊姊你急什么,雕虫小技,不值一顾,他们伤不了我。” 说过话,他不等玉玲回答,立时一个腾身落到赵森跟前,仗剑喝道:“你们黔中五鬼,不过尔尔之辈,今天本应把你们斩尽诛绝,除恶人间,但这样一来,难免让人笑我惧怕岭南魔宫派人寻仇,不敢留下一个活口,故而暂留汝一命,寄言魔宫,就说俞剑英江湖琐务未了,最迟三年内定赴五阴峰金霞宫拜领教益。冤有头,债有主,谁欠谁还,今夜的事和人家绿竹堡毫无牵连,你们五鬼完全是伤在我俞某人的剑下,血仇欠债自然是由我姓俞的独偿独还,你如敢移祸江东,妄生是非,再犯我手,必然把你碎尸万段。” 俞剑英一席话豪气凌云,只听得受伤卧地的程九鹏暗暗点头,白面鬼王忍着疼一跃而起,他带着满脸鲜血,惨笑一声答道:“我兄弟三死二伤,这个仇姓赵的有生之年自不能不报,朋友自亮万儿,并订下三年岭南之约,一个人揽下了这场恩怨是非,就凭朋友你这份豪气,我姓赵的败的心服口服,三年之内我在五阴峰金霞宫敬候大驾,如果三年内你不践约,这一笔血债只有请姓程的代你偿还。” 俞公子不等白面鬼王话完,立时还剑入鞘,伏身检起七煞游魂尸体旁边的虎尾三节棍,长笑一声,默运真力,两手猛的一分,三节棍应手而断,他掷去手中断棍,厉声接道:“大丈夫言出必践,金霞宫又不是刀山剑林,俞剑英还没把它看到跟里,三年内我必赴约,看看传言魔窟中有什么出奇地方。” 俞小侠力断三节棍,不只惊呆了白面鬼王,同时也把程老堡主等吓了一跳,因为梁胜用的虎尾三节棍是用三节熟钢制成,中间用小指粗细的钢环连接一起,力断钢环,那力量至少在千斤以上,俞剑英纵然是名师嫡传,内外兼修,也只能说在剑术灵快,造诣超人,像他那样的年龄,文秀模样,就算一出娘胎开始练武,也不能练到这种惊人的臂力。他们哪里知道,剑英幼年误饮了千年灵鳗血,两臂神力何止千斤,此不过牛刀小试,但已看得令人惊心咋舌了。 白面鬼王被剑英神力断棍所震慑,怔了半晌神,才苦笑一声说道:“我兄弟学艺不精,伤命剑下死而无怨,朋友!咱们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说完话,他看看横卧地上三鬼的尸体,禁不住流下来两行热泪,猛的一咬牙,纵身窜到断腿疼晕过去的勾魂手阎保身边,伏身抱起阎保身子,一声长啸如飞而去,瞬间消失在蒙蒙夜色之中。 赵森走后,小孤山又恢复了它原有的寂静和凄凉,俞剑英环顾身侧横躺的三具死尸,和两条鲜血染红的断腿,不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时他忽然变得有气无力的样子,缓步走到程九鹏跟前,从怀中取出一粒白色丹丸,低声说道:“这是家师的百转还魂灵丹,老前辈服用后自有神效,晚辈留居贵堡时日,承老堡主盛情款待,业已心领身受,盛情高谊,留待日后补报吧!晚辈就此拜别。” 说过话,对着程九鹏一个长揖,转头看了看站在老堡主身侧的玉玲一眼,回身就走。 程九鹏受伤原不很重,不过他因猛斗力尽,再吃白面鬼王掌风一震,人便不支晕倒,在剑英猛斗三鬼时他就醒了过来,后来看剑英力劈二鬼,削刀、断棍惊走赵森,心中对剑英那份感激简直是没法子说出来,不是俞公子今夜出手,不但自己和三位多年好友逃不出五鬼之手,连程家所有的人和绿竹堡干余人生命财产,也全要毁在五鬼手中。 他心中是惊愕、佩服、感激,一时间呆站着说不出话来。童维南、张鸿、张澜都好像失去了知觉,六只眼只管怔着神盯在剑英身上,看着他一举一动,等到见他缓步走近程老堡主,赠了灵丹后,竟说出告别的话,心中全都一震,三个人都觉着有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可是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呆站在老堡主身后,瞪着眼看着剑英掉头而去。 程九鹏咬牙追几步,抖颤着音喊道:“俞小侠请留步片刻,老朽尚有几句话说……”随着这声音淌下来两行老泪,程姑娘跑上去扶住父亲摇摇欲倒的身子。 她也呜咽着喊道:“俞相公,你为什么要这样决绝求去,难道我们程家人都对你……” 随着话未完,已低咽难继。 俞剑英只得停步转身,他心神凄惶,无言以对,呆站在那儿,瞪大眼看着玉玲父女,这当儿,老武师童维南和张氏双杰,全都追了上来,大家围着剑英站个半圆形。 老堡主带着满脸沉痛说道:“绿竹堡千余人生命财产,均得老弟一臂援手得免于难,这样大的恩德,我老头子自不敢说报答二字,只望能再屈驾几天,使我们能略表一点心意……” 程九鹏话还未完,金刀飞叉童维南和浙北双杰张氏昆仲,一齐拱手接道:“俞小侠仙长门徒,我辈凡夫肉眼不识英雄,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请小侠海涵一二,不要说程堡主感戴大恩,不放小侠就走,就是我等亦望小侠能屈留几日,以便多讨点教益。”说过话,三个人又同时躬身一揖。 俞剑英抱拳还了一个长揖,答道:“各位老前辈千万不要如此,俞某人实在是因有要事待办,故而告别,各位这样盛情挽留,我只好再叨扰几天了。” 说话时他星目流转,扫玉玲一掠而过,程姑娘也正瞪大了两只圆眼,深情的注视着他,那眼光,是幽恨、是凄惶、是伤感、是乞求、是哀怨,只有玉玲心里知道。 程九鹏见剑英答允了不走,这一抬手吞下了手中的百转还魂丹,浙北双杰中戏水燕子张澜,飞步下岭替剑英牵来坐马,几个人快马绝尘又返回绿竹堡去。 俞公子在绿竹堡又住了三天,这三天和过去不相同,程九鹏固然是心感大恩,曲意奉承,就是老武师童维南和和浙北双杰同样的也心存有救命之德,对这位少年人恭敬异常。 可是这样一来,反而使出身宦门,技成荒山的俞公子感到别扭。更奇怪的是自那夜小孤山一战归来后,程玉玲扣俏丫头均未再见一面。这时,他也心里忽然开始想念起玲姊姊来,几次他都想偷入后园栖燕楼,访晤姑娘,但他始终提不起这份勇气。 门外面一阵步履紧响,接着传进来老武师童维南的嗓音问道:“俞老弟有事吗?我老头子又来打扰你啦。” 这一喝惊醒俞剑英飘荡的心神,赶忙跳起来开门笑道:“老前辈哪儿话,晚辈很想和老前辈多谈谈,以便多讨一点教益,欢迎还来不及,怎么能说是打扰呢?” 童维南笑答道:“说武功一道,我老头子再学五十年也得甘拜下风,不过江湖道上那些魑魅魍魉的阴谋狡计,我老头子半生飘泊,倒还略知一二,俞老弟如果不感厌烦,我这识途老马,极愿作倾囊之谈。”说着话,他笑呵呵进了房门。 俞公子替他安了坐位笑道:“晚辈自知初涉江湖,经验阅历毫无,能得老前辈指导,自当洗耳恭聆教言。” 童维南又一阵哈哈大笑道:“江湖风险狡诈百出,这些话自非一言能尽,好在俞老弟在绿竹堡尚有一段时日留住,我老头子也不急于归去,相处有日,以后慢慢再谈吧!倒是另有一件要事急于和老弟一谈呢。” 俞剑英听得一怔神,才答道:“老前辈有何教言,只管吩咐,晚辈力能所及,无不从命。” 老武师低声笑道:“这不是动刀动枪的事,俞老弟家中有些什么人……” 一句话,触动了俞剑英灭门家仇,骤觉热血沸腾,泪涌俊目,他叹口气答道:“晚辈家世一言难尽,幼逢惨变,父母双亡。如今这世界上,只留下我一个孤苦伶仃的人了。” 老武师听得心里暗地高兴,差一点表露出来,但他看剑英伤心样子,才勉强忍耐下去没笑出声,心里暗想:这个大媒,八成是有了希望,就凭白燕儿绝世姿容,还怕目前少年人会不动心。 不过他究竟是老江湖,尽管心里有了十成把握,仍然是探着脚步说道:“俞老弟不必过份难过,都怪我言不留神,触动老弟伤心往事。” 剑英赶忙用衣袖擦去目蕴泪水,笑道;“哪儿话,我一时间想起双亲,不自主悲从中来,老前辈恕我年幼无知,不要见怪才好。” 童维南笑答道:“俞老弟言重了,承老弟两伸援手,才留下我这条老命,实在说,我真不知如何报答,老弟日后如有用我老头子的地方,只要一纸相召,立即赶往,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俞剑英听到这里,赶忙起身一揖答道:“老前辈太过谦虚,晚辈实不敢当。” 老武师点头笑道:“俞老弟温文雅尔,怀才不骄,确是难得,就凭这一点,已足使人倾服了,无怪乎我那眼过于顶的侄女儿,怀意所属,可谓佳人慧眼识英雄了。” 俞剑英听得一惊问道:“什么……” 童维南低声笑道:“我老头子口福不浅,要吃俞老弟一杯喜酒了。” 话到这里,俞公子还有什么不明白,他低头沉吟,久久不语,脑示又浮现出玲姊姊的轻颦浅笑,那亲切温婉的关注之情,人样花枝的绝代风华,得妻如此,死而无憾…… 蓦地里,他想起了九华山排云岭,誓约托身的陈姑娘紫云,一想到这里,俞剑英只觉着背上冷汗直冒,暗道:“该死,该死,俞剑英啊……你几乎造成了终生大恨……” 他只管低着头出神呆想,老武师童维南却看一个莫名其妙,只见他脸上神色变化不定,似乎有着重重难题,一时间犹疑难定。 童维南看剑英久不开口,误认他年轻面嫩,难于启齿,暗想:“我这老江湖,怎么今天也变的这样糊涂。”立时低声笑道:“程老堡主心感大恩,愿把爱女以身相许,托我做个现成媒人,白燕儿美疑天人,若非老弟,谁也不足匹配……” 童维南话还未完,俞剑英离坐而起,长揖答道:“老堡主错爱好意,俞剑英感谢异常,不过晚辈自知碌碌庸才,恐有误程姑娘终身,请老前辈代复程老堡主,请恕俞剑英不敢应命。” 几句话,听得童维南全身一凉。他怔了半晌神,正色说道:“俞老弟这几句话,我老头子实在不很明白,老弟人如临风玉树,才技绝江湖,和我那玉玲侄女,正是一对于明珠宝玉,你这样过于自谦,借词推托,难道白燕儿不足以配老弟吗?” 童维南不亏是老江湖,果然问得俞剑英没法子回答,他闭目垂头,心中暗想:“如果坚拒了这门亲事,必害的玲姑娘芳心痛碎,绿竹堡势难再住,答应吧,对云姊姊如何交代?” 事实上俞剑英并不是不爱玉玲,这一段时日里,程玉玲娇小美丽身影已深嵌他心底深处。 一时间,他脑际浮现陈紫云、程玉玲两人倩影,不住的盘旋飞舞,他分不出谁好谁坏,两个人一般的美,一样的侍他情深义重,就这样使俞剑英跌入了万丈情海,汹涌波涛打得他头晕目眩…… 突然他睁开双眼,星目中滚下来两点泪珠,这可把金刀飞叉童维南吓了一跳。 老武师带着惊奇问道:“俞老弟,你……你怎么啦?” 俞剑英摇着头答道:“晚辈一时间忆及了幼逢惨变,不自主失了礼仪,老前辈要多多原谅才好,烦请代复程老堡主,就说俞某人山野草莽,实不足以配程姑娘人间威凤。” 说完话,人似不支,向后面椅前上靠去。 童维南被剑英突如其来的一闹,真如坠入五里雾中,这个老江湖也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但他看得出俞剑英有着极深的痛苦,人家既然摆出送客的架子,自己势不能再逗留下去。只得站起身拱拱手说道:“俞老弟也不要太过伤心,事情已成过去,苦坏自己反觉不值,老弟多休息下,我这暂先告退。” 说完话,轻摇下头,满怀着迷惘,离开了剑英卧室。 童维南走后,多情的俞公子再也无法控制那满怀情愁,索性倒卧床上,他想睡,可是那里睡得着呢? 不知道过了有多长时间,恍惚中忽听得一声轻响,微睁星目看去,见少堡主程天龙正站在门口看着他发呆,似是有要事请他,但却又不敢惊醒他甜酣好梦。这当儿俞公子哪还有心情应付,干脆把双眼一闭,装个好梦正浓,果然程天龙不敢惊扰,站一阵悄悄退去。 俞公子本来是装着睡,但这一装,竟真的沉沉睡熟,醒来时,见房中烛火通明,老堡主程九鹏,金刀飞叉童维南和浙北双杰张氏昆仲,全都在房里。 另外还有一个廿四五岁青年男子,青衫福履,剑眉朗目,丰神俊秀,文雅潇洒,看上去一派书生风度,但二目中神光炯炯,尤如两道冷电,俞剑英心念一动,暗想:“此人外形秀俊,精华内蕴,大概就是老堡主所说的岳凤坤了。” 赶忙拥被起身,正想下床和众人见礼,老堡主程九鹏已含着微笑,走近榻边,满脸关怀神色低声说道:“俞老弟,你身体不适,不要下床,大家都是自己人,这位就是我给你提过的岳凤坤,武林中人不讲求俗凡礼法,你有话躺着谈吧?”老堡主说着话,又替剑英盖上被子。 俞公子也觉着自己有点不适,伸手摸摸额角,竟有点儿发烧,这才知道自己生了病,这当儿,童维南和浙北双杰全都围到床边,夜游神鹰张鸿,一摸俞剑英额角,皱着眉道:“俞兄弟热度不低,是不是要请个大夫看看。” 程九鹏笑道:“岳兄弟极精医理,就请偏劳一次吧!” 俞剑英正待推辞,岳凤坤已移步剑英榻前笑道:“灵虚仙长,胸罗万有,炉中金丹,起死回生,俞小侠仙长高足,必精通此中道理,晚辈虽略通一点医理,如比俞小侠自然是大巫小巫,老堡主既有吩咐,晚辈自不敢推辞,不防姑且一试,俞小侠恕小弟班门弄斧了。” 说着话,他不待俞剑英回答,已然伸出右手替俞剑英把脉,这情景使俞公子无法推辞人家一番好意,只得微笑着点点头,算是表示谢意。 这当儿,卧室中空气异常静肃,大家面上神色都显得相当庄严,几道眼神都盯在岳凤坤脸上,静听着他对剑英病情所下断语。 浙北双杰中戏水燕子张澜,心感俞公子小孤山出手救命之恩,尤表关心,他脸上神色简直是有点紧张。 这样过了有一刻工夫,才见岳凤坤放下把脉右手笑道:“俞小侠内功精湛,已达百病不侵之境,而且气脉调和不似有疾,只是悲伤过甚,胸中积压一股幽怨之气,只要俞小侠能稍抑悲伤,立可痊愈。” 说着话,他两道神光充足的朗目,掠剑英脸上一扫而过,回头又对程九鹏等说道:“俞小侠些小微恙,不需服药,只要略作调养即可痊愈,我等目前不宜扰他静养,暂时退出,让他休息一下。”说着话,首先回头走去。 老堡主看了看站在身侧的童维南,才对剑英说道:“俞老弟需要什么只管吩咐,我就派人赶办。” 俞公子摇摇头笑道:“老前辈言重了,一点微恙,何足挂齿,承蒙错爱,晚辈感谢不尽了。” 几句话,顿使程九鹏色变,他仍勉强道:“俞老弟那里话,绿竹堡从程某人起,都欠着俞老弟一笔恩债,我们知这一生永谈不到报答二字,但都刺骨铭心,永埋肺腑,话说过都成过去,俞老弟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你休息一下吧!我暂时告退。”说完,他拱拱手,和老武师童维南一起退出卧室。 程九鹏走进客厅,浙北双杰正陪着岳凤坤吃茶谈天,岳凤坤起身对程九鹏一礼笑道: “晚辈游踪三湘,风闻五鬼寻仇绿竹堡,匆匆赶来,不想晚到一步,致未能略助一臂之力,抱憾极深。” 老堡主笑答道:“如非俞小侠出手相助,绿竹堡恐早成一片焦土,差一点难再见你老弟了。” 岳凤坤叹口气答道:“难道黔中五鬼都怀绝技,以老前辈等四人之力,再加上玉玲姑娘都不足之抗衡吗?” 程九鹏未及答话,夜游神鹰抢先接道:“五鬼潜踪岭南魔窟五阴峰金霞宫中,苦习武技十余年,志在报仇,那夜小孤山一场激战,初由程老哥、童老哥、愚兄弟和玉玲侄女迎敌,十合之后澜弟首先不支,受了刀伤,俞小侠一剑支援,力伏五鬼,扭转大局,黔中五鬼三死二伤,闹个虎头蛇尾,更难得的是,俞小侠独揽下恩怨是非,和白面鬼王订下了三年岭南约期,少年人豪气凌云,侠胆并日月,义气重千秋,就这份英风豪气,足堪称独步江湖,来日中愚兄弟如一息尚存,定当追随他岭南一行……” 张鸿越说越高兴,简直把俞剑英捧上了三十三天,他可投留意岳凤坤脸上的神情变化。 童维南坐在老堡主身侧,看出来岳凤坤神色不对,立时打断了张鸿的话接道:“俞小侠固然是人间祥麟,武林奇葩,但岳老弟亦是一代奇才,江湖中难得一见的人物。” 岳凤坤微笑答道:“恨晚辈来迟一步,未能亲睹俞小侠绝技,异日有缘,当拜领教益……” 程九鹏一听话风,知岳凤坤存下和剑英比剑的心愿,暗地一惊,赶忙接口笑道:“俞小侠和岳老弟,均为老朽知友,都是自己人,何苦要动刀抡剑……。” 老堡主话未完,岳凤坤笑答道:“晚辈是一句无心之言,九华山灵虚仙长,奇门剑术,独步武林,晚辈自知必败下风,岂敢自取其辱。” 说话时俊目放光,眉宇间隐含一种肃煞之气,嘴角上挂着冷冷的笑意。 程老堡主见多识广,他看透岳凤坤心中不服,必欲和剑英一较长短,这件事只有以后慢慢化解,目前如再提起,势必弄巧成拙,正想变更话题,转变眼前的紧张空气,那知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老武师金刀飞叉童维南已皱着眉抢先说道:“俞小侠这场病来得奇怪,这中间颇耐人寻味,自我老头子提起玲侄女这桩事,他就神色惨变……” 话到这里,老堡主程九鹏已急使眼色阻止童维南再说下去,可是智慧绝人的岳凤坤,已然听出了个中曲折,立时玉面泛青,俊目中异光闪烁,似乎含蕴着两眶泪水。 总算他定力超人,没有使泪水流出眼眶,这时童维南也自警觉,立时住口不说。 偏巧夜游神鹰张鸿追着问道:“童老哥,你说什么,怎么吞吞吐吐,你就是不说明,我也猜测得到,是不是准备给玲侄女做媒,我兄弟也有这个意思,不想让你占了先,玲侄女花枝人样,艳丽盖江南,和俞小侠正是一对金童玉女,这件美事,要望你老哥鼎力成全了,我兄弟好歹总要吃过这杯喜酒再走。” 说完话他又望着老堡主笑道:“我说程老哥,玲侄女年龄也不算小了,你和大嫂子商量一下,这件事我们总要大力促成。” 老堡主程九鹏深知双杰性格,知他们对俞公子已佩服的五体投地,何况程九鹏授意童维南提亲碰壁的事,张氏双杰又不知道,这时自难怪张鸿误认为这是老武师童维南的主意,这当儿又不便分说,只得苦笑一下答道:“俞小侠世间霸才,小女岂足匹配,这件事不谈也罢!” 哪晓得,张鸿听完话霍然离座,大声说道:“程老哥说的话小弟一向心服口服,不过这句话说的有点不近常情,谁不知玲侄女风华绝代,侠名噪江南,说人才比得上仙露明珠,除了俞小侠,谁配得上?” 他这么吹胡子瞪眼睛的高声一嚷,可把老堡主程九鹏弄一个啼笑皆非,心中除了一份无法说出的难过外,表面上又异常尴尬,同时岳凤坤脸上神色也变得如罩寒霜,他冷冷地看了张鸿两眼,这眼光如冷电霜刃,又使程九鹏多担了一份心事。 他知道岳凤坤极爱玉玲,玲姑娘也对他很好,不过自爱女和剑英来到绿竹堡后,情势又自不同,老堡主冷眼旁观,看爱女对剑英处处暗中照顾的无微不至,这种关怀神情,和过去对岳凤坤完全两样,程九鹏看穿了爱女心事,恰巧遇上黔中五鬼挟旧怨寻仇绿竹堡。 俞剑英仗义握手,力败五鬼,又揽下了以后的恩怨是非,程九鹏既看穿爱女心意,又感激俞公子救命之恩,两档事促一块,老堡主才决定的把爱女许配剑英,暗地里和老伴神针追魂万金凤一商量,才托童维南出面做媒,在他想两小并骑千里,恐怕早已两心默许,童维南出面说媒,那就不是过求个名正言顺,所以他连女儿也未商量,径自定了主意。 谁知金刀飞叉童维南给剑英一提亲事,竟被俞公子一口回绝,程九鹏乍闻之后异常难过,好在这事女儿并不知道,从今以后不再提起也就算了,恰巧这当儿岳凤坤登门造访,程九鹏一见岳凤坤面,刚才的难过,反而变成高兴起来,暗想:“幸而刚才俞剑英回绝了这门亲事,否则对目前少年人如何交代。”这不过是老堡主的事,除他外自然别人全不知道。 程九鹏见到岳凤坤后,立时派程天龙去请剑英,俞公子暗然装睡,程天龙不便惊他好梦,只得据实禀告,老堡主当时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立即设宴替岳凤坤接风洗尘,酒席上谈起俞剑英出自九华山灵虚道长门下,岳凤坤闻言之下,坚请一晤,老堡主几度派人去请剑英,均因他好梦正甜,下人们不敢惊扰,这才憋了岳凤坤一腔的怒火,误认剑英拿架子不愿就席。 等到一席酒罢,已到了掌灯时分,程九鹏邀同岳凤坤、童维南和浙北双杰,共赴俞剑英卧室探视,果见俞公子仰卧榻上,酣梦未醒,老堡主伸手一摸剑英额角,觉着有点烫手,才知道剑英生了病,这一来大家都非常着急,岳凤坤心中刚才一点不愉快,也随之消失,正当几人闹的六神无主的时候,恰巧剑英醒了过来。 程九鹏推荐岳凤坤替剑英把脉看病,岳凤坤幼随风尘怪杰一叶道人学艺,尽得一叶道人真传,极精医理,他一把剑英脉门,觉得和好人无异,再看他英华内蕴,两太阳穴微微突起,分明内功已有相当火候,但却走气不均,这就又勾起岳凤坤一腔误会,他认为剑英故意仗精湛内功装病。 岳凤坤不但精通医理,而且又是内家高手,经他一阵推切、发觉剑英胸中似乎积存一腔幽怨之气,这才劝剑英几句话,首先退出俞公子卧室,回到客厅。 在他本意是想追问剑英近日情形,以便查出病源,哪知夜游神鹰张鸿一开口,就滔滔不绝的把俞剑英捧上了天,岳凤坤自负剑术武技天下独步,听张鸿一个劲捧剑英,不自主激起心头怒火,动了和俞公子比剑的念头,幸得童维南打断张鸿的话,又捧了岳凤坤几句,程老堡主又赶着打圆场,这才平下去。 金刀飞叉童维南,不知道岳凤坤对玲姑娘钟情极深,他觉得俞公子病的奇怪,这中间必有缘故,心念病人,使这位老江湖一开口,也说错了话,等到程九鹏急忙示意阻止,话已经说出一半,岳凤坤聪明透顶,已然听出个其中含意。 如果就此收场,凭程九鹏、童维南两位老江湖,不难把场子转圜,偏是夜游神鹰自作聪明的一篇宏论,主张全力促成俞公子和白燕儿一段良缘,话说的露骨,好像程姑娘变成了他的女儿,这不但引起岳凤坤醋意怒火,同时也使程九鹏作了大难。 老堡主又急又气又好笑,又不便说出俞剑拒婚经过,浙北双杰和他是几十年道义之交,情势又不能给张鸿太过难看,再看岳凤坤脸上变色,星目蕴泪,眉透煞气,老堡主虽然知道岳凤坤暗恋玉玲,但却没想到他爱玉玲如此之深,俞剑英既然拒婚,不如顺水推舟,把玉玲许给岳凤坤,再说两人才貌又在伯仲之间,这样既可消除误会,又可得一个乘龙快婿。 老堡主暗地里定了主意,立时开口笑道:“无才小女,承张老弟如此关怀,她那几声叔叔总算没有白叫,我们几个老兄弟,都有了一把年纪,而且相隔遥远,平常也极难聚集一起,说不定以后没有见面机会了,趁几位在寒舍之便,总得让几位吃过这杯喜酒再走,三位老弟又都是从小把玉玲疼大,这杯酒如果吃不到,三位算白疼她一场。”说过话,他看看岳凤坤来一个哈哈大笑。 原有的紧张形态,经程九鹏这一化解,立时变成一室祥和,张鸿误认老堡主已答应把玉玲配给剑英,岳凤坤察颜观色也听出了一点端倪,最明白的自然是金刀飞叉童维南,老武师听出了程九鹏话中含意,白燕儿势将改许岳凤坤,不由微皱一下眉头,难免对剑英有份偏爱,但自己做媒碰壁,自无颜提出反对,只得坐一旁闷闷不语。 这时大敞厅烛火辉煌,下人已送上奉盛酒菜,童维南久走江湖,心中虽有不悦,但绝不形露于外,这就拿酒出气,他举杯挑战,力拼四人,谁知岳凤坤量大拳精,老武师连战皆北,少说点他总吃两百多盅,老堡主看出来童维南一反往常故态,随力劝罢酒吃饭。 谁知道老武师硬不服输,推杯换碗,苦拼凤坤,不到一刻工夫,他又连吃了廿大碗,这一来老武师再也支持不住,程九鹏立时派人把老武师扶回卧室休息,几人经童维南一阵闹酒都有了一点醉意,匆匆的吃过饭,就散了席。 且说老堡主程九鹏,怀着满腹心事回到后宅,程夫人神针追魂万金凤,正和白燕儿秉烛闲谈,娘儿俩似乎谈得很高兴,俏丫头站一旁张罗着端茶送水,一见老堡主进了门,玲姑娘慌忙搬把椅儿放上首笑道:“爹,请坐啦。”说着话她又亲捧着一杯香茗,送在老堡主面前。 程九鹏长长叹口气道:“玉玲,你也坐下,咱们父女俩好久没有谈过啦,今晚上我有点事跟你商量商量。” 玉玲见父亲笑容中带着庄严,知道有正经事淡,嘟着嘴在老堡主身旁坐下。 程九鹏见爱女一派娇态,确是讨人喜爱,心中说不出是喜是忧,他呆望了爱女一阵,挥挥手让梅香退出去,老堡主这一做作,连程夫人也觉有点奇怪。 程九鹏忽的一整脸色,对玉玲道:“你的事我一向很少过问,任你以女儿身飘踪江湖,这固然是我和你娘对你管束太松,从小就放纵了你,一方面也因为你聪明过人,又能洁身自爱,我和你娘也不必多管你闲事,这次你和俞剑英井骑归来,和你以往做事性格完全不同,近日中为应付五鬼寻仇这场风波,累的我没有时间追问这件事的经过,虽然武林中不太重世俗礼法,但男女有别,我这做父亲的总不能对你作为完全不闻不问,你究竟对俞剑英心意如何?今晚上希望你能坦诚的说出来,俞小侠对我们程家恩深似海,但我决不能强自己的女儿,委身报恩。” 程九鹏话刚说完,程夫人万金凤却听得个莫名其妙,她正想开口询问,老堡主急忙示意阻止,两只眼直瞪着玉玲,静等答复。 这当儿可难坏了白燕儿,她真没有想到,做父亲的会这样单刀直入地问起女儿终身大事。 程姑娘再大方,也不便亲口说出来她非剑英不嫁。何况她心里明知道英弟弟还有个紫云姑娘,好在刚才和母亲谈话当儿,程夫人已然暗示出把她许配剑英的话风,这时父亲又直截了当的问,一时间把个聪明透顶的白燕儿完全蒙住。 程姑娘万没有想到岳凤坤也在绿竹堡,心里面暗地欢喜,她还认为是剑英答允了亲事,这倒怪程玉玲平日自负太高,误认英弟弟跳不出她的绵柔情网,她就不信陈紫云能和她相提并论。 这就使程姑娘拿错了主意,她眨眨大眼睛,红着脸答道:“爹娘养儿一场,这些事自然有爹娘做主,不孝女儿全凭爹娘安排。” 说过话,转身就走,猛听老堡主沉声喝道:“玲儿,你站住,你这话可都是出自肺腑吗?” 这一问问得白燕儿心里一跳,她停步回头,看父亲面色异常严肃,不由一呆,嗫嚅着答道:“女儿无才,但亦懂孝顺二字,爹的吩咐,儿自当敬遵慈命。” 老堡主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女儿,你去休息吧!” 程姑娘走出室外,猛听得爹爹长长的叹了口气,姑娘心中一动,立时返身,偷偷溜到窗下面听二老谈些什么。 程夫人等玉玲走后,立时追着程九鹏问道:“你今晚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在自己女儿面前也装模做样起来,你既然决定把她许给人家俞公子,偏又说出什么不能强女儿委身报恩的话来,好像只有你做父亲的通情达理,我这做娘的算是老糊涂,硬逼女儿委身报恩是不是,告诉你,我已对玲儿暗示了我们心意,我看她不但不反对,反而有点暗中高兴,这些都是我们做娘的事,你偏要故示通达讲一套道理出来,对自己亲女儿还耍的什么花样?” 忽听程九鹏又长长叹口气,接道:“玲儿的心意,我不是看不出来,我这双老眼还没花,这丫头敢把俞剑英带回家来,自然是意有所属,我当时因急谋对付五鬼寻仇的事,也无暇查问她事情经过,谁知俞小侠竟变成了挽回我们绿竹堡一场浩劫的大恩人,如今想来这丫头眼光聪明确有超人之处,……” 程夫人忍不住又接口道:“是啊!既然人家俞小侠救了绿竹堡一场灾难,玲儿又心有所属,把女儿许给人家不是对吗?” 老堡主摇摇头答道:“事情如果真的这样,那还有什么话说。谁知道俞小侠竟一口拒婚……” 程夫人急道:“什么,他一口拒婚,你带我去看看这个俞剑英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我不信我们玲儿配不上他。” 程九鹏皱着眉道:“你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呈这样沉不住气,俞小侠是我们大恩人,难道你要去硬逼着让人家娶你的女儿不成?” 金针追魂万金凤,气得脸上全变了色,坐那儿全身直抖。堡主沉吟了一阵又道:“事情闹到这一步,我们自不便强人所难,所以我决定把玲儿另许别人,早一点完了这桩心愿。” 程夫人颤着声问道:“你说另许别人是谁,我女儿不是货物,任谁都可以买卖,姓俞的既然无心,男女有别,他为什么和玉玲一块并骑千里……我非得找他评评这个理不可……” 程九鹏笑道:“你先静下来,天下没有做父母的逼着人家娶自己女儿道理,而且这另外的人,也是你久已属意的东床人选,他就是岳凤坤,今天刚到绿竹堡中,我准备尽早给他们完成大礼……” 老堡主话到这里,窗外面偷听的程玉玲,早已芳心痛碎,她这才明白爹爹问她的一番话意,程姑娘这当儿愁肠百折,泪若泉涌,她恨爹爹暗隐话意,使自己跌入他谋算之中,她恨英弟弟太过薄幸,全不念自己一片爱顾深情,竟一口拒婚,下面说什么她无心再听,咬牙转身狂奔回栖燕楼去。 程姑娘回到香闺,俏丫头正一个人坐那儿,对着烛光出神,她回头见玉玲满面泪痕,柳眉锁怨,俏丫头吓了一跳,急扑到姑娘跟前,她扶着玉玲娇躯问道:“姑娘你怎么啦?” 玉玲这时哪还能答得出话,抱紧了俏丫头,伏在地肩上痛哭,梅香觉着姑娘玉体颤抖,双手发冷,知道她伤心到极处,赶忙抱起玉玲娇躯,把她放在床上,姑娘哭一阵,猛地挺身坐起,一张嘴吐出来一口鲜血,梅香吓得扑倒地上,抱着姑娘双腿,哭喊道:“姑娘,你怎么啦?你不说真要把小婢急死了……” 玉玲惨笑一声,抓紧了梅香手答道:“妹妹,你别怕,反正我已活不了几天,我死了你去告诉他,就说我为他留下了清白身子……下一世……” 说这里,一阵急痛攻心,人便晕了过去,梅香连惊带急,闹得六神无主,她就知道抱着玉玲娇躯低泣,栖燕楼深闺香阁,一时间罩满了愁云惨雾,俏丫头低泣如诉,声声断人肠,这景像真称得上凄绝人寰…… 不知道过了有多长时间,俏丫头泪水湿透了玉玲前胸,程姑娘被梅香一阵摇撼,透过来一口气,悠悠醒转,她轻伸玉腕拂着梅香秀发笑道:“妹妹,你不要哭……” 梅香不让姑娘说完,接道:“姑娘,你要真死了,我也不活着,有什么事,你告诉我,要是真该死,我必追随姑娘一块儿死去。” 玉玲点点头道:“好!我告诉你,但你却不能和我一起死,现在我已万念俱灰,死了比活着受罪好得多……” 程姑娘说到这里,已下定了殉情决心,心中反而坦然起来,她把俏丫头紧抱在怀中笑道: “你知道我抱的是谁。” 梅香仰起头答道:“我嘛,我是梅香。” 玉玲摇着头答道:“不!你是他,他是俞剑英……” 梅香听得悚然一惊,紧偎在玉玲怀中说道:“你说吧!我们一块儿死给他看。”程姑娘心存死志,把俏丫头看成了唯一的亲人,紧抱着梅香,说出他刚才偷听到父母的谈话经过…… 这边一对痴情主婢,静夜里依偎轻谈,那边俞公子也闹的魂不守舍。 剑英自老堡主等探病告退后,一个人仰卧榻上,出神呆想。程玉玲过去对她的柔情蜜意,如今都化作支支利剑洞穿他心胸,他几度离榻而起,想上栖燕楼求玲姊姊原谅他拒婚苦衷,每每欲行又止,到底他还是没去,这晚上俞剑英就在伤心千回中渡过一夜。 第二天,绿竹堡程宅中上下都开始忙碌起来,到处粉刷结采,程家富甲天下,彩缎、绫罗应有尽有,人手又多,做起来自然很快,不过半天工夫,偌大一个程宅,已装饰得花团锦簇,珠围翠绕。 这情景看到剑英眼里,心中暗觉奇怪,见到处红绫飘风,分明是要办喜事,但自己明明的拒绝了这门亲事……难道还另有他人结婚不成……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当儿,忽听身侧有人笑道:“俞老弟,病好了吗?” 剑英回头见是金刀飞叉童维南,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进了自己的房间。心中暗想,我这几天真是糊涂了,怎么人家快到自己身边,还是毫无所觉,心里想着,赶忙笑道:“承老前辈关怀,晚辈微恙已愈。” 老武师脸上浮现出一丝凄凉的笑意,答道:“老弟贵体康复,我老头子算少了一件心事,天下事多出人意料之外,我老头子无缘和老弟再作多聚,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异日有缘再会了。” 童维南说过话,面色凄然,对剑英点点头,转身就走。 俞公子天性纯厚,半月相处,不知不觉中已对老武师生出一种极深的感情,此刻见他要走,不由心中一急,蓦然一个箭步,拦到老武师前面急道:“老前辈好端端的,为什么立刻要走,我知道,我使老前辈难堪,可是晚辈确有难言苦衷,老堡主纵然怪我不识抬举,但我想玲姊姊一定能知道我的心意,她不会责怪我俞剑英,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童维南被这几句话,吸引住全部心神,他不只是感谢剑英救命之恩,而是从心眼里喜爱这个孩子,他本来是准备探视一下俞公子,立刻暗中溜走,乐得眼不见心不烦,可是俞公子几句话,引起他浓厚兴趣,这就暂时打消了走的念头。 老武师抓着剑英一只手,全身打颤,他还是勉强笑道:“俞老弟,承你把我这半身入土的人视为知己,我老头真不知该怎么高兴,那天你拒婚时神色异常,我虽然看出这中间,另藏有一段隐秘,可是又不便冒昧追问,老弟今天如能推腹直告其中曲折,我老头子死也落个明明白白。” 俞剑英听过童维南一席话后,知道那天坚拒亲事,使他伤透了心,今天如不把话说明,势难解除他心中误会,何况刚才话中又露了一点口风,事事挤住,只得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 “程姑娘才貌双绝,又待我恩重情深,晚辈纵然是铁石草木,也不能无动于衷,无奈晚辈昔年从师九华山学艺之时,有一位同门师姊,她把我从小带大,看顾恩比拟父母,爱护情义重骨肉,临下山她送我数十里外,盟约托身,等着我早日回去……” 俞剑英说这里,只觉着一阵伤心,星目中滚下来两颗泪珠…… 者武师童维南也听得异常感动,点点头叹口气答道:“白燕儿娇艳如花,秀美绝伦,但仍不能打动俞老弟一寸爱心,少年人不二色,确是可敬,我老头子虽然做媒碰壁,也落得心服口服,不过白燕儿也待你义重情深,这档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俞剑英苦笑一下答道:“我把程姑娘看成我亲生姊姊。” 老武师猛的一阵大笑说道:“老弟既然拒婚,何苦又自沾情孽,你把她当姊姊看待,那是笑话,你知不知道白燕儿这两天内就要出阁侍人。” 剑英急截住了老武师的话问道:“她……她……她嫁给谁?” 童维南沉声答道:“就是替老弟把脉看病的岳凤坤,大概在这两天内就要行大礼,我老头子也因此欲一走了之,落得个眼不见心不烦……” 童维南话未说完,俞剑英面色惨变。 他突然星目微闭,强笑着道:“称得上一对璧人佳偶,童叔,你不要走,我们看他们完成大礼后,一块儿告别离此。” 一声叔叔,叫得童维南受宠若惊。他赶忙站起摇着手说道:“俞老弟,你怎么能这样称呼,我实在不敢当……” 剑英笑道:“老前辈何必过谦,晚辈日后讨教之处正多,你答应我等几天,咱们一块儿走,我还有事,要借重一臂之力。” 老武师被剑英一阵恭维,闹昏了头,他手捋长须,一阵哈哈大笑道:“俞老弟既如此说,我老头子就再住几天,有事借重这句话,我当之有愧,如果真有用我的地方,我老头子愿作一识途老马。” 俞公子起身拜谢,童维南长揖还礼,两个人又谈一阵子,剑英话中露出要老武师带他进京复仇,童维南自然是一口答应,但他并不因此追问剑英身世,这就是童维南老练的地方。 一老一少愈谈愈投机,一席话完,增进了不少亲切之感。 童维南刚刚告退,老堡主又亲来探病,他仍是那样亲切关注,脸上挂着和蔼的微笑,俞剑英强打精神和程九鹏闲聊了一阵,老堡主故露口风,带着笑意:“俞老弟病势痊愈,正赶上吃小女一杯喜酒,这丫头福份不浅。” 俞公子浅然一笑答道:“晚辈初踏江湖,幸遇得程姑娘处处关照,晚辈对于姑娘感激异常,这杯酒如果错过,俞某人当抱憾一生。” 程九鹏全神贯注,双目炯炯如电,想从剑英冲色之中发掘出他对玉玲究竟有几份情意,无奈俞公子神色自若,毫无一点异样表示,这要归功于童维南事先告诉他这个消息,如果俞公子这当儿闻讯变色,也许会使老堡主再变心意,重新考虑爰女终身大事,至少也要延展大礼日期,免得使剑英受到刺激,偏巧他硬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好像玉玲婚事和他没有一点关系,这就使老堡主莫测高深,他心中暗想道:“惭愧,难怪他一口拒婚,原来他心中对玉玲毫无半点爱意。” 这一来促成老堡主早日完心愿的决心,立时拱手笑道:“老朽准备给他们尽早完成大事,了却我一桩心愿,借后天重九节,成礼绿竹堡,好在岳凤坤双亲已逝,他师父又飘踪不定,办起来省去不少俗礼麻烦。” 剑英点头笑道:“岳凤坤一代奇才,程姑娘仙露明珠,老堡主眼力不凡,选得快婿,只是晚辈来自荒山绝峰,恐无像样贺仪致送一对佳偶。” 老堡主笑道:“俞老弟言重了,承你看得起玉玲这个丫头,肯吃她一杯水酒,那就是她的造化,千万别再提贺仪二字,我们程家欠你俞小侠的恩德、情义,何只天高地厚,老朽自知今生无能助力,从不敢提报答二字……” 说这里,老堡主忽觉着心里一酸,差一点流出眼泪,急急拱手告退。 程九鹏走后,俞公子又跌入痛苦之中,刚才他强自镇定,极力压制着泛滥情潮,如今静室中只余下他一个人,立时思潮汹涌,百感交集,不由一声长叹。 就在他叹声未落之际,门外面红影一闪,一阵微风进来了俏丫头梅香。她双眼红肿,神色凄惶。一见俞公子忽然又变得异常镇静,紧绷着一张俏脸,瞪大着两只圆眼,缓步逼到剑英跟前。 俞公子站起身子,刚说一声:“姊姊你好……” 俏丫头冷笑一声接口答道:“你的嘴很甜,可是心如蛇蝎,爷,梅香是个丫头,请你以后别再折磨我。” 剑英看出来梅香的神色不对,眼神似剑,恨不得看穿透他五脏六腑,这神情是剑英自认识丫头后从未见过,那眼光,如恨、如怨、如千万支透胸利箭…… 俞公子怔下神,强笑着答道:“你跟谁生这样大气,我没有得罪你呀,再说后天又是程姑娘大喜日子,你怎么不快活,反而……” 俞公子几句轻松话犹如焦雷击顶,气得俏丫头脸色变白,她恨着声打断了剑英的话,接道:“俞剑英,你何苦在我们弱女面前发狠斗气,白燕儿和梅香不是贪生惜命人,大不了情天留恨,黄土埋骨,不过我作鬼也不饶你……” 说这里,她再也狠不下去,泪珠儿一颗颗涌出眼眶。俞剑英聪明人,哪还会听不出话中含意,他也星目含泪,低声问道:“怎么,难道玲姊姊不同意这门亲事?” 俏丫头抬右袖擦去泪水,苦笑一下答道:“你何苦又来假装慈悲,我主婢苦命弱女,死之何惜?白燕儿上一世欠了你一笔命债,这一生搭上我梅香偿还,你如果真的有一点慈悲心肠,今晚上二更天,望你到栖燕楼见我们主婢最后一面,从此后人鬼殊途,无缘再见,记住,二更天你必须去,晚一刻栖燕楼深闺血染,我梅香言尽于此,去不去可是在你。”说完话她转身就走。 俞剑英急喊声:“梅姊,你留步片刻,我还有话说……”可是俏丫头硬是不理,径自走去。 俞剑英相当为难,栖燕楼内宅闺阁,自己如果深夜赴约,一旦被人发现,传言出去,势将永留污名,不去吧,又怕程玉玲、俏丫头真的自杀而死,眼看天色入暮,他仍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这些事又无法和人商量求救,就这样他瞪眼直等一更过后。 蓦的静夜中传来了两声更鼓,俞剑英仍然是想不出别的办法,心知再误时刻,难免造成大错,只得轻推后窗跃出室外,看半圆寒月,光华铺地,俞公子施展开上乘轻功,月光下晃似一缕淡烟,直扑向后宅栖燕楼去。 程姑娘住的栖燕楼,在程家花园中自成一所庭院,翠竹作篱,耸立于华花丛中,秋菊环绕,丹桂飘香,剑英一入后园,只觉着芬香袭人,抬头看栖燕楼窗门紧闭,寂然无声,俞公子心中一惊,猛提丹田真气,双臂疾分“平步青云”,跃上了三丈多高楼顶,一翻身落在窗外石栏杆内的走廊,贴耳静听,隐约从紫色窗幔中传出梅香的声音道:“姑娘,他大概是不会来啦,这人的心真狠。” 俞剑英听得一惊,正想推窗而入,窗内又传来玉玲的声音道:“妹妹,你不要怪他。他自有苦衷,现在什么时候了。” 梅香颤着声答道:“二更已过,他真的不来啦。”接着室内传出一阵轻响,又听玉玲叹口气道:“时间到了,你把酒菜收起,我们也该走了,爹娘原谅你这不孝的女儿吧……” 下边的话,俞剑英再也听不下去,急抬手椎窗,口中喊道:“玲姊姊。”他话刚落口,只觉灯光一闪,紫色窗幔已被俏丫头撩起,右扇窗随着打开,俞剑英一跃入室,俏丫头随即闭好窗,放下紫幔。他一入室内,直向程姑娘扑去。 玉玲一身白缎衣、白罗裙、白绣鞋、白绫包发,从头到脚纯白如雪,她端坐一个白绫围着的绵墩上,秀目神闪,神色端庄,见俞公子扑到眼前,仍然端坐不动,只淡淡笑道:“你来啦。” 剑英猛扑玉玲面前,原想一下子抱起姑娘娇躯,但却为玉玲庄严神情震住。觉得她这当儿如同白衣仙女,娇丽中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神色,不由一呆,站在那儿不敢再动,瞪着眼说不出话来。 程玉玲指着身边另一个锦墩,淡淡说道:“你坐那里。” 这时姑娘每一句话都潜藏着无上威力,俞剑英只叫得出一声:“姊姊……”就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不自主退几步坐下去,低下头不敢再看玉玲。 程姑娘微笑着问道:“你知不知道我已许给岳凤坤。” 剑英点头答道:“我……我知道了。” 玉玲又问道:“你还记不起得,那夜古刹中我说的话。” 剑英答道:“小弟记得。” 白燕儿笑道:“你记得!那很好,我说过,血溅五步,爱心不渝,今晚上该是我证实我誓言的时候,在我死前的一刻工夫,能再见你一面,我感到很快乐,我希望你不要再负了陈紫云,梅香和我一样痴心。她立志与我一块儿离开人间,我不忍她一个活着受罪,你以后如果还能追忆起程玉玲,就别忘了梅香,现在我话已说完,你也该走了。” 俞剑英抬头看梅香卓然玉立,俏丫头竟也换上了一身白衣白裙,突然他眼光触到玉玲身边小茶几上两把耀目匕首,只觉着一阵心痛,星目泪滚,他霍的离坐,凄然说道;“两位姊姊,都这样对我情深,俞剑英粉身碎骨也难报答,真要死,小弟亦愿奉陪,我们三个人一起死去。” 程姑娘摇头笑道:“我是慈命难违,不得不死,梅香和我一块儿长大,情逾骨肉,我死了她不愿独自偷生。你为什么死,是不是还想害个陈紫云?” 剑英知道再说话也是白费,一时间完全没了主意,回头看桌上摆着酒菜,猛的一转念头,暗想:“目前形势,只要自己离开一步,玉玲和俏丫头必举刀自戕,眼前救急方法,只有先把她们灌醉,再想第二步办法……” 他也不管自己酒量是否能拼过人家,立时回头向玉玲说道:“姊姊,你能不能最后陪我喝几杯酒……”说着话,走近玉玲,满脸乞求之色。 俏丫头被剑英一句话提醒,她也突然想起了一个阻止玉玲不死的办法,立时走到玉玲眼前说道:“姑娘,他既如此说,你就答应他吧!” 白燕儿看着剑英,泪水承睫,满脸戚楚。她爱他太深,临死前仍不忍太拂他心意,微笑着起身就座,答道:“好,我陪你。” 剑英诚心讨好,贴着程姑娘肩膀坐下,俏丫头坐在两人对面,三个人举杯互敬,三杯过后,俏丫头借故取酒离席。 两人对饮了十几杯酒,但一句话也没交谈。这情景,静得使人窒息。 所幸没有好多时间,俏丫头提酒登楼。她先倒一杯酒给剑英笑道:“这酒是我们老夫人亲手调制的桃蜜露,香甜醇美,其味无穷,你请满饮此杯吧!” 俞剑英哪晓得这杯酒中,已被梅香放入春药“迷香散”,接过来一饮而尽,酒入肠内立生作用,俞剑英只觉得周身血脉加速,小腹中热气上腾,一霎时欲念顿生,竟自无法克制。 程玉玲一回头,看剑英玉面泛红,直透顶门,星目中放射出万缕情焰,他紧咬着牙齿,全身发颤,心中刚觉奇怪,俏丫头已起身离席,她迅速收去桌上菜盘酒壶,对玉玲说道: “俞相公恐已酒醉,你扶他休息下,我送出去菜盘酒壶,再来送他回去。”说完话她径自下楼,一翻身带上两扇房门。 玉玲刚唤一声:“梅香,你……”下边的话还未出口,“迷香散”药力已发,俞剑英突然伸手揽住了姑娘柳腰,把玉玲娇躯纳入怀中,这一阵他本性已失,欲念高涨,低下头猛亲玉玲柔甜香唇,程姑娘被他一阵缠绵闹得也有点心神飘荡,面对着日夜绕绪心头的情郎,哪还能矜持多久,再加上肚里几杯酒起来作怪,心理防线崩溃,不觉燃起情火,她一咬牙轻声叹道:“弟弟,你……你要害我死也不能落个清白身子……。” 可是“迷香散”药力太强,俞剑英完全失去了控制,他脸泛红晕,双眼喷火,全身上迸出来丝丝热气,两臂环张,紧抱着姑娘娇躯进了内室。 俞公子徐徐的舒展双臂,猛觉左手触着一个滑腻如玉但又软绵绵的身躯,同时鼻息间闻到一阵浓冽幽香,扑人欲醉,赶忙睁开眼一看,这一下把俞公子吓一个惊魂天外,他急得一挺身跳下了床,再看自己全身上下没有半点衣服,连羞带急差一点哭出了声,急急找到了自己衣服穿好,站在床边,星目神凝,呆望玲姊姊出神,说不出一句话来。 程姑娘拉一床绵缎棉被,掩盖了赤裸的娇躯,她似有千言万语涌到咽喉,但却不知先说哪一句才对,秀目中含蕴着两包晶莹的泪水,黑暗里闪着光辉,四目凝注,互看了良久,俞剑英停立半晌,才迸出一句话道:“姊姊,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这样糊涂,这该怎么办?” 玉玲本来是满腹幽怨、惊惧。听完了剑英的话,忽然又变得异常坚毅,她含着泪笑道: “你不要怕,怎么办是姊姊的事,你走吧!” 俞剑英不理会玉玲的话,凝神沉思,好像是在回忆几十年前的往事一样,他想起自吃了俏丫头的一杯酒后……欲念陡起,追着玲姊姊……他想到这里,面色惨变,皱着眉自言自语说:“是梅香……梅香害……了我……” 说这里,他猛向程姑娘怀中扑去,口中喊道:“玲姊姊,我害了你……我俞剑英惭愧死了……。” 程姑娘扶他在自己身边躺下,伸手摸一块白绫香帕,替他擦拭着泪水笑道:“弟弟,你急什么,虽然大错已铸,但我并不恨你,也不会因此缠挟在你和陈姑娘中间,使你左右为难……” 剑英摇着头答道:“小弟死不足惜,可是你和岳凤坤……” 程玉玲截住了剑英的话答道:“玲姊姊虽然是出身江湖,但亦知从一而终,不错,岳凤坤对我有情,但我对他一直视若长兄,我无法说出来为了什么,自见你后就如同中了疯魔,月余相聚,好像过了几十年,这只能说是前生的孽债,半宵缠绵,债清孽完,白燕儿死而何恨?你最好早日告别离此,玲姊姊溅血碎骨,亦必为你俞家保留下贞节门风,虽然我们谈不上夫妻二字,但程玉玲,总算给了你清白身子,你不要太恨梅香,她完全是想阻我不死,再说你虽然药酒乱性,但我却清醒如常,如果我抵死不从,自然不会造成这样大错,弟弟,你一身武技,世无匹敌,自应该仗剑江湖,闯一番事业,不要辜负了你恩师教养心血,堂堂七尺躯,自不应和我们女儿家一般见识,纵然我死了,还有你云姊姊,她对你必能够善于照顾,一刻恩爱,我已经心满意足,弟弟,你早点走吧!别让儿女柔情,消磨了你雄心大志……” 程姑娘一席话,婉转凄绝,俞剑英听完后,激动异常。他咬牙沉吟一阵才答道:“姊姊,事情已到这种地步,我还有什么话说,父母大仇未报,我已铸错人间,不但害了玲姊姊一生,就是我师父知道了也决不会轻轻放我过去,小弟只有在事发之前,尽早手诛害死我父母的元凶仇人,我再来见姊姊最后一面,返回排云岭,在师父和云姊姊面前削胸取心,明志一死,现在时候已经不早,我走了,望姊姊保重自己……。” 剑英说完,推窗跃出楼外,耳闻传来玉玲颤抖呜咽的声音喊道:“英弟,你一定要来,我……我等着你!……再见一面……”俞公子不便再答话,凝抻提气,箭一般溜回自己卧室。 这时天色已近五更,俞剑英回到房内,闭好窗子,镇定一下心神,忽见靠窗书案上,有一白片东西,急忙走到案边拿起一看,原来是一张白色信笺,剑英燃着烛火,只见上面写着: “字谕英儿收悉:月前赴山访晤灵虚道长,始知尔已承谕下山,云儿日日登峰殷望,以泪洗面,怀念情深,人渐消瘦,老化子不忍坐视,擅自做主带她下山,沿途探访,知尔息踪绿竹堡。不想晚来一步,致尔失足孽海,上人所见,不幸言中,我一生冷僻冰心,唯独对尔眷怀难忘,此尔谓缘分乎。 大恨虽铸,错不在尔,云儿心地善良,必可谅汝,上人处余当代为进言,谋促娥英并事,尔可在绿竹堡稍候,余当使云儿以江湖礼,持柬求见堡主,老化子不愿惊世骇俗,只宜隐手暗中护送,见云儿后,望能善自求之,可望转恨为喜,江湖风险重重,以后望妆珍之,桑字。” 俞剑英看完了这封信,知道义父八臂神乞桑逸尘所为,一时间愧痛交集,无以复加。他做梦也想不到云姑娘竟和义父一块儿下了排云岭,而且还追踪到竹堡,信上口气,分明自己所作所为,尽入义父耳目之中,这当儿,俞剑英闹得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才好,是否照信所嘱留在绿竹堡和紫云见面,或者在云儿未来之前,自己先离绿竹堡,一时间颇难决定,他捧着义父留下书信,呆在那儿,直到天色大亮。 第二天绿竹堡一切如常,程家上下,都在为玉玲的出阁大喜忙碌异常。 老堡主长衫福履,筵客大厅,童维南、岳凤坤、张氏双杰和俞小侠剑英,全被邀饮,酒席上谈笑风生,看上去一片祥和。 可是俞剑英心中,却愁绪万种,百感丛生,忽然他棒酒起身,对着老堡主笑道:“晚辈承蒙老堡主盛情挽留,本应多居时日,以便讨领教益,无奈晚辈尚有琐事待办,急于就道他住,异日有暇自会常来拜访,俞某人借花献佛,这杯酒算敬各位爱顾盛情,晚辈想就此告别了。”说完话,举杯一饮而尽。 俞剑英几句话,无疑平地上一声巨响,第一个吃惊的自然是老堡主程九鹏,他虽然看出来俞剑英今日神色有点异常,但他没料到俞公子会忽然提出告别的话来,一时间竟无言以对,端着酒杯,怔那里半晌说不出话。 戏水燕子张澜,急的站起身子嚷道:“俞老弟,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兄弟都在等待着吃……” 童维南知道张氏兄弟,还不清楚剑英拒婚的事,误认这次喜事是为剑英准备,下面的话如果叫他说出来,老堡主和俞剑英都无法下台,岳凤坤自然是更难看,这就赶紧截住张澜的话说道:“张老二,你嚷什么,俞老弟既突然提出告别,这中间必有道理,现在我们听俞老弟说。” 童维南对剑英改变原意,不参加玉玲大礼突然告别,认为必有特殊变故,这位老江湖,也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 童维南一追问,大家的眼光全集中到俞公子脸上,剑英被看得有点尴尬,自然他要走的理由没法子说出来,也不能说出来。 一时间真还答不出什么,老堡主缓缓放下酒杯,带着勉强的笑容说道:“俞老弟弟既肯屈留绿竹堡,万望再赏光居留几天,好歹请吃小女一杯喜酒,过了十五,老弟尽管请便,老朽决不敢再留侠驾。” 老堡说的恳切,又一脸凄惶神色,可是俞剑英的想法又自不同,多在绿竹堡住几天,原无所谓,何况距十五只有八天,但这八天可能发生多少事情,程玉玲会不会再找他,和云姊姊见了面又该如何解释,一个不巧难免闹出事情。 正当他心潮起伏,委决不下的当儿,大厅门外急步如风抢进来少堡主程天龙。 果然程天龙急急走到老堡主跟前,附耳低说一阵,程九鹏面色随之大变,但他仍含笑对众人一拱手说道:“各位稍坐!老朽去去就来。”说完话,径自随程天龙向后宅而去。 不大工夫,老堡主已转回大厅,他皱着眉淡淡笑道:“小女突染急症,拙荆束手无策,因而请老朽入内商议,事出意外,致害各位久候了。” 张鸿急得跺着脚问道:“怎么?玲侄女得了急病……” 老堡主苦笑一下答道:“不要紧,病热虽然来的突然,但幸无生命之忧,只是这杯酒却不得不延期了。” 说着话,他目视岳凤坤,微带歉色。 这时最难过的自然是俞公子,只见他玉面上不时泛起阵阵红晕,星目微闭,怔神不语。 这异常神情,同时引起了三人怀疑,岳凤坤神凝双目,面色冷峻,如罩寒霜,童维南看着俞剑英一语不发。 老堡主冷眼扫射全场后,笑道:“小女不过略染微恙,就是这个丫头真死了,也不能扫了我们酒兴,来!大家干杯。” 说完话,捧杯敬酒,可是这时谁也没有心情放情畅饮,勉强吃几杯,老堡主也不再劝酒,席散后,岳凤坤被程九鹏邀往后宅替玉玲看病,俞剑英满怀忧愁回到自己卧房。 他不过刚刚落坐,紧跟着进来了金刀飞叉童维南和张氏双杰,剑英起身让客,四个人相互施礼落坐,童维南笑对张氏双杰说道:“你们两兄弟,可真并称得上一对活宝,程姑娘已由老堡主做主许给岳凤坤,你们两兄弟也跑了几十年江湖,怎么说话仍然是不加思索,冲口而出,不是我截住你下面的话,张老二,你想想当时会弄成个什么样子的局面,老堡主、岳凤坤和俞老弟都没法子下台……” 老武师话至此处,戏水燕子张澜冷笑一声接道:“这样说起来,怪我兄弟失言了,不过程老哥事先不说明白,我兄弟一直被蒙鼓里,如果你现在不说,我兄弟还是一样的糊涂,程老哥既然无意让我们兄弟吃这杯喜酒,那我们不妨早点告辞……” 说这里,回头对夜游神鹰张鸿道:“老大,走,难道我们一定要赖住在绿竹堡讹人家饭吃不成。” 童维南深知浙北双杰的性格,说得出就做得到,看他兄弟两人,气得脸上全变了颜色,离坐而去,不由急道:“你们两兄弟这大年纪了,怎么还是这样火爆性格,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你们发的什么脾气,回来坐下,听我把话说清楚。” 张氏双杰只得又转身回来坐在原位,四只眼都盯注童维南,等他说话。 老武师被事情挤住,没法子只把剑英拒婚经过说了一遍,他一边说,一面不住回头看剑英神色,俞公子只是瞪着眼一语不发。 童维南说完话。俞剑英说道:“晚辈留居绿竹堡,不想招致如许麻烦,目前情势自难再留下去,何况晚辈尚负有家仇血债急于早报,老堡主留客情殷,晚辈又不便坚于求去,事不得已,晚辈只好留柬告别了……” 俞剑英话刚说完,夜游神鹰猛的一阵呵呵大笑道:“想不到俞老弟还有一段血海家仇,是非我兄弟虽不清楚,但极愿为老弟稍尽绵力,这不敢说是感恩图报,实在是我兄弟对老弟敬佩异常,只望能追随左右,略表敬仰之心。” 俞公子沉吟了一阵答道:“二位盛情,晚辈感激异常,不过晚辈仇人并非绿林中人物,都是权重一时的封疆大吏,御前宠臣,二位雄居浙北,履厚席丰,如随晚辈趟这次混水,恐怕不太方便吧?” 戏水燕子张澜,霍然离坐一声狂笑道:“俞老弟把我兄弟这两条命看得太值钱了,其实我兄弟半辈子江湖行踪,大都在刀枪剑林中出生入死,别说是封疆大吏,御前宠臣的府弟,就是刀山油锅,我兄弟死亦无恨。未知老弟出身灵虚道长门下,长在名山仙峰,何以和这般人结下了深仇大恨?” 这一席话问的俞剑英星目泪蕴,忆爹娘惨死经过,尤如利剑透胸,不再隐瞒自己身世,从父母蒙冤,一直说到了技成下山止。 俞剑英说完身世,老武师童维南及浙北双杰全听得愤慨异常,夜游神鹰张鸿咬牙说道: “俞老弟身负这种大仇,自然要报,急不如快,我们最好早日就道,愚兄弟虽然不才,但当竭尽绵薄,全力以赶,拼上我兄弟两条命,也要助老弟手刃元凶。” 剑英皱眉答:“只是老堡主留客情殷,小弟固可不辞而去。但我等如结伴同行,大家不告而别,老堡主难免感到伤心?” 戏水燕子张澜接口答道:“白燕儿突染急症,这杯喜酒不知得要延到那天,何况姓岳的神气活现,我们何苦要锦上添花,早走一步,少生闲气,不过玲侄女温柔和善,确讨人爱。” 童维南近日中察颜观色,也感到岳凤坤对张氏昆仲不满,多留一天,就多一天发生冲突的机会,早离绿竹堡不失上策,随点点头笑道:“早日上道,我老头子亦有同感,老堡主方面,有我留柬作婉转说明,料想不致有所误会。” 童维南说完话,四人即席决定当夜三更天,离开绿竹堡。 那晚上初更之前,阴云四合,似要落雨,初更过后,一阵大风,云敛天晴,半圆月轮,乍现碧空。俞剑英收拾好随身带来衣服,带上宝剑,看卧室清雅布设,不觉想起了玉玲和梅香相待之情,长长叹了口气,缓步走到门边,拉开一扇门轻轻走出去,刚刚回身带门。猛听身后传来程老堡主的声音道:“俞老弟,请晚走一刻,老朽有一物奉送。” 剑英回头,见老堡主手捧宝剑,卓立月光下,长衫飘风,他缓缓走到剑英跟前,脸上挂着凄凉的微笑,说道:“老朽知小侠辞意坚决,不能挽留,望能稍停片刻,容老朽说几句话。” 这情景使俞公子自然无法推托,只得和程九鹏又回室内,剑英燃起烛火,两人相对静坐,一时间全室默然。沉寂足足有一刻工夫,老堡主才捧起手中长剑笑道:“俞老弟去志坚决,老朽知难再以挽留,绿竹堡得免浩劫,全仗老弟仗义援手,小侠此行,不知相见何日,我老头子风烛残年,也许以后无缘再会,这柄剑,是一位前辈奇人拙大师所铸,大师为铸此剑,遍历天下名山,寻得钢精,又合以上好缅铁,费时五年,方成此剑,剑成启炉之日,适逢雷雨交作,因故又名惊虹,另含有警世醒人之意,以后大师不知所踪,此剑即未在江湖露面,老朽廿年前行踪蜀中青城山下,以百两纹银购于一个樵夫手中,自知这种武林至宝,非有德者不能居之,故而老朽虽得此剑,从不敢妄用一次,以致使此名剑至宝,无机会一展威力,良深惋惜,老弟仙长门人,剑术奇绝,名剑遇主,武林生辉,敬以此剑奉送小侠,略表寸心,尚望笑纳。” 剑英听完话摇头答道:“俞某人一个武夫,有何德何能敢佩此剑,老堡主盛意,晚辈心领就是……” 剑英话未落口,程九鹏起身接道:“老弟不要再借词推托,我老头子实无能运用此剑,妄用徒招杀身之祸,难道使此武林奇珍随我程某人,埋荆地下不成,再说老弟为我们绿竹堡,揽下了一场风波是非,金霞宫妖人,决不肯就此罢休,三年内俞老弟赴约岭南,势难免一场较技恶战,老弟技绝江湖,如果配以名剑,不难荡平魔窟,一方面除害江湖,受武林千秋敬仰,再者也可替绿竹堡永绝后患,实在说,我不是送赠宝剑,而是为我们绿竹堡千余人生命着想,老弟如再推拒,我老头子当立时沉剑江心,免得使武林至宝落到坏人手中,多造无辜杀孽。” 俞公子看人家志诚意坚,只得两手接过,道:“老前辈恩赐情深,俞剑英不敢再拒,三年内必当仗利剑扫荡魔窟,我不能安心居功受祟武林,但除害江湖,死而无恨,他日一战,如果败人手下,当以此剑自戕,以谢妄用之罪,万一侥幸成功,荡平魔窟,亦必原璧归赵。” 说完话,手按弹簧,“呛”的一声,宝剑出鞘,一道白光,映烛生辉,耀眼刺目,冷气逼人,剑英左手弹剑,剑作一片龙吟,袅袅绕室,良久不绝。 老堡主看剑英,这一瞬间星目中射出两道奇光,剑眉中隐透出一片煞气,肃然玉面,逼人英风,心中蓦的一惊,暗想道:“这孩子,好重的杀孽……” 俞公子见老堡主瞪着眼只管望自己出神,不由笑道:“承蒙盛情,却之不恭,晚辈办完琐事,再来绿竹堡拜访堡主,我就此拜辞了。” 说完话,躬身一个长揖,老堡主还未来及还礼答话,只见眼前人影一闪,飒飒微风,吹得烛光摇摆。 再抬头看剑英人踪已杳,遥闻室外俞剑英喊道:“老堡主保重了。”程九鹏匆匆追出室外,看剑英劲装背剑,在屋上一挥手,立时腾身而起,月光下晃似一道轻烟,眨眨眼没有了影儿。 程九鹏一身轻功,在江南武林道上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可是他就没有见到过俞剑英这样奇快的身形,快得他话未出口,人已失去踪迹,老堡主仰头呆望着半轮明月,残月光华仍然是那样明亮,蓦地里程九鹏心中涌起另一个意念,他叹口气轻轻说道:“天有阴晴,月本圆缺,人间事哪能会尽如人意。” 老堡主说完了几句话,仰面望月,纵声大笑,静夜中声震屋瓦,这就闹得程宅中上下人醒。 月光下人影翻飞,抢过来二位少堡主程天龙和程小虎,两人一落在老堡主面前,同时躬身施礼,满脸惊急神色问道:“爹爹,你怎么啦?” 身侧飒然风动,长衫背剑的岳凤坤,清俊的脸上,带着一团肃穆煞气,来到院中。看了程氏父子一眼,对老堡主道:“晚辈暂离贵堡,三日后再来竹堡请安。”说完话,不待程氏父子回答,竟自转身走去。 老堡主睁开了双目,急声问道:“岳老弟,你到哪里去……” 岳凤坤本已转身走了几步,正待飞身上房,听到老堡主一喊,不得不回头答道:“晚辈去追那几个夜郎自大的狂徒,给他们一点教训,也让他们以后不要再眼空四海,目中无人。” 老堡主苦笑一下答道:“这些事我都知道,你回来,我还有话问你。” 岳凤坤缓步走回九鹏跟前,老堡主挥挥手让程天龙和程小虎退去,才拉着岳凤坤走向剑英卧室。 房中红烛高烧,景物依旧,可是已人去室空,老堡主让岳凤坤落了座位,问道:“你追上他们,是不是准备和他们动手,俞剑英是我程门恩人,童维南和浙北双杰又都是我多年好友,你们任何一个人失手受伤,我程九鹏就没法子再活下去。” 岳凤坤听完话,微蹙一下剑眉,沉吟半晌答道:“老前辈既如此说,晚辈自当遵命。” 老堡主叹口气又道:“俞剑英出身富贵名门,幼逢惨变,父母尽遭人害,他学技荒山,志在报仇,这次童维南和张氏昆仲,能助他前往,就事推断,不难如愿,所以他们今夜结伴同行,不告而别,事情做的虽然有些使人难看,但无非是怕我留客情殷,何况这件事童维南已先给我露过口风,也可以说我已事先知道,你如果没有急事,不妨在绿竹堡多住几天,等玉玲病好之后,我立即给你们完成大礼,好了去我一桩心愿。” 一提起程玉玲,岳凤坤面色突变,两目凝神,望烛光久不作声,过了半晌,才摇着头对老堡主道:“程前辈请恕我放肆直言,玲姑娘病势奇怪,晚辈虽略通医理,但却无法找出病源……请老前辈另请名医,免使姑娘病情恶化。再者晚辈孑然一身,飘踪无定,犹如闲云野鹤,自知不敢误了玲姑娘锦绣前程,老前辈以后千万别再提这件事情。”说这里他突然中断,垂首不语。 老堡主听得心中一惊,他知岳风坤对玉玲钟情极深,现在忽然说出这种决绝的话来,这中间必定另有道理,事实上老堡主对爱女突然患病的事,也觉着可能有什么变故,本就疑心,再听岳凤坤如此一说,疑心更大,因为岳凤坤上栖燕楼替玉玲看病,是由程夫人陪同前去,其间经过,程九鹏自不清楚,他沉吟一下,忽然抬头神色坚决对岳凤坤道:“凤坤,你和玉玲相处时日不短,我看得出你们很合得来,这次玉玲病得意外,连我也感到有点突然,自然使你怀疑,她虽然被我老夫妇放纵宠大,但这丫头颇知自重,何况这完全是我的主张,难道敢反对不成,从现在起,玉玲这丫头生是你们岳家人,死是你们岳家鬼。” 老堡主几句话斩钉断铁,岳凤坤面飞红晕,怔神不语,老堡主站起身又笑道:“凤坤! 听我话,不许妄动,回房休息吧!” 老堡主说完话,向后宅走去,岳凤坤步出门房,看着程九鹏背影在月光中消失。 他抬头望天,思潮汹涌,白燕儿绝代芳姿,美拟天人,一缕情丝缚紧他英雄肝胆,岳凤坤自负才貌,武技独步江湖,自认为程玉玲早晚必成自己爱妻。谁知道凭空多出个俞剑英来,事情起了绝大变化,虽然经老堡主面允婚事,坚主其事,可是栖燕楼替白燕儿看病时,她那冷若冰霜的态度,实在使自己寒心,她坚拒详查病源,并劝自己离开绿竹堡。忆往昔和白燕儿并骑郊游,操舟江心,她温柔和婉,娇媚可人,曾几何时,伊人心变……他想着想着,激起了万丈妒火,仰面望月华,恨声说道:“俞剑英啊!我岳凤坤有生之年和你决不两立……” 他话未说完,猛觉屋面一声轻响,声虽很小,但却瞒不过岳凤坤灵敏耳目。 他霍的转身向发声地方扑去,那人竟不闪避,卓立屋面,红衣飘风,似乎是有恃无恐,岳凤坤近身三尺,才看出来那是俏丫头梅香,赶快猛分双臂,卸去冲力,饶是如此,岳凤坤身带劲风亦把梅香娇躯震退数步,岳凤坤带着惊奇问道:“梅香!你来干什么?”俏丫头接口笑道:“干什么?找你呀!可是你差一点把我打死掌下。” 岳凤坤摇头笑道:“我不知道是你……” 梅香闪着大眼睛说:“小姐感谢你探病深闺,派梅香代表地面致谢意,本来她想请你到栖燕楼剪烛夜话,因为年青男女深夜独处,恐有不便,你对她一番深情,她永埋肺腑,可是这一生她恐怕无法报答,人生如梦,望岳爷不要太认真,其实小姐确有她难言苦衷,你对她好,就应该原谅她。” 俏丫头说完话,秀目深注,静等回答。 岳凤坤叹口气道:“好吧!既然如此,多言无益,我看得出她是装病,请你转告她,就说岳凤坤期望再见一面,从此身厉万劫,此生无缘再会,明晚上三更天我在绿竹堡正东水坝堤畔等她,见一面,岳凤坤立刻就走……”说到这里,他竟泪涌双目,神色凄然。 俏丫头亦不禁怦然动容,怔了半晌神,点头答道:“你的话,我必句句转告,梅香力能所及,必促小姐依时赴约,不过我劝岳爷不必太儿女情长,论武功人才,岳爷都算得上武林奇葩,江湖中尽多佳女子,何苦要为一个白燕儿,自陷情网。” 第五章 合肥除奸 岳凤坤听完话,面色突变,霎时间面色如罩冷霜,忽然他垂着闭目,低声应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说完话转身自去。 俏丫头望着他消失背影,轻声感叹道:“天啊!难道我梅香做错了事……真要如此,这罪恶是百死莫赎了。” 她满腹忧虑,无精打采地转回栖燕楼上,程玉玲倚窗殷望,正等得心焦不耐,见她归来,立时趋前问道:“你见着他吗?他是不是答应即离绿竹堡?” 梅香点点头答道:“答是答应啦,不过他要见你最后一面,明晚上三更天,他在绿竹堡东面水坝堤畔等你,他说见一面立刻就走。姑娘,我看他讲话神色,凄然欲绝,我答应他句句转告,并促姑娘依时赴约。” 白燕儿轻皱一下柳眉道:“你好啊!你竟敢替我答应赴约,他还说什么没有?” 梅香答道:“他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玲姑娘不禁紧皱柳眉,沉吟不语。半晌,她慢慢向卧室走去,俏丫头知她此时,心中异常纷乱,也不再劝她,替她整好被褥,悄然退去。 这一夜程姑娘可以说眼未交睫,到天色大亮,才昏昏睡去。 甜睡中忽然被人推醒,玉玲睁开眼,看俏丫头带着一脸慌张神色站在床边,急道:“老堡主亲来探病,人已到栖燕楼下……” 玉玲急忙装出一付病态,仰身而卧,口中还不住轻微呻吟,梅香下楼,接上来老堡主,引他到玉玲床边。 老堡主看爱女发乱枕边,星目半闭,很像有病样子,微微一皱长眉,回头对梅香道: “你暂时退出去。” 俏丫头自是不敢违命,只得下楼而去。 老堡主伸手摸摸玉玲额角,问道:“你一向身体很好,怎么一下子会突然病倒,岳凤坤医理精深,他说你病况如何?” 老堡主问话时,两目神光深注,面色一片肃穆,白燕儿欠身答道:“女儿只是微感不适,并没有什么大病,就是感着头晕心跳,四肢无力,岳相公虽替女儿把脉,但却没有说出病源。” 程九鹏看爱女面色,除了眉心微微发暗之外,毫无病容。又不发烧,沉吟一阵,忽然笑道:“玲儿,你的年龄也不算小了,这几年我一直为你的终身大事发愁,实在说你比两个哥哥都聪明,正因为如此,我不愿胡乱选个女婿,致害你一生,江南武林道上后起之秀,人才不少,但真配得上我这牡丹花似女儿的人,很难找出,我选婿过严,误你年华,选来选去,我心目中看上了两位。” 说到里,老堡主停顿一下,看看玉玲反应,见她睁大着两只眼,含羞静听。又继续笑道: “这两人,都算是武林中奇才异土,文才、武功,样样超人。一位就是和你并骑来我们绿竹堡的俞剑英,另一个就是常和你一块儿同出同游的岳凤坤,我知道,这两个人在你心目中很难分出谁好谁坏,我这做父亲的,就不能不做主了……” 玉玲刚说得一声;“爹爹,女儿我……” 老堡主摇手阻止玉玲说下去,笑道:“你不要接嘴,听我说下去,俞剑英一剑败五鬼,挽救了我们绿竹堡一场大难,并且又揽下日后一场恩怨风波,是我们程家的大恩人,我原意把你许给俞剑英。可是人家一口拒婚,我这做父亲的,总不能逼人家非要我的女儿不可……” 说到这儿,老堡主望着女儿苦笑一下又接道:“正好在俞剑英拒婚的当天,岳凤坤赶来了绿竹堡,他是风闻传言五鬼寻仇,故而急急赶来,虽然晚了一步,但人家对我们这份心意,也算是天高地厚了。 孩子,岳凤坤人才武学,比起俞剑英并不逊色,而且和你也相处很好,爹爹就做了主,把你许给了他,虽然事先没有和你商量,但我知道你一向极为孝顺,想你决不会为此事,使我伤心,俞小侠昨晚深夜离此,临走前我送给他惊虹宝剑,总算稍答他援手之恩,孩子,我看你的病势不算太重,很想早日给你们完成大礼,了去我一桩心愿。” 老堡主话说的虽然婉转,但面色却庄重肃穆,一派坚毅,玉玲知父亲性格,明的是和自己商量,其实,是强自己答应婚事,此时不但急辩无益,而且徒惹老父生气,姑娘心里打个转,定了主意,淡淡笑道:“女儿有言在先,这些事全凭爹娘做主,女儿只有遵从二老旨意。” 程玉玲答得爽快,老堡主心中反而起怀疑,怔望着爱女说不出话。老堡主看得出玉玲并没有什么病,装病原因不外避婚,这证明她对岳凤坤毫无爱意,现在她爽快允婚无非是怕自己伤心,这时,老堡主又觉得自己做错了事,逼迫爱女嫁一个她所不爱的人。 老堡主有了这层想法,不忍再揭穿玉玲装病的事,以为爱女屈己从命完全是出于孝心,不由也感动的淌下两滴老泪,不住摇头叹气,下楼而去。 可是他哪里想到玉玲心中的想法和他完全不同!程姑娘的想法,是准备说服岳凤坤让他离开绿竹堡,万一他不听劝告,那只有自己悄然出走,所以他对老堡主提出的婚事,全不争辩,不想老父却误解她出于孝心,屈己从命,几句话,显示出父亲慈爱天性,说的程姑娘又痛又恨,痛二老年迈,养育恩深,如一旦出走,从此天涯各东西,不知相见何日……恨俞郎薄情拒婚,一件喜事变成了千古大恨,害得自己将要骨肉分离……程姑娘越哭越伤心。老堡主什么时候下楼她全然不觉。 再说老堡主,满怀感伤离开丁栖燕楼,一个人回到静室那儿出神发呆,他已看出爱女心事,俞剑英不但带走了自己送他的惊虹宝剑,也带走了爱女的心,给自己留下的只是无穷烦恼。 正当老堡主心情紊乱的当儿,忽见少堡主程天龙手持一张红简进了静室,他似乎发现了父亲心情不好,侍立身边嗫嚅着讲不出话。 程九鹏看了天龙一眼问道:“你有事吗?” 程天龙双手捧简送到老堡主面前答道:“有一位紫衣少女求见,她说拜简必须爹爹亲拆,儿问她出身来意,她坚持见爹爹才肯说明。” 程九鹏哦了一声,伸手拿过红简,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末学后进陈紫云拜”,老堡主看了一阵,怎么也想不起这人来历,皱皱眉问程天龙道:“她在什么地方?”程天龙答道:“在客厅待茶。” 老堡主点点头离了静室,向客厅走去。 程九鹏步入客厅,果然见一个秀美少女旁案而坐,紫衣短装,背插长剑,清丽绝俗,秀逸若仙,只是柳眉愁锁,一脸幽怨神色,她一见老堡主立时起身一福,盈盈笑道:“老前辈名震江南,望播四海,晚辈冒昧求见,有扰清兴了。” 老堡主拱手还礼,笑道:“姑娘过奖老朽,实不敢当,恕程某年迈眼拙,不识芳驾。敢问姑娘莅临绿竹堡,有何赐教?” 紫衣少女莞尔一笑答道:“晚辈来自荒山绝峰,欲寻一位同门师弟俞剑英,闻他息踪贵堡,故来拜访。” 紫衣少女说完话,忽的敛去笑容,眉宇间隐现出一丝幽怨,两只圆圆的大跟睛,含蕴着两泓泪水,闪闪发光,深注着老堡主静待答复。 程九鹏听那紫衣少女自称俞剑英是她师弟,看她忧伤神色,显露形外,分明是心焦异常,急于早见,这情形看到老堡主眼里,暗想道:“这少女娇美绝伦,世上罕见,和我玲儿可说得上春兰秋菊,俞剑英有这样一个漂亮师姐,无怪他拒婚玲儿了。”心中想着,不觉多望了了几眼。这紫衣少女,正是俞剑英的同门师姊,灵虚上人女弟子陈紫云,她自那天亲送师弟下山,返回排云岭后,灵山绝峰上,只余下她和白猿玉奴,姑娘深陷情海,已难自拔…… 灵虚道长自离山之后,也是音讯杳然,不见归来,陈紫云虽得名师嫡授,内外兼修,但她到底是人,不是铁铸金刚、铜浇罗汉,哪禁受得住这种精神肉体双重折磨,渐渐的人逐渐消瘦。 一月之后,陈姑娘怀念师弟已到精神失常地步,不分昼夜晨昏,风雨冷露,每天痴立绝峰之顶,发呆出神。 这日中午时分,排云岭峭壁悬崖上,疾跃着一黑一白两点影子,不过片刻工夫,已登上千丈峭壁到达云顶,在陈紫云前停下,前面一个身穿破衣,赤足草履,满脸红光,正是八臂神乞桑逸尘,见云儿那付如醉如痴的样子,也不禁动了侧隐之心,长长叹口气,说道:“可怜的孩子,你是怎么啦?你那一肚子玄机的牛鼻子师父,到哪里去了?” 桑逸尘连问了两遍,陈紫云好像失去了知觉,浑然不理,八臂神乞猛的一提丹田真气,双手一阵互搓,掌心中立时透出来丝丝热气,这位风尘怪杰运起他混元真功,口中轻喝一声: “痴丫头,还不醒来。”右掌轻向云儿“天庭穴”拂去。 陈紫云一眼看到八臂神乞,只觉似遇到亲人一样,再也克制不住满腹幽怨痛苦,立时一下子扑到他跟前,口中只喊得一声:“师叔……云儿做梦也想不到,还能看到你老人家……” 话到这里已呜咽出声,人却盈盈跪倒,抱着桑逸尘两条腿放声大哭起来。 只说得出一句:“师叔,他……他走了……。”人便晕了过去。 桑逸尘看她粉面惨白,毫无血色,心中油然而生怜悯之心,摇摇头叹口气,暗想道: “什么事,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孩子折磨成这个样子……” 八臂神乞感叹声中,抱起了云儿娇躯,把她送回房中。 陈姑娘悠悠醒来,双目含泪,闪动着大眼睛,脸带戚楚,桑逸尘坐旁边急得抓着一头蓬发问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再不说可真要把我老叫化急死了,穷师叔刀山油锅全不怕,可就是见不得人家眼泪,云儿,你讲吧!天大的事我老化子一手独包,是不是你那牛鼻子师父给你气受?”陈紫云摇摇头答道:“恩师待云儿情如父女,我这一生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他老人家怎么会给我气受。” 桑逸尘又摇着一头蓬发问道:“既然不是你那师父给你气受,倒真使我老化子有点糊涂了,难道说还有别人敢上排云岭来捣乱不成?” 说这里,桑逸尘猛然想起了义子俞剑英,立时又转口问道:“怎么,你师父和英儿都不在山上,他们哪里去了?” 云姑娘一听桑逸尘问到英弟弟,骤觉着一阵伤心,眨眨大眼睛,泪滚双颊,答道:“师父老人家月前离山,到哪里他没有告诉云儿,英弟弟得师父行前面谕,在师父走后第二天,也下山了……。” 桑逸尘见云儿提到剑英时感伤神色,心中忽的恍然大悟,再忆起过去灵虚道长说过二小情孽纠结的话,仰面一阵大笑后道:“云儿告诉我,你这病是不是为想剑英?” 这句话问的实在有点使人难堪,陈紫云嗫嚅着答不出话,但她知道桑逸尘的脾气,不坦白告诉他,他就不会管,良机不可错过,错过抱恨终身,绝峰茅舍中又无他人,说出来也无妨碍,陈姑娘心里打个转定了主意,立时点点头答道:“英师弟奉恩师令谕下山,云儿送他数十里外,我……我担心地初涉江湖,毫无经验阅历,万一有了危险,恐怕无人救援,故而忧心成疾,师叔!他要真的有了个三长两短,我也不能再活下去……” 话到这里,八臂神乞已完全明白,又一声哈哈大笑接道:“你这孩子怎么会这样糊涂,你想他为什么不去找他……” 云儿摇摇头道:“师父没有令谕,云儿不敢擅自离山。” 八臂神乞桑逸尘皱皱长眉,沉吟了一阵,才说:“这么吧!你跟我一起下山,将来你牛鼻子师父如果追问,穷师叔出头承当。” 说完话,他仰面打个哈哈又道:“老化子说做就做,你今夜好好的养息下精神,明天我们一早下山,你师父百转还魂丹,旷世奇品,服一粒管保你一夜复元……” 云儿一听说八臂神乞带她去找剑英,心中暗自高兴起来,眨眨眼笑道:“师父留给云儿灵丹两粒,我自己吃一粒,还有一粒送给师叔吧!” 桑逸尘笑道:“好孩子,你倒给师叔灌起迷汤了,你牛鼻子师父这丹丸确有起死回生之力,练武人服用之后,足可抵一年功效,不过穷师叔还不需要这个,你留着将来再用吧!” 陈紫云见他不要,勉强反而使他生气,也就不再说话,取出灵丹服了一粒,闭着眼躺在床上养神。丹入咽喉立生妙用,云姑娘只觉着一股热气流行四肢,不知不觉中昏昏睡去。 醒来时已到第二天辰时时候,全身困倦随之全消,陈姑娘打起精神走入厨下,尽心张罗着做了几样拿手好菜,又烫了一大壶灵虚上人特制佳酿,手捧酒菜进了师父打坐静室。 八臂神乞桑逸尘正坐灵虚上人松木云床上调运内功,见云儿送来酒菜起身笑道:“惭愧,惭愧,我这老化子沾了义子的光,好孩子,你辛苦啦,坐下来一块吃。” 陈紫云含羞笑道:“你老人家可不要这样说,云儿哪一次对师叔都是尽心伺候。” 桑逸尘坐下去,抢酒过来先喝一大杯酒才笑道:“少在穷师叔面前卖乖,老化子走了一辈子江湖,难道还能在阴沟里翻船?不错,穷师叔来一次排云岭都累你烫酒做菜,不过可都没有这一次做的细心,我老化子吃过了不赖帐,踏遍天涯诲角我也得找到你师弟。” 说过话,他立时大吃大喝。云姑娘有心曲意奉承,挽壶筛酒,伺候身侧。 八臂神乞酒足饭饱,立时带陈紫云下了排云峰。经过打听,听说同一个叫白燕儿的并骑江湖,二人来到绿竹堡外,找了个客栈住下,桑逸尘夜探绿竹堡,把俞剑英在栖燕楼上的经过弄了个一清二楚。但他不敢把实话告诉云儿。 桑逸尘一回到客栈,陈紫云急不可待地追着问道:“师叔,他是不是在绿竹堡中……” 八臂神乞皱着眉答道:“穷师叔白跑了一道,未见到英儿。程九鹏在江南武林道上,算是久享盛名人物,我不能遍查人家深宅内院,你先好好休息一下,过一天你以晚辈身份,亲往晋谒程老堡主,查询剑英是否息踪绿竹堡……” 说完话,桑逸尘拂袖而退。 陈紫云自认识桑逸尘以来,从未见过他这种脸色,想了半天,才想出自己只顾追问英师弟是否息踪竹堡,连句师叔辛苦的礼貌话也没有说,难怪使他老人家感到不悦,姑娘心里很觉过意不去。 第二天姑娘起身,跑到桑逸尘房中去请安问好,一进门见卧室里多了个身躯修伟的老和尚,月白僧袍,白袜芒履,慧眉善目,一团和蔼,只是两眼中神光如电,看风标威仪,即知是得道高僧。 陈紫云还未来得及给桑逸尘请安施礼,八臂神乞已开口笑道:“云儿快过来见过你悟性师叔,他和你师父虽然僧道有别,可是数十年交称莫逆……” 云儿听师父常提过悟性大师,不等桑逸尘说完话,立时抢前一步,拜伏地上说道:“晚辈陈紫云给师叔请安。” 和尚合掌当胸还了半礼,笑道:“灵虚旧友,世外奇人,女弟子果然不凡,贫僧久居边陲,廿年未返中土,想不到他真的破格收徒了。” 桑逸尘接口笑道:“你这老和尚在昆仑山住了廿年,怎么又跑了回来,是不是过不惯那种清苦生活啦?” 和尚摇摇头笑道:“来年正月十五,是嵩山少林寺百年一度的院会,凡是出身少林门下的人,不管僧俗,凡是立过门户收过弟子都得参加。藏经阁开坛祭祖,清理百年来少林门人是非恩怨,是否有背弃祖师遗训戒条的地方,贫僧虽然离开嵩山少林三十年,但这种遗规圣典,还不敢不去。” 大和尚说这里,店伙计已端上酒菜,悟性禅师,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现在掌门方丈,是老衲入门师兄,此次派人万里传讯,命老衲赶回嵩山本门,协助第二次门户清理工作,书中略述及本院中几位长老,挟技离山,结伴另创门户,屡违掌门令谕,并勾结官府和几位江湖妖人,事关少林门户存亡,老衲自不能独善其身,因而又返中原。” 桑逸尘点点头答道:“近年来武林中,似乎崛起一股邪恶之气,隐伏满天杀机,灵虚道长数度隐语暗示,可惜我老化子浑然不觉。现在听你一说,这次武林中空前劫难,发动时日就在眼前了。” 两人饮酒论江湖,纵谈武林形势,兴高采烈,滔滔不绝,可是站在一边的陈紫云,却听得焦急异常,她怀念英师弟,恨不得插翅飞入绿竹堡中,探明他是否息踪此堡,但两位老人谈兴正浓,她自不便催促桑逸尘带她同去,尽管两位老人谈的都是武林道上即将发生的惊人变故,但云姑娘仍然是听不下去。 八臂神乞不是没有看出来云儿心神不宁,但他不愿让大和尚知道俞剑英在绿竹堡中闹的一段经过,所以他对云儿失常情态,看见装做没看见,给个不理不问。 大和尚不知底细,自然没法子追问,灵虚上人女弟子,也用不着他多管闲事,何况还有个武林怪杰八臂神乞和姑娘走在一道,因此大和尚虽也看出云儿怀有心事,但人家不说,自己实不便出口盘诘,就这样阴差阳错,错过了云姑娘和师弟会面机会。 大和尚和八臂神乞谈了一天,到天黑才告别离去,桑逸尘送走悟性后,笑对云儿说道: “今天已晚,深夜去访人实有不便,急也不在这一天时间,明天上午你再去绿竹堡找你师弟。” 八臂神乞话太急说漏了嘴,云姑娘聪明人,已听出一点口风,她眨眨眼笑问桑逸尘道: “师叔,你不是说没见到英师弟嘛,怎么知道他一定在绿竹堡中?” 这一下问的单刀直入,八臂神乞一时间还真不好回答,他怔了半晌才笑道:“我虽未和英儿见面,但依我们查访所得来论断,这孩子八成是住在绿竹堡中,你明天准备个晚辈拜柬,亲见铁砂掌程九鹏,要他带你去看你师弟……” 说这儿,八臂神乞然变成了一脸肃穆神色,两眼中闪烁着冷电似的光芒,继续说道: “云儿,假如你见了英儿的面,他必然有事恳求你答允原谅,希望你不要太认真使他左右为难,一步失错,遗恨无穷,你如果不听我老化子这几句话,恐怕真要应了你师父预言,到最后月缺梦空。” 云姑娘不等桑逸尘把话说完,摇摇头笑着问道:“你老人家真太偏心,什么事嘛,这样严重,只要他能够说出来,我一定依他就是。” 第二天桑逸尘代云儿儿备了拜柬,姑娘单人一剑径奔绿竹堡,入堡后指明要见老堡主,程九鹏只得到客厅会见姑娘,一见之下觉得她和爱女一般的婀娜秀美,俞剑英拒婚白燕儿,大概和此女有点关系,老堡主心在想不免多看了姑娘两眼,陈紫云竟也星波电闪的把老堡主打量个上下无遗,说过两句客气话,老堡主问姑娘到了竹堡来意,陈紫云明着答出来,为访师弟俞剑英。 程九鹏听完了话皱皱眉笑道:“说来陈姑娘也许不信,俞小侠确在寒舍中住了半月光景,姑娘昨天来他还在寒舍,昨夜里二更天他离开敝堡。” 程九鹏说完话,陈紫云面色突变,一张粉脸儿如罩寒霜,她咬着牙又问:“事情想不到会这样凑巧,晚辈今天来访,他刚好昨夜离开,要是晚辈早来一天,也许他又早走了一天。” 老堡主看出陈姑娘不相信自己的话,心中感到不悦,淡笑道:“陈姑娘,你这是什么话,老朽一把年纪,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陈紫云星波流转,看程九鹏满脸愠色,不由把满腔幽怨也变成了怒火,但她仍强忍着问道:“俞剑英既然是贵堡客人,他为什么会半夜逃走,白燕儿是不是和他同行?” 陈姑娘话未完,老堡主已气的浑身发抖,客厅外传进来一声长笑,那长笑声刚一落,门外走进一个人,身穿蓝绸长衫,足着粉底逍遥履,廿三四的年纪,一派文生秀气,神态异常萧洒,只是两道剑眉微蹙,隐隐透着杀机。 来人正是岳凤坤,岳凤坤本来含满怒意而来,所以在未入大厅之前,运用真气发出一声长笑,意在示威,及见了紫云面后,反而心平气和下来。他望着陈姑娘淡淡说道:“闻姑娘来自灵山绝峰,千里跋涉寻访师弟,敢问姑娘和俞剑英是同出灵虚上人门下,还是同出一门另有授业恩师?” 岳凤坤说话神情虽很和气,但词锋锐利,有点咄咄逼人,陈姑娘哪肯吃这一套,星波电闪,冷冷接道:“不错,俞剑英是我师弟,家师未立门派,徒弟也只有我们两人,我听说他被白燕儿诱来绿竹堡,因此登门探询,你是什么人,是不是有这回事?” 岳凤坤听云姑娘出口伤了白燕儿,面色突变,冷笑一声答道:“想不到灵虚道长的男女弟子,都这样不通情。你知道白燕儿是什么人?俞剑英既然出身名师门下就该洁身自爱,为什么和人家大姑娘家并骑千里。再说俞剑英居留绿竹堡时,程老堡主一直待如上宾,他竟夤夜逃离绿竹堡,临行前又勾引老堡主几位多年好友……” 岳凤坤心忿剑英夺爱,话出口不分轻重,尤如急水下滩,他也不管事情经过真相如何,其实有很多事他根本就不知道。 老堡主听得直摇头,刚想阻止岳凤坤再说下去,陈姑娘已听的心头发火,她截住岳凤坤的话带怒叱道:“你住口,我师弟心地纯诚,肝胆照人,必是白燕儿故布圈套引他上钩,他年纪幼小,全不懂江湖上阴谋诡计,你们是不是害了他,反说他夤夜中逃离绿竹堡?” 姑娘话到这里,翻腕抽剑,剑指程老堡主又厉声说道:“我师弟究竟现在哪里?白燕儿是你的什么人,快叫她亲来见我,惹我发了狠,一把火烧得你绿竹堡寸草不留。” 陈姑娘话刚说完,蓦闻一声怒叱,大门外窜进来紫面劲装的程小虎,他听到陈紫云骂妹妹,本就忍耐不住,又见姑娘拔出长剑似要动手,怕父亲身无寸铁,恐怕吃亏,心中发急,仗一口单刀飞入大厅。 偏是陈姑娘也正在火头上,见人仗刀飞来,立时长剑发招,剑摇寒光冷芒,快如电掣风飘,一招“横断巫山”,挟着锐风猛迎程小虎扫去。 程小虎料不到陈姑娘出手如此之快,慌忙中单刀迎剑一挡,那知姑娘剑招发出,虚实并用,而且暗藏着几个变化,见程小虎单刀硬接长剑,立时一沉玉腕,剑锋一偏化招“云龙隐现”,冷锋过处,应声惨叫,程小虎左臂被剑锋划了一道五六寸长的伤口,鲜血泉水般涌了出来,刹那间透湿了半个衣袖,右手单刀随之脱手落地,人也踉踉跄跄退了五六步才拿桩站住。 陈紫云剑招奇快,快得出了岳凤坤意料之外,他站一边瞪着眼看程小虎伤在姑娘剑下,竟自抢救不及,这就憋得他无名火起,立时怒吼一声:“好狠的丫头,我岳某来领教你精奇剑招。” 话出口,人随着发动。双掌一错,抢中宫发招,左手并指如戟猛戮姑娘“天惊穴”,右掌运足真力横打中盘,掌力奇大,挟着一团劲风,两招并进,又快又狠。 陈紫云剑伤程小虎本非有心,伤了人就有点后悔,但岳凤坤含怒进招,又勾起姑娘怒火,她纵身闪过两招,反手一剑“妙手摘星”猛点岳凤坤右臂,其势如风。 岳凤坤见陈紫云避招中仍能还攻,哪里还敢大意,立时展开双掌一阵抢攻。 陈紫云冷笑一声,长剑回环出手,眨眨眼还了八剑,大厅上万道银光飞旋,丈余内冷风侵体,岳凤坤施出三十六招擒拿,挟着点穴法,凭藉着一双肉掌,狠斗姑娘长剑。 岳凤坤功力精深,自入江湖以来,从未遇过敌手,掌劲风起,震得大厅上门窗作响。 陈姑娘剑术得自灵虚上人真传,迅捷轻灵,剑舞梨花朵朵,光化瑞气飘飘,一团白光裹着岳凤坤一双肉掌翻飞。这一场狠斗,看得人触目惊心。 铁沙掌程九鹏看得忘记了儿子伤势,呆站在那里目瞪口呆。 名家交手,快捷异常,两个对拆了六七十招,岳凤坤打得性起,蓦然“双风贯耳”,迫得陈姑娘回剑救招,岳凤坤借势跃起穿出大厅,落入院中,舌绽春雷,厉声喝道:“灵虚上人女弟子,剑法果然不凡,大厅内狭窄,何不出厅外决一胜负。” 陈姑娘初次和人正式动手,遇上劲敌,哪肯示弱,娇叱一声,纵身疾跃,身剑合一,挟一片白光冷芒飞出大厅。 大厅外是一个广阔的院子,四周摆着各色盆花,红砖铺地,白玉作栏,中间空地约有七八方圆大小,岳凤坤错掌卓立,长衫飘风,剑眉倒竖,俊目放光。 陈姑娘腾身飞跃出厅,在离岳凤坤丈余处停下,长剑指着岳凤坤娇声喝道:“方才客厅中已领教过阁下一双铁掌,现在我想再领教你兵刃上的功夫。” 岳凤坤刚才客厅中和姑娘动手过招,已知陈紫云剑法高明异常,确是自己生平中罕见敌手,自己一双肉掌实在无必胜把握,现在听陈紫云一说,正暗合心意,也不再作无谓客气,立时大笑一声说道:“女侠既不愿我双掌接招,岳某恭敬不如从命。” 说完话回目四顾,这时程宅中上下人都得了消息,大院子四周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但却绝无一点声息,连程夫人神针追魂万金凤也由后院赶来大厅,和老堡主程九鹏,并站在大厅门外台级上看这场龙争虎斗,程小虎已有程天龙代他敷了药,送回静室休养。 程家仆人每一个都经过训练,岳凤坤一回头,早有人送过去他用的长剑。一剑在手,如虎添翼,岳凤坤转头抽剑,望姑娘笑道:“陈姑娘请进招吧!” 紫云举剑进步,正想出手发招。猛的心念一动,想起一件事情,缓缓垂下手中长剑问道: “你和绿竹堡是什么关系?认不认识白燕儿?要是你打败了,是不是可以带我去见白燕儿,让她告诉我师弟的行踪?” 陈姑娘此刻,死心眼认定了白燕儿知道师弟行踪,也许剑英这当儿正在和她一起玩乐,故意躲避自己不愿见面,她又误认了岳凤坤也是绿竹堡中的人,所以想藉此比剑挤他带自己去见白燕儿。 岳凤坤怒火攻心,他横剑一声大笑,面色全变,剑指陈姑娘冷冷答道:“我岳某人今天如果真败姑娘手中,绿竹堡横剑陈尸,从此后江湖上算没有我这一号人物,白燕儿仙露明珠,誉满江南,素受武林同道景仰,你不信尽管在江湖中到处打听,你师弟行踪生死于她何关,为什么口口声声找她要人,再说你就未必能够准胜,难道你认为九华山灵虚老道的剑术就天下无敌了吗?” 陈紫云一听对方辱及恩师,陡的柳眉倒竖,秋水凝神,粉脸上变成了铁青颜色,娇叱一声:“你敢污辱我的恩……”师字未出口,人已发动,长剑打闪,光如冷电,一招“起凤腾蛟”如迅雷下击,岳凤坤招化“闭门推月”举剑硬接,姑娘玉腕倏翻“起凤腾蛟”化做“白燕剪尾”,三尺霜锋挟一片冷芒斜劈左臂。 岳凤坤闪身避招,捷如巧猿移枝,姑娘跟踪追刺,迅若蝙蝠霄飞。陈紫云一出手施出越女剑法中追魂八招,回环出手,着着逼进,每一招中都另藏几个变化,虚实互用,眨眼工夫攻了十几剑,越女剑法讲求以快打慢,姑娘出手又是剑法中最狠几招,一时间迫得凤坤连连后退。 岳凤坤见姑娘运剑如风,招招狠辣,一味抢攻迫进,立时也把一叶道人传授的绝招展开,长剑挥动,如冰雹狂雨,和陈紫云抢取主动,这一来,两人都是险招互见,看得人触目惊心,常常仅差毫厘没有击中。 程九鹏一生江湖见过不少凶狠的恶斗,如今看到岳凤坤、陈紫云两人的苦斗,亦不仅叹为观止。 陈姑娘胜在轻巧灵迅,剑招快速,岳凤坤胜在内力充沛,出手稳实,两人各有所长,各有其短,不大工夫已对拆了一百多招,陈紫云究竟是女儿家,后力没有岳凤坤长,而且初度和人交手,即逢劲敌,阅历上又不如人,渐渐的剑风已不似初交手时那样凌厉,而岳凤坤却愈战愈勇,处处抢攻,幸得姑娘剑法纯熟精妙,心又灵巧,见猛攻不下,立时采取防守,把门户封紧,一面调气运行,想待精神恢复后,再行抢攻。 陈紫云追随恩师灵虚上人,比剑英时日更久,虽然资质略逊师弟,造诣不如剑英,但她的内功调息方面已有相当基础,而灵虚上人所传内功运息之法,又含道家养气化神的方法,和一般内功又自不同,所以陈紫云念转慧生之后,体力又逐渐恢复。 岳凤坤初见姑娘剑法似比自己还高出一筹,心中暗想,灵虚上人真个不凡,门下女弟子竟有这等功候,及后见姑娘体力不继,攻势渐缓,正想施展几招绝学,凭充沛内力迫她落败,姑娘竟又变攻为守,而且长剑封闭紧严,毫无空隙可寻,冷眼看姑娘在防守中,运气调息,似乎在逐步恢复后力中,心里暗暗一惊。 因为一般内功必须要静坐运气,至少在一个时辰以上才能恢复体力,而陈姑娘竟能在一面打斗一面运气调息,这种至高的内功修养,确使岳凤坤有点害怕。心想:如果不趁她体力未复之前,迫她落败服输,等她体力恢复之后,再想胜她就不容易了。 心念一动,立展绝学,蓦的手中长剑全力猛攻,霎时间光影翻翻滚滚,尤如万丈波涛,挟万钧之势,直向姑娘逼去。 陈紫云被岳凤坤剑光猛力一逼,只得暂停运气调息,集中全力应战。 岳凤坤攻势一发,绵连不绝,长剑似怪龙搅海,疯虎出山,刹那工夫被他连攻了廿多剑。 正当陈姑娘全力招架,无能还手的当儿,突然由大厅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叫道:“岳凤坤,你不要伤她!” 随着这声喊叫,大厅上飞下来一条人影,飘风流星般直往两人剑光中投去。 岳凤坤听出来那是玉玲的声音,赶忙收剑停攻,陈紫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惊,收剑住手。 就在两人刚刚收剑停手,面前已站一个全身白服的艳丽少女,她满脸痛苦神色,目含泪光,白衣如雪,眉梢聚怨,但仍不减她绝代风仪,娇艳中透着俏媚,看得人耀眼生花。 陈姑娘猛的心中一动,对着白衣少女喝问道:“你是不是白燕儿?” 白衣少女眨眨眼落下来两颗泪珠,陪笑答道:“云姊姊,妹子叫程玉玲,白燕儿是别人送我的绰号。” 陈紫云从头到脚把玉玲看了一遍,脸上立时浮现出冷峻的笑意,说道:“你很美,怪不得能迷了他。” 白燕儿微微摇头笑道:“姊姊,你不要生气嘛,小妹心里有很多话,早想和姊姊谈谈,你就是不到绿竹堡来,小妹也准备到九华山排云岭去拜访姊姊……” 陈紫云看玉玲笑的娇中带媚,不由醋火中烧,不待白燕儿把话说完,立时长剑翻飞娇声叱道:“我划破你一张粉脸儿,看你还迷不迷人。” 她认为这一剑无论如何决伤不着玉玲,因为白燕儿刚才落地身法,快捷异常,这一剑只不过是吓吓她出口闷气。 哪晓得白燕儿不但不躲,反而挺身迎剑仍带着笑道:“好姊姊你杀了我,我也不还手。” 这一下全出了陈紫云意料之外,匆忙中剑锋一偏,饶是陈姑娘收剑够快,仍然刺中了玉玲右肩,霜锋过处,白衣血染,程玉玲右肩上被剑锋划破了一条大口子,白衣染红血特别刺眼,看得陈紫云油然而生怜意,她恨得跺着脚嚷道:“你怎么不知道躲……” 白燕儿还未来得及再答话,岳凤坤已无名火起三千丈,断喝一声:“灵虚老道女弟子,手辣至此,我要让你平安的退出了绿竹堡,岳凤坤改名易姓。” 说话中,剑招狂发,似冰雹骤雨满天洒下,岳凤坤这次下手忿怒已极,每一剑全都用上十成劲力,着着狠绝,招招辛辣,陈紫云匆忙中挥剑迎敌,全成了招架之功,岳凤坤拼力猛攻,其势如波翻浪涌,陈姑娘接了十几剑,被迫得连连后退。 蓦的岳凤坤剑演三绝招“挟山超海、“冰河开冻”、“穿云取月”,三剑回环出手,光密如幕,势挟风雷。 陈紫云连受岳凤坤长剑猛攻所制,只得一个倒翻,退出去一丈多远,可是岳凤坤杀机已起,怎肯放紫云走出剑下,长剑疾展“龙行一式”跟踪追去,姑娘刚刚转过身,岳凤坤长剑已到,姑娘剑护上盘,想硬接人家一招,谁知岳凤坤倏的沉腕,剑转“伏地追风”,陈紫云再想躲已略迟一步,下面两条腿完全像输给人家。 这当儿猛传来自燕儿惊极的狂叫道:“岳凤坤,不要伤了我云姊姊。” 可惜话出口的太晚,岳凤坤长剑已划破陈姑娘紫色长裤,雪白的粉腿上被割下来一指宽,二寸多长的一条嫩肉。 陈紫云一咬牙,打个踉跄没有栽倒,纵身一跃登上屋面,回头说道:“白燕儿,我虽然刺你一剑,但我亦因悔失神受人剑伤……”白燕儿追上屋面喊道:“姊姊,你伤的很重,让妹子替你裹伤敷药。” 陈姑娘咬牙瞪眼,秋波如电,冷笑一声答道:“这点伤陈紫云还受得住,我不恨你,我恨俞剑英负心背盟,薄情无义……” 陈姑娘话未完,程玉玲流泪答道:“姊姊,这不能怨他,是我……” 我字出了口,下面的实在不能再说,就在这时候岳凤坤、老堡主双双跃登上堡面,程九鹏厉声接问道:“玲儿,你怎么这样说?” 白燕儿回头看父亲面色铁青,岳凤坤仗剑含怒,星目中异光闪烁,程玉玲哭着答道: “女儿罪该万死……” 老堡主不等玉玲说完,已然听出一点端倪,立时浑身颤抖,须发怒张,暴喊一声:“好丫头,我先毙了你。”说着话身形陡起,破空落下,挥起铁砂掌功夫猛向玉玲打去,岳凤坤却仗剑猛扑陈紫云。 蓦闻破空传来一声长啸,日光下卷飞一团黑影,来人身法快得直似狂飚掠空,老堡主、岳风坤还未看清,已被人家奇功掌风打下屋面。 白燕儿正在闭目等死,猛听耳边响起一个陌生低沉的声音道:“痴丫头还不快走,难道你真要等死,为什么不去找他。” 自燕儿一睁眼,只见一个老叫化子形像的人一晃,挟起陈紫云,如飞而去。 程玉玲略一定神,暗想也对,要死也该再见他一面。心念一动,不再停留,急急奔回栖燕楼去,顾不得包扎右肩伤势和招呼梅香,好在伤势亦不太重,故乱抓几件衣服,趁纷乱当中,逃出了绿竹堡。 程九鹏和岳凤坤被来人打下房子,虽然来人手下留情,并未震伤两人内腑,可亦被震得头晕眼花,两个人站起身子定定神,再找白燕儿、陈紫云,哪里还有影儿,陈紫云自然是被人救走,可是程玉玲到哪里去了呢? 老堡主在盛怒之下要掌毙爱女,但一受挫折,反而心平气和下来,再看岳凤坤一脸羞忿神色,站一边不发一言。 程九鹏叹口气道:“来人身手,已超凡入圣,恐怕是灵虚上人仙驾亲莅,幸好人家手下留情,要不然我们两个人恐怕都要得身受重伤。” 岳凤坤寒霜罩面,冷笑一声,仍不开口。 程九鹏碰了软钉子,也不再说话,程夫人心惦爱女先回后宅,赶到栖燕楼上一看,才发觉爱女不在,这一下可真把程夫人急个老泪纷纷,她望着玉玲匆忙间拉散的衣物,怔怔地出神发呆。 大厅上程九鹏也弄得悲忿断肠,岳凤坤坚持告别,程九鹏挽留无效只得由他,老堡主送走岳凤坤后,转回后宅,他心中怀念爱女是否会羞忿自尽,并想问清楚个中情形,所以他直扑上栖燕楼去。 程夫人正在爱女卧室中伤心流泪,回头看见了老堡主也登楼上来,不由把一肚子气苦,一股脑儿发到了程九鹏身上,她指着程九鹏恨声骂道:“都是你这老不死的做的好事,把我一个好好的女儿,逼的没了影儿,三个月内你如不把玲儿给我找回来,咱们两也得拼拼老命……” 程九鹏被夫人一顿斥骂,呆在那儿瞪着眼一言不发,过了半晌,才叹口气道:“她既然偷着出走,决不会心存死志,我想她可能去找俞剑英了,只要她不死,日后自有见面机会……” 按下绿竹堡程九鹏夫妇俩一腔烦恼,单说白燕儿趁混乱逃出程宅。姑娘心痛如焚,急步飞奔,不大工夫已走出十几里路,回头望着绿竹堡,泪若泉涌,想父母养育恩情丝毫未报,自己竟离家出走……俞郎行踪不明,天涯茫茫,想找他谈何容易,姑娘哭一阵,想一阵,愁肠寸断,扑身下跪,对绿竹堡遥遥叩拜道:“爹娘啊!原谅你这大逆不孝的女儿!” 姑娘拜罢起身,抹去脸上泪痕,包扎好肩头伤势,一咬牙,直奔合肥大道而去,她想俞剑英又可能去找安徽巡抚汪培的晦气。 玉玲知自己名满江南,到处有武林同道注意,如果父亲派人追索行踪,不难找到,为了掩人耳目,只得易钗而弃,姿容绝世的大姑娘,变成了风度翩翩的美少年,经过十余天晓行夜宿,来到合肥城。 姑娘进了城就觉得苗头不对,到处是巡逻铁骑,盘查行旅,白燕儿久走江湖,经验老到,一看之下,就知道合肥城出了极大变故,赶忙找了个酒店坐下,叫个酒伙计打听事情经过。 酒保本来不敢说,可是黑眼珠瞅见姑娘手中白银子,哪还怕麻烦,便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清楚楚。 他说,三天前夜里,合肥城出了破天荒的大血案,被杀的是安徽巡抚一家人廿一口,另外还有捕快幕府官兵等不下二三十人,这案子闹的太大,提督大人和合肥府谁也担待不了这大干系,立时铁骑四出搜抓人犯,三天来少说点总抓个一百多人。听说已快马进京请旨定夺,看样子安徽省文武官员大概都要受到株连处罚。 玉玲听到这里,摇摇手不让伙计再说下去,她推想那一定是剑英所为,恨自己晚了一步,致未能赶上助情郎一臂之力,现在汪培既死,他自然不会再留合肥,茫茫四海,一时间到哪里寻他,姑娘一个人对酒出神,情愁万里,行止难决…… 蓦地里,姑娘回忆起那夜荒刹中俞剑英说过句话,他说,你真敢和我一起去北京城杀官造反……想这里,程玉玲似乎找到了一线希望,立时用了酒饭,冒初冬寒风动身北上。 不说白燕儿访情郎,北上燕赵,转过笔锋,交代一下俞小侠行踪。 那天夜里,俞剑英接受了老堡主赠送的惊虹宝剑之后,立时离开程宅,在绿竹堡外面会合了老武师金刀飞叉童维南,和浙北双杰张氏昆仲,四个人连夜离开了双水坝绿竹堡,沿官道渡长江直奔合肥。 这次俞剑英和三个江湖老手同行,一切事全不要自己操心。四个人快马兼程,不过是十多天工夫,已到了安徽省城,童维南在合肥城里面找一家客栈住下。当天下午就带着戏水燕子张澜去探看巡抚府的形势。 他和张澜刚刚走过巡抚府衙,猛听身后面有人喊道:“前面走的,可是童老前辈吗?” 金刀飞叉心中蓦的一惊,停步回头,只见一个身着蓝绸子长衫的大汉,飞一般对着童维南和张澜跑来,那人跑到离老武师两三步远近站住,躬身一揖笑道:“老前辈别来无恙,还认识晚辈秦忠吗?” 童维南看来人大约有三十二三,赤红脸,浓眉环目,七尺以上的身材,很透点威武气概。 看了半晌,才想起是自己好友山东济南名武师神火弹庞家康的大弟子,红面判官秦忠,立时笑道:“原来是秦老弟,你怎么会到合肥来呢?你师父好吧!” 红面判官笑道:“家师托老前辈的福,康健如常,他老人家应了安徽汪巡抚之聘,任了巡抚府的护院总教师,带了晚辈一起来此,不想刚到几天,会在这里遇上了老前辈,家师平时很怀念老前辈,常常同晚辈提起你老人家……” 秦忠话未讲完,童维南皱了一下眉,截住红面判官的话,问道“怎么,你师父也吃了皇粮公俸?” 老武师问的太急,红面判官秦忠一怔神才答道:“家师不愿应聘,但是汪巡抚持了景老前辈的推荐书,一力促请,家师虽然不喜利禄,但却不能太使景老前辈难看,因此勉强应命而来。不想汪巡抚这个人倒还能礼贤下士,家师到合肥巡抚府就任总教师之日,他还迎接府外,设筵花厅亲自把盏,并拨出花园中一座精舍,作我师徒住所。景老前辈昨天到合肥,现在和家师畅谈,老前辈来得正好,待晚辈去禀告家师,迎接老前辈下榻巡抚府中,也好借此和景老前辈亲近亲近。” 童维南摇摇头答道:“我老头子住惯了客栈店房,巡抚府森严官衙,那地方我怎么能住,你说的那位姓景的,是不是金陵九指飞坏景四?” 红面判官秦忠一听童维南直接呼出景四的名字,微微一愕,半晌才接口答道:“正是他老人家,老前辈也认识他吗?” 童维南双眉一扬,摇摇头答道:“我听人谈过九指飞环这个人,彼此并未会过面。” 秦忠笑道:“景老前辈和你老人家,都是武林道上望重一方的人物,何不藉此机会亲近一下,巡抚府后花园清静异常,家师住所又相当宽大,老前辈何苦一定要住到客栈中呢?” 童维南大笑道:“承你老弟美意,我老头子心领就是,我和你师父多年老友,既然都到了合肥,总不能说连面也不见一次,不过巡抚府是封疆大吏的官衙,我这草莽之人如何能去?” 童维南话到这儿,红面判官抢着接道:“老前辈清高出尘,既执意不愿到巡府衙,请留下落脚客栈,待晚辈禀告家师亲往造访如何?” 老武师略一沉吟,答道:“我刚刚到此,尚未在客栈落脚,这么罢,请你转告你师父,明天午时我们在醉仙阁碰头,不见不散,不过你告诉他最好是一个人去。” 说完话挥手告别,径自和张澜转身而去。红面判官秦忠望着老武师背影发愣,心里暗想,这个老头子过去非常随和,今天怎么这样古板? 不过童维南和神火弹庞家康是几十年的老朋友,秦忠虽然心里犯疑,只认为他是不愿寄身官衙,或是和九指飞环景四有过气,不愿见面,所以约自己师父在醉仙阁会晤,也就没有再往深处想。返身回到巡抚府,背着九指飞环,把童维南约晤醉仙阁的话告诉了师父。 神火弹庞家康究竟是老江湖,听完徒弟的话后,立时觉出这中间可能另有曲折,以常情而论,童维南和自己是多年的老朋友,而且他深知金刀飞叉童维南性格一向豪放热情,如果对自己就任巡抚府总教师感到不满,一定会急着赶来当面说明,不致于闪烁其词,约他另晤…… 庞家康想了半天,他觉着老武师可能是和九指飞环有过节,所以他在和九指飞环景四闲谈时候,故意提起金刀飞叉童维南这个人,哪知景四一闻之下,立时冲口而出说道:“我久闻这个人义重如山,交友热心,是个可交的朋友,只恨无缘一会,将来你如果见到此人,无论如何给我介绍介绍。” 九指飞环景四这么一说,神火弹庞家康心里暗暗纳闷起来,既然两个人从未见过,当然谈不上恩怨二字,彼此都是成名武林道上的人物,说名气九指飞环景四要比金刀飞叉童维南大的多,他既不是和景四有过节,这中间自然另有原因。 庞家康越想越觉着事情不对,不由心里面疑窦丛生,不过一时猜不透童维南搞的什么鬼,又不便和景四商量,只好闷到肚里。 再说老武师童维南和戏水燕子张澜回到客栈,俞剑英、张鸿两个正坐房中聊天,一见两人归来,含笑起身让坐,俞公子慌忙倒了两杯茶分送到老武师和戏水燕子面前笑道:“二位前辈奔走劳碌,俞剑英心中感激异常……” 他话末说完,夜游神鹰张鸿已截住剑英的话,笑道:“老弟,你怎么这样客气,我们武林中人讲究的是恩怨分明,一诺千金,何况俞老弟对我们三个,还有一份救命的大恩,如果说武功一道,我们根本淡不上帮助你老弟,你这样客气,那就使我们感到惭愧了。” 说这儿,又转头问童维南、张澜道:“你们两个跑了半天,是不是已探清楚巡抚衙内鹰爪子的来龙去脉,如果是几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今晚上我们就下手先给俞老弟报了亲仇,免得夜长梦多。据我想,汪培在这短短一两个月时间中,总不会罗致到比飞鼠仇天成更扎手的人物。” 童维南听完话,猛的一拍桌子恨声说道:“想不到他们竟会和汪培这狗官有来往。” 张鸿听得莫名其妙地问道:“你说的是谁?怎么要生这么大气。” 老武师叹口气道:“这两个人说起来,大概你都知道,就是九指飞环景四和神火弹庞家康。” 张鸿皱下眉道:“九指飞环景四这个人倒是久闻其名,庞家康却没有听人说过,不过景四这人在江南一带颇具侠名,怎么和汪培攀上交情呢?” 童维南喝口茶答道:“庞家康是我多年老友,一向为人很正派,要不是我遇上他徒弟红面判官秦忠,亲口告诉我事情经过,真令人难以置信,像他这样的人,竟甘愿做安徽巡抚府中的总教师,据秦忠说他们师徒应汪培礼聘,还是九指飞环景四从中推荐,看起来替俞老弟报仇这件事,恐怕免不了一场血战。” 老武师说毕,夜游神鹰只听得暗地心惊,因为他知景四这人,在江南一带绿林中,算得上是一个极难缠的人物,以飞环打穴驰名江湖,他过去名声很好,极受武林同道敬重,只是近几年中已很少在江湖中露脸,想不到这时他会来到合肥,而且又下榻在巡抚衙门中。 老武师一声大笑道:“俞老弟瑶池中九品莲花,如果说武技一道,景四和庞家康自非敌手,只是巡抚府官兵如云,汪培藏身何处,恐怕也不易找到,我们也许能够把安徽省城闹一个天翻地覆,但不一定能够手刃了狗官汪培。” 他停了一下后又说:“神火弹庞家康和我相交多年,我知他一向为人都很正派,景四恶迹能瞒过江南武林道上千百位英雄豪侠,庞家康自然也会知道,我约他明天中午醉仙阁晤面叙旧,就是准备借机会劝他反过来助我们一臂之力,至不济也劝他即日离开巡抚衙门,这一方面可以减少我们个强敌。一方面也尽了我俩几十年相交之心,如果他执迷不悟,说不得只有划地绝交,割袍断义,老朋友翻脸成仇……” 老武师话到这里,俞剑英忍不住插嘴说道:“为晚辈一人家仇,怎能害童叔叔和老友翻脸,不如还是让晚辈一个人夜入巡抚府去,和狗官爪牙们一决胜负,报亲仇尽人子之道,俞剑英死而无恨。如果再连累老前辈和朋友断义成仇,那就令晚辈感愧无地了。” 俞剑英话刚说完,童维南急得脸上全变了颜色,他双眉紧皱,长须乱颤着答道:“我老头子承你两伸援手,要不然早已埋骨泉下,我是生就的直心肠,说话不会转弯抹角,俞老弟,你这几句话可真比拿刀子扎我都难过,不错,庞家康是我朋友,如果他要甘心助纣为虐,作恶吏汪培爪牙,就是没有老弟和汪培这段公案,我也得跟他闹个情断义绝!” 俞剑英赶忙截住话头,笑道:“童叔叔,你干吗要生这样大的气呢?我不过是几句无心之言,我知道,三位老前辈都对我好,俞剑英刻骨铭心永世难忘,我年轻不懂事,你老人家不要跟我用气吧?” 说完话,睁着一双星目,不住转动着点漆双瞳,拟在望着童维南乞求饶恕。 俞剑英纯真无邪,心如莹玉,几句话听得三位老江湖动容,六只眼望着他一脸真诚稚气,心里面只觉着这孩子可爱已极。 俞剑英几句迷汤,灌的老武师铁青脸色,变成了欢容慈笑,他哈哈一阵大笑道:“事情说完了就算过去,俞老弟你可不要多心,明天我见过庞家康后,咱们再决定去收拾汪培的策略,翻过来巡抚府房屋地皮,也得让你手刃了狗官雪恨,然后咱们就连夜离此进京,总要完了你老弟的报仇心愿。” 第二天中午时,童维南内着劲装,暗带飞叉,外穿长衫,只身赴约醉仙阁。老武师刚刚登楼,靠东面窗口一张桌子上,一个四十八九的大汉已起身笑道:“童老哥,怎么才来,小弟已候驾多时了。” 说话声中,对着童维南躬身一揖,移步含笑把老武师迎到桌边坐下,桌上面早已摆好了酒菜,大汉捧杯敬酒,亲切异常。 童维南一连喝了三个满杯,才发觉偌大一个醉仙阁,除了自己和那大汉之外,竟无一个其他酒客,不由问那大汉道:“醉仙阁为合肥城有名酒楼,怎么生意如此清淡?” 那大汉笑答道:“劣徒昨天归告小弟,说老哥约小弟醉仙阁畅叙别后,我知吾兄必有要事面示教言,故令忠儿包下了酒楼一天,免得一楼喧哗阻扰我兄弟清兴,再而亦可畅谈无忌,不虑他人窃听。” 俞维南双眉微微一皱,继而掀须大笑道:“我忘了庞兄弟已是安徽巡抚府护院总教师之尊,这权势在合肥算得上炙手可热,醉仙阁大概总不敢不买这个面子……”说过话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庞家康被笑得有点面红耳热,搭讪着陪笑说道:“小弟到合肥不过刚刚几天,下榻巡抚府后连门也没有出过一步,秦忠包下醉仙阁一天出了十两银子。” 老武师看出来庞家康脸色,异常尴尬,立时收了笑容,把脸色一沉,端起桌上酒杯说道: “兄弟,咱们先干了这杯酒,我有话问你。” 庞家康看童维南神色凝重,赶忙端杯一饮而尽。 老武师放下酒杯叹口气道:“咱们哥俩交了几十年的朋友,我实在不忍看你把一世英明就这样轻轻的断送了,汪培官声如何你也总有个耳闻,他不知害死了多少善良百姓,搜刮过多少民脂民膏,你神火弹在山东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样做不怕留给江湖朋友们话柄吗?好在你不过初来几天,风声还没有张扬出去,急流勇退,不失上策,免得迟延日久愈难自拔,兄弟,你如果还把我当个老哥哥看,就请立即辞去这份替人看家的职务,早日返回山东,要不然咱们这几十年的老朋友,就得翻脸绝交,永不来往。” 童维南讲过一席话,见神火弹庞家康只管低头沉吟不语,不由心里面发起急了,继续说道:“你是不是贪恋着巡托府荣华富贵,舍不得离弃而去。” 庞家康一声长叹抬头答道:“我也猜想得到,你约我到醉仙阁来,必是为着这件事,只是小弟亦有着难言的苦衷,这些话我无法对别人说,但对你老哥却不敢不推腹奉告,小弟家里那份薄产,虽不能说富甲一方,但足可一辈子无饥寒之忧,犯不着来替人家看守府第当一名护院教师,兄弟自信还有点血性骨气,更不是趋炎附势的人,这中间牵缠到一段恩怨因果,小弟应汪培之聘,完全是为了九指飞环景大侠一封言词恳切的书信。景四两年前在鲁东救过我一次危难,说实了,我这次到合肥干这份为武林朋友所不耻为的差事,旨在间接报恩,童老哥你说,我们在江湖中馄饭吃,是不是应该恩怨分明?” 童维南听完话,颇出意外,一时间真还想不出回答的话,望着庞家康愣了半晌,才说道: “这么说你就任巡抚府总教师,完全是冲着景四而来吗?”庞家康点点头。 童维南又道:“你知不知道景四是个徒具侠名,而骨子里是个无恶不作的家伙……” 老武师话未说完,庞家康脸色突变,截住了童维南话道:“景大侠名满江湖,素受武林朋友们敬仰,你怎么能不分皂白就出口伤人。” 老武师哈哈一阵大笑道:“九指飞环心机深沉,藏而不露,一肚子阴谋诡计,外表却装出一付伪善面孔。兄弟,咱们相交有年,我决不会害你,景四恶贯已满,这几天报应就要临头,你何苦陪着他替汪培卖命,兄弟,早点离开巡抚府,免得惹火烧身,晚一步后悔无及,死后仍留下千秋骂名。” 庞家康听完话,脸色愈觉难看,冷笑一声答道,“什么人真有这等能耐,童老哥,你不要把弓拉的太圆,咱们兄弟交非泛泛,说话用不着转弯抹角,是不是你老哥和景四有过节,邀人来合肥准备和他见个高低,还是准备下手杀官造反,找汪巡抚的麻烦,我也听说两月前巡抚府中闹出一场血案,总捕头仇天成溅血送命,数十名官兵血洒庭院,如果是你老哥和景四清算旧债,兄弟我两方面都是朋友,自然无法插手,只好袖手旁观,或者由兄弟出面,给两位从中和解,把恩怨是非摊到桌面上讲,只要你老哥诚心和解,景大侠还不至于不买兄弟这张薄面,如果是武林道上朋友准备对汪巡抚下手寻仇,你老哥能不管就早点撒手,免得使小弟左右为难,小弟既然已应汪培之聘,总不能看着不管!” 庞家康话到这儿,老武师已憋的满肚子怒火,右掌啪的一击桌面,霍然起身,指着庞家康怒道:“这么说,你是甘心为汪培卖命,准备永作六扇门中的鹰爪了,咱们兄弟几十年交情也只好就此作罢,你不妨尽出合肥城中官兵精锐,在巡抚府布下天罗地网,看看姓童的能不能在刀枪如林中手刃恶吏汪培!庞家康,咱们从此刻起情尽义绝,再见面老哥哥领教你神火弹成名绝技。” 老武师说过话,气冲冲转身就走,庞家康猛的一声长笑,喝道:“童老哥,巡抚府除了九指飞环景大侠和兄弟之外,另住着几位武林中罕见高手,他们都是今天早上刚到,这并非兄弟有意作难,实在是事情赶巧,你如果真的要去,最好再晚几天,他们停此做客,不会逗留太久……” 童维南已走到楼梯口边,闻言回身厉声答道:“庞家康,你不必假惺惺故示慈悲,口发狂言,童维南今夜里三更前必然到达,到时侯恐怕你悔恨已迟。” 说完话,含怒下楼,奔回客栈。 俞剑英和张氏双杰,正坐在店房中品茗聊天,见童维南含怒归来,老武师说出和庞家康会谈经过,听得三个人全都动火。 俞剑英回头望壁上惊虹宝剑,星目中放射出两道奇光,眉宇间隐隐透现出一片杀机。他转头来对老武师笑道:“庞家康这家伙既甘心为虎作伥,不听童叔叔良言忠告,今夜里晚辈必杀他替叔叔泄忿,景四伪善行歹,更不可恕,我义父断去他一个指头,今晚上我必断去他一臂一腿,叫他终身残废,再也没法子采花行凶。” 童维南心中一震说道:“怎么,八臂神乞桑老前辈是你义父?” 剑英笑道:“是啊!他老人家是我恩师最好的朋友,晚辈拜师之夜同时认了义父。” 童维南点点头道:“桑老前辈江湖中盖代怪杰,不知道有多少武林后辈钦慕他绝世武功,千方百计想拜在他老人家的门下,均难如愿。迄今未闻他收过一个徒弟,老弟得天独厚,奇缘旷世,竟能身受灵虚上人、八臂神乞两位风尘奇人垂青。” 一顿又道:“九指飞环景四多行不义,死不足惜,庞家康过去并无恶迹,最好能恕他不死。” 俞剑英笑道:“既然如此,晚辈和他交手时饶他不死,但他和童叔叔几十年交情,翻脸绝义不无小过,我要割下来他一个耳朵替叔叔出一口气。” 他轻轻松松连说带笑,童维南默然不语,暗地里替庞家康担心,俞剑英武功剑术他是亲眼看到,这些话他没有丝毫吹虚。 这天是十月初二,入夜后寒风拂面,碧空无月,繁星满天,老武师童维南,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结算了房钱饭帐。和俞剑英、浙北双杰,四个人牵马出城,在城外选了个僻静所在,藏好了四匹长程健马,然后全换上夜行衣服,带了兵刃,施展开陆地飞行功夫,又返扑合肥城。 到城外,天色就不过刚刚二更,三丈多高的城墙,拦不住俞剑英绝世轻功,只见他两臂一抖,平拔起两丈多高,半空中提气长身,施展灵虚上入传授独步江湖轻功“梯云纵”,凭一口丹田真气,不借实力,一个悬在半空的身子又飞升起一丈六七尺高,轻飘飘落在城墙上,他转身放下来一根绳子,童维南,浙北双杰都借这一绳之力迅速升上了城墙,四个人望城内重重,楼阁中灯火隐现,老武师首先跃上一民房,夜色中四条人影如蝙蝠宵飞,直扑巡抚衙门而去。 不过片刻工夫已望见巡抚府耸立高楼,老武师心知庞家康已有了准备,暗中下手,已非可能,说不得只有硬闯了。四人刚跃上一所民房,猛的由夜幕中飘传来一声长笑,繁星暗光下由巡抚府中飞起来一条人影,身法迅捷异常,不过两三个纵跃,已到几人停身民房对面一丈左右,他望着四人停身地方说道:“四位朋友雅兴不浅,夤夜中竟来造访,兄弟景四迎候朋友们的大驾了。”说完话躬身一个长揖。 俞剑英闪动星目,夜色里把来人看个清清楚楚,只见他四旬以上的年纪,环眼重眉,方面大耳,身高约在六尺开外,站在巡抚府高大围墙上衣抉飘风,神态从容自若,隐隐带着笑意,如果不是老武师童维南谈过景四恶迹,俞剑英真还看不出这样个人物,竟是个伪善从恶的家伙。 金刀飞叉童维南,见景四亲迎出来,而且态度言词又相当和蔼,这就没法子再装糊涂,只好越众而出拱手笑道:“童维南不过是江湖道上无名小卒,怎敢劳景大侠亲迎府外……” 老武师话未说完,九指飞环哈哈一阵大笑道:“童老哥你太客气,兄弟久闻大名,恨无缘一会,幸闻庞兄弟谈起老哥亦来合肥,并和他订下今夜会晤之约,我知童兄言出必践,因而设筵花厅待驾,实不相瞒,小弟已等侯多时了。” 说着话,纵身一跃,落在四人面前,满脸笑意迎人,毫无一点敌视神态,好像是久别老友,意外重逢一样,这就把一个见多识广的童维南,弄得莫测高深。心里暗想:莫非庞家康没有告诉景四我们真正来意么,要不然他怎么会这样客气呢?目前情势,只有先和他一起进去,到时候再见机而作。 老武师心里面打了几个转,立时笑答道:“既承景大侠如此美意,我等恭敬不如从命了。” 九指飞环微微一笑道:“久闻童兄义胆侠肠,心胸磊落,今天一见,果是不凡,恕小弟先走一步带路了。” 说完话,目光顺扫,又对剑英和浙北双杰点头示意后,才转身带路。 景四这样温和多礼的一做作,俞剑英和浙北双杰也闹得没了主意,几个人跟在九指飞环身后边,穿了几座庭院,直进入后花园中。 那花园占地约四亩大小,入园就闻到扑鼻花香,中间一座五间大厅里,高燃着八支巨烛,照得满室通明。 九指飞环把四人让入花厅,果然里面已摆好两桌酒席,下首一桌坐着四个人,除了神火弹庞家康外,另三个身份装着各自不同,一个身穿月白袈裟七旬开外的老和尚,老的连眉毛也白了一半,面如黄蜡,骨瘦嶙峋,如果不是两眼里神光闪动,谁也看不出他还是个活人。 另一个是黄袍椎髻的老道士,说年龄有四十开外,一张脸红里透紫,活像刚刚取出的猪肝颜色。第三个人却是廿五六岁的少妇,银红洒金夹袄,百折绣花罗裙,头上秀发挽了宫样高髻,桃脸带笑,媚眼迎人,初冬天气,她手里还摇着一把折扇。 童维南一进花厅,看到这些人,不由心里面一阵嘀咕,暗想:糟了,看样子这几个都不是平常人物,庞家康没有骗我,今晚上恐怕真要闹个灰头土脸下。 老武师一面想,一面冷眼看了下庞家康,神火弹也正向老武师望来,四目接触,庞家康立时隐隐浮起来一脸忧虑和愧疚的混合神色。 景四哈哈一笑指着上首一桌酒席,说道:“几位远来佳宾,请自入席,咱们先干上三杯,我再替童老哥引见几位朋友。” 说着竟自在下首一席老和尚身侧空位上坐下。 事情挤到这步田地,老武师索性大方起来。和俞剑英等移步入席,四个人刚刚坐好,九指飞环已捧杯起立,笑道:“来,我景某人先敬四位一杯。” 童维南看酒色无异,举杯一饮而尽。却不等俞剑英和浙北双杰陪饮,赶忙答道:“童某等四人承景大侠如此款待,内心感激的很,不过我这三位兄弟不善饮,吃醉酒难免失礼,还是我陪景兄一杯吧?” 老武师心想:就是你酒中有鬼,也不过只醉倒我一个人。俞剑英和浙北双杰哪还会听不出老武师话中含意,果然都停杯不饮。 九指飞环微微一笑,饮干手中一杯酒,说道:“童兄既然犯疑,小弟自是不便相强,童兄和三位高友夜临巡抚府,定有见教,庞兄弟和童兄是几十年道义好友,悟明老禅师、碧月道长、毒娘子这三位又都是武林中极难遇上的高人,童兄有事只管说到当面,只要入情合理,必有和善的解决办法。” 老武师仰面一阵大笑道:“景大侠果然名不虚传,我童维南佩服的很,谁都知道我童某人心直口快,一辈子不会说拐弯抹角的话,你景大侠这样客客气气的问,我可不会绕圈子回答你。我们四个人夜入这森严官衙,确非无因而来,打开窗户说亮话,我们是找汪巡抚清结一笔旧债……” 老武师话未完,一个娇声嗲气的声音说道:“啊哟!你这糟老头子好大的口气,你先接住这个……” 声音未住,老武师骤觉着眼前红影一闪,接着蓬的一响,八只巨烛颤而复明,再定神细看,俞剑英已含怒站在老武师前面两三步的地方,毒娘子却花容带白,云鬓蓬乱,站在花厅一角,但她却仍带着盈盈媚笑。 俞剑英指着她叱道:“你这女人怎么不懂一点规矩,说着话就下起毒手来?” 毒娘子却秋水深注,脉脉含情望着他媚笑道:“哟!小弟,看不出你还有这一手,你差一点打断我一根肋骨,不信你摸摸看?”说完话,迈着春风俏步,对着俞剑英走来。 剑英气得恨声道:“你笑什么,我看不惯你这种笑的样子,你敢过来我叫你立时溅血花厅。” 毒娘子一面走一面笑答道:“你的小心眼真狠,其实呢,未必见得。” 话未落,柳腰一挫,手中折扇猛挥,猝然又下毒手,迅如离弦弩箭,折扇挟一缕尖风点向剑英前胸。 俞小侠倏然翻掌,一招“拨云见日”,疾劲掌风横打毒娘子持扇右臂,这是八臂神乞桑逸尘七十二式降龙伏虎掌中招术之一,加上俞剑英无穷神力,更觉声势惊人。 毒娘子怎么也想不到眼前少年人,身怀着武林中两位盖代奇人的独门绝技,见俞小侠出手迅捷,掌力奇猛,赶忙收势变招,折扇“斜踏七星”反点剑英右腕脉门。 哪知俞小侠不等招术用实,又变奇招,“拨云见日”化作了“吞云吐月”一拨折扇,掌力直向毒娘子右肩打去。 毒娘子心里一惊,再想变招哪里还来得及呢?幸得她武功纯绝,临危不乱,猛收发出劲力,随着剑英掌势向后一翻,饶是如此,一个娇躯也被剑英掌风震出去一丈多远,落到花厅长窗边。 这一下她似乎有点服了,站好身子对剑英笑道:“小兄弟,你真不错,姊姊服输了。” 俞剑英冷笑一声道:“你怎么不要脸,谁是你兄弟,看你那种样子我就讨厌。” 毒娘子并不生气,仍是望着他不断媚笑着。 这当儿,那骨瘦如柴的老和尚,突然站起身子喝问道:“你是八臂神乞桑逸尘的什么人,怎么会用他的降龙伏虎掌法?” 俞小侠冷冷接道:“这个么,你管不着,你这老和尚不在寺院里念经拜佛,跑到巡抚府作客人,一定也不是好东西……” 剑英话未说完,那老和尚怒声喝道:“好狂妄的小辈,八臂神乞桑逸尘也不敢对老僧这样卖狂,你这后生小辈会几手降龙伏虎掌法,就敢眼空四海,目中无人,佛爷今天要不教训教训你,你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说完话,袍袖拂摆,徐风四吹,花厅上八支巨烛光焰摇颤,火舌吐出去一尺来长,亮光变成了阴森森的蓝色火焰,妙却妙在那巨烛火焰欲熄不熄,似灭不灭,五间花厅中立时景物模糊不清。 老和尚这手“先阴无极气功”炫露出手,花厅中的人,除了俞剑英、碧月道长和毒娘子外,余人均感不支,似乎那徐徐柔风之中挟若千万支银针霜刃,透体生凉,寒气逼人,碧月道长和毒娘子,亦各尽功力相抵,始能勉强应付。 俞剑英幼年误饮灵鳗神血,邪毒不侵,何况他追随灵虚上人,学的又是玄门中正宗内功,老和尚“先阴无极气功”虽然歹毒,却是无法侵伤剑英。 不过俞小侠首当其冲,亦觉近面吹来的柔风中挟着丝丝凉意,亦不禁暗暗心惊,知是一种阴柔歹毒的内家气功,回头看老武师童维南北双杰在阴暗光影中,摇摇欲倒,额角上冷汗直淋。 俞小侠心中一急,对若老和尚厉声叱道:“无怪你这老和尚长像和死人一样,原来你练的功夫还带着森森鬼气。” 说话中,猛提丹田真气,纵身飞出,一掌劈去。 老和尚见自己一生心血练的“先阴无极气功”竟是无法伤害剑英,心中不觉一愕。正想再发掌力,合以“先天无极气功”遥击剑英,哪知俞小侠已先发动,一掌劈去,风随掌起,灯颤复明,俞剑英这一掌合了本身内功真气,劲道奇猛,老和尚拂袖接掌,两人内力拼较之下,老和尚竟被当堂震退数步。 这一下花厅中景四方面的人相顾失色,谁也想不到俞剑英这样的年龄,内家功夫竟比北五省绿林道上奉若神明的冷面佛悟明大师还高一筹。 俞剑英一掌得势,胆气顿壮,手指悟明大师冷笑道:“你这点鬼蜮伎俩,何足为奇。” 悟明大师纵横武林数十年未逢敌手,自练成“先阴无极气功”和“先阴无极掌法”之后,更是气焰万丈,自认为两种歹毒绝学天下无敌,今天败在剑英一个初出道的孩子手里,不由恼羞成怒,大吼一声,左手疾伸猛向剑英抓去。 俞小侠一闪身避开来势,反手一招猛打腰肋“章门穴”,老和尚双袖飘风,一纵身跃出庭外,厉声喝道:“小娃儿你出来,佛爷领教你身怀绝学,名震武林的降龙伏虎掌法。” 俞剑英笑答道:“老和尚你不必卖狂,掌法、兵刃,俞某人全部奉陪。” 说话时,回头看了看老武师和浙北双杰,双足微顿,跃出花厅,童维南和浙北双杰,景四等都相继出厅,双方环立四外,看这场武林中罕见的交技拼斗。 俞小侠跃出花厅,脚还未落实地,冷面佛已动手枪攻,双掌并发,挟着阴森森冷风袭来。 老和尚动了真火,一出手就是“先阴无极掌法”中利害招数“双阴掌”平推过来。 俞剑英见老和尚在自己身未落地时,就猛发狠招,不由也引得无名火起,奋起神力,内劲外吐,竟来个硬接硬打,四掌交接如击败革,剑英身子一震,落地退后两步,老和尚却血气翻涌,双耳雷鸣,一连退了七八步才拿桩站住,幸得他功力深厚,受伤不重,并未当场栽倒。 俞小侠并不知对方已受内伤,落地立时抢攻七招,冷面佛被俞剑英一阵急攻,逼得骑虎难下,只好默运功力,忍着内伤展开“先阴无极掌法”和剑英缠斗,他虽然明知这样勉强打下去无疑饮鸩止渴,但他数十年江湖威名,总不能向一个初出道的孩子低头服输。事情压到头上,老和尚也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俞小侠这方面却又不同,他初逢劲敌,精神倍长,展开义父八臂神乞桑逸尘传授七十二式降龙伏虎掌法,势如奔雷骇电,处处抢攻。 冷面佛忍伤动手尽展所学,他想自己拼受重伤先把剑英毁到掌下,哪知俞剑英不畏寒气,反而愈打愈勇,降龙伏虎掌法七十二式攻多守少,招招精奇,每一式打完后,翻复再用时,情势迥然不同。每一掌势都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在施到第七招“朔风狂啸”时,冷面佛已感到支持不住,全身被剑英迅厉掌风震得摇摇欲倒。 这当儿,碧月道长和九指飞环都看出情势不对,哪还顾什么江湖道义,九指飞环招呼碧月道长和毒娘子道:“我们合力毁去这娃儿再说。” 说完话,首先动手,右手一扬,打出三只飞环,分取俞剑英“肩井”、“气海”、“章门”三穴,随着从腰中抖出软鞭猛攻上去,碧月道长翻腕抽剑,剑化一道白光,合力夹击剑英。 这边九指飞环等一发动,老武师童维南和浙北双杰也一齐出手,童维南厉喝一声:“景四你要不要脸?”跟着打出两只飞叉。 毒娘子娇笑一下,说道:“好啊!你们都想打。”折扇一挥,把童维南两只支飞叉击落。 这时候庞家康自然不能再袖手旁观,一抖七星尖子迎着老武师笑道:“童老哥,兄弟来接你几招。” 老武师气得脸色铁青,怒喝道:“庞家康,你是甘心作恶吏爪牙了。”金背刀“力劈华山”当头砍下。 庞家康七星尖子一招“横架金粱”挡开老武师金背刀,答道:“多说无益,童老哥有本领尽管施出来吧!”说话中,七星尖子迎胸一招“毒蛇离穴”,还敬过来,两位老朋友交上手竟是各不相识,舍命狠拼。 毒娘子折扇挥动,力敌浙北双杰,绰有余裕,十招后两人险象环生。 俞小侠正猛斗冷面佛悟明大师,骤觉暗器声近,长啸一声,凌空而起,三只飞环全从脚下飞过,他借势下击“苍鹰攫燕”,反扑九指飞环迎去。 景四软鞭“横扫千军”朝空猛打,剑英人在空中,挫腰吸气,右手“分花拂柳”顺势抓鞭。 俞小侠右臂刚出,蓦地剑光打闪,碧月道长三尺冷锋已近右臂,剑英身未落地,突遇两个高手猛袭。赶忙右臂一沉,施出绝学轻功“梯云纵”,空中身一翻,就借一翻之势,缓过来一口真气,全身斜着上升起一丈多高,身未落,已抽出背上惊虹宝剑,寒光闪处,冷气森森,剑攻碧月,掌打景四,随着下落身子两招并发。 俞小侠一瞬间几个变化,不要说景四触目心惊,就连冷面佛悟明大师,和碧月道长,也看个胆颤心寒。 剑英宝刃出鞘,如虎添翼,剑光犹如惊涛裂岸,风卷雷鸣,电射而落,碧月道人见剑英长剑光华异常,昏暗夜色中直似一道长虹,长剑未到,一股冷风扑面袭来,心中一寒,不敢用剑接架,赶忙翻身疾退,跃出去八九迟远。 九指飞环景四一鞭落空,未及收招,俞小侠凌厉掌风已斜刺打来,他见俞小侠掌震冷面佛的超绝内功,知道只要吃掌风击中,不死亦必重伤,只得横里一跳,避开俞小侠下击攻势。 俞剑英落地两招,逼退碧月道人和九指飞环,立时一领剑锋,正想枪攻,突觉身后强风袭背,俞小侠纵身一跃,闪开七尺。回头一看,见冷面佛悟明大师,手舞一条丈余长短,形如儿臂粗细,通身闪动着黑漆光华的奇形兵刃,从身后攻来。俞剑英看这条怪兵刃形如长蛇,不由心中一怔。就在这一怔神间,碧月道人的长剑,九指飞环的软鞭,又分从两侧攻来,冷面佛悟明大师的千年蛇藤杖,也带着劲风迎面点来。 俞剑英长笑一声,惊虹剑舞起一圈银虹,挟一片凌厉剑风,投入了软鞭、长剑、蛇藤杖围攻之中,力战三个武林高手,这一场惨烈搏斗,比剑英在绿竹堡小孤山力斗五鬼一仗更觉猛烈,尤以悟明大师的千年蛇藤杖,是长白山冰层中特产老蛇藤,冷面佛采得此物后,又合以银线,发丝,可柔可刚,且不畏宝刃,加以悟明本身深厚功力,又在舍命力拼之下,千年蛇藤杖直似搅海怪蛟,绕身活蛇,带着呼呼劲风,数丈内杖影如山。 碧月道人长剑,亦是怪招百出,莫测由来,三尺霜锋带着精芒冷电,乘虚抵隙,招招狠辣。 景四软鞭也有二三十年的功候,虽不如千年蛇藤杖和碧月长剑凌厉,但他处处乘虚进击,巧攻巧打,剑英也不得不全神应付,四个人战到十个回合之后,花园中金光闪闪,隐闻风雷。 俞小侠仗奇绝剑术对付三个武林高手围攻,虽不致落败,但一时间要想胜人家却也不易。 忙中回顾圈外,见浙北双杰已被毒娘子逼得全成了招架之功,不由心中发起急来。 俞剑英心神一分,剑招略慢,悟明大师趋势一招“挟山超海”,千年蛇藤杖带一阵急风打下,剑英惊虹剑“一柱擎夭”内劲贯于剑尖,一迎一绞,想借势削断藤杖。 哪知蛇藤杖柔滑异常,竟绞不断。 俞小侠一招失错,立遇险招,碧月道人长剑和景四软鞭都已近身。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当儿,俞剑英猛然想起奇门八卦剑术中一招“海市蜃楼”,立时一吐内劲,惊虹剑一震一弹,蛇藤杖被弹飞起六七尺高,俞剑英一个身子也随着这一震一弹之力腾空而起,看上去好像他全身粘在蛇藤杖上一样,身子一起,惊虹剑反手一摇,立时白光乱闪,霞气耀目,晃似千万把惊虹剑一齐出手,平地涌出一片剑幕,俞剑英却在这招“海市蜃楼”中跃出圈外。 碧月道人和景四只见一片银光闪烁中失去了剑英人踪,九指飞环一怔神,俞小侠惊虹剑已凌空击下,景四慌乱中忘记俞剑英手中是柄宝刀,软鞭横里一边,只听“呛”的一响,软鞭枝惊虹剑一削两断。 剑英趁势霜锋一沉,迎面劈下,只吓得景四亡魂离体,仰体倒卧,幸得悟明大师蛇藤杖和碧月长剑同时攻到,才救景四一命,九指飞环贴地翻滚出去了一丈多远,才敢挺起身子。 再看俞剑英和冷面佛悟明大师,碧月道人又打到了一起。 九指飞环冷眼看剑英愈战愈勇,悟明大师和碧月道人联手并攻,仍似难占上风,不由一般寒气从心底直冒上来,暗想:这孩子剑术如此高明,武林中绝无仅有,今晚上如果让他活着离开巡抚府衙,恐怕从今后绿林道上永无宁日了。景四只管低着头打坏主意,一抬头把他吓了一跳。 就在这一阵工夫,战圈内形势又变,冷面佛悟明大师千年蛇藤杖已不似刚才那样凌厉无匹的迅猛攻势,劲力、手法,都渐渐的缓慢下来,而且隐隐看出他头上滚滴着汗珠儿。可是俞剑英的惊虹剑却一招比一招狠辣,一剑比一剑迅猛,碧月道人已被圈入一片银芒剑幕之中,如再不及时援手,悟明大师和碧月道人落败在顷刻之间。可是景四心里明白,自己上去也是白搭,何况手中只余半截断鞭……猛的他想起毒娘子姚小华的七毒夺命砂来。 姚小华所以获得毒娘子绰号,固然是由于她生性阴狠,口蜜腹剑,常常在迎人媚笑中就突下辣手,但主要的还是她施用的暗器七毒夺命砂,过于阴歹,绿林道上无不闻名丧胆,因为不管什么暗器最多只能一次打出一支,至多两支并发,只有姚小华的七毒夺命砂,一打就是千百粒满天洒下,丈余方圆内尽是毒砂,而这毒砂又经过七种绝毒药物淬炼而成,只要中身一粒,两个时辰内不服她独门解药,七日内全身溃烂而死,姚小华就仗七毒夺命砂,横行北六省十余年未逢敌手,凡是她足迹所到之处,黑白两道的人物全都是恭迎恭送,毒娘子的外号也因此而得。 九指飞环看剑英勇武绝伦,立时一个急跃,飞落在毒娘子面前,舞着手中半截软鞭,挡住浙北双杰,一面对毒娘子说道:“姚姑娘,快去援救悟明大师和碧月道人,那小子扎手的很,最好用毒砂结果了他,免得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毒娘子一柄折扇,正把浙北双杰逼得团团乱转,猛见景四舞着半截软鞭飞来抵住浙北双杰,叫她去援救悟明和碧月道人,姚小华折扇一收,跳出圈外。转头看,果然不错,悟明大师和碧月道人已被剑英奇门八卦剑术圈入一片光影之中,只见冷气飘飘,剑光如幕,晃似千百个俞剑英一齐出手,万道银蛇中挟带着风声雷鸣,悟明大师和碧月道人却挣扎在绕身寒光中,拼力苦撑,这声势尤如无际大海中翻起万丈波涛,任她毒娘子心狠手辣也看的瞠目心惊,看不出俞小侠施用的什么剑法。 姚小华呆了一阵,猛的咬牙,扇交左手,右手套上鹿皮手套,左手挥动折扇,右手扣了一把七毒夺命砂,娇笑一声,投入一片剑幕之中,口里嚷道:“对不住啦,小兄弟,我们要以多攻少。” 俞剑英缺乏经验阅历,闻声回头,剑势随之一缓。如果这当儿姚小华手扣毒砂劈面打去,俞小侠纵然一身绝学,也无法逃此危难。 哪知剑英一回头,星目神光,正好和毒娘子两道勾魂秋波的眼光对个正着,四目交投,毒娘子猛然心中起了一阵微妙的感觉,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王竟无法打出手中一把毒砂,两道眼神怔怔瞪在剑英脸上。 刚说得一声:“你要怎么样……” 下边的话还未说出,猛听毒娘子娇喊道:“快躲。”她两个字出口,人也跟着发动,这种仓促之间,俞剑英也不知道毒娘子是不是招呼自己,本能的往旁一闪。他刚让开,猛见毒娘子右手一扬,冷风起处,晃似由她手中涌出一片黑色浓烟,耳听碧月道人在黑幕笼罩中道: “毒娘子,你竟对我下了毒手……” 姚小华却充耳不闻,折扇一挥,反扑冷面佛攻去。 悟明大师已吃剑英掌力震伤内腑,本就无心再战,刚才被俞小侠剑光裹住,无法逃走,只得舍命苦撑,现在忽又见毒娘子倒戈相向,哪里还敢恋战,拼用最后一口真气,几个飞跃消失在夜色之中。 毒娘子看悟明亡命狂奔而去,也不追赶,回头对着躺在地上的碧月道人走去,口中笑道: “碧月道长,真对不住你,我一时失手误伤了你,快吃解药,再晚就没救啦。” 说着话、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小瓶,拔了瓶塞,伸手向碧月道人递去。 碧月道人知她夺命毒砂,除了她本身特制解药之外,遍天下没有第二种药物能救。惨笑一下,伸手来接。毒娘子一脸关怀笑道:“你手上恐怕也中有毒沙,快张嘴让我喂你。” 这里性命交关之际,碧月道人那还有时间考虑,抬头张嘴接药,毒娘子趁势下挥折扇,只听一声闷哼,折扇划颈而过,碧月道人一颗头滚出四五尺远,血流满地,当场死亡。 俞小侠见毒娘子用七毒夺命沙打伤碧月道人后,又攻悟明大师,一时间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横剑站一旁,呆望着毒娘子出神。 他见她在关怀浅笑里杀碧月的惨绝手段,亦不禁怦然心动。暗想:“这女人真不愧称为毒娘子,确实毒得可怕。” 姚小华杀了碧月之后,又浮出一脸媚笑,姗姗莲步对着剑英走过去,她笑问剑英道: “小兄弟,你和汪培有什么深仇大恨,告诉我,姊姊帮助你,包管叫你杀光他一家人,一个不留。” 俞小侠一皱眉笑道:“我很感激你帮助我,不过你这女人心比蛇蝎还毒,今夜里看在你帮我的份上,不便再和你翻脸动手,报仇的事我自己力足胜任,就是我力量不够,也不愿接受你的帮助,现在你赶快离开这里,如再图和我纠缠,可别怪我手中宝剑无情。” 毒娘子听完话,蓦的柳眉倒竖,俏目里杀机隐现。她脸上不再是迷人的媚笑,而是冷冰冰一股寒霜,忽然她妙目一闭,再睁眼又恢复一脸柳媚花娇,深情的注视着俞小侠,说道: “人家都叫我毒娘子,其实江湖中人心险恶,就是你处处存有忠厚之心,留人一步,可是别人呢?别人却是心狠手辣的对付你。江湖风险重重,除非你亲身经历过,给你说你也不懂……”蓦闻花园外人声喧哗,毒娘子道:“现在不谈这个啦,快点去帮助你的朋友解决景四和庞家康,再晚了大队官兵拥到,你再想杀汪培报仇,恐怕不可能了。”说完话,娇躯一晃,向花园外面窜去。 俞剑英回头一看,见童维南和庞家康已打到了紧要关头,老武师金背刀舍命猛攻,神火弹七星尖子也是一味进手招数,两个老朋友可真的拼上了命,浙北双杰两把刀缠斗九指飞环,景四吃亏在手中只有半截软鞭,软鞭长度不够,威力大减,双杰又是联手并攻,一时间胜负难分,大概几个人都是用了全力拼斗,耳目失了灵敏,这边发生的事,他们好像都不知道。 俞小侠一领惊虹剑,银虹电射,先奔景四而去,恰巧这当儿景四因战双杰不下,准备以飞环取胜,他刚跃出战团,惊虹剑卷一片冷芒飞到。九指飞环眼一花,心知不好,奋起全力往右一跃两丈多远。可是俞小侠早存杀机,哪还容他逃走剑下,冷笑-声,惊虹剑如影随形追去,景四脚还未站稳,只觉右臂一凉,血若喷泉,一条右臂自肩下完全截断,跟着剑光又是一闪,九指飞环左腿膝下又分了家,人再也站不住,一交跌倒地上。 俞小剑指景四喝道:“你伪善行歹,其心可诛,本应乱剑碎尸,但我有言在先,断去一臂一腿,让你以后再没法子做坏事。” 景四断去一臂一腿,人早已痛晕过去,俞剑英说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听到。 俞小侠收拾过九指飞环,转身又向庞家康奔去。神火弹正和老武师狠拼,猛见长剑闪光,手中七星尖子“横身拦虎”向上一迎,呛的一声,分成两半,剑英削了庞家康手中兵刃,惊虹剑“游蜂戏蕊”顺势出手。 童维南刚喊一声:“俞老弟,别伤他性命……”他这里话刚出口,那面庞家康只感到一阵寒光掠顶而过,脸上一凉,一只左耳已被削掉,血顺着脸直往脖子里流。 俞剑英却提着剑答道:“童叔叔,他死不了,我答应过你只割下他一只耳朵,替你出气。” 童维南叹口气指着庞家康道:“你还不快走!留这里干什么?” 庞家康忍痛回顾四处,花园中自己方面的人全都不见,俞剑英横剑身旁,浙北双杰环伺一侧,花园外虽然传进来一片喊杀之声,却不见一个人进来,不远处传来景四沉重惨凄的呻吟声,不由心中一阵胆寒,顾不得削耳之痛,对童维南一拱手道:“老哥哥讲情于先,小弟感愧异常,从今后我遁居深山,闭门思过,见着劣徒时转告他立即回山东,咱们兄弟异日有缘再见了。” 说完话转身施展开提纵身法,夜幕里瞬间消失踪影。 神火弹庞家康走后,老武师童维南问剑英道:“景四和悟明大师都伤在老弟剑下了吗?” 俞小侠摇摇头道:“毒娘子帮助我,毒砂打伤道人,又被她折扇断颈而死,老和尚吓跑了,景四被我断去一臂一腿。” 童维南看着剑英出了半晌神,又道:“强敌既然全数伤逃,障碍已除,花园外杀声连天,却不见一个进来,分明是那女人又独自替你抵挡了官兵捕快,不管如何,我们先趁机搜杀汪培再说。” 老武师说过话,首先离开花园,俞剑英,浙北双杰紧随身后,四个人跃上一座大厅屋顶,向下看,只见灯笼火把,耀如白昼,无数官兵潮水般涌进巡抚府内,毒娘子黑纱蒙面,一柄折扇横挡在第三进院门台阶前面。她面前横着几十具尸首,但官兵愈来愈多,大刀长枪纷纷向毒娘子猛攻过去。蓦然官兵群中飞起一颗弹子,流星般向毒娘子折扇一撞,弹子爆炸开来化成一团绿火,毒娘子蒙面黑纱和衣服几处燃烧起来。 童维南一皱眉道;“火弹子必是秦忠所打,三进院门恰好分隔后宅,让官兵冲进来麻烦不少,我去帮她挡一阵,顺便招呼秦忠赶他师父。” 老武师说过话不等剑英回答,立时提刀跃下大厅,浙北双杰也仗刀追去,只有俞剑英一个人站在大厅屋脊上出神发呆。 三个人几个起落,越过几座房子到了三进院门台阶上。这时毒娘子正陷危境,一手挥折扇抵挡官兵攻势,一手想扑灭燃烧衣服,这女人就是有一股狠劲,身陷危境仍是不退。 童维南首先扑到,手中金背刀一招“翻云覆雨”砍倒一个舍命扑上台阶的捕快,对着毒娘子喝道:“姑娘快点滚地熄火,再晚恐怕要受伤了。” 这时姚小华粉嫩的肌肤已被灼伤几处,她就是咬着牙坚守台阶,不让官兵捕快冲上,一见童维南接替了自己,才着地一滚,熄灭身上火势,纵身一跃跳上屋面,正好迎着浙北双杰,她停身笑对双杰说道:“刚才对不住二位,你们快去助那位老英雄一臂之力,官兵人多,防守不易,要是让他们冲进三进院门,那就麻烦啦,我去帮助他搜杀汪培一家人。” 她说完也不等双杰回答,一连两三个飞跃已登上剑英停身的屋面。 俞小侠剑眉一竖道:“你来干什么?我讨厌看到你。” 毒娘子娇笑道:“讨厌看我,以后见了我就闭上眼睛。今夜里你必须要得我帮助,巡抚府庭院重重,你知道汪培藏在哪里?错过今晚上杀他机会,以后你恐怕永无得手之日,小不忍则乱大谋,对吗?小兄弟。” 第六章 刑部劫牢 俞剑英思索半晌,心知今夜如无她帮助,决难找到汪培藏身之所。为报父母大仇,只好受点委屈,咬着牙轻轻地喊声:“姊姊……” 毒娘子一合眼皮,两颗泪珠儿落下,她流着泪娇声笑道:“弟弟,委屈你啦,我知道你手刃过汪培之后,姚小华从此是路人,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你跟我来吧!” 俞剑英默然无语,跟在她身后走去。 毒娘子带着剑英,又穿过两重庭院,深入后宅,来在一所精致小院落停下,低声俞小侠道:“这所精致的院落内,除了汪培夫妇,和他儿女及四个侍妾之外,都是他家人和贴身婢女。外面杀喊之声,他必早有所觉,我猜他定然躲在密室之中,你背上宝刃,削金断玉,正好用来破他密室铁栅。” 说完话,一脚踢开正屋房门。 那房中一片漆黑,门被踢开后仍无人声,毒娘子一晃火折子,指着后壁的一幅山水字画笑道:“密室机关,就在那字画里面,如果我不带你来,总够你找啦。弟弟,一声姊姊叫的不冤吧!” 剑英抬头看她,她正含情凝注着剑英。四道眼光交投一瞥,俞小侠立时垂头不语,他心里说不出是些什么滋味,不是恨她,更不是爱她…… 毒娘子长长地叹了口气,一伸手掀开壁上字画。一片粉白墙壁,看不出一点异样。剑英正想张口问她,姚小华已把折扇交给左手,右手在字画顶端处轻轻一按。说也奇怪,一片毫无痕迹的粉壁,立时现出一道门来,毒娘子笑道;“进去吧!往里面一直走,十丈左右有一道铁栅门。开那铁栅机关,我也不知道了,好在你背上宝刃削铁如泥,尽可断去铁栅。这密室只有一条出路,杀汪培无疑瓮中捉鳖,他费尽心机造此密室,想不到竟是自掘坟墓。” 俞小侠略一犹豫,姚小华已抢先而入,笑说:“是不是害怕,姊姊走前边替你带路如何?” 说完话,沿级先下,剑英随后跟进。这条密室甬道,左曲右折,两人约走有十几丈远,果然有一道铁栅拦路,隐隐里面透出灯光。 俞小侠这时已沉不住气,热血沸腾,翻手抽剑。毒娘子丢掉手中火折子轻声说:“不要慌。” 剑英一怔神,姚小华已高喊道:“汪大人,几个刺客已被悟明大师擒获,绑在花厅,请大人亲自审问。” 毒娘子话说完,回身握住剑英一只手道:“弟弟,快把剑还入鞘内,让他们自己开栅送死。” 俞剑英虽然心中不愿,可是这当儿不便争吵,只得还剑入鞘。 这时候铁栅传出来一声干咳,接着一个哑嗓门的声音,打着蓝青官话问道:“铁栅外面是什么人,三更半夜的进来惊动大人,先把刺客废去双条腿,押入死牢,等明天大人再亲自审问。” 毒娘子在铁栅外一声娇笑道:“你是谁,怎么比巡抚老爷的架子还大。告诉你,我们不是你巡抚中的差役捕快,也没有吃粮拿俸,快点去禀告大人,就说姚小华请他到花厅审问刺客,你们要是再摆出官场的臭架子,恨起来我们立时把刺客放掉。” 毒娘子话说完,那哑嗓门的人还未及答话,里面又传出一个声音说道:“铁栅外面是姚姑娘吗?” 毒娘子笑应道:“啊哟!汪大人还没有睡吗?真的对不起,我吵醒你啦。” 那人似乎先笑一阵才答道:“姚姑娘太客气,我请还请不到哩,文发,快点给姚姑娘开开铁栅。” 这声音一落,接着铁栅一响,缩入两边壁中,毒娘子一拉剑英进了栅门,朝里走去。 刚一转弯,前面景物一变,只见这所密室修筑的异常华丽,不算两边卧室,只正厅就有五间房子大小,四个垂髻小婢,每人手中提着一盏垂苏玻璃小宫灯,分站两边。中间一个五十上下的白胖汉了,一只手还在扣着扭扣,似乎是刚刚起床,他前面站一个獐头鼠目,留着两撇八字胡的家伙,毒娘子回头示意剑英,让他沉住气,等一会下手。 两个人进了密室厅门,毒娘子对那白胖子笑道:“哎哟!怎么敢劳汪大人亲迎呢?”说着话不断媚笑。 汪培早被她笑得灵魂儿飞上了天,忘其所以的伸手去握她一只玉腕,一眼看到了毒娘子身后的俞剑英,一怔神,赶忙缩回伸出的手,问毒娘子道:“姚姑娘,这位是哪道的英雄,我怎么没有见过?” 毒娘子媚笑一下,拉剑英和自己联肩并立。这场合俞剑英自是无法抗拒,毒娘子玉腕轻伸,拉着剑英一条臂笑道:“他是我兄弟,汪大人你一家人都在密室吗?“她媚笑的如百合花开。 汪培哪里会想到报应临头,点点头答道:“你还有这样的好兄弟,真是有其姊必有其弟,如肯屈就官场,我必全力栽培……” 他话未说完,俞剑英早已热血翻腾,一用力挣脱毒娘子的手臂,翻腕抽剑,剑光如打闪,冷气逼人,吓的四个垂髻女婢啊呀一声惊叫,四盏垂苏玻璃宫灯,纷纷脱手,毒娘子一伸玉腕抢过一盏灯,高举手中笑道:“弟弟,杀吧!姊姊给你打着灯。” 俞剑英一抬腿踢翻汪培,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害民刁吏,尚记得七年前惨害湖北俞巡抚的一段公案吗?” 说到这里,双膝跪地,仰面哭道:“爹爹、妈,阴灵有知,请看英儿替二老复仇。” 边说过话宝刃一挥,汪培惨叫未出,已经身首异处。 俞剑英杀了汪培后,余恨未消,仗剑入室,不分男女全数诛绝。把人头摆在桌了上,数一数正好是廿一口,一回头又看到吓瘫在地上的文案师爷彭文发。娘子笑道:“这人獐头鼠目,决不会是好东西,姊姊替含冤的伯父伯母,加上一点利息吧?” 说完话,抓起彭文发一条腿一抡一摔,鲜血溅处,彭文发碰一个头颅粉碎。 俞小侠听她越说越亲热,竟向自己死去的爹娘,称起伯父伯母来,但一时不便说她什么。 起汪培人头,直向外面走去,剑英可也真够狠心,杀了汪培一家人后,连一个招呼也不和毒娘子打,径自走出密室甬道。 剑英跃上屋面,几个飞跃已登上三进院大厅屋脊。向下一看,只见官兵愈来愈多,三进院门台阶上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童维南和浙北双杰三把刀阻挡着官兵捕快们的疯狂猛攻。 俞小侠仰面一声长啸,右手仗剑,左手提着汪培人头,一纵身“大鹏摩云”幌似一只巨雕从空而降,剑演绝招“火攻连营”一片白光过处,只闻惨叫连声,十数名捕快官兵断臂溅血台阶。 剑英一抖左手,汪培人头飞出,直向官兵群中一个三品顶带官员打去。 那人身手竟自不弱,一伸手接住飞来人头,剑英大声喊道:“狗官汪培已全家伏诛,不信你看你手中人头,我杀汪培为报过去一笔血债,尔等有本领尽管找我算帐。如敢妄害无辜,移祸良民,我必再入合肥城把你们这般害人恶吏剑剑诛绝。” 说完话,蓦地仗剑飞跃,竟从官兵顶头上打个旋,又跃上一重屋脊,就这一瞬间他已从官兵手中捡过来一支火把。 俞小侠高举火把纵声大笑,笑发丹田,力震屋瓦,火把照着他朗朗英姿,他笑声一落,又开口说道:“我让你们看清楚正凶主犯,尽可以行文四海绘影捉拿……” 他话未说完,弓弦风动,刹那间箭如骤雨,纷纷射来。 俞小侠抛去火把,舞剑拨箭,剑化一圈银虹裹着他跃下屋面。 剑英落在台阶上,对童维南和浙北双杰说道:“晚辈已手刃汪培全家老幼,我们走吧!” 童维南一点头,金刀一展,砍翻了一个登上台阶的捕快,和浙北双杰跃上屋面如飞而去。 俞小侠横剑断后,从从容容跃上屋面。 官兵捕快们看到他实在有点胆寒,说追他那也不过是虚应故事。 四个人一阵急走,不大工夫已到了城外,寻到了隐藏马匹所在,四个人连夜纵马道上。 四个人半夜紧走,到天色大亮已赶出去四五十里,在一个小集里打过尖,喂了喂马儿,沿北上官道纵骑而去。 经过了二十余天的兼程赶进,已进入河北境内。这正是初冬天气,一路上冷风扑面,晨霜送寒,四人都有一身武功,自然不惧冷风寒霜,仍然是晓行夜宿,一路急进,这天中午到了一个大集镇上。 这集镇名叫周口店,距北京也就不过是百里行程。四个人刚刚进入集镇,天色突然大变,一刹那寒风卷沙,乌云遮天,竟然下起大雪来了。 金刀飞叉童维南一皱眉,对三人说道:“看天色,这场雪恐怕要下一阵工夫,急也不在一天,我们不妨在周口店住一宵,明天再走如何?” 俞剑英抬头望天,雪如鹅毛下降,自不便坚持赶路,随点头笑道:“看雪势恐一时间确难收住,在此住一宵也好。” 别看周口店是个集镇,却是商店林立,热闹异常。四个人在大街上寻了一个客栈,店伙计看四人气度不凡,慌着抢过来替剑荚等拉马扑雪,然后把四人带到后院一所干净上房中,笑道:“几位客爷,这三间上房刚经打扫,几位看看是不是合意?” 童维南点点头笑道:“出门人随遇而安,店家太客气啦,你先给我们烫壶热酒,逐逐寒意,马儿多加点草料,回头一并算钱。” 店伙计笑着退下去,不大工夫已送上八样菜肴,四壶热酒,童维南执壶笑道:“来,咱们今个儿好好的喝一顿,明天放马赶路,大概不到天黑就可以赶到京城,入京就没工夫再喝酒了。” 说着替浙北双杰和俞剑英斟满了酒杯。 俞小侠捧起酒杯笑道:“承三位老前辈如此爱顾,俞剑英无言以表达谢意,敬三位这杯酒,聊表寸心。” 说完话,他先举杯一饮而尽。俞剑英刚刚喝完一杯酒,蓦闻房外面一个娇脆声音接口笑道:“慢一点放怀畅饮,我也来叨扰一杯如何?” 几句话完,房门外闪进来一个俏丽后生,蓝衫朱履,粉面如玉。他一进门直向剑英的坐位上走来。 童维南等四个人不禁全都一怔,俞小侠看半天才发她是毒娘子女扮男装,立时剑眉一扬,含怒问道:“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别说你改着男装,你这样冤魂缠腿似的追着我们做什么?” 说完话离座而起,星目射光,那样子简直是像要动手。 毒娘子格格一阵娇笑道:“这叫做不是冤家不碰头,你竖眉瞪眼是不是真想打我。” 俞剑英气得指着门说道:“念你在合肥助我之情,放你一条生路,你快点请出去,恨得我起了火,叫你……” 俞剑英话未完,毒娘子面色一变,接口说道:“叫我怎么样?告诉你,合肥城快马急报,早已抵达京都,皇城中好手如云,你别大自负剑术无敌,匹夫之勇,岂足以言成大事,岭南魔窟勾漏山五阴峰金霞宫三观主阴风道人玄真,率门下八弟子驻节京都。要说打,足够你俞剑英全力应付,你对我狠算不得什么英雄,姚小华不是你想像中的下流女人,俞剑英,我……”下面的话,竟自说不出口,伤心泪珠儿下落。 毒娘子几句话,说得俞剑英无言以对,站那儿望着她出神发呆。 金刀飞叉童维南从姚小华口气里,已听出这个毒娘子跌入了情海之中。她刚才说的话,分明已先入京都,替剑英探了道,冒寒雪冷风又赶来接迎他。老武师心里想着,抬头看房里的场面相当尴尬,俞剑英红着脸说不出话,毒娘子却变成了泪人儿,泪水从粉颊滴到她身穿蓝衫上,前脚已被泪水儿浸湿了一大片。 童维南老江湖,一看之下,知道两个人都没法子下台。立时赶着打圆场,拱拱手笑道: “姚姑娘有话好说,俞老弟年纪轻,说话不知轻重,姑娘最好不要见怪,快请坐下来吃杯酒逐逐寒意……” 老武师话刚说完,毒娘子突然收泪,转过头,秋波如电,看看童维南,说道:“老英雄盛情可感,可是姚小华无福消受,他视我如蛇蝎,我何苦把真心换他奚落白眼。十年江湖闯荡,毒娘子从没有受过人这种侮辱闲气,异日有缘再会,我盛报今天盛情。” 说过话,纵身出室,飒飒风响,人已失踪。 童维南急忙赶出室外喊道:“姚姑娘,请留步片刻,我老头子还有几句话说。” 可是仍然晚了一步,只见满天乌云,寒风飘雪,毒娘子已走得没影儿。 童维南站院中仰面出神,冷风吹飘着他胸前黑髯,雪花儿不住飘落在他的脸上。 俞剑英缓步出室,轻轻走到老武师身侧说道:“童叔叔,外面大雪风冷,回房吧!酒菜都凉了。” 童维南回过身子,点点头步入店房。四个人谁也找不到说话题材,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你看我,我看你,饮着闷酒。 直把四壶酒喝了个点滴不存,童维南才望着剑英笑道:“据我看,毒娘子这女人虽然心狠手辣,不过她对老弟倒是一片好意,刚才她说五阴峰金霞宫三观主阴风道人玄真,带着门下八个弟子住在京城,我想这和我们必有关系,碧月道人不也是出身五阴峰金霞宫吗?他战死合肥的消息,可能已传入京都,毒娘子此来必有重要事情和你商量,你几句话把她气走……” 老武师话到这儿,俞剑英脸色微变,他笑着截断童维南的话说道:“毒娘子蛇蝎妇人,其心凶险,使人难以预料。她虽然对我很好,可是我却很讨厌她,这一生我再也不想认识第三个女人……” 话至此处,倏然而住,低下头默默不再发一言。 童维南长长的叹口气,摇摇头,他知道目前少年心事重重,想安慰他几句,却又无从说起。一宵渡过,次晨发程北上,这时大风雪已变成强弩之末,断断续续的飘着雪花。四人离开了周口店,看天地一色银白,别具一番诱人景色。俞剑英纵马开路,冒冷风得得纵骑疾驰,童维南和浙北双杰三匹马放辔急追,一天紧赶,到酉时已入北京。 这时天色刚黑不久,可是已有巡城官兵,童维南久走江湖,知自己等四人带有兵刃,如被官兵发现,难免盘问麻烦,立时避开官兵行走路线,在较为僻静的一条街道上投了客栈。 这个客栈名叫主源,客栈虽不太大,字号却老,而且兼营着酒饭生意。 童维南等四人下马入店,早有几个店伙计抢过来迎客接马。 剑英一转头,发现一个廿四五岁的黑脸大汉,斜倚柜房账桌边,两只神光炯炯的环眼,怔怔地盯在自己脸上。俞小侠心中一动,不由星目流转,也把那人从头到脚详详细细的打量一阵,觉得那张面孔很热,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四日互相交投一阵,剑英猛然想起和自己在开封月余相处的高三宝来,七年不见,他已越发健壮了。 俞小侠顾不得和童维南等招呼,立时移步走近人家身旁躬身一礼问道:“兄台面善的很,阁下是不是姓高?” 那人点点头,低声答道:“这地方不便说话,请随我入内一谈。”说完话,转身向后店走去。 剑英跟着人家身后往里走。这当儿,童维南和浙北双杰都发现了剑英和黑脸壮汉说话,而且又一同后店走去。老武师究竟是老江湖,示意浙北双杰不要讲话,却盯在剑英身后跟进。 那人把俞小侠引到店中最后一进院内,走进两间靠围墙的房中,点燃烛火,才回头问道: “你可是俞公子吗?” 剑英含泪答道:“小弟是俞剑英,你是三宝师兄?” 那人蓦然伸手,抓住俞剑英两条小臂,环眼里泪落如雨,一面流泪一面说道:“公了来得正好,再晚一步恐怕就难再见我恩师了。” 剑英听得全身一颤,急急问道:“你说什么?是不是我王叔叔?” 高三宝点头答道:“正是我那恩师。” 剑英不等话完,急得咬着牙问道:“我王叔叔,他怎么啦,他人现在哪里?” 高三宝满脸沉痛答道:“他老人家现在刑部死牢。” 一句话声得剑英全身发抖,怔那儿说不出话,半晌才哭着说道:“师兄快带小弟到刑部死牢去,我要救不出王叔叔一条命,俞剑英死也含恨九泉了。“高三宝见俞小侠急得声泪俱下,只得强忍戚楚说道:“俞公子暂请收泪,我听恩师说过公子拜在九华灵虚上人门下,灵虚仙长世外高人,公子又是天生奇才,必已得上人真传。有你助力,必可救出我恩师。你先定定神,今晚上还有我恩师几位好友到此,再一齐下手劫牢……” 高三宝话未完,猛见门口人影一闪,立时住口不说,人却猛向门外扑去。 俞小侠一回头,见门外是浙北双杰,赶忙出门外,低声喝道:“高师兄不要动手,自己人。” 高三宝猛可里把掌势一偏,收住脚步。剑英把浙北双杰带入房中,替高三宝引见认识后,皱着眉对浙北双杰说道:“晚辈原准备先下手对付仇人,不想遇到高师兄后,得知了昔年送晚辈上九华山学艺的王大侠,现被扣押刑部死牢,因此晚辈不得不变初衷,准备今夜先和高师兄联手劫牢……” 俞剑英话来说完,夜游神鹰接口说道:“你说的王大侠是不是铁笔镇八方,王振乾。” 三宝流泪接道:“正是晚辈恩师。” 张鸿点点头道:“我和王大侠在苏北有过一面之缘,现应竭尽绵薄,助二位一臂之力。” 高三宝含泪对双杰深深一揖道:“承蒙二位老前辈慨允助力,高三宝感戴异常。今夜是另有晚辈恩师几位好友相助,约定三更后同入刑部下手劫牢。” 高三宝话刚落口,蓦闻房外步履声响,接着传来一个苍老沉重的声音道:“屋里面是高贤侄吗?”三宝闻声起身迎出室外,带着一个老人进来。 剑英打量那老人年约五旬开外,留着黑白杂陈的山羊胡子,双目神光炯炯,精神异常饱满,但却双眉愁锁,满脸戚色。他进房之后,高三宝即代为引见浙北双杰和俞剑英,那人对剑英凝视了半晌,微笑说道:“俞小侠,可是含冤就义湖北任上的俞巡抚后人吗?” 剑英略一迟疑,含泪点头答道:“正是晚辈,老前辈何以得知晚辈身世。” 老人又点头笑道:“七年前碧涵道人奉命赴开封,追拿夫人公子,老夫亦曾参与其事……” 剑英闻言色变,逼近老人面前问道:“你说什么……”高三宝恐起误会,赶紧拦到剑英前面接道:“公子不要误会,陆老前辈明里是帮助官兵,其实暗中帮助我们,小兄幸得不死,就全仗陆老前辈暗中相助之力。” 剑英退后两步,那陆老继续笑道:“那件事几乎使我和王大侠误会翻脸动手,直到三年前我们在燕北重聚,才化解了这场误会。谁知三年后他又蒙难京都,我得高贤侄走告,才由燕山赶来……” 说此一顿,长长叹口气才接道:“刑部巡捕中虽也有几个不错人物,但我几个弟子,任职刑部,有他们内应劫牢事并不算太难。只是刑部尚书魏道宗,和岭南魔窟中妖人仍有勾结,同时安徽来京的飞马急报,奏明汪培全家被杀经过。魏道宗原为魏忠贤死党,三年前祟桢即位,戮杀魏忠贤,惊死客氏,魏道宗出卖了魏忠贤得保刑部职位,崇祯阅过安徽奏章,震怒异常,御批刑部限期破案,捉拿凶手正法。魏道宗原和岭南魔窟中人早有勾结,这时候又恰逢金霞宫三观主阴风道人玄真率门下八弟子来京,魏道宗卑颜屈膝求玄真相助破案。初闻玄真未允,以后听说门下一个弟子也送命合肥,这才答允帮助魏道宗破案缉凶,原本于前几天已南下台肥,不知怎的竟又折返京都,据我两个在刑部当差弟子所说,玄真等似已得到消息,说杀汪培的主犯已北来京都,我听王大侠谈过俞小侠追随灵虚上人,学技九华山排云峰上。 击毙岭南妖人,杀汪培一家,除俞小侠之外,恐怕别人也没有这份本领胆气。” 陆文魁说完话,俞剑英再也忍耐不住,一扬眉接道:“晚辈不才,愿独挡玄真和他门下八弟子,老前辈和高师兄负责救人,另和晚辈同来童、张三位老前辈负责接迎。” 剑英说毕,童维南刚好走进房门,摇摇头道:“俞老弟独挡玄真,力有余裕。如果加上他门下八弟子,恐怕非力所及,玄真武功自非泛泛,有他缠斗俞老弟,其八弟子尽可拦截救人,接应两路。我们人少,纵不惜命一拼,恐亦无法救王大侠出险,一击不成,事更棘手……” 童维南话末完,俞剑英已急得皱着眉接道:“这样说来难道我们就撒手坐视不成。” 金刀飞叉摇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目前形势,敌众我寡,谋定而后动,始能有成。 躁进足以坏事,现在事急如火,自难定出善策,以我们目前力量而论,实显过弱,只有攻其不备,先使对方自乱章法,然后求其幸成。” 老武师略一停顿,对着渐北双杰笑道:“敬请你们贤昆仲代为巡视一下房外。”浙北双杰应一声,出了房门。 老武师童维南俟双杰巡视归来,才低声继续说道:“为今之计,我们只有先把刑部驻节好手,设法引出,使他摸不清我们人数来路。然后再分而复合,集中全力下手劫牢。我老头子和王大侠亦有几面之缘,深知他手中文昌笔力厚功深,只要我们能破牢门替他解了刑具,那就算大功告成。人如救出,走战在我……” 说到这里,转身对陆文魁拱手笑道:“不过这还要陆老英雄费心,先把刑部四周形势,王大侠被囚牢房,详予说明,再决定进退路线,方不致彼此呼应不灵”。 陆文魁原本和老武师早就认识,不过这当儿正谈大事,两人见了面也顾不得再事寒喧。 陆文魁点头笑道:“这一点我倒清楚。”说着话蹲在地上,用手画出刑部四周形势图样,并详为解说一遍,一阵磋商,当即决定夜袭刑部,劫牢救人之法。 天色刚到二更,俞剑英等六个人已结束停当,每人都用一块黑纱蒙着脸,只露出两个眼睛,他们刚刚跃上屋面。俞小侠一眼瞥见正北方有两团黑影扑来,不由心里一惊,立时探囊取出义父八臂神乞所授独门暗器燕尾追魂钉,暗扣掌心。 两团黑影一入店内,伏在另一屋面的高三宝已然分辨出来人是谁,一跃下屋低声问道: “来的可是李、赵两位老前辈?” 两人同时一转头笑答道:“我俩因事来迟一步,陆老英雄来了吗?” 燕山一雕由房上跃下笑道:“我还认为你们两人舍不得镖局家当,失约不来了。” 那两人同声答道:“陆兄那里话,漫说镖局家产身外之物,就是我们为王大侠拼上两条命也死而无怨。只是镖局琐事,不得不略作安排,劳陆兄和高贤侄久等了。” 高三宝含泪拜倒,慌得两人左右搀扶,陆文魁点头微笑道:“我知二位义薄云天,始才取笑之言,望勿多心。” 原来这两人都是北京进德镖局的镖头,和王振乾交情极深。左面的李同,右边一个名叫赵奇。陆文魁替李同、赵奇引见了俞剑英和童维南及浙北双杰,并说明新变计划。 高三宝取出预先备好的黑纱,两位镖头蒙了脸。八侠穿房越屋,直扑刑部而去。陆文魁轻车熟路,带七人避开巡街官兵,快近刑部倏然分散,燕山一雕和俞小侠直向刑部大厅闯去。 两人身法都快,飘风疾箭似穿屋越脊,闪过几道守卫,已近刑部大厅。巍巍矗立高楼,夜色中愈显得阴气森森,数十丈外高处挑着一盏红灯,四周寂静异常。 燕山一雕陆文魁轻声说道:“俞小侠,请随我身后面闯。” 话出口,人随着发动。长身疾跃,直似海燕掠彼,一连五六个腾跃飞纵,已出去二十余丈。 剑英身法更是轻快地出奇,好像附身黑影,陆文魁双脚落地,剑英已停在他身后尺余远近。两人闯入刑部大院之后,只见四周一片漆黑,除前面一盏高挑红灯,各房中全无半点灯火,陆文魁遥指红灯轻声道:“前面那盏红灯去处,就是刑部死牢所在,王大侠就被囚禁那一排房屋中八号死牢。” 猛闻暗影里冷笑道:“好朋友,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来这里就别再想出去。”话一落,暗影里人影腾飞,飞出来三个疾服劲装的大汉。 陆文魁再不容对方说话,立时一扬右腕,两支燕尾透风镖电射而出,分取左右两个大汉,口里却断喝一声:“不要命只管出来。”人却用一招“饿虎扑羊”直向中间大汉扑去。 三个大汉左右两人均用刀,中间的那个施一对青钢日月轮,只见刀光一翻,燕山一雕打出的两支燕尾透风镖全被击落,中间那人身手更是快速狠辣,见陆文魁迎面扑来,竟不闪躲,反而一步迎了上去,左右手双轮并出,“二龙抢珠”一片青芒卷着两团劲风左右合击,其势迅猛异常。 燕山一雕在未入刑部之前,原已得门下三个在刑部巡捕房的弟子说过,刑部中最厉害的好手就是岭南勾漏山五阴峰,金霞宫妖人,阴风道人玄真和他门下八弟子,岭南妖人,均为道装,对方三人全着夜行衣,自非玄真和他门下八弟子中人物。巡捕中虽也有几个武功不错,但决不会有这等迅如电光石火的身手,以对方攻打攻的手法来看,分明是武林中一等的高手,不由心里又惊又急,赶忙双挚一分,卸了前冲劲力,人却向右一翻,“慧星过位”让开双轮。 那人却收轮不攻,望着陆文魁冷笑一声问道:“看朋友避招身法,自非无名之辈,既是有头有脸的朋友,为什么不敢以真像示人?” 陆文魁细看三人都在三旬以上年纪,面目陌生,不似常在北六省走动的武林人物,心里暗感纳闷,想不到凭空多出三个劲敌。 那手施日月双轮大汉,见燕山一雕不答自己问话,不由激起怒火,左手青刚轮一招“天山落雁”凌空打下。陆文魁“八步回空”大转身闪到那人背后,一掌“力劈华山”斜肩下击,那人一纵让打过掌势,俞剑英却趁势一招“寒月沧波”横里打出。 俞小侠出手一招,势挟风雷,那人脚步未稳,已被剑英震下屋面。这当儿那两个施刀大汉,双刀左右合击,抢攻剑英,俞小侠旨在引动敌人高手出击,立时口作长啸,施展七十二式降龙伏虎掌法,不到五招已逼的两人手忙脚乱起来。燕山一雕旁边观战,看到剑英掌势变化莫测由来,而且威力奇猛,不由暗暗惊佩,只看的呆若木鸡。 两个施刀大汉,又勉强接了几招,立时险象环生,剑英得理不让人,一招“云龙隐现” 击中一个施刀大汉左臂,立时筋断骨折,啊的一声惨叫栽下屋面。 这当儿那施日月双轮的大汉,已重跃上屋面,双轮展开迅猛无比的招数,和燕山一雕打的难解难分。兵刃的交击声,和断臂大汉的惨叫声,早已惊动刑部值班巡捕,只见屋面上人影翻飞,十几个手执铁尺单刀的大汉,分向剑英和陆文魁包围过来,但却未见阴风道人和他门下八弟子出战。 俞小侠本意并没存伤人之心,但对方的人越来越多,岭南妖人迄未见一人露面。不由发起急来,大喝一声,双掌错动,-脚踢飞缠斗敌人单刀,猛向扑上来的巡捕迎去。剑英出手快捷,前面两个捕快只觉一阵劲风冲来,人已被打下房去,其他人略一怔,剑英已抢到跟前,降龙伏虎掌法连绵出手,又有三四个捕快被打下屋面。 正当剑英大逞神威当儿,蓦闻高空飘来一声长笑,笑声尤如电射而来,刺耳余音未绝,俞小侠猛觉一团劲风当头罩下,其势似迅雷下击,力道奇猛。剑英心里一惊,右掌一招“焦扇逐火”用力一挡,人却仰身一个倒翻退到另一个屋面上,拢眼看去,只见众巡捕前面站一个长髯修躯,重眉环目的道人。一袭鹅黄道袍,夜色中衣袂飘风,在他身后,分立着四个背剑道人,年龄都在二十以上,三十以下,凝神垂手而立,八只眼注定剑英,好像在等待那黄袍长髯道人命令。 俞小侠刚才接人凌空一击,一条右臂仍感酸麻,心中已不敢再有轻敌之意,暗中运气护身,劲贯双臂,防敌再袭。可是那黄袍道人却不再进招,环目里光如冷电,对着俞小侠说道: “你能接我一记掌风,功力确是不凡。本仙师浪游中原有日,有能接我一掌的人,可以说绝无仅有,你是哪家派门人,夜入刑部意欲何为,不防直接说出来,我也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俞剑英回头四顾,看燕山一雕和那手施日月双轮的大汉已住手不打,却转身看着这边情势发展。俞小侠看道人气度功力,料想必是玄真,目前正好激他出手,以便引他离开刑部。 想到这里,故意冷笑一声答道:“你这出家人好狂的口气,难道中原武林道上就没有人敢动你了吗?我这次跋涉千里来到京都,夜入刑部专为你们这般魔窟妖人而来,如果你真有本领,我们不防到城外找一片广阔地方,决战三百回合,让我见识见识传言魔窟人物,究有何出奇绝技。” 俞小侠话说完,那黄袍长髯道人,果被激出怒火,仰天一声大笑道:“中原武术何奇之有,少林、武当不过徒负虚名,你既专为我来,贫道决不令尔失望。” 说话中黄影闪动,左手横击,右手握拳,猛向剑英扑去。 俞小侠见玄真来势迅猛,知道自己激将之法,已经收效,厉喝一声,双掌一分,施出降龙伏虎掌法中“龙云虎风”,分掌迎击,砰然一声,如击败革,玄真脚下所踏屋面,砖瓦碎裂,尘土飞扬,塌下去一个大洞。俞小侠却也被震得双臂一麻,两人不约而同全部腾空跃起,玄真再次进招扑击,剑英这一次却避实乘虚,闪开正面,翻手一掌猛打后背,两个人眨眨眼已拆了十招。 俞小侠看时机已到,“平步青云”跃起两丈多高,半空中两臂一分,变招“大鹏展翅”,落倒两丈外一座屋面上,回头喝道:“此地动手,难免惊动官兵,你如有胆,和我出城一决胜负如何?”说完话,翻身如飞而去。 玄真已被俞小侠逗起真火,立时冷笑一声,猛追过去。两条人影,真似流星飞丸,兔起鹰落而去,玄真身后四个弟子,见阴风道人追赶剑英下去,亦各展迅捷提纵身法,紧随两人身后赶去。 这时燕山一雕陆文魁反被丢在一边,他心里对剑英的武功胆气,已佩的五体投地,不过对方人多,恐怕剑英一个吃亏,正想也赶下去,那施日月双轮的大汉,忽的对陆文魁拱手说道:“两位朋友既是专为约斗阴风道长而来,我们自不便插手过问,这些事是江湖上私人间的仇斗交往,牵缠不上公事,你的朋友武功虽好,到底只是一个人,阁下速去助他一臂之力……” 施双轮大汉话未说完,听得燕山一雕心里暗笑,明知施双轮大汉,和一般捕快们,平日受尽岭南妖人凌辱,心中恨不得他们早日被人杀尽诛绝,这时反倒顾及剑英怕被魔窟妖人围击受伤,连刚才被俞小侠打伤几人的仇恨也不想报了。可是这几句话,也提醒了陆文魁救人的时机已到,玄真和门下八弟子中四人已被剑英引出刑部。虽然还有四个魔窟中妖人留守刑部,但他们不和玄真一起现身,必定另有职司,时机稍纵即逝,岂可尽自延误时候。想到这里,不等对方把话说完,立时掉头疾跃而去。可笑那般巡捕们,还误认陆文魁去为剑英助拳。 燕山一雕离了刑部,一口气飞跃出半里多路,和隐身在暗影中的童维南等会合一处,七个人绕道反扑刑部死牢。 片刻工夫,已近那高挑红灯,七人伏身尾脊向下探看,只见一排横立着廿多个房间,铁栅作门,青石砌墙,四周围墙约一丈五六尺高,全由青砖筑成。牢房北面有五间二层厅楼,屋顶上有一根两丈多高的木杆,挑挂着那盏代表着地狱之门的红灯。大厅下廊沿外,又一盏绿纱吊灯,四个武装携刀狱卒,并站绿纱灯下。大厅里面却一片漆黑,正对着廿余间死牢铁门,每间牢房都有白色号数,和一盏白纱罩着的风灯,十余尺内,毫发可鉴。 童维南看过死牢形势,低声对燕山一雕说道:“牢门铁栅,粗如儿臂,非有宝刀恐难破。 除俞小侠惊虹剑倒可以削金断玉,可惜他现在未在此!” 陆文魁微摇下头道:“我几个在刑部任职弟子,已预先盗得八号牢房锁钥,事不容迟,我们现在就下手。”说完话一摆手,七个人影疾闪,跃入院中。 李同、赵奇和浙北双杰,三把单刀,一支软索枪,猛向死牢北面二层厅楼扑去。燕山一雕和老武师,高三宝,直扑八号死牢。 四个武装带刀守值牢卒,猛见四个蒙面夜行人飞纵疾扑而来,慌忙拔刀迎敌,一面高声报警。李同、赵奇和浙北双杰,都是全力出手,招式又狠又辣,四个狱卒如何能敌,不到两照面,四个人横尸两双。就这两照面的工夫,阴暗的二楼上突然响起一阵锣声,接着两扇窗开,一双人影并飞。他们不管四个狱卒横尸厅外,长身跃下二楼,向燕山一雕和童维南等三人扑去,只里大声喊道:“不怕死的强盗,你们竟敢下手抢劫刑部死牢。” 高三宝一扬腕,两支飞云白羽箭分取两人前胸咽喉。人却跟着一个虎扑,刀光如电,一招“横江截斗”迎扫过去。那两人身手竟自不弱,半空中侧身避箭,箭擦两人衣服打空,可是高三宝单刀又到。 左面一人手中一把雁翎刀,横迎高三宝单刀一挡,口里却对右面一个说道:“快去拦住劫牢两人,这小子有我抵住。” 口里说话,一把刀却舞得又急又快。 高三宝拼命急招狂攻,竟是逼他不退,只得把手中单刀展开,一味进手招术。可是这样一来,右面那个手施一对护手钩的大汉,却冲过了高三宝的拦阻,抢扑八号牢门。 这当儿,陆文魁已开了铁栅上的大锁,人向里面走去,老武师横刀守住栅门,见人扑来,低喝一声:“六扇门中的鹰爪孙,不要命吗?”说话里,掌中金刀“大鹏展翅”猛扫过去。 那施双钩大汉,见铁栅牢门已经被人打开,不由急怒交加。暴喝一声,左手钢钩“横断金踝”迎着老武师金刀一拨,右手钢钩“毒蟒出穴”直点前胸,老武师刀化“倒挂金钩”斜削右跨。那人却是情急拼命,微一侧身移步,双钩左右翻打“双龙戏水”,竟把老武师逼退一步。 童维南被人家一招逼退,不由怒火狂烧,手中金背刀翻腕走险,刀化“云龙抖甲”刺胸截臂,又快又狠,那人被老武师刀光一逼,不自主退两步。童维南一招得手,抢回主动,金背刀全力抢攻,连绵出手,使来人难越雷池一步,那人见老武师刀法纯熟,火候极深,只得展开双钩,拼力死战,以待援手。 且说燕山一雕陆文魁,进入铁栅牢门,一晃手中火折子,只见王振乾头污面垢,满身刑具坐在一角,不由心中一酸,低声喊道:“王兄,受苦了,小弟救援来迟,致吾兄多吃苦刑,你身上是否有伤,能走的动吗?” 蓦的王振乾环眼圆睁,怔下一会神问道:“你是谁?” 燕山一雕答道:“小弟陆文魁,今夜中和几位朋友及令高足劫牢来了。” 王振乾摇摇头,一声惨笑道:“三宝也来了吗?那很好,你让他进来,我见他一面,我刑伤极重,又被人用牛筋穿过琵琶骨锁在身后铁柱之上,即让你们救得出去,我也是寸步难移。皇城中好手极多,又有岭南魔窟中妖人助手,想带我出险,无疑白日做梦,快让三宝进来,我见他一面你们立时就走,再晚一刻恐怕你们难出刑部。” 燕山一雕急得跺脚说道:“大家为你冒险而来,你若不走情何以堪?快别再固执,你忍点痛,让我先替你断去穿在琵琶骨上牛筋。” 说完话,也不待王振乾回答,伸手从腰间取出一把锋利匕首,左手一挽铁笔镇八方右臂,拉起他身子匕首趁势而下,只听王振乾咬牙出声,牛筋应声而断。 陆文魁把王振乾连人带刑具往身上一背,急急走出牢门。 这时外面打斗形势又变,刑部中巡捕已闻警赶来。辛同、赵奇、浙北双杰已被几个巡捕和十余名官兵围在大厅外狠斗。高三宝一把刀力战三个巡捕高手。再看老式师形势更危,他被四个巡捕围攻,其中一个手施青钢日月双轮的人,更是锐不可当。陆文魁看那人正是刚才被剑英一掌震下屋面的大汉,金刀飞叉童维南这时只有招架的份儿,但他一把金背刀仍是舍命狠拼,全身刀光如雪,横阻铁栅门外,虽然险象环生,兀自苦撑不退,四个巡捕虽然全力抢攻,但老武师拼上命,金背刀连走险招,四个巡捕虽猛,一时间却也没法冲进铁栅一步。 可是老武师已累得满头黄豆般大小的汗珠儿直往下滚。 王振乾也看出敌我两方形势,立时低声对陆文魁道:“目前形势与我不利,何苦要玉石俱焚,你快放下我,帮他们冲出刑部,再晚了恐怕大家都难走脱……” 王振乾话未说完,突闻几声怪啸传来,啸声过处,破空落下四个道装大汉,一样的穿着打扮,道袍椎髻,手提长剑。 陆文魁心中一惊,知四个道人必是岭南魔窟金霞宫中妖人,立时解下束腰黑带,把王振乾向自己背上一捆,右手抖出七节连环蛟筋枪,大喝一声,骤然出手,枪化“力扫五岳”向围攻童维南四个巡捕扫去。 燕山一雕这一招运足生平之力,蛟筋枪犹如怪龙摇尾,带着一片劲风打出。四个巡捕被他逼得向后退开四五步远,陆文魁趋势一长腰,冲出铁栅,接着两个飞跃,纵出去两丈四五,回头大喝一声:“快走!” 童维南和高三宝及浙北双杰等,听燕山一雕一喊,百忙中看他身负有人,知道已经得手,不由精神徒长,不约而同全都紧攻几招,迫退敌人,向陆文魁身边冲来。 高三宝冲脱三个巡捕围攻后,看童维南正陷危境,扬手打出三支飞云白羽箭,分取三个围攻童维南的巡捕。箭如寒星,挟一缕尖风打到,三个巡捕一避暗箭,老武师就在他们心神一分之际,趁势一个“纵虎入山”钻出四个人包围,立时急蹬巧纵,向燕山一雕追去。 刑部中几个围攻几人的巡捕,见对手全都冲出,不由大怒,一齐狂追过来。这当儿,童维南、浙北双杰、李、赵两位镖头及高三宝合集一起,正想合力护着燕山一雕冲出刑部,猛闻几声怪笑,刚才四个现身的中年道人,各提长剑,一排横立,拦住去路,后面八九个巡捕,也已追到。 童维南一看形势,知道今夜如不拼死一战,决难闯出刑部,立时吩咐几人道:“李赵二位,请拦住后面追来巡捕,张老大、张老二跟我往前闯,抵住四个拦路妖道,高老弟请护着陆老英雄,走!” 走字出口,人随发动,扬手两柄短叉电射而出,向中间两个道人打去,紧跟着和浙北双杰三把刀,猛冲过去。 四个道人同时一声狂笑,四柄剑同时出手,先击落老武师打过来两支飞叉后,三人三剑,迎向童维南和浙北双杰,最右一个道人,却大喝一声,长剑舞出一圈银芒,飞起两丈多高,从童维南等头顶掠过,凌空扑向背负王振乾的燕山一雕。 魔窟恶名,果不虚传,童维南和浙北双杰,接人三招之后,已觉对方招奇力猛,势难久敌。 李同、赵奇两位镖头一支软索枪,一把单刀,亦被众捕快团团围住,那施日月双轮的大汉,却绕过李赵二位镖头,向高三宝冲过去。 七八个照面之后,燕山一雕等六个人全陷危境,不要说冲出人家堵击,就是还手招架,亦感力不从心。金霞宫四个道人,剑法精奇,怪招百出,陆文魁背负王振乾,更觉险象环生,这时候几个人都拼出了全力死战。 高三宝眼看目前形势不但难救出恩师,恐怕来的人都难冲出刑部,只急得两眼圆睁,热血沸腾,猛然一声虎吼,刀演连环三绝”疾风劲草”、“神龙掉首”、“倒栽垂柳”不避自身危险,一味抡刀狂攻,那施双轮大汉,一声冷笑,闪身抡轮,连架带躲,避开三刀,日月轮却猛一个“分进合击”左右打倒。 高三宝一咬牙,右手单刀“白蛇吐信”踏中宫欺进,拼死轮下,硬刺前心。这一下两人都是下的辣手,如果彼此不让,谁也别想活着。 施轮大汉一看,高三宝是存心拼命,自己当然犯不着和他落个同归于尽,立时向后一翻,左手轮趁势一放一收。高三宝右小臂,被日月轮齿划伤了三寸多长一条口子。 高三宝功力武技原本就比施较大汉略逊一筹,这一受伤更觉难支,燕山一雕和童维南、浙北双杰等,也被金霞宫四道人圈入一片剑风光影之中,王振乾看出形势危殆,附在燕山一雕耳边说道:“陆兄,快放下小弟,你们合力冲出去吧,不要为我王振乾连累这么多朋友。” 陆文魁只听得心如刀绞,长笑一声,蛟筋枪骤施一招“泼风八打”,开绕身剑影。连抢攻三招,无奈对方剑法异常精纯,陆文魁三招猛攻,势虽凌厉无匹,但三招狠攻也不过把人家逼退几步。三招一过,道人长剑疾发立还颜色,剑光如冰山下塌,卷满天冷芒攻来,眨眨眼攻了十几招。陆文魁被逼退到房顶一角,只要道人再逼攻几剑,燕山一雕就得被逼下屋。 王振乾刑伤极重,眼看陆文魁身陷危境,空自发急,正想拼尽最后一口气,挣脱自己缚在陆文魁身上腰带,以促老友逃命。 蓦然一声清啸,破空传来,啸声中白光打闪,似狂飙急卷而至,猛向那道人当头落下,其势迅猛已极。 那道人正庆得手,猛觉金风袭来,匆忙中举剑一架,只闻一声金铁交鸣,连剑连一条右臂全被削断,不由心神一怔,尚未看清来人形貌,冷锋已到前胸,白光闪处,血若喷泉,来人一抬腿,把道人尸体踢下屋面。回头对燕山一雕说道:“老前辈,请快闯出去,这里的事由晚辈料理……” 剑英说着话,已有几个巡捕,仗刀扑来。俞小侠一声长笑,那笑声充满着愤怒,惊虹剑一招“横推波浪”,白光过处,断刀与残臂齐飞,连着数声惨叫,两三个巡捕滚下屋面。 俞小侠出手狠辣,震住了众巡捕和三个岭南妖人,屋面上一片刀光剑影,刹那间全都停手,这当儿夜空中陡的又传几声怪笑,金霞宫阴风道人玄真率门下四弟子赶回刑部。 玄真手执长剑,指着剑英等喝道:“好啊!中原武林道上,原来都是你们这种奸险之徒,今夜我要让你们这般人有一个离开这里,我就不称为金霞宫三观主了。” 你道玄真何以在此时赶到呢?原来阴风道人玄真和门下四弟子,被剑英引出刑部,俞小侠心中悬念刑部劫牢成败,无心和玄真较技,一味施展开轻身提纵功夫,闪电狂奔。玄真被俞小侠逗得心头火起,狂喊一声,放腿追去,夜色中真似一缕轻烟流矢,一晃眼便追到剑英身后。俞小快猛闻背后劲风飒飒,一回头看玄真巳追的离自己不过三尺,不由心里一惊,暗想:岭南魔宫人物,真个名不虚传……心念一动,脚下加劲,施展出九华山苦练轻功,蹿房越脊,捷逾飞隼。 两个人这一暗较上轻身功夫,彼此都感惊讶异常,玄真始终和剑英相差三步,再也设法赶上,剑英也无法再拉长距离。这样一来,两人谁也不敢大意,各尽全力,势如流星赶月。 只苦了玄真门下四个随来弟子,虽然施出了吃奶气力,仍是越追越远,片刻工夫,已失去了玄真和剑英踪迹,这四个道人也真可以,他们虽然看不见了人,但仍认定方向苦赶下去。 再说玄真和剑英,一前一后,快如闪电奔雷,不过一盏热茶工夫,已到皇城下面。两个人都存心抢登城头一步,一齐长身纵跃,向城上抢去,宛似两只巨鸟冲天而起。两人相错也就不过是一肩之差,将要落脚城上时,俞小侠突施绝技,右脚微微一点左脚脚面,两臂向上一抖,一个将落身子,忽又凌空而起,直飞起两丈多高,身子忽又一沉,晃若星丸下荡,横越过一丈二尺宽的城墙,向城外落去。 俞剑英这种独步武林的轻功“梯云纵”卖弄出手,还真把阴风道人玄真吓了一跳,这位号称魔宫的三观主,竟自认不出是什么身法,就在他略一怔神的刹那,俞小侠已飞落城外,玄真赶忙合神提气,从城上飘然而下,再看剑英人影已杳。 阴风道人穷目力四外搜望不着,不禁又惊又气,猛闻前面六七丈远处传来一声轻响,玄真怒喝一声,双掌一错,身形如脱弦弩箭,猛追过去。剑英贴伏城根下面,见玄真中了诱敌之计,向自己打出的一块小石追去,忙展壁虎功,贴城墙游身急上,又反扑刑部而去。 俞小侠初入京都,地势不熟,幸得那一盏高桃红灯替他引路。剑英赶到刑部,正赶上燕山一雕、童维南等陷身危境,剑英看陆文魁身负一个全身刑具的人,知那人定是铁笔镇八方王振乾无疑。不由心火高烧,杀机突起,抽出惊虹宝剑一招“长虹贯日”,带人带剑一齐下击。那道人不知剑英手中剑是柄斩金断玉的宝刃,举剑一挡,剑折臂断,心里一慌,被剑英又一剑透胸穿过,当场气绝身亡。 就在这一瞬工夫,玄真已率追赶剑英四弟子折返刑部。阴风道人不但武功奇绝,而且人也工于心计,他搜寻一阵,不见剑英,忽有所悟,心知中人调虎离山之计,立时跃上城墙,会合四个追来弟子,急急返回刑部。但仍是晚了一步,八弟子中之一,已丧命俞小侠惊虹剑下。 玄真看剑英伤了自己门下弟子,心中忿怒已达极处。说了几句话,正想出手,忽然心中一动,剑指俞小侠又问道:“你是不是在合肥剑伤本门中另一弟子,碧月道人的凶手?” 剑英闻言笑道:“你们岭南魔宫中人物全都是死有余辜,杀一个碧月不过是给你们一个警讯,将来我还要扫荡魔宫,把你们剑剑诛绝。” 玄真只气的须发倒竖,再看燕山一雕背负着人已跃过数重屋面,立时左手一挥,身后两弟子仗剑急出,向燕山一雕追去,右手长剑吐招“毒蟒出穴’,银芒颤动,直向剑英点去。 俞小侠早有准备,闪身避开玄真剑招,扬腕打出两支燕尾追魂钉,先向两个追赶陆文魁的道人打去。燕尾追魂钉是八臂神乞独门暗器,一出手果然与众不同。俞小侠又是用足了十成劲力,钉如寒星破空,闪电而出,只听到两声闷哼,追赶燕山一雕的两个岭南妖人,全都栽下屋面。 阴风道人八个弟子,不到一刻工夫,丧命在俞小侠手中三个,简直把玄真气炸了肺。长剑狠命狂攻,直似怒波翻涌。俞剑英长笑一声,惊虹剑施出灵虚上人绝传剑术,奇门八卦剑法,和玄真抢攻。这两个人一交上手,只觉得两三丈内全都是剑风光影,逼人生寒。 这面剑英和玄真双剑决斗,那面几个岭南妖人和刑部巡捕又包围住童维南、浙北双杰、高三宝和李、赵两位镖头动手。幸喜童维南等在俞剑英和玄真讲话时,已经会合到一处,这次合力拒敌,彼此都能互相呼应,玄真门下八弟死了三个,余下五人帮助众巡捕围攻童维南等六人。岭南五妖人虽然剑术精奇,不过围攻巡捕人手过多,反而有些施展不开,高三宝强忍伤痛,不时抽空打出暗器飞云白羽箭。 老武师也不时打出飞叉,缠战不到顿饭工夫,倒有四五个巡捕伤在高三宝和老武师暗器之下。 岭南五妖人看出这样打法,反使敌人讨了便宜,立时喝退围攻巡捕,五支剑联手抢攻。 这一来形势果然不同,五剑联手后结成了一片光幕,满天冷电精芒卷着透骨寒风,把老武师等包围在一片剑影之中。 缠斗不到十回合,镖头李同首先受伤,左腿上中人一剑,血流如注。李同一咬牙强忍伤疼,仍然拼力拒敌,可是行动上已感不便,几人合力拒敌,一环不支,全盘皆乱。五妖人所用剑法,又是按着五行生克之理,互相配合进击,愈打愈紧,剑招也一招比一招迅快狠辣。 正在这紧要关头,猛闻一声娇叱传来,一个娇小黑衣人破空飞来,和六人一样的黑纱蒙面,手中一柄折扇迅快异常,出手一招“分花拂柳”荡开一片剑光,一扬手冷风突起,丈余内尤如一片浓烟弥空,接着几声惨叫,五妖人全中了毒砂。 毒娘子姚小华五毒夺命砂,在北六省绿林道上人闻人怕。她毒砂一出手,围守在外面部分巡捕已然认出,立时有几个人大声叫道:“是五毒夺命砂,当心啊!毒娘子来了……” 姚小华却不管这些,她打伤了岭南五妖之后,立时对童维南等说道:“你们快点闯出皇城,再晚了恐怕九门提督府大军要到,我……我助他脱围后也就离京……他视我尤如蛇蝎,自不会和我同行……”毒娘子话到这儿,竟呜咽出声。 老武师听得又感激又有点难过,长长叹口气答道:“今夜里承姑娘仗义解围,我等有生之年决不忘怀,俞老弟年轻任性,你既然爱护他,就该原谅他,不能和他一样,我力能所及,必劝他改变对姑娘的态度……” 童维南说着话,一回头见正东方扑过来十几条人影。姚小华苦笑一声,接道:“几位请快点出城,来人可能是皇宫侍卫,我去挡他一阵,你们快走吧。” 毒娘子说完话,也不等童维南等再回答,立时折扇挥动向正西冲去。这时本有很多巡捕守在四围,大家都怕姚小华毒砂利害,不敢过份逼近,站在四处老远地方,以待援手。 姚小华挥扇开路,众巡捕纷纷逃让,毒娘子把童维南等送过几十座民房,挥手告别。一人一扇又返刑部,去接迎俞小侠。 童维南、高三宝、李同、赵奇,都受有剑伤,这时自是无暇细心敷药治疗,只好胡乱绑扎一下。 就在这片刻工夫,瞥见两条人影如飞而来,浙北双杰一面催促童维南等速出京城,兄弟俩两把刀断后拦截。 两条人影身法奇快,一阵工夫已到双杰停身后面,夜游神鹰细看来人之后,不由心里面又惊又怒。左首一人身材高大,虬须绕颊,环眼方脸,形像威武。右面一人,白面朗目,背插长剑,却是在绿竹堡中所遇的岳凤坤。 两人在双杰五步外停住身子,岳凤坤星目电闪,打量双杰一阵,冷笑一声问道:“朋友既敢来皇城中闹事,想定非无名之辈,何以不敢用真面目示人?” 浙北双杰在绿竹堡时,和岳凤坤就有点成见,这时又见他站在官府方面,那就更不顺眼。 戏水燕子也冷笑了一声答道:“想不到你姓岳的也吃着皇粮公俸,真可笑程老堡主瞎了眼,他竟把你这六扇门中鹰爪看成了一个人物,你姓岳的不认识我们,但我们可认识你岳凤坤……” 岳凤坤厉声截住张澜的话问道:“你们两人是谁,既和岳凤坤有过见面之缘,请快报姓名,再要口出不逊,可不要怪我立下辣手。” 其实岳凤坤已听出浙北双杰口音,但张澜出口的话太难听,这就引起岳凤坤心中怒火。 他明知浙北双杰决不会自己报姓名,自己这一逼问,算是尽了礼义,只要对方不亮字号,自己也乐得装糊涂,尽情把双杰戏耍一阵,然后再挑去他们蒙面黑纱,放他们出城。 谁知这一逼问更逗得双杰怒火攻心,人在发怒时,夜游神鹰张鸿立时接口答道:“岳凤坤,你少给我装聋卖傻,你矫装作武林中人,混入绿竹堡去,原来是想骗我那玉玲侄女,你这手段够卑……” 提起来程玉玲,岳凤坤激起满腹妒火,更何况夜游神鹰出口话锋直似利刃透心,岳凤坤哪还能再听下去,翻手抽剑,剑化一道银虹,一招“腕底翻云”猛向张鸿劈去。 张鸿举刀架剑,只震得右腕酸痛,岳凤坤杀机已动,绝招连着出手,三剑紧攻,已把张鸿逼至屋角。 戏水燕子张澜,眼看哥哥要丧命对方剑下,哪还能坐视不救,单刀出手,合力并攻岳凤坤。 岳凤坤一声大笑,长剑一紧,力战双杰。一刹那剑气弥天,直似一片光幕罩下,浙北双杰合力苦撑到廿个回合之后,已感眼花头晕,汗落如雨。岳凤坤却愈战愈勇,张鸿首先失手,被岳凤坤一剑透胸而过,耳闻一凄厉惨叫,夜游神鹰尸体栽下屋面。 张澜见哥哥惨死对方剑下,只恨得咬牙出声,拼命一招”龙翻江河”猛劈过去,岳凤坤回剑压刀,锵然出声,剑锋寒芒趁势柔进,横断张澜右臂。戏水燕子被迫松手丢刀,双掌顺势变招“二龙剪水”,岳凤坤见张澜丢刀后仍是不肯罢手,低喝一声:“你也找死。”闪身避开张澜双掌,长剑横里卷扫,白光过处,血冒三尺,戏水燕子被拦腰截成二段。 岳凤坤杀了浙北双杰之后,忽然觉着心中一阵不安,缓缓垂下手中长剑,望着渐北双杰两具尸体出神。这时候,那虬须的大汉,轻着步走到岳风坤身侧,低声说:“岳兄弟,贼人既死,事情已了,我们已该转到刑部一趟,看看那边是否也已得手,你站这里出的什么神呢?” 岳凤坤长长的叹口气,慢慢地还剑入鞘,张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那虬须绕颊的大汉奇道:“兄弟,你是怎么啦?你这次到京城来似有满腹心事,是不是歧视小兄斯职,皇上亦答应我退休,如今算来我这皇宫侍卫长一职,不过还有七个多月,此限一满,小兄一定离开……” 岳凤坤苦笑道:“邓兄不必多虑,小弟近日有点不快,邓兄和小弟交称莫逆,我自是不便隐瞒,现在我们暂把这两具尸体处理一下,到刑部接迎你的部属,事情办完之后,小弟定当推腹言告其中曲折……” 邓一鸣自然不便追问,探手入怀取出一个白玉小瓶,从瓶倒出少许白粉,分洒在浙北双杰的尸体之上,不大工夫,两具尸体都化成了一滩清水。 邓一鸣用“归元散”化去浙北双杰尸体之后,回头看岳凤坤,眼蕴泪水,呆站出神,不由心感奇怪,走近他身边说道:“兄弟,你想什么?” 岳风坤凄然一笑摇摇头答道:“我们走吧!”说过话,首先转身,施开轻功,如飞而去。 邓一鸣见他答非所问,心知他此时心中异常痛苦,也不再问,追在他身后面,扑向刑部而去。 再说俞剑英和阴风道人玄真两支剑拼命狠拼,玄真长剑直似翻江怪龙,卷着万点寒星,从四面八方向剑英攻去。 俞小侠看玄真剑招怪异,认不出是什么手法,直觉着如千万朵梅花下落,简直是无从招架,心中暗暗吃惊。只得把惊虹宝剑舞作一圈银虹,裹着一个身子,采取守势。 两人战到十几个回合之后,玄真剑法愈觉迅猛凌历,剑招出手,风雷并发,迫得俞剑英连连后退。 剑英自离山后,连斗高手,但从未碰上过今夜这种局面,不由激发一片好胜之心。蓦然虎吼一声,剑法突变,不再采取守势,惊虹剑展开奇门八卦剑法,和玄真抢攻。 这套奇门八卦剑术,是灵虚上人取天下剑术精华,加上一生心血独创奇招,按八卦循环之理,研化柔合而成。每一卦内蕴含着八招,八八复合,化成了六十四式,顺倒互用,变化奇妙异常,这套繁杂的剑法,一经施出,玄真道人的攻势,立时减色。 剑英虽然身怀天下剑术绝学,但他尚未能完全领悟到这套剑法变化的精奥之处,无法完全发挥出这套剑术的威力。饶是如此,玄真已觉着惊奇异常,不但攻势受阻,而且觉着对方一招后面,似乎潜藏着几个变化,实在是防不胜防。 剑英一看奇门八卦剑术奏效,不由精神一振,惊虹剑连绵抢攻。宝刃展开,冷风四起,廿合后渐占上风,阴风道人玄真反被剑英裹在一片剑幕之中。 玄真一生中从未遇过敌手,想不到今夜碰上劲敌,不由心里又惊又气。一连变换四种剑法,但始终没法子抢回主动。这一来激起玄真凶性,潜运内力,劲贯剑稍,一招“弹山过海” 手中长剑贴着剑英惊虹剑一弹一抛,俞小侠陡觉一股潜力震得宝剑脱手欲飞,心中一惊,赶忙运足真力,内劲外吐,一压玄真宝剑,两人内功交并,双剑贴连一起,相持不下。这时候谁要不支,略一抽剑,便会立遭对方内家反弹之力震得人伤剑飞。 两人相持约有一盏热茶工夫,彼此顶门全见了汗。 两人各尽了全力耗拼,纵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耳目也不似平常灵敏,四面异常变化。 两个人都未察觉,直到毒娘子七毒夺命砂打伤了玄真门下五弟子,惊退刑部众巡捕,送走了童维南等,返身又回刑部,眼看官府方面大批援手赶来,俞小侠和玄真还在耗拼着内力。 这时候两人已到了生死关头,俞小侠蒙面黑纱已全被汗水湿透,阴风道人玄真,也是汗落如雨,姚小华娇叱一声,手中折扇“春云乍展”猛向玄真右腕点去。 阴风道人正和剑英耗拼内力,贯注了全神,这时候骤遭突袭,任他身负绝技,也自应变不及,折扇过处,透过袍袖,右小臂被划伤一条血口。玄真自出世以来,就没有吃过这种苦头,狂叫一声,强忍伤疼,右手潜运全力,长剑一翻,架开俞小侠惊虹宝剑,蓦的剑化“长河斩蛟”白光一道,犹如电闪,直向毒娘子横扫过去。 玄真这一剑用足了十成劲力,俞剑英心知毒娘子决招架不住。惊虹剑猛展绝学“乱推彩云”,横里一挡长剑,双剑交击,一片龙吟虎啸之声。俞小侠临势变招“飞钹朝海”,惊虹剑如摇尾神龙,挟一片冷风寒芒向玄真劈去。 毒娘子见俞小侠抢先出手,挡了玄真猛攻自己一招,心里一甜,精神陡长,娇笑一声喊道:“小兄弟,你抵住这妖道,但不可和他硬拼内力,我去打发那些来送死的鹰爪们。”说着话折扇挥动,长身疾跃,反向赶来援手的皇宫侍卫迎去。 俞剑英再和玄真交手,惊虹剑施出奇门八卦剑法中连环三绝“穿云摘月”、“流星堕地”、“三阴绝户”三招回环出手,剑摇寒星万点,直似冰苞惊落。玄真被剑英剑光绝招所制,一个失神,手中长剑被惊虹剑一削两断,俞小侠趁机剑演“寒月沧波”。银光一道,迎面落下,玄真赶忙缩头藏颈,但仍是晚了一步,惊虹剑掠顶扫过玄真头上椎发玉簪,连一片头发被剑英宝剑削掉。这一下吓的阴风道人亡魂离体,仰身一个倒翻落下屋面,再一纵身,飞起两丈多高,夜色里直似巨鹤凌空,狂奔而去。 俞剑英惊跑阴风道人之后,回头看毒娘子却陷入了皇宫侍卫围攻之中。他略一沉思,长身仗剑向战圈飞去,剑卷冷风,一掠而至,出手一招“潮泛南海”,两侍卫应声而倒。 围攻毒娘子姚小华的皇宫侍卫不下十人,俞小侠一招伤了两人,其他的不由一怔。就在众侍卫一怔工夫,剑英已宝刃展开,光如打闪,向众侍卫猛攻过去,不大工夫又有两侍卫伤在惊虹剑下。 毒娘子力战中,见剑英赶来相助,这无疑是暑天中一阵拂面凉风。姚小华心里一乐,折扇连着几招煞手,逼退缠斗侍卫,右手探囊取出一把毒砂,娇喊一声:“不怕死的,只管过来尝尝你姚姑娘七毒夺命神砂。说话中,右手一扬,七毒夺命砂飞舞而出,一丈内如烟浓雾弥空,耳闻连声惨叫,四个皇宫侍卫中毒砂栽下屋面。 这一下震住了皇宫中赶来援助刑部巡捕的众侍卫,哪里还敢动手,纷纷逃窜而去。 毒娘子立时两个纵跃,飞落到剑英身侧,笑道:“你还站这里发的什么呆,快走吧。等一下如果皇宫中侍卫长神剑手邓一鸣再率高手赶来,恐怕又得一场恶战,你久战之身,元气未复,何苦再招惹麻烦。” 俞剑英心中对毒娘子姚小华虽无好感,可是人家舍命解围,总不能再给人难看。问道: “童老前辈他们……” 姚小华进一步,靠近剑英身边笑道:“童老英雄等已脱围离开,你对燕赵一带地势不熟,我可以送你去和他们见面。” 俞剑英本不愿和姚小华同行,但他实在不知道燕山北回谷在什么地方,刑部死牢中要犯被劫,必然有官府铁骑访拿,如果沿途探听北回谷这个地方,无异地官府铁骑泄底。俞小侠沉吟一阵,答道:“我们相约在燕山北回谷聚身,姚姑娘是不是知道这个地方?” 毒娘子点点头道:“我知道,咱们走吧!”说完话,首先展开轻身提纵工夫,向城外奔去。俞剑英只得追随身后,两个人出了京城,连夜向燕山赶去。 就在两人走后不久,神剑手邓一鸣和岳凤坤也赶到刑部,看皇宫中侍卫和刑部巡捕伤亡不下十四五人,一大半都是中了姚小华七毒夺命砂,可是敌人方面,除了岳凤坤剑劈的浙北双杰之外,全数逃走,而且还劫走皇宫中行刺的钦犯王振乾神。 剑手邓一鸣看过部分皇宫侍卫和刑部巡捕伤势之后,气得蹬着脚对岳凤坤道:“想不到这贱婢和劫牢贼人竟有连手,她这七毒夺命砂,除她独门解药之外,遍天下再也没有第二种药物可救,七天之内中砂人必死无疑……” 岳凤坤不知毒娘子其人,听得莫名所以,皱着眉截断了邓一鸣的话问道:“鸣兄,你说这人是淮,七毒夺命砂何以如此利害,小弟略通医术,只要毒未侵入内腑血道,不妨让小弟一试。” 邓一鸣摇摇头苦笑道:“这个贱婢在北六省绿林道中很有点名气,她本名叫姚小华……” 忽然一个幕府模样的人,走近邓一鸣身旁,深深一揖笑道:“刑部中钦犯被劫一事,魏尚书已亲自赶来处理,闻报邓爷亦在刑部,特命卑职请爷到正堂研判案情。” 邓一鸣点点头,和岳凤坤跟在那幕府身后,向正堂走去。刑部正堂,十五间大小的厅房正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四支巨烛燃烧,团团围坐着三个人。 上首坐着皮袍便帽,白面长髯的刑部尚书魏道宗,左面坐着散发黄袍的阴风道人玄真,右面坐一个四十以上,蓝袍儒服的人。獐头鼠目,一脸阴气,这人姓陈名叫文通,是魏道宗手下心腹谋士。 邓一鸣和岳凤坤进了刑部正堂之后,魏道宗、陈文通赶忙起身含笑让坐。 阴风道人玄真并不理会来人,起身对魏道宗说道:“贫道五进中原,足迹遍及大江南北,不想在京都这一战中,门下八弟子尽遭毒手,五阴峰金霞宫,从未轻易放走过任何一个和本门作对的敌人,贫道今暂告别,一年内当再入中原,和中原武林道上豪客一较长短。”一声狂笑而起,大袖展处,风起烛摇。 岳凤坤恨他狂妄,几句话骂尽了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不由心头火发,厉喝一声:“你好狂的口气,岭南魔窟,不过武技中旁门邪道,岂足以言和中原各派正宗武学一较长短,你先别口出狂言,我岳凤坤接你几招试试。” 说完话一按桌面,长身疾跃尤如海燕掠波,玄真纵跃到正厅门口,岳凤坤也跟踪追到。 阴风道人一声冷笑,回身一记劈空掌风,猛向岳凤坤打去。岳凤坤挥掌一接,当场被震退三四步远。玄真却一声大笑,两只阔大袍袖一抖,宛如巨鹤凌空而去。 再说岳凤坤接了玄真一掌,不由一皱眉头,心中暗想岭南魔窟人物,真个名不虚传,他正想还击,玄真已走的没了影儿。 刑部尚书魏道宗见岳凤坤与玄真动手,这一下不但玄真不再帮忙,而且成了仇人,想到这里不禁怒形于色,望着岳凤坤。 邓一鸣和岳凤坤是结盟兄弟,情如手足,那看得惯魏道宗的脸色。立时拂袖而起,冷冷道:“我等得讯来相助,已算仁尽义至,而且为此还伤不少皇宫侍卫,这件事如何办理,魏大人可请旨裁决。” 说完话,拉住岳凤坤径自离去,刑部正堂上只余下魏道宗和陈文通坐那儿发呆。 神剑手邓一鸣带着岳凤坤离了刑部后,直奔皇宫中侍卫长的住所。 那是一座建筑极为华丽的小院,在皇宫花园一角。神剑手和岳凤坤到了自己住所后,立时吩咐两个值夜婢女摆上了酒菜,他拉岳凤坤对面坐下,对酌起来,好像完全忘去了刚才的事一样。 岳凤坤几杯酒下了肚,愁怀更深,室中两盏垂苏玻璃宫灯,光耀如画,照着他一脸忧戚神色。 邓一鸣看岳凤坤剑眉愁锁,不由问道:“兄弟,你究竟有什么心事?如果你还把我当个朋友看待,就请坦然直告,否则小兄也不敢勉强追问了。” 岳凤坤长叹一声,示意邓一鸣使两个伺候宫女退去,邓一鸣挥挥手,两个伺侯宫女退了出去,岳凤坤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杯,星目中满蕴泪水。 说出了俞剑英夺爱程玉玲的一段经过。 邓一鸣是刚直的人,平生不喜女色。听完话后,放声笑道:“兄弟,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害得你魂不守舍,原来是为一个负心薄情的女人,天涯何处无芳草,何苦为一个程玉玲这样伤心呢?” 岳凤坤双目微闭,摇摇头答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小弟这一生恐难断这绕身情丝了……” 神剑手邓一鸣心中一惊,从岳凤坤神色中看,知他陷身情网已深,再劝无益,不由暗地感叹。也不再劝他,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对饮着闷酒,直到都有了八分酒意,才分头安歇。 第二天一早,邓一鸣就被崇祯皇帝召到了养心殿,对他说道:“魏道宗昨天有本奏章,要你帮助他捉拿昨夜劫牢的贼人,我想这帮人也闹的太不像话,他们既然能在戒备森严的京城中胡作非为,自然都是有点本领的大盗,你不去一趟,恐怕也捉不住他们。” 神剑手虽不愿去,但也不敢和皇帝顶嘴,俗语说天威难测,伴君如伴虎,一句说错,就招来杀身灭门惨祸。邓一鸣叩领圣旨离开了养心殿,立时由皇帝侍卫中选了十二个高手,十三匹快马,离开了皇宫,直放刑部衙门。 刑部尚书魏道宗刚刚退堂不久,闻报邓一鸣率皇宫侍卫来访,知圣旨命他来助拿劫牢大盗,立即传话延见客室。神剑手生性高傲,除了皇帝之外,谁也放不更他的眼里,见了魏道宗,只略一拱手说道:“邓一鸣奉圣谕助大人寻拿被劫钦犯,特来拜询劫牢匪党去处。”他想这两句话,必问得魏道宗无言以对。 哪知出人意料的,魏道宗微微一笑答道:“劫牢匪徒去处,刑部已得密报,圣上既派邓先生协助缉拿,足见圣上对此案重视,刑部亦重金礼聘到两位武林高人,并征调顺天府捕头协力破案,务求一网打尽劫牢匪党……”说到这里,回头对身侧下人喝道:“去请梁、徐二位武师来。” 邓一鸣听得不耐,说道:“魏大人缉拿匪党,那是刑部职责所在,邓一鸣奉圣谕拿贼,刻不容缓,我只请大人告诉我匪徒行踪。” 魏道宗脸色一变,冷冷笑道:“邓先生既另奉有圣上密旨,下官自是不敢过问,劫牢匪徒贼巢,在燕山北回谷中……” 邓一鸣不等魏道宗说完,立时一拱手退出客室,带着十二侍卫,快马直放燕山而去。 魏道宗目送邓一鸣离去,心中对他的狂傲态度,忿恨已极,自己虽是堂堂刑部尚书,一品大员,可是没法子对付皇帝身边的红人。正当他气恼交加,突闻身侧步履声响,回头看,梁、徐二位武师正对他合拳作礼,急忙说道:“皇宫侍卫长邓一鸣奉旨协助缉拿劫牢匪党,已带宫中高手先赴蒸山而去,两位几时动身去助他一臂之力呢?” 梁、徐二位武师,本名叫粱子平、徐彪,两个人本都是江湖独脚大盗,闻得邓一鸣已去北回谷,立时事领刑部的巡捕,出京城直奔燕山。 第七章 燕山比剑 岳凤坤一觉醒来,天已将近午时,有人侍候他梳洗过。吃了点饭,岳凤坤问道:“我那邓大哥现在何处?” 下人告诉他,邓大人奉皇上之命到燕山拿贼去了。 岳凤坤听得一怔,问道:“他到什么地方拿贼去了?” 右边一人摇下头笑道:“听说是到燕山,不过究竟是不是我可拿不准,最好你还是等他回来再问!” 岳凤坤也不再多问,立时离开皇后,冒着风雪,向燕山方向追去。他轻功卓绝,又心急赶路,到天色大亮时已赶出去七八十里,在路边找个店房略一休息,立时赶路。 这时,天上的雪愈下愈大,大地一色银白,路上行人绝迹,只有岳凤坤一个急急独行。 他想程玉玲现正在倚门等待,秋水欲穿。想不到我一个堂堂七尺之躯的丈夫,竟会不守信约,骗了弱不禁风的女孩子。 岳凤坤赶到第三天上午,已近燕山,抬头看满山皑白,如银如玉,山峰大都隐入云层,远远望去,只见大雪中群山相接,正不知有多深多远。 突闻一阵蹄声,由山中传来。岳凤坤抬头四外一看,不见人踪,心觉奇怪,听蹄声得得,分明是马踏山石的声音,怎么会看不见人呢?正感不解,突见由双峰接连处,石壁中走出两匹马来,原来这两峰交错中间,有一条人行道,双峰立错而过,看起来中间如同接连着一样,雪大云低,满山尽是一色银白,饶是岳凤坤目力过人,竟也看不出这双峰之间还有一条道路。 岳凤坤看那马上两人,都穿着羊皮长袍,护目大皮帽,两匹马跑的口中不住喷出热气,一望即知是因急事赶着出山。 岳凤坤心中暗想:这两人冒着大风雪赶路,自非一般行旅,不如拦住他们问问,也许能得到邓一鸣一点消息。心念既决,横身拦在路中。 岳凤坤等两人来近,大喝一声,身子一晃,忽然把前面一个手中缰绳抢了过来,用力一带,那马正在飞奔赶路,吃岳凤坤用力一拖,转头不及,全身猛的打了一个转,后蹄倒竖起来,几乎把那人摔下马来。马上人身手竟自不弱,一纵身从马上跃下,一拳打去,岳凤坤微微一笑,不避拳势,右手电光石火般翻了上去,二指一戮,点中那人“曲池穴”。 岳凤坤右臂尚未收回,猛觉背后金刃劈风之声,微一闪身,右手疾回“腕底翻云”拿住手腕,向前一带,执刀大汉只觉手腕一麻,单刀出手,人也向前冲了四五步,仍是爬倒雪地上。 岳凤坤看着两人挣扎起来之后,问道:“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怎么出手就要打人?” 这俩人已看出情形不对,这个文生秀才模样的人,分明是个身怀绝技的奇人。光棍不吃眼前亏,赶忙拱手笑道:“这位朋友,得罪啦,我兄弟在官府当差,有眼无珠,不识高人,你朋友包涵一点吧?” 岳凤坤道:“敢问二位可是在刑部中当差的吗?” 那两人听得心里一寒,机灵灵打了个冷颤,望着岳凤坤不敢回答。岳凤坤道:“你们怕什么,我又不是坏人,我向二位打听一个人,神剑手邓一鸣,现在何处?” 岳凤坤话未说完,那两个公差已打躬陪笑说道:“怪不得朋友有这等惊人神手,原来是邓爷的朋友,小的们都是刑部中的巡捕,邓爷比我们早来了半天,可是小的们一入燕山不到百里,就遇上贼人的拦截,我们闯过十几座山峰,贼人的人手越来越强,在乌鸦嘴一战之中,我们损失很多,我哥俩奉邓爷的命令,出山调集大军接应……” 岳凤坤厉声接问道:“邓一鸣本人现在那里?” 那人又答道:“邓爷和几个侍卫中几个高手,已闯过乌鸦嘴深入北回谷了。” 岳凤坤问了去乌鸦嘴北回谷的路程,替那人解了穴道,牵过一匹马,腾身而上,放辔疾驰。那两个巡捕看岳凤坤拉了一匹马走,哪里敢阻挡他,只得合骑了一匹往回赶路。 岳凤坤心急似箭,一路上认定方向纵骑如飞。马跑了一个时辰已经通体是汗,岳凤坤计算行程,入燕山已七八十里左右,见马疲乏,这就索性跳下马展开飞行轻功,沿崎岖山径急走如飞。 他紧赶一阵,已深入燕山百里左右,山势愈形险恶。向前望去,只见两座突立高峰,连绵延展,中间接连地方宛如利刀削断,突然降至峰腰,双峰形如鸟翼,两边伸开不知多长多远,中间一条咽喉要道,宽不过一丈左右,所谓乌鸦嘴,大概就是这个地方了。 岳凤坤心知进了乌鸦嘴,再往前走,就是北回谷了,不由精神陡长,不大工夫,已登上乌鸦嘴,看空山寂寂,哪有人影,一阵山风吹来,松涛如海,倍增凄清之感。 岳凤坤凝目四下张望,果然发现雪地上不少血迹,大雪未停,大概直迹都被落雪掩盖,不留心细看很难发现。 岳凤坤过了乌鸦嘴,前面境色又是一变,只见道路分歧,绕峰回延,不知哪一条是通北回谷去。他想了一阵,认清方向,又向前走,这次他每遇叉路总是先辨清方向,再往前进,渐渐的他发觉,所谓北回谷,大概是指逢弯北转,他这一推想,果然不差,拐转几个弯后,叉路愈来愈少,岳凤坤心中一喜,放开脚步赶路,又转过几座山峰,突闻叱喝声和兵刃交击的声音传来。 岳凤坤一提气,一连三个腾跃,绕过一个山角,脚还未落实地。突闻一声:“打……” 接着弓弦风动,四五支利箭挟着尖风打到。 岳凤坤怒喝一声,双掌连环劈出,几支箭全被掌风震斜,失了准头,落在雪地上,抬头看时,只见前面一个峰弯所在,正有几个人在拼命恶战。 岳风坤不理会射箭伏桩,一提气直向前面冲去,赶到一看,只有四五巡捕,正和几个短装大汉,刀光剑影的猛拼,一边躺着几个受伤的人,不住呻吟惨叫。 岳凤坤一晃身抢上去,双掌左右打出,两个短装大汉应声而倒,他却回头对几个捕快喝道:“神剑手邓爷在什么地方?” 几个捕快见岳凤坤手身不凡,出手伤了对方两人,听他问话,立时答道:“邓爷已先闯入,梁爷、徐爷带部分人亦闯了进去……” 岳凤坤哪理会什么粱爷、徐爷,一听邓一鸣先闯了进去,双掌一错护身,一个“神龙入云”飞起一丈高,半空中双臂一抖,从几个人头顶飞过,直向前面落去。又赶了五六里路,只见三峰环立下有一片村落,翠竹茂松,环绕村外,岳凤坤穿过一片松林,迎面一座广场,周围站满了人,不时传来金铁交鸣之声。 岳凤坤几个飞跃,已入广场。场中间决斗正烈,邓一鸣剑如长虹,光影如山,和一个手施七节连环蛟筋枪的老者,打得难解难分,老者身后面站着金刀飞叉童维南,和一个黑脸环目的精壮青年,他左臂右肩虽缠着白纱,但仍环目怒睁,满脸忿色,手提着一柄单刀。另有十四五个大汉,全都是短装劲服,手提兵刃,这边人数更多,分成两起,一起是邓一鸣所带的皇宫侍卫,另一起是刑部巡捕,由两个四旬以上,一高一矮的人领着。那两个似是首领模样,一个身背虎头双钩,一个手提厚背雁翎单刀,这两人正是梁子平和徐彪。徐彪提刀,梁子平是虎头双钩。 岳凤坤身入广场,双方面都不知是敌是友,不由目光全向他集中看来。老武师眼快,一见岳凤坤立时招手叫道:“岳老弟,来得正好,快请助我一臂,这人剑风凌厉无匹,非老弟不足以敌。” 老武师这一嚷,梁子平扬腕一抛手箭,向岳凤坤打去。岳凤坤哼了一声,接着暗器,手中暗用功劲,把一支纯钢箭一折两断,往梁子平面前一摔,看了童维南两眼,缓缓向广场中间走去。 这时激斗中的邓一鸣已听到童维南喊声,长剑刷、刷、刷,几招狠攻,迫退燕山一雕陆文魁,跳出圈子,看到岳凤坤也来了,先是一怔,继而大笑道:“兄弟,这大风雪你来干什么?” 岳凤坤笑答道:“我回去找你,听说你奉旨来了燕山,我也连夜赶来。” 邓一鸣笑道:“这一点小事,我不想惊动你,谁知你还是找了来,刚才我听见有人叫你,怎么你和这些人认识吗?” 岳凤坤手指指童维南道:“那位童老英雄,在绿竹堡有过一面之缘。” 邓一鸣仰天一声大笑,剑指燕山一雕道:“我岳兄弟认识你那位朋友,咱们也是熟人,邓一鸣当一天皇宫侍卫,便须遵圣上旨意。你救朋友,是江湖上道义,不能说不对,我奉旨捉拿钦犯,这是公事,也不能算错。撇开这些不谈,我们入山伤了你不少伏桩弟子,可是我们的人也伤亡了不少,两相抵算谁也没有沾光,现在冲着我岳兄弟和你那位朋友的交情,只要你献出劫来的钦犯,我邓一鸣立时率皇宫中侍卫退出你北回谷,本来圣谕要连劫牢人一齐捕拿法办,这件事由兄弟来承担关系……” 回头望望梁子平、徐彪和刑部一行巡捕,又道:“刑部中和你们之间事,你们再结再算,我邓一鸣撒手不管,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就是皇上杀了我邓一鸣也不再进你北回谷寸地尺土,答应不答应,全凭你陆老英雄一言而定。” 陆文魁刚才和邓一鸣交过了手,心知决非人家敌手,自己派出埋伏捕截人家入山的弟子,未见一人归来,看样子凶多吉少。邓一鸣一个已难对付,何况还有皇宫中侍卫高手,及刑部中巡捕。劫牢后,李、赵两位镖头已暗回镖局,浙北双杰和俞剑英迄未归来,算实力目前只有自己和童维南高三宝尚可一战,其他的都是北回谷中住的猎户,不过有点蛮力,哪会是皇宫中侍卫和刑部巡捕敌手,打起来枉自送命。心中念转,对正前胸说道:“各位都不肯走,是害我老头子多造冤孽,那我就先在各位面前挖心溅血,一死明志。”众猎户都知陆文魁性格,说得出就做得到,看他那样子,只得都抛下兵刃,每个人对他作了一个长揖,含泪而去。 燕山一雕看众猎户全都散去,只余下老武师童维南同高三宝。才一声长笑,摔去匕首,指着童维南和高三宝,对邓一鸣道:“这两位,一个是王振乾的朋友,一个是王振乾的弟子,加上我三个人三条命,今天都交给各位。不错,你们要寻拿的钦犯在我老头子的寒舍,不过你们必先杀了我们三个,才能捉他。” 邓一鸣大笑道:“燕山一雕义薄云天,交了你这样朋友死而何憾。” 陆文魁道:“神剑手威震江北,我自知不是敌手,在未动手之前,还有一事相求,不知邓大人能否答应?” 邓一鸣叹口气道:“圣恩浩荡,君命难违,陆老英雄有话尽管说吧!邓一鸣力能所及,无不尽力而为。” 燕山一雕点点笑道:“神剑手果然不凡,寄身帝王家仍不脱豪侠本色。我老头子一生中第一次求人,罪在我陆某一个,请邓大人,高抬贵手放过那些无知猎户。” 邓一鸣大笑道:“陆老英雄只管放心,假如邓某承让幸胜,除了钦犯之外,我不许别人再动你北回谷一草一木。” 陆文魁一抖七节连环蛟筋枪,笑道:“好!陆文魁纵死剑下亦含笑九泉。” 他正想出手发招,猛听身后高三宝叫道:“陆师伯,请暂停双手,小侄还有话说。”燕山一雕一收枪,高三宝已跑到身边,含泪说道:“陆师伯,为小侄师徒两人闹到这步田地,几位师兄生死未卜,这天高地厚的恩德,只有来生结草环以报,第一阵让给侄儿打吧!”高三宝声泪俱下,令人闻之酸鼻,燕山一雕却淡淡笑道:“好!你这孩子先走一步吧!” 高三宝双膝跪地,对陆文魁恭恭敬敬叩了一个头。燕山一雕却手捋颚下白须微笑着,受了一个全礼。 高三宝叩过头,挺身而起,拾起单刀,缓步向场中走去。邓一鸣看他双目圆睁,神色凛然,左臂右肩缠白纱,不禁问道:“你身上有伤?” 高三宝理也不理,单刀一举迎面劈去。邓一鸣闪身让开一刀,这当儿金刀飞叉童维南也抢扑上来。金刀一指岳凤坤喝道:“姓岳的,我没有想到你也是公门中的人物。程九鹏常说阁下剑术无故,咱们有过一面之交,我童某人这条命交给你吧!这也是缘份。”说罢放声大笑,金背刀一招“力劈华山”迎头砍下,岳凤坤一个倒翻,退后八尺,邓一鸣本来想向他解说,无奈高三宝一把刀连绵狂攻,只得挥剑接架。 岳凤坤入山时空着两手,未带兵刃,童维南一刀劈去,岳凤坤翻身跃开。这一瞬间,一个皇宫侍卫,纵身跃到岳凤坤跟前,手捏剑尖,交给他一柄长剑。正好童维南第二招“玉带围腰”横里扫来,岳凤坤挥剑一接,把老武师金背刀直荡开去。老武师大喊一声,展开金背刀狂风骤雨般急攻过去,岳凤坤本来还想解说几句,但见童维南刀刀尽攻要害,不由心头火起,怒喝一声,“你真要找死!”挥剑还攻过去。 四个人对拆七八个回合,童维南和高三宝哪里会是邓一鸣、岳凤坤的敌手。但他们此刻心有必死之志,一味拼命狂攻,倒也不能轻视。究因功力相差太远,高三宝手中刀首先被邓一鸣长剑磕飞,燕山一雕七节连环蛟筋枪,一招“怪龙出云”救了高三宝一条命,接着邓一鸣激斗起来。 这时皇宫中侍卫见陆文魁出手,立时有几个仗兵刃抢扑过来。皇宫侍卫一发动,那边梁子平、徐彪,带着刑部捕快也出了手,他们抢往峰脚下一座青石砌的瓦屋中扑去,准备抢人。 童维南、燕山一雕又被岳凤坤、邓一鸣两把剑缠住,招架都感无力,哪还能够阻挡人家抢人,高三宝又被两个侍卫挡住恶斗,难越雷池一步,眼见梁子平、徐彪几个侍卫快扑到那座石砌瓦屋。 蓦闻一声清啸,破空而来,一道白光急如电掣,卷着一阵寒风而来。白光过处,一阵呛啷急响,银星和血肉横飞,夹杂着几声凄厉刺耳的惨叫,接着又听到几声娇笑传来。 这突然的变故,不由使场中恶斗暂时住手。童维南回头一看,不禁高声叫道:“俞老弟、姚姑娘快挡住他们,他们准备要抢人。” 遥闻毒娘子娇声应道:“老英雄只管放心,要叫他们冲过来一个人,唯我是问。”说着话手中折扇又伤了两名捕快,捕快中有见过毒娘子的早已大声喊道:“毒娘子来了啊!当心七毒夺命砂……” 且说俞剑英惊虹剑一招“飞卷流沙”削了七八个捕快的兵刃,另二个断手,一个断臂。 抬头见岳凤坤手横长剑含怒而立,他知岳凤坤比童维南武功高出很多,怕他伤了老武师,长剑一挥,“分浪裂波”众捕快纷纷让路,俞小侠出手一剑,已使这般人心惊胆寒,竟是没人再敢拦他。 剑英身剑合一,一掠而至,拦在童维南前面,望着岳凤坤笑道:“岳兄别来无恙,绿竹堡一日分手,想不到会在这深山幽谷中再见。” 岳凤坤铁青着脸笑一声答道:“要不是为找你俞小侠,岳凤坤还不会北来。” 剑英一怔答道:“岳兄找小弟有什么事吗?” 岳凤坤仰天一阵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着极度的悲忿,直似巫峡猿鸣,衡阳鹤唳,俞剑英听得心中一懔。岳凤坤停住笑声,说道:“阁下有一位同门的师姐,在绿竹堡中岳凤坤有缘和她一会,领教了她的剑法,今天能再会到俞小侠,我岳凤坤何幸之有……”岳凤坤话未说完,俞剑英急得截住了他的话道:“怎么,我和我师姐动了手……” 岳凤坤仰起脸又一声冷笑道:“岂止是动了手,我还伤了她。” 一句话尤如晴天霹雳,听得俞剑英心里一冷,打了个哆嗦。厉声问道:“你为什么欺侮她,为什么动手?” 岳凤坤手中长剑一横,说道:“你去问她,为什么出口伤人,又为什么刺伤了白燕儿?” 俞剑英星目中涌出来两眶泪水道:“她伤了白燕儿,所以你也伤了她是吗?” 岳凤坤微一点头。 俞剑英又问道:“你伤了她什么地方,她是不是还留在绿竹堡中养伤?程姑娘的伤势怎么样了?” 岳凤坤一听俞小侠口风中对玉玲异常关怀,不由心头火发,冷冷接道:“我伤了她怎么样,你不服气,尽管和我算帐,岳凤坤能领教号称天下第一奇人灵虚道长门下男女弟子的剑术武功,战死何憾。” 俞剑英脸色一变,说道:“你为救程姑娘,伤了我师姊,那是无意,小弟见面定当尽力解释。但俞剑英没有开罪岳兄的地方,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动手呢?” 这几句话,确问的岳凤坤没法子回答,一时间仗剑沉吟起来。就在两人说话当儿,燕山一雕陆文魁已陷危境,神剑手一支剑尤如风雷并发,把陆文魁罩在一片剑幕之下。这时毒娘子也被梁子平、徐彪缠住,两人武功都算上乘,两支虎头钩,一柄刀密如狂风骤雨,逼得姚小华没有工夫腾出手施放毒砂,有几个皇宫侍卫和刑部捕快已越过毒娘子,直向一所茅舍中抢去。 老武师童维南心中一急,一顺金背刀向后飞扑过去,高三宝手中刀被邓一鸣长剑磕飞,空着两只手大声喊道:“俞公子,快替下陆老英雄,他们要动手抢人了……” 他喊着叫着,人却向后狂奔,强忍着两手伤痛,双手连发白羽箭。 俞剑英被他一嚷提醒,知道皇宫侍卫和刑部巡捕冲过毒娘子的阻挡,必是去抢王振乾。 心里一急,也不再待岳凤坤回答,大喊一声:“陆老前辈请快退下去,保护我王叔叔,待晚辈挡他一阵。” 说着话,惊虹剑一招“流萤舞空”,剑摇万点寒星,猛向邓一鸣攻去。神剑手被剑英舞起来朵朵剑花,迫的向后一退,陆文魁趁势跃了战圈,向后面山脚茅舍中奔去。邓一鸣被剑英绝招逼退,微微一怔,横剑问道:“你是谁?” 岳凤坤冷笑一下接道:“他就是九华山排云岭,灵虚上人的衣钵弟子俞剑英。” 神剑手啊了一声,打量了剑英几跟,仰脸一声大笑:“灵虚仙长,一代奇人,武林中谁不敬仰,怎么会教出你这种弟子……”说此一顿,又厉声喝道:“灵虚上人剑术号称天下无敌,你是他的弟子,亦必不错,我邓一鸣讨教你几招绝学。”说罢,不待剑英回答,长剑一领,踏中宫欺身直进。 武林中原有剑走偏锋的格言,踏中宫进招非自负绝好武功,那就看不起对方。俞小侠见邓一鸣如此小觑自己,不由激发真火。本来他见到岳凤坤后,内心里感到无限愧咎,他虽非有心夺人所爱,但事实上他却占有了玉玲身心,所以岳凤坤虽冷讽热嘲,他都忍了下去,始终婉言相对。可是邓一鸣踏中宫一剑迫逼,却激起俞剑英怒火杀机,闪身避剑,冷笑一声说道:“阁下中宫进招,必负绝世武学,俞剑英当得领教阁下几手不传之密。” 邓一鸣笑道:“你放手干吧!哪来这么多话?”说话中,又是一剑“神龙摆尾”横里扫去。 俞剑英惊虹剑“金丝缠腕”,反截邓一鸣握剑小臂,神剑手收招回剑,长笑一声,刷刷刷,一连抢攻三招。 俞剑英避过三招后,立还颜色,惊虹剑顺势横扫,眨眼还了八剑。两人剑术上均有独特造诣,攻三招还八剑也就不过是刹那间的工夫。 邓一鸣一生中没有逢过敌手,乍遇剑英这等劲敌,怎不精神徒长?长剑一横,拦住剑英抢攻,转头望着岳凤坤笑道:“兄弟,你快去收拾毒娘子,小兄今天要和灵虚上人的高足,一决生死了。”手中长剑骤出,卷风打闪,招招指向剑英要害。 俞小侠跃起一声长啸,一个倒翻退出去一丈多远,还剑入鞘。冷笑一声,道:“拼命何必太急,今天总叫你趁心如愿,我手中宝剑削铁如泥,胜了你也算不得什么,真要打,我以一双肉掌奉陪如何?” 俞小侠话还未完,神剑手接口答道:“捉拿行刺钦犯是圣上旨意,刑部责任,你如自恃剑术无敌,尽可把深入北回谷来的侍卫巡捕,全数斩尽杀绝。” 俞剑英脸色一变,星目中杀机隐现,冷笑一声道:“这也不算什么难事,等我杀散侍卫巡捕后咱们再比剑不晚。”说完话,回头一看,陆文魁、童维南、高三宝、毒娘子全部被皇宫侍卫和刑部巡捕们舍命挡住,几人虽都拼出命想冲过去护人,但侍卫巡捕人多势众,竟是无法冲得过去。再看山脚下茅舍门外,王振乾已被两个皇宫侍卫用绳索捆了,一人仗剑开路,一人架着王振乾绕道而走,后面还跟着四个刑部巡捕。 这情景看到俞剑英眼中,直似一把利剑透心。大喊一声,拔剑跃起,左腕扬起处,两支燕尾追魂镖电射而出,两声惨叫中,围斗陆文魁的两侍卫首先栽倒。俞剑英跟着凌空下击,惊虹剑左摆右扫,缠斗童维南的三个刑部巡捕一断臂,一个被拦腰截断,另一个心里一惊,被老武师一刀劈成两半。 俞小侠发动太快,岳凤坤、邓一鸣两个高手站在身侧,竟是拦他不及。等他们双剑并出,抢攻上去,已是晚了一步,俞剑英已替燕山一雕和童维南解了围困,这当儿救人要紧,谁还有慈悲心肠。童维南一飞叉打伤围攻高三宝的一个巡捕,高三宝趁势抢到一柄单刀,陆文魁透风镖两支齐发,挟着两缕尖风向围攻毒娘子的粱子平、徐彪打去,这两镖虽未伤两人,却逼得两人一闪身,姚小华借势猛挥折扇一招“判官翻簿”,打伤一个巡捕。就这一瞬工夫,已被她缓过了手,那无疑阎王爷差出了要命小鬼。只见她,玉腕扬处夺命砂满天飞舞,连声惨叫中,总有四五个中砂倒地,梁子平、徐彪也吓得打了个冷颤,不敢抢攻。 俞剑英回首一绝招“海市蜃楼”,剑化一团白光挡住了邓一鸣和岳凤坤两人攻势,大声喊道:“你们快去抢人!”其实他这话是多余开口,陆文魁、童维南、高三宝已早追了上去,毒娘子右手折扇,左手扣毒砂拦路断后,几个未伤侍卫和巡捕,竟是不敢紧追,连梁子平、徐彪也却步不前。 俞剑英独斗岳凤坤、邓一鸣两个高手,他知道两人剑法都达炉火纯青之境,只要让他们冲过去一个,陆文魁、童维南都无法抵挡。手中惊虹剑连展绝学,光化瑞气,剑舞飘飞,忽而刺向邓一鸣,倏而转指岳凤坤,惊虹剑结成了一片光幕,力阻邓一鸣、岳凤坤,难越雷池一步。 神剑手和岳凤坤双剑联手后,声势自非凡响,金风闪闪,隐带雷鸣,两道匹练银虹天桥如出水神龙,三支剑盘旋飞舞,刹那时人影俱杳。雪地上只看见一片白光翻滚,三个人这一场斗剑火拼,确为武林罕见奇观,那些未伤的侍卫巡捕,忘记了去追捕钦犯,站一边看个眼发直,连毒娘子也看得杏眼圆睁,慢慢的垂下了手中折扇。 耳闻邓一鸣一声虎吼,剑法一变,展开快攻,剑柄打闪,冷风卷云,全指向俞小侠上盘要害。岳凤坤配合神剑手抢攻上盘,长剑密攻中下两路,这两位武林中出类拔萃高手,双剑施出分攻合击招数,俞剑英立感到应付困难,逼得他连连后退。 毒娘子姚小华看出剑英不敌,娇喊一声,折扇挥动,向前冲去。这女人本就心狠手辣,又爱迁怒别人,心里一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娇喊声中,左手毒砂随势打出,几个全神贯注三人斗剑的侍卫巡捕,冷不妨被她毒砂打中,几声凄厉刺耳的惨叫,震荡谷中一片回鸣。 惨叫声中,姚小华手舞折扇,向前冲去。梁子平、徐彪警觉到赶来拦截,被她又一把七毒夺命砂,逼得两个连跳带滚,翻退了一丈多远。姚小华衣袂飘风,几个纵跃已近剑英,无奈三人剑光错落,缠斗在一起,哪里能分出敌找来,毒娘子手扣一把毒砂,站一边没法子打出去。 这当儿邓一鸣、岳凤坤两支剑占尽优势,俞剑英被逼得只有招架之力,尤以岳凤坤抢攻下盘的一支剑,招招不离俞小侠关节穴道。蓦的岳凤坤剑旋“雾敛云收”,俞小侠左大腿被剑锋划下一道一寸多口子,血流如注,雪地染红。 俞剑英长啸一声,一招“横扫千军”,荡开了邓一鸣手中宝剑,借势跃出去一丈多远。 岳凤坤人随剑起,卷风紧迫,被毒娘子一把毒砂,逼得他着地翻滚,退了下去。 剑英撕下一角衣服,包好伤势,随手从怀中取出一粒百转还魂丹吞下,低头看左腿,大半条裤子已被鲜血浸透。苦笑一下,缓步走过毒娘子,姚小华正怒瞪杏眼,倒竖柳眉,右手折扇,左手毒砂,注视着岳凤坤。她眼中放射出万丈怒焰,神色紧张异常,一眼看到剑英,眼光忽变成无限怜惜,低声问道:“兄弟不妨事么?你看血都湿透了一条裤管。” 剑英摇摇头答道:“不要紧,你快去帮助陆老英雄保护王大侠!” 毒娘子一脸凄怆神色道:“他们两个人,你只有一个,再说你又受了伤,我在这里帮你。” 俞剑英回头喝道:“谁要你帮我,快去帮助陆老英雄,他们恐怕挡不住侍卫,巡捕人多。” 姚小华勉强一笑道:“那你可要小心啦!” 俞剑英点点头,毒娘子娇躯一转,向后面奔去,俞小侠惊虹剑一横,望望左边一座高峰笑道:“二位剑术高明,小弟佩服的很,今天俞剑英舍命奉陪,我们不见真章不散。我们最好在峰顶上一决生死,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邓一鸣大笑道:“这是再好没有,我先奉陪阁下……”转头望着岳凤坤笑道:“等我葬身悬崖之后,你再出手吧!”说罢一转身向东面峰顶跑去。 猛听岳凤坤喊道:“站住。”神剑手一停步,岳凤坤一声长笑说道:“还是由小弟先陪俞小侠,我如送命剑下后,你替我收尸。” 俞剑英挥剑一笑道:“二位就一起上吧!你们如果分开打,决不是我敌手。”几句说的邓一鸣、岳凤坤脸上一红,可是他们心里明白剑英这几句话并不是过甚其词,刚才两人联剑合攻,已领教了俞小侠的剑术,如果他们分开来,和剑英单打独斗,实在没有制胜把握。不过两人都是成名武林的人物,又都很自负,两个人打一个,败了自是无颜再见天下英雄,就是胜了也不算光荣,一时间弄得进退两难。 俞剑英看两人脸色,已知他们心意,一扬惊虹剑笑道:“我这支剑是宝刃,削铁如泥,兵刃上占了优势,你们两个攻我一个,正好算扯平。”说过话,不再等两人回答,仰天一声长啸,仗剑向峰边奔去。邓一鸣、岳凤坤急起直追,三条人影如出尘鹰群,起落在那千寻峭壁之上。这时壁上突出的山石、矮松,不少被雪掩住,一脚踏错,就得摔下山来,看上去端的惊险百出,触目惊心。 约有一顿饭工夫,俞剑英首先登上峰顶,看上面不过有半亩地大小,而且高低不平,处处突岩积雪。这峰是北回谷附近最高的一座山峰,向下看群山环绕,只到峰腰,再看峰底人如蚁,在满地白雪上晃动。峰高气寒,冷风如剑,此时大雪已住,雪敛天晴,西斜阳光,耀跟刺目。俞剑英仗剑迎风,待邓一鸣、岳凤坤登峰顶之后,大笑道:“白雪峰顶,气象万千,溅血此处,虽死何憾,二位请进招吧!” 岳凤坤长剑一领,首先发难,一招“寒夜吐蕊”直刺前胸,俞剑英仰身一翻,避开一剑,岳凤坤第二招“玉带围腰”又到,俞小剑拔身一跃,飞起一丈多高,剑尖掠足扫过。岳凤坤趁势飞击,一剑人“穿云摘月”,俞小侠突展绝学“梯云纵”,不着实物,又升起一丈多高,飘然落在两丈以外。岳凤坤三招猛攻,都被剑英避过,横剑停步,含怒喝道:“俞剑英,你为什么不还手?” 俞剑英剑眉一扬答道:“岳兄苦苦追求小弟比剑,我知你恨我夺爱白燕儿,其实这中间因果恩怨,叫我也没法子解说地清楚,不管怎样说,俞剑英已造成千古大恨。”忽然他一咬牙又厉声喝道:“岳凤坤,我让三招,又中你一剑,孽清债尽,你伤了我师姊一笔账,也该清还。”说完话,宝剑打闪,一招“流沙千里”猛刺过去。 岳凤坤知他是宝刃,不敢硬接,闪身避剑,回扫中盘。剑英长笑一声,展开疾攻,剑摇寒星万点,光化活蛇绕身,一连抢攻二十几招,所岳凤坤逼到峰侧一角,只要俞小侠再用几招煞手,岳凤坤不溅血剑下,也得葬身悬崖。 俞剑英收剑停攻,转头望着邓一鸣喝道:“他不敢接我宝刃,处处受制吃亏,你如不动手,他决难支持到一百个回合,再说你们联剑并上,俞某人也未必落败!” 几句话激的邓一鸣顶门冒火,冷笑一声说道:“你处处逼我们双剑合攻,自信手中宝剑无敌,今天如果我们陈尸峰顶,算死得心服口服,如果胜了你,邓一鸣自断左手,谢罪武林,俞剑英,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你接招了。”说完话,跃起一剑劈去。 邓一鸣长剑展开,全是杀手毒招,岳凤坤回身抢攻,俞剑英展开奇门八卦剑法,力敌两人,三支剑交结成一团白光,在半亩大小的峰顶上,滚来滚去,却不闻兵刃交击的声音。剑风带飞起阵阵积雪,远望峰顶,剑气弥天,如云如雾,三个武林中杰出的剑客,在那积雪峰顶,展开一场生死于瞬息的决斗,扑跃腾击,绝招百出。不大工夫,已斗到百回以上。 正当三人激斗猛烈的时候,北回谷又来了一位丰神如玉的少年,穿一身青缎子劲装疾服,外罩羊皮风氅。他一见峰上弥漫的剑气,立时如飞赶到峰下,右手扯下风氅丢在地上,手足并用,向峰顶攀去。他身法灵巧,轻功造诣很深,不过那崖壁太高,足足爬有一顿饭的工夫,才到达峰顶。 这当儿俞剑英正发神威,惊虹剑尤如冰雹骤雨,迫得邓一鸣、岳凤坤有守无攻。蓦地里俞小侠一招“浪卷渔舟”,剑光过处,一片龙吟虎啸,岳凤坤手中长剑,被宝剑一截两断,邓一鸣剑施“金刚掣尾”冒险抢救,被剑英回剑一招“焦扇逐火”迫退三步,冰锋打闪,又圈向岳凤坤去,光如匹练,耀眼夺目。 岳凤坤无剑接招,只有翻身避招。剑英真火既动,杀机随起,身随剑进,追刺后心。剑尖颤动,一闪而至,岳凤坤再想躲开已是不及,眼看惊虹剑就要透胸而过。 猛听一声尖锐的叫喊:“不要伤他。”随着这句话,一支剑横里卷来,俞小侠顺势一挥,来剑又被截断,退步一看,岳凤坤身边多一个青衣少年。这变故突如其来,大家都停剑住手。 剑英定下神才看出那是玉玲乔装,白燕儿已先开口讲话说道:“怎么?你不认识我?我从绿竹堡追你到合肥,从合肥又追到北京,总算在这里见到了你。” 剑英星目中神光如电,把玉玲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淡淡说道:“我陈师姊是不是到了你们绿竹堡?” 玉玲点点头道:“我已和云姊姊见过一面。”白燕儿话未完,剑英接口又问道:“她受了伤是吗?” 玉玲又点点头。 俞剑英冷笑一声道:“你看我左腿的伤势是不是比我师姊还重?” 程玉玲登上峰顶,正赶上岳凤坤陷身危境,她救了岳凤坤命后,两只眼又一直盯在剑英脸上,闻言低头一看,见剑英左腿上半条裤管全是血迹,经过寒风吹后,凝在裤管上,伤处还不停往外面滴着鲜血。王玲啊呀一声,扑在剑英膝前,抱着他一条受伤左腿,抬头流泪问道:“弟弟,谁把你伤成这样?” 俞小侠一退步,挣脱白燕儿抱的左腿,冷冷答道:“谁?岳凤坤,他伤了我师姊,又追到京都来和我拼命,他帮助官府来燕山北回谷捉拿童老英雄,刚才山下一剑几乎使我断去了一条左腿,当我要毙他剑下时你却赶来,也许事情是碰巧……” 说这里一顿,剑指岳凤坤厉声喝道:“白燕儿人已来此,你有话尽可问她,你伤我师姊,和刺我一剑,这笔债冲着白燕儿,也就此拉倒。今后我们是敌是友全由你姓岳的自主,等我俞剑英心愿完成后,总会使你了解俞剑英是不是人间贱丈夫。”说完话,回身就走,纵跃如飞,下峰而去。 白燕儿听完剑英话,心如刀绞,纵跃而起,跋步狂追。一面跑一面大声喊道:“俞剑英,你让我说几句话再走好吗?” 程玉玲拼命急追,一脚踏错,惊叫一声全身向断崖下栽去。这声惊叫,震荡得山谷齐鸣,俞剑英回头看,见玉玲由断崖摔下,不由一阵伤心,泪涌眼眶,正想赶去相救,猛见两条人影由峰顶掠下,快如离弦弩剑。岳凤坤和邓一鸣已一齐扑下,岳凤坤更是忘了自身危险,直似饿鹰攫食,陨星飞泻,一脚踏在雪上,自己也失足跌倒,虽然如此,他仍是借势把玉玲抱在怀中,两人一道向下滚。岳凤坤右手抱着玉玲,左手在断崖中乱抓,邓一鸣探身出手连抓几次,没有抓住。 俞剑英纵身直跃,施展出绝顶轻功,由峰腰中横向两人扑去。 俞小侠心急如火,快如飘风闪电,连着几个飞纵,已拦在两人前面。剑英脚底踏实,右臂运起功力,对着两急滚而下的身子一掌推去,立时有一股强力随掌而出,岳凤坤吃剑英掌力一挡,左手抓住一块山石,右手仍抱着白燕儿挺身坐起,俞小侠救了两人,不自主滚出两滴泪水,人却又转过身子,向峰下急奔而去。 岳凤坤坐起后低头一看,白燕儿已连惊带急晕了过去。邓一鸣站在跟前低声问道:“兄弟,她是不是白燕儿程玉玲?”岳凤坤点点头,邓一鸣叹口气道:“俞剑英救了你们。” 岳凤坤闻言低头,向下看去,俞剑英已走的只剩下一点黑影。岳凤坤一时间百感交集,想谢俞剑英几句,知他已听不见,转头望着邓一鸣说道:“鸣兄,小弟有件事求你,不知你能不能答应?” 神剑手正色答道:“兄弟,你怎能这样问呢?我们兄弟情逾手足,我为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什么事你说吧!” 岳凤坤含笑说道:“你不要再搜拿王振乾了,也不要再回皇宫去了。” 邓一鸣仰天一声长笑道:“我已败在俞剑英的剑下,捉拿王振乾这件事自当罢论,不过我还得回皇宫一次。几年来皇帝待我太好,不辞而别,非我自愿,无论如何我得回去一次,见见他。” 岳凤坤笑道:“好,咱们就这样一言为定,我在燕山方面,找个地方替白燕儿养息等你,你来了咱们一块儿去给俞剑英帮忙。” 邓一鸣奇道:“给俞剑英帮忙,他比我们强多了,我们插得上手吗?” 岳凤坤摇摇头笑道:“话不是这么说,他强煞也是一个人,我知道他刚才在峰顶上所说的心愿,是赴约岭南魔窟,五阴峰金霞宫妖人众多,而且个个都有一身本领,他一个人功夫再好也难打过别人人多,所以我们要去帮助他。” 邓一鸣点点头笑道:“好,就依你,我们先去找个地方,安置了白燕儿再说。” 岳凤坤抱着白燕儿站起来,低头看她人还未醒,鼻息中幽香阵阵,直扑到脸上,岳凤坤长长叹息一声,跟在邓一鸣身后,向峰下走去。 这时北回谷中战斗早已结束,刚才刀光剑影,只余一些尸体血污,邓一鸣看自己带来皇宫侍卫中也有几具死尸横躺雪地,还有些中了姚小华七毒夺命砂,未死伤者,辗转呻吟地上。 未伤的侍卫、巡捕却一个未见到,神剑手默想他们必是去追燕山一雕等去了。 岳凤坤、邓一鸣感叹一阵,离开了北回谷中,展开轻功飞行身法,依入谷原路出山。 两个人都有着超绝的轻功,又在情急之下赶路,快的如狂奔怒马,到天色还未入暮,已出了燕山。 白燕儿悠悠醒了过来,睁眼看自己被岳凤坤紧抱怀中,不由又羞又急,娇喊一声:“你快点放开我!”两臂一用力,想挣脱岳凤坤的怀抱。 岳凤坤猝不及防,被她两臂一张之力,挣脱身子,哪知白燕儿羞急中一用力,人又昏了过去,呼的一声摔在地上。 她人晕过去,自是无法解救,这一下摔的倒是不轻,岳凤坤一时间怔在那儿,忘了救人,过半晌才蹲下去替她推穴活血。程玉玲身心都受了损伤,岳凤坤足足替她推拿了一刻工夫,白燕儿才醒了过来。她神志恢复后,挺身坐起,秀目凝神,四下张望,看四周景物已不是北回谷了。仰起脸想了一阵,淡淡问道:“我从断崖上跌下,是你救了我吗?” 岳凤坤苦笑一下答道:“我因急于救你,也失足和你一块跌下,是俞剑英救了我们两个。” 程玉玲嗯了一声,又问道:“这是什么地方,离北回谷多远了?” 岳凤坤答道:“离北回谷一百多里了,我们已出了燕山。” 玉玲缓缓伸出玉手,理理鬓边乱发,原来她戴的一顶武生巾,已在失足坠崖中失落。现在地身上虽是一身男装,头上却是一头蓬乱秀发,玉玲理过乱发,幽幽问道:“这一百多里山路,都是你抱着我走的吗?” 岳凤坤点点头道:“因为你人已昏迷过去,我是不得已才抱着你走!” 白燕儿摇摇头,微笑道:“那你一定走的很累是吗?”岳凤坤道:“不太累!” 玉玲又问道:“俞剑英到哪里去了呢?” 岳凤坤叹息一声答道:“他救过我们后,就如飞而去,到哪里却不知道。” 玉玲脸色一变,落下来两颗泪珠,强笑道:“他走时,没有和你讲什么话吗?也没有提过我一句?” 岳凤坤摇摇头。 五玲又强着笑道:“他救了你的命,你还恨他不恨,是不是还要和他拼命?” 岳凤坤道:“我已败在俞剑英剑下,自是无颜再和他拼命。何况他还救了我们两人的命,我不再恨他了。” 白燕儿脸上浮现一丝欢愉的笑意,指着岳风坤身边的邓一鸣问道:“这位是谁?” 岳凤坤答道:“是我结盟义兄,他叫邓一鸣,人称神剑手,他现在任皇宫侍卫长。” 程玉玲笑容收敛,无限凄伤。说道:“原来你真的帮助官府中人捉拿他?那就勿怪连我也恨上了,你知不知道,他杀官是为了替父报仇!” 岳凤坤愣一下答道:“这个我的确是不知道,我义兄邓一鸣虽任侍卫长之职,但却是位侠肝义胆的大丈夫,他来燕山北回谷捉拿行刺饮犯王振乾,并没有约我同来,我和俞剑英比剑,全是为了……” 程玉玲接口道:“全是为了我,是吗?不过我要告诉你,什么错都和俞剑英没有关系,全是我一人造成。岳凤坤,程玉玲这生负了你一番深情,来生变犬马,结草衔环以报……” 岳凤坤突然仰脸一声长笑,笑声中有着无限悲壮幽伤。说道:“你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岳凤坤今生无福和你白首终生,这也是天意缘分,但我的心坚逾钢铁,至死不渝,你如果不恨我,就叫我一声哥哥吧!” 岳凤坤几句话,字字血泪,听得程玉玲伤心千回,愁肠百折,她一时哪还能克制得住沸腾热情,哭喊一声:“坤哥哥……”便向岳凤坤怀中投去。 这种人间至情至性的流露,看的素厌女色的邓一鸣也流下两行英雄眼泪。 白燕儿被岳凤坤几句话激荡起泛滥热情,娇躯投怀,泪落如雨。忽然她脑际中闪电般升起-个念头,不自禁打了一个冷颤,一腔热情,顿时平复。抬起泪眼,见岳凤坤右于正轻抚着自己秀发,神色中深情无限,程玉玲一下子由岳凤坤怀中跃起,狂喊道:“找对不住英弟弟,绝不能负他,我要找俞剑英去……”她汪叫着向前奔跑,猛觉血气一涌,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人又栽倒地上。 岳凤坤追几步蹲在地上,看她嘴角间,鲜血仍汩汩而出,面色如纸,知她悲恨交加下,伤了中元。立时由怀中取出一粒救急丹药,放入王玲口中,替她把脉。这一把脉,几乎使岳凤坤一个身子冷了半截,他发觉白燕儿已有了近两月的身孕。 邓一鸣看岳凤坤把着左腕脉门,一张脸颜色渐变,越看越觉不对,立时伸手在岳凤坤背裸穴上轻轻一拍,岳凤坤打了一个哆嗦,恢复了神智,长叹一声,泪水涌出。 邓一鸣皱着眉道:“兄弟,你应该暂压伤痛,救人要紧!” 岳凤坤答道:“她悲伤过度损及中元,又伤了……”他本想说伤了胎气,话冲口边又咽了回去。停顿一下接着说道:“她内伤很重,短时间恐怕是无法复元了。” 神剑手遥指正南方一座小山村说道:“程姑娘既需较长时日疗养,那你们就暂到前面那座小村落中住下,我相信以兄弟精深医理,必可使白燕儿近日复元。我回京城一趟,十日内再来这里找你们。”说毕,立时展开飞行身法,自回京都而去。 岳凤坤看邓一鸣背影在冬日晚霞里悄失,连一句送别的话也说不出来。 岳凤坤一阵伤心,泪珠儿掉在玉玲脸上,无限感伤中抱起仅存一息的白燕儿,向正南方那座小村落中走去。他此刻心头里说不出是爱是恨,只感到一片茫然……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客人,你同伴是不是得了急病?” 声音不大,那似寒夜里一声警钟,把岳凤坤从恩怨的迷醉中惊醒过来,定神一看,已进入村中。身侧一位手握竹杖,身穿棉袍的老人,满脸慈爱怜惜,注视着岳凤坤和他怀抱中的程玉玲。 岳凤坤叹息一声答道:“是摔伤了,请老丈借用一间空房,让她养息几天。” 老人道:“在家千般易,出门一时难。出门人再遇上这种意外,实在不幸呀!寒舍还有二间空房,客人请随我来吧!”说完,转身带路,引着岳凤坤进了一座茅房。 这是靠近燕山的一个小村,只不过住着七八户人家,茅舍竹篱,一派山村风光。老人带领岳凤坤进了小村最南边一座竹篱中,虽是几间茅屋,但里面却打扫的相当干净。老人进了门,高声喊道:“巧姑,快来把北屋里(北方土话即北厢房)打扫一下,有客人来啦。” 正房里应着走出来一个黑布裤袄的大姑娘,说年龄大约十七八岁,一条直垂到后臀上的大辫子,乌黑发光,纤长身材,绣花布鞋,粉面柳腰,樱唇微殷,露出一排雪白整齐的牙齿,山村里有这样漂亮的姑娘倒是少见。她微带羞意,打量了岳凤坤一眼,看到白燕儿长发蓬乱,微觉一愕,老人已开口说道:“我倒忘了问客人贵姓?” 岳凤坤低声答道:“我姓岳,请教老伯伯高姓?” 老人微笑道:“我叫王大福,这地方叫小王坡,这里住的几家人都姓王,等巧姑打扫过房子,安顿了病人,我们再谈,我到厨下去先给你们弄点东西吃吃。” 岳凤坤想说几句感谢的话,但看人家父女脸上的诚恳神色,觉得说出来反是多余,把冲到口边的几句话,又赶忙咽下肚子,点点头算是表示谢意。 巧姑打扫好房间,倚着门低声说道:“大爷,房间打扫好了。”岳凤坤立刻抱起白燕儿道:“谢谢你啦,姑娘。” 岳凤坤抱着玉玲进了北屋,这房子共分内外两间,里面一间,竹榻上早巳铺好床单,虽是布质,却很清洁,岳凤坤把玉玲放到竹榻上,巧姑捧着一盆热水进来,很耐心地替玉玲洗去嘴上血迹。 岳凤坤道:“这地方有药店吗?” 巧姑道:“药店倒没有,不过我爹爹常常替村子里的人看病,我们家里收藏有药材。不过不全,你要什么跟我讲,我去看看有没有。” 岳凤坤说了几种药物,巧姑一一记下,不大工夫倒是一样不缺的拿来。岳凤坤亲自秤了分量,调配好,托巧姑代为煎药。自己强抑悲伤,运起内功,以本身元气助白燕儿活血畅脉。 果然不到一刻工夫,程玉玲悠悠醒来,睁眼看岳凤坤正以内功在自己各处穴道推拿,他手掌至处,必有一股热流浸入体内,而岳凤坤头上却是汗水如豆,不停滚下。 白燕儿知道,这是武林中一种极高疗伤法子,疗伤人以本身真气功力,助伤者畅血清神,伤者固是获益不浅,但疗伤人却受损极大。白燕儿看岳凤坤如此对待自己,一阵感愧难过,流下两滴泪,握住岳凤坤一只手道:“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程玉玲惭愧死了。” 岳凤坤右手任玉玲握住,左袖擦下脸上汗水笑道:“你不要想这些事,快闭上眼睛好好养神,你伤得很重。” 白燕儿笑道:“我知道,恐怕我不会好了……” 岳凤坤淡淡笑道:“现在你好好养息要紧,只要你心情能够愉快起来,很快就可以好起来,你放心吧!你病好了,我就离开你,以后再不搅在你和俞剑英中间,现在我都知道啦。” 白燕儿停住哭声问道:“你……你知道了什么?” 岳凤坤看她急得柳眉倒竖,心里又恨又怜,一皱剑眉,微笑答道:“我替你把脉,无意中发觉,难道你真的还要骗我吗?” 白燕儿听得一阵羞急,苍白的脸上,泛上了两颊羞红,闭上两只眼。过了半晌,忽然她睁开眼,放声大笑起来,笑声过后,秀眉深注着岳凤坤问道:“你是不是说我怀了孕,肚里有了孩子?” 岳凤坤点点头。程玉玲笑道:“白燕儿残花败柳,我不配爱你,知道吗?你快些请走吧!” 岳凤坤只觉得心如刀绞,哪里还忍得下去,正要离开,回头见巧姑手捧煎好的药碗,用奇异地眼光怔怔的望着他,脸上是一片茫然神色。 岳凤坤心痛到了极处,仰面一阵大笑,道:“程玉玲,你放心,等你病势好转,岳凤坤立刻就走,现在不管你如何骂我,我也要替你看病。” 说完后,接过巧姑手中药碗,缓步对着竹榻走去,白燕儿闭上眼,心里面涌起无限愧疚。 岳凤坤走到榻边流泪说道:“你的病相当严重,快吃了这碗药吧!你就要死也该再见俞剑英一面,我想你必然有很多话要对他说。” 几句话正触着玉玲心事,立时打消了求死之念,慢慢睁开眼,挣扎坐起,一口气喝完了岳凤坤手中药水,勉强笑一下说道:“岳凤坤,你恨我?” 岳凤坤摇摇头道:“你没有错,错的是我自己……”白燕儿叹口气接道:“如果来生我还能变人,当报答你一番深情。” 岳凤坤笑道:“这是孩子话,我不信人死了还有来生,现在你什么也不要想,安心的把病养好再说。” 程玉玲苦笑一下答道:“你认为我真的还会好吗?我吃药是不愿再伤你心,我知道,恐怕我无法再撑过三天……。” 岳凤坤截住她的话,一脸坚决神色,答道:“你不要再这样想,你决不会死,如果你肯听我的话,三天内我保证你的病势全好,再休息几天,等我义兄邓一鸣来了之后,我们一块儿去找俞剑英。” 玉玲凄凉一笑答道:“你医理精妙我知道,可是我的病太重,你一片好心恐怕是白费了。 俞剑英不会再理我了,再说他走时又没有说到什么地方,江湖上这样大,你到哪里去找他。 哥哥,我快要死了,你还骗我。” 岳凤坤听得感慨无限,心中隐隐作痛。但外形上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笑道: “你病情虽重,我却有能力使你复元,去找俞剑英更不是骗你,我想他一定要到岭南五阴峰金霞宫去赶约,我们去找他,也顺便助他一臂之力,他剑术武学,虽比我和义兄都好,但究竟是人单势孤。” 几句话,听得白燕儿面泛笑意,答道:“要是我真能不死,就和你们一块儿去吟南魔窟找他,如能见到他,我必设法使你们消除误会。” 岳凤坤苦笑一下道:“我们之间的误会,永远没法子消除,我到岭南去帮助他,是答谢他救命之情。” 白燕儿和岳凤坤在小王坡又住了三天。这三天中,玉玲在岳凤坤细心照料之下,逐渐复元,此时她心中对岳凤坤确有着说不出的感激,也觉得太对不住他,所以她病势好转之后,对待岳凤坤已不像过去那样冷淡,变得处处温柔和婉。 第五天上,程玉玲已完全好了,岳凤坤带她到村外散步,晚霞流照,红云如火。深冬季节里难遇上这种好天气,两个人兴致勃勃,不知不觉走出了两三里路,翻过了两道浅山,岳凤坤怕玉玲病刚好,体力不支,望着她无服深情地问道:“你的病刚好,不要累着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下吧!” 白燕儿点点头还给他一个微笑,两人在浅山一角,找两块大山石对面坐下,岳凤坤抬头看晚霞逐渐隐没,心中感慨万千,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白燕儿望着他向道:“你又想到了什么事叹气呢?” 岳凤坤笑道:“我在想人生和要落的太阳一样,最美丽的时光也最短促。”说罢又叹口气,低吟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程玉玲笑着截断了他的话说道:“你正当有为之年,为什么要想这些?” 岳凤坤凄苦一笑答道:“过去我确实自负,但自和俞剑英比剑之后,狂傲之气,完全消失。他武功剑术比我高明多了,现在我已是万念俱灰,争名武林,逐鹿江湖萨雄心都没有了。 只等我盟兄邓一鸣来后,我们一起赶往岭南五阴峰金霞宫去,帮助俞剑英完成履约魔窟之愿,假如这一仗我还能侥幸不死,也要披发入山,面壁参禅,不再涉足尘世了。” 程玉玲听完话,心中难过,想劝慰他几句,但不知从哪里说起才对。闭上眼滚下两颗晶莹泪珠,一时间相对无言。默坐良久,岳凤坤才缓缓起身笑道:“天时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 回到了王宅,已是暮色苍茫的掌灯时候。巧姑正倚门殷望,见两人归来,迎上去笑道: “有客人来找你们,等了很久啦。”岳凤坤心想可能是邓一鸣来了,立时加快了脚步进去,果然是神剑手。他正坐正屋竹椅上和巧姑的父亲聊天。见岳凤坤和白燕儿一前一后进了门,满脸肃穆神色,起身说道:“俞剑英在京城中又杀了人,而且杀的又是一品大员,皇上为此事震怒异常,面饬小兄限期破案!” 岳凤坤问道:“杀的什么人?” 邓一鸣叹口气道:“刑部尚书魏道宗一家老少八口,这人固然是大奸巨恶,死之应得,但俞剑英这做法也太狠了点儿,而且杀人后留下姓名,这是诚心和我过不去。为此事小兄颇难自决,赶上这件事,也使我很难开口说出辞职的事,小兄此来心意,是告诉兄弟一声,岭南之约,暂作罢论,无论如何,我得办清楚这件案子。” 岳凤坤怔了半晌,道:“你不是他的敌手。” 邓一鸣仰脸笑道:“这不能算江湖上比武私斗,我可以邀人助战,难道武林中就没人能打得过他吗?” 岳凤坤又问道:“你准备大举邀人,去对付他?” 邓一鸣道:“那也不必,我只请两个人就够了。” 岳凤坤又追着问道:“在江北武林道上人物中,找还想不出有谁能和俞剑英一较长短?” 邓一鸣看了岳凤坤良久后,低声答道:“你听过燕赵双残吗?” 岳凤坤心里一惊,问道:“怎么,这两个老怪物还活在世上吗?” 邓一鸣微笑道:“不但还活在世上,而且就在北京附近玉泉山中。二十年潜修面壁,他们的功力较过去更为深厚了,除了燕赵双残之外,江北武林道上,也许真的没有人能和俞剑英对手比剑了。” 岳凤坤听完话,低下头沉吟不语。他心里涌上恩、怨两种不同滋味。转头看看玉玲,见她粉脸上冷若冰霜,两只圆圆大眼中,神光如电,岳凤坤心中一凉,抬起头望着邓一呜笑道: “你不能这样对付他,他救过我的命。” 神剑手忽的两眼圆睁,面色铁青,答道:“你要我弃职潜逃,背叛皇室,把半生英名付之东流水,落个万人唾骂的罪名吗?” 程玉玲冷笑一声接道:“俞剑英也饶过你一条命,再说燕赵双残不见得就准能胜得了他。 七尺男儿汉一诺千金,你答应过你义弟到岭南帮助俞剑英践约魔窟,五阴峰金霞宫恶名震江湖,荡平岭南魔窟,何异替武林除一大害。你在皇宫中可以享尽人间富贵,但无法获得到武林同道敬仰,俞剑英出身宦门,家世煊赫,他父亲官拜到一品封疆大吏,廉正爱民,一方敬仰,他为惩治下属枉法遭忌,落得满门惨死。” 言此稍停,又道:“俞剑英为父母报仇,是克尽人子之道,杀的又是贪官恶吏,那无疑为民除害,这还是武林中侠义本色。他剑诛魏道宗一家八口,并没有波及仆妇无辜,你说他狠了点儿,我也承认,但他并没有做错事情。你认为,你邀请高手拿住俞剑英,可保着你半世英名,其实那才是助纣为虐,才真为武林同道唾弃。你答应帮他,现在反而邀人对付他,出尔反尔,算什么大丈夫,难道你还不如我程玉玲一个弱女,说话算数吗?” 白燕儿一席话连激带骂,邓一鸣只气得须发怒张,双目圆睁,怒视着玉玲,眉目间杀机隐现。 岳凤坤怕他在急怒之下,突起发难,也暗里戒备,准备抢救玉玲。 白燕儿却是毫不在乎地又笑着说道:“怎么,你觉得我在骂你是不是?其实我每句话都是出自肺腑,你一定要找俞剑英我也阻挡不了。可是你和你义弟十余年道义深情,就先得反脸成仇。” 程玉玲说完话,转过头秀目深注着岳凤坤,邓一鸣两道眼神似电,也落到盟弟脸上,四道眼光似四把利剑,都刺在岳凤坤的心上。他左右为难,急得头顶上直冒汗水,过了半晌工夫,岳凤坤才结结巴巴地说道:“鸣兄,程姑娘的话不错,你何苦要栈恋皇宫侍卫长的位置,伴君如伴虎。不如急流勇退,我们到岭南助俞剑英履约之后,我陪你遍游天下名山胜水,然后结庐绝峰,穷究武功秘奥,你就……” 岳凤坤话未完,神剑手一声长叹道:“罢了,罢了,你不要再说下去。我们就动身赶赴岭南,俞剑英恐怕已早走两天了。” 程玉玲展颇一笑,探深一福道:“你是岳凤坤的盟兄,我也该叫你一声大哥/大哥,你别生我的气,白燕儿年纪轻,不会讲话嘛!” 程姑娘这一做作,害得邓一鸣哭笑不得,摇着头叹口气道:“你一张嘴实在厉害,邓一鸣甘心认栽,白燕儿这绰号还不够适当,不如改叫做百灵鸟儿,你咭咭呱呱叫得又响又脆,今天我算认识你程玉玲了。” 白燕儿报给他一个微笑,转头又望着岳凤坤眨眨眼睛,岳凤坤哑巴吃黄连苦在心里,只好淡谈笑道:“俞剑英既已动身,我们也不宜耽搁,今晚上连夜赶路如何?” 白燕儿笑道:“那是最好不过,我去收拾一下我们就走。”说毕,她转身往北屋走去。 一会工夫,白燕儿已提了个包袱站在院里叫道:“我们走吧!” 邓一鸣对巧姑父女拱拱手先出了房门。程玉玲骑上了邓一鸣骑来的马,岳凤坤、邓一鸣跟在马后步行。马蹄声踏得路上小石子得得作响,天色也更黑了下来,三个人都有着很多感慨,但谁也不说话了。马蹄声、脚步声,在夜幕里作响,直往万里外的岭南赶去。 再说俞剑英在北回谷击败了邓一鸣、岳凤坤双剑联攻后,又救了白燕儿岳凤坤,狂奔下峰而去,他绕过两座山角,碰见毒娘子和童维南等,正在和皇宫侍卫及刑部中巡捕恶战。童维南、陆文魁、高三宝,和带自己到北回谷的乡勇,分站四面保护着受伤的王振乾。力拒众侍卫和巡捕猛攻。姚小华独自为战,折扇生风猛斗四侍卫。童维南等吃亏在要保护受伤的王振乾,不能放手抢攻。俞剑英见状,一声长啸,惊虹剑尤如打闪,稀世宝刃,削铁如泥,再加上他一身绝世武学,身法快的出奇,所以他只要出手,差不多每次都有人受伤,果然精芒到处,兵刃和断臂齐飞,惨叫声中有两人栽倒地上。 皇宫侍卫和刑部巡捕,看他这等来势,不禁一个个心生寒意,纷纷向后退去。 徐彪本来力攻燕山一雕,见俞小侠宝剑到处,争相退避,不由大怒。他自恃有点本领赶来截击,还不及出手攻人,俞小侠长剑已到,冷风扑面,剑光如电,徐彪连蹦带跳躲过一剑。 可是第二剑又到中盘,情急之下徐彪忘记了俞剑英手中是柄宝刃,手中刀横里一架,呛的一声单刀变成两截,他才感到不好,惊虹剑又到前胸。俞剑英最恨投向官府中的武林人物,这和他生身娘溅血开封惨死有关,他心里早有了这种观念,徐彪哪还能逃出剑下。只觉前胸一凉,三尺霜锋透胸而过,俞剑英拔出宝剑,血喷数尺,徐彪一声啊呀未完,尸体栽倒。 俞剑英剑毙徐彪之后,震惊了众侍卫和刑部巡捕,哪里还敢和他动手,逃命要紧,纷纷退走。 毒娘子姚小华独斗四侍卫,刚刚打个平手,她一见俞小侠无恙归来,精神一振,折扇连挥,把敌人逼退几步。一纵身跃出去一丈多远,回身时手中已扣了一把毒砂,娇叱一声,毒砂出手,丈余方圆内黑烟弥漫,四侍卫有三个中了毒砂。 梁子平本来和徐彪及部分侍卫巡捕合攻童维南等四人,主要的目的是在抢人。他见俞剑英杀徐彪不过两个回合,心里一害怕,混入巡捕中逃走。又打了两支抛手箭,箭如流星,打向毒娘子姚小华的后背。谁知他扬手作势时已被俞小侠剑英看见,他快俞剑英比他更快,扬手两支燕尾追魂钉电射而出,四支暗器在距姚小华背后两三尺处碰在一起,叮叮两声全落在地上。 毒娘子回头见了这情形,心中大怒,娇叱一声,猛向梁子平扑去。她心头火起,人如掠波燕剪,粱子平略一怔神,姚小华已经扑到,折扇挟风斜劈上盘,这情势迫得梁子平只有还手。两钩平推“二龙抢珠”,闪闪精光反截毒娘子执扇右臂,粱子平哪有心恋战下去,一面打,一面在看逃命的机会。 他四处留神一看,知道今天已无生还的希望,俞剑英横剑拦住要道,陆文魁、童维南挡在东、北两面,南面是一座壁立高峰,粱子平看自己陷入绝境,反而镇静下来,双钩展开迅捷无匹的招数,和毒娘子抢攻。 一霎时扇风四起,钩影纵横,姚小华一心求胜,辣手频下,绝招连绵。梁子平困兽之斗,也用出全身本领,交手四十回,天已入暮,仍是半斤八两,分不出胜负优劣。毒娘子心中发起急来,一声娇叱,扇法突变,展开生平绝技,连环十二式,刹那间四面八方都成了姚小华的人影。 梁子平接了三招,已知招架不住,双钩“平分秋色”还了一招想冲出逃命。哪知姚小华这连环十二扇专讲究以快打快,十二招连绵回攻,一招比一招迅快,粱子平一心慌图逃,攻了一招后跃退就走。 姨小华如影随形般追到身后,梁子平一跃落地,毒娘子折扇已到,扇锋过处,粱子平一条右臂应声而断,他疼得仰头惨叫。哪知头一仰,扇锋又到脖子上,这一下划颈而过,咽喉冒血,一颗头飞出去八九尺远。 姚小华杀了梁子平后,缓步走近俞剑英笑道:“兄弟,你救了我!” 俞剑英淡淡答道:“你帮了我很大的忙,这点点小事,你还要谢我吗?” 毒娘子收了折扇,柳眉儿一展,笑道:“你还有很多事要做,我想,我活一天就帮你一天,直到我死了为止,别的我都不想啦。” 俞剑英摇摇头,道:“那又为什么呢?”毒娘子凄苦的笑一下,道:“如果我明白为什么,我就不会再帮你,你恨我、讨厌我,但我却想和你在一起,几次我都想走,可是走不了。” 俞小侠望望她,走向王振乾身侧,看他瘦骨嶙峋,环目微闭,昔年钢铁般的江湖豪客,如今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不禁一阵心酸,跪到他身边,叫道:“王叔叔,你睁开眼看看英儿,我没有辜负叔叔一片爱心……” 他话未说完,已泪水满颊,铁笔镇八方王振乾慢慢睁开一双环眼,深注剑英半响,嘴角浮现一丝微笑,有气无力地说道:“你长这么大啦,想不到我还能见你一面,我死也瞑目九泉了。” 俞剑英无限凄伤,道:“王叔叔,你怎么能这样想。英儿身上有师父炉中灵丹,你服用后,再养息几天就可以复元。”说毕,从怀中取出百转还魂丹,服侍王振乾吃下。 灵虚上人炉中丹药,有天下百种奇药而成,王振乾服用过后,立觉一股热流布达四肢。 约过有一刻工夫,全身顿觉一畅,伤处疼苦也减去不少。要知王振乾在死牢中受尽各种刑具折磨,被燕山一雕救出后,又连夜被运送北回谷,还未来得及替他疗治内外伤势,皇宫中侍卫和刑部巡捕便跟踪追来。王振乾在死牢折磨多日,已经是奄奄待毙,再经这一折磨,只剩下咽气的份儿。但服过俞剑英身怀灵丹之后,又觉好转过来,他睁开眼看老友、弟子、俞剑英等环守身侧,微微点下头笑道:“我大概又死不了啦,灵虚上人百转还魂丹,功能起死回生……” 俞剑英看王振乾服过丸药后,精神好转,但还得养息一段时间,才能完全复元。几人就在附近找一家猎户住下,童维南看燕山一雕为这件事,其门下弟子,死了六个,心中很难过,暗里把这件事告诉了剑英。 俞小侠听完后,心中更加感伤,不觉又勾起他父母仇恨,这才连夜和毒娘子赶到北京,杀了魏道宗一家八口,题字留名后,又赶了回来。 老武师想起了浙北双杰,不知生死去向。毒娘子却笑道:“张氏双杰如果遇害,那必然要斩首示众,我再进京去打听打听,如果他们被捉下入刑部死牢,我们就再来一次劫牢救人。” 这女人说走就走,匹马单枪又入京城。这时整个北京城内还闹的天翻地覆,刑部尚书一家被杀那还了得,巡梭铁骑到处搜索嫌疑人犯,盘查严密,简直寸步难行。毒娘子化妆做一个半百卖花老婆婆,竟然被她哄过了盘查铁骑。她在京城中跑了一天,仍是探不到浙北双杰消息。夜里她又冒奇险遍查刑部死牢,但双杰只似沉海沙石。毒娘子没办法,只好连夜出了京城,第二天下午她又赶回燕山,把情形告诉了童维南。 老武师一时间也想不出这中间曲折,事情到这一步,谁也都没法可想,只好作罢了,留得日后慢慢探听。 俞剑英在燕山又住了四天,王振乾伤势逐渐好转,他告诉俞剑英说,自离排云岭后,又回开封,为救马二别子,文昌笔伤了开封捕头吴一鹏,救出马二别子后,护送他出城逃走,自己又遍走天涯海角寻访高三宝。五年苦找,皇天不负苦心人,在江南遇上。师徒两人本想上九华山排云岭去探望剑英。 偏是这时传出崇祯即位,魏忠贤伏法的消息,王振乾动了替俞瑞祖翻案的心意,他想恩兄心存忠节,接矫诏从容就义,替他翻案,使害他的人受到国法制裁,比手刃害他仇人更能慰他九泉阴灵。 他动了这个心念,费时近年到处搜集资料,写好洋洋数万言的御状,单身北上。第一次入皇宫就遇上神剑手邓一鸣,苦斗三十回合,王振乾受了两处剑伤,飞云白羽箭挡住了邓一鸣的追赶,逃出皇宫,王振乾在进德镖局养伤三个月。剑伤才好,但他心还不死,又连入两次皇宫。但深宫内苑防御森严,根本就没法子见到皇帝。第三次被他找到了养心殿,崇祯正在灯下批阅奏章,他正想入殿叩见呈上御状,偏偏又遇上了邓一鸣巡查到此。这次他受伤被擒,被人误作行刺钦犯送入刑部死牢,幸得他入牢前毁去身怀御状,要不然魏道宗早就暗害了他。 王振乾说出他七年经过,俞剑英只听得感动异常,含蕴着两眼泪水说道:“叔叔为替英儿父母昭雪沉冤,受尽了千般磨难,我心里感……” 俞剑英话未说完,王振乾忽然大笑起来。他虽服过灵虚上人百转还魂丹,但因伤势过重,元气尚未恢复,这一笑,只笑得满脸通红,血翻气涌,连声咳嗽,全身颤抖。 俞剑英心中一惊,连声问道:“叔叔,你是怎么啦?” 王振乾停住了笑声,咳嗽一阵,答道:“你倒是学会跟我客气起来,不是俞恩兄一念仁慈,王振乾早就横尸荒野,我不能及时抢救恩兄夫妇,已是万罪莫赎。害你生身娘溅血开封,那更是死有余辜。你对我说起客气话,比拿刀刺我还难过。” 俞剑英拜倒地上答道:“英儿年纪轻不会讲话,叔叔不要生气。”王振乾笑道:“我不是生气,只是感愧。” 王振乾过经过了两天养息,身体逐渐复元,俞剑英心中悬念岭南之约,因为这件事办完了他才能安心的死。陈紫云、程玉玲二女恩情并重,自己又失足遗恨千古,恩师望重四海,武林人人敬仰,这件事他如果知道了决不会放过自己,虽有义父八臂神乞桑逸尘允诺承担,但恩师心意如何,很难预料,而且夹在二女情爱之中,也很难决定取舍…… 俞剑英心念既决,恨不得插翅飞往岭南,看王振乾伤势渐愈,提出告别。他说在岭南和人有约,必需按期履践。 王振乾不知内情,看剑英说的郑重其事,倒是不便拦阻,点点头对剑英说道:“武林中最重信义,既是和人有约,自是不能失诺,你先走一步,等我元气稍复,立时到岭南找你。 童维南心里虽明白剑英去岭南,是赴勾漏山五阴峰金霞宫的约会,但他却想不出何以如此之急,小孤山和白面鬼王赵森定约限期三年,屈指数来还有两年多的时间。他心中怀疑,想劝剑英不必太急,可是他话未出口,已被俞小侠示意阻止,童武师不知剑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不问。 哪知俞剑英又提意见,他劝老武师金刀飞叉童维南和高三宝陪燕山一雕留在河北,一来保护王振乾,再者慢慢探听浙北双杰下落,由他和毒娘子姚小华双骑先行。 毒娘子听剑英这样一说,尤如三暑天饮了一杯清凉剂,她也不等童维南等开口说话,就抢先开口说道:“这样子最好不过,我们先走一步,你们等王大侠伤好之后再慢慢来吧!” 她这几句话,一下子封住了别人的嘴,老武师和燕山一雕等,谁也不好再讲什么。 俞剑英心中另有打算,姚小华几句话算是替他做了挡箭牌,他自然不会反对? 童维南抬头望剑英,心里疑虑重重,长长叹口气道:“老弟,你到岭南赴约,望能多加珍重,姚姑娘久历江湖,有她跟你一块走,帮助不小。我再等三五天王大侠伤势好了之后,到京城里去探听浙北双杰张氏昆仲的消息,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必到岭南去找你们,你们两人万一遇上什么事,要商量着对付,不可固执己见。” 俞剑英听童维南语意充满关切爱护之情,也听出他话中含意,误会自己又爱上了毒娘子姚小华,不过此刻也没法子解释。只好苦笑了一下,答道:“晚辈敬领教言就是,我们走。” 说罢,和童维南燕山一雕等一一作别,带着毒娘子飘然而去。 俞小侠和姚小华离了燕山直向岭南赶去,如果算他们南下日期和岳凤坤程玉玲等,前后也不过相差一天,可是这万里行程上道路分歧,有时五人只相差数里,投宿住店都落一个镇上,可是始终没有碰过面。 单说俞剑英和姚小华一路南下,毒娘子为了路上方便又易了男装,翩翩少年,风度潇洒。 一路上,姚小华变得温柔异常,她把俞剑英看成了小孩子,体贴照顾的无微不至,绵绵柔情直如轻风拂面,吹人意酣神醉。这又使俞剑英回忆起和玉玲并骑上绿竹堡一段往事,如今旧事重演,只是由白燕儿换成了毒娘子,不同的是姚小华比程玉玲更加大胆,不仅关心到俞剑英吃饭穿衣,而且还照顾到他梳头洗澡。 双骑并进,经过了两个多月,到了广西苍梧县境,距勾漏山也就不过是两三百里。这时已是新春二月间,广西天气热,早已是草长莺飞,花开时节,当天夜里毒娘子和俞剑英就宿在苍梧县中。 两三百里行程,不过是两天工夫即到。第三天上午,两人已入山区,看峰岭连绵,一望无涯,也不知五阴峰在什么地方。姚小华虽是久走江湖,但她一向在江北走动,从未到过岭南,五阴峰金霞宫虽获魔窟称号,可是真正知道在什么地方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两个人沿途向樵夫问路,出于意外的都回说不知,俞剑英没法子,只好向那谷深山高的地方走去。 渐渐地马已经无法再走,山势也愈来愈险,羊径一线,峰壁如削,听涧水雷鸣,松涛似海,看山峰重叠,高入云霄,两个人只得弃马步行。 转过一个山角,猛听得毒娘子喊了一声,道:“兄弟,你看那山谷里是不是几匹坐马。” 俞剑英顺着姚小华手指处望去,果然见山谷中有三匹马在啮着嫩草,马上鞍蹬俱全。 俞剑英回头对毒娘子道:“看样子这三匹马也是入山之人骑来的。” 姚小华接口笑道:“弃马入山,自然不会是魔窟妖人的朋友,只是不知什么人?有这样的胆量,你是否邀有助拳的人?” 俞剑英摇着头道:“没有。” 毒娘子一皱柳眉儿道:“这事情看起来有些怪道,三匹马没遭野兽吃掉,时间也不会太久。可能是他们今天中午过去,我们快赶一阵,看看前面是不是还有迹象可寻。” 俞剑英拾头看天,春日西斜,大约是申初光景。如果姚小华推想不差,和三人相差也就不过是一个时辰左右。如果快赶一程,也许会追到三人,如果三人也是到魔窟寻仇而来,那可以彼此互助一臂之力。立时点点头,施出轻功提纵身法,和姚小华向前急奔。 两人翻过几道峰岭,天色已快入暮。姚小华收住步,对剑英笑道:“现在我们已深入山中,随时就可能遇上敌人。我们不能太累,地势不熟,更不可以晚上赶路,我看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夜,等明天再走,急也不在这一天两天。” 俞剑英也微觉疲乏,细看姚小华顶门上已出了汗,这才想起毒娘子身负有十二袋铁砂,不由轻轻地叹口气道:“姊姊为我吃这样苦,我心中感愧极了,你那铁砂分几袋给我带上吧!” 姚小华慢慢移步到俞剑英身边,握着他的手笑道:“不用谢我,也不必惭愧,你知道我的心就好了,姊姊今年廿七岁,十七岁闯江湖到现在整整十年,因我七毒夺命砂过于歹毒,他们送我个毒娘子的绰号。我生性豪放,不拘小节,再加上十年江湖行踪,养成我一种玩世性格,这些年来也有不少自负才貌的人,真心真意的对我,但我却未曾激荡起一点情波。谁想到合肥城见你一面,竟使我蹈情网不克自拔,说起来,羞死人啦,你骂我、讨厌我,我反而愈觉着你和别的男人不同,也更爱你。” 说罢话,粉脸红晕微现,俞剑英第一次看到她腼腆羞态。姚小华停了一阵,又望着剑英笑道:“你心里一定认为我是个荒淫的女人,是吧!其实我只是外形放荡,这些话告诉你,你也许不会相信。” 俞剑英点点头,道:“我知道姊姊是好人……” 毒娘子格格娇笑,截住了剑英的话道:“你这话可是发自肺俯吗?恐怕是信口开河吧?兄弟,不管你对我看法如何,姊姊这颗心惟天可表,姚小华自知无福伴你俞剑英白头终生,我要以一腔热血酬报知己。”说罢,眨眨眼,滚下来两颗泪珠儿,转身向前跑去。 俞剑英只好跟在她身后,两个人找了一个小岩洞,解开随身携带的简单行李,静坐养神。 了一个时辰,疲乏立刻消除,毒娘子睁开眼对剑英笑道:“兄弟,假如我这次要死在岭南。你怎么办?” 这一问倒是出了剑英的意外,怔了半天才答道:“如果我也死了,那就没有话说,要是我不死,一定要活捉害死你的人万剑碎尸。” 说此一顿,叹了一口气又道:“不过我就是不死在岭南魔窟妖人手中,也是活不了多少时候了。” 姚小华奇道:“那为什么呢?” 俞剑英摇摇头,又一声叹息,道:“我有我的苦衷,恕我不能告诉姊姊。” 毒娘子笑道:“告诉不告诉我随你的意,咱们不谈这个啦。要是我们都没有死,你准备怎么样对我?” 俞剑英很作难的想了半天,道:“要是我们都不死,我只能把姊姊当个朋友看待……” 说到这里,他想不出下面的话应该再说什么才对,只好蹬着眼望着毒娘子苦笑。 这时天已入夜,半圆明月,清光似水,从山斜射过来,照在剑英和姚小华的身上。两个人相距也就不过是两三尺远,毒娘子把身体靠近剑英,握着他一只手笑道:“兄弟,你能把我当朋友看待,我就心满意足了。我知道再想多了,那是自讨苦吃,只要将来你让我跟你在一起,你传我武功,我们找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住下……” 俞剑英不等毒娘子说完,右手微一用力,捏一下姚小华纤纤玉手笑道:“姊姊,你不要想这么多,你要是想学武功,我倒可以教你,这样吧,等荡平了岭南魔窟之后,我们就找一个地方住一个月,尽这一月工夫,我把我会的剑术精要窍诀传你。姊姊很聪明,只要你肯用心去练习,三年后定有所成,以酬答姊姊岭南助我一臂的恩德。” 第八章 情断魔窟 姚小华幽幽问道:“难道你心里想我和你一块儿到岭南来,只是为了想要你传我剑术吗?” 剑英松了握着姚小华的一只手,笑道:“实在告诉你吧!我提前履约岭南,就是想早日完我心愿,因为我心愿完成之后,才能安心的死。俞剑英不惜负恩师一番教养苦心,甘愿饮刃溅血,一则要保我恩师在武林中的声誉,二则为了我夹在我师姊陈紫云,和江西绿竹堡白燕儿程玉玲二人情爱之间左右为难,我和陈师姊一块儿在九华山排云岭中长大,两小无猜。 我奉师命下山那天,她送我到几十里外,临分手订下了自首盟约,可是我却负了她一番情爱。 无意中遇上了白燕儿,铸错千古,回首成恨,逼得我不得不明智一死,让我满腔热血洗刷我一身罪恶。姊姊,今夜荒山中我推腹直告,希望你不要笑我,也求姊姊原谅我,俞剑英并不是薄情寡义人。” 毒娘子只听得泪涌眼眶,笑道:“兄弟你是何苦呢?我想你师父必会原谅你。难道说你师父还会不知道他自己的徒弟吗?再说男人家就是有三妻四妾,也算不了什么,你为什么不把陈紫云和程玉玲都娶了?” 剑英摇摇头笑道:“你说的倒很容易,但事情却不是那么简单,我师父超逸人间,啸傲山林,受天下武林敬仰,他老人家外面和气,骨子里却很高傲。他怎么能容许我这样一个败坏他清名的徒弟活着?姊姊,你不用劝我,那没有用处,我心志已决,永不再更改了。” 语音一顿,又道:“我们不要再谈这些吧!如果我们没有走错路,明天就可能遇上金霞宫妖人的伏桩,只要一接触,就没有再休息的机会,今夜我们好好的休息一下。” 毒娘子道:“不错!我们只有今晚上一夜休息的机会。可是你想到没有,我虽有七毒夺命砂的暗器,但我自知本身武功,决不是金霞宫妖人的对手,我就没有信心还能活着离开五阴峰,今夜也可以说就是我活在人世间最后的一夜,不过我很高兴为你的事去死,只要你心里能记着我,我死也会含笑九泉。”说过话,妙目里满蕴泪水,脸色神色又那样凄侧缠绵。 俞剑英只听得感慨万千,伸手握着姚小华一双柔荑的手,道:“姊姊,你这样说,使小弟惭愧极了,我俞剑英……” 姚小华夺过一只手,堵住了剑英嘴巴,眨一下眼,滚下来两颗泪珠笑道:“兄弟,别说感激和谢我的话,我听了反而难过,让我安心快乐的过这一夜。” 说完话,娇躯又缓缓向剑英怀中投去,这情景说不出是幽伤还是快乐,俞剑英再也设法拒人于千里之外,只得让她依偎怀中。 夜色探沉,山风狂吼,姚小华闭着眼靠剑英肩上睡去。她此刻心中杂念全无,尽情地领受这一宵温存。直到天色大亮,姚小华一挺身跳起来笑道:“天亮了,我们也该走了,姚小华已心满意足啦。”说罢,打开携带的干粮,和剑英分食。 两人吃完,收拾好兵刃暗器,和简单的行李,又向那深山峻岭中走去。 两人走到了中午时候,到一个双峰交错的山口,剑英转入一道双峰夹峙的山谷里。刚刚入了谷口,迎面一阵山风吹来,风中带着血腥气味,俞小侠心中一动,急步向前疾走。这条山谷道,约有五十多丈长短,到了山谷尽处,果见谷口路旁横躺着两具死尸,血色还鲜,汩汩而出,似是刚刚遇害不久。 剑英细看两具尸体衣着,好像是猎户打扮,但看他们身进边兵刃,又都是极为锋利的厚背鬼头刀,而且分量不轻,一望即知用刀人武力不弱。不由心中觉得奇怪,回头看姚小华站在身后,望着自己微笑。 俞剑英还未开口问话,毒娘子已先笑道:“你对这两具尸体来历怀疑吗?其实这两人都是金霞宫中派的伏桩。” 剑英道:“金霞妖人大都是道家装束,但这两人为什么都是都穿的猎人衣服呢?” 姚小华笑道:“他们这样装扮,是不是可以掩人耳目?你要是不信,咱们打个赌好吗?” 一语甫毕,遥闻一声长啸传来,剑英回头看去,两个黑袍道人如飞而来。 疾逾奔马,快若飘风,不过片刻工夫,已到两人前面。俞小侠细看两人,大约都在四旬以上,左面一个手横铁云帚,一个背插长剑。 俞剑英细看左面道人,似乎在那里见过,只是想不起来。 猛然一个电光般的念头在脑际一闪而过,想起他生身娘溅血开封的悲惨景像,不过他那时候还是个孩子,事隔七年哪里还会记得对方像貌。俊目中神光闪动,盯在那道人脸上出神。 那手横玄门铁云帚的道人,正是七年前在开封力斗王振乾,飞刀劈死俞小侠生身娘的碧涵道长,他自是更认不出俞小侠。看剑英眼光只管盯在自己脸上,不由心头火发,冷笑一声问道:“这两个身穿猎装的人,可是你们杀死的吗?” 俞小侠心有所思,不答人家问话,反问道:“道长很是面善,你可是七年前在开封杀死俞夫人的道人吗?” 碧涵道人一怔,答道:“不错!你是什么人?” 一句话俞剑英脸色大变,翻手握剑,健腕一伸,惊虹宝剑出鞘。剑卷冷风,光华打闪,一招“横断巫山”猛劈过去。 前剑英心怀杀母之恨,剑招出手,直似风雷进发。碧涵道人见剑势凌厉,为生平仅见,哪里还敢怠慢,玄门铁云帚“横身拦虎”,横架长剑。 哪知俞小侠剑未到,招势又变,健腕一沉,鬲空“寒花吐蕊”,平扫中盘。 碧涵铁云帚再架长剑,俞小侠惊虹剑连绵出手,剑聚一片银光,光化万道银蛇耀目。碧涵勉强支持到五六个回合,已觉眼花头晕,汗流浃背,猛听俞剑英断喝一声:“撤手!”剑风过处,碧涵一条臂应声而断。俞小侠剑如回风,又一声惨叫响起,惊虹剑冷芒电掣,又断去碧涵两条大腿。 这一下碧涵变成了一团肉球,不住在地上打滚惨嚎,俞小侠一上步,左脚踏住碧涵前胸,冷笑一声说道:“七年前你在开封,用飞刀劈死我生身母亲,今天我要挖你五腑六脏。” 说完,惊虹剑向下一沉,剑锋由前胸划到小腹,踏在碧涵身上的左脚一用力,鲜血喷射中,心肺齐出。 剑英杀了碧涵之后,就地跪下双膝,面北拜道:“母亲阴灵有知,儿已替你报了大仇,娘也可以瞑目九泉了。” 拜罢起身,转头看毒娘子和那背剑道人,正打到紧要关头。 原来毒娘子看剑英和人一动手就辣手频下,心知这人和剑英必有着切齿仇恨,一语不发,折扇挥动,猛向那背剑道人攻去。 金霞宫中妖人,每一个武功都非等闲,姚小华一出手就施生平绝学,连环十二式,扇风四起,着着狠辣。无奈那道人-支长剑也有独到的功夫,剑卷风声,舞成了一片光幕,毒娘子连环十二式凌厉无匹,他竟能从容应付,姚小华一连抢攻二十招,均被那道人长剑化解开去。 俞小侠杀了碧涵之后,转身看姚小华和那背剑道人拼斗正烈。他这次来岭南早有了大开杀戒之心,哪还肯留人余地,大喝一声:“姊姊闪开,看弟弟搏杀老道。” 话出口剑势随发,宝刃卷一片耀目精芒攻到,毒娘子深知俞剑英剑法无敌,闻言向后一闪,那道人如何能接得住俞小侠这三剑绝招,直被剑风逼得连连退后,一个失手,剑遭宝刃削断,心里一慌,哪还敢再战下去,一个倒翻,退出一丈多远。脚还未稳,俞小侠宝剑又到,这一剑快逾电击,那道人惊叫一声,剑锋透胸而过,鲜血喷射,尸体栽倒。 姚小华移步到剑英身边笑道:”兄弟,你的剑术实在不错,我活这么大岁数,就没有看到比你剑术更好的人!” 剑英还剑入鞘,笑道:“我不过只得师父相传十之三四,他老人家的剑术已达到出神入化之境,在他手底下就不能走过十招。” 姚小华笑笑问道;“你刚才出手前脸色大变,我知道这两个道人和你必有着深切的关系,可不可以告诉我?” 几句话问的俞剑英星目蕴泪,指着碧涵尸体答道:“他就是杀死我生身娘的凶手,我今天能够手刃亲仇,总算略慰我娘九泉阴灵。”说罢话,籁籁泪下。 姚小华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替剑英擦拭着泪水,无限深情地道:“兄弟,不要伤心啦,金霞宫妖人,既然能派人巡查到这个地方,自然这地方离他们魔窟不远,我想他们第二道巡查可能很快就到。如果他们发觉了有人伤亡,必然要大出搜查,敌暗我明,难免吃亏,而且我志在扫穴犁庭,最好一举歼其首脑,先寒敌胆,然后恩威并施,才能荡平魔窟,要知道他们人多势大,你虽勇武绝伦,也无法抵挡他们车轮战法,等我打到气力将尽之时,他们再尽出精锐高手,兄弟你纵有项羽之勇,也不能力敌魔窟中全部高手。在北京你独斗阴风道人玄真,最后虽然胜他可也费了不少工夫,何况阴风道人并不是魔窟中第一高手。兄弟,你必须留下气力斗他们魔窟首脑,我自知这点微末武学,对你无大助益。” 剑英摇摇头道:“姊姊七毒夺命砂,正是池们的克星,怎么能说是无大助益。” 毒娘子笑道:“武学上有不得分毫之差,我这七毒夺命砂,虽是极阴歹的霸道晴器,但只能对付金霞宫中二三流的妖人,如拿去对付武功绝好的人,却是没有用处,因为七毒夺命砂狠在一下子千百粒一齐出手,使人防不胜防,但它体小量轻,超过了一丈五尺外就没法打中人家。再说对方如会劈空掌力,或铁袖神功等内家功夫,这毒命砂就奈何别人不得。”她轻轻地咳嗽一下,接着道:“现在我们最好能先找上金霞宫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至少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的行踪……” 剑英皱眉道:“我们地势不熟,现在还不知道余霞宫在什么地方,何况他们又伤亡了两个人,正如姊姊所说,只要他们第二道巡山的人发现之后,必然要全面搜查,我看隐秘行踪倒不是容易的事。” 姚小华笑道:“你查查看这里有几具尸体?” 剑英道:“四个嘛,你这是什么意思?” 姚小华道:“对啦,这里有四具尸体,但我们只杀了两人,那两人自然是另有人杀,魔窟妖人可以发觉有人闯了进进来,但不知道闯进来多少人,我们只要隐秘起行踪,让那一批人替我们做档箭牌,混水摸鱼,我们直接找到魔宫去,最好能暗里下手,先除了他们首脑人物,魔宫妖人虽多,但如主脑一死,领导无人,章法自乱,凭你精奇剑术,宝刃威力,再加上我七毒夺命砂,也许有望能荡平魔窟!” 剑英摇摇头道:“暗中下手行刺,有欠光明,倒不如堂堂正正的找上魔宫,大家凭真功实学一决存亡,只是这样做法,恐怕害了姊姊……” 姚小华截住俞剑英的话儿,接道:“兄弟,我要这样做完全是为你,你既然不怕死,我还怕什么,咱们闯吧!能和你死在一起我也含笑九泉。”说罢,一提身,连着几个纵跃,箭一般向前跑去。 俞剑英叹惜一声,疾追在毒娘子的身后,两人施展出上乘轻功,宛如离弦流矢,一口气翻越过四座山峰,少说点总有廿里路。 俞剑英还看不出什么,可是姚小华已经是满头汗落如雨。剑英心中甚感不安,追在毒娘子身边,说道:“姊姊,休息下再走好吗?” 姚小华停住步回头一笑,答道:“我虽然出了很多汗,但是精神很好,兄弟,我心里太高兴啦,倒感觉不出累了。” 剑英拉着姚小华身负毒砂,道:“姊姊,这毒砂给找拿吧?” 毒娘子笑道:“不行,现在我们随时可能遇上魔宫妖人,碰上头就难免动手,你拿着这些毒砂,如何还能和人动手,再说要用也不方便。” 毒娘子刚刚说完话,遥闻竹哨声起,哨声特异,立如鬼哭,荒谷回音,更觉刺耳。毒娘子放下铁砂,一纵身跃上一株古松,手脚并用,捷若喜鹊移枝,眨眼工夫爬上树顶。 这株巨松,高达七八丈,姚小华提气凝神,轻如絮叶,站在松树顶一个小叉枝上,穷目四外搜望,果然见前面一座峰腰里人影闪动,而且人数不少。 此刻那竹哨声越发凄厉,原从正西方传来,这时四周响应,此起彼落。 姚小华跳下松树,对剑英笑道:“魔宫中妖人,大概已发觉有警,这满山鬼啸般的竹哨声,必是他们传警方法。我刚才树上看到,正西已有敌踪,看样子还在四五里外,如果他们不走错方向,不要顿饭工夫,就可以到我们这里。兄弟,我们好好地坐下休息一会,准备迎敌吧!” 剑英道:“这竹哨声我在绿林竹堡也听到过,怎的这声音如此?” 毒娘子格格一阵娇笑道:“要不为什么称金霞宫为魔窟呢?大概他们都带有几分阴气。” 说罢,拉剑英一块坐下,闭上眼,运气调息起来。 大约过了有两刻工夫,正西风方果然有八个背剑道人如飞而来,八个一色黄色道袍,前面用红绒线绣着八卦,年龄都在四十上下,他们在距剑英和毒娘子三丈远近停住。 右首一个除身背长剑之外,手中还拿着尺来长一节青竹子,看样子似是这八道人中的首领,他指着剑英和毒娘子喝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敢闯入岭南禁地,是不是活的不耐烦啦?” 毒娘子星目微睁,打量八人几眼笑道:“你们八个杂毛牛鼻子,大概都是金霞宫中的魔子魔孙,有没有姓名道号,报个名好进鬼门关,迟了要耽误你们忌辰啦。” 毒娘子几句话,听得八个道人暴挑如雷,原来金霞宫的弟子们,分武功深浅,穿着不同颜色的道袍。除了三个观主之外,门下弟子共分四等,武功最好的是红色道袍,二等是黄色,三等是青色,四等是灰色,能穿红色道袍,全观上下二百多弟子中,也不过是十数人而已,不过这只限在金霞宫中如此穿着,离开岭南则不受此限。 这八个黄袍道人,号称巡山八猛,武功都算上乘,十几年来进入勾漏山五阴峰近的武林人物,大都送命在巡山八猛手中。平日骄纵已惯,那肯吃毒娘子这一套,闻言个个大怒,伸手拉剑,八支剑日光下耀眼生辉。 毒娘子缓缓站起娇躯,左手理着鬓前散发,右手已暗里套了鹿皮手套,扣了一把毒砂,斜着头,妙目流波,望着八个人笑道:“你们不要慌嘛!报个名再动手不迟。” 右侧手握青竹哨道人,冷笑一声道:“你知不知道,金霞宫中巡山八猛?” 姚小华格格娇笑,柳腰款摆着,慢步而出,媚眼乱飞,笑脸迎人。毒娘子在入山之前,已又改了女装,她人生得本来就美,再加故卖风情,荡态媚眼勾人魂魄,这就使看的人有点儿着迷。八道人虽然是魔宫中二流高手,平日穷凶极恶,杀人无算,但此刻却被姚小华媚眼流波,吸引了心神,一个个手提长剑,圆睁着两只眼,盯在毒娘子一张粉脸上。 猛听姚小华一声娇叱,右手一场,七毒夺命砂卷风而出。刹那间冷风四吹,金霞宫巡山八猛,骤不及防,苍促间有四人中了毒砂,只听几声惨叫,响彻群山,只震得幽谷回鸣。 毒娘子右手毒砂打出后,左手折扇挥动,抢攻上去。蓦然一支剑卷着精芒,抢在姚小华的面前,耳际响起俞剑英的声音道:“姊姊毒砂已伤了四个,这四个留给我吧! 姚小华娇笑一声道:“四个人全要杀光,留一个就是祸胎。” 俞剑英进入勾漏山时,就存了大开杀戒之心。听完话,答道:“十合之内,我必要四妖人溅血剑下……”说话中,宝剑卷冷芒已自攻到,俞剑英说出大话,剑招出手,凌厉无匹,尽都奇门八卦剑法中精奇招数,刹那间剑化一团瑞气,四妖人尽都被罩在剑幕之下。 姚小华远站在五人交手处一丈开外,也觉着惊虹剑冷风浸肌,根本就看不清俞小侠手中剑是如何出手。金霞宫四妖人武功虽亦不弱,但如何能挡得住俞剑英全力抢攻。灵虚上人奇门八卦剑法综合天下剑术精要,更何况俞小侠出手全用的个中绝招,再加上惊虹剑又是削铁如泥的宝刃,威势更非小可,四妖人一身本领尚未施展得开,已被俞小侠削断了两妖人手中长剑。 俞小侠一招得手,精神倍增,宝剑回扫,连变三绝招,剑聚银光,直似惊涛裂岸。冷芒过处应声惨叫,一妖人被拦腰截成两段,另三个心里一慌,俞剑英趁势剑化“白云出岫”,又两声惨叫齐出,不到五个回合,四个有三个送命在他剑下。 余下一人心知自己也决难幸免,拼命一招“横扫干军”扫去,这一招他用尽平生之力,威势竟是奇猛。俞小侠剑演”金丝缠腕”,削了他手中长剑。可是那道人也趁势跃退出去一丈多远,把手中青竹峭,放口中狂吹,立时响起来一种凄厉的长啸,啸声尖锐刺耳已极,直传出数里之外。 就在第一声竹哨声音刚起,俞剑英惊虹剑已自攻到,来势如电闪风飘,快速至极。道人竹哨余音未绝,三尺寒锋已透胸穿过,血如喷泉激射而出,尸体被剑英一脚踢飞二丈多远,栽入一道山谷之中。 毒娘子早已把四个中了七毒夺命砂的妖人结束性命,号称金霞宫的巡山八猛,前后只不过一刻工夫,分丧在姚小华毒砂和剑英的惊虹剑下。 姚小华看剑英诛杀四妖人后,移着轻盈碎步,走到俞小侠身边笑道:“兄弟,果然不到十个回合,巡山八猛变成了巡山八鬼啦。” 两个人又翻过两座山岭,抬头看前面现出来五座山峰,五峰环立成了一个圆形,中间一峰顶上,夕阳斜照苍松枝头,隐现出重重殿脊,想必是金霞官了。 毒娘子凝神看了一阵,答道:“不惜,看样子还有十几里路,奇怪的是接近了他们魔宫,却不见有人拦阻。” 俞剑英点点头道:“这事情是有点怪道,我们在搏杀巡山八妖道时,满山竹哨传响,此刻却反而没有了声息。” 毒娘子沉吟一阵,答道:“你既不愿偷袭,自无很多顾虑,魔宫既已在望,我们就硬闯吧?” 说罢,望剑英一笑,箭一般向前跑去。俞小侠放腿急追,两人一前一后,不大工夫已跑了十几里路。 姚小华停步抬头,打量眼前山势形态,原来两人前面一道拦路小峰,峰中间断裂三道山谷,山谷不深,各有人行痕迹,看样子大概是通往魔宫而去,只是不知走哪一条路才好。 毒娘子拿不定主意,回头望剑英。俞小侠眨眨眼,道:“我们就从中间这一条走好吗?” 姚小华笑道:“三条山道走中间,错也不会错到哪里去,走啦。”说毕,右手套上鹿皮手套,左手拔出折扇,稳稳身负的毒砂,当先开路而入。 两人在那山谷中,走了一段路程,山谷形势,越来越觉险恶,谷地也愈来愈狭,两边山势也渐渐高了起来,立劈如削,光滑异常,毒娘子虽然没有说话,却看的直皱眉头。 俞剑英跟在姚小华后面问道:“姊姊,我们大概是走错了路,你看这山势愈来愈险,要是金霞宫妖人在这里安有伏桩,我们怕要吃亏。” 姚小华回头笑道:“管它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兄弟,你豪气干云,怎么此刻忽的变胆小啦!” 剑英眉毛一扬,俊目中神光闪动着答道:“我进了勾漏山后,就没打算还活着出去,我怕姊姊……” 姚小华凄苦一笑,按道:“你认为我还有活着出去的想法吗?就是金霞宫妖人不能杀死,我也不愿再活了。” 剑英问道:“那是为什么呢?”活出口,忽有所悟。 可是毒娘子已停止脚步,转身对着他,两道眼里似有无限深情,无限的感伤。一个字一个字地答道:“因为扫荡了魔窟之后,我们就要分手,你永远不会再和我走在一块儿了。” 说罢,缓缓转过身子,泪水儿夺眶而出,流着泪又向前走去。 俞剑英也觉得眼里有点湿润,默默地跟在姚小华身后前进,转过几个弯,眼前境色突然一变,只见山势突高,谷底开朗,一片草地约有二亩大小,草地上插着不少青竹,按八卦五行方位排列,每一个方位前站着一个身穿黄袍的道人。竹阵中间有一块八九尺高的大青石,青石上站一个身着红袍,背插长剑,红光满脸,身材修伟的道人。 毒娘子扣了一把毒砂,挥动折扇就要住竹阵里闯。剑英-把拉住她,道:“姊姊不要慌,这是八卦竹阵,我懂得其中的变化奥妙,你跟在我后面闯。” 姚小华心虽不信,但她还是点点头跟在剑英身后,俞小侠一拉惊虹剑,闯到竹阵乾门。 这当儿,那个穿红袍的道人已迎到竹阵外面,手指两人冷笑几声道:“二位能闯到五阴峰下,贫道实在佩服,这一座小小青竹阵算不得什么,自然不会放在两位眼里。只要二位能闯得过去,贫道等就不再留难。” 剑英手横惊虹剑,淡淡答道:“一座小小八卦竹阵,何足为奇,难道还真能挡得住我们不成!” 红袍道人脸上颜色微变,打量了剑英几跟,一翻身转入坎门,道:“朋友既识竹阵,可敢入阵一试吗?” 剑英长笑一声,答道:“岂只是入阵一试,我就破了它也不算是什么!”说罢,回身又对毒娘子低声说道:“姊姊,紧随我身后,至多不能离开三步。” 话说完,宝剑一领,不追那红袍道人,踏乾门挥剑抢进。 守乾门的一位黄袍道人,看剑英仗剑入来,一闪身避入阵门。俞小侠惊虹剑一招“海市蜃楼”,剑光如幕,护住身子,双足微顿,抢入乾门。姚小华折扇护身,紧随剑英身后也入竹阵。 这竹阵看起来平淡无奇,可是一入阵内,立觉着眼前景物全变,看前面起一层如云似雾的东西,隐住全阵概貌,那身穿红色道袍妖人,和阵中一块大青石,也隐去不见。耳际却响起一种奔腾呐喊之声,尤如千军万马,正在冲锋厮杀一般。 姚小华聪明透顶,机智绝人,入阵后,已自觉出不对。想不到几根插在地上的青竹子,里面竟藏着这等无穷奥妙的变化,哪里还敢大意,紧走两步,追在俞小侠身后,走一个寸步不离。 姚小华追在剑英身后,那隐隐云雾也随之敛去。 俞到英步按八卦方位,走完八座阵门,仗剑高声喊道:“青竹八卦阵不过尔尔,你们还有什么本领尽管施出来,要不然可别怪我毁去你们这些鬼蜮伎俩。” 俞小侠话刚说完,骤闻一声怒吼,眼前红影飘动,剑光耀目,那身穿红袍道人,已仗剑扑到跟前。同时分守八座阵门的黄袍道人,也各踏方位而来,姚小华折扇一摆就要迎去动手,却被剑英一把拉住道:‘姊姊不可躁进,免中他们的诡计。” 毒娘子这当儿已知俞小侠不但剑术高明,而且胸罗玄机,倒是很听话的不再乱闯,贴在剑英身边笑道:“兄弟,你实在不简单,姊姊心服口服啦!” 那红袍道人间到剑英面前五尺左右,停住步,道:“你是什么人?” 剑英横剑冷笑道:“什么人你管不着,岭南金霞宫号称魔窟,其实也不过如此而已,青竹八卦阵,雕虫小技,据我看困不住三尺童子。’俞小侠几句话,只气得那红袍道人面色泛青,仰起脸几声怪笑,道:“好啊!那你就试试看金震宫中人是不是徒有虚名。”他虽气的脸色全变,但却不肯动手。 剑英俊目闪动,看八个黄袍道人,已布成八卦九宫阵形,心知那红袍道人迟迟不肯发招,是阵势未成之故。俞剑英听师父说过,这八卦阵非同小可,只要敌方阵式布成,九剑联手,威力奇大。不了解其中变化奥妙,就是本领再大,也没法闯得出去,如今人家在青竹八卦阵中,又布成八卦九宫阵式,自己虽可应付。但姚小华却是不解其中道理,只要吃人家逼散两人,毒娘子必被人困入阵中。他心里再思索着迎敌之法,那边已自布成。 陡的那红袍道人一声断喝,长剑打闪,猛劈过来,俞小侠惊虹剑“云雾金光”,舞起一片冷森森的剑幕,逼开那红袍道人一招,却转身对毒娘子道:“姊姊,妖人布的八卦九宫阵,你不可单独近敌……”俞剑英话说一半,八卦九宫阵已然发动,刹那间剑光如精芒冷电,结成一片剑山。 剑英凝神待敌,不理会四周飞舞剑气,毒娘子却有点沉不住气了,折扇一阵,一招“抛砖引玉’猛攻出去,俞剑英喊道:“姊姊,乱闯不得。”可是已经迟了一步,姚小华已冲出去四五尺远。 毒娘子离开剑英身侧,挥折扇冲入了一片剑光之中,这女人心里也有她自己的主意,她想冲入剑光之后,立时以毒砂对付人,所以她折扇开路,冲入一片剑幕,立时右手疾扬,一把七毒夺命砂卷风而出,这次距离既近,发难又出敌人意外,心想必无不中之理。 七毒夺命砂虽然是歹毒无比的暗器,但八卦九宫阵式更是玄妙莫测,九剑循环救应,填补的没有一点空隙,姚小华毒砂出手,是打向乾、坎两门,哪知巽、兑方位两支剑蓦的同出,剑如打闪,光密似幕,一把毒砂尽被剑光打落。毒娘子略一怔神,坤、震两支剑又挟着尖风攻到,姚小华折扇连闪,娇躯疾退,连让带躲,算是避开两剑夹袭。 哪知她刚刚让开两剑,耳际猛响起一声大喝,一道耀目剑光,带一片殷红般的光圈当头罩下,四周八门八支剑也同时卷风袭到,她的四周和头上,直如陷身一片无际剑海。 这等威势,是毒娘子一生来第一次遇上,手握折扇只感到无从接架。心里一凉,暗想完了,可怜连金霞宫大门也没有看到,就送命在荒山幽谷中了。 猛的一阵金铁暴响,一道耀目奇亮精芒。卷一团冷气攻到,她还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娇躯已被人一把抱起,只听似是英弟弟一声闷哼,姚小华觉得脸上一热,似被一股温泉喷中。 接着又是一阵金铁之声响,等她睁开眼,看清楚身侧景物,不禁一阵心疼,泪水儿如断线珍珠般,滚滚落下。 原来她已被俞剑英救回了八卦九宫阵中,四面八位站的黄衣道人正都横剑望着她和剑英,脸上都带着一份冷峻的笑意,那红袍道人站在乾门方位,眼光里却微带惊异,注定着剑英。 再看俞小侠左肩上血水如泉,透湿了半个衣袖,背后前胸上的衣服,也被剑锋划了几道口子。幸好除左肩之外,别处还都未伤及皮肉。姚小华知道这都是为了自己,也不知她是感恩过深呢?还是有点儿心疼,以心狠手辣驰名江湖的毒娘子,竟也呜呜咽咽的哭出了声。一面哭,一面替剑英包扎着伤势,说:“英弟,这都怪我不好,害得你为救我身受剑伤。” 俞剑英淡淡笑道:“你不要哭,这点伤算不了什么。”一忍痛,用左手从怀中取恩师灵虚上人八卦炉中炼成的百转还魂丹。灵丹入口,化成了沥沥玉液下咽喉,一股浓冽清香直沉丹田,又缓散达四肢。 吃过一粒百转还魂丹,俞剑英左臂上剑伤疼苦顿时减轻不少。 精神一振,俊目流动,看四周九道人结成的八卦九宫阵式逐渐向身边缩小逼近。不过行动相当缓慢,而且九人移步出脚,全都一致。 剑英知他的们的八卦九宫阵式,方位一点不能变动,一人动乱了脚步,全阵妙用顿失,他虽知道阵式繁杂的变化,却是想不出如何破它。 八卦九宫阵式愈缩愈小,俞剑英和毒娘子已被圈入一块丈余方圆大小的地方。 姚小华包扎好剑英伤势,抬头看九个道人已渐渐逼近两人身边,刚才她吃过苦头,此刻心里更是紧张,她关心英弟弟刚受剑伤,恐怕实力上要打折扣,左手扣毒砂,右手握折扇,脸上一片紧张神色。 俞剑英猛然想起了奇门八卦剑法的反复变化,心里灵机一动,暗道:“我踏乾门攻他们的兑位,再要姚小华趁势用毒砂攻其无备,只要伤了他们一个,他们这八卦九宫阵就不太灵活了。”想到破阵之法,不禁面露喜色,回头低声对毒娘子耳语一阵。 姚小华点点头,笑道:“知道啦。” 俞剑英蓦地一声断喝,惊虹剑如银虹飞舞,冷森森一股寒风,直向乾门攻去。卫守乾门道的人不敢硬接剑英宝刀,向后一闪,两侧两支剑左右袭到,剑英攻敌势疾收,一个倒翻,惊虹剑猛的反指兑位,姚小华七毒夺命砂趋势出手,毒砂卷着冷风,如一片黑云攻到。这一下果然凑效,只昕得两声惨叫,两妖中砂栽倒,俞剑英看敌人阵式一乱,不待剑招用实,猛的又一个云里翻身,宝剑扶冷锋直取中宫红袍道人。 他在刹那问连攻乾、兑二位,迅如电光石光,再加上姚小华七毒夺命砂一着得手,乾、坎两位妖人中砂栽倒,八卦九宫阵式一下大乱,混乱中又被俞剑英抢下机先,力攻主位,惊虹剑盘旋飞舞,眨眼连变八绝招,妖人阵式已乱,救应不及。那红袍道人已被剑英罩在一片剑光之下,被俞小侠连下煞手,逼的手忙脚乱。 姚小华趁机会大发雌威,七毒夺命砂连着出手,一瞬工夫被她连伤五个妖人。 八卦九宫阵一霎时云散烟消,九妖人被姚小华七毒夺命砂伤了五个,三个逃去了八卦青竹阵,只有那身穿红袍妖人被俞小侠剑风罩住,逃走不得。 恶斗十余回,猛闻得俞剑英一声大喝,惊虹剑“浪卷流沙”、”横扫五岳”、“石破天惊”连演三绝招,剑风如啸,光化瑞气,红袍道人一失神,被俞剑英劈成两半。 山谷里又恢复了一片沉寂,只有那五个被姚小华毒沙打中的道人,发着痛苦的呻吟。 俞小剑环顾下四周凄惨的景象,不禁长长地叹息一声,带着毒娘子绕出八卦青竹阵。 两人又继续沿山谷向前走去,又转过几个弯子,山谷已尽,一片阔平的草地,环立着五座山峰,中间一峰苍松林梢上,金碧殿脊在日光下奇亮耀眼。 剑英指着前面山峰笑道:“过了前面两峰夹峙的一道山径,大概就是金霞宫了。” 毒娘子笑道:“五阴峰金霞宫既称魔窟,里面妖人,伎俩决不简单,我们闯过八卦青竹阵,可能是出了他们的意料之外。但我推想在妖人卧榻之侧,必另有更利害的埋伏,那两峰挟持山道中,也许会有什么花样,两边峭壁如削,中间一径通幽,其险恶可想,而你左臂剑伤不久,依我看,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夜,养息精神,到明天再入魔宫不迟?” 姚小华话刚落口,蓦闻三声钟响,由那松林环绕的殿宇里遥遥传来。 紧接着山道中拥出来三队黄袍道人,每队八人,另有一个身穿红袍道人领队,三队妖人总数,共有廿七名,这声势不能算小。 只见山道中一黄袍道人说道:“贫道玄鹤,二位既来金宫,金宫亦不敢怠慢客人,已在殿前相迎,二位可愿至殿前与敝主一晤?” 俞剑英手横惊虹剑,淡淡答道:“有何不敢?” 玄鹤领先走去,俞剑英与毒娘子心怀戒心,也跟着走去,三队黄袍道人,一齐恭身肃客。 玄鹤抢几步和剑英走个前肩错后肩,道人分随身后,进入夹壁山道。 那狭道宽约三尺,虽然曲径又经过人工修整,两边立壁如削,道路左转有回,每经过一个转弯,便有两个道人守着,躬身迎客,执礼甚恭。 俞剑英看这排场,心里很多感慨,转头看玄鹤,脸上神情严肃,和自己并肩而进,确实毫无恶意。 走了一阵工夫,狭谷已尽,眼前出现一道右梯,从峰下直向峰上伸去,百丈以后,隐入山腰部浓密松林之中。 剑英看那峰顶距峰下,少说点也有一百多丈,如果这道石梯一直通到峰顶,这工程实在不小。 玄鹤领路,登级而上,石梯在密茂的苍松林中左转右回,看上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实际上却按五行奇门变化的道理排出,石梯共一千三百二十八级,足足有二里路,石梯尽处,就是名震江湖,号称魔窟的金霞宫,两扇一丈多高黑漆大门上面,横题“金霞宫”三个大字。 剑英打量峰顶形态,愈向后地势愈高,看殿脊绵连,依峰势筑成,一层比一层高,四周苍松凝翠,围包着金碧辉煌的庙宇,直如满池荷叶中露着一朵金色莲花。 蓦地两扇黑漆庙门大开,八个黄衣童子缓步迎了出来,每人对剑英合掌一礼后,分列在大门两侧。玄鹤带剑英进了大门,里面是一个广阔的院子,院中满列盆花,香气袭人,中间是一条白石铺成宽约三尺的小道,直通二门,剑英暗道,金霞宫人称魔窟,但见这种雅致摆设,不啻世外桃园,和魔窟恶名颇不相称。 他想着心事,不觉已到二门,猛闻一声宏亮的大笑,道:“贵客光金宫,是否来此寻仇?” 剑英淡淡一笑,道:“寻仇倒不敢当,履约确实有意……” 俞小侠高傲神色,激的玄修也动了心火,不待剑英话完,放声一阵大笑,接道:“小施主豪气干云,话锋如剑,三十年来还没有人敢在贫道面前如此放肆,小施主可否见告你师承门派?” 俞小侠笑道:“晚辈师父早已退出江湖,息隐山林,不问人间是非,这个请恕我不能奉告。” 剑英话刚说完,大殿外走进来二观主和三观主玄真道长,两个人进了殿门,先合掌对大观主一礼,转头看了姚小华两眼,玄真冷笑一声,道:“原来是二位驾到,恕我玄真没有远迎。” 剑英笑道:“三观主大过客气,我俞剑英登门请罪来了!” 玄真面色一沉,又是两声冷笑,道:“北京城承蒙二位恩赐,超度了我门下几个弟子,这笔债未清,二位竟找上门来。”话到此处一顿,不敢自作主意,回头望着大观主,待他示下。 玄修缓缓起身,微带怒意道:“近来观中一切事务,你们都擅自作了主意,你带弟子游踪京都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帮助官府和拿人?” 玄真受大观主一阵责备,低下头一脸愧红,不敢答辩。 玄修责备玄真几句后,又转望俞剑英,很严肃地说道:“小施主虽不肯出示师承门派,但我也能推想得到阁下师父是谁。天下武林道上,能破八卦青竹阵的,也不过三五个人而已。 贫道不愿为一些小事,开罪朋友,金霞宫门下弟子,虽然助官府杀了你母亲,但主凶命丧你剑下之外,又陪上廿多个弟子的性命,连本带利都有,怎么算你也不吃亏,至于你替绿竹堡揽下的一场风波,也由我面饬本观弟子就此作罢。二位如再无他事赐教,就只管请便吧!” 玄修对剑英和毒娘子意外的宽恕,使玄鹤和玄真都有些不平。但两人素来敬畏玄修,心虽不满,嘴里却是不敢抗辩。 哪知剑英到魔窟来时,早已存下了留名武林的心愿,听完话,淡淡一笑,道:“大观主万鼎之尊,高居金霞宫难得下山一次,不知贵观弟子横行江湖的恶迹,已引起武林同道的公愤……” 剑英话未完,玄修已听得心头火发,冷笑道:“小施主是存心维护武林道义,来讨伐金霞宫了,既是如此,贫道也顾不得开罪朋友了,只好委屈二位,暂留金霞宫中。”说罢,转身走出大殿,缓步而去。 玄鹤、玄真也同时纵身跃起飞出大殿。 姚小华看出苗头不对,一探臂抓起地上毒砂,道:“兄弟,我们快走,这大殿有点怪道。” 两人还未及移步,只听得一阵金铁声响,刹那间殿动屋摇,一阵响声过后,大殿上又恢复沉寂,但却成了一片漆黑,不见一线日光。剑英运行内功,神疑两目,立时看出大殿景物全变,那三尊三清神像,竟也是一同隐去,画粱雕栋,尽都不见,大殿整个的面积,也较刚才小了很多,两人走到壁边,伸手一摸,原来墙壁都是铁板做成,光滑冰冷。俞剑英奋起两臂千斤神力一推,哪知竟连一点响声也听不到,不知这铁壁有多少寸厚。 姚小华道:“这地也是用大块的山石砌成,恐怕比那铁壁还要坚固,兄弟,我们出不去了,不如先坐地上休息休息再说!” 剑英转头望她两眼,无可奈何地在地上坐下,长长地叹口气道:“想不到那大观主看上去仙风道骨,但竟也是这样一个心地阴狠的家伙。” 毒娘子嗯了一声,道:“金霞宫既然称魔窟,自然不会有一个好人,你别看他道貌庄严,也许他的心比别人更阴毒可怕。” 剑英点点头,没有答话,却转脸四顾,找寻出路。 姚小华想了想,道:“兄弟,这铁壁虽厚,但决困你不住,他们空用心机,忘了你背上惊虹剑削铁如泥。” 一句提醒剑英,拉着姚小华一只手道:“不错,不是姊姊提起,我倒还想不起来。” 剑英抽出背上惊虹剑,漆黑的大殿中,一道寒光如电。俞小侠功行右臂,力透剑尖,一剑刺入铁壁,右手用力,但听得一阵沙沙之声,宝刃威力果是不凡,竟把二寸多厚的铁壁开出来一个数尺方圆的大孔。 俞剑英宝剑护面,首先跃出,姚小华左手折扇护身,紧跟着也从那方孔里出来。 两人刚刚站好,突然间又一阵金铁声响,剑英一拉姚小华,双双向前跃出九尺,回头看大殿又复了原状,明柱金瓦,摆设依旧,三尊三清大神像,也一同出现。俞小侠暗赞一声,金霞宫果然是藏龙卧虎的地方,就凭大殿上这活动机关,算得上是匠心独具,如非自己惊虹剑是削金斩玉的宝剑,纵然武功再高几倍,恐怕也难破壁而出。 俞小侠正看的入神,突闻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小施主宝剑不错。” 剑英一回身瞧见玄修、玄鹤、玄真三位观主并肩而立,身后面分列着三四十个弟子,尽都是穿着红、黄两色道袍,一个个面带怒色,手握兵刃,看样子只待大观主一声令下,他们就立刻动手。 俞小侠入山后诛八猛,破竹阵,连和金霞宫妖人动手,心知穿红色道袍的妖人,武功似要高些,一面打量目前形势,一面暗数身穿红袍的妖人人数,总共有十二个之多。 玄鹤看剑英不答玄真问话,一双俊目乱转,只管看来看去,不由心头火起,冷笑一声问道:“你贼眼乱转,看什么?……” 剑英不待玄鹤话完,接道:“我看贵观中一共有多少弟子,最好能集齐一块来,免得零打零结!” 玄修一拂胸前长髯,呵呵一阵大笑道:“小施主口气不小,看起来必有来历。这是你最后机会,你如仍不肯说出师承门派,贫道只好开罪了。” 剑英笑道:“我进了五阴峰后,就没有打算再活着出去,大殿上铁壁机关,我已经领教过啦。不知贵观中还有什么新奇的花样可耍,俞某人多开开眼界也好。” 他答的轻松,又嘻嘻哈哈,直气得玄修两道长眉怒竖,杀机涌现,面如寒霜,玄鹤、玄真,更是怒目相加,背后分列的弟子们,一个个兵刃摇动,寒光夺目,杀气漫天。俞剑英手横惊虹剑,全神戒备,毒娘子右手折扇,左手毒砂,蓄势待敌,战云低垂,一触即发。 蓦地里,几声凄厉的竹哨破空传来,玄鹤、玄真,同时脸色一变,只有玄修仍然是不动声色,但眉宇杀气更重,厉声问道:“你们一共有多少人,分几批偷袭金霞宫来?” 剑英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用不着偷袭,我们是光明正大的拜山,金霞宫在江湖恶名太甚,多少人来找你们,我不知道,我们两个不过是其中一批而已。” 玄修阴森森一声冷笑,回头吩咐玄真几句,玄真点点头,如飞而去。 阴风道人玄真,刚刚离去,金霞宫后山中,又响起一声长啸,啸如龙吟,直冲霄汉,余音袅袅不绝,响彻群山,俞剑英和玄修同时都变了颜色。 俞小侠听那啸声,颇似义父八臂神乞桑逸尘,玄修却为来人的充沛内力吃了一惊,无暇再理会俞小侠,吩咐玄鹤几句后,带着四个随侍道童,急急向后山迎去。 玄修走后,玄鹤立时把强忍在胸中的一腔怒火发作出来,右手一挥,分列身后的数十个金霞宫弟子,很迅速地散开,各人都有一定的方位,但见兵刃耀目,寒光森森,团团把剑英和毒娘子围在中间。 俞小侠留神人家站的方位,较八卦竹阵尤为繁奇,心知必有妙用,立时低声招呼毒娘子道:“姊姊,你别离开我,最好只用你七毒夺命砂对付他们。”说罢,横剑静立,凝神待敌。 姚小华点点头笑道:“我已经领教过害啦!你放心吧,我死也不离开你一步。”一面打开两袋毒砂,双手都套上鹿皮手套,站在俞小侠身后边,望昔玄鹤及四外敌人媚笑。 玄鹤见阵式已经排好,目视剑英冷笑两声,问道:“阁下能破八卦青竹阵,再试试我们的五行奇门阵威力如何?” 玄鹤一句话提醒剑英,使他想起来排云岭上师父亲手栽植的一片竹阵,那里面也是暗合着五行生克之理,过去在师门学艺时,常常和云师姊在竹阵里玩,有时候云姑娘把他一个人丢那里,转了两个弯人就不见,找不着云师姊,英弟弟就同坠入五里雾中,但见千百条道路错综交差,只感到寸步难移,没法子,只好坐在那里大呼云姊姊,云姑娘那就像站在他身后一样,每当他急得要哭时,一下子就转出来。可惜当时不知道向师姊领教,致错过大好时机。 ……心里想着,不禁失声叫道:“要是我云姊姊在这里,要破他这五行奇门阵的易如反掌。” 毒娘子站在他身后边接声道:“你还有一个云姊姊,她比你玲姊姊如何?” 剑英回头看了姚小华一眼答道:“她们都对我很好。” 毒娘子笑道:“我也对你不错呀!” 剑英一皱眉道:“大敌当前,你还有心说笑话?” 姚小华眨眨眼,偏偏头,又笑道:“是啊!等一下打起来生死难卜,我要是遭了人家的毒手,想说也说不成啦。” 两个人正说着盾,玄鹤已逼近在五尺左右,手横着三尺长剑,冷冷说道:“两位有什么话,待闯出我们的五行奇门阵再谈不迟。” 俞剑英还未及答人问话,姚小华一抖手,打出一把七毒夺命砂,但见一阵浓烟,风卷而出,玄鹤骤不及防,几乎被毒砂打中,赶忙一个倒翻,退后一丈多远。 姚小华一把毒砂激怒了玄鹤,长剑一阵势发动,只见四面八方敌人已自发动,数十支长剑打闪,只不见四面八方敌人,各以兵刃护面交叉穿走,缓缓把包围圈缩小,逼近两人。 剑英一把把姚小华拉到身边,低声说道:“我也不懂五行奇门阵的变化,想破人家恐怕不易,待我看出他们路子,想出破阵之策时,再反守为攻。” 姚小华点点头,斜睇着剑英笑道:“那我可不可以用毒砂帮助你抵敌?” 剑英道:“那自然可以,不过要小心点,别出我剑光护卫圈中就行。” 毒娘子嗯了一声,道:“最好是你想不出破阵法子,让他们把我们困死在一起。” 说话中敌人已自发动,数十支长剑打闪,四面八方攻来。 俞剑英大喝一声,惊虹剑卷着一片冷芒出手,刹那间剑演三绝招,宝刃连发,化成了一圈银虹,把自己和毒娘子全罩入了一片绵密剑幕之中。冷风逼人,寒气浸肌,金霞宫妖人数十道长剑联手合击,仍无法越得雷池一步。 双方相持了一阵工夫,敌人虽无法迫近剑英,但俞小侠也不敢贸然攻敌,他怕一入敌阵,陷身难出,一方防敌近身,一面却留心敌人的阵势变化。 俞小侠这个笨办法,还是真行,五行奇门阵虽有着无穷变化,但剑英不入阵,他们却无法施展,几次他们都故露破绽,想诱剑英入阵,无奈俞小侠学了乖,就是不肯上当。 姚小华在剑英惊虹剑卫护下,细看四周敌人环攻,怎么看也看不出五行奇门阵奥妙所在,她哪里知道俞小侠只守不攻,身不离方寸之地,敌人阵式变化,无法展开。 毒娘子看了一阵,两手扣了毒砂,待机打开,剑英也觉着这样长耗下去不是办法,姚小华毒砂如能奏教,先伤几个敌人,使他们章法自乱,然后再试图闯出。 他心里有了这层想法,故意把惊虹剑慢落一招,露出一点空隙,姚小华趁势一抖手,打出一把七毒夺命砂,毒砂出手,散成一片,直似一阵急雨洒下,无奈金霞宫妖人五行奇门阵久经训练,毒砂近身,全被那绵密剑光击落。 俞剑英看毒砂不能奏效,心中暗暗发急,奇门八卦剑术虽可自保,但如常久被围决非善策,纵然不伤敌人手内,也要被活活累死,如其死守待毙,不如起实力充沛时冒险冲出。心中风车般打了几个转,定了主意,立时一收惊虹剑,转脸对姚小华道:“姊姊,我们冒险往外闯一下试试,你跟我身后边不要离开。” 剑英话未完,突闻凄厉的竹哨声连续传来,而且听去很近,就似在金霞宫外,包围两人的妖人闻得哨声之后,一个个脸上变色。 毒娘子一挑柳眉儿,笑道:“金霞宫又有强敌压境,我们用不着再冒险闯阵,等一下他们会自乱章法。” 姚小华想的不错,金霞宫二观主玄鹤道长,初意是想以五行奇门阵生擒剑英和毒娘子,无如剑英不肯上当,五行奇门阵虽有着无穷妙用,但两人不入阵却是没有办法,这阵式共需三十二人,这三十二人都是金霞宫中最精锐的高手。 玄鹤看剑英和姚小华仍是不肯入阵,同时观前观后警讯传达,玄修后山搜寻敌踪未返,观前又有强敌逼到,这是金霞宫中从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玄鹤虽然一向沉着,此刻也有点慌了手脚。长剑一挥,撤了五行奇门阵,三十二弟子有一半仗剑向前面赶去,玄鹤本人却挥剑猛扑剑英,十六弟子分列两边,横剑观战。 俞小侠一阵大笑道:“一对一单打独斗,才算是英雄行径。”说话中惊虹剑一招“石破天惊”,闪化万点银星洒下。 玄鹤听玄真说过俞小侠剑术绝伦,这当儿,见他出手一招,果然不凡,哪里还敢大意,闪身避招,回腕还攻,剑施“力扫五岳”横斩中盘。俞小侠剑势不变,只一转腕,惊虹剑变招“金丝缠腕”以攻迎攻,玄鹤被迫撤剑,激起他心头怒火,一声断喝,长剑施出四十余年的火候功力,但见剑气漫天,光影如山,当头罩下。 俞剑英仍以奇门八卦剑术拒敌,这套旷世无匹的精奇剑术,一经施开,风雷并发,两支剑盘旋飞舞,直似两条怒龙翻江,罕见恶斗,绝世拼搏。三十合后,人影俱杳,只见一团白光交掣飞旋,两丈内冷风漫肌透体。 毒娘子手扣毒砂,紧张地看着英弟弟和人拼命,那边金霞宫中十六个弟子,也看个目瞪口呆。 激战中,突闻一声大喝道:“住手。”这一喝直若焦雷骤发,玄鹤和剑英同时停住,转头看玄修背手卓立,脸上怒容隐现,嘴角间泛起一丝冷冷的笑意,看了剑英一眼,说道: “小施主剑术果是不凡,中原武林中,论剑术武当派应执牛耳,但阁下剑招的繁奇变化,较武当派尤高一着,这么看起来小施主是有意寻仇而来。” 说此一顿,转身吩咐身侧一个十三四岁的黄衣道童道:“你去告诉三观主,要他放出来前观敌人。” 黄衣道童应一声,如飞而去,不大工夫,只见岳凤坤,邓一鸣、程玉玲并肩而来。三人身后紧跟着阴风道人玄真,和三十多个手执兵刃的道人。 俞小侠一见玲姊姊,只觉着心里一震,程姑娘看到了英弟弟,却高兴得流出了眼泪,哪里还顾到众目睽睽,娇喊一声,飞一般向剑英扑去。 她一直跑到了剑英身边,才看到俞小侠身后还站个美貌妇人,不知是太激动还是伤心,眨眨眼,滚下行行清泪问道:“弟弟她是谁?” 俞剑英呆了一呆,还未及答话,毒娘子却笑着接道:“妹妹,你叫程玉玲呢?还是叫陈紫云?” 程姑娘愣了一愣,答道:“我叫程玉玲,姊姊你姓什么?” 毒娘子拉着玉玲一只手,看了一阵,笑道:“真美!白燕儿果然是名不虚传,无怪你英弟弟在身陷危境时,还在想念着你。” 程玉玲只听得脸一热,泛上来两颊羞红,但心里却有着甜甜的感觉,斜睇了剑英一眼,低声答道:“他不会的,他恨死我了。” 姚小华格格娇笑道:“他恨你,会为你们绿竹堡找到金霞宫来和人拼命,那不是说笑话? 那是他故意做你看哪。” 程玉玲微微叹息一声,道:“姊姊,你和他一块来吗?” 姚小华点点头,道:“不错。” 玉玲紧捏着姚小华一只手道:“谢谢姊姊帮助他。” 毒娘子笑道:“不用谢,我要是不愿意,他决不会请我。”说罢,一阵感伤,眼眶里竟也含蕴了两道泪水。 这当儿,岳凤坤和邓一鸣都走到剑英身侧,三个人见了面,谁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彼此互相看了两眼,却连招呼也不打一个。 程玉玲看出了三人尴尬情形,立时低声对剑英道:“弟弟,快些谢谢人家,人家跋涉千里,专门为来帮你。” 这一次,俞小侠倒是听了玲姊姊的话,对着岳凤坤,邓一鸣一揖笑道:“承二位赶来助手,俞剑英感激得很,请两位受我一礼。” 俞剑英一个长揖,打开了三人间的尴尬僵局。邓一鸣、岳凤坤双双还礼笑道:“俞小侠剑术绝世,只怕我们帮不上忙。” 剑英谦恭的笑笑,还未来得及答话,玄修已冷冷接道:“几位倒是老朋友了,不过我们金霞宫不是旧友聚会的地方!几位有话,不妨等办完了正事再谈!” 岳凤坤回头望了并肩而立的三位观主一眼,冷笑一声笑道:“客随主便,你们划出来什么道子,我们都不推辞!” 玄修只气得脸上变了颜色,怒道:“三十年来还没有人敢在贫道面前如此放肆过,你是什么人教出的徒弟,敢如此目空四海?”岳凤坤仰起脸,一阵哈哈大笑道:“什么人教出的徒弟,你大可不管,再说你也不配。” 这一下,只气得大观主玄修身上微微打颤,玄鹤和玄真也气得怒目横眉,金霞宫众弟子,更是一个个横剑蓄势,看样子只待玄修一声令下,立时将展开一场血战。 邓一鸣、俞剑英、程玉玲也都抽出来背上长剑,姚小华手扣着两把毒砂,双方面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玄修强自按下心头怒火,冷笑一声,道:“各位都是诚心来我们金霞宫闹事的……” 剑英不等玄修话完,接口答道:“不错,怎么样?” 玄修在武林中辈份极尊,几十年来确实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取闹,今天碰上俞剑英、岳凤坤等几个不讲理的年轻人,每一句话都把这位独霸岭南数十年的玄修,顶得出不来气,就算他素养再好,也难忍得住。袍袖一拂,身若絮叶,不见他起步作势,人已跃出了一丈多远,看着剑英冷笑道:“你们诚心来找麻烦,年轻轻的出言无状,现在,不论你们哪个出手,我只以一双肉掌迎敌,如果你们能伤了我一寸衣角,我立即闭山封观,永不再履尘世。” 金霞宫中弟子们,平日只知大观主一身功夫超凡入化,高不可测,但却从没有机会见他和人动手,现在目睹大观主亲自临敌,都很想见见大观主的身手。一个十贯注全神,比他们自己迎敌时尤觉紧张。 这边岳凤坤翻腕抽出长剑,正想迎战玄修,却被俞剑英一把拉住,道:“岳兄且慢,待小弟去试他几招。” 哪知两人在说话工夫,神剑手邓一鸣已抢先而出,俞剑英再想拉他,可惜已迟了一步。 邓一鸣跃到玄修身侧,横剑笑道:“在下邓一鸣,想领教大观主几手绝学。” 玄修背手卓立,两眼望着天,答道:“那就请发招吧!” 邓一鸣看他傲然神色,全没有把自己放到眼里,不由无名火起,怒喝一声,长剑平推横扫。玄修直如不觉,连看也不看,只见双臂微微一错,人已闪到了邓一鸣的身后,袍袖一拂,一阵劲风,猛打后背。 邓一鸣吃了一惊,赶忙向前一个急跃,右手长剑,顺势一招“金龙摆尾”,挟一阵寒风横扫过去。 邓一鸣这一招用得相当神奇,妙在避攻不忘却敌,无奈玄修内外功夫都已达炉火纯青之境,随手一拂,立时有一股潜力逼开长剑,仍紧追在神剑手身后,如影随形一般。 邓一鸣猛的把身子向下一沉,一回腕,带转吃玄修潜力逼开的长剑,剑光贴地如流,猛扫下盘。 玄修一声大笑,人如巨鹤般冲天而起,升高有二丈多点,猛然飞扑下击,俞剑英认出这一招叫“大鹏攫燕”是飞扑击人中一记绝技,只要一经施出,方圆四丈内都无法闪避得开。 他心里发急,口中不觉喊道:“糟了,邓兄恐怕避不开玄修这一击。” 程玉玲紧靠在剑英身后站着,她是一半儿留神看场中拼斗,一半儿在留神看英弟弟,听得剑英一叫,不由芳心一急,玉掌轻推剑英道:“那你快去救他。” 俞小侠人刚刚跃起,突闻得玄修一声大喝:“撤手。”右掌猛的劈下,掌势未到,掌风先至,同时左手手指箕张,猛抓神剑手的顶门。” 邓一鸣只觉握剑右腕,吃一股强力一震,不自主松手丢剑。总算他久经大敌,长剑脱手后,立时仰身一窜,“金鲤倒穿渡”退出一丈二三。 身子刚刚挺起,耳际又响起玄修的冷笑,道:“你还想走吗?”神剑手百忙中一拳打出,哪知右拳打出后,突觉全身一麻,右腕上脉门要穴已吃玄修扣住。 这当儿,俞剑英和岳凤坤已双双跃出抢救。剑英身法奇快,后发先生,惊虹剑“飞絮落英”当头斜劈而下,这一招是灵虚上人授剑英一记救命绝招。俞小侠自离师门之后,虽然连番遇到强敌,但未施出这招“飞絮落英”,此刻,见邓一鸣被人扣住了右腕的脉门要穴,一条命完全操在了玄修手中。再者俞小侠已看出玄修一身武功,已达到出神入化之境,较阴风道人玄真的武功,不知要高强多少,玄真能和自己拼搏到一百多招,才分胜败,玄修恐怕比自己也要高明。要想从玄修手中救下邓一鸣的性命,当然不太容易,救人心切,才施出这招“飞絮落英”。 剑招出手,如一团冷飚掠空,但见千万条银蛇耀目,当头卷下。这一招精奇绝妙的剑招,不但使玄鹤和玄真吃了一惊,就是玄修也认不出剑势由来,纵然有一身深厚的功力,也没法制敌先机,被剑英惊虹剑逼得向后一退。他人虽后退,但仍扣着邓一鸣的右腕,并未松开,神剑手半身麻木,根本就没有了抵抗能力。玄修一退,神剑手也被玄修带退了三四尺远近,哪知玄修这一心伤人,闪避略慢,俞小侠惊虹剑已落到他扣着邓一鸣右腕的左小臂,剑光一闪,玄修左臂袍袖已被划破,总算他临危不乱,应变够快。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间,左手一吐内劲,把邓一鸣向剑英推去,人疾向右侧闪开。 两方面发动都够快速,邓一鸣被玄修内劲一弹,不自主迎着惊虹剑撞去,这一来,俞小侠追袭玄修的剑势,不得不变,百忙中右腕向外一推,惊虹剑避开了邓一鸣的身子,右臂一伸,扶住了邓一鸣右臂。低声问道:“邓兄,受了伤吗?” 神剑手满脸羞愧答道:“不要紧!大概我还可以受得住。”一边答话,一边暗里试行运气,觉着还未受内伤,摇摇头,望着俞剑英一个苦笑。 俞小侠见邓一鸣未受内伤,才放下了心,转脸看玄修凝神静立,双目威光四射,两掌平放胸前,注定剑英,脸上挂着一丝冷冷的笑意。问道:“阁下剑术,的是不凡,为贫道三十年来仅遇高人,如再不肯以令师名号见示,可不要怨贫道下手无情。” 剑英冷眼看玄修气敛神凝,分明已聚集了全身功力,知他一发之势,定如排山倒海一般,暗忖自己功力恐难硬接他一击,只有以自己精奇剑招和小巧轻身功夫,和他缠斗,也许还有取胜之望。心里打定了主意,一面运功力准备,一面答道:“家师名讳,恕难奉告,观主有什么本领尽管出手就是。” 玄修哈哈一阵大笑,笑声如裂帛碎绢,声冲霄汉,玄鹤和玄真两人知道大观主动了真怒,要集数十年苦练的内家罡力,击伤剑英,知道只要他掌风发出,力道能开碑碎石,伤人在百步以外,同时把手中两支剑一摆,包围剑英身后的金霞宫妖人,纷纷向两边让开。 程玉玲、姚小华都看出情形不对,白燕儿只急得高声喊道:“弟弟,你留心人家诡计!” 毒娘子却是一语不发,手扣着面把毒砂,越过邓一鸣和岳凤坤,向俞剑英身旁靠去。 这当儿,岳凤坤已帮邓一鸣推活了穴道,并且替他捡起了地上长剑,同时也看出玄修正在凝聚本身功力,准备一举击毙剑英。 当前情势很明显,如果俞剑英遭人毒手,几个人都别想活着离开金霞宫,生死一体,存亡关连,邓一鸣也顾不得刚刚败人手下,和岳凤坤两支剑同时向剑英身边靠去,一面也提聚真气,功行四肢。如果剑英接不下玄修一击,立时双双出手,合力抵挡玄修一招。 猛听得玄修一声大喝,平放在腕前的双掌,向前一推,立时有一股迅猛的劲风卷出。俞小侠认出是内家罡力,只要自己硬接一招,立判生死存亡,心中没有制胜把握,不敢硬接,两足一顿,身子凌空飞起来两丈多高。 岳凤坤、邓一鸣看剑英闪避了玄修一击,也赶忙双双跃退,姚小华慢了一步,只觉被一股潜力逼的不自主退了四五步。心中吃了一惊,暗想:“自己距玄修掌力正锋,少说点也有八九尺远,仍然被一种激荡潜力逼退,这牛鼻子老道的内功之深,实在有点惊人。” 再说剑英凌空而起,避开了玄修一掌,但觉双脚下面如一阵狂流疾过,几乎吃那一股力道把身子带走。不禁心中一跳。 玄修掌风罡力过处,直如暴瀑激射,直达百步,余力不减,只闻得咕的一响,大殿一堵砖墙被震开了五六尺大小一个缺口。 这一下,不但岳凤坤等吓了一跳,连金霞宫妖人,也一个个目睹口呆,见他掌力雄浑至此,一个个相顾失色。 俞小侠心中也是暗暗吃惊,半空中的身子还未落地,玄修已收回推出双掌,一个大转身,仰脸看剑英一声冷笑,右掌突然一扬出手,随手一股强猛力道,直向剑英要落未落的身子撞去。 这-次虽然是单掌打出,但罡力仍是奇大,而且玄修在俞小侠身悬半空,力尽将落之际,一掌劈出,那是诚心要把剑英毁到掌下。哪知俞小侠身怀独步江湖的轻功梯云纵,看玄修掌势来的奇猛,立时一提丹田真气,双臂向上一伸,正在向下落的身子,陡然间又向上腾起,转眼又升高一丈四五。 这种罕见的轻功,卖弄出手,不但闪避开了玄修的掌力,而且把金霞宫中的妖人吓了一跳。玄鹤和玄真都认不出剑英使的叫什么身法。 再说俞剑英施了“梯云纵”轻功,闪开玄修一掌,刚落地,玄鹤已仗剑而出,他先对大观主立掌一礼,低声道:“这年轻人一身奇特武学。剑势、身法都是与众不同,不如让小弟试他几路剑招,师兄可从旁默查他剑术路子,究竟是属于哪一门派。” 玄修生平和人动手,大都是一击成功,此刻连攻两掌,均被剑英躲开,心中甚觉惊奇,听玄鹤一说,点点说道:“他剑招身法,果然都有些怪异,你和他动手时不可大意。” 玄鹤应一声,横剑急步而出,剑指俞小侠冷冷说道:“小施主身手不凡,勿怪敢硬闯入金霞宫来,贫道再领教阁下几手剑招如何?” 剑英笑道:“那自然舍命奉陪!” 玄鹤喝了声:“接招啦。”长剑“白鹤亮翼”斜劈横扫,俞小侠惊虹剑“翻云覆雨”冷芒电闪,撩剑点胸。 玄鹤剑变“拦江截斗”,迎斩剑英握剑右臂,俞小侠沉腕再变剑招,招化“潮泛南海”,但见惊虹剑如一匹长绢卷舞而下。 玄鹤被剑势逼迫得退了两步,不由激起怒火,大喝一声,长剑展开了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刹那间,冷风四起,剑气漫天,直若浪翻波涌一般。 剑英已和玄鹤动过一次手,拼搏三十回合未分胜败,此时再度交锋,彼此均展生平绝学,以求制胜。讲功力玄鹤比剑英要深厚一点,但俞小侠剑招身法要比玄鹤高上一着,两人旗鼓相当,各有所长,各有所短,扯直拉平,半斤八两,一时间颇难分出高下。 两人拼斗到百招之后,仍是不分胜败,玄鹤心中焦急起来,自己身列金霞宫中二观主,讲武功地位,仅次于大观主玄修一人,在金霞宫弟子众目睽睽之下,百招以上,仍不能击败剑英,这份羞忿憋出他心头怒火,一声虎吼,剑走险招,疾攻三着,俞小侠也打的无名火起,让过玄鹤三剑后,立还颜色,蓦地剑演连环三绝,惊虹剑如云龙覆雨,一片光幕罩下。 玄鹤受剑英三剑绝招所制,逼得他跃退了一丈多远,突听剑英一声断喝:“你再接一剑。”话出口人已追袭攻到,惊虹剑又施出那招“飞絮落英”,剑光如一道银虹横卷,玄鹤侧身避让,哪知俞小侠“飞絮落英”一招,奇妙难测,一带腕,剑势骤变,冷气森森中剑化万点银星洒下。 一着横扫灵如飞絮,剑化银星万点,直若落英飘飞。玄鹤眼前一花,好像有千万把惊虹剑当头罩下一般,心里一慌,忘记了俞小侠手中剑削铁如泥,举剑一封。只听得一声金铁交响,玄鹤手中长剑,被剑英削成两截。 玄真见玄鹤兵刃被削,仗剑一掠而至,他一发动,岳凤坤也仗剑急出,两方面身法都快,一来一迎,疾如电掣,玄真攻剑英剑招刚刚递出,岳凤坤长剑也自出手,两剑交接,一阵龙吟虎啸之声,袅袅余音,良久始绝。 岳凤坤被震得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玄真也觉着右臂一麻,双肩晃了两晃,大概两人都用上了十成劲力,一剑硬接,都微微变了颜色。 岳凤坤略一定神,立时振腕抖剑抢攻玄真,这就迫使阴风道人没法子再抢救玄鹤。 剑英削断了率鹤手中兵刃,惊虹变一招“吞云吐月”剑卷冷芒,横斩颈项。玄鹤这当儿也顾不得什么一世威名,贴地翻滚,让开了剑英一剑,却不料毒娘子扬腕一把毒砂打去,毒砂来势,如风卷急雨,这就又迫得玄鹤,刚刚挺起的身子,赶忙着再翻滚出去一丈多远。 毒娘子回头望着白燕儿笑道:“妹妹,你看那牛鼻子老道士像不橡一条懒驴在打滚。” 玉玲皱着柳眉儿道:“姊姊,他虽然打败了玄鹤,我担心他抵挡不住玄修。” 姚小华附在白燕儿耳边笑道:“他要是死在玄修掌下,你怎么办呢?” 玉玲转过脸,秀目中无限幽怨,反问道:“姊姊怎么办呢?” 毒娘子偏着头笑笑,道:“他根本就不会关心我,生死都是我自己的事,不过他死了,我也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 程玉玲滚下两颗泪珠儿,道,“如果我能冲出金霞宫,我还得要活下去!” 毒娘子低头看玉玲微微有点儿凸起的小腹一眼,心中一震,附在玉玲身边,问道:“妹妹,你怀了身孕?” 程玉玲嗯了一声,道:“他还不知道我怀了身孕,” 素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同情的姚小华,此刻粉脸上竟也涌一出一片戚伤神色,道:“我们女人最吃亏了,妹妹,你不能说出口,我给他说!……” 白燕儿摇摇头,截住了毒娘子的话,道:“谢谢你,姊姊,先不要让他知道。” 两个人正低声谈着话,玄修已缓步走近剑英,同时金霞宫中围在四周的弟子们,也纷纷抢了方位,排成了五行奇门阵,把剑英和岳凤坤围在阵中。 俞小侠心知自己和玄修一战,胜负关乎着几人生死存亡,手横惊虹剑凝神待敌。玄修双目圆睁,对剑英直逼过去,从形态上看,玄修似乎是动了真火,须发怒张,面色如铁,距剑英五步站定身子,两掌向外,缓缓的一收一送。 俞小侠立时觉出,一股轻微的力道打在前胸,剑英内功精纯,又在蓄势待敌的时候,本身有一种自然的抗拒力量,吃玄修掌势微力打中之后,全身功力进发,哪知道这样一来,玄修击中在剑英身上的掌力,也突然加重,俞小侠只感到心头一震,血翻气涌,知道已受了严重的内伤,打个踉跄退几步,一张嘴吐出来一口鲜血,刹那间脸色发青,浑身打颤。 程玉玲和姚小华叫出了声,两个女人一块儿“啊”出口,出同时跃到了剑英身旁,程玉玲丢了手中长剑,一把抱住了剑英问道:“弟弟,你伤的很重吗?” 俞小侠暗里一咬牙,推开白燕儿,探手入怀,取出一粒师父赠的百转还魂丹吞下,灵丹是仙家奇品,入口化玉液滚下咽喉。 俞小侠吞下一粒百转还魂丹后,猛提一口丹田真气,压住了翻涌血气,一提惊虹剑,向玄修刺去。 玄修看剑英中了自己数十年苦练的黑煞掌力,仍能支持住不栽倒地上,心中暗暗佩服剑英内功精深。一闪身避开了俞小侠的剑招,冷笑道:“你已中了我黑煞掌力,如果能安心静养三年,还可以不死,如妄图以内功制住伤势,再和我动手,三日内伤发致死!” 俞剑英大笑道:“死也没有什么可怕,俞某人未死之前,能多杀你们几个也可含笑九泉。” 玄修脸色一变,怒道:“那你就动手试试。” 俞剑英长笑一声,惊虹一招“天外来云”猛劈过去,玄修纵身一跃,右掌“拂尘清淡” 斜切右臂,剑英回腕变招,剑化“八方风雨”,惊虹剑化成一团冷风光圈,这次俞小侠含忿出手,尽展生平绝学,威势直如山崩海啸。 玄修一身深厚武功,就当前江湖上说,能和他对手过招的人,实在不多,此刻,亦为俞小侠惊涛骇浪般剑势逼得左避右闪。两个斗到了十回之后,俞小侠的剑风愈发凄厉,灵虚上人苦心钻研授他的精奇剑招,连绵出手,以玄修那等身手,不但无法抢得上风,而且渐渐被逼得还手无力,惊虹剑的光圈,愈来愈大。 这就又引起玄修怒火,大喝一声,右掌劈出一阵急猛劲风,当门直撞过去。 剑英知他打出掌力,是他本身内功真力所聚,不敢硬接,立时一跃而闪,玄修也就借这一刹那机会,又运起黑煞掌功力。 俞小侠自中玄修黑煞掌力后,仗幼年误饮得灵鳗神血,和玄门正宗内功,抗拒着黑煞掌毒力,不能浸入五腑,但他自知这非长策,只要内功一散,毒必趁势而入,早晚免不了掌毒攻心一死。 他心里早存有死的念头,所以他此刻不但不散了功力,闭穴阻毒,调息伤势,反而仗内功真气,勉强支持下去,挥剑再斗。他知道这无疑饮鸩止渴,等到一口真气散去,伤势发作,那就不堪收拾。但他现在只希望,能在真气未散之前,多杀几个金霞宫妖人,所以当跃开玄修一击之后,探怀取出三支燕尾追魂钉,一抖手,直向还在指挥布阵的玄鹤打去,三点寒芒如电,品字一齐袭去。 玄鹤骤不及防,几乎吃燕尾追魂钉打中,百忙里一闪身,三点寒星挟风,从身侧急掠而过。哪知他刚刚避开俞小侠第一道暗器,剑英第二道暗器,又打出手,这次手法更为利害,五支齐出,形如一朵梅花飞来,玄鹤再想躲,已自不及,但闻一声大叫,左眼、右臂,同时各中了一支,只痛得他乱蹦乱跳。 俞小侠打出燕尾追魂钉时,也勾起毒娘子的七毒夺命砂来,只见双手连扬,毒砂连绵出手,刹那间冷风卷起,黑烟弥空,金霞宫弟子们虽已摆好五行奇门阵式,但玄修正斗剑英,岳凤坤和玄真拼搏到存亡决于倾刻时候,五行奇门阵式,虽已摆好,但却无法缩小包围,合击几人,再加上玄鹤中了燕尾追魂钉后,疼得大声一叫,众妖人一分神,毒娘子七毒夺命砂,趁势打出,等他们再警觉到,要联手结剑幕抵挡毒沙时,已有三四个中了毒砂,庄严的大殿前面,立时响起了声声惨叫,不过金霞宫中弟子中砂栽倒空出的缺位,立时又有新人顶上。 玄修见俞小侠钉伤玄鹤,心中怒火更炽,纵身一跃凌空而起,飞扑下击,打出了黑煞掌力。 俞剑英扬手打出两支燕尾追魂钉,人却一闪避开。 玄修掌吐内劲,腕子一振,把两支燕尾追魂钉击落,下击之势不变,仍是猛袭剑英。 俞小侠一咬牙,惊虹剑举手一招“野火烧天”准备再受他一击,也要还他一剑。 剑英手中宝刃刚刚举起,突然一股奇猛劲道破空向玄修打去,同时听到一个热悉的声音喝道:“老妖物,黑煞掌何足为奇,我接你几招试试。”声到人到,一团人影卷风,一齐袭下。玄修功力已入化境,第一力道打到时,已警觉出是劈空掌风,哪里还敢怠慢,不顾再伤敌人,一跃避开,定神看去,剑英面前多一个身穿浅灰百绽大褂,腰束白丝带子,赤足草履,一头短发,满脸油污,颚下留着一寸多长的花白胡须老叫化装束的人来,正是名播江湖,绿林道上闻名丧胆的八臂神乞桑逸尘。 俞剑英一见义父,不知是喜是怕,颤声喊了一声:“义父。”八臂神乞一皱眉道:“你中了玄修黑煞掌力?” 俞小侠点点头,桑逸尘哼了一声,回头对玄修道:“我想不到你竟对一个年轻的孩子,下了这样辣手。” 玄修回顾四周一眼,见玄真和岳凤坤也已停住了手。 玄鹤已有两个弟子扶恃着,在替他包扎势,随冷笑一声,答道:“我道是什么人,原来是你。有你八臂神乞作他靠山,无怪他狂妄异常,我金霞宫的弟子,送命在他手中的已不下二十多个了。”说此一顿,指着二观主玄鹤又道:“打伤我们的二观主,这几笔帐,该怎么算呢?”” 桑逸尘不理会玄修的话,却伸手抓住俞剑英一只左腕,暗中提中一口真气,运起童子混元气功,立时有一股热流循臂而上,桑逸尘一生童身,混元气功独步武林。而且已练到运劲如钢,行气似珠,化气成力,随心收发的至高境界。 俞小侠只觉热流由左臂,很快的周行四肢,但到丹田穴时,却被自己凝聚的真气阻住,而且微感血翻气涌,五腑浮动。心知负伤很重,不由一声苦笑,道:“义父,英儿受伤太重,我不敢散了凝聚在丹田的真气。” 桑逸尘摇摇一头蓬发,微微一声叹息,道:“你只要能运功过得命门、天灵等要穴,不使黑煞掌毒侵入内腑心脏,你师父大概可以救得,等我先替你报了你这一掌之仇再说。” 俞剑英淡淡笑道:“父义,我云姊姊没有来吗?她不是跟着义父走的吗?” 八臂神乞脸色微变道:“我在绿竹堡留字叫你等她,你就是不肯听我的话,她为找你,在绿竹堡中和人家动手受伤,你既然不愿意见她,现在还问她做什么?” 俞剑英两腿一软,跪拜地上流泪答道:“英儿怎么敢忘却义父恩德不遵慈谕,又怎敢忘了云姊姊一番看顾情意,我……无颜再见她……” 这当儿,聪明过人的白燕儿,也叹息一声,跪在了剑英身侧,哭道:“薄命弱女程玉玲,叩谢老前辈救命之恩!”紧接着岳凤坤、邓一鸣、姚小华一个个躬身作揖。 柔逸尘看玉玲和剑英联肩并跪,满脸凄苦神色,眼睛中泪光婆娑,看得人甚是怜惜,叹口气问道:“你就是程九鹏的女儿吗?” 白燕儿伏地流泪答追:“晚辈叫程玉玲,罪该万死……”桑逸尘又一声叹息,接道: “你们起来,这不能怪你。” 起来算了,她又偏偏无限温柔址扶了剑英一把,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女孩子这样对人亲热,实在不简单,金霞宫妖人弄不清她和剑荚关系,也就罢了,桑逸尘却看得无限感慨,不住摇着一头蓬发。 最是看不过眼的,还是岳凤坤和姚小华,玉玲对受伤的剑英亲热爱护,使两人不觉都升起一缕妒恨。岳凤坤转眼旁观,看见装没看见,姚小华却轻移莲步也走近剑英身侧,拉着他一条臂问道:“弟弟,你伤的怎么样?” 俞小侠左右环顾,看二美侍立,皱皱剑眉答道:“我伤的不轻……”剑英话未说完,二女同时滚下来四颗泪珠儿。 这当儿遭姚小华毒砂打中的妖人,已被抬走,五行奇门阵的缺口另有新人顶补,阵式发动逐渐缩小,数十支长剑,寒光耀目。 玄修和桑逸尘也都疑聚了本身功力,两位武林高手,即将展开生死一搏。 蓦地里,桑逸尘一声大喝,一招“排山运掌”双手平胸推出,一股强劲无匹的罡力,猛向玄修身上撞去,玄修吐气出声,挥掌一接,两股潜力互撞,丈余内激荡逼人。 八臂神乞双肩一晃,玄修却被当场震退三步,桑逸尘又一声断喝道:“老杂毛果然不错,再接我两掌试试。”说着右掌已当门劈去。 这一掌是他混元气功所聚的劈空掌风,力道更是奇猛。 玄修接了八臂神乞一招之后,已被震得血动气浮,暗道:“这老叫化功力深厚至此,看来倒是不能再和他硬打硬接了。”心念刚动,桑逸尘第二掌已经劈出,这一掌是他毕生功力所聚,掌风飒飒,威势更大。 玄修跃身避开一击,劈空掌风直向后面撞去,劲道过处,人如浪裂,金霞宫中妖人纷纷让避,五行奇门阵分出一个缺口。 八臂神乞外家功夫已登绝峰,力道纯走刚猛路子,最适宜硬打硬接,一见玄修避招游斗,不硬接他的掌势,怒道:“名震岭南的魔窟首脑,也不过如此而已。” 玄修却是不答他的讥讽,闪到桑逸尘的身侧,运起黑煞掌斜肩劈下。 桑逸尘一转步,回身一招“横打金钟”扫去,两个人立时展开了抢占先机的快攻。刹那间双掌翻飞,潜力激荡。二十招后,已难分敌我,但见两团人影盘旋飞舞。 这时,玄真指挥着五行奇门阵渐渐向剑英岳凤坤等包围过来,程玉玲斜睇俞小侠,只见他微闭星目,正自在运功调息,似在强忍着无限痛苦。 五行奇门阵式已自发动,刹那间剑花如浪,排山倒海般向几人攻来。 俞剑英强忍伤疼,挺剑迎敌,岳凤坤、邓一鸣双剑联手齐出,毒娘子打出两把毒砂,吃人剑幕击落后,和玉玲一剑一扇,随护剑英。 金霞宫大殿外,剑气弥空,数十道银虹交掣飞旋,俞剑英等因不知敌人阵式的变化,常常被逼的回手救招,不过一刻工夫,几人被金霞宫弟子们填空补隙,穿梭般的剑光,逼得各人自乱了阵脚。突见一条娇美人影,疾射入阵中,口中喊道:“弟弟,随我破阵。” 俞剑英乍见之下,心知来人是自己师姊陈紫云,故挥手让众人跟着陈紫云破阵而出,刹那间那五行奇门阵已被冲破,三十二名金霞宫弟子也大部分横尸惨死,俞剑英也因剧斗伤势又告加深。 这时桑逸尘和玄修已打到存亡须臾关头,八臂神乞以七十二招降龙伏虎掌法和玄修对敌,四掌翻飞,潜力逼人,两位武林名宿各以毕生潜修功力,发相互拼。 桑逸尘是童子混元功,但见他须发怒张,筋肉内陷,只余皮骨,步移地陷,掌过风生,双方威势都大得吓人。拼搏过百招,桑逸尘渐占上风。 玄修功力略逊一着,渐呈不支状态,回头见弟子们伤亡殆尽,更觉心慌,一个失神,吃桑逸尘一记劈空掌打中左肩,这一下只打的玄修筋断骨折,一连后退了六七步,吐出一口鲜血,回顾数十年心血教出的弟子,大部横尸惨死,一生威名尽付流水,这比他中掌受伤的痛苦更深。定定神,对八臂神乞一声惨笑道:“金霞宫和你老叫化子素无恩怨可言,你无事生非找上门,造出这一场悲惨杀劫,我只要死不了,咱们这笔血债结算有日!” 桑逸尘冷笑道:“你如能洁身清修,多播善因,也遭不到今日这种恶果,看在我们过去相识之情,我不作赶尽杀绝之举,你只要自信能报得仇,老叫化随时候教。” 玄修冷笑两声,又看了看躺满庭阶的弟子,但闻惨号呻吟之声,凄厉如荒野鬼哭,不禁一阵伤心,滚下来两滴老泪。 猛的他一咬牙,转脸对玄真道:“我们走!” 阴风道人低声答道:“数十年心血经营基业,就这样撒手一走吗?” 玄修扫视了桑逸尘和剑英等一眼答道:“十年之内,我必使金霞宫恢复旧观。” 玄真泫然答道:“我去告诉二观主,一块儿走吧!”说罢,转身自去。 再说俞小侠眼看义父功挫玄修之后,金霞宫中妖人一败涂地,心里一松,提聚丹田的一口真气,随着散去,但觉天旋地转,周身骨疼欲裂,颤声喊了一声:“义父,英儿要走了……”话未说完,两腿一软,手中惊虹剑当的一声,落在地上,人也随着栽倒。 这一下,只吓得陈紫云、程玉玲同声惊叫,双双抢到剑英跟前,一个人扶着一个条臂,四只眼泪若泉涌,毒娘子姚小华一咬牙,扣一把七毒夺命砂,纵身一跃,猛向玄修打去。毒砂出手,姚小华人也跃着猛扑过去,手中折扇疾出,点向玄修后背“命门穴”。 玄修左肩虽中了桑逸尘一掌,但功力并未完全失去,陡然一个转身,右掌猛的劈出,这一掌是他毕生功力所聚,威势迅厉无匹,一阵劲风,随掌而出,姚小华打出的一把七毒夺命砂,吃玄修掌风挡回,反向毒娘子打去。 两方面发动都快,一送一迎,只听得姚小华一声尖叫,吃玄修掌风挡回的七毒夺命砂,反打在毒娘子脸上,一个娇艳如花的美人儿,转瞬间变成了厉鬼一般,毒砂尽嵌入她的粉脸上,血水涔涔下滴,人也被玄修掌风一震之力,打落地上。可怜姚小华用了半辈子毒砂,威震江北,想不到自己也蒙其害…… 毒娘子中了毒砂之后,又被玄修掌力震得五脏离位,自知已无生望,咬牙出声,拼最后一口元气,又向玄修扑去,同时桑逸尘也扑了过来,右掌猛向玄修劈下。 玄修右臂一抬,“托钵渡江”横架八臂神乞下击之架,两人力道接实,玄修被震退出两步,这当儿姚小华手中折扇也点到玄修前胸,玄修百忙中向右一闪,他忘了左肩骨已吃桑逸尘掌力打碎,失了作用,纵然一身功力,也没法运行得出,折肩过处,玄修一条左臂自肩下,全被截断,血如一股喷泉激射而出,姚小华一伏身捡起断臂,玄修却狂笑一声,跃上屋面,几个纵跃,走得没了影儿。 金霞宫中弟子,尚有几个没有伤亡的,一见大观主逃走,纷纷散去,刹那间走的一个不剩。 姚小华手拿着玄修断臂,娇身摇摇幌幌,走到俞小侠跟前,剑英已被程玉玲扶侍他吃下两粒百转还魂丹,清醒过来,见毒娘子满脸鲜血,发乱钗横,立时喊道:“姊姊,你怎么啦?”说着话,人也挣扎着要起来。 陈紫云、程玉玲却紧紧拉着他两条臂不放,俞小侠此刻伤势正发,神力已失,哪还能挣脱二女的手。 姚小华一声惨笑道:“我被玄修掌风挡回毒砂,伤了自己。我用了十几年毒砂,伤人无数,今天遭报应那是天意……兄弟,你再叫我一声姊姊……我就要去啦……”说着话,连吐出三口血来。剑英忘记自己的伤势,急得哭着喊道:“姊姊,你不是有解药么?你快点服用……” 毒娘子仰脸一阵大笑道:“就是我好了,这张脸也变的如鬼怪一般,再说我内腑已受重伤,决撑不过两个时辰。” 说罢,折扇疾向自己头上划去,桑逸尘右手一扬,一股潜力,打落了姚小华手中折扇,毒娘子退一步猛向大殿壁上撞去,这一下变出意外,桑逸尘也自抢救不及,直撞得天灵破裂,当场死去。 俞剑英流着泪望着姚小华尸体,道:“姊姊为我饮恨岭南,俞剑英感慨死了。” 桑逸尘低声叹道:“让她去吧!活罪她更受不了。” 剑英默然垂头,泪下如雨,陈紫云取出一块绢替他擦拭去脸上泪痕。 猛听得陈紫云低声说道:“弟弟,我们回排云岭吧!茅舍菜根,无拘无束,还有白猿玉奴陪着我们。” 剑英侧脸看玉玲,秀目中泪光盈盈,眉稍眼角,万种幽怨,她眨眨跟,附在剑英耳边,低声道:“我怀了身孕啦,你不管我,总不能不管孩子,告诉云姊姊,答应我跟你们一块去排云岭吧,什么事我都依姊姊还不行吗?” 俞小侠心里一惊,细看她腹部果然微微凸起,呆了一呆,暗里试运功力,内腑已不似刚才那样血翻气涌,再加他幼年误服灵鳗精血,和常人大是不同,此刻又是拼尽最后一点元气,气聚丹田后,一跃而起,顺势抓起惊虹剑跃上殿脊,飞一般向后跑去。 他听说白燕儿有孩子之后,心里着实吃了一惊,以死洗刷师父清名的念头,立时充塞脑际。这当儿,他心里只有一个死字,好像除死之外,什么办法也没有了,但他又不愿横剑溅血在义父及岳凤坤等面前,这才抓起惊虹剑,拼命向后山狂奔。 变出意外,大家都不禁呆了一呆,等到想起追他时,剑英已跑出六七丈外。 桑逸尘大喝一声:“英儿,你站住。”可是剑英死志已决,义父的话竟也是不肯遵从,一味向前狂奔,这就伤了八臂神乞的心,满脸怒容,站着不动,大有不愿再管闲事的神情。 陈紫云一下子扑到柔逸尘面前,哭求道:“桑师叔快去追他吧!他存心要死!” 一句话提醒了八臂神乞,纵身一跃飞出五丈多远,接着陈紫云、程玉玲、岳凤坤、邓一鸣全展开轻身功夫,向后山追去。 俞小侠轻身术快比流星,几人除了桑逸尘外都不如他,越追越远,渐渐的连八臂神乞和俞剑英影子也看不见了。 且说剑英电掣飘风般,回头见义父如飞追来,他知道自己轻功决难和父父抗衡,不出十里,定要被义父追上,心里一急,向一个峰顶上攀去,登上峰顶,回过头剑横前胸,大声对八臂神乞说道:“义父如再紧追不舍,英儿立时剑过头落。” 桑逸尘抬头看,这座山峰约有五六丈高,峰后是一个悬崖,下临深壑千丈,剑英如真要横剑自杀,无论如何是抢救不及,一时间倒不敢登峰逼他,只好怒道:“算我瞎了眼啦,收了你这样一个没有出息的干儿子,你就是不把我老叫化子放在心上,也该见见你恩师再死!” 剑英流出泪答道:“恩师望重四海,义父名震武林,英儿做出了无颜见人的事,不死将玷污了恩师清白、义父威望。” 桑逸尘怒道:“我就不信有人敢骂我老叫化子,你那牛鼻子师父也算不得什么清高脱俗的人,不管有什么事都有义父铁肩承担……”说话间,陈紫云等都已赶到峰下。 剑英站在峰顶对二女道:“俞剑英一介凡夫,承两位姊姊百般爱护,我背盟弃约,毁了和云姊姊相伴终身的誓言,又害了玲姐姐白壁玷污,负了我恩师一番教养苦心,也负了我义父爱顾深情,又害得姚小华溅血魔窟,像我俞剑英这等万恶集于一身的人,活在世间,也无颜见天下英雄,但愿溅血身死,能洗涮了玷污师门的清名,我就含笑九泉了。” 程玉玲哭着叫道:“事情不能怪你,都是梅香害人,我比你罪恶更大。” 俞剑英大笑道:“但愿鲜血洗情恨,一点丹心留武林,我要去了。”说罢,举剑向颈上划去……。 蓦地里,一点寒星电射而出,正打在俞小侠惊虹剑上,剑英骤不及防,手一松,长剑落在峰下,桑逸尘打出一支燕尾追魂镖后,人也跟着跃起七八丈高,猛向剑英扑去。 剑英喊了一声:“义父恩情,容英儿来生补报吧!”纵身一跃,向峰后悬崖跳去。桑逸尘伸手一把,没有抓住,俞小侠直跌入那千丈深壑之中。 陈紫云、岳凤坤等都抢登上峰顶,但见断崖千丈,深不见底,哪里还能看得到剑英人踪何处。 程玉玲、陈紫云相对望了一眼,四颗泪珠儿滚滚而下,二女同时一纵身,向深壑下扑,却被桑逸尘一把一个抓住,厉声叱道:“你们也要死吗?让俞家香火永绝?” 程玉玲猛的跪在紫云面前,道:“姊姊,我对不起你。” 陈姑娘抱起她,摇摇头道:“事情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妹妹,你得好好的保重自己,你爱他,就不能让他断了后代。” 白燕儿点点头,答道:“我当敬遵姊姊教言……”程玉玲话未说完,猛见峰下山道上,几骁骑如飞赶来,铁砂掌程九鹏一马当先,紧跟着老武师童维南,燕山一雕陆文魁、高三宝都赶到来了。 童维南一见岳凤坤、邓一鸣,先是一怔,继而冷冷问道:“两位又是追这里来拿俞剑英了?” 岳凤坤淡淡一笑反问道:“几位是来给俞小侠助拳的吗?可惜来晚了一步。” 程九鹏看了女儿一眼,接道:“岳兄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岳凤坤简略的说了经过,童维南等都不禁流下泪来,高三宝更是放声大哭。 桑逸尘缓缓捡起惊虹宝剑,仰天一声长啸,啸声如龙吟,直冲霄汉,袅袅不绝如耳。 陡然间,那深壑中也响起一声怪啸,声若长风震林,桑逸尘心中一动,放眼望去,但见一点白影,登峰越岭而去。 陈紫云啊了一声,道:“师叔,那是玉奴!” 桑逸尘抬头一声大笑道:“嗯!我们该走了。” 程玉玲无限凄伤问道:“姊姊,我可以跟你们走吗?” 桑逸尘点点头,玉玲转身对父亲拜倒地上,求道:“爸爸,让女儿跟桑老前辈去吧!” 程九鹏老泪纷披,望望爱女微微凸起的小腹,道:“你走吧,桑老前辈是武林人一代奇人,他不会亏待你的。” 玉玲缓缓起身,和陈紫云并肩跟在桑逸尘身后而去。 岳凤坤对程九鹏深深一揖,道:“小侄在京都失手杀了浙北双杰,三年后当赶绿竹堡敬候裁决,我也要先走一步了。”说罢,和邓一鸣并肩如飞,瞬间消失。 程九鹏放目远望,但见山岭起伏,松涛如海,西天红云如火,天色已是不早,回头对童维南道:“浙北双杰遇难京都的事,我们回绿竹堡再从长计议吧!咱们也该走了。” 雄霸岭南数十年的金霞宫,一日间瓦解冰消,只有青山依旧,绿水无恙。 第九章 共列门墙 这正是春末夏初的季节,一轮艳阳当空,照着排云岭那喷珠山泉,柏绿苍松,更显得山色翠丽,景物如画。 蓦地里,排云岭绝峰一侧,响起了一声悠悠长啸,啸声绕群峰,空谷传音,直似破群山而出袅袅余音,散入高空。 这啸声宏亮中有着极端沉痛,这说明口发长啸的人,不但有着极深的内功,也有着悲沉的心情。 那啸声余音刚绝,排云岭南边一道岭脊上,现出了三个人来,最前一个,是一位身穿浅灰百绽大褂,腰束白丝带子,赤足草履,一头短发,满脸油污,颚下留着一寸多长的花白胡须,老叫化子装束的人,他身后却跟着两位花枝人样,艳丽无伦的娇美少女。 这一男两女老少悬殊的三个人,都似乎有着相当沉重的心情,愈接近排云岭,走的愈慢,可是只要走,总是要到,三个人缓步而进,仍然是走到排云岭峭壁下面,抬头看绝峰,云封雾锁。玄衣女回过头,对那绿衣姑娘说道:“玲妹妹,这就是家师清修的排云岭了。”说着话,两行清泪已顺腮而下。 绿衣少女低头看了看自己隆起的小腹,道:“姊姊,我这满身孽债,罪该万死的人,又怀着英弟的骨肉,哪里敢玷污仙师的清修胜地,我看小妹还是在这仙岭下面,寻一块容身之地住下算了,我就算是灵虚仙师和姊姊的守山护门人吧!姊姊能容我结庐在仙岭下面,程玉玲刻骨铭心,一生感激了。” 玄装少女缓缓走到程玉玲的跟前,握着她一双手,摇摇头,满脸泪痕笑道:“妹妹,你以后千万别再这样说了,这比利剑穿我心还要痛苦。你没有错,英弟弟也没有错,错的是上天安排的太巧,再说你还怀着他唯一的骨血,我师父最是慈爱,何况英弟弟是他老家衣钵爱徒,我想他老人家一定会答允你留住在排云岭上。” 程玉玲扑身跪倒,呜咽说道:“姊姊这样待我,程玉玲越感惭愧。” 玄衣少女也慌的跪下去,抱着程玉玲,道:“今后我们两姊妹如一体,望皇天佑妹妹替俞家接上香烟,我们两姊妹合心齐力把英弟遗下的骨血抚养长大,也不枉我们……”说这里已是呜咽难继,相抱对泣,大放悲声。 站在二女身侧的江湖怪杰八臂神乞桑逸尘,本来是最见不得别人流泪痛哭的,但此刻,也好像不愿过问,而且两只环眼中隐隐含着泪光。 桑逸尘让二女哭了好一阵工夫,才叹息一声,说道:“不要哭啦,牛鼻子老道,如果不让程玉玲留住排云岭上,老叫化子再和他打个三天三夜,什么事都有老叫化一肩承担,你们快起来,和我一起上峰顶去看看牛鼻子是不是已回到排云岭来啦?” 程玉玲转身对桑逸尘拜了一拜,道:“多谢桑老前辈爱护,但程玉玲还不敢擅闯仙山,纵然灵虚仙师可怜晚辈,肯收留我这一身罪孽的人,也待云姊请示后,再传仙谕,我还是暂留在峰下待命吧!” 桑逸尘面色一变,微愠道:“我叫你跟我一块上山,你就只管跟着我走,错有我老叫化子,惹得我发了火就永不再管你们两位女孩的闲事。” 他这一发脾气,程玉玲哪里还敢再顶嘴多讲,乖乖地站了起业,擦擦脸上泪痕,站在桑逸尘的身边。 八臂神乞仰首又发出一声长啸,啸如龙吟,直冲霄汉,一手一个,拉住二女,纵身一跃,向那千寻峭壁上直冲上去。 二女得八臂神乞带助,省了不少气力,一阵急纵疾跃,竟被他们一口气登上了千丈高峰。 二女虽然受八臂神乞提带,但仍是微微娇喘,桑逸尘却是行若无事一般,松了二女的手,直向北面千竿翠竹后面的茅舍走去。 玄衣少女抢几步前面带路,桑逸尘程玉玲前后随行,穿过一片草地进入了竹林,林内甬道左弯右曲,暗含着五行生克变化,别看这一片竹林,内蕴着无穷玄机。 三个人绕过那千竿绿篁,迎面不远处有一座茅舍,屋分三环,毗连而立,茅舍后就是一片断崖,看这个峰角形如马蹄,大半都被断崖环围,崖深千丈,壁立如削。 玄衣少女轻车熟路,带两人推开篱门,直入正厅。房子是用松木和茅草合而筑成,正厅也就只不过三间大小,竹几木椅,布设的极为简单,靠右壁一张松木云床上,盘膝坐着个道装老人,合掌闭目,面泛笑意,脸色赤红,修身清神,视着那皓首银须,入须长眉,仙风道骨,飘然出尘。 玄衣少女一见那道人之后,立时抢上几步,拜倒地上,双目泪下,全身发抖,颤声儿说道:“师父,云儿私离仙岭,行踪岭南,待罪之身,请领责罚。” 程玉玲一见那玄衣少女神情,已知道云床上道装仙风的人,就是名震寰宇的灵虚上人,也就三不管一下子跪到地上,拜伏在云床下,不敢抬头。 灵虚上人睁开眼,先对桑逸尘合掌一礼笑道:“老怪物别来无恙。” 桑逸尘双目圆睁,神光如电,逼视着灵虚上人,答道:“老化子惭愧得很,我替你做了主,带着云儿离山,你要责罚孩子,那就不如干脆和我打一架。” 灵虚上人大笑道:“你带她离山历经江湖,使她多得些经验,那是好事,我怎么能不通情理,云儿快起来给你桑师叔看座。” 桑逸尘仍然寒着一张脸道:“先不要慌坐,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又替你找来了一个麻烦,云儿身后跪的绿衣姑娘,是江西绿竹堡铁砂掌程九鹏的女儿,白燕儿程玉玲,我也擅自做主把她带到你排云岭来,并且替你答应了让她拜在你的门下,你赏不赏我老叫化这个面子?” 灵虚上人看了跪在云儿身后的白燕儿一眼,笑道:“桑兄吩咐,贫道都完全照办。” 八臂神乞只听得怔那儿答不出话,在他想,灵虚上人决不会答允让身怀六甲的程玉玲留在山上,更何况还要收她到门下,谁知道灵虚上人,竟是毫不思索的一口答应了下来,这不但出了八臂神乞的意料之外,就云儿和玉玲也觉着有些奇怪。 程玉玲也许是太高兴了,抬起头泪若泉涌,她知道良机难得,机遇不再,带着一脸泪痕,对上人拜了三拜,轻轻地喊了声:“程玉玲叩见师父。” 灵虚上人微微一笑,道:“你们两个都起来吧!” 云儿先起身,回头又扶起来了程玉玲,二女并肩退到一侧。 桑逸尘见程玉玲拜了师后寒冰似的油脸上,微现出一丝笑容,可惜一现即逝,又恢复满脸冷冷神情,喝道:“你知不知道,你衣钵弟子俞剑英死了,他为保全你一生清名而死,葬身在勾漏山五阴万丈悬崖下面。” 一提起俞剑英惨死断崖,云儿和玉玲双双泪滚,面对着灵虚上人,他们虽然有着无限悲痛,但也不敢哭出声来,只有强忍创痛,暗弹泪珠。 灵虚上人望了二女一眼,又转脸对着八臂神乞笑道:“英儿杀孽太重,他死了原没有什么可惜,只是五年后武林中一场浩劫应该在他身上,三山五岳中魑魅群起,中原武林道上血雨腥风,那不知要毁了多少山野奇人,江湖中豪客英雄……” 话到这里,目光停在八臂神乞身上,黯然一声叹息,闭上双目。 桑逸尘听出灵虚上人口风中,似是说剑英已遇难得救,不觉心中一乐,他这一高兴,就忽略了灵虚上人的异样神情,再者也总是桑逸尘自负过高,自持混元一气功,独步武林,能和他颉顽的好手,遍天下也不过三二个人而已,别说他还没有注意到灵虚上人的异样神情,就是他看到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自然最高兴的还是白燕儿和紫云姑娘,不过二女虽然听出了一点端倪,却不敢追问,四只清澈如水的大眼睛,全都望着八臂神乞,那眼光是渴望乞求,是焦急期待。 桑逸尘已看出二女心中的焦急模样,就是他自己,何尝不是急急要听一个全盘了然,立时一皱眉头,问道:“你先不要闭上眼睛,要说呢,就得把话说清楚,你说五年后一场武林浩劫应在英儿身上,可是他现已葬身在五阴峰千丈悬崖下面,你牛鼻子号称天下第一奇人,胸罗玄机,才疑天人,是不是你挽救了他一场劫难?” 灵虚上人睁开眼睛笑道:“八年前你逼我收徒丹室,恐怕你没有想到,曾给自己也招惹上无穷的烦恼吧,八年后你又多管闲事,当心后日后惹火自焚。”上人笑语中语含玄机,希望能提醒八臂神乞。 哪知桑逸尘听完话,仰起脸一阵哈哈大笑,道:“扫荡岭南魔窟,老化子亲身临敌,并没有请你牛鼻子出山助阵,我逼你收徒弟,有言在先,不管他俞剑英闯了多大的麻烦事情,老化子都不退缩,今天我还是这样的话,日后凡是云儿和玉玲闯出了什么事情,老叫化子一样的愿当头阵。” 灵虚上人听得暗暗一声叹息,经过了一阵沉默,才点点头,笑遭:“他确已被我救回排云岭来,不过他受伤很重,非面壁三年,难得复元……” 桑逸尘一听俞剑荚果然未死,寒霜般的脸上,立时现出笑意,说道:“老叫化实在佩服你了,我还认为你真的撒手不管啦。” 灵虚上人淡淡一笑,道:“你刚才气势汹汹,大概也是为了这个,英儿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这样爱护他,我们都是年近古稀的人了,最好以后少管闲事,我劝你不如早日埋名深山,落得个优游林泉……” 灵虚上人一再用语言指点玄机,无如桑逸尘仍不醒悟,只听他纵声一阵大笑道:“老叫化天生的凡夫俗子,你要我隐名深山,那根本就办下到。” 灵虚上人暗里叹息一声,不再多说,回过头对二女笑道:“你们远道归来,应当好好休息几天,我已在峰下代你们准备了住宿之处,云儿,去找玉奴带你们去吧!”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陈紫云偷眼望去,只见师父须发微颤,和过去入定行功时大不相同,好像在思解什么难题一样,心中虽然急欲知道剑英现在何处?但看师父神情,哪里还敢多问,好在已知英弟弟遇难获救,此后相见有日,何必急在一时,轻拉玉玲,双双拜倒,行过礼后,悄然退出。 二女刚刚到了门口,突见灵虚上人睁开眼,低声喝道:“你们回来!” 二女慌忙双双转身,又抢到云床前一齐拜到,陈紫云抬头问道:“师父,还有什么仙谕赐示?” 灵虚上人一脸肃穆,说道:“峰下我代你们备食粮及应用之物,不得玉奴传渝,不准私上峰来看我,你们去吧!” 陈紫云听师父话虽说的和霭,但脸上神情却很庄严,明知多求无益,仍是忍不住,说道: “云儿久违慈颜,玲妹妹初投门下,峰下峰上,相隔咫尺,怎么不令徒儿们晨昏叩安?” 灵虚上人微笑道:“我如有事,自会下峰去看你们,多说无用,下峰去吧!” 陈紫云正待再求,上人已自闭上了双日,陈姑娘看师父闭上眼后,更觉仙容庄严,心知如再追问,势必招来训斥,只好拉玉玲一同起身,转过脸,又双双对八臂神乞拜了一拜,才携手并肩退出去。 二女走后,桑逸尘皱皱眉头,问道:“你不让两个孩子登上峰顶一步,是安的什么心意,是不是因为白燕身怀俞家骨肉,怕亵渎了你清修胜地?” 灵虚上人蓦地睁开一双神目,炯炯眼光,逼视在桑逸尘脸上,答道:“我虽是玄门的弟子,但还不致于偏激不通人情,要如你老怪物所说,我也不会收她列身门墙了。” 桑逸尘不觉黯然一叹问道:“英儿当真已被你救回排云岭来了吗?” 灵虚上人笑道;“只能算他不该死,我不过赶巧罢了。” 桑逸尘两道冷电似的眼神,逼视在灵虚上人脸上,良久后,才道:“这么看起来,你当真是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上人微笑,道:“灵境幻觉,岂足言未卜先知。” 八臂神乞叹息一声,问道:“可不可以让我老叫化子见见英儿的面?” 灵虚上人面色蓦然一变,肃穆的脸上浮现出凄然神情,沉吟不答,过了半晌,才恢复镇静笑道:“他受伤不轻,面壁三年,才能完全复元,再说他正进修我授他的玄门先天气功,那必得心无杂念,一念挂心,势将走火入魔,轻则残废,重则殒命,你就是想见他,也得三年之后,待他功行圆满之日才行。贫道和桑兄相交数十年,愿再进一言,奉劝桑兄,人世间怨债重重,永无休止停息之时,桑兄已年近古稀,何苦还要在尘世间逐鹿争霸,你那七十二式降龙伏虎掌法,已传了英儿,衣钵既已有人,也该找一个深山绝峰的地方,隐居起来,安静的度过余年岁月。” 灵虚上人话未完,桑逸尘已大笑,接道:“看你牛鼻子行事方面,的确是有些神通,不过我老叫化就是不信邪门,也许你心有所感,不肯说明,但我老叫化也不愿多所追问,一个人生死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我这把老骨头埋恨江湖,和葬在深山,都没有什么区别,英儿正在进修你玄门先天气功,我自不便非坚持要见他不可,白燕儿望你能看在老叫化面上,善为教导,这几个月来,我也实在被几个孩子折磨够了,三年中如果老叫化还死不了,三年后这一天,我再来排云岭上看你。”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灵虚上人叹口气,道:“桑兄,恕贫道不远送了,今日此别,也许是我们最后一面了。” 话未落,桑逸尘早已走的没有影儿,已不知他是否听到了。 单讲云儿带着玉玲妹妹出了茅舍大厅,触目和英弟弟日常玩耍的地方,忍不住泪珠儿滚了下来。 二女虽然已从师父口风中听出了俞剑英已然获救,但她们见不到剑英的面,仍然有无限挂虑,因为她们眼看着剑英跌入五阴峰金霞宫后的千丈悬崖。 陈紫云带着白燕儿,到了排云岭峰侧一角,仰脸一声清幽长啸。 啸声落后,不过有一刻工夫,骤见那千丈深涧中一点白影闪动,捷如飘风,纵跳而来,一会儿,已到紫云和玉玲面前。 白燕儿细看面前猴子,高有四尺开外,全身纯白如雪,火眼金睛,尖腮利齿,它见了陈紫云时,竟会高兴得跳着脚,裂开大嘴,吱吱怪笑。 陈姑娘转脸低声对白燕儿道:“玲妹,这白猿是师父收归门下的玉奴师兄。” 程玉玲慌的对白猿福了一福,玉奴竟也会学着人打躬作揖的还了一礼。 陈紫云告诉他师父命它带两人到峰下住处,白猴子竟是如听懂人言一般,点点猴头,转身带二女直向后峰走去。 到了悬崖边缘,玉奴当先而下,看它从壁立如削的断崖上急快如飞,这身法使紫云和玉玲都自叹弗如。陈姑娘转头望玉玲,低声瞩道:“妹妹你要小心点啦,这断崖很多处光滑如镜,你怀着身孕,怎么能走,让我扶着你,好吗?” 陈紫云无限关怀,每一字都打动了白燕儿一寸芳心,只感动得她泪水盈眶,真情激荡,抓住陈紫云双手,摇着说道:“姊姊,你……你对我太好了,这一辈子,我……我也不愿离开你了。” 陈紫云扶着白燕儿下了断崖,白猿玉奴早已站在一个山壁下面,口发轻啸,招呼二女。 程玉玲抬头打量了这山谷形势,只见四面都是插天高峰,中间一块盆地,也就不过是两亩大小,一道山瀑由东峰激射而下,流入西面一条深涧中,地上短草如茵,山花摇舞,芳香袭人,这地方实在很美,只是略感小点而已。 陈紫云拉着玉玲,笑道:“英弟弟曾在这片谷底,住过半年,我却是没来过。”说着话,和玉玲并肩儿对着玉奴走去。 那千丈断崖下面,有一个四间房子大小的天然石洞,洞中早已经灵虚上人用人工布置了一番,除了那锦被绣墩之外,其他的应用之物,也准备的一应俱全,二女见师恩如此深重,感动得双双跪倒,对着排云岭拜了数拜。 二女拜罢起身,回头不见了白猿玉奴,陈紫云忙着替玉玲收拾东西,她摆出了大姊姊的派头,说:“怀孕人不宜劳动。”硬要让白燕儿坐着休息,玉玲拗不过云姊姊,只有乖乖地等候着坐享其成。 陈紫云刚刚收拾好停手休息,瞥见白猿玉奴手捧着几个大桃子进了石洞,它咧着大嘴,露出一口白牙怪笑。这白猴子心里也十分高兴,云姑娘睹桃思人,忆起了和英弟弟分桃子吃的情景,心中一阵难过,几乎又要流泪,慌忙站起来,迎着玉奴取过它手中桃子,选一个又大又白的给玉玲吃。 二女就这样在探谷中安居下来,转眼过了两个多月,白燕儿腹中胎儿,日渐长大,这就害得陈紫云日夜紧张,两个大姑娘都没有生儿育女的经验,愁脸相对,不知如何是好。 这一段时间,灵虚上人从没到过谷底一次,陈紫云因师父有言在先,也不敢擅自上峰叩安,倒是那白猿玉奴,每隔个三天二天,总要送些新鲜水果来,给两女吃。 这天,大约是申末时分,自猿玉奴又带着很多水果,来到谷底石洞。不同的是这次它除了送来些水果之外,又带来灵虚上人的一道手谕,手谕上大意说,要玉玲善自保重,命紫云妥为照顾这位初投师门的师妹,他正在研悟一套剑法,无暇涉足深谷,探望二女。 白猿走后,陈紫云托腮深思,她想不出现在应该为玉玲准备些什么东西,突然间,脑际中闪掠一过个念头,暗道:孩子生下来,就得要穿衣服,现在应该先替孩子做些衣服再说。 她陡然想出了应该准备的事,心中大是高兴,一下子跳了起来,跑到玉玲身边,笑道: “妹妹,你恐怕在这一月半内,就要生了,咱们应该先做什么工作呢?” 白燕儿皱着柳眉儿,摇摇头道:“这个我怎么会知道呢?可惜我那小婢梅香不在这里,鬼丫头年纪不大,但她什么事都知道。” 紫云笑道:“现在你想她有什么用,想她么,还不如来问姊姊。” 玉玲这两三个月来,已和陈紫云感情增进不少,说话也比较随便多了。听罢,笑道: “刁钻的姊姊,你是一定想好了,才来问我。” 陈姑娘点着头,笑道:“我也是才想起来,第一件事应该先替孩子做些衣服。” 玉玲嗯了一声,道:“不错,那我们就动手做吧!” 二女虽未习过针工,但都是冰雪般聪明的人,被她俩一阵揣摸,做出的婴儿衣服,竟还是相当不错,这一下大概两人是做起了兴趣,一下子就赶制了二三十件衣服。 匆匆时光,流水年华,转眼又过一个多月,这夜中,程玉玲忽感到一阵阵腹痛如绞,明白是肚子里婴儿作怪,疼得她不住口直叫云姊姊,陈紫云只吓得粉脸上变了色,急得她跳着脚跑来跑去,一会儿合掌祈告,一会儿拉着玉玲的手全身发抖。 程姑娘一张白中透红的脸上,此刻却痛得一阵青一阵白。她见云姑娘急得如热锅蚂蚁,也就咬牙强忍不叫疼。 到了三更左右,忽听一阵婴儿哭声传出。 陈紫云高兴得流着泪跑过去,站榻边望了半天,才想起提着桶出洞打水。 陈紫云把孩子洗好,程王玲已睁开眼睛,笑着问道:“姊姊,你看孩子长的好不好看,像他呢,还是像我?” 陈紫云抱着孩子,站在榻边笑道:“孩子兼得他爹娘之美,长大了那就不知又要害多少女人。” 白燕儿笑道:“我不信,姊姊骗我。” 陈紫云把孩子送在玉玲面前笑道:“不信你看看,是不是骗你?” 玉玲看那初生婴儿,的确是十分好看,见紫云忙的跑来跑去,心中十分感动,握着云姑娘一双手笑道:“姊姊,你忙了大半夜啦,休息吧!” 陈紫云不理会玉玲的话,只管抱着孩子在烛光下仔细欣赏。突然她抬头对玉玲笑道: “妹妹,我们不知要在这山洞中住上多长时间,你是不是感到寂寞。” 玉玲笑道:“有姊姊教我剑术,就是住上十年,一百年,我也不会感到寂寞的!” 紫云笑道:“我们在练过剑术,静坐的时侯,我想你一定也和我一样有一种无可言喻的愁怀,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为英弟弟的缘故,师父虽然已透露过英弟弟已经获救,但没有见他面,我心里总是有点儿放心不下,如果师父说的不错,我想英弟弟可能被师父关在丹室中面壁,不过师父没有令谕之前,咱们却是不能私入丹室看他,我知道妹妹一定和我有着同样的心意,也许你不愿说出而已,每当我们习过武功剑术之后,你是不是感觉到有些愁怀难遣?” 玉玲微笑一下点点头,没有答话。 却听陈紫云继续说道:“现在我们可不怕了,有了这小宝宝,会替我们解除那怅惘愁怀。” 白燕儿笑道:“你喜欢他,就让他叫你娘。” 陈紫云杨扬柳眉儿,笑道:“你胡言乱语的什么?你受了大半夜活罪,怎么能把妈妈的名头让出来?”说完话,想起刚才玉玲叫痛神情,不由格格地笑出了声。 生了这个孩子之后,只忙得陈紫云和程玉玲团团乱转,两个人练习武功之外,闲暇时就忙着为孩子用心,怎么使他不哭,怎么样的逗他快乐。 大概逗着孩子玩,是深闺中一件乐事,二女虽然较过去忙了很多,但神情却比过去愉快,不知不觉间又过去了三个多月。 这天早晨,二女练过了武功,抱着孩子相对坐在草地上,看初升旭日,慢慢爬过了山峰金黄色的阳光,照射四面峰上的苍翠巨松,蓝天无云,山风徐来,拂动着红白山花,潺潺小溪,横穿而过,这地方是这样幽美、恬静。 程玉玲叹口气,望着陈紫云道:“这地方真好,飘然尘外,与世无争,我真的不想再离开了。” 陈紫云笑道:“这幽谷是不错,但是太小了点儿,你现在心有所系,感觉不到罢了,真要你一个人住这里,不出一年你就得急死,师父常对我说:道由慧中悟,慧从悟中生,我当时听得这两句话时,心中曾说:这有什么难呢?静下来还不是一件祖容易办的事?可是二十年来,心中何曾真的静过一天,看来一个人要想做到心如止水,毫无一丝杂念,实在不是很容易……”话到这里一转脸,瞥见师父背手卓立两人身侧,道袍随风,飘然出尘,望着二女,面含微笑。 陈紫云慌得一下子跳起来,拜伏地上,程玉玲紧跟着双膝并跪,低声说道:“不知恩师移驾深谷,恕弟子等未曾远迎。” 灵虚上人望着玉玲怀中婴儿一眼,播摇手,笑道:“你们两个都起来,半年来,我都在凝神用心,悟解一套剑法,现在已算了然十之七八,从明天起,我要把悟解出的一套剑法传授你们,不过这套剑法,非一般剑术可比,合为太极,分成两仪,再变化为三才,除了招术繁杂,变化精微之外,还需严密的配合,双剑联手,威力倍增,三剑合璧,或能挽救五年后江湖上一次浩劫。” 说罢,仰脸望天,叹息一声,又道:“这套剑法,颇含玄机,里面有很多变化,你们一时间很难了然,这里有一本图解,你们每天晚间,研读三式,不许多看,但必需熟悉那应读的三式的作用变化,练习之时,也可收事半功倍之效。”说完,从宽大道袍袖中,取出一本墨笔绘成图式及珠砂批解的一本册子交给紫云,然后转身回峰而去。 二女就在草地打开师父交给的那本图解阅读,卷首用红珠砂写着十个大字:“太极、两仪、三才,剑诀图解。”陈紫云翻开第一页太极剑式,这套剑法共有三十六式,每页三式,除了有图形之外,并有详尽注解,二女虽都希望早点一窥全貌,但师父令谕她们每天只准研读三招,自然不敢再翻第二页看。 那图形注解,乍看似很简单,但详细的研读了几遍之后,却又感觉到繁杂异常,幸是紫云和玉玲都是聪明透顶的人,费了大半天工夫,才略通图式及注解中的精奥含义,当天二女都把大部分精神集中来研读那太极剑式前三招,反复研论,到最后还是没法完全领会。 第二天一大早,玉奴就跑来二女住的石洞,手指着正在藤篮里甜睡的孩子,点点猴头,取下藤篮,背在自己身上,怪笑一声,跃出石洞。 陈紫云虽明知玉奴是奉命所为,也知它必能妥善地照顾孩子,但心中仍有些放不下心,不自觉追出了石洞外面,白燕儿紧随着也追出来,只见一条白影,爬上了峭立绝峰,眨眼时间便没了踪影。 程玉玲心中虽觉得有点怅惘难过,但她仍笑慰陈紫云道:“玉奴师兄把孩子带去,它一定会好好的照顾,我想,这一定是师父怕我们心中挂念孩子,不能全心全意的学剑,故命玉奴把孩子带走,好让我们集中全神学剑。” 陈紫云点点头,微微一笑,但两道眼光却望着白猿消失去的方向出神。这几个月来,陈紫云和孩子已产生了一种无可言谕的感情。她爱孩子,似是比玉玲还要深些。 正当二女望着白猿隐去的山峰出神,突见晨色里出现了灵虚上人,他站在峰顶上,对着二女不停招手,陈紫云低声对白燕儿道:“妹妹,快上峰去,师父在峰上招手叫我们去!” 说完,二女一齐施展轻功提纵身法,直向峰上攀去。 半年来白燕儿和紫云一块习剑练武,她人既聪明又肯用心,轻功较过去进步很大,施展开来竟能和陈紫云追一个前后衔接。 二女一阵急奔紧赶,片刻工夫,已然攀上了峰顶,一齐拜倒地上,叩见上人。 灵虚上人微微一笑,道:“你们昨天研读的剑式,都热习了吗?” 陈紫云抬头答道:“那图形招式中,似含着精微玄机,云儿和玉玲妹妹读了大半天,但还有很多地方难得领悟。” 灵虚上人笑道;“你们在半日工夫中能领悟到一半,那就算不错了,现在我先传你们昨天研读过的三招。” 说完,从陈紫云手中要过宝剑,慢慢的施展出来,移步出剑,直如蜗牛慢步一般,灵虚上人连续把三招施展数逾,才让二女照样的练习,这三招看上去很简单,但愈练愈觉着不易领悟,这三招剑式,差不多化了二女大半天的时间,少说点,总练习有两百多遍,灵虚上人才微笑着点点头道:“好啦,你们休息吧!明天再继续练习下面三招。”说罢径直离去。 二女回到谷底石洞,又相互研练那初学三招,直到夕阳下山,才算略把概要摸熟。 到暮色苍茫时候,白猿玉奴手捧了几枚大桃子,背着藤篮回来,紫云慌忙取下藤篮,细看横躺在篮中孩子,只见他面上微带笑意,睡的甚是甜香。 玉玲心中大觉奇怪,忍不住问紫云道:“姊姊,孩子被玉奴师兄带去了一整天,怎么他还没有被饿醒呢?”通灵白猿,竟若听懂玉玲问话一般,不待陈姑娘答话,立时捂着一颗猿头,把手中挑子破开一个,左手用力一捏,立时有很多桃汁滴落地上。 陈姑娘回头说道:“玉奴用桃汁喂他,也真亏它想得出来。” 白猿又摇着一颗猴头,咧开大嘴,两声怪笑,放手手中桃子,两只手上下比划。 玉奴这一阵比来比去,二女一时间颇难悟解。四只亮如秋水般的眼睛,齐注玉奴足足过了一盏热茶工夫。白燕儿突然叫道:“姊姊,我明白玉奴师兄的意思了,它说不是用桃汁喂孩子的,用的是另一种果汁对吗?” 玉奴点点头,又是一声怪笑,纵身一跃,已出石洞,待二女到洞口,那白猿已爬上了几十丈高。 这天夜中,陈紫云和玉玲秉烛对坐,打开了师父绘制的剑式图解,贯注全神,研读下三招剑式,下三招较前三招更觉精奥,两个人反复研讨到二更过后,才安歇休息。 话不重述,陈紫云和玉玲自开始练习那太极剑招之后,转瞬间过了十天,这十天中夜晚研读剑式图诀,白天由灵虚上人指导她们正式练习,好在天一亮,玉奴就跑来把孩子带走,减少了两人挂念不少,起初两三天,二女还担心孩子常吃果汁,必要消瘦,哪知适得其反,孩子不但不见消瘦,而且较过去尤觉白胖可爱,这就使两人放下了心。 那三十六式太极剑招,愈来愈觉繁杂难懂,越练越觉精奥深微,十天过后,两人已觉着心神疲劳异常,每夜非研讨到三更过后,才能领悟那剑式图诀含意。 灵虚上人已看出二女心神疲累不堪,三十招过后,改成每日传授一招,就这样,两个人还得全神贯注,才勉强对付过去。 待那三十六招太极剑式传完,二女已感到心神耗尽,再难支持下去,灵虚上人却是很满意地笑对二女说道:“你们能在短短十六天的时间,把这三十六招太极剑式学会,聪明智慧,实已超人一等,从今天起,你们可自行复练三十六式太极剑招,三个月后,我要看你们进境如何,再决定是不是继续传授两仪剑法,那两仪剑招,看上去虽较这三十六式太极剑式,更为复杂难解,但只变化奇幻而已,基本招数,仍从三十六剑式中变化出来,不同的是双剑辅上的运用而已。”说完,又赐了二女每人二粒百转还魂丹,自回到排云岭上。 流光易逝,三个月转跟就到,这三个月中,陈紫云和程玉玲,日夜都在用心练剑,渐渐的熟悉了剑招中含蕴的精妙变化,晨光暮色里,幽静的深谷中,每时每刻都弥漫着冲霄剑气。 三个月限期刚满,灵虚上人果然又驾临深谷,看完了二女三月剑术进境后,笑道:“难得你们如此用心,进步成就都超过我预料之外,明天开始授你们两仪剑法。”说完,又嘉勉两人几句,才回到峰上, 两仪剑招共分为廿四式,但奇正互用,变化无穷,二女奇速的进境,使这位世外高人,产生了一种奇想,他想以人力来挽回五年后的武林中空前浩劫。 但他心里既存了人力挽天劫的想法,对紫云和玉玲传授方面,也就更加用心,每招每式都不厌其烦的再三讲解,再三指点。 二女更用心苦学,不及一月,廿四式两仅剑法概要变化,已大体全通。 这剑法是讲求双剑的配合运用,攻敌防守,真空补隙,缓速进退,分袭合击,都要配合得恰到好处,才能把剑法全部威势发挥出来。二女又经三月实习,已能配合的默契,只是几招精微变化,还待假以时日体会。 紧接着传授二女十二招三才剑招,这十二招三才剑式,也是太极、两仪、三才剑法中的最精奥之处,三剑联手,威势更增,可惜的是只有紫云和玉玲二个人,无法集齐天、地、人三才之数。 这一下,也难住了灵虚上人,没法子只好自主天位,让紫云站地位,玉玲主持人位。 三才剑招虽然只有十二个招式,但学起来较太极、两仪剑招尤为繁难,变化奇幻,而且专走空档,看上去每一剑都击刺到空位上去,其实这十二剑招是剑法中至高无比的剑术,发势吐,招招都抢制敌先机,不真正对敌时,是很难看出它精微的妙用。三剑联手击刺,每人十二招,各自不同,分则各有妙用,合则三剑归一,灵虚上人虽然不厌其烦的再三讲授,但这种含蕴玄机的剑式,博大精奥异常,饶是紫云和玉玲聪明过人,一时间也难体会出其中作用。 一连练习了三四天,二女还是一知半解的难完全顿悟,好在灵虚上人自主天位,操纵主枢,二女随势发招,才能勉强的演练下去。 陈紫云、白燕儿用尽了全部心神,白天随着上人习剑,夜间必秉烛通宵,研读那十二招三才剑式,她们这样聚精会神的用心,就是天份不高的人,也会有成就,何况二女都是聪明透顶的人儿。果然,过了半个月后,二女已逐渐的体会到那剑招中蕴含的妙用玄机,灵虚上人看自己五年中呕尽心血,由五行生克的道理,悟出的太极、两仪、三才剑招,二女在七八个月中,竟学会了十之五六,假以时日,当可克其所成,旷世绝学,承继有人,使这位世外高人,内心里也很高兴。 春去冬来,计算陈紫云和程玉玲在排云岭住的时间,已将近两年了,二女每日都在尽心尽力的练习剑法,太极、两仪、三才剑招,经她们苦心揣摸,日夕演练,慢慢地领悟了个中玄妙的作用,怪的是这套分可单独制敌,合可联手攻取的剑法,久练之后,不但剑术步入玄境,就是内功在不知不觉也有了进步,白燕儿犹觉出进境快速,轻身提纵术原比陈紫云相差很远,两年过去大有并驾齐驱之势。 但这并非说陈紫云没有进步,而是她的轻功已到了相当的程度,进步虽有,但却不易看得出来,另一方面云姑娘感到了身体的特异,每当她练习过剑术之后,总觉着小腹中有一股热流,奔行四肢,但每次上行到前胸处就停了下来,初时还认为是丹田真气经过激烈活动后,上腾作怪,但后来却渐渐的发觉出甚多可疑,她曾和白燕儿谈论过这件事情,但玉玲哪里会知道原因,习以为常,陈姑娘也就不再放到心上。 这时,白燕儿生的孩子,已是周岁多了,孩子生的粉妆玉琢般,可爱至极,从牙牙学语,已变的会叫妈妈。 那白猿仍不时把孩子背着出去,奇怪的是小孩子竟不怕那毛茸茸的白猿了,每去必是一天,由晨至暮方归,孩子回来总是一脸笑意。 这天,中午时侯,玉奴又临深谷,这次它却不先去背那孩子,手持灵虚上人一道手谕交给紫云,那道手谕上,命紫云和玉玲立刻上峰听训。 陈姑娘看师父手示上简简单单几个字风急火速,芳心中大感惊异,拉着白燕儿出了石洞,全力施展轻功向峰上攀去。 这是她们安居幽谷后,两年来第一次重上仙岭,陈姑娘心中焦急,哪还有心情欣赏峰上的景物,和玉玲急急地赶到了师父修炼的茅舍。 灵虚上人盘膝闭目坐在松木床上,紫云拉玉玲双双抢几步,拜倒床前。 灵虚上人睁开眼睛,望着二女笑道:“短短两年时间,你们能把我数年心血悟出来的剑法学会,才智聪明实在是超人一等。我原没有对你们存着这等高的期望,只希望你们能学到两仪剑招就不错了,想不到你们成就却超出了我预期之外。” 就这样淡淡的几句。紫云和玉玲已听出了含意不对,四只大眼睛中都含了晶莹的泪水,问道:“怎么?师父要离开排云岭吗?” 灵虚上人笑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们有什么话,现在都可以问我,寸阴宝贵,我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留这里了。” 陈紫云听师父话风,心知已无法挽得住,老人家胸罗玄机,既要他行,必有作用,勉强忍住心中痛苦,拜泣求道:“师父走意既决,云儿怎敢饶舌,妄进谗言,但不知恩师何日能再返排云岭……” 灵虚上人摇摇头,接道:“灵山无涯,归期难定。我已代你准备好了今后行止。”说完,取出四个密封纸袋,交给紫云,一个注明了日期,另三个只用朱笔分写着甲、乙、丙,三个字,云儿心中不解,正待追问,灵虚上人已摇着头,笑道:“拆阅一封之后,自然明白那另三个纸封处理之法,现在不要多问。” 陈紫云拜受后,放入怀中,白燕儿又抬头含羞道:“弟子孽债重重,望恩师能指示一条明路,稚儿尚未取名,亦请恩师赐他一名号,使稚龄幼子沾得一点祖师爷的圣光。” 灵虚上人笑道:“你和云儿,前途虽仍有重重难关。但均无大碍,什么事看开一步,可免去不少无谓风波。”说罢,略一沉吟又道:“万里归燕,产子幽谷,我就赐他个孝燕吧!” 玉玲再拜,泣道:“弟子代稚儿拜谢恩师赐名。” 上人突然一整脸色,道:“从今天起,你们可迁回峰上住吧!”说完,闭目默然。 陈紫云和程玉玲抬头看师父仙容肃然,心中虽还有很多话,却是不敢再问,双双叩个头,悄然退出。 到了茅舍屋外,玉玲低声对紫云道:“姊姊,师父待我们恩重如山,两年来我们就没有孝敬过他老人家一次,现今恩师远行在即,我们去做几样可口菜肴,给他老人家吃点好吗?” 陈姑娘点点头,道:“嗯,这法子不错,一语甫毕,骤闻茅舍中传来灵虚上人的的笑声,道:“你们不要多费心了,我要去啦!” 二女心头一震,慌忙转身奔回茅舍,可是松木云床上已失去上人踪迹,却端端正正的放着一把长剑,紫云急的一步推开后窗,但见天上白云悠悠,重峰起伏,哪里还能见到灵虚上人的影子呢! 紫云和玉玲不约而同的双双跪倒,想起师父教诲大恩,不禁柔肠百折,伤心千转,四只眼热泪如泉,夺眶而出。 不知道过了有多长时间,陈紫云先收住眼泪,回头拉着玉玲一双手,劝道:“妹妹,不要哭啦,师父胸罗万有,已成了金刚不坏之身,咱们将来总有重拜慈颜之日。” 玉玲泣不成声,只是点着头答不出话。 陈紫云怕玉玲哭伤中元,强忍住一腔辛酸,收住泪拉起玉玲,道:“妹妹,你不要哭了,要是伤了中元,可叫我怎么办呢?” 白燕儿勉强收住泪水,指着云床上长剑,道:“姊姊,那宝剑是弟弟用的惊虹剑,你替他收藏起来吧。” 陈紫云取过长剑,佩在身上,答道:“我们下峰去吧!把应用东西取上来,师父不是要我们搬到峰上住吗?” 玉玲点点头,和紫云一块儿回到幽谷,取些应用之物重上顶峰。从此,陈紫云和玉玲返回到排云岭上,每日仍然苦练那太极两仪三才剑法。 转眼岁月,流水年华,二女安居绝峰,又过了七八个月。英弟弟是否真的还活着,仍然是迷,师父话中虽然已透露出俞剑英还活在人世,而且还隐约说出他人也在排云岭上,可是程玉玲已在这云封雾霄的绝峰上住了快近三年,这段时间中,玉玲已走热了岭前岭后的每一块地方,自然她处处都留心到俞剑英可能藏身的所在,可是她始终没有发现。 陈紫云虽然想到了英弟弟极可能藏身在师父那个练丹的石洞中,但她却是不敢带玉玲闯入查看,她知道师父不肯说出,必然有极深作用,自己擅自闯入查看,必招致来一场大错,万一俞剑英果在丹室中进修内功,一个不对就要害得他走火入魔,因此,陈姑娘不去看,也不敢把那悬崖中丹室所在地告诉玉玲。 这天,云姑娘看玉玲柳眉愁锁,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一般,笑问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事可不可以告诉我?”玉玲仍皱着柳眉儿,道:“我在想是不是应该让孝燕习武,俞家世代书香,英弟弟弃文习武,不过是受环境所迫,不知道他是不是希望孝燕也学武功。” 紫云略一沉吟,毅然答道:“要他习武,我听师父说过有几种药物,可以洗筋骨,而且这几种药物就生长在这排云岭附近,我现在就去采集,三天后我们就开始,每日用药水替孝燕洗澡。 程玉玲见云姑娘一脸坚决神情,哪里还敢反对,点点头,道:“姊姊要他学武,那自然是不会错。不过,姊姊提起用药洗练他筋骨时,使妹妹又想起一件事来,这件事,我已经在心里放了一年多啦,一直就没有对姊姊说。” 紫云奇道:“什么事呢?” 玉玲道:“玉奴师兄每次带孝燕外出,必由早至暮始归,果汁虽好,但哪能比得上人的奶汁,这一年多来,孝燕大半时间,都由玉奴师兄带在外面,奇怪的是孩子不但不见消瘦,反而愈发白胖可爱,我怀疑玉奴师兄,必然用了一种什么奇果异草物来喂孩子吃,我早就想追在玉奴师兄后面去看看,但又怕姊姊知道了,会生我的气。” 陈紫云听完话,点点头,道:“不错,不是你提醒我,我就忽略了这件事情,玉奴师兄追随师父,也有六七十年了,道行功力,都不是我们能望向背,苦在不能说话而已,过几天,等它再带孩子出去时,我们就追在它后面去看看。”陈姑娘说完话,起身摘下壁上宝剑又道: “你哄着孝燕玩吧!我这就去采集洗练孩子筋骨的药物。” 玉玲追到门口叫道:“姊姊,把孩子交给玉奴师兄,我陪着你一起去好吗?” 陈姑娘回过头,扬着右手答道:“不必了,我明天如果不能回来,后天就一定可以返回。” 说着话,人竟施展出上乘轻功,向东北跃去。 玉玲在排云岭茅舍中,等了两天一夜,云姑娘仍未返回。奇怪的是白猿玉奴,这两天一夜中也没有涉足茅舍一步。 玉玲倚门望着满天晚霞,期待着云姊姊早点回来。 不大工夫,那满天幻奇晚霞,已尽被苍茫夜色吞没,程玉玲长长叹了口气,心想:云姑娘今天晚上,恐怕是不会回来了。 她慢慢地转过身来,走近榻边,看孝燕睡得正甜,燃起一支松油火烛,独个儿对灯阅读灵虚上人留下的剑诀图解。 蓦地里,一声凄厉悠长的远啸,夹杂在松涛中传入了茅舍,程玉玲陡然一惊霍然起身,伸手从壁上取下宝剑,推开一扇后窗,向外探视。 迎面山风,扑脸生寒,只见得案上松袖火烛摇摇欲熄,同时又闻得一声长啸划空传来。 玉玲急急关好窗子,熄去案上火烛,又替孝燕盖好被子,收藏好剑诀和俞剑英施用的惊虹宝剑,出了茅舍,回身把门带好,一跃上屋借着疏星微光,流目四顾。 只见群山巍巍,矗立在夜色中,寒风肃肃,冷气侵入,程玉玲伫屋顶良久,仍不见有什么异常景象。 白燕儿正待下屋入室,突然闻得正东方又传来一声鸣般的啸声,接着几声虎吼猿鸣,一声接一声传上峰顶,这几声距离很近,听得甚是清晰,程玉玲闻声辩音,似乎还有玉奴在内,至此程姑娘已觉出情势不对,伸手摸着背上剑把,秀目凝神,注定正东方。 不大工夫,夜色隐现一点白影,直对玉玲停身绝峰而来。 那一点白影来势奇特,直似掠着起伏山势飞行一般,不大工夫,已达峰顶,这白影在玉玲三尺左右停住,正是白猿玉奴。 玉奴现身后,立时回头遥指东方,口发低啸。 两年多来白燕儿和灵猿日久相处,对灵猿手势心意,已大部分了然,看它情急之状,心中顿时有数,低声问道:“师兄可是说有敌人来了我们排云岭吗?” 灵猿点点头,左手指着那一片竹阵,又两声轻微低啸,白燕儿心头一震,又道:“师兄可是要我凭藉那五行竹阵,迎击来人吗?” 玉玲心知玉奴功力,决不在自己之下,而且已是通灵神物,看它慎重神情,料想来人当非弱手,她这两年多来功力虽然比过去进境十倍以上,但骄气反而完全扫光,何况师父远行他去,云姊姊采药未归,灵峰能否保得住,全放在她和玉奴肩上,这付担子在玉玲心目中,比她自己生死的分量还重,那里还敢存一点大意之心,了然玉奴心意之后,立时点点头,答允下来。 就在这一人一猿手势对话当儿,骤闻两声伤虎怒啸之声,响彻群山,划破夜幕,悠悠散入高空。 玉奴闻得虎啸声后,倏地跃三丈多高,狂啸一声,闪电般向正东虎啸地方迎去。 这一声狂啸,直若炸雷骤发,震得程玉玲耳中嗡嗡作响。 玉奴刚一发动,敌踪已然出现,三条奇快人影,已向排云岭绝峰上抢登而来。 单说玉奴行至半山,已和三敌相遇,全身一拔而起,两只毛臂伸处,利爪箕张,猛向敌人扑去。 三个来人,竟是无一弱手,同时也知道玉奴厉害,左面一条蛟筋软索枪,右面一根虎尾三截棍,同时并出,迎击玉奴,中间敌人,却打出一团奇劲掌风,三敌全都出手,合力对付玉奴。 白猿功力虽深,但也是拦不住对方三个一等高手合攻,尤其中间那赤手敌人掌风更是威猛绝伦,配以枪扎棍扫,逐渐把玉奴逼得向后退去。 这等断崖绝壁上交手对敌,非有极高的武功不成。不说拆招换式,生死一发,就是一步踏错,跌下去,也要摔得粉身碎骨。 可是,来袭三敌,似都有一身超凡绝俗的本领,不但脚下稳实,踏石如钉,而且每次出手,都卷着阵阵风响,把玉奴迫退了三丈多远。 这一来,更是激发了白猿野性,腾身跃起,飞扑下击,两条白毛长臂飞舞,着着都指向三人要害。 玉奴这一大发神威,果然把三个武林中罕见高手逼得无法越雷池一步,三人一猿缠斗了足有一刻工夫,仍是个不胜不败之局。 中间那赤手敌人,见白猿纵腾于绝壁之间,灵如巧燕,爪利若剑,暗含变化,竟把三人挡住了,不由心头火起,怒喝道:“你这白毛畜生,当真要讨死不成,就凭你这猴猿,还真的能挡得住人?” 说完话,疾发三掌,掌掌威势如山,但都被玉奴灵活的纵跃避开了掌力正锋,不过这三掌威势,却也把玉奴逼退了三丈开外。 就在玉奴避敌人三掌的刹那工夫,敌人已从背上撤下一柄二尺八寸长短,缅铁精炼的红毛宝刀,缅刀出鞘,寒光耀目,刷刷刷猛攻三刀。 这三刀凌厉无匹,再加上红毛宝刃有着削金断玉的威力,真把灵猿玉奴逼得节节后退。 玉奴一退,三敌却趋势抢攻,刀、枪、棍连环追打,一招紧似一招。 白猿已难独力支撑,只有向峰上退去,不到顿饭工夫,三敌已登上峰顶。 程玉玲让过白猿,横剑拦住敌人去路,秀目转动,打量来人,看左右两个,都是三十四五的精壮大汉,中间一个,却是四旬以上的清瘦中年,三个人,全都穿着青一色的疾服劲装,还带着水壶干粮,似是专门寻事而来。 玉玲望了几眼后,一耸秀眉,冷冷问道:“三位是干什么的?夜侵排云岭意欲何为?” 中间那青瘦中年男子,似是三人中的的首领,望着玉玲微微一笑,道:“在下巫子良,和两位师弟何义、吴作,都是由南海黑鲸岛赶来中原,奉家师密函一件,要面呈灵虚上人。” 玉玲看来人虽然一个个面含怒气,但言语之间,还算客气,六只贼眼不时转动在自己的脸上,溜来溜去,可是一和自己眼神接触,立时就别过头去,看样子,大概是震于恩师威名,心中已被自己美色所迷,却又不敢形露出来,样子很是可笑。 不过,白燕儿是聪明绝顶的女人,见刚才三人和玉奴动手的情形,已然看出三人都有着一身奇特武功,尤以那自称巫子良的清瘦中年,武功更是惊人,手中红毛缅刀,寒光逼人耀目,一望即知是削金断玉的利器,三人武功,既非一般绿林人物,来路可疑之点颇多,程姑娘心中打了几个转,不答来人间话,却反问道:“三位师父是谁?要见灵虚仙师有什么事?” 巫子良阴森森一笑,答道:“家师隐居南海黑鲸岛,道号冥灵真人,和灵虚仙师朱道长,过去原是知已好友,自家师潜修南海后,已数十年未和灵虚仙师会过面了,此次,特派我等三人,持函面呈朱师伯,一来请安,二来密函中另有一件大事,要待朱师伯出示机宜,不知姑娘和灵虚仙师朱师伯是怎样个称呼?” 玉玲见巫子良说话时,脸上阴睛不定,芳心中疑窦更多,淡淡一笑,说道:“三位原来是黑鲸岛冥灵道长的高足,那实在有失远迎了,可惜二位来的时机太不巧了,我师父正在坐禅期间,三位请把密函留给我吧!待三天后家师这一禅关过去,我当把冥灵老前辈密函转呈家师,以凭裁夺。” 说完话,她好像是真的一样,伸出手,向巫子良讨那密函。 巫子良急急向后退两步,摇着头笑道:“姑娘原来是灵虚女弟子,失敬,失敬。”至此一顿,拱手一礼,又继续接道:“既然朱师伯正在坐禅期间,弟子等怎么敢惊扰禅功,好在朱师伯这一禅关,三日后即可坐完,我们还是先下排云岭去,三日后,再来面谒便是。” 说完,也不待玉玲回答,三个人相互望了一眼,转身就走。 程玉玲目睹三人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越想越觉这三人行动怪异,如果他们真是南海黑鲸岛岛主冥灵真人门下弟子,又口口声声称己恩师为师伯,何以听了自己一片谎解后,就急急溜走,难道他当真怕惊扰恩师禅功不成?如果说他们全是信口开河,捏造出来-片鬼话,那又不像……因为灵虚上人的真实姓名,天下武林道知道的少至又少,看三人年龄,最大的也不过四十多岁,而灵虚上人归隐排云岭已是六七十年以前的事了,几十年来,灵虚上人很少在江湖上露面,程玉玲虽然想不透其中原因,但她心里却知道这件事颇不寻常,说不定和师父有着极为重要关系。 她心里百感交集,忧虑重重,只盼云姊姊早些回来,看她知不知道其中隐秘。 玉玲踱回茅舍,和衣躺在榻上,这夜里,她瞪眼想到天亮。 幸好,第二天中午时分,陈紫云已采齐了药物归来,玉玲一跃而起,抓着陈姑娘一双手叫道:“姊姊,你要是再不回来,可要把妹妹给急死愁死了。” 陈紫云解下了背上宝剑,挂在壁上,程玉玲替云姊姊打好了水,紫云一面洗着脸,一面问道:“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玉玲道:“姊姊还不知道这两天山中出了一桩麻烦。” 陈紫云听得吓一跳,道:“山上出了什么麻烦,快些告诉我。”说着话,她脸上也急的变了颜色。 玉玲笑道:“急也不在一时,你先洗好脸再说。” 紫云心急如焚,一叠声催着玉玲快说,程姑娘没法子,只好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紫云皱着柳眉儿,沉思半晌,才道:“就我记忆所及,十几年来从没有听师父说过什么冥灵真人,看来这件事真是有点怪了,他们三人既然能把玉奴师兄逼退,武功自然不错,你骗他们说,师父正坐禅关,这机变用得不错,而他们听说师父在山上,转头就走,这中间疑窦更多。” 玉玲点点头,道:“我也看出三人来路极怪。所以才用话骗他们一骗,好在他们临行时说三日后还要来拜见师尊,等他们再来时如果真有可疑,咱们干脆就动手逼问出事情真相。” 紫云道:“他们既能和玉奴师兄对抗,武功自非泛泛。再来时,我们设法把他们引入五行竹阵先把他们困住,再设法逼问个中隐情。” 二女计议停当,也定好了诱敌办法,守在排云岭,专待三敌重临。 三日过去了,仍不见敌人重来。 玉玲心中暗暗觉得奇怪,更觉奇怪的是白猿这三日中也不见登峰一次。 第四日夜里,二女秉烛对坐,一面待敌,一面逗着孝燕玩乐,直到三更过后,仍是毫无警兆。 陈紫云猛的跳起来,跺着脚嚷道:“糟透啦!今天是七月三十。”一面急从怀中了取出师父交付的密封纸袋,只见上面写道:“字留云儿,七月三十日夜间亥时拆阅。” 陈姑娘拆阅密袋时,计算时间比恩师留示已是晚了将近一个时辰,但她心想这不到一个时辰的相差,料也没有多大关系,岂知就这不到一个时辰的差错,却害的俞剑英玄门先天气功,不能练到炉火纯青之境,几乎功败垂成,走火入魔。 且说陈紫云打开密封纸袋,里面是一本薄薄的册子,记载着师父救助英弟弟的经过。接着往下看,只见写道:“俞剑英人虽聪明绝顶,只是天生多情种子,望紫云多加管束,别让他沦入色劫。为使俞剑英能甘心就范,特别留下一面铜牌,为师亲手雕刻的代师行命四个字,留给紫云,用来管束剑英。” 二女看到这里,已知英弟弟千真万确未死,相对一笑,又继往下阅读。只见写到:“回到排云岭后,由余疗治好其残毒余伤,随传以玄门先天气功,责令在丹室面壁三年,此三年期限,如能安然度过,则玄门先天气功的根基,即可札实,假以时日,当有所成。但天下事每一小成,必将有不少外魔干扰,拆阅留示当夜子时,可能有强敌偷袭丹室,此因播种于数十年前,敌人谋图在我,英儿不过是代我受过,留此预示,希速驰援丹室,或能挽英儿玄门先天气功于功败垂成。” 看到这里,陈紫云和玉玲双双跃起,紫云一掌击在案上,道:“妹妹快走,我们恐怕已误了时间。”说着话,取下壁上惊虹宝剑,疾跃而出,这一急非同小可,只急得两个人连灯也忘记熄去。 紫云带路,当先飞奔,玉玲随后紧追,二女都是心急如焚,全力施出轻功,不过十几个纵跃,已然抵达后山崖。紫云正待纵身而下,突闻得几声厉叱,传上崖顶,陈姑娘心中更是慌乱起来,顾不得对玉玲说明丹室所在,一飘身直向崖下纵去。 玉玲看紫云直向断崖跃下,心中吃了一惊,大声喊道:“姊姊你……”三个字刚喊出口,人也赶到断崖边缘,只见紫云手中宝刃寒光一闪,人在断崖中一块突岩上面,隐没不见。 白燕儿看准了那那个突出岩石,一纵身,也跃落突岩上面,回头看,光滑如镜的断崖上,有一个七八丈高的石洞,断定云姊姊是向那石洞中走去,仗剑护面,沿着石级而入。 这座石洞曲曲弯弯黑暗如漆,伸手不辨五指,好在玉玲内功精进后,已可夜间辨物,宝剑护胸,急步抢进。 走了足足有一盏热茶工夫,石道豁然开朗,前面现出一座圆形石门,石门内寒光耀目,陈紫云正在挥动惊虹宝剑,和两个敌人搏斗。 玉玲看两个敌人中,有一个正是那自称巫子良的清瘦中年,另一个穿着一件黄色道袍。 玉玲心中大怒,娇叱一声,仗剑跃入,人还未到,剑尖银芒颤动,已刺向巫子良。 巫子良回刀一扫,想削姑娘长剑,玉玲玉腕一沉,剑化一招“春云乍展”斜劈横扫,直逼过去。 巫子良侧身让开一剑,猛攻三刀。 玉玲冷笑一声,正要施展新学的太极剑法,突听紫云喊道:“你快去看他,两个贼人全有我接住。”说着话,惊虹剑一紧,逼开黄衣道人手中长剑,反手一招,攻向巫子良。一霎时,手中惊虹剑化成一片银虹,逼开两贼,放过玉玲。 程姑娘不再攻敌,跃入丹室,流目看去,不禁心头一酸,两行泪珠儿夺眶而出,只见俞剑英倒卧在一块石头雕刻形如莲台的矮墩旁边,看样子似是受伤晕过去一般。 这一下,差一点急死了程玉玲,一纵身,跃到剑英身边,丢下宝剑,把他抱入怀中,不住的低喊英弟弟。 俞剑英微睁下星目,看自己倒卧在玉玲怀中,似是要想挣扎,但略一动手,又闭上了眼睛,脸上神情十分痛苦。 这座断崖中的天然石洞,头上垂着百条理珞,发射一种莹莹碧光,照得全室通明,程玉玲借着垂璎光华,细查剑英全身,并没发现伤处,但他脸上的痛苦表情,看去十分严重,这就使程玉玲娘芳心更乱,误认英弟弟伤在内部,只急的她泪珠儿夺眶而出。 这时,陈紫云已与两个敌人打入紧张关头,姑娘一支剑施展开有如波翻云涌,但见寒光飞绕,剑气纵横,招术愈打愈奇,力敌二个高手,还是招招抢攻。 巫子良和那黄袍道人,虽是联手战姑娘一人,但那石洞中地势狭小,两人联手反而有点施展不开,吃姑娘精妙绝伦的剑招,逼得节节后退。 激战中,蓦闻得俞剑英一声大喊道:“云姊姊闪开,让小弟收拾他们。”话出口,已从玉玲怀中一跃而起,人如掠波燕剪,冲入了刀光剑影之中,右掌随势劈出,立时有一股潜力,逼开了那道人长剑,左手一招“飞钹撞钟”闪电击出。 这二招快速至极,左右手一齐动作,那道人警觉不对,已然过迟,只感一股奇猛无比的力道击中前胸,全身被剑英掌力震飞,直撞石壁上,口中喷出一口血泉,栽倒死去。 俞剑英出手毙敌威势,可把巫子良吓出了一身冷汗,哪里还敢恋战,手中红毛宝刀猛攻两招,逼退陈姑娘转身就跑。 陈紫云娇叱一声,道:“你还走么吗?”身随剑走,“龙形一式”连人带剑化成一道寒光追刺过去。 一则巫子良武功甚高,二则石洞中甬道,左回右转曲折盘绕,陈姑娘剑势刺到,巫子良已转身闪入曲折的通道中,紫云还要追赶,却听剑英叫道:“云姊姊,快些回来吧!我被两人惊扰散去玄功,恐怕要走火入魔了。” 陈紫云听得剑英一叫,哪还有心追敌。回身走近剑英,只见他皱着剑眉,全身微颤,似是在强忍着无限痛苦。 饶是陈姑娘功力深厚,见此情景,也不禁双眼泪落,低声问道:“你快些运功试试,是不是还可以想法挽救,师父离山时预留仙示,让我和玲妹妹赶来救你。谁想我一时大意,晚拆阅一个时辰,想不到差此一刻时间,竟害你走火入魔,姊姊愧死恨死了。” 剑英苦笑一下,答道:“这不能怪姊姊大意,我满身罪孽,早就该死,看来这些都是天意,敌人早到几个时辰,或者晚到一个时辰,我都可腾出手来拒敌,偏巧他们来的正是我行功的紧要关头,真气周行百穴后,复聚丹田,行攻任督两脉,两脉一通,恩师授我的玄门先天气功,初步根基即算圆满,却被敌人闯入了丹室……。” 剑英话说这里,一阵血气翻动,忍不住急喘了两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紫云慌得丢了手中宝剑,蹲下去扶住剑英,程玉玲已抢一步抓住了剑英右臂,二女一左一右,各曲一条膝让剑英靠在腿上,四目相望,泪水若泉。 俞剑英缓过一口气,星目转动,望着玉玲,道:“玲姊姊,你怎会也来了排云岭呢?你见过我师父吗?” 白燕儿还未来得及开口,陈紫云已抢先答道:“玲妹妹已得恩师慈悲,允准列身门墙,她和我一块儿由岭南金霞宫来,留住排云岭已近三年了。” 剑英叹息一声,道:“师父对我们如此恩重,俞剑英生生世世也是报答不完了。” 程玉玲呜咽接道:“师父收留我已两年有余,传授剑术,爱若子女,惭愧的是,我连一点孝行也未回敬。” 紫云流着泪笑道:“师父老人家德披天地,普及世人,他岂是想我们报答不成!” 剑英微笑说道:“云姊姊说的不错,师父…一语未完,突然一皱双眉,又来一阵急喘,足足有一盏茶的工夫,才停住喘息。继续说道:“两位姊姊快些把那道人尸体抛出丹室,不要污了师父清修的地方,我是越来越不行了。”说完几句话,竟似异常吃力一般,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下,可把二女给惊个魂飞天外,陈紫云六神无主,白燕儿更急得花容变色,就知道抱住剑英一条臂流泪。 究竟还是陈姑娘拿了主意,她吩咐程玉玲抱着剑英先离丹室,回到峰顶茅舍中再作计议,也许师父留示中会提这件事情。 白燕儿含泪应命,抱着俞剑英离开了断壁间石洞,陈紫云却把那道人尸体,运出丹室抛在山涧中,把丹室打扫清净,才赶回峰上茅舍。 幸好,敌人还没进犯峰顶茅舍,灵虚上人手著的太极、两仪、三才剑诀图解,仍好好的放在案上,孩子仍睡的十分香甜,俞剑英已被玉玲仰放在自己床上,她却坐在床沿上无声垂泪。 紫云轻步走近玉玲身侧低声问道:“妹妹,英弟弟醒过没有?”玉玲摇摇头,道:“没有,他在断崖丹室中晕厥以后,就没再睁过一次眼睛。” 紫云走近床边,看剑英果然闭眼未醒,气息微弱,而且缓长,和常人热睡时大不相同,不觉伸出一双手轻握着剑英右腕。 这一握,登时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吓得陈紫云粉脸上冷汗直淋,心头升上来一阵寒意,人也不自主退几步,呆若木鸡。 过了半响工夫,她才叹息一声。流泪说道:“玲妹妹,他恐怕当真是没救了,你摸摸,他的手都僵了。” 程玉玲听得心头一震,急握着剑英一只手,果然感到冰冷僵硬,除了他鼻孔还有一缕微弱的气息之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全身一动也不动。 陈紫云反而沉静下来,她知道当前的问题,非要她拿主意解决不可,剑英走火入魔,全身真气凝聚在任、督二脉不散,情势固然危殆,可是这等沉痛自伤下去,对剑英有害无益,不管能否把剑英由死亡的边缘挽救回来,但总得先尽了心力再说。 不过走火入魔,是练武人极大的一层障碍,功力愈深,则伤的愈重,非死即残,从无例外。救治得法,也许能保得一条性命,一个失神,那就等于促使伤者早死。 陈紫云心中打了几个转,定了主意,如要剑英弟弟伤发而死,还不如冒险救治,当然陈紫云心里也有自知之明,凭自己一点功力医术,想挽回俞剑英,好比如大海捞针一般,可是又不能袖手看着英弟弟伤发而死,处此情景,陈紫云决定冒险一试。万一幸成固是可喜,败则可引咎自责,殉情自绝。她有了引咎自绝之心,胆子大了很多,望着玉玲道:“先把师父的百转还魂丹给他服下两粒,然后我再替他推拿穴道,先要他缓过来气,我们再想别的办法,走火入魔,不一定就无法可救。” 程玉玲正在急痛之间,哪里还会有什么主意,她立时扶起英弟弟,让他服下了一粒百转还魂丹。 陈紫云又忙着替他推穴和血,这当儿,面临着生死关头,陈姑娘也顾不得男女之别。她一双白玉般的娇嫩手掌,遍走了英弟弟全身三十六处大穴道。 陈紫云近三年来,内功进境极快,手掌过处,必然有一股热流侵入剑英身上。 第十章 江湖惊耗 俞小侠连经云姊姊真气过穴,果然,不大工夫,人便由半昏迷中清醒过来,他微睁星目,望着二女苦笑一下,道:“两位姊姊不要多费心啦,玄门先天气功,是一种至高内功,我三年面壁,已把本身精血真气活到这里……”一阵气涌血翻,不能再接下去,慢慢地闭上了一双眼睛。 紫云拉着玉玲,到茅舍外面说道:“英弟弟并非无救,而是他好像不愿再活,刚才他说,他那玄门先天气功,已练到精气化神之境,即是走火入魔,亦必自知解救之道,但他却宁愿任真气凝成伤势死去,不肯说自救之法。” 程玉玲擦擦脸上泪痕,想了想,的确感到剑英言谈之间有很多地方可疑,立时答道: “云姐姐,那你赶快得想个办法让他说出呀!要不然,我看他撑不过这一天了。” 陈紫云叹口气道:“哀莫大于心死,他现在一心一意地想死,想让他说出来自救之法,恐怕不很容易。” 程玉玲只急得抓着紫云一条臂不住乱摇,说道:“姊姊,你总得想法子才行,难道我们眼看着让他死去不成?咱们两个人一起去求告他,好吗?” 陈紫云摇摇头,苦笑道:“不行!他所以要放任伤势恶化而死,无非是自感到愧对你我,英弟弟从表面上看,他似乎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其实他是个最重情的人。师父救他时,他就未必想活,不过不敢当着师父面,横剑自绝罢了,待师父授他玄门先天气功,他为报答师父爰护,以求解脱自己。” 程玉玲只听得呆了一呆,问道:“姐姐这么说,是他自己要死的了!” 紫云道:“不错,他要效春蚕自绝殉情。” 五玲急得跺着脚,道:“他怎么笨到这种程度,我们现在都好好的他要殉的什么情?” 紫云道:“你先别急,当前第一件事,是如何能引起他生的意念,他虽然已得到恩师传授的玄门中正宗内功,但还未到勘破情关,超然物外的境界。他心中最大的遗恨,就是深觉着愧对你我,要知世上最聪明的人,也就是最笨的人,这种人很多见解和常人不大相同,走火入魔后,灵智更是脆弱,一点点感触刺激,就会导致他步入歧途,他被人扰散玄功清醒后,骤然见到了我们两个,一时间往事旧恨齐涌心头,平时存在心中的一缕幽恨,立时借机扩展蔓延了整个心灵,所谓魔趁虚入,像随念生,此刻他脑际中充满了死生之意念,灵智立闭,连他自己也感觉到无可救药了,其实,据我观察所得,他玄门先天气功初基已奠,再默算二贼在他玄功时刻,似非正值紧要关头,果如他说,那他决难支撑到这么长时间,现在我们先想办法,使他恢复了生的意志,然后才能救得。” 玉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姊姊说的不错,可是要得早点想办法呀!我看他恐怕再难支持了。” 陈紫云沉吟了一阵,道:“这办法很难事先定得出来,只有见机而为,你先使自己激动的感情平复下来,安静后,才能够随机应变,现在咱们回去看他。” 二女返回茅舍,看剑英之神情,已到了奄奄一息的程度,僵卧木榻,只等咽气了。 突然间一声孩子哭喊声静夜里响彻茅舍,俞剑英突然睁开眼睛,问道:“云姊姊,这里哪来的孩子声音?” 陈紫云淡淡一笑答道:“那是你的孩子,你做了父亲啦。” 剑英叹一声,又问道:“师父到哪儿去了。” 紫云动也不动地答道:“师父远行灵山,归期不定,你是唯一承受他老人家玄门先天气功的传人。” 剑英道:“那我要死了,就辜负了恩师一番心血啦。” 玉玲突然接口道:“还有孩子也成了没爹没娘的孤儿了!两三岁的孩子要没有了爹娘,那实在是可怜极了。” 剑英身上一阵抽动,陈紫云借着案上松油烛光看去,见他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淌下。心中一喜,故意叹息一声,说道:“师父临走前,曾赐名稚子孝燕,俞家中只有这一脉孤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何以告慰泉下父母,可怜公公一生忠烈,竟得个香烟全绝的下场。” 剑英又是一阵急喘后,问道:“怎么?我死了,你们都不管孩子啦。” 陈紫云笑道:“你死了玲妹妹势必要追随泉下,孩子就成了没爹没娘的孤儿啦。” 话说到这儿,突然停住,格格大笑不止。 这时醒来的孝燕也在叫着妈妈,程玉玲发了狠就是不应不理,孩子看妈妈不理他,越叫声音越大,到最后索性哭着大叫起来。 俞剑英躺在床上,听着紫云笑声,和孩子的哭声混成一片,不禁心头又急又怒,拚尽余力,一跃而起指着紫云怒道:“你笑什么?孩子要哭死了。” 紫云也跳起来怒道:“你认为你死了,就算得替师父保了清名了吗?其实这做法害人害己,辜负了恩师一番培养苦心不算,还要害得玲妹妹抱恨一生,使恩师的玄门先天气功失传,其罪尤不可恕。” 俞剑英只听得心头一震,出了一身冷汗,这当儿,程姑娘已抱着孝燕,站在他面前,低声对孩子道:“乖燕儿快些叫爹。” 孝燕自生下来,就没见过剑英,望了半晌,才叫出一声爹来。 剑英骤觉两腿一软,退几步坐在榻上,长叹一声,泪如雨下,抬头望着陈紫云道:“云姊姊,我知错了,你快帮我试试,看看还能不能救。”说罢,闭目而坐,两掌平伸,运气行功。 紫云看到剑英求生心念已动,赶忙在他对面坐下,一双玉掌伸出,抵住剑英双掌,气聚丹田,功行双臂,立时自觉小腹中一股热流,奔行而上,循臂自出,直贯两掌,又慢慢的侵入剑英掌上。 程玉玲心知剑英生死在此一举,抱着孝燕,带着剑出了茅舍,她心里明白,万一这当儿再有敌人侵入,不但剑英无法自救,连陈紫云也要遭殃。 紫云和剑英四掌相抵,大约有一顿饭工夫,陈姑娘已觉得周身力尽,渐感不支,但她知道,如果自己一个失神,就要功亏一篑,只有拚尽余力咬牙苦撑。 又过了一刻工夫,剑英突然松开相抵手掌,望着紫云道:“姊姊内功,竟也这样精纯,否则我就无望生还了,现在已借姊姊内功之助,把凝聚真气导入丹田,闭穴已开,只需再静修七日即可复元。” 紫云已累得满头大汗,力尽筋疲,但她心中却很高兴,点点头笑道:“那你就在这座茅舍中静养吧,我和玲妹妹替你守护禅关,待你功力圆满,我还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剑英微笑道:“刚才我借姊姊真气,打通我血气阻塞各穴,恐怕姊姊已倦乏难支了,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啦。” 紫云笑道:“我不要紧,你不要多费闲心,赶紧运气行功,不要伤穴再遭气血阻塞,要知道,你现在是唯一垂受恩师衣铱的弟子,你不能负了他老人家一番苦心。” 剑英叹道:“承姊姊以本身内功相助,我伤势已是无碍,七日静养,当可复元,只是恩师授我玄门先天气功,经这一扰,恐怕要延误十年以上时间,难入化境,这也算有负恩师心血了。” 紫云起身一笑,道:“延误十年弹指即过,你现在不要想的太多,只管一心一意静养伤势,我不打扰你了,七天后我再来看你。”说完,闭上门窗,悄然退出。 陈姑娘离开了茅舍正厅,玉玲刚刚好巡视过全山归来,她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提剑,脸上却是又一片焦虑神情。一见紫云,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姊姊,他是不是有救呢” 看她那付焦急模样,陈姑娘心中乐了起来,笑着说出了替剑英疗伤经过,并嘱咐玉玲道,“妹妹,你必要忍耐七天。七天中无论如何,不要去惊忧他,而且是七天中我们还得经常巡视全山,万一有敌来时,有我一个人迎击来人,你带着燕儿守在五行竹阵入口的地方,那竹阵是师父呕尽心血布成的五行奇术,里面有着极深奥精微的变化,大概普天下下能识这竹阵的人也不过只三五个而已。” 玉玲这几天,逐渐感觉到陈紫云有很多地方,都比自己高明,定力、灵性更较自己深厚,早已把紫云视作天人一般,听完话,点着头,答应遵办。 俞剑英养伤茅舍,转瞬间已过了六天,这六天,可苦环了紫云、玉玲她们两人夜以继日的分巡全山,有个休息时,还得逗着孝燕玩乐,奇怪的是,七八天来始终不见白猿玉奴的影子。 不过,她们这几天正为替剑英守护禅关的事,贯注了全部心神,虽然都觉到玉奴不见,事出有因,但谁也没有先提起白猿失踪的事,两个人都一样闷在心里。 第七天。也是俞剑英在茅舍静修伤势,最后一天的关期,陈紫云背着惊虹剑,了望绝峰,正南方,出现了三条人影,快如电掣流星一般,直对着排云岭奔来。 陈紫云心头一震,回头一声清啸,人反向峰下来路迎去。 玉玲正逗着孝燕玩乐,听得云姊姊传来惊讯后,吃了一惊,慌忙抓起一条汗巾,把孝燕背在身上。结束停当,取下壁上宝剑,跃出卧室,急奔到五竹阵入口处,静待来敌。 且说陈紫云单人一剑,迎下绝峰,她诚心要把敌人阻拦峰下,故而去势极快,但来人身法,也是异常奇速,疾如奔电,陈紫云刚到峰下,已和来人碰上。 陈姑娘当先拔剑,横阻去路,星目流动,一看之下,不由心头泛起来一股寒意。 来人有两个是道家装束,年龄都已在五十开外,瞎了一只左眼。 原来这两个道人,正是三年前俞剑英扫荡魔窟时,金霞宫中的两位观主,那红脸单眼的是二观主玄鹤,黑脸的是三观主玄真,另一个人却是在丹室惊扰俞小侠走火入魔,逃出姑娘剑下的巫子良。 玄鹤单目闪动,一道冷电般的逼人神光,直瞅在紫云脸上,冷笑一声,问道:“这位姑娘不知和灵虚上人,是怎么样个称呼。” 紫云知今天已难免一场生死拚搏,傲然答道:“那正是家师,几位找他老人家有什么事。” 玄鹤单眼突然转盯在姑娘手中宝光夺目的惊虹剑上,厉声喝道:“俞剑英是不是灵虚上人的弟子?” 姑娘也厉声答道:“不错,你要干什么,对我说也是一样!” 玄真突然接嘴问道:“灵虚上人,可在排云岭吗?” 紫云沉吟一阵答道:“家师正在闭关,恕不接见外客!” 玄真一声大笑道:“闭关者恐怕是俞剑英吧?” 紫云很少说谎,这下被人当面揭穿,不觉脸上一红,怒道:“你管不着是什么人,你们究竟要怎么样?请说就是,如果没事,那就请便,排云岭从不留待外客!” 这当儿,玄鹤和和玄真都已听出来,灵虚上人果然不在排云岭上,但玄鹤还是有点不放心,回头望着巫子良,低声问道:“你可看清了那夜断崖石洞中,果非灵虚老道吗?” 巫子良点点头,答道:“那夜我和令徒闯到断崖石室所见,确非灵虚上人,而是一个廿左右的少年,那少年也非穿着道装,盘膝闭目,坐在一个大石雕成的莲台上,似乎正在进修一种什么内功。我和令徒闯入丹室后和他看了我们一眼,就从莲台上跌了下来。看样子必是正值行功紧要关头,我和令徒闯入丹室一扰,可能已走火入魔,我们正要下手,却被这个丫头赶到,打了起来,动手约有廿几个回合。那由石雕莲台上掉下来的少年,突然山地上跃了起来,而且出手威势奇大,只两招,令徒已遭毙掌下,我一人不敌,败出了石洞,除这丫头,和那少年之外,还另有一个女人,但却始终未见灵虚上人露面。家师这次责令我和两位师弟北来,原为一探排云岭的虚实,故此除了我和两位师弟之外,并派有我们三师叔随后接应,不知何故,我三师叔那夜未能在预定时间赶到,而碰巧遇上令徒也到了那里,这些经过,两位都已知道大半,难道我巫子良还会骗二位吗?” 几个人讲话声音虽然不大,但陈紫云却听得甚是清晰,明白这巫子良并非和玄鹤、玄真一条路子,只是不谋而合碰上了头,但看他们言谈之间,虽非同路,却是早已相识。 玄鹤听完巫子良一席话后,存在心里的一点疑惧,也完全消失。伸手拔出背上长剑,指着陈紫云冷笑一声,道:“灵虚道人既不在山上,他那叫什么俞剑英的徒弟已被扰散内功,走火入魔,就凭你那点微末之技,还不束就缚,难道还妄图抗拒吗?” 陈紫云柳眉一竖,横剑怒道:“排云岭仙山胜地,岂能容你等捣乱,妄图骚扰仙岭,那是自寻死路。” 玄鹤看紫云秀眉怒竖,星目射光,横剑而立,衣袂飘风,绝世姿容,隐现肃杀之气。不觉心中一动,暗自忖道:那灵虚道长,受人尊称为当代江湖中第一奇人,眼前少女既是他亲传弟子,剑术必有独特造诣,巫子良是南海冥灵真人弟子,但听他刚才口气,似是已败在此女手中。心念此及,突然又忆起三年前,俞剑英闹金霞宫的一段往事,一支剑力歼八猛大破五行奇门阵,败过玄真,斗过玄修,自己也输在了他的手下。 心念及此,把一腔激动的忿怒,顿时压下去子一半,冷笑一声,道:“年纪轻轻的姑娘家,怎么一开口,就是那样大的火气,三年前,俞剑英在金霞宫中打瞎了我一只左眼,今天我特由千里之外赶来,找他算这一笔旧帐,债有主,冤有头,我也不愿连累他人,只要俞剑英出来,我们结算了旧帐后,立刻就走……” 紫云一提手中惊虹剑,日光下闪动一片耀眼的银虹。笑道:“要想见俞剑英并不太难,不过,得先闯过我这一关!” 玄鹤忖量目前形势,如不击败陈紫云,势难越雷池一步,心转念生,杀机陡起,断喝一声,当先发难,一招“开山导流”剑化一道寒光,精芒颤动,直刺姑娘前胸。 陈紫云挥剑迎击,招名“金丝缠腕”不避敌势,以攻迎攻。 玄鹤沉腕再攻,剑变“玉带围腰”冷芒卷风,疾扫中盘。 陈紫云娇喝一声,腾空而起,半空中挫腕出剑,凌空下击,一圈耀眼银虹,兜头向玄鹤罩下。 这一招三势奇猛凌厉无匹,玄鹤心头一震,疾退三步,才让开姑娘一剑。 陈紫云脚落实地,已抢得先机,不待玄鹤再出手还攻,对他追袭猛刺,刹那间冷风卷起,精光如电,剑势绵绵不绝,把玄鹤圈入了银光之中。 玄鹤看姑娘手中兵刃,秋阳下光耀夺目,认得是俞剑英所用的惊虹宝剑,功能切金断玉,因此,他不敢用手中长剑封架。兵刃上落了败势,抢攻上又失先机,不过廿招,已感到招架无力,被逼得险象环生。 玄真一侧观战,看姑娘剑术精奇,不由暗地惊心,想到:看她年龄也不过廿上下,但剑术功力似已凌驾玄鹤之上,这么看起来,灵虚上人的威名,果非虚传了。 他这里心念转动之间,玄鹤已连遇险招,吃紫云三剑紧迫,闹得他手忙脚乱。 玄真看玄鹤岌岌可危,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了,仗剑跃入,夹攻紫云。 如果是在三年前,别说两人联手夹攻陈姑娘一个,就是两人任何一个,陈紫云都没法抵拒得住。可是三年后的陈紫云已是大非昔比,剑术武功都有了惊人的进境,尤以练过灵虚上人研悟出的太极、两仪、三才剑法之后,已尽得剑术中精奥之学,这进境陈姑娘本人并不知道,所以,她在初见玄鹤和玄真之时,芳心中还有着担惊之意,怕自己非人敌手。 等到和玄鹤玄真动上手后,才觉得对方也不过如此而已。十几招后,放手猛攻,绵连的剑势,把玄鹤迫得喘不过气。玄真加入之后,玄鹤的压力减轻,立时借势反击。眨眼间抢攻十几招,这两大武林高手,双剑联合之后,威力大为增强,陈紫云当时被迫落下风。 但见玄鹤、玄真,双剑交叉穿刺,一招快似一招,迅比雷奔电闪,密如狂风骤雨。 陈紫云失去先机,立陷被动,左拦右挡,尽是招架之功,空有宝刃利器,无法发挥作用。 这时,横刀一侧的巫子良,看姑娘还手无力,不觉心中一动,翻腕抽出红毛缅刀,一声不响,挥刀直上,出手就是三刀急攻。 巫子良武功得自南海黑鲸岛冥灵真人传授,刀法招术精奇,并不比玄鹤和玄真差,他单斗陈紫云不是敌手,但在陈紫云姑娘落处下风时,挥刀夹攻,威力却是奇大,红毛刀直劈横扫,攻势凌厉至极。 这一来,原就勉力强撑的陈紫云,更是招架不住,被迫得节节后退。 但她还是拚尽余力,紧咬牙支持着,封刀架剑拼搏三凶。 巫子良疾攻两刀,又把陈姑娘迫退两步大笑道:“你还不弃剑求饶,当真是想讨死不成,花朵似的美人儿,溅血剑下,实在可惜,两位道兄,咱们手下留情,捉活的吧!”说完几句轻薄话,又是几刀狠攻。 陈姑娘只听得又急又气,正待舍命抢攻,突然心中一动,暗道:“我学会太极三十六剑招后,还未用过,现在强敌环攻,何不用来一试。”念转慧生,剑法骤变,施展出太极三十六招剑法,但见寒光飞绕,剑影纵横,一刹那转守为攻。 三人眼见姑娘就要落败,突然剑法大变,只觉精光耀目,滚滚攻来,有如长江浪涌,黄河波翻,配以惊虹剑宝刃威力,丈余内尽是逼人寒风。 这一来,三人由极端的优势,陡然间转处劣势,无不大惊,巫子良一面挥刀接架,一面暗自忖道:“这丫头真是身负绝学,看来今天这场拚搏凶多吉少,再不见机会退走,难免要吃大亏。” 他心存逃走之念,立时振腕疾攻一刀,想封开姑娘密封的剑光,借机跃出战圈。 哪知陈紫云这太极三十六剑招,招招都含着精微的变化,一被圈入剑光之后,极难破围而出。巫子良不存逃走之心,和玄鹤玄真两支剑合力拒敌,只不过感受到姑娘剑风逼人,招架不易。他这一存心逃走,苦头可吃大了,他一刀攻出后,人也借势向外跃出,身子刚刚跃起,突觉一刀劈空,眼前寒芒一闪,冷锋已逼前胸,这一剑奇幻至极,巫子良根本就没看清楚姑娘的剑招从哪里递来。百忙中,吸气收胸,硬把跃起和势子稳住,一招“推波助澜”,迎截陈紫云握剑右腕,红毛刀刚刚出手,陈紫云剑势又变,剑锋偏转,恰好封住了巫子良出手一刀,待他再想挫腕收刀,哪里还来得及,只觉握刀的右手一凉,接着一阵巨痛,两个手指已被削落,幸得玄鹤、玄真两支剑左右攻到,才算解了陈姑娘连接杀手。 巫子良两指被削后,只觉一阵阵急痛刺心,红毛刀几乎脱手,但陈紫云飞绕剑光仍然盘旋不已,稍一失神,立时送命,生死交关,间不容发,这就逼得巫子良不得不忍痛招架。 太极剑愈来威势愈大,玄鹤、玄真、巫子良,已全被圈入了一圈银虹之中。只觉姑娘剑光有如满天银星飞洒,从四面八方攻来,初还能彼此救应接架,逐渐的都感到自顾不暇,玄真一个失神,手中剑被姑娘宝刃削断。 玄真长剑被削,自知危机已到,困兽犹斗,突起拚命之心,大喝一声,运起数十年功力火候,呼呼两掌,接连劈出。 这两掌是他毕生力之所聚,掌风威力惊人,两团奇猛劲道,直对姑娘撞去。 陈紫云倒也不敢硬接玄真这内家真力凝聚的掌风,纵身一避,让过正锋,退避不忘攻敌,惊虹剑斜着劈出一招“神龙掉首”,剑锋过处,把玄真左手齐腕切断,但陈紫云也被玄真打出的掌风震退三步,幸非掌力正锋,内腑未被震伤。 但经此一变,三人已全脱绵密剑势所困,呼啸一声,负伤奔去。 陈姑娘看三人亡命狂奔,—时间也横剑发呆,她想不到太极剑招竟有这等威势,以玄鹤玄真那样成名江湖的人物还加上了一个巫子良,竟难在手下走过十招。 她呆了一阵,三人已走的没影儿,这才收了宝剑,仰脸看天色,还不过午时光景,这一场激烈的搏斗,也就不过是顿饭左右工夫。 看地上喷洒的鲜血,和玄真一只还颤动的左手,姑娘心里泛上来一阵凄伤之感,不自觉幽幽一叹,哪知她叹音未落,蓦闻排云岭上传下来声一长啸。 陈紫云心头一震,返身急向岭上奔去。 到达峰顶,只见程玉玲手舞宝剑正和一个奇服异装的人,打得很是激烈。 那人穿着一件红色及膝的大褂,赤着双足,皮肤雪白,因为双方打斗正烈,掌飞剑施,无法看得来人面貌,但见他一双肉掌威力极是强大,程玉玲施展太极三十六剑,似是仍不能阻挡得住红衣人凌厉的掌风攻势。 陈紫云只看得心头火起,娇叱一声:“哪里来的匪徒?敢到排云岭来取闹。”剑随声后一招“穿云摘月”,直向那人背后刺到。 陈姑娘盛怒之间,剑招出手极为快速,寒光一闪,已自点到。 红衣人本领异常高强,闻得陈姑娘喝叱之声,浑如不觉一般,待姑娘剑势刺到,才陡然一闪,避开剑招,回手一掌,猛劈过来。随手掌力,激荡逼人,紫云心头一震,疾退三步,横剑打量来人一眼,问道:“你是什么人?” 红衣人只不过三十二三的年纪,一道银虹,束着披肩长发,面目姣好,形如妇人,加上那一身赤臂露腿的怪装,看上去不伦不类,奇诡刺目。 只听那红衣人一声锐刺耳的大笑道:“你也是灵虚老道的女弟子吗?” 紫云怒道:“不错,看你那身男不男,女不女的装束,决非善良之辈,既知这是灵虚仙师修身圣地,怎么还敢来撒野。” 红衣人仰起脸,一阵格格尖笑,道:“灵虚老道的艳福不浅,竟有这么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弟子……” 红衣人话未完,陈紫云已心头火起,振腕一剑,当胸点去,口中厉叱道:“无耻匪徒,满口下流话,吃我一剑。” 红衣人左掌猛劈一招“挥尘清淡”,一股潜力逼开紫云长剑,道:“不告诉你,谅你也猜不透我的来历,南海黑鲸岛赤凤仙子,灵虚老道也许对你们两个谈过。” 紫云怒道:”什么赤凤仙子,我师父是什么样人物,岂会谈起你们一群下流东西?”说着话又挥剑连攻两招。 赤凤仙子脸上一热,呼呼两掌逼开姑娘两招抢攻,冷笑道:“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你们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说完,错掌抢攻,猛向紫云劈出。 陈紫云挥剑迎击,刹那间,掌风四起,剑影纵横,两个人展开了一场生死瞬息的拼搏。 程玉玲刚才已和赤凤仙子动过手,知他内功异常深厚。掌力沉雄无比,恐怕陈紫云一个打他不过,立时振腕一剑,向赤凤仙子后背刺去。 陈紫云急用太极三十六剑中一招”冰河开冻”,寒光若电,逼开赤凤仙子,叫道:“你快些退开去,别让他伤了孩子。” 玉玲心头一震,急急收剑,跃出圈子,她刚才只管和赤凤仙子拚命,忘记了背上的孩子,现听紫云一叫,心里不觉发起慌来,收剑跃退,解下来背上孩子一看,哪知孩子正睁着一对圆圆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紫云和赤凤仙子动手,小脸蛋浮动着微笑,似乎对打架的事很感兴趣。 玉玲看孝燕无恙,才放下了一颗心。她抱起孩子,退到竹阵边,横剑看紫云和赤凤仙子拚搏。 赤凤仙子功力深厚,掌风愈打威势愈大,廿合后,丈余内尽都激荡着逼人的潜力掌风,只震得紫云衣袂飘动。 陈姑娘仍是太极三十六剑招拒敌,这一套呕尽灵虚上人心血的绝学,每一招都有它奇妙的作用,剑剑抢先制机,招招攻敌必救,正因为如此,陈紫云才能和赤凤仙子拚搏廿合不落下风。 不过,赤凤仙子是南海黑鲸岛冥灵真人的师弟,武功招数自成一门,平时雄踞海外,自负极高,顾盼天下,大有唯我独尊之概,想不到初涉中原,就遇上陈紫云和程玉玲这等劲敌,而且对方还是两个妙龄年华的女子,竟和自己拼搏数十合不败,手中剑招越打越奇,每每在自己将要发招之际,就为对方长剑封住,逼得他不得不易势自救,空负一身武学,竟无法放手抢攻。 两人剑舞掌飞又斗了十几个照面,赤凤仙子仍无法抢得先机,不觉怒火爆起,狂喝一声,呼呼劈出两掌,逼开姑娘手中惊虹宝剑,借势跃退八尺。 陈紫云对敌经验欠缺,不知趁势追袭,手横宝剑正待喝问,突听程玉玲叫道:“云姊姊,当心他要施下毒手。” 陈姑娘转脸转去,只见赤凤仙子脚踏丁字步,眼露凶光,吸腹凝神,已到蓄势待发之境。 紫云儿见赤凤仙子神态,知他要用内家真力伤人,立时向后一跃,也把真气疑聚丹田,功行全身,力贯左掌,准备挡受一击。 赤凤仙子内功精纯,跃退后已把功力凝聚于双掌之上,程玉玲出声警告云姊姊时,赤凤仙子已可发掌施袭,但陈姑娘的绝世凤仪,竟陡他突然间不忍下手,如果他当时就下毒手,陈姑娘毫无防备,难免要被伤在掌下,但赤凤仙子那一迟疑,已失时机,紫云得玉玲警告,跃退几步,运功待敌。 赤凤仙子一见陈姑娘也凝神蓄势,看样子竟图和自己一拚,不由冷笑两声,道:“毛丫头胆子不小,你先接一掌试试。”说罢,纵身一跃,右掌随势击出。 一股强猛无匹的力道,直对陈紫云前胸撞去,姑娘只得挥掌一接,两股掌力接实之后,一阵激荡,卷起了一阵旋风。 这种内家真力交接,一丝巧取不得,陈紫云只觉心神一震,头晕眼花,几乎栽倒地上,但她总算挡住了赤凤仙子一击。 赤凤仙子见紫云竟能硬接了他本身内功凝聚掌力一击,心中暗暗惊道:“这女娃儿不过廿左右的年龄,竟能接得一记掌风,这样看来,那灵虚道人果是不凡的了,无怪大师兄那等深博的武功,竟不肯移驾中原,逐鹿武林盟主,以压倒灵虚老道的名望。” 他心里在想,手并未停,口里喝一声:“灵虚老道的女弟子果是不错,再接我一掌看看。”势随声后,两掌随即推出,这一次,他竟用了十成力道,掌力较上次威猛一倍。 陈紫云只要再硬接他这一击,那就得登时受伤,但她知自己如是不接敌掌,纵身跃避,敌必趁势追袭,更是难以躲得。只得一咬牙,运聚了全身功力,准备再接敌人一击。 陈紫云刚刚举起左掌,突觉一股掌风打从身前穿过,正好把赤凤仙子打来劲力挡住。 姑娘转脸望去,不知何时,俞剑英已到了她身侧七八尺左右的地方,穿着一身青衣,头带黑色儒巾,俨然书生模样。 陈紫云一见英弟弟,忘记了大敌当前,皱着柳眉儿,薄怒嗔道:“你出来做什么,今天才第七天?” 剑英仰脸看看天色笑道:“现在已是未末时光,过了午时,就不要紧啦。” 紫云仍是不放心地问道:‘你自己是不是觉着完全好了吗?” 剑英微笑点头,正待答话,突然一扬剑眉,右掌闪电劈出。 陈紫云只觉掌风若轮,打从身侧穿过。急忙转脸望去,只见赤凤仙子双掌平胸而放,脸色通红如火,神情难看至极。心知必是剑英刚才劈出一掌,和他掌力交接后,他吃了大亏。 俞剑英劈出一掌后,眼神却盯在赤凤仙子脸上,冷冷问道:“乘人不备之时,暗施偷袭,你算哪门子英雄人物?”说罢,又转脸问紫云道:“姊姊,这人是哪里来的?男不男女不女的一身怪装。” 紫云笑道:“他自称是什么南海黑鲸岛的赤凤仙子,究竟是不是,我也弄不清楚。” 剑英眼光又落在赤凤仙子身上,冷笑两声,道:“你是赤凤仙子也好,黑凤仙子也好,我们都不愿多问,只问你跑到排云岭来干什么?这地方,也是你那种怪装奇服,不伦不类的人来的吗?” 赤凤仙子秦童,雄跨南海黑鲸岛,傲视一方,仗大师兄冥灵真人的声名庇护,从没有受过人半点羞辱,刚才趁俞剑英和紫云谈话当儿,突施偷袭,俞剑英的人虽在和云姊姊说着话,仍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双掌力道发出,俞剑英也闪电劈出一掌。 这一掌是灵虚上人授他的玄门先天气功所聚,掌风力道凌厉无匹,赤凤仙子虽有极深厚的内功基础,也是挡受不住,一震之下,顿觉气翻血涌,心中本就难受,再吃剑英一顿讽讥羞辱,更觉难过,恼羞成怒,大喝一声,双掌一错,猛向剑英扑去。 俞剑英见他形如拚命,来势极凶,倒也不敢大意,纵身一闪,让开扑击,回手一招“倒打金钟”猛劈过去。 赤凤仙子侧身闪过一掌,立时展开快攻,双掌翻飞盘打,一招快似一招。 俞剑英施出义父八臂神乞桑逸尘传授七十二式降龙伏虎掌法,只见掌势吞吐、劈、打,一招比一招奇妙,一掌比一掌势猛力大。 俞剑英和赤凤仙子对掌,和紫云以剑搏斗赤凤仙子的双掌声势又自不同,陈姑娘是以精奇的剑招制机求胜,剑英则以浑雄的掌力,硬和赤凤仙子抢攻,论功力剑英自是没有人家赤凤仙子深厚,但俞小侠幼年时误饮得灵鳗精血,致获助益不浅,岭南遇险归来,又得灵虚上人传授了玄门先天气功,三年面壁,初基已奠,这种至高的内功,只要已有成就,就可以化功气成力,用作克敌,故而,俞小侠以十五年左右的修为,能硬接赤凤仙子数十年以上功力,何况,桑逸尘授他的七十二式降龙伏虎掌法,又是外家功力中,最为厉害的一种掌法,以阳刚之力为体,纯走的强猛路子,最宜用来和人打硬仗,桑逸尘以这七十二式降龙伏虎掌法,打遍江湖数十年未逢过敌手。 两人四掌,愈打愈是凶猛,几合之后,周围一丈内尽都是呼呼劲风。 玉玲和紫云横剑观战,她们对英弟弟舍长取短的和人过招,异常担心。她们都知道剑英所学以剑术为主,舍剑不用,无疑先输了一着。 哪知俞小侠掌上竟亦有着惊人造诣,越打越猛,廿合后,竟把赤凤仙子逼落下风。 这完全是凭真功实力的硬接硬打,谁也取不得巧。赤凤仙子秦童至此才觉出中原武林道士,实在不可轻侮,无怪大师兄那等博深的武功,一提起灵虚上人便默默垂头一语不发,似是对灵虚上人甚为顾忌,赤凤仙子对大师兄的那等态度,异常不满,时常请命,要到中原道上来斗斗灵虚上人,但均为冥灵真人所阻,他虽未坚持要来,但心中早已存了寻斗灵虚上人之念。 这次,他由南海黑鲸岛踏入中原,还暗中庆幸心愿得偿,哪知,单是灵虚上人的几个弟子,已够他全力对付了。 且说俞剑英和赤凤仙子,搏斗三十合后,虽然略占上风,但仍是个不胜不败的局面,不由心头火起,大喝—声,双掌连环劈出,但觉劲风无伦,随掌直逼过去。 赤凤仙子接了剑英两掌猛劈后,脸上已变颜色,心知再打下去,必难讨得好处,正想抽身退走,俞剑英已施出降龙伏虎掌中几招绝学追击,左掌“溯风狂啸”迎面直打,右掌“金刚掣尾”拦腰横扫,出手力道互异,但却是一齐袭到。 秦童看剑英这两掌猛劈威势奇大,不敢硬接。一招“脱袍让位”,避开两招猛袭后,疾退三步。 俞剑英冷笑一声,道:“你还想好好的离开排云岭吗?”说着话,纵身逼上一招“探臂引龙”直击过去。 赤凤仙子看剑英紧追不放,心头大怒。侧身让开一招,回身一招“单鼓齐鸣”,双掌左右合击,陡然间转身施袭,势子迅快已极,而且力道奇大,他全身真力已完全贯注在两掌上面,是存心要把剑英毙于掌下。 这一招迅快无伦,看上去俞剑英已吃人掌势罩住,只吓得程玉玲“啊哟”!一声,就在程玉玲惊叫音未落,又听一声尖锐刺耳的大叫,剑英和秦童已各自跃开。 紫云和玉玲定神看去,只见英弟弟挺胸而立,面上表情甚是严肃,那赤凤仙子秦童却站在距剑英一丈左右的地方,脸色如蜡,眉头紧锁,双手抚胸,似在强忍着无限的痛苦。 只听俞剑英冷冷笑道:“按说你擅闯仙岭,有死无赦,如在我二年前的脾气,早已把你碎尸万段了,现在我已不愿多造杀孽,饶你这次,快些下山吧!”说完话,两眼神光如电,直逼在赤凤仙子脸上。 秦童刚才以数十年修的功力,凝聚出击,心想俞剑英势要伤在掌下不可,因为秦童内功已有三十年以上火候,而剑英年龄也不过只有廿左右,他这全力一击,料剑英无论如何都难抵挡。 哪知俞剑英玄门先天气功,是一种至高无上内功,练入化境,不但可气化功力,而且还能延年益寿,返老还童,剑英虽还未行通任、督二脉,进入登峰造极,但他已达行气似珠,运劲若钢之境。赤凤仙子运聚了毕生功力,陡然回击,俞剑英闪避不及,只好功行双臂,硬接赤风仙子一击,这一震,只震得赤凤仙子五腑离位,血翻气涌,几乎当场栽倒。 秦童双手抚胸,强忍痛苦,一声冷笑,道:“三个月内,我必要雪此奇耻。”说完话转身向峰下奔去。 紫云和玉玲都担心英弟弟是否也受了暗伤,哪里还有心追人,双双走过去,一齐问道: “你自己受了伤吗?” 剑英刚才和赤凤仙子接手一招,也觉得心神一惊,听得两人追问,立时运气调息,但觉气通百穴,畅行无阻,摇摇头,笑道:“我没有受伤。” 紫云笑道:“你的功力比以前进步多了。” 剑英道:“师父这玄门先天气功,确实是神奇莫测,可惜小弟于功行将满之际,受了惊扰,几乎走火入魔不算,且至少要延误十年以上的进境。师父曾对我说过,习练这种先天气功,最好是一气而成,俟任、督二脉通后,第一段功行就算圆满,此后,每日按心法窍诀,不断进修,即可日益精进。但如在任、督二脉未通之前,遭逢挫折,那就非十年长修,二年面壁,才能补偿过来,算起来,那夜二匪在丹室片刻惊扰,却延长了我十二年进修时间。” 一声叹息,脸色黯然。 紫云笑道:“排云岭世外桃园,十二年转眼即逝,有孝燕承欢膝下,足可解除你寂寞山居。”说完话,美目流情,嫣然一笑。 偏巧程玉玲背上的孝燕,早不早晚不晚的,这当儿叫了两声爹爹。 俞剑英摸摸头上儒巾,呆了一呆,才觉到自己已真的做了父亲啦,栖燕楼误饮桃蜜露的一幕往事,刹那间涌出心头,那夜里他铸下千古大恨,白燕儿也为此天涯孤飞,原想这一场恨事,势必溅血洗刷,想不到竟会有这等美满收场。 俞剑英面对这两个绝代美女,不自觉也有点飘飘然难以自制,三年面壁修为的一点向道之心,霎时间尽溶化在二女的星目浅笑之中。 这当儿,三个人只管相互呆望,谁都觉着有千言万语要说,但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其实,这时也用不着说话,万千情义,尽在不言中。 可是不解人事的孝燕不管这些,看妈妈站着不动,发了火大叫起来,孩子几声大叫,破坏了这静美气氛。剑英伸手解下玉玲背上的汗巾,抱来孝燕问道:“这孩子今年几岁了?” 玉玲还未来得及开口答话,陈紫云抢先笑道:“你就不会算算?做了爸爸啦,还和小时侯一样糊涂。” 俞剑英点点头,笑道:“糊涂人自有糊涂福,在排云岭有姊姊照顾我吃饭穿衣,离开了排云岭,又碰上玲姊姊百般爱护……” 程玉玲哼一声,接道:“还有华姊姊,恩比海深,情甘效死,不惜冒险犯难,陪你到岭南魔窟,那自然更是对你爰护地无微不至。” 提起来毒娘子姚小华,俞剑英不觉一阵黯然神伤,叹息一声,答道:“世人都认为她心狠手辣,才送一个毒娘子的绰号。看外形,她确像一个放荡不羁的坏女人……” 陈紫云接口笑道:“嗯!其实她是一个心地很好的女人,对吗?” 剑英见二女组成了联合阵线,心知再说下去,决难讨好,再不见机下台,必将大受奚落。 淡淡一笑,岔开话题,问道:“刚才姊姊和那赤凤仙子动手时,剑招异常精妙,很多变化都出我意料之外,是师父传授姊姊的吗?” 紫云儿见他变转话题,不再替毒娘子辩论,微微一笑,道:“师父授了你玄门先天气功,也授了我和云妹妹一套太极、两仪、三才剑术。刚才我和赤凤仙子动手时,就用的三十六式太极剑招,两仪剑是我和玲妹妹配合运用的一套剑术,三才剑法就要加上你才能凑成数了。” 剑英一皱眉道:“我根本就不会这套剑术,如何能和你们配得上呢?” 紫云和玉玲听得脸上一红,陈姑娘别过头,咬着樱唇微笑,玉玲却接口道:“配不上你就不会学吗?你呀,现在不知道在想什么?” 剑英听得一怔,暗里琢磨刚才的话,才想起话中犯了语病,看二女模样,各有千秋,陈紫云含羞微笑,一派天真,程玉玲佯怒薄嗔,娇态倍增。看着,看着,不由心神一荡,笑道: “两位姊姊都能原谅我的过错,我还有什么心事可想?由明天开始,我就向二位姊姊讨教剑术。” 紫云转过脸儿,笑道:“那三才剑招,精微繁杂异常,我和玲妹妹都还未练熟悉。而且师父又讲过,天、地、人二位中,各有十二剑招,一个人如想兼得三位剑学,那非得十年以上苦功不可,师父传我三才剑时,他老人家自主天位,你要我和玲妹教你那是白费闲心,好在师父绘有剑式图诀,你自己下功夫去研究吧。”说完当先向茅舍走去。 剑英和玉玲紧跟着紫云身后进了茅舍,紫云解下惊虹剑,交给剑英,笑道:“这宝剑威力实在不凡,今天全仗宝刃威力,我才击败了玄鹤和玄真两位魔头。” 俞剑英心头一震,问道:“怎么?金霞宫两个妖道,也找到这里来了?” 紫云嫣然一笑,把剑惩三凶经过,说了一遍。 剑英叹息一声,道:“这么看起来,姊姊施用那太极剑招,较恩师授我的奇门八卦剑法,更为精妙了,要不然,姊姊决难抵得人家三个人联手合击。巫子良功力如何,小弟未曾见得,但那玄鹤、玄真实非弱手,姊姊独斗三贼,且能胜得,实比我高明多了。” 其实,俞剑英三年面壁,功力精进,较过去何至数倍,不过他自己感觉不出罢了。玄鹤、玄真如比起赤凤仙子秦童,实无法相提并论。 紫云站起来,走近松木案前,伸手打开抽斗,先取出灵虚上人的三个密封纸袋,交给剑英笑道:“师父离开排云岭时,要我把三个密袋转交给你。” 剑英接过三个密封袋,看了看,皱着眉道:“这上面又未注明拆阅日期,交给我,我还不是一样没有办法。” 紫云道:“师父交我拆阅那密袋之中,已说明这三个密袋折阅之法,只是老人语含玄机,示意深奥,不到时间,也许没法体会出来。”说着话,递给俞剑英一本薄薄的册子。 内容大部都是述说他遇难经过,及示命紫云和玉玲赶赴丹室救他,这些经过,都是他亲身经厉,自然不必详细阅读。 直到翻阅最后一页,才提到这三个密袋处理办法。指命紫云交他收藏,并示明拆阅办法,不过,语意极难了解,一时不易领悟,只见写道: 双月交辉时,拆阅甲袋。 万花蔽顶时,拆阅乙袋。 七魔同现时,拆阅丙袋。 三袋随身,勿忘珍存。 剑英反复研读数遍,仍是难解含意,只好随手放入怀中,笑道:“恩师才拟天人,他老人家飘然出走,留下这三封密袋,必有极大作用,只是不到时机,我们难以领悟出留示含意而已。” 紫云黯然一叹,道:“师父自隐居排云岭后,很少离开过这里,三年前,他老人家飘然出走,发生不少事端。到最后仍是他亲自出手,才救得你的生命,这次他老人家又丢下我们离开仙岭,不知道,又要有多少危险事故发生了。” 剑英笑道:“恩师已参得上乘妙谛,怎肯再卷入武林事非之中。但他老人家又不愿坐视不管,这才要我们代他出面,消除武林中一场浩劫,不过天数既定,人力能否挽回,实在无法预料。看过师父留示后,我心中倒激起了一腔豪气,如果我真能历应这一场杀劫,就是再多造一点杀孽我也不在乎,舍命而救苍生,有何不可?” 说完话,剑眉陡场,浮现一脸肃煞之气。陈紫云心头一跳,欲言又止,慢慢地转过身子去,走回松木案前,打开抽斗一看,登时粉面失色,惊叫一声,退后三步,几乎栽倒。 程玉玲吃了一惊,纵身跃近紫云,扶住他一条臂问道:“姊姊,你怎么啦?”姑娘脸色十分难看,眼眶含着泪水,答道:“师父手著的太极、两仪、三才剑式图诀不见了。” 这一下俞剑英和玉玲都被惊得呆了半晌说不出话,陈紫云更是泪珠儿一颗接一直向下滴。 俞剑英放下怀中孩子,细看茅舍门窗,均未发现痕迹,摇摇头,道:“来人不但武功奇高,而且还老于此道,竟是连一点痕迹未露。事已至此,姊姊,别再伤心了,我们研讨如何找回师父手著剑式图诀,才是正经。” 玉玲从怀中取了一方罗帕,代云姊姊擦去泪水,劝道:“姊姊,不要再流泪啦,那人既偷剑式图诀,想必是钦慕恩师的剑式武功,无法学得,故而出此下策,料想他决不致把那本剑式图诀毁去,咱们慢慢地想法子寻找,总会有找到的一天。” 陈紫云仍难止住两行热泪,答道:“那本剑式图诀是师父数年心血结晶,如今让人偷去,我还有何面见师父,我恨死愧死了!” 玉玲道:“姊姊还是先休息一吧,然后再慢慢想想看,目前不管怎么急总是无用。” 陈姑娘长长地叹息一声,缓步向靠在木榻一侧放的坐椅走去,柳眉愁锁,满面忧伤,流露出无限凄婉。 俞剑英虽然没有看过那太极、两仪、三才剑式图,但他想得到那必是一部集天下剑术大成的千古绝学,一旦失去,也不禁为之神伤。一低头,突然发现松木桌脚下面,有一点银光闪耀,不觉咦了一声,伏身捡起。 他这失声一叫,紫云和玉玲全都转过身来。围住他身侧一看,只见他掌心中有一颗耀眼的明珠。 这粒珠子也就不过有黄豆大小,但光华却很强烈,晶莹透明,夺目生辉。 程玉玲看了一阵后,心中大吃一惊,望着剑英问道:“你在哪里检到这粒明珠子呢?” 剑英道:“这颗珠子悼在桌脚后面,不留心是很不容易见着。” 玉玲轻伸玉指,从剑英手中拿起珠子笑道:“姊姊,你看看,这珠子是不是你用的饰物?” 陈姑娘摇摇头,道:“我根本就没有这等名贵饰物,如果不是你的,这件事情实在使人费解。” 玉玲道:“姊姊的眼力不错,这珠虽然不大,的确是很名贵,我在绿竹堡时,倒有一串,既可作项链,亦可作拢发珠网,不过,我离家时异常急促,这串珠子,就留在栖燕楼,没有带它。” 一面说话一面详细翻阅手中珠子。 越看越觉这珠子颇似自己所有,只是想不出何以会出现在排云岭上。良久后,才抬起头笑道:“这粒珠子,看起来,好像就是我那一串珠链中的—颗……” 紫云接口问道:“那怎么会出现在排云岭上呢?” 玉玲颦眉沉思一阵,摇头答道:“这件事实在很怪……”说此顿了顿,又道:“目前还很难说,像这等珠子,世间何止千粒,也许并非我所有之物,不过有一点可以断言,如果这珠子是偷盗师父手著剑诀的人所遗失,必然是一个女子,姊姊想想看,师父所有的认识的人中,是否有可疑的女人?” 紫云想了一阵,又摇摇头,道:“据我所知,师父还没有认识的女人。” 两人说话时,俞剑英就一直站在旁边静听,这当儿,突然插嘴道:“这偷书遗珠的人,会不会是你的小婢梅香。” 玉玲看了剑英一眼,道:“你不要胡想瞎猜好不好,梅香那点本领,如何能逃得过我们的耳目,再说,她如找上排云岭来,为什么不现身出来见我。” 俞剑英笑道:“我不过随便猜问一句罢了,是不是她也难断言,不过这珠子要真是姊姊之物,事情就难说了。” 程玉玲默然无浯,三人愁眉相对,足足有一杯茶工夫,白燕儿才收好了珠子,说道: “不管来人是谁?我们必须先设法找着玉奴师兄再说,也许玉奴师兄的失踪,和此事有关。” 程玉玲一句话,尤如焦雷轰顶,俞剑英和陈紫云全都觉得心里一震,要知白猿玉奴已是通灵神物,说功力并不在三人之下。平时巡视仙岭,异常尽职,只要一有生人进山,必能事先传报警讯。近七八天来不见它涉足山顶,实在有很多可疑,如非追随灵虚上人飘然出走,便是遭人毒手。前几天,紫云、玉玲因挂念茅舍养伤的英弟弟,无法分身去寻玉奴。刚才又为太极两仪三才剑式图诀的失窃,闹得三个人心乱如麻,现经玉玲一提,剑英和紫云同时感觉到事非寻常。 陈姑娘强压制着一腔忧伤,说道:“妹妹说的不错,我们先寻玉奴师兄要紧。” 剑英一皱眉头接道:“急不如快,我们现在就出动如何?玲姊姊请留守山顶茅舍中,云姊姊由前山绕寻右山,我由后山绕寻左侧,不管能否寻得玉奴师兄下落,明天午前回到岭上聚齐,如果找不到,咱们再另想别的办法,”说完,微一顿足,已出茅舍。 陈紫云拿起惊虹剑追到茅舍门边问道:“你不带防身乒刃吗?” 剑英回头答道:“姊姊带着用吧,我随便用什么东西都可拒敌。” 紫云瞪着眼叫道:“这宝剑是人家送给你的,我怎么能要这种旷世奇珍,我也不配用它。” 剑英看云姊姊动了气,只得乖乖地走回来,接过惊虹剑佩在身上笑道:“那姊姊也要带件兵刃才好,万一要是遇上了人,也好用来防身。” 紫云看他眼光中无限关怀,不觉嫣然一笑。正待转身去取兵刃,程玉玲早巳从壁上取下陈紫云的宝剑,姗姗过来。 陈姑娘接过宝剑望着玉玲,嘱道:“明天中午前,我们必可回来,你千万不要再下山去找我们。” 玉玲道:“妹妹敬遵令谕,但愿你们能寻得玉奴师兄归来。” 剑英对二女道;“有话明天见面再谈,云姊姊,咱们走吧!”说完,当先向后山跃去。 紧跟着陈紫云也纵身而起,向前山奔去。 两人走后,茅舍中又留下了玉玲一个,她把孝燕抱在怀中,又取出袋中明珠鉴赏,越看越觉像自己的东西,只是想不出,何以会出现在排云岭上。 按下程玉玲在绝峰茅舍中静候佳音,单说剑英急于查玉奴下落,纵跃如飞。 一口气下了后山绝壁,他自学得师父玄门先天气功之后,轻身功夫较过去尤为精进,起落之间就是两三丈远。 不过九华山叠峰千层,绵延数百里,到处是绝塑深涧,这等无边无际的山势,要想找白猿玉奴,何疑大海捞针。 他连翻越过十几道山岭,仍是未见一点痕迹,不觉心中发起愁来,停在一座山峰上暗自忖道:“九华山这样广大辽阔,我这种盲目的找法,如何能找得到呢?难道说真要遍走这万峰千岭不成!”一时间伫立发呆,难决行止。 这时,已是夕阳西下的时侯,看晚霞流照,红云如火。俞剑英仰望着半天彩霞,突然心中一动,暗道:“那白猿玉奴甚是通灵,倒不如我用长啸之声招它,也许能够寻得。 心念一决,立时仰脸一声长啸,声如龙吟响彻群山,余音荡漾,绕山谷良久不绝。 突然由西方一座高峰上,现出一个人来,抬头流顾,四外张望,俞剑英立时伏在一个巨石后,暗中监视来人行动。 那人似在辨认方向,张望了一阵后,对着剑英停身的山峰走来,不大工夫,已登上了俞剑英隐身的山峰上。 这时太阳已完全下了山,苍茫暮色中,剑英看登峰的竟是个年过七旬的老和尚,身躯修伟,眼神如电,穿一件白僧袍,白袜芒履,慈眉善目,一团和蔼,看风标威仪,即知是得道高僧。俞剑英原先准备突然出手,先把来人制服住,及见到那和尚后,突然生出一种敬仰之心,立时从巨石后现身出来,迎上去,躬身一礼笑道:“大师父从哪里来?” 俞剑英陡然由石后现身,老和尚却毫无惊慌神态,转脸望着剑英,微微一笑,道:“老衲出身少林寺,方外人到处为家,飘泊四海,小施主风仪不凡,英气逼人,如果老和尚没看走眼,小施主必是灵虚上人门下弟子?” 俞剑英听他一出口,就说出自己出身,不觉大吃一惊,当下又躬身一礼,笑道:“晚辈正是灵虚仙师门下,老师父法号怎么称呼,可和家师相识吗?” 老和尚两道眼神,盯在剑英脸上望了一阵,叹道:“老衲法名悟性,和令师有过数面之缘,此次特由东南赶来,有要事谒见令师。” 俞剑英沉思一阵,觉着悟性这个名字很熟,只是一时间回忆不起什么人,心里想着,口里却答道:“家师离山多日,现在排云岭上只剩下晚辈和同门师姐,老师父有事赐教,请告诉晚辈也是一样。” 悟性一听灵虚上人不在,刹时间脸上变色,半晌才恢复镇静,叹道:“灵虚道长既然不在,天下恐无人能挽救得了这次浩劫,看来天数使然,只有听其发展了。” 老和尚几句没头没脑的话,只听得俞剑英茫然不解,正待开口追问,突又听悟性叹道: “令师胸罗万有,才博古今,当代高人无出其右,是老僧一生中最为佩服的人。想不到他竟独善其身,飘然远走。看来老和尚这趟排云岭是白跑了!”说完话,转身欲去。 俞剑英急抢两步,拦在悟性面前,笑道:“师父请多留片刻,晚辈有几句话说。” 悟性两道电般的眼神,逼视在剑英脸上,良久后,才道:“你有什么问我,请快些说吧。” 剑英笑道:“老前辈似有很多难言之隐,欲和家师倾谈对吗?” 悟性点点头,俞剑英又继续问道:“家师既然不在,晚辈自信也能作得几分主意。但请明告所示,果有需要,晚辈自当代恩师尽力以赴。” 悟性放声一阵大笑道:“如果是无关要紧的事,老衲也不会跋涉千里而来打扰令师清修,此事关系中原武林道上千百条性命,一个应付不好,也许会引起江湖上全面杀劫,老衲纵不惜以事实相告,但却于事无补。小施主虽是灵虚仙长弟子,恐也无能应付得了。” 俞剑英听悟性口气,似是很看不起他,不觉一扬两条剑眉,道:“老前辈有什么事,只管请说就是,晚辈虽未尽得家师绝学,但仍愿尽心一试,难道千里来此,就这样一句话不留,又匆匆而去吗?” 悟性看剑英双眉微扬,面含愠色,对自己刚才一番话,似是很感不满,仰脸看天色,已快到掌灯时分,只好笑道:“小施主一定要追问情由,老衲也不便坚持不说,倒不如和你同回排云岭盘恒一宵,一则看故人清修圣地,再者也好详细地告诉你其中情由。” 剑英微一沉吟,笑道:“老前辈既愿宿寒山一宵,晚辈自是欢迎的很,恕我走先一步带路了。”说完转身向排云岭来路走去。 俞剑英心知悟性有轻视之意,想借机露一手给他看看,再者他也看出了老和尚功力不凡,不妨借返回排云岭的一段路,试试他轻功如何。心念转动,一开始,脚下就异常快速,而且还不断加快速度,可是悟性大袖飘飘,僧衣微摆,不快不慢地始终跟在剑英身后三尺左右。 两人翻越过两座山岭后,剑英突然一加劲力,施展开上乘轻功,只闻衣袂带风之声,快如电奔流星。 他一口气赶有四五里远,回头看悟性仍然是跟在后面三尺左右。 这一下激起了俞剑英好胜之心,猛的连起玄门先天气功,骤然间如一支离弦弩箭般向前冲去,快比掠波燕剪,贴地飞行。 这一来悟性已不像刚才那样沉着了,放腿急追,僧衣被山风飘起,他虽施出全力疾追,但俞剑英走的太快,两人越过两重山岭后,老和尚已落后五六丈远。 俞剑英微微一笑,放慢脚步,悟性追到身侧后,眼光中无限惊奇,笑道:“小施主轻功造诣,实在惊人,老衲佩服极了,这么看来,小施主已尽得令师真传了?” 剑英笑道:“晚辈不过得家师十之一二而已,承蒙老师父夸奖,惭愧极了。”说罢,侧脸望着悟性不断微笑。 老和尚久走江湖,一看剑英神态,就知他心中仍存着刚才自己对他的轻视不满。当下放声一笑,不答剑英问话,只管赶路。 两人联袂若飞,又走一刻工夫,距离排云岭已是不远。突然一声刺耳的怪啸声,由夜幕中遥遥传来。 悟性和剑英不约而同地收住脚步,倾耳静听那啸声,只听啸声悠悠散入高空,良久后,又闻那啸声复起。 剑英望着悟性,问道:“老前辈久走江湖,见多识广,这啸声是人是兽呢?” 悟性叹道:“这啸声不但是人,而且是功力异常深厚的人,老衲这次由数千里外,日夜兼程赶来,买在是因为一件武林中罕见大事,想请令师破例出山一次,以挽救千万苍生,不想令师已离开排云岭了。” 俞剑英想起近日中排云岭上接连发生的事故,心中也有点惴惴不安,转脸望着悟性追问道:“老前辈有什么事,请先明示晚辈一二,近日中晚辈居住的排云岭上,不断出现敌踪,而且追随家师数十年的白猿玉奴,也跑的不知去向……”俞剑英话未说完,悟性脸色已变,接口说道:“这么看起来,这些魔头们,竟先准备对令师下手了?” 剑英虽已听出一点端倪,只是中间细节详情,还不尽了然,正想追问,老和尚却又抢先说道:“刚才那声长啸,说明来人功力实在不弱,听声辨音,来人大概还在十里之外,咱们紧赶一阵,俟到排云岭后,老衲自会把探得一点情形,详尽奉告。” 俞剑英想起连日警兆,及太极、两仪、三才剑式图诀的失窃,白猿玉奴的失踪,也感到事不寻常,当下点点头,不再说话,和悟性加速向排云岭上赶去。 悟性和尚,出身少林寺,一身功夫,就当代江湖中说,也算一流高手,剑英和人暗较轻功脚程,虽然胜了一着,但心中对老和尚仍是敬佩异常,当下两人重施轻功,向前疾奔。不大工夫,已上了排云岭。 剑英带路,直奔峰顶茅舍,只见茅舍中松木案高燃着一枝松油巨烛,光焰熊熊,照得满室通明,程玉玲抱着孝燕傍案而坐,身侧放着一支长剑。 悟性和剑英距茅舍还有丈余,玉玲自已警觉,伸手抓起身侧长剑,正待转头熄灯,剑英已到门边,叫道:“玲姐姐,是我。” 程玉玲一听声音,已知来人是谁,转脸笑道:“你怎么这等快法,可找到玉奴师兄了吗?” 说完话,才看到门口还站着一个身躯修伟,僧袍芒履的老和尚,不觉一呆。 俞剑英回身对悟性一礼,笑道:“老前辈请进室中休息一下吧!”玉玲看剑英对人施礼,急放下怀中孝燕,也对老和尚福了一礼。 悟性合掌当胸,还了一礼笑道:“两位不必这等多礼,老和尚担受不起。”说着话,走进房中。 程玉玲打量了悟性一眼,已知来人是位有道高僧,慌忙搬过来一把椅子让坐,又忙替悟性倒了一杯茶送上,笑道:“寒山荒岭,无物待客,请用杯松子茶吧。” 悟性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眼光流转,看完房中布设后,笑道:“茅舍依旧,松案如昔,可是灵虚旧友,却不知仙踪何处了?”说完话,笑容随敛,黯然一声轻叹。 剑英笑道:“老前辈到过此地吗?” 悟性又呷了一口茶,笑道:“说起来,这是三十年前的往事了,那时令师尚未收弟子,一个人结庐排云岭上,终日埋首书堆,精研各种星卜易理,五行奇术。老衲曾和他在这茅舍中,盘桓了一天一夜,承令师看得起,结作方外之交,往事如烟,历历在目,可是岁月匆匆,算起来三十寒暑了。” 剑英蓦然心中一动,想起此人正是铁笔镇八方王振乾的师父,当下离座拜伏地上,慌得悟性连拉带扶的把他搀起,急道:“小施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剑英忆起王振乾相助往事,不觉星目中含蕴了两眶泪水,答道:“老前辈门下可有一个俗家弟子,名叫王振乾么?” 悟性笑道:“不错,老衲生平只收过这么一弟子。怎么,小施主认识他吗?” 剑英滚下两行泪水苦笑道:“岂止认识,如非他仗义援手,晚辈恐早已没有命了。晚辈能够列身恩师门墙之下,也全亏他之力。” 老和尚点着头,笑道:“振乾武功虽然很差,但那只能怪我这师父没有本领传他,不过,他为人做事能守正不阿,老衲行脚昆仑山,二十余年未履中土,我们师徒算起来也快近三十年未见面了。” 剑英擦去脸泪痕笑道:“王叔父行侠江湖,肝胆照人,甚得武林同道敬仰,晚辈承受之恩,就是粉身碎骨,也是报答不完的。” 悟性笑道:“你也不必感激他,这都是他份内应做的事,如果小施主有兴一谈往事,老衲愿洗耳恭听。” 剑英叹息一声,把自己身世经历大略说了一遍。 老和尚听得异常感慨,不住地摇头叹息,及听到王振乾被囚刑部死牢时,更是黯然神伤。 俞剑英茼述完身世经过,天色已到二更,孩子已沉沉熟睡,程玉玲起身对悟性笑道: “老前辈稍坐休息,我去给你们做点小菜,烫壶酒喝。” 老和尚笑道:“老衲吃素,且已数十年没开酒。” 玉玲笑道:“夜已深了,吃点酒有助谈兴。山上有酒,还是家师亲手调制,都是用水果酿成,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家师未离排云岭时,也是经常饮用。至于老前辈不动荤腥,那更简单,寒山原无美肴,我们自己辟地种有疏菜,我去替你们随便烧两样下酒。”说完,微微一笑,款摆莲步走出茅舍。 不大工夫,程玉玲手捧一个木盘进来,木盘上放着四样素菜,一大壶热酒,放在松木案上望昔悟性笑道:“老前辈请随便用点吧,只是烹饪之术太差,不合老前辈的口味。” 悟性笑道:“姑娘这等盛意,老衲却之不恭,请入座同吃一杯如何?” 玉玲点点头笑道:“晚辈理当奉陪。” 三个人举杯对饮,剑英尝试玉玲烹调的小菜都十分可口,不觉赞道:“姊姊真是了不得,你竟能烧出这等好吃的小菜了。” 玉玲白了他一眼,嗔道:“要你替我戴的什么高帽子,我这都是跟着云姊姊学的。” 悟性放下酒杯,望着玉玲问道:“姑娘口中的云姊姊,可也是灵虚上人的女弟子,名叫陈紫云的吗?” 玉玲笑道:“不错,她是晚辈的师姊,怎么?老前辈识得我云姊姊吗?” 悟性笑道:“三年前老衲在鼓泽俞城中和她见过一次,那时她和八臂神乞桑逸尘在一起,怎么她今天不在排云岭吗?” 剑英笑道:“她出去寻玉奴了。”说着,把近日中排云岭数度出现敌踪的经过,很详尽地说了一遍。 悟性听完后,一声长叹道:“这么看起来,这帮魔头们,当真是先准备对令师下手了,白猿玉奴追随令师,已数十年,功力深厚,实非一般江湖武师能望其项背。此次失踪,殊觉可疑,再和老衲探得一点连起论断,蛛丝马迹,事情就不简单了。” 俞剑英道:“正要老前辈指点机宜,晚辈们洗耳恭听教言。” 悟性脸色突然一变,长长叹息一声,说道:“这是武林中的一次浩劫,不知要连累多少江湖豪客,甚至息隐风尘的高人也要溅血应劫了。”说罢,不住摇头叹息,脸上无限凄然。 剑英急于要听下文,偏偏老和尚慢吞吞地只管摇头,剑英忍了又忍,到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老前辈请先把浩劫由来,说给晚辈听听,家师离山时,留下预示,也说到了近年中武林道上要发生一次极大的变乱。” 老和尚听得一怔,凄然的脸色上,微现出一份笑意,道:“这么说起来,灵虚旧友,已预知了这场浩劫?” 剑英笑道:“家师虽然预留暗示,但并未作详尽说明,还望老前辈能赐教示,一开晚辈等茅塞。” 悟性喝干了面前酒杯,低着头想了一阵,似是在整理心中纷乱思绪一般,半晌才说道: “这件事说起来话长,起因为何,不得而知。年前就传出来雄居海外的部份魔头,彼此互相联络,欲和中原武林道一争长短。初闻传言,还难令人深信,因为这是千百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海外和中土,遥遥相隔千里,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即是有过纷争,也只限于个人恩怨,大都是中原武林道上一二个武林败类,不能在江湖上立足,逃往海外,或者投入门下学成武功,或者勾结一二妖人,重返中土寻仇生事,虽然引起一场风波,但也只限于一人间的仇杀械斗,纵然造成惨事,也不过是几个人的生死而已。但这次情形,却大不相同,海外群魔互通声气,勾结一起,狼狈为奸,竟图逐鹿中原,争霸武林,要压服中原各派。”老和尚说到这里顿一顿,程玉玲早已挽过酒壶,又替他斟满酒杯。 悟性端起酒杯,仰起脸一气喝干,放下酒杯,又是一声长叹后才继续说道:“我们少林寺各派两前年清理门户时,有很多僧俗两家弟子,因违背祖师遗规训戒,而遭惩罚。不过,凡是敢违少林祖师遗训的人,大都是挟自重,自立门户的弟子,这般人,说武功都有独特的造诣,说心机胆识,也都超人一等,自是不甘心束手就缚,听凭派规制裁,因而在两年前清理门户时,演出了几场流血惨剧,老衲和掌门方丈百拙师兄,及五位监院长老,亲自出手,才算把那些叛徒制服,大都押解到少林寺中,身受门规制裁,但其中却有两个最为凶残狡猾的弟子逃出,一个是自立“大圣门”的铁罗汉迦龙,一个是自立“梅香门”的弟子草上飞虎简治宇。铁罗汉迦龙已剃度入了空门,但自创“大圣门”变法成宗,不但公然抗拒掌门令谕,否认为少林弟子,而且大肆收纳江洋大盗,为恶人间。草上飞虎简治宇,更是目无法纪,他是本寺上一代掌门方丈弟子,算起来还是现任掌门方丈和老衲的师弟,四十年前他还是少林寺中下一代的杰出人材,四十年后,却成了少林寺中的害群之马。” 俞剑英听得甚感不解,偏是老和尚说到这里,又停下休息,他正要追问下文,一眼见悟性竟含着满眶泪水,心知此刻,他正沉伤于往事之中,倒是不便再急急追问,只好耐着性子等待。 老和尚用袍袖擦拭下眼中泪水,勉强微微一笑,道:“简治宇学技少林寺时,甚得师父宠爱,他人又聪明颖慧,不管学哪门武功,均能超越同辈,只是生性较为阴沉一些,当时以师父对他宠爱情形去看,谁都认为师父会废长立幼,让他接掌下一代少林掌门,就是他本人,也存着下代掌门非我莫属之心,哪知师父故时,竟不肯违弃少林派传统门规,立了大弟子百拙接掌门户,这一来却大伤了他的心,在百拙师兄接掌门户的当天夜晚,他就离寺出走,当时几位长老,都认为他不过一时气忿,出此下策,三五年后,年事稍长,当可自行归山。百拙师兄还特为他留下达摩院的主事,准备他回寺后接掌这一仅次于掌门方丈的职位,哪知他竟蓄发还俗,恢复筒治宇的俗家姓名,自创“梅花门”,选择资质超人弟子五人,廿年苦心培养,尽授所学,五个弟子,都学了一身超凡绝学的本领,专门在江湖中和少林寺门下弟子为难。所幸,本寺弟于无事极少离山,简治宇这做法,收效不大,可是五年前竟被找到一个机会,在河南开封府,连伤嵩山本寺监院中两位长老,当时引起监院五老大忿,请命掌门人亲率五老,扫荡“梅花门”替两位受伤长老雪恨,井拿问叛派弟子简治宇问罪。” 剑英听到这里,不觉激起一腔豪气,接道:“简治宇这等狂妄做法,自残同门,实在是应当拿问治罪。” 悟性又叹息一声,接道:“如论他所为,的确是死有余辜,但百拙师兄,心地一向仁慈,念过去同师之谊,并未依五老所请,只以掌门身份写了一封信,派遣弟子送去,函中规劝治宇,百年一次清理门户之日即后,不可大过妄为,免招致杀身之祸,但那简治宇陷溺已深,接信后,不但不遵掌门方丈所劝,反而撕碎掌门手书,又把送信弟子痛骂一场,斩断一指,才放回寺中。” 剑英听得心头火起,一场剑眉接道:“这等欺师灭祖之徒,日后要犯在我俞某人手中,非把他乱剑碎尸不可。” 程玉玲看剑英扬眉怒目,脸上都气得变了颜色,白了他一眼,接道:“少林派是当代武林中最大一支主脉,能人辈出,高手无数,人家难道就不会解决自己的事情,要你急个什么劲呢?” 只听老和尚继续说道:“当时掌门方丈确很震怒,但仍望他能悬崖勒马,自己醒悟,并未立即率众去拿他问罪,直到两年前清理门户之时,监院五老据理力争,坚持要拿简治宇回寺问罪,一则上代议定的遗训难违,再者五老仇恨难平,掌门师不兄得不依门规行事,亲率监院五老及老衲,远涉徐州,寻着简治宇,要他解散梅花门,回寺听候发落。” 听列这里,俞剑英又忍不庄插嘴问道:“那草上飞虎简治宇,是否遵命回寺了呢?”悟性摇摇头道:“如果他能听掌门方土令谕,也不致演出一场惨剧了。他自恃武功了得,不但拒绝回寺,反而斥责百拙师兄,强夺掌门,图残师弟,百拙师兄见他陷溺已深,无法挽救,不得已才命监院五老出手想把他擒回寺去,哪知简治宇执迷不悟,竟率门下弟子和监院五老动上了手。监院五老武功,虽各有独特成就,但草上飞虎的技艺,得自上代掌门方丈亲传,激斗百合,不但无法胜他,反被他用十八罗汉杖内研化而出的刀法,伤了监院一老。那十八罗汉杖,本是我们少林派中的镇山绝艺,寺中能会那杖法的人也不过三两个而已,简治宇幼年极得我们师父宠爱,故而把那十八罗汉杖也传了他,想不到经他数十年苦心研究之后,竟能依据那十八罗汉杖法的变故,另外创出一套刀法,力拒监院五老不败。再加上他几个子弟的武功都甚了得,五老一伤后,更是无法支撑,只闹的手忙脚乱,险象环生,事情到了这步田地,百拙师兄和老衲不得不出手了。”说到这里,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垂下头,一脸黯然。 第十一章 赶赴少林 俞剑英追着问道:“老前辈和贵派的掌门人既都出手,想那简治宇必然要束手就缚了?” 悟性摇摇头,继道:“那真是一场罕有的恶斗,简治宇数十年的苦心,没有白费,但如果让老衲和他独打独斗,鹿死谁手,实难预料。所幸百拙师兄功力精深,以十八罗汉杖,和先天神拳两种绝学,对付他独创刀法,直到一百五十回合后,才打中他一掌。” 剑英听得甚是气忿,接道:“这么说起来,那草上飞虎简治宇,果然是一位不凡的人物了,晚辈日后如能有机会遇得上他,定要讨教一下他独门刀法的利害。” 老和尚微微一笑,继续说道:“简治宇中了我们掌门人一掌之后,受创不轻,谁知他已存下了拼命之心,人虽中掌受伤,仍是不肯罢手,百拙师兄在击中他一掌后,已收杖停手,不防他竟趁机出手,猛攻一刀,这一刀几乎伤了百拙师兄,也激起了老衲和监院五老的杀机,一阵猛攻急打,把他几个弟子全都击死杖下,但被他冲出了包围遁走。” 剑英笑道:“少林派弟子满天下,难道还找不出他逃往的下落吗?” 悟性道:“也许他自知罪孽深重,大江南北已无他存身立足之地,故而远渡重洋,避居海外,而本派中另一擅立门户的叛徒,铁罗汉迦龙,也远高中土,飘遥海外,故而年前传出雄居海外的部份魔头联合勾结,欲和中原武林道逐鹿争雄的消息后,掌门师兄即选派了不少精明弟子,远赴海外探听起因,初还认为是本派中两个逃亡的弟子作祟,勾结一二位妖人兴风作浪,哪知一探之下,才知事情大谬不然,海外几位最具声望,而且从不互相来往的魔头们,竟然会破例勾结一起,而且已准备完毕,俟机而动。他们并非专对本派,而是普及整个中土武林各派,这一发动,势必要掀起满天风浪,造成空前绝后的武林浩劫。” 剑英皱皱眉头问道:“老前辈见多识广,想必知道群魔来历,不知能否为晚辈们,列举几个最为凶狠的魔头武学特长,讲述一二,以便日后遇上,能够预筹对策?” 老和尚想了一阵点点头道:“老衲过去,虽然足迹遍走了黑山白水大江南北,但自安居昆仑山后,已数十年未再行脚,两年前为参与清理门户,才重返中原,对这几年武林形势变化,已甚隔阂。一般雄据海外的魔头,又是极少和中原人物往来,因而所知更少,现仅就老衲获得一点消息,及过去耳闻所知,全部奉告,不过这中间也有许多不实之处,那要两位自己去推想了。” 剑英笑道:“老前辈言重了。” 悟性淡淡一笑道:“两位也许听你们师父谈起过,所谓七魔三怪一老妖。这几个人,在雄据海外群魔之中,算是名头最大的了,七魔是指驼龙岛上七个妖人而言,这七人的姓名来历,鲜有人知,见过他们庐山真面目的人,更是绝无仅有,不过据传言这七人都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本领,另外,每人都练有一种独特的绝技,但他们本领大到什么程度,以及那各怀独特绝技如何,恐怕中原武林道上,除三个人外,再没有人能够说得出来。” 剑英听得怔了一怔,突然想起师父留下那三个密袋,处理之法中,有一句说:“七魔现时,拆阅丙装。”莫非就是指驼龙岛的七魔而言吗?他只管想那隐语含童,不觉低下了头,忘记了对面坐的老和尚。 程玉玲已抢先问道:“遍天下可能有三个人得知,不知这三个人是谁?” 悟性笑道:“第一自然是令师灵虚道长,第二是衡山剑客一叶道人,第三是令师好友八臂神乞桑逸尘。令师胸罗万有,才拟天人,大概世间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衡山剑客和八臂神乞,游踪天下,足迹遍及九洲三岛,见闻广博,也许知得。” 剑英心中暗想:我师父精通奇门星卜,玄门先天气功已登峰造极,自然知道。我义父桑逸尘轻功绝顶,已达踏雪无痕,一叶渡江,他老人家也可能知得。衡山剑客是什么人,怎么能和我义父相提并论呢?他心中虽然大感气忿,可是嘴里并没说出。 白燕儿程玉玲心中却明白衡山剑客,是一位了不起的风尘奇人,也许比不上恩师才能,但比桑逸尘却有过之,程姑娘并没有见过一叶道人,但她早已从岳凤坤的口中,听得了一叶道人之能。 只听老和尚继续说道:“至于三怪的出身,老衲知道的较为详尽一点。三怪是指南海黑鲸岛上的三位妖人所说,岛主叫冥灵真人,四十年前曾涉足中土,中原武林道上有很多人见到过他,据闻他在遨游中原时,曾找上排云岭和你师父比剑,大概是败在了你师父手中,所以他离开九华山后,立时就返回南海黑鲸岛去,几十年再没有来过中土。三十年前我曾以此相询令师,他只是微笑不答,看来那场比剑的事,自非虚传,冥灵真人还有一位师妹玉面仙狐陈凤,及师弟赤凤仙子秦童,合称南海三怪。” 剑英笑道:“那赤凤仙子秦童,我和二位师姊已经会过,武功谈不上怎么高强,还有那一老妖,又是个什么样子的怪物呢?” 悟性笑道:“老妖不过是江湖中传言对他的称呼,其实他的真正称号,叫阴阳老人,一个人既阴又阳,不用深说,就可以想到他是个什么东西……” 一语甫毕,骤闻一声格格的笑声,由茅舍外面传来。 俞剑英脸色一变,一个急跃到门口,厉声喝道:“什么人敢来排云岭上撒野,快些请出来,我俞剑英定当舍命接驾。” 只听一阵银铃般格格娇笑,道:“哟!公子爷,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呢?” 俞剑英尚未答话,程玉玲已跃落他身侧,高声接道:“是梅香么,你……你怎么会找上了排云岭呢?” 一阵飒飒微风,由茅舍屋顶上,跃下来一个穿著诡异,媚态横生的少女。脚落实地,接口笑道:“不错,小婢正是梅香,找已来过一次,看你们正和黑鲸岛上的赤凤仙子打的热闹,因而不好现身求见。”说完,春风俏步地走近剑英身侧,又笑道:“爷,看梅香还是不是跟过去一样。” 剑英侧脸望去,只见她仍穿红色衣服。不过那衣服异常短小,勉勉强强把身子重要部分遮住,玉腿全裸,袖子短得看见了两个肩头,长发散披肩上,用一道金环束着,黛眉如画,星目欲流,再配着她一脸娇态,和嘴角荡起的微微媚笑,看一阵不由心头呼呼乱跳。 程玉玲看着梅香这一身怪装娇态,只气得浑身发抖,急急抢前两步抓着她一只手,颤声儿问道:“梅香,你怎穿着这一身怪装,你是不是疯了?” 梅香一下子挣脱了玉玲的手,退一步笑道:“姑娘,梅香要是当真疯了,还能上得你们的排云岭?” 一句话提醒了玉玲姑娘,刹那间万千疑虑,齐涌心头。细见梅香仍然和过去一样俏媚,不同的是比三年前更加成熟,更加诱惑,蛇腰丰臀,隆乳玉肌,再加上她那身暴露的衣着,愈发显得娇媚绝伦。 除此之外,程玉玲又想到了梅香的一身武学,过去她和自己相差很远,三年来自己在排云岭日夕苦学,她自信比过去高明很多,但梅香刚才跃下屋顶的轻功身法,看上去比自己只高不低,难道说这三年中,俏丫头也有了奇遇不成,可是天下良师,能超过自己师父的人,可以说绝无仅有,还有她这身近乎全裸的怪装,看上去刺眼至极,但她却好像行若无事一般,毫无一点羞耻之心…… 这些疑窦,在玉玲心中不停翻来覆去。但她终想不出原因何在,望着昔日的贴身小婢,不自觉涌出两眶泪水,问道:“梅香,你怎么会变成了这样,能不能告诉我?” 俏丫头格格一阵娇笑道:“一个人遇合不同,自然会变。环境对一个人影响太大了,过去的像一场梦,希望小姐不要再去想它,今后咱们各行其路,互不关连,三年前和三年后的梅香,已是绝不相同的两个人了,也许,今后我们还会变成水火之势,互不相容。” 程玉玲听完儿句话,粉脸上颜色大变,正要发作,忽的心念一转,强忍下胸中忿怒,笑道:“梅香,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咱们两个从小就在一块儿长大,义重骨肉,情胜姊妹,我自信没有丝毫错待你,你今天居然能说出这样使我伤心的话?程姑娘说着说着,不由-阵伤心,含在大眼睛中的两眶热泪,顺腮滚下。 俞剑英一个纵身,跃到梅香面前,怒道:“您有什么话快些请说,说完了早点走路,我看不惯你的妖媚动作,排云岭是什么地方?怎能容你这种妖妇撒野。” 梅香看剑英背手而立,一张脸冷若冰霜,忿怒之间,另有一种动人的神态,不觉凝目深注,心神一荡,偏偏头,眨眨眼笑道:“你凶什么?梅香过去待你不错呀,何况我两度到你们排云岭来,完全是为救你们。”说这里顿一顿,右手一扬,纤指直向剑英心上指去,一面又格格笑道:“你自己想想看,是不是还有一点良心。” 剑英看她说着话,突然又动起手来,心中更是恼怒,反手一架,暗运劲力,想给她一点苦头吃吃。 哪知当前的悔香,已非昔年的吴下阿蒙,看她媚笑盈盈,纤指缓出,若深闺中含春少妇般慵倦无力,剑英反手一架之势,又是诚心给她苦吃,异常快速迅猛,在他心想,万无不中之理,哪知掌势快近悔香玉腕时,俏丫头陡然一缩手,纤掌一翻,握住了剑英左手,剑英一挣,竟未挣脱,梅香已大声笑道:“哥哥,客气点好吗?我到排云岭来,全是为你们好。” 剑英听他愈叫愈亲,气得一瞪眼,怒道:“谁是你的哥哥,你现在怎么变得一点廉耻都不要了?” 梅香笑道:“你比我们小姐小两岁,她可以叫你弟弟,但你比我大两岁,我就叫不得哥哥么?记不记得你在绿竹堡说过的话,你说你没有世俗之见,看梅香和小姐都是一样,那时间你向我叫什么记得吗?” 剑英气极,右掌一扬,当头劈下,梅香左掌急翻,又把剑英右手握住,笑道:“你当真忍得下心打我吗?” 俞剑英双臂潜运神力,挣脱梅香两手,大喝道:“你要不要脸。”说着话,连劈三掌。 俏丫头蛇腰摆动,玉掌翻飞,架开剑英三掌后,还了两招,笑道:“你真要和我拼命是不是?” 这是光石火的几招交接,不禁使俞剑英大为吃惊,就是一侧旁观的程玉玲和悟性和尚,也不觉心神一震。 白燕儿望了剑英一眼,一个纵跃,落到两人中间。说道:“你们先不要动手,我还有话要说。” 俞剑英疾退两步,剑眉倒坚,星目怒睁,望着梅香,蓄势以备。 俏丫头却仍浮动着一脸笑意,侧脸望着程玉玲道:“小姐有什么话,请快些说,梅香还有要紧事缠身,我不能在这里停得太久。” 玉玲想起以往相处时日,两人名虽主婢,实则情逾骨肉,深闺中无话不谈,曾几何时,她竟判若两人,不但变得妖媚无耻,而且全无一点旧日情意,想到这里,不自主又是一阵伤心。黯然一叹,幽幽说道:“梅香,你既到排云岭来,想必还有一点旧日情意,这几年你在什么地方,弄成了这个样子,刚才你和他动手几招看来,你武功进境之速,实在可贺,但你这身妖媚衣着,我却是大看不惯,俗言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三年来,你必然有一段离奇的遇合,这遇合造成了你一身惊人本领,但也将你带入了万劫不复之地,现在,希望你能详详细细的把经过告诉我们,大家研讨一个办法出来。梅香,咱们十多年的交情,我是决不会害你。” 程玉玲几句话,说的极是婉转,而且再三提起幼年的情意,俏丫头果然听得脸上动容,双目注定程玉玲脸上,慢慢的眼眶内,也涌出来了泪水。 突然间,她又格格一阵娇笑,随手把含蕴在眼眶中的泪水抹去。 程王玲正要出手去握梅香的手腕,俏丫头却疾退几步,笑道:“小姐,你的话是不错,错的是我梅香已无能洁身自拔,再说,天下事原没有真是真非,是非分野,不过是人的心念作用,错的未必是错,对的也未必真对,小姐,你也许听不懂我梅香话中含意,现在,我们已站在两个绝不相同的世界中,你们自认所学是武林正宗,看梅香是邪魔旁门。但大家真正动手较量,那就不知道,鹿死谁手……” 话到这里,俞剑英再也听不下去,戟指梅香,冷笑一声,说道:“你就自信你学的比我们强么,再比试一阵看看。” 梅香笑道:“哥哥,你一定要较量小妹这点邪学旁门的武功,梅香怎敢不舍命奉陪,咱们打完了,再谈正经事不迟。” 剑英怒极,冷笑一声,叫道:“玲姊姊,你且闪开,让我先把她制服住,你再好好地教训她一顿。” 梅香笑道:“你就拿得那样稳么,依我看,你倒未必能一定胜得?” 程玉玲看梅香执迷不悟,旧情苦劝,均不动容,芳心中也不觉激起怒火,一顿足跃退八尺。但她还对剑英说道:“不要伤了她。” 俞剑英答应一声,欺步进招,双风贯耳,猛劈过去。 梅香仍然格格笑道:“哥哥,好毒的招术啊!”说着话,挫腰出掌“童子拜佛”封开了剑英猛攻。 俞小侠翻腕擒拿,俏丫头闪电避开。剑英再抢攻,连劈三掌,梅香盈盈媚笑中,施出了轻灵的小巧身法,闪开三掌后,踢出四腿。 剑英心中暗暗吃惊,想不到三年时间中,梅香武功竟已达这等精博之境,大喝一声,施展开降龙伏虎掌法,但见拳影点点,四面风生,茅舍中松油巨烛,光焰吃拳风逼得摇颤不定。 俏丫头娇躯灵动,快如飘风,在剑英排山倒海般的掌势抢攻中,闪来避去,转瞬之间,已十余合。 梅香急攻两掌,跳出圈子,笑道:“好了吧,难道你真的存心拚命吗?” 剑英跃起又一掌劈去,梅香闪身避开,笑道:“真想打,等我说完话,咱们再打不迟。” 剑英收势问道:“你有什么事快些请说,今天咱们不拚出个生死存亡,决不住手!” 梅香一挑柳眉儿,脸上笑容突然敛去,微带怒意答道:“你口口声声要和我拼命,难道我真的怕你不成,梅香如不念过去和小姐一点情意,我也不会到你们排云岭来!” 玉玲接口说道:“你既然还念咱们旧日一些情意,那就请把三年来的经过告诉我,梅香,你应该知道,这都足为你好,亡羊补牢时尚未晚……” 梅香摇摇手,不让玉玲再说下去,妙目凝神,望着白燕儿,道:“姑娘,这些话说也没用,梅香自有我自己看法,我的事说起来话长,现在我没时间和你们详谈叙旧,我只想告诉你们几句话,立刻就走。”说此处,顿一顿,目光注视在剑英脸上,又道:“你们刚才和我过了手,我究竟比你差多少,你心里总该有数,假如要是比我高明几倍的人,和你动手,你是否有信心能够胜得人家?” 剑英呆了一呆,答不上话,梅香娇媚一笑,又继续说道:“过去梅香寄长绿竹堡时,小姐实待我不错,再说我心中对你俞剑英一直恋恋难忘。”说完两句,又是一阵媚笑。 这些话从一个娇媚无伦的少女口中说出,而且又当着很多人的面,不只使玉玲剑英听得一怔,就是老和尚也听得摇两下头,佩服梅香的胆大。 但梅香却是若无其事一般,继续说道:“有了这两点原因,所以我才两度到你们排云岭来。” 剑英冷笑一声,还未及开口,梅香已抢先说道:“你笑什么?告诉你,现在有不少人企图找你师父灵虚上人,准备斗斗他号称天下第一奇人的武功,究竟高到什么程度,而且这般人已到了九华山中,一两天内就要发动,你师父既然不在,凭你那点本领,决不是人家对手,我梅香不过是马前小卒,但自信还能拚得你百十来招,如果你肯听我忠告,那就弃山走避,要不然……” 剑英不待话完,忿然接道:“要不然怎么样?” 梅香道:“大难临头,悔之不及……” 剑英仰脸呵呵大笑,道:“好意心领,但俞剑英还不是怕事的人!” 梅香忿然道:“你要不信我的话,那你就不妨试试?”说着话,眼光转在孝燕的身上,孩子早已被刚才两人过招的拳风惊醒,坐在床上,睁着一双眼睛,望着剑英和梅香憨笑,他懵懵无知的心灵中,似乎对打架的事很感兴趣。 俏丫头移步榻边,伸手去抱孩子,程玉玲一个纵身跃过去,双手齐出,想架开梅香的手,哪知俏丫头迅比电奔,玉臂伸缩之间,早巳把孩子抱在怀中,疾退三步。 玉玲这一急,只急得热泪盈眶,猛地向梅香扑去,嘴里大声喊道:“快把孩子放下。” 剑英虎吼一声,也跟着直扑过去。 悟性大师看梅香竟抢去了个人事不解的孩子,不觉也动了真火,双目神光闪动,也吟了声:“阿弥陀佛”站起来挡在门口。 梅香怀抱孝燕,仰身一个倒翻,避开了玉玲和剑英的扑击,不断媚笑的脸上,骤然间现出冰霜,喝道:“你们如再动手,我就先毙了你们孩子。” 她这一喝果然生效,剑英和玉玲不敢再出手抢攻,只是一左一右的把她围在中间,奇怪的是梅香怀中的孝燕,不但毫无惊恐样子,反而脸露微笑,抓着梅香的披肩长发,神态极是高兴。 剑英看玉玲泪若泉涌,顺腮而下,心中亦觉难过。不自主星目也含着两眶泪水,俏丫头看剑英和玉玲的凄惶神情,不由格格一阵娇笑,凝睇着玉玲问道:“小姐,这是你生的孩子吗?”这句话单刀直入,程玉玲惊恐中又泛起来两颊羞红,但孝燕生死,现握在梅香手中,程姑娘一颗心已是惊痛欲碎,只好点点头答道:“是我的孩子,你不能对他一个人事不懂的小孩子下手,梅香你看在咱过去一段姊妹情意份上,快些把孩子还给我。” 俏丫头低头望怀中孩子,粉妆玉琢,可爰至极,看了一阵,叹息一声,说道:“果然是美,无怪你们这等宠爱,你放心,找决不会加害他。”说着话,把孩子送还到玉玲手中。 程姑娘接过孝燕,孩子仍瞪着一双眼睛望着梅香憨笑,俏丫头整整脸色,幽幽说道: “我到排云岭来,确实为你们好,但却受了你们一顿闲气,现在我话已说完,也该走了。今宵传警,我梅香是冒险而来,也算我酬答了昔日小姐待我的一番恩德,现已恩断情绝,错开今夜,以后我们再见面,那就要拚个死活。”说完后,昂首挺胸,莲步从容向室外走去。 老和尚一闪身,让开室门。程玉玲心中突然一动,急声叫道:“梅香,你站住,我还有一句活问你!” 梅香停步转身,笑道:“什么事?快些请说,我没时间再多留停了。” 玉玲道:“我师父手著的一本剑诀,是不是你拿去了?” 梅香道:“不错,我第一次到你们排云岭时,你们都在和黑鲸岛的赤凤仙子动手,这茅舍中连一个鬼影也没有,我闲着没事,就随手打开了你们松木案上的抽屉,看到了那剑诀密本。顺手牵羊就收了起来,灵虚上人号称天下第一奇人,不管是真是假,多少总是有点本领,所以我想把那本剑诀带去看看,一年后原物奉还。”说完话,转身就走。 俞剑英一顿足穿出室外,拦住梅香去路,怒道:“你想的倒很轻松,不留下那太极、两仪、三才剑诀,你就不要再想下排云岭。” 梅香笑道:“怎么,你又要和我动手是不是?” 剑英双目圆睁,厉声叱道:“刚才我不过手下留情,才让你走上廿余招不败,但你如自不量力,妄图再和我动手过招,那就不要怪我下手太狠了。” 梅香刚才以轻巧灵活的身法,接得剑英十余招,但她已觉出剑英的掌力愈打愈强,如非见机停手,势必要伤在剑英手下,当下疾退,扬起柳眉儿,怒道:“你真要下毒手,尽管出手就是,我梅香却是不怕!” 剑英运起玄门先天气功,举起两掌,正要劈下,突然想起了她过去相待一番情意,缓缓放下了手,道:“你今天到我们排云岭,确实为传警而来,你既还念旧情,我俞剑英岂能不义,不过那太极、两仪、三才剑诀,是我师父耗费了数年心血著成,你如不肯归还我们,事情就不能算了,留下剑诀,我不但立时放你下山,而且今后饶你三次不死……” 俞剑英话未说完,梅香已接口道:“饶我三次不死?那是笑话,排云岭眼看就要变成一片焦土,你还是想想自己的事吧,至于那太极、两仪、三才剑诀,我说过借看一年,一年后再原物奉还。” 剑英怒道:“不行,不还剑诀,你就不要想走。” 梅香陡然纵身一跃,人如掠波燕剪,猛从剑英身侧穿过,顺手一招“手挥琵琶”斜肩劈去。 俞剑英大喝一声,不避掌势反而欺身直进,左手“天王托塔”,硬架梅香劈来一掌,右手画龙点睛闪电指向梅香肩后“风府穴”。俏丫头原想一招逼开剑英后,借势逃奔,哪知剑英不退反进,她心中早无斗志,如何还肯和剑英缠战,随着剑英攻势,向前一跃,人已到两丈开外。 俞小侠存心要夺回剑诀,如何还肯让她走开,纵身急追如影随形。 眨眼之间,两人已到了十几丈远,俏丫头似是知道五行竹阵利害,不敢走前山,反奔后崖。 剑英看梅香轻功异常高明,施开有如电奔。如被她逃下了排云岭,事情就不好办,当下一提丹田真气,施出轻功绝学“八步赶蟾”,嗖,嗖,嗖,一连三个急跃,已追到梅香身后,凌空下击,探手直抓梅香左肩。 俏丫头反手一招“闭门推月”,纤指横扫剑英右小臂,剑英健腕一沉,让开梅香一招,人已经落在实地,两掌交相拍出,连攻三招。 梅香连架带躲,才算让开了剑英三招抢攻。 这时,俏丫头已被剑英逼到悬崖边沿,看立壁千寻,着足无处,这正是排云岭后山最为险峻的地方,梅香伸头向下探视一眼,也不觉心中乱跳。 俞剑英已知梅香武功不浅,故而刚才抢攻三招中,都用了六成以上真力,俏丫头虽然接下,但已吃了不少苦,两臂酸麻,气血浮动,心知再打下去,必然要吃大亏,索性双手叉腰一站,一扬柳眉怒道:“俞剑英,你当真要把我逼下这千丈悬崖摔死吗?” 剑英一面蓄势戒备,一面冷冷答道:“你拿出来那剑诀后,我就放你下山。” 梅香眼珠儿转一转,答道:“那本剑诀就藏在我胸前衣袋中,你自己取罢。”说着,移步向剑英身边欺去。 俞小剑看她胸前只有一层薄薄的红纱裹着,双峰高耸,不住颤动。衬着她雪肤冰肌,盈盈媚笑,和那款摆蛇腰,几乎全裸的修长玉脚,只觉耀眼生花,不禁神魂一荡。 就在剑英心神微荡瞬间,梅香已欺入他身边,一阵幽幽异香,扑面袭入,剑英方自警觉,两手已被俏丫头的玉掌握着,同时耳际也响起一个银铃般的清脆声音,道:“哥哥,你就真的忍心伤我吗?” 随着这句话,一个软绵绵的身子,已偎入他的怀中。 梅香的胆大、妖媚,陈紫云和玉玲都无法和她相比,剑英只觉她像蛇一般缠到身上,鱼龙曼衍,极尽娇柔,略一迟疑,俏丫头两片火般樱唇,已自送在他的嘴上。 一阵血脉急剧地加速流动,使剑英暂时失去了定力,他本能的张开两臂,抱紧了梅香的娇躯。 遥遥传来了程姑娘一声清叱,像一声震聋启哑的晨钟暮鼓,把剑英由迷醉中惊醒,他急忙推开了悄丫头偎缠在身上的娇躯,怒道:“任凭你舌翻金莲,我也不听,不留下剑诀,就休想离开。” 梅香星日闪光,冷注在剑英脸上,良久后,才幽幽一叹,道:“你的心真狠。”说完一句话,突然又是一阵格格媚笑道:“不过,我有着极强的信心,你俞剑英终有一天,会投到我梅香的怀抱。哥哥,仙道无凭,人生几何?只要你真的喜欢我,我愿像过去一样侍候你,也愿淡妆素衣,恢复我本来面目。” 俞英心中一动,暗自忖道:“她既然有心洁身向善,我何不借机助她脱离孽海,这虽然有点冒险,但也算一件功德。”正待以情诱劝梅香,一转脸见玉玲横剑而立,她距两人也就不过是一丈多远,圆睁着一双秀目,虎视眈眈。 俞剑英心头一震,把快出口的话,又咽回肚中,脸色一沉,道:“你以后和我们为友作敌,我都不管,现在我只要那本剑诀,那是我师父心血的结晶,决不允许落到别人手中。” 剑英话未说完,梅香已冷笑一声,接道:“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要什么剑诀,亏你也敢说得出口,三五日内,你们就可以尝试利害了。”说完,转身一掠就是一丈五六尺远。 剑英冷笑道:“你还走得了吗?”正待追赶,程玉玲已抢先出手,俏丫头第二次纵跃刚起,突觉眼前银光耀目,一片剑风,迎面罩下。 梅香疾向左侧一闪,让过玉玲一剑,怒道:“怎么你也要和我动手吗?” 玉玲目注梅香红色兜胸上,闪烁的一串明珠,探手入怀,取出一粒同样大小珠子笑道: “妹妹,你怎么这等不小心呢,把胸前珠子掉在了茅舍一粒。”说完,把珠子送到梅香面前。 俏丫头脸上一热,伸手撤下兜胸上一串明珠,扔在地上,冷笑道:“这也不是什么稀世奇宝,我离开绿竹堡时,顺手在你闺房中带了出来。原想找到你后,把这串珠子交还给你,哪知我苦寻三月,仍无法得到你一点消息,现在你既想要,我还你就是,其实,这一串明珠,也不放在我梅香眼中。” 玉玲见梅香对自己神态,越来越不成样子,不觉也激起了心头怒火。当下冷笑一声,道: “你既然对我程玉玲恩断情绝,咱们今后也只有各行其道,敌友全在你梅香决定,致于这串珠子,我已用它不着,你留下剑诀后,下山去吧。” 梅香道:“剑诀是我拿的不错,不过,我已经存放起来,现在没有带在身上。” 这时,剑英已追到她身后冷冷接道:“你既然没有带在身上,只有委屈你暂时留在排云岭了……”话未落,梅香已娇叱一声,双掌连环劈出,直击玉玲。 程姑娘已不再相让,不避来势,挥剑接架,一招“倒转阴阳”反刺过去。这一招极是狠辣,梅香攻敌未成,吃那凌厉剑势逼退三步。 程玉玲心知此刻若不给她一点颜色看看,她决不肯服输,一着得手后,连环逼进,步踏中宫,剑走偏锋,出手三剑,尽是太极三十六式中的招术,但见一片寒风若剪,逼得俏丫头倒退七八尺远,玉玲收剑笑道:“怎样?你要再不拿出剑诀,可不要说我不留情意了。” 梅香看玉玲剑招凌厉无匹,大感意外,这才知道号称天下第一奇人的灵虚道长,果然其名不虚,看来玉玲在这两三年中,武功的进境,并不比自己差了。 她本是极端聪明的人,看玉玲剑英一前一后的成了夹击之势,心知不下毒手伤人,已无法逃走,当下故作轻松,淡淡一笑,道:“你们当真不肯放我走吗?”暗中却已运集好功力,一语甫毕,骤起发难,左掌虚打一招“直叩天门”,劈向玉玲。 程姑娘剑演“迎风断草”,截击梅香右臂,哪知俏丫头左掌一圈收回,引开姑娘剑势,陡然一欺步,石掌猛的直推而出。 这一掌,是她全身功力所聚,威势非同小可,一股强烈无伦的潜力掌风,直逼玉玲前胸。 程玉玲想不到梅香竟会下这等重手,一时间要想闪避,实在不易,猛地一咬牙,怒叱道: “贱婢真变成了蛇蝎心肠。”攻出剑势不收,一沉腕,宝剑斜着劈下,这一招,是太极三十六式中三招最为精奥的绝学之一,招名“旋转乾坤”,程玉玲恨梅香突下辣手,忿怒间也出绝学,拚受梅香一击,也要把她劈死剑下。 梅香掌风击中玉玲的同时,程姑娘闪闪剑光,也到俏丫头的顶门,眼看悔香就要测血剑下,程姑娘突然心中一软,腕斜剑偏,掠着梅香头顶飞过,寒锋电掣,斩落了俏丫头一束长发。 这一瞬间,生死殊途,俏丫头惊出来一身冷汗,刚喊出一声:“姑娘!”下面话还未出口,只见程玉玲疾退三步,吐出一口鲜血,挥剑接道:“快拿出太极,两仪、三才剑诀,下山去吧!” 梅香天良发现,星目泪下,伸手从那兜胸红纱中,取出剑诀,泣道:“谢姑娘剑下留情,日后中我梅香当有一报,排云岭已非善地,望你们能听良言忠告,早日避祸远走。” 玉玲接过剑诀,全身仍不住颤抖,看她神情,已知伤势不轻。 俞剑英一纵身,跃到玉玲身边,扶着她一条臂,低声问道:“姊姊,你伤势如何?” 玉玲强忍疼苦,笑道:“我伤的不轻,不过不要紧,我有千年何首乌,或能疗得。” 剑英竖眉怒目,扬腕一掌,劈向丈外一株豌口粗细的松树,劲风到处,应手两断,戟指俏丫头,怒声喝道:“我已答应饶你三次不死,要不然今晚上就要你溅血仙岭!你还不走,站在这里等什么?” 梅香本来是一脸凄惶神情,两眶莹晶泪水,听得剑英一喝,脸色又突然一变,冷笑一声,转身向峰下奔去。 直待梅香去远,剑英才扶首玉玲转向茅舍,灯光下,只见她脸色苍白,神情十分痛苦。 悟性大师并未随剑英、玉玲追赶梅香,骤见玉玲负伤而回,不由大吃一惊,问道:“怎么,你受了伤啦?” 玉玲苦笑一下,道:“我中了那妖女一掌。” 剑英扶玉玲坐下后,问道:“你那千年何首乌放在什么地方?快些服用下,休息一阵。” 程姑娘放下宝剑,从怀中取出千年何首乌,打开盒服了两片。 一则程玉玲三年来内功精进很多,在硬接梅香掌力时,已运气护住五腑要穴,再者千年何首乌功效神奇,服下两片后,立即好转不少。 这时,天色已到了三更过后,剑英送悟性到北厢房中安歇,自己却又回到正厅,陪伴玉玲。 程姑娘服过何首乌后,和衣躺下,不大工夫,沉沉入睡。 剑英侧看榻上母子并卧,而且都睡的十分甜香,他却是毫无一点睡意,秉烛旁案,翻阅师父手著的太极、两仪、三才剑诀。 这一本耗尽了灵虚上人心血的绝学,每一招,都有着精深含意,剑英虽有着绝顶的聪明,一时间也难尽了然,只觉比自己学得的奇门八卦剑法,更为深精幻奇。 他越看越入神,不觉间已天色大亮。 突然一声响彻云霄的啸声自远而近,划空传来,这啸声传入剑英耳中,异常熟悉,不需见到来人的面,他已知是谁,当下一跃出室,高声喊道:“义父,义父。” 曦色中,只见一条人影电奔而来,眨眼间已到剑英面前。百绽大褂,赤足草履,一头短发,满脸油污,颚下留着一寸多长的花白胡须,正是八臂神乞桑逸尘。 俞剑英猛地扑到八臂神乞面前,一下子跪倒地上,抱着桑逸尘两条腿,泪水儿顺腮而下,全身颤动看,叫道:“英儿罪该万死,恳求义父原谅。” 这位一向游戏人间,冷面冰心的风尘大侠,但此刻真情激荡,一伸手挽起剑英,叹息一声,道:“过去的事,不要提啦,你快些起来,我有话问你。” 剑英心知义父性格,不喜俗凡礼法,当下一拜起身,垂手侍立。 桑逸尘油污的脸,闪动着慈爱的光辉,手拂着剑英的头顶,面含微笑,一对精光如电的大环睛,却望着正西方,大声说道:“老和尚,你不在嵩山少林寺,跑到人家排云岭来干什么?” 只听一阵呵呵大笑,茅舍一角转出来悟性大师,他在桑逸尘停身处数尺外站住,合掌一礼,笑道:“老和尚千里风尘,赶到排云岭来,可是灵虚旧友早已遁走仙踪,你八臂神乞如不及时赶到,老和尚算徒劳往返了。” 八臂神乞一杨双眉,笑道:“你是不是为海外一群魔头集会中原,争霸武林的一档事情?” 老和尚长长叹息一声,道:“不错,你既然知道了,总不能撒手不管。” 八臂神乞纵声大笑一阵,道:“灵虚牛鼻子,三年前已对我提到过,武林中要起一次翻江风波,不过,他语含玄机,极是费解,当时听了,也没有放在心上,放眼江湖,几个著名的魔头,都不足掀起什么大风大浪,想不到竟是海外的魔头们起来作怪。” 老和尚点点头道:“灵虚道友,确具神通,只是想不到他竟预避行踪,这件事关乎中原武林道的千百条人命,他竟也忍心不管,这一点,我老和尚对他大感不满。” 桑逸尘大笑道:“这一点,你尽管放心,牛鼻子的为人,我知道的最是清楚,他决不会袖手坐视。只不过他读书读成了书呆子,什么事都要讲究天数玄机,我看着也感觉不大顺眼。”说此一顿,又转头问剑英道:“你师父哪里去了?” 俞剑英垂手答道:“他老人家在弟子坐功丹室时,已离山他往了。” 桑逸尘哼了一声,道:”牛鼻子一天到晚故弄玄虚,云儿和白燕儿哪里去了?” 剑英道:“云姊姊去寻玉奴师兄,尚未归来,玲姊姊刚才和人动手时,受了一点微伤,现在茅舍中养息。” 八臂神乞脸色微变,追着问道:“怎么?那白猿玉奴不见了,可是被人家伤害了?” 剑英黯然答道:“玉奴师兄行踪下落,现在还未探得,它已经八九天没有回来了。” 桑逸尘皱皱眉头,道:“我老叫化子听得消息,海外几个魔头,都已集结到九华山来,因此我才匆匆赶来,想不到牛鼻子倒先跑了,他就拿得准我老叫化子一定要来,这次我偏偏不管,让几个老魔头,烧了他竹阵茅舍,我看他是不是真的没有一点火气。” 剑英躬身答道:“师父临去时,留给云姊姊一本仙示,那上面已提到群魔兴风作浪的事。” 桑逸尘微微一笑,直向茅舍走去。 剑英和悟性紧随八臂神乞身后,也跟了进去。这时,程姑娘刚刚醒来,转脸看见八臂神乞,慌得她一翻身跳下下床,扑身拜倒地上,道:“程玉玲叩见师叔金安。” 桑逸尘一瞪眼,大声喝道;“起来啦,老叫化子最讨厌这种俗凡礼法。” 尽管八臂神乞发脾气,但程玉玲仍然拜了一拜才站起身子。 剑英替桑逸尘安了坐位,程姑娘早已送上了一杯香茗,她自服过何首乌后,伤势已大见好转,送过茶,和剑英一右一左,站在八臂神乞两边。 桑逸尘望着悟性一笑,问道:“你跑到排云岭来,是不是想请牛鼻子助你们少林寺一臂之力?” 老和尚笑道:“少林派不过武林中一脉而已,我请他出山,是希望能救出中原武林道千万苍生,但老衲昨夜中半宵所见海外几个魔头们,似乎是先准备对灵虚道友下手……” 老和尚话到这里停住,望着剑英微笑,因就他所见,那红装妖女和剑英、玉玲都是旧识,老和尚弄不清三人间关系,故而不好再说下去。 桑逸尘听得双眉一扬两眼中神光闪动,冷笑一声,道:“这帮魔崽子们胆子不小,老叫化虽然无能,但也得和他们较量较量。” 俞剑英知义父性格,侠骨热肠,肝胆照人,表面上看,他和师父相交泛泛,既不常相聚会,性格上又大不相同,三五年中两人也难得见一次面,见了面也看不出一点亲切之情。其实,八臂神乞是师父的第一知交,桑逸尘心目中也只有师父一个,两人数十年情义交往,相互视为生平知己。但因两人生性不同,看法各异,虽然情义深重,但却各行其事,灵虚道长朱一岚,才学绝世,飘逸人间,精研奇门八卦,星卜理数,数十年埋首深山,伴清风明月,淡泊中悟出玄门秘奥,安静中穷尽了武技变化,集武林剑术大成,创奇门八卦剑法,造就了俞剑英一株奇葩。近数年功力更是精进,复创太极、两仪、三才剑,把五行变化之理,三才运转之柔合于剑术之中,授了紫云玉玲。更把旷世奇学,玄门先天气功,传授剑英,这中间自有他一番算计,只是平常人无法解得而已。 桑逸尘呢?如以他武功造诣而论,也称得上是一代怪杰、奇人,只是生俱侠骨,一生中大多时间,都耗费在管人闲事上面,他所练的武功,是以刚猛为主的外家武学,出手一击,力道凌厉无匹,再加上他一身深厚的混元气功,举手投足之间,劲力都足以伤人,故而江湖中能接得他三掌的人,都不很多,灵虚上人虽称天下第一奇人,但真正使武林中闻名丧胆的还是八臂神乞。 剑英一见义父动了火气,即将排云岭近来发生的事情经过,很详尽地说了一遍。 桑逸尘听完经过,仰脸纵声大笑道:“老叫化子行踪江湖,数十年来还没有遇上一次敌手,这次海外群魔聚会中原,也许老叫化能遇得几个强敌,这也算得生平中一大快事。” 他内功精深,笑若龙吟,只把酣睡中的孝燕惊醒,放声大哭起来,害得程玉玲哄了半晌,才把孩子哄睡。 此时,天色快大亮,但几人更是毫无睡意,桑逸尘豪兴大发,盘诘剑英近年的武功进境,俞小侠自是不敢蒙骗义父,不得不全盘端出。 八臂神乞听说俞剑英尽得了上人所学,心中极是高兴,收敛了嬉笑态度,正色说道: “你师父玄门先天气功,是一门极为精深内家修为功夫,放眼当今武林高人,无一人会此奇技,你如不能承其衣钵,不但负你恩师一番心血,且将使绝学失传。” 剑英惶惶答道:“英儿怎敢不尽心力,只恐资质愚钝,不克大成,负了恩师厚望。每念及此,便觉惑惶不安。” 八臂神乞纵声一阵大笑,道:“老叫化子一生中真心诚服的人,就只你师父一个,他胸中那些奇术邪门,的确是灵验异常,你如不能承其衣钵,他决不会收你,这方面你尽管放心。” 几人谈论一阵,已是日升三竿,程玉玲伤势虽未完全复元,但她还是打点起精神,又进厨房做几样精美菜肴,提了大坛美酒,送入茅舍,桑逸尘连喝三大碗酒,吃了几口菜,望着玉玲笑道:“你烧这几盘菜,味道还真不错,和云儿比起来各有千秋。有你们两个女娃儿给老化子烧菜吃,我那干儿子算是没有白收。” 玉玲又替他斟满了一碗酒,笑道:“我这点烧菜的本领,还是从云姊姊处学得,你老人家如果还觉得可口,那就不要再走了,我每天都给你烧几样小菜下酒。” 桑逸尘呵呵一阵大笑道:“老叫化子一生中别无嗜好,就是爱吃的毛病,永改不了,只要有得好酒好菜,我就吃它一个十月八月再走。” 程王玲笑道:“桑师叔要是一辈子不离开我们,我和云姊姊就给你烧一辈子菜吃。” 八臂神乞仰起脸呵呵大笑,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突然他放下碗,敛去了笑容,脸色凝重,侧耳细听。 全室中立时沉静下来,剑英、玉玲、悟性大师,全都凝神听去。 隐隐由正东方飘传来一声清叱,这声音虽然不大,但几人内功精湛,都听得甚是清晰。 程玉玲首先嚷道:“那是云姊姊的声音,我们快接应她去。” 剑英霍然起身,道:“不错。”说完两个字,人已到茅舍数丈外。 桑逸尘也推碗离座,对玉玲说道:“你不要出去了,留在房中看着孩子吧。”说完,和悟性大师,随后追去。 两人刚到峰崖边,遥见剑英扶着紫云电奔而来。 不大工夫,已到峰下,剑英提气凝神,左手握着陈姑娘的玉腕,施开上乘轻功,向峰上奔来。 这时,程玉玲抱着孝燕,也已赶到峰边,看紫云半身依偎剑英身上,已知她受伤不轻,心中一急,大声叫道:“云姊姊,云姊姊。”人也向峰下迎去。 只见陈紫云面色惨白,云发蓬乱,望着她微微一笑,道:“你不要怕,我伤得不重。” 剑英自学得玄门先天气功后,功力越发精进,虽然带着紫云,仍是疾逾奔马,就在讲几句的功夫,已跃登了五六丈高。 玉玲随后紧追,三人瞬息间已登上峰顶,剑英放手松开紫云,陈姑娘又挣扎着叫了声: “师叔!”就要跪下行礼。 桑逸尘摇摇手,道:“你现在身上有伤,还行的什么俗礼。有话到屋里去说。” 剑英扶紫云到了茅舍坐下,玉玲早已倒好下一杯茶,送在云姑娘面前,问道:“姊姊伤到了什么地方,吃两片千年何首乌好吗?” 陈紫云点点头,接过了香茗,程玉玲慌忙又取出千年何首乌,服侍云姑娘吞下两片。 千年何首乌盖世仙品,功效能起死回生。陈姑娘服下两片后,略作休息,精神已恢复不少,睁开眼睛,望了桑逸尘一眼,霍然离坐,拜倒地下。 八臂神乞一瞪大环眼怒道:“那来的这多酸礼,快些起来,老叫化一辈子最是讨厌这俗凡礼法,你要再和我过不去,我就劈脸给你两个大耳刮子。” 陈紫云不敢冉拜,盈盈起身,又对悟性衽裣下拜。 老和尚合掌还礼,笑道:“姑娘快请站起,老衲担受不起。” 陈紫云一笑起身,转脸问剑英,道:“你可找到玉奴师兄了吗?” 剑英摇摇头,答道:“我刚刚下岭,就遇这位大师父来探望恩师,当时就折返回来,姊姊和什么人动手,怎的会受伤了呢?” 紫云叹息一声,道:“我们都还蒙在鼓里,其实我们排云岭下已集聚很多强敌,等待对我下手,迟迟没有行动,只是为待几个最利害魔头而已。待那几个魔头一到,即将行动,他们要用迅雷不及掩耳的猛袭,一举把我们排云岭荡为平地。” 剑英已听得悟性大师及梅香传报警讯,故而听得后,并不惊奇。 只听紫云继续说道:“昨天我和你分头下山,去寻玉奴师兄,行在排云岭西边的一道深谷所在,忽然发现了两条人影一瞥而逝,那时候,太阳已经下山,暮色苍茫,远处景物,已难得看清,那道荒谷中,又满生乱草、矮松,两条人影就逸入谷中隐去。排云岭近日连现强敌,玉奴师兄又失踪不见,我既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当然不肯放过。当下即入那荒谷中,追寻那两条逸入人影,谷小景物,到处是及人荒草,毒蛇遍地皆是,我拔剑拨草,问里寻去,一直寻到初更,仍是不见敌人踪影。” 剑英忍不住接口说道:“既是不见敌人,就该早些回来,通知我和玲姊姊一起去寻才对……” 紫云听他言词之间,虽有责备之意,但却充满关怀情意,不觉脸泛笑容,截住剑英的话。 继续说道:“我在那野草蔓延的荒谷中,突听得草声嗦嗦,微风飒然,从我身侧五六尺处联袂飞过两人,幸得夜色沉沉,来人又走的疾快,未曾想到荒草之中会有人,故而并未发现我的行踪,不过对方的武功之精深,却使我暗地心惊。因为那道荒谷极为深长,我停身所在,已距入口处数里之遥,来人能施展草上飞行功夫,并不为奇,奇的是他们能连行数里之后,而还有那等速度,如无精湛内功的人,自是无法办到。” 剑英点点头道:“能在高可及人的野草上,施展草上飞行功夫,如非内家高手,身负绝顶轻功,当然不行,姊姊可看清楚那两人衣着装束了吗?” 紫云道:“当时夜色很深,两人又走的太快,我只大略分出两人中,一个是道家装束,另一个是身着长衫的人,至于年龄面貌,却是无法分辨出来。既然有这两人出现,我当然不肯放过,立时提聚真气,也施展草上飞行功夫,随后追去,两人都非弱手,我不敢逼的过近,那知追了一阵,距离越拉越远,到最后我全力施展,才算勉强跟上人家。大约又走四五里远,两人突然一沉,同时落入那荒草中不见,我怕被人发现行踪,只好也跟着沉落草中,缓缓拔草,向前寻去。” 这当儿,程玉玲怀中孝燕,叫了两声妈妈,打断了陈姑娘的话,紫云趁势休息一下,喝了两口茶。 白燕儿见状急忙拍着孩子,低声哄道:“乖孩子不要叫,听大妈讲话。” 平时孝燕也常叫紫云大妈,不过,大都只有玉玲、紫云、孝燕三个。孝燕叫,陈紫云也就答应,现在多了个八臂神乞和悟性大师,陈紫云听玉玲说她是孝燕大妈,不觉怔了一怔。 想自己还是个黄花闺女,登时飞起来两颊羞红。 剑英故意望着紫云微微一笑,问道:“以后呢?找到那两个贼人没有?” 陈紫云白了他一眼,接道:“我在荒草中缓缓前进,大约又走了四五丈路,发现左侧隐隐透出灯光,我就顺着灯光找去。果然在崖壁间发现了一个七八尺高,一尺多宽的石洞,那灯光正由那石洞中透射了来,大约有七八尺左右,向右弯去,我知道这石洞,可能就是贼人们聚会之所,只是不敢轻进,因为那石洞很窄,万一要和敌人撞上,躲就没法躲得。” 桑逸尘皱皱眉头道:“这么说,你就守在石洞外面,过了一夜?” 紫云笑道,“云儿还不至于那么胆小。我在石洞外面等了一阵,心中想道:如不冒险到那石洞中踩看,只怕永远难知洞中情形,随即采了一点野草,胡乱编一个草帽戴上,就是敌人发觉了我,也不能让他们看出我本来面目。我戴上那草帽后,慢慢向那石洞中走去。到了那转角处,向里面一看,只见那石洞突然开朗起来,四五丈远处,点燃一盏松油火烛,两个执刀大汉,守在路中,那置放火烛所在,又正好是另一个向里转弯的地方,想不到那座山洞,会有那样深大,但那两个大汉扼守要道,挡住去路。要想深入,势必要先把那两个大汉引开,或是先把两人除掉。” “我当时想了很久,也难以定出善策。正当为难时候,突然听身后沙沙作响,回头看去,原来是两条小蛇爬进洞来。我把那两条小蛇抓住,投了过去,两贼果然机警,闻得一点声音,立即仗刀寻来,可怜那两条小蛇被两人一人一条踏死。约过了一盏热茶工夫,我故意把野草编成的草帽,弄得沙沙作响,一贼果然又以为是小蛇进了山洞,当下喝骂一声,仗刀寻来查看,我隐在拐角处,蓄势以待,那贼人一转过身,被我猝然出手点中穴道,拖出洞外草地中,又回到原地隐起。另一个贼人久候同伴不见归去,果然也寻了来,被我如法炮制,我立时向里潜入,待到烛火所在一看,原来又是一道很长甬道,而且里面十分黑暗,不知有多深多长。” 陈紫云喝了一口茶,接道:“里面既然没有烛光,当然更好,我手扣两只桑师叔授我的暗器,燕尾追魂钉,贴着一面石壁,向里面前进,直走了一里多,山道突然又向左弯去。此后左曲右盘,大约转了七八个弯,地势又突然开朗起来,大概一亩左右大小。” 剑英摇摇头叹道:“我们在排云岭住了十数年之久,就不知道,附近还有这么一座大山洞,贼人初到此地,竟能寻得。” 紫云微微一笑,道:“那开朗之处,似是三面部是山壁,南面却是临一道万丈深涧,涧中水声奔腾,尤如万马齐发,这座石洞最后的一片开阔地方,已不是洞,而是下临千丈绝壑的一大片突岩,东、北两面石壁间均甚黑暗,只有西壁一个八尺高三尺宽洞门,里面烛光通明,人影幢幢,因为相距过远,看不真切,我只得冒险沿着石壁,向烛光所在走去。幸好在那洞门七八尺处,有一块高可及人的突石,我就借那突石隐身向里看去,洞中放着几个石墩,正中间坐着一个身穿红衣的老叟,看面像年龄已是不小,头挽道髻,颚下却又无须。说他是老叟不像,说是老妪也有些不像,总之,那是叟不叟,妪不妪的一个怪人。” 桑逸尘点点头,接道:“这么说起来,果然是陷空岛的阴阳老怪到了。” 陈紫云笑接道:“那人左边坐着一个道袍椎髻的人,长髯垂胸,面色如火,紧靠那道人身边,生着个妖艳绝伦的女人,因为那洞只有三尺左右,其他的人都被那石壁挡住,看不清楚,还有两个背门而坐只看出一着长衫,一穿劲装,却无法看得面貌,一则那深壑中水声极大,再者几人谈兴正浓,我虽到了洞门七八尺处,几人并未发觉。” 程玉玲忍不住又接口问道:“姊姊,你可听到她们谈话内容吗?是不是要对付我们。” 紫云点点头道:“深涧中水若雷鸣,本是不易听得,所幸他们谈话声音很大,故而被我听到不少。中间虽然没有听到,但我依据听得含意推断,就不难了然,听他谈话内容,原准备先对我们下手,但因师父不在排云岭,而改变了计划。” 桑逸尘又眉头-扬,道:“这些魔头,当真是从海外闹到中原来了,要不给他们一点苦头吃吃,他们心目中,认为中原武林中无人能和他们颉顽了,这件事,老叫化子非得出面斗斗他们不可。” 悟性大师接口道:“陈姑娘可听得几个魔头改变计划的内容为何吗?” 陈紫云目注老和尚,反问道:“大师可是由嵩山少林寺中来的的吗?” 悟性道:“不错,老衲正是山嵩山来此。” 紫云一皱眉儿,道:“本来他们中间,大部还是主张先对我们排云岭下手,但有两人力排众议,主张先对嵩山少林寺下手,他说,少林派弟子众多,数百年来,一直是领袖中原武林大派,少林寺又是少林派中领导主体,只要能把少林寺一鼓荡平,就可稳得中原霸主,并说我恩师虽然号称中原第一奇人,但他只不过是一个人而已。何况他还不在排云岭上,如果对我们下手,纵然一击成功,事必要遍传中原,如果少林寺闻得风声,势必出面邀请中原各派高手,和他们抗衡,少林派僧俗两家弟子,不下千人之多,遍布大江南北,如果得到掌门令谕,集中起来,单就这些人就够对付了。” 悟性面色微变,急声追问道:“他们可决定先对我们少林寺下手吗?” 陈紫云道:“不错,群魔受了那两个人一阵怂恿,已决定先赶赴嵩山少林寺去对付贵派,然后再设法逐一征服中原武林各派,奠定霸业。” 老和尚慈眉一扬,道:“那两个怂恿群魔的人,必是本派中两个叛徒,草上飞虎简治宇和铁罗汉迦龙。” 紫云道:“是不是贵派中叛逃弟子,我就不清楚了,但他们改变初衷,转而先对贵派下手,却是千真万确的事,我既探得了消息,目的已达,已无多留那里必要,立即返了下来。 我刚刚退出石洞,突见一个少女,迎向石洞奔来,那少女穿着红色衣服,不过异常短小,装扮妖媚至极,她虽也施展草上飞功夫,但功力比我先前所见两人,相差甚远,我们相距,就只三四丈远,几乎被她发现,我心里一急,当即隐入草中,才算躲了过去。她却直向山洞进去,我知道她一入洞,必将发现那两个守门大汉不在,势非惊动群贼不可,所以她一入洞,我立时动身返奔。” 剑英接道:“姊姊所见那红衣装妖媚少女,必是梅香无疑,昨夜她已来过我们排云岭了,盗走我们太极、两仪、三才剑诀的,就是那个贱婢,她原本是玲姊姊的丫头,玲姊姊离开绿竹堡后,她也逃出了绿竹堡,不知怎的,会投到了海外妖人门下。” 紫云急道:“你怎么知道是她偷去我的剑诀的呢?” 剑英笑道:“姊姊你不要心急了,那剑诀我们已经收了回来。” 陈紫云问明了玉玲和剑英收回剑诀的经过后,继续说道:“果然那妖女进了石洞不久,已听得身后怪啸声起,当时我正向岭上回奔,眨眼间那啸声已距我不远,这证明敌人正对我奔跑的方向追来,而且身法奇快,我知道如果让敌人发现了我,凭人家脚程不难追上。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身形隐起,不让敌人发现行踪,谷中荒草及人,正好隐藏身子,果然,我刚躲入崖边一丛草中,敌人已经赶到,身法之快,为我生平仅见。除了师父和桑师叔外,我就没有见过比他更好的轻功了。” 桑逸尘哼一声,道:“年轻轻的女娃儿,已经学会给人戴高帽子了,老叫化子爱的是珍肴美酒,可不吃这个。” 老和尚接着问道:“陈姑娘所见那人,是个什么装束?” 紫云道:“那人很像我在石洞中见到的那个道人,只因他走的太快,无法看得真切,是与不是,很难断言。那道人过去不过一过盏茶的工夫,第二个搜查的人,已随后追到。” 玉玲接口问道:“是不是姊姊藏身的地方。被他们搜寻到了,所以打起了来啦。” 紫云摇摇头道:“我原想敌人过去之后,我再绕道回岭,哪知第二批人并不远追,各仗兵刃在那荒谷搜寻起来,几乎被他们找到我藏身所在,当时天色已是三更过后,几个贼人搜索一阵,天色已到了四更,他们退回去后,第一批追我的人,又折了回来。这次我看的较为清楚,共有三人,一个背插单刀的长衫老者,一个留有长髯身躯修伟的道人,还有一个手执-对虎头钩的中年大汉,三人身法都是奇迅无比,尤以那道人,踏草而行。轻逸飘忽,直似蹑空御风,背插单刀的长衫老者,和那中年大汉,虽然不如那道人轻功绝妙,但也都能在草上飞渡。这一来,我只得继续隐起身形,正待那三人过去很久之后,我才山来,向岭上奔回。” 玉玲接问道:“那姊姊怎么又会受了伤呢?” 紫云笑道:“我大慨走五六里路时,贼人却从后面追来,而且出言不逊,我气不过,就停下来和他们动上了手,和找动手的,是两个中年的大汉、被我施展太极剑法,逼得两人险象环生,当时我如要下毒手,不难使两人横尸山野,皆因一念仁慈,反害自己吃下不少苦头。” 玉玲无限关怀地问道:“足不是姊姊的和两个大汉激斗时,敌人又来了救兵。” 陈姑娘微微一笑,道:“不错,来的正是我在山洞所见,坐在那长髯道人身边的妖艳女人,她用两个似棒非棒,似笔非笔的怪兵刃,非金非铁,全身透明,顶端分出三个叉角,这女人身份竟似不低,叱退了两大汉,和我单打独斗。别看她那形如玻璃的兵刃,却是坚硬无比,几次和剑锋交接,不但没有伤了她的兵刃,反而把我这柄百炼精钢宝剑,碰了几个缺口。” 桑逸尘突然接口问道:“那女人有多大年纪?” 紫云道:“看上去有廿六七岁了,但装扮却十分妖艳。” 桑逸尘点点头道:“这么说起来,必然是南海黑鲸岛上的玉面妖狐陈凤到了,她用的一对兵刃,名叫珊瑚棒,本是黑鲸岛附近产的珊瑚,不过她用那两只都是千年以上之物,故而坚逾精钢,那妖狐武功极高,你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紫云笑道:“比招术精奇,云儿并不输她,但她功力确比云儿厚深许多,激斗廿余合后,我已觉出凭自己功力,没法胜人,又怕他们还有后援赶到,因而且战且退,哪知我快退到岭前时,却被她击中了一掌,以后的事,都是他亲见亲历,还是让他说吧!”说着话,用手指指剑英。 俞小侠道:“我下岭时,云姊姊已中了人家一掌,但还在勉力支撑,我连发两只燕尾追魂针,警退那妖妇后,就扶着云姊姊退了回来。” 桑逸尘哼了一声,道:“当前强敌,连我老叫化子心里都有点嘀咕,如果你昨夜所见不错,除了阴阳老怪之外,黑鲸岛的冥灵真人也赶到了,这几个老魔头,都是久负盛名的人,在海外霸居一方,老化子虽未和他们动过手,但想那几个魔头,决非泛泛之辈,就其中冥灵妖道,四十年前曾涉中土,和你们师父比剑排云岭,两人足足斗了一日夜时间,才败在你们师父手下。这四十年中,你师父精研易理,妙悟道术,博得中原武林道上第一奇人雅号,想那冥灵真人必也在精研各种奇技绝学,他虽不及你们师父,但他天生奇秉,才资纵横,在他那数十年之工夫中,必亦有很多成就。” 俞剑英听完了八臂冲乞一席话,皱起了眉头,接道:“如以义父所说,咱们该怎么办呢?” 桑逸尘环眼一睁,两道冷电似的眼神,盯在剑英脸上,望了一阵,纵声笑道:“如果要等贼人来找找们,就不如我们先去找他了。” 剑英霍然离座,答道:“不错,咱们现在就去,免得他们找上排云岭来,把这所清静地方闹得乱七八糟。” 八臂神乞站起身子笑道:“老和尚,你愿不愿跟着去一趟呢?” 悟性道:“这等事情,自然要去。” 桑逸尘笑道:“佛门中讲究善恶因果,去了就难免动手杀人,你不怕死了,要遍历十八层地狱?” 悟性道:“事关中原武林道上千百条人命,老和尚就是入地狱,也无愧我佛。” 八臂神乞又回头对二女道:“你们留在岭上,我和老和尚及英儿去那荒谷中看看。” 陈紫云起身,笑道:‘我服过玲妹妹千年何首乌,伤势已觉着好了不少,那处荒谷异常隐秘,我去了可以替你们带路。” 桑逸尘怒道:“不让你去就不要去,难道找老叫化子管你不着吗?” 陈姑娘看他真的发了脾气,哪里还敢多说,赶忙拜倒地上答道:“云儿不去了,你老人家不要生气嘛!” 桑逸尘一挥手道:“起来吧!你们好好的守在岭上,我们去看看情势就来。”说罢,和剑英及悟性大师离开茅舍,向前奔去。 桑逸尘轻车熟路,带着悟性和剑英向那道荒谷中奔去,三人的轻功,造诣均深,这一施展开,宛如三点流星并进,不大工夫,已然到达,只见四周浅山环绕,一道深谷绕山而入,谷中满是荒草,足足四尺多高,三人提气凝神,踏草飞渡,向里面寻去。 深入了三四里左右,果然在壁间发现了一个石洞,那石洞也正如紫云所说,只不过一尺多宽,七八尺高。三人侧身入洞,向里走去,约有八九尺后,向右转去。 转过弯后,石洞突然开阔起来,三个鱼贯向里走去,大约有一里多路,骤闻溪水雷鸣,眼前景色一变。 正南方一道深涧中隐隐反映上来日光,二人齐向西方石壁,找到那座石洞一看,只余下几支残烛,贼人似已去多时了。 悟性大师见此情景,心中大为发愁,回头望着桑逸尘道:“老叫化子,此洞中一切情景,均和陈姑娘所说相同,洞中残烛犹存,更可证明没错,群魔可能已赶往我们嵩山少林寺去了,老和尚得立时回寺,先禀告掌门师兄,也好有点准备。” 桑逸尘详细地把石洞查看了一遍,笑道:“你就是急着回寺应劫,也不需急成这样,咱们先回到排云岭去再说。”说罢,当先退出石洞。 三人重回到岭上茅舍,紫云和玉玲正在倚门殷望,老和尚心悬寺中安危,刚坐下,喝了一杯茶又急着要回嵩山,桑逸尘也知道事情十分严重,正色对剑英说道:“海外群魔,携手合作,存心争霸中原,这确实是一件震荡武林的大事,老叫化子不能坐视不管,我决定同老和尚一起到嵩山走走,你们三个留在排云岭我又有点放不下心。” 剑英笑道:“师父自岭南勾漏山五阴峰下,救回了弟子之后,立即授下我玄门先天气功,三年丹室面壁。虽未能尽得他老人家所授神功奥秘,但总算已稍有心得,两位姊姊,在此期中,也得恩师传授了太极、两仪、三才剑法,前天弟子眼见云姊姊和人动手,剑招微妙异常,看来比弟子学得的奇门八卦剑法,更有过之,英儿等愿随义父同赴嵩山一行,一来可瞻仰一下名闻天下的宝刹,再者也可略助一臂之力。” 桑逸尘略一沉吟,答道:“同去原无不可,只是少林寺清规严紧,素来不准女子入寺,我们不能坏了人家数百年的规矩。” 悟性接道:“少林寺虽有这条不成文的规矩,但此刻情势不同,陈姑娘、程姑娘都是灵虚道友弟子,掌门师兄又素对灵虚道长敬仰,这方面老和尚可代为做主。” 桑逸尘笑道:“你既然敢代作主意,那是最好不过,咱们现在就动身吧!”说完,首先起身,向茅舍外面走去,悟性和剑英鱼贯相随,紫云、玉玲略一收拾,带上兵刃,背着孝燕,也跟着出来,五个人施展提纵身法,下了排云岭。 这时,艳阳当空,碧天若洗,一阵阵山风吹来,满山松啸,绕耳不绝。 突然间,一声虎啸传来,啸声未住,旋风陡然。左边山角,转出来一只黄毛黑纹的巨虎,直向几人迎扑过来。 桑逸尘走在最前面,见巨虎来势奇猛,不由心头火起,怒喝道:“你这畜生找死。”右掌一扬劈去。 桑逸尘混元气功,独步武林,这一掌劈下,何至千斤真力,那虎就是再大一些,也是当受不起,可怜巨虎无知,不知跃避掌势,眼看就要被桑逸尘劈出内家真力击中,突听陈姑娘大声叫道:“桑师叔,不要伤它。” 八臂神乞混元气功已达出神入化之境,收发随心所欲,听得紫云一嚷,立时把劈出力道一收,饶是如此,那巨虎仍被桑逸尘掌力激起的劲风打中,但闻一声大吼,虎身被震得倒退数尺。 巨虎受创,并不逃走,前腿伏地,低啸不已。 陈姑娘道:“这只大虎,是玉奴师兄的手下大将,我见它很多次了,这当儿,突然现身,拦住我们去路,想必有什么事故,你看它那样子,决无伤害我们之意。” 剑英细看此虎,要比寻常猛虎,大了很多。 只听那巨虎低啸不停,两只眼中虎泪直滴。 陈姑娘款走到巨虎身侧,问道:“你可是有事情求你们吗?” 老虎哪能听懂人言,前爪不停。 突然,玉玲怀中的孝燕,冷不防挣脱玉玲手臂,直向那巨虎扑去。 这一下,只吓得程玉玲惊魂离体,啊呀一声。却呆呆站着一动不动,原来她惊急过度,人早已被吓昏了,忘了伸手救人。 几人相距那猛虎,不过数步远近,而且都正在想那巨虎心意,孝燕骤然挣脱妈妈怀抱,向那巨虎扑去,大出几人意外,这几个武林中一等高手,竟都是来不及抢救孩子。 桑逸尘右手一挥,想把巨虎击毙,抢救孝燕,哪知他掌力还未发出,孝燕已到巨虎面前,如果他一掌劈下,巨虎虽是难逃,但孩子亦必送命掌下,就这略一迟疑,孝燕已近虎身,好胆大的孩子,扒着那巨虎头皮,竟自爬上虎背。 奇怪的是那巨虎和孝燕,有如朋友一般,随任孝燕抓着它两只耳朵顽皮。 孝燕坐在虎背上,拉着两只虎耳,口里不住笑喊妈妈。 这时,几人惊怕之意,都变了好奇之心,把那巨虎围在中间,只见孝燕坐在虎背摇来摇去,玩的十分开心。 此时,程玉玲心情已镇静下来,伸手欲从虎背上抱下孩子,哪知巨虎突然一跃而起,电掣风飘般向东跑去。 这一下,又把玉玲急的五内如焚,桑逸尘说道:“这老虎有点古怪,看样子似无加害孩子之心,咱们追着它去看看。” 当下几人施展开轻功,紧随追去。 那巨虎驮着孝燕,一口气翻越了四五座山岭,足足廿里以上山路,在峭立的山崖下停住。 只听那巨虎一声长啸,仰首作势,欲向断崖上扑去,程玉玲站的离那老虎最近,随手把孝燕抱入怀中。 那巨虎背上孩子被程姑娘抱入怀后,立时一跃丈余,向那断崖扑去。 陈紫云一纵身,想跟踪跃上,但剑英已抢先一步,双足微一用力,“一鹤冲天”全身拔起了一丈七八尺高,只待力尽将落,他仍不向山壁间着足,只看得老和尚大为胆心。 眼看他身子已向下落,突见他左脚一点右脚面,陡然间又升上去一丈高下,脚踏断崖突石,竟超出那巨虎八九尺远。 只看得老和尚失声叫道:“好俊的身法,老和尚白操闲心,忘下灵虚道友的轻功绝学梯云纵了。” 且剑英随在巨虎身后,向断崖上攀登了百丈左右,巨虎进入了峰腰一座石洞中。 剑英技高胆大,毫不犹豫地随后跟了进去。 这座石洞大约两丈多深,八九丈方圆人小,靠在后面石壁边,倒卧一个全身白毛的猴子,剑英看那正是苦寻不见的白猿玉奴,不觉心头大吃一惊,立时跃近前,蹲下查看。只见它双目紧闭,气息微弱,情形十分严重,嘴角间血迹斑斑,分明是遭人打伤。 剑英目睹此情,不由一阵感伤,涌出来两眶泪水,伸手拂着它身上白毛,低唤了数声玉奴。 玉奴翻转身来,慢慢睁开了一双眼睛,低啸一声。 剑英心头大急,一把抱起玉奴奔出石洞跃下断崖,刚刚把玉奴放在草地,转脸见那巨虎也跟着下来,伏身在玉奴数尺远处。 桑逸尘细查玉奴身上,发现它后背处中了人家一掌,白毛脱落,指痕宛然,点点头,道: “玉奴是被人用小天星一类重手法击伤内腑,因为它身体坚壮,再加上这巨虎照看,才能支持到今天不死,不过,它此刻极为沉重,能否救得,还难预料。” 程玉玲心中突然一动,从怀中取小玉盒,拉开盒盖,取出两片何首乌。她和陈紫云近日都受过伤,而且伤势还不算轻,但服用此物后,都很快地好转复元。故而程姑娘对此神物信心极强,她想:玉奴师兄也是受人掌力打伤,和我及云姊姊所遭受一佯,不同的是玉奴师兄受伤较重,时间拖的久了些,我和云秭姊都是服用两片,现在给它加服一倍总可救得。 心念一转,又取出了两片何首乌,蹲下身子,拨转玉奴,左手撬开门牙,右手把四片何首乌一起放入它口中。 这等受天地间灵气精华,孕育而成的千年神物,功能当真难测,玉奴服用过后,只不过一刻工夫,已能睁开一对火眼,金眼转动,望着几人。 剑英、紫云一见玉奴好转,双双面现喜色,蹲下地,不停用手拂着它身上白毛。 桑逸尘走到白猿身边,运起混元气功,右掌在白猿的背心等处,按摸几下。只听那白狼低啸一声,一挺而起,纵身跃上虎背,向前奔去,剑英拔步欲追,却被桑逸尘一把拉住,说道:“玉奴追随你们师父,已有数十年之久。它本通灵之物,其行必有作用,让它去吧。” 但闻虎啸之声,渐渐远去,剑英、紫云、玉玲,望着那猿虎消失方向,都不禁黯然泪垂。 桑逸尘转脸望去,只见悟性慈眉双锁,隐现忧愁,知他心中悬念少林寺中安危,当下对剑英等说道:“你们都要到嵩山一行,留下玉奴,正好看守茅舍。”说完,转身当先向前奔去! 几人晓行夜宿,直奔嵩山。 这天申时光景,已到了嵩山脚下,那嵩山号称中岳,山势虽不太高,但秀奇却非他山可比,悟性加快脚步,当前带路,桑逸尘、俞剑英、陈紫云、程玉玲等鱼贯随上,只见两侧巨松夹道,一条山径盘绕而上,剑英看这条山路,足足有两尺多宽,均用白石铺成,由山底直达峰上,不下十余里长短,难得的是铺设细致,宽度相同,走完那白石山径,眼前骤现出一大片拦路松林,悟性回头对剑英等笑道:“少林寺就在这片松林后面,转过这个林角,就可以见到庙门了。”一语甫毕,骤闻林中两声呼喝,飒飒风声响处,窜出来两个中年僧人。 这两个和尚,清一色月白僧袜,白袍布履,手横铁禅杖,拦住了几人去路。 两僧还未开口,悟性已大声喝道:“快通禀掌门方丈,就说八臂神乞大侠驾到。” 两僧已认出当前老和尚,正是掌门方丈师弟,悟性大师,哪里还敢多问,当即合掌一礼,转身向林中奔去。 桑逸尘摇摇头,笑道:“你这老和尚,发的什么疯,老叫化子怎敢惊扰贵派的掌门方丈佛驾。” 悟性笑道:“当今武林之中,只要一提你们双剑一侠,哪个不敬仰万分,双剑均遁身玄门,飘然出世,不再问人间恩怨,只有你八臂神乞,还肯伸手管些江湖不平之事,百拙师兄每一提及你时,总有无限敬佩之情……”老和尚话到这里,突然停口不说,长长叹息一声,脸上微现忿然之色。 八臂神乞知他对灵虚道人,及衡山剑客,不肯出面干预海外群魔争霸中原之事十分不满,当下笑道:“灵虚和一叶两个牛鼻子,都是成就极高之人,老叫化子如何能和人家相提并论!” 俞剑英听得甚是不服,问道:“那一叶道长和我恩师并成当今武林双剑,他当真心有我恩师之能吗?” 桑逸尘笑道:“你师父才智超人,天下能比拟之人,绝无仅有,四十年前,他和衡山剑客一叶道人,并称武林双剑,但这四十年来的各人修为成就又有不同,你师父大概进境较快,所以又博得当今武林第一奇人之称,至于衡山剑客,虽和我老叫化子和过几面之缘,但始终没机会领教他称绝江湖的剑术,近三十年来,我已未再碰到过他。究竟他进境如何,倒是难说,不过他们都比老叫比子强胜得多,是无疑问。” 要知灵虚上人是桑逸尘生平第一知交,言词之间,自难免偏护灵虚道长。 悟性还待追问,但已到了庙门前面,只好把快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剑英抬头打量这座名闻天下的古刹,果然建筑的庄严异常,两扇黑漆的门上面,有一块金字匾额,横题着少林寺三个斗大的金字,大门后,殿脊重重,巨屋连云,规模十分宏大。 突然间,三声钟响,两扇黑漆庙门呀然大开,一个身披月白袈裟,头挂念珠,年近七旬的老僧,当先缓步而出,他后面紧随着六个青色僧袍的和尚,一色白袜布履。那身披袈娑的老僧,先对桑逸尘合掌一礼,笑道:“桑大侠驾临小刹,少林寺生辉不少,请恕老衲未能远迎之罪。” 八臂神乞平时最厌恶礼法,但此刻却一反常态,当下探深一揖,躬身答道:“老叫化久慕宝刹,但恨无缘朝拜,今得悟性大师引进,得尝宿愿,怎敢当佛驾亲迎?” 当前老僧,正是少林寺掌门方丈,百拙大师。少林派为武林中第一主脉,掌门方丈,更是望重江湖,桑逸尘一生浪迹,游戏风尘,但对百拙和尚,竟也是礼数周到,敬重异常。 百拙又赶忙合掌当胸,还礼笑道:“桑大侠名重天下,武林中人人敬仰,老僧有何德能,怎敢当受一礼。快请入寺待茶,稍息跋涉之劳。”说完,目光转到紫云和玉玲身上,脸上骤现为难之色。 剑英等见桑逸尘都郑重其事,哪里还敢随便,三人不待吩咐,一齐拜倒地上。 百拙慈眉一皱伸手扶起剑英,笑道:“三位快些请起来,老和尚担当不起。” 剑英本是自视极高之人,百拙一扶也就借势站了起来。他一起身,紫云和玉玲也跟着站了起来。 百拙打量下三人几眼,笑问道:“请恕老僧眼拙,不识侠驾,小施主可是桑大侠门下弟子吗?” 剑英还未答话,桑逸尘已抢先笑道:“老叫化游迹不定,哪有工夫去教徒弟,这三人都是九华山排云岭牛鼻子老道弟子。” 百拙又看到了剑英一眼,笑道:“难怪,难怪,小施主年纪不大,但却英风迫人,双目神光如电,分明已有极深的内功火候,令师名满四海,老僧久有敬慕,只为寺中事务繁多,未能到九华山一行,拜会令师,此实为生平憾事。” 剑英笑道:“家师对贵寺及大师,亦很敬慕,常常和晚辈们谈起。” 百拙笑道:“令师一代奇人,避居潜修,不为尘世俗事困扰,想近来玄功愈发精进了吧!” 悟性接口答道:“灵虚道长,已离开九华山排云岭了,临去之时,留下密简,提及群魔聚会中原,妄图横扫中原武林一事,此次他门下三弟子联袂来此,就是为我们助拳而来。” 百拙大师沉吟良久,一语不发,剑英心中很感不耐,抬头望去,只见百拙身后六位和尚,也是面色凝重,不觉心头火起,只因八臂神乞在他身侧,不敢把腔怒火发作出来,但剑英剑眉星目之间,已隐隐透出怒意。 这中间最感为难的是悟性大师。他原本想法是,自己先入寺中一步,把探得群魔合力袭击少林寺之事,对掌门师兄一谈,然后再请他特传令谕,准予紫云和玉玲入寺。哪知他登山之后,和八臂神乞谈起江湖往事,谈兴正浓之间,忘记先入寺中一步计划。此刻,当着桑逸尘和寺中监院五老及达摩院主持等人之面,纵有一肚子话,却没法说得出口。 过了半晌工夫,百拙才勉强笑道:“桑大侠和这位小施主,请入寺中待茶,两位女施主,请随老衲悟性师弟,到敝寺外院休息,待老衲安置桑大侠后,当亲赴外院请罪。” 百拙几句话,虽然缓和的很,但言词之间,已甚露骨的拒绝了紫云和玉玲入寺。 陈紫云外面虽很柔和,但骨子里却极为自负,听完话,大感不快,冷笑一声道:“老方丈话讲太客气了,如果我们女儿家不能进寺,就请当面说明,何苦转弯抹角的到什么外院休息……” 陈姑娘话未说完,百拙身后的六个老僧,脸色都沉了下去,怒容隐现,只待发作。 这时,最感为难的自然是悟性大师,他既不能违背掌门令谕,又觉无法对二女解脱,呆在当地,甚是尴尬。 陈紫云看百拙身后六僧,一个个铁青着脸,心中怒火更大,一扬柳眉儿,说道:“贵寺为中原第一大寺,名满天下,我们姊妹两如是不能进寺拜拜神像,那真是终身恨事。” 百拙笑道:“两位姑娘,都是灵虚道长门下弟子,入寺原无不可,只是这不准妇女入寺的规矩,是敝寺代代相传戒律,老衲现虽忝掌门户,却也难做得主,尚祈二位姑娘海涵一点。” 紫云望了百拙身后六僧一眼,问道:“这么说来,贵寺香客之中,也是没有妇人女子了?” 百拙道:“纵有妇女香客,也只能到大殿止步。” 紫云偷望了八臂神乞一眼,只见他转脸旁顾,对此事,充耳不闻,胆子一壮,转脸对玉玲笑道:“妹妹你可知天下还有没有比嵩山少林寺更大,更有名的寺院?” 程姑娘早也感忍耐不住,只是她近年来历经变故,火气已磨去不少。 不少,现在听紫云一问,哪里还忍得住,摇摇头笑道:“据我所知,天下和尚庙,中岳少林寺是首推第一了!” 紫云道:“那咱们无论如何要得见识见识。” 玉玲既然开了口,言词比紫云更为刻薄尖酸,眨眨大眼睛,笑道:“人家不准妇女进寺么!我们怎个见识法呢?” 紫云笑道:“你笨死了,人家不许我们去,我们不会自己去吗?” 二女一唱一和,只说得百拙脸上热辣辣的难受,但他是一派掌门宗师,心中虽感难过至极,但却不愿发作出来。 可是他身后达摩院的主持,和监院五老,却已忍耐不住,只听最左侧一僧,冷笑几声道: “寺中到处有护法之人,只怕不是好玩所在。“紫云仰脸望天,粉脸上满是肃杀之气,只因那老和尚一句话,激起她好胜之心,也激动了陈姑娘的真火。 第十二章 夜探古刹 只听她一阵冷笑道:“妹妹咱们要是不去,可要叫人家笑掉大牙了,那真是无颜再见师父了!” 陈紫云这几句话,明里是说给程玉玲听,其实无疑告诉百拙等,她和玉玲非要到寺中去看看不可,陈姑娘说过话,又偷眼看八臂神乞。如果桑逸尘出言拦止,紫云自然是不敢抗命,可是八臂神乞仍是若无其事一般,似是有心不管紫云一切言行。 要知桑逸尘生性冷僻,自负极高,除了灵虚上人之外,天下再没第二个人能放在他心目之中,他对百拙等拒绝紫云和玉玲入寺一事,心中甚是不满,但又不便出面替二女讲话,只好装作个不闻不问。 百拙已看出桑逸尘心中不悦,但不能为此坏了少寺林上代传下的戒规。沉吟一阵后,笑道:“两位姑娘入不入寺,我们暂时不谈,但几位远道来此,我们无论如何应该一尽地主之谊。” 桑逸尘心知自己如果再不开口,二女仍是不肯接受,如带二女转身离此,又觉太使悟性难看,转脸望了紫云一眼,道:“不准妇人女子进入寺院,是人家代代相传规矩,又不是单单拒绝你们两个,入山随俗,你们还是跟悟性师叔去吧!” 桑逸尘一说话,陈紫云和程玉玲哪还敢顶嘴,乖乖地跟在悟性身后而去,好在桑逸尘话中又没有阻止她们闹事,晚间仍可想法入寺中一游。 剑英本来和紫云一样满腔怒火,但他看桑逸尘神态和缓,自己也不敢发作,跟在义父身后向寺中走去。 百拙大师带着桑逸尘、俞剑英穿过了几层大殿,直入方丈禅室,这是少寺林中接待最高宾客的礼貌,天下武林道上,能被少林寺用这等重礼接待的人,也不过三两个人而已。 桑逸尘见百拙这等遵重自己,心里一些不满之气,登时消去一半。 百拙把八臂神乞和剑英引入禅房坐下,早有两个清秀的小沙弥,奉献来几杯香茗,每杯茶中都放一个又大又红的枣子,那枣子早已取出枣核,入口甚是甜香。 一杯茶罢,百拙才替桑逸尘引见达摩院的主持洪禅上人。桑逸尘知那达摩院主持,在寺中地位仅次于掌门方丈,不禁留神打量他两眼,只见他年约在六旬以上,长眉垂目,方脸赤红,眼神充足,貌相庄严,一望即知是内外兼修的高人,德智并具的高僧。 引见过洪禅上人后,百拙又替桑逸尘引见那监院五老,这五人都是百拙同辈的高僧,全以悟字排头,仁、义、道、静、法排称。 桑逸尘和百拙稍作闲谈,外面已摆好款客素斋,两个小沙弥入禅室,作礼相请,百拙合掌肃客,桑逸尘也不推辞,带剑英入席。 满桌菜肴虽全素,但却样样精美无比,桑逸尘足迹遍天下,吃尽了世上珍品美味,但他却未吃过像少林寺这等精美素斋。 百拙带着达摩院主持洪禅上人及监院的五老作陪,酒席间杯筹文错,吃的甚是欢畅。洪禅上人及监院五老,心中虽不满刚才紫云和玉玲,在寺外那倨傲之行,但他们都是修为甚深的高僧,绝不迁怒形色,再看八臂神乞是当今最受武林尊重的大侠,除了他那冷僻性格,有一点使人难测之外,其他作为,无不令人敬仰,洪禅上人、监院五老都是久闻八臂神乞之名,故而对他甚为敬重,和百拙轮番敬酒。 少林寺有戒酒的条规,寺中僧人平日不能饮酒,但有两件事,可以例外,那就是寺中一年一度的周年大典,和迎待贵宾莅寺,那大典之日,全寺上下除了法值僧众之外,余人均可饱饮一场。 八臂神乞喝了几杯酒后,豪气勃发,纵声大笑一阵,说道:“这次海外群魔会集中原,有心逐鹿江湖,横扫中原武林各派。他们原本想先对九华山排云岭,灵虚上人下手,哪晓得牛鼻子胸罗玄机,早已溜跑,只余几个孩子留守在排云岭上,不知几个魔头是自负不愿和几人孩子动手?还是怕打草惊蛇,使中原武林道惊觉后,联手对付他们,中途改变计划,改对贵寺下手。” 百拙等骤闻此讯,不禁都怔了一怔,但他们知道桑逸尘决不会信口开河,百拙沉吟一阵,问道:“桑大侠消息,是从何处听得,聚会中原的,不知是哪几个魔头?” 桑逸尘笑道:“传警九华山的,还是贵寺中悟性大师,就在他到达的当天夜中,海外几个魔头已在排云岭西面十里左右,一条荒谷中出现,老叫化晚到了一步,未能一睹海外妖人,第二天我们一早赶去时,群魔已然离开那里,也许他们早已到了嵩山,据说,还有贵派中两个叛逃弟子,和海外妖人勾结一起。” 洪掸上人问道:“桑大侠既未能亲目所睹,但不知是何人所见。” 桑逸尘笑道;“目睹群魔的人,就是被贵寺拒入本院,引安外院的那个玄衣少女。” 百拙笑道:“贫僧奉陪桑大侠吃过酒后,即到外院面向两位女施主请罪。” 几人正谈论间,悟性大师已安置好二女,赶来方丈禅室。 悟性和百拙大师,都是上代掌门亲传弟子,只因他生性如野鹤闲云,不愿在寺中留住,故常孑然一身,游踪天下。 悟性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待人接物,亦和蔼可亲,因而,寺中几个地位极高的和尚,都和他相处很好。悟性进了方丈禅室,那监院五老和洪掸上人,都起身合掌让坐。老和尚皱着两条慈眉缓步入席,摇摇头对桑逸尘道:“老叫化子,你去劝劝两个女娃儿,老和尚费尽唇舌,她们却不肯听。” 八臂神乞微微一笑,正待开口,洪禅上人却抢先答道:“不准妇人女子入寺,是我们代代相传之规,两位女施主如执意要不听,坚持非要入寺不可,那只好由她们了。” 桑逸尘本待命剑英去劝二女,但听了洪禅上人之言,心中又感不悦,冷笑一声,不再开口,心中却暗暗想道:这和尚好大口气,我倒看看你们少林寺是不是铜墙铁壁,还真能把两个女娃儿困住不成。 悟性看洪禅上人眉宇间隐现怒意,八臂神乞又不肯开口,知道再多说有害无益,看来这档事是无法防止了,都怪自己大意,闹成这等不欢局面…… 百拙大师素对灵虚上人敬佩异常,碍于寺中规矩,拒他门下两位女弟子入寺,心中本甚不安,故此想亲到外院,面向二女解说之意。但听悟性说二女执意要破坏寺中规矩,要以本身武学,硬闯入寺,心中亦感恼怒,因而打消了面向二女解说之意。 这顿酒直吃了两个时辰,散席后,已是申末光景,两个小沙弥把桑逸尘和剑英带到一座幽静的跨院,院中修竹盆花,布设的雅洁无比,两座红砖静室中打扫得纤尘不染。 两个小沙弥带着桑逸尘、俞剑英各奔一座静室,献上香茗后,悄然退出。 按下桑逸尘和剑英在静室休息,再说百拙大师送走了两人后,和洪禅上人、悟性大师,以及监院五老,即席又作密谈,洪禅上人坚主在二女窥探时施予惩治,要不然少林寺威名何在,悟性却力言不可,他说二女都是灵虚上人亲传弟子,武功决不会比少林寺差,如果真的闹出事,实难善处后果。 他这几句话本是劝人不可和二女动手,哪知这一来却激起了洪禅上人和监院五老心头怒火,六人合力据理争说,如果半真半假的让二女入寺观光一遍,不但使少林寺威名丧失,而且还背弃了上代传下的规矩,要截二女入寺,必需要出全力,动手过招,难免不出麻烦,如果有意相让,反长二女凶焰。 悟性心去大急,只怕当真闹出严重的后果,急把九华山见闻经过,详详尽尽的和盘托出,最后他说:“人家来嵩山旨在助拳,我们拒人入寺,情理已先愧疚,纵是碍于寺规,亦应克己让人,而且同来的八臂神乞是灵虚上人方外知交,事情如果闹的不堪收拾时,他决不会坐视让二女吃亏,我们虽不一定就怕,但总不该竖此强敌。” 他这一番话合情入理,而且剖析出利害关系,洪禅上人和监院五老果然无法再强词辩驳,但他们还是主张将二女薄施惩戒,免得二女娇气凌人。 百拙大师也有点恨二女神态倨傲,因而他赞同洪掸和监院五老意见,假如二女当真入寺,不防薄施惩戒,悟性长叹一声,不再辩驳,因为他知道掌门人一言九鼎,话出口决难再予更改。 再说二女被悟性带到少林寺外院后,大费一番唇舌,解说寺中规矩并非有意拒绝二女入寺。 陈紫云眨眨睛眼,笑道:“在九华山排云岭你对我们提出保证,所以我和玲妹妹才敢同来,现在你不替我们说话,反替少林寺申辩护。” 老和尚还未来及答话,程玉玲又接道:“嵩山少林寺天下闻名。我们到了寺门口不能进去,你想想那该有多么难过,不管怎么样,我们非得入寺去看看不可。” 紫云和玉玲一唱一和,老和尚被弄的束手无策,他斗不过二女两张利口,只有早些开溜。 悟性走后不久,两个小沙弥手捧饭菜送入厢房,虽是全素,但却味美可口。二女吃完饭后暗中商量,决定夜间要入少林寺本院一探。 半天时间转眼就过,天色刚入夜,二女就闭目安息,到了二更左右,陈紫云首先跃起,程玉玲也跟着翻下床,两个人都换上一身玄色劲装,佩上宝剑。再看床上的孝燕,睡的正甜。 玉玲皱皱眉头,道:“姊姊,孩子怎么办呢?带着他碍手碍脚,不带他我又不放心。” 紫云怔了半晌,答不上话,因为夜入少林寺,势必要受寺中群僧拦截,带孩子实在危险,不带他更是不成,二女相对忖思,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妥善办法。 陈紫云叹口气,道:“带他吧!如果拦击我们的和尚当真是高手,那就不要硬闯,免得伤了孩子。” 玉玲恨着声道:“他倒舒服极了,什么事也不管,一个到人家寺里作客,要是他把孩子带去,我们不是可以放开手斗斗拦击我们的和尚吗?”话刚落口,突然后窗一响,跃进来劲装佩剑的俞剑英,笑着接道:“别骂,别骂,我是专门来替你们看孩子的。” 玉玲白了他一眼,一拉紫云道:“姊姊不要理他啦,咱们走吧!” 两人刚到窗下,突觉背后微风飒然,剑英一手一个,拉着了二女玉腕,说道:“少林寺中僧侣们,武功不可轻视,两位姊姊千万要小心才是,如果遇劲敌拦击,最好不要强往里闯,有我义父随同来此,料他们还不至于真敢对两位姊姊下什么毒手,见机而为,免得吃亏。” 二女听他言词之间,充满关怀爱惜,不觉心中一畅,相视一笑,挣扎玉腕,跃出窗去。 二女轻功,均已达上乘境界,施展开如两道流矢并飞,外院距本院不过有两三里距离,那还不是瞬息工夫即到。 两女到墙外后,双双停住脚步。陈紫云回头低声对玉玲道:“少林寺中号称天下武术发祥之地,庙里和尚武功,当然不会很差,我们夜入寺院,已经触怒了人家不准妇人女子入寺的忌讳,自然他们要出全力拦截,我们不要离得大远,以便彼此有个接应。” 玉玲点着头笑道:“我跟着姊姊,一步也不离开就是。” 紫云微微一笑,纵身跃上围墙,双足刚刚站好,蓦闻暗影处一声大喝道:“什么人敢夤夜闯寺?” 就在那喝问之声响起的同时,程玉玲也跃上围墙,娇笑一声,接道:“陈紫云、程玉玲久慕贵寺之名,今晚特来拜谒。”说完,回头又对紫云笑道:“姊姊,让小妹为你开路吧!” 陈姑娘一点头,程玉玲自围墙上腾跃而下。 暗影中又响起一声大喝道:“恕敝寺黑夜中不迎贵客,两位请早些止步,再要庄里闯,就不要怪我们开罪了。” 程玉玲跃下围墙后,接道:“我们两姊妹跋涉千里而来,要不入贵寺见识见识,实在是抱憾的很。”答着话,又向前一个飞跃,深入一丈六七尺远。 只听两声大喝,道:“两位再不停步,贫僧等不得不出手截击了。”一语甫毕,飒飒风声响处,两个身穿青色僧装的和尚,手横禅杖,拦住去路。 程玉玲翻腕抽出宝剑,笑道:“两位大师一定要截拦我们,恕我程玉玲放肆硬闯了。” 话刚落,玉腕挥动,宝剑左刺右点,一招“神龙摇尾”分攻两人。两僧见玉玲出手剑路,不觉心头一震,双杖并举,猛向玉玲剑上碰去。 程姑娘娇笑一声,玉腕倏挥,剑拟打闪,让开两僧禅杖,疾向右面一僧前胸点去。 这一招快如闪电奔雷,右面和尚想收禅杖封架,已自不及,只得向后跃退数尺。 和尚快白燕儿比他更快,攻出剑势,原式不收,娇躯疾转,长剑回扫,一招“风吹落叶” 反向左边一僧攻去。 和尚禅杖“金针定海”向下一立,想架住玉玲宝剑,哪知姑娘剑到中途,突然斜着翻起,顺手变一招“大鹏舒翼”横斩中盘。 和尚吃了一惊,翻身一跃,才让开了玉玲一剑。 白燕儿柳腰一长,人已跃进一丈多远,闯过了二僧截击。 陈紫云更是极快,趁二僧尚未会合拦路时,施出“八步赶蝉”轻功,紧随玉玲,一掠而过,待两僧再想出手截击时,紫云和玉玲已到了三丈外,二僧心知二女愈深入,拦击二女之人,本领愈高强,当下也不追赶,望着二女背影,心头泛起来无限的敬佩、惊奇。 玉玲和紫云闯过第一道拦后,继续向寺中深入,这是第一进院子,足足有三四亩地大小,二女连着几个纵跃,已到了二门前面。 二门两旁,都是密连的房间,紫云柳腰微挫,全身凭空而起,半空中一长身,人如一片落叶轻飘飘落到了屋面上,身法轻灵至极。 屋面上隐藏着几个准备拦截的和尚,都看得十分佩服,程玉玲跟踪跃上,但她比陈紫云姑娘的身法,已是大有差别,陈紫云纵空时,既不作态作势,亦不见提气用力,举手投足间,人就飘风而起,神情飘逸,若无其事。 至于程姑娘的轻功造诣,看上去并不比陈姑娘差,纵跃亦极快速,窜高跑远,比起陈紫云不低亦不慢,但她却没有云姊姊那份悠闲的神态。 两女刚刚落在屋面上,隐在屋上准备拦阻二女的四个和尚,一齐由暗影中纵了出来,一字横排,拦住了二女去路。二个手横禅杖,两个手提戒刀。 陈紫云冷笑一声转脸对玉玲道:“不要和他们斗口磨牙,我们闯过去就是。”说罢,当先出手,振腕一剑“金刚掣尾”,横向二个手握戒刀的和尚扫去。 这四惜都是达摩院中,选出来的和尚,每人都有十四五年以上功候,禅杖戒刀,施展开有如狂风骤雨,一时间竟把二女拦挡住,冲不过去。 打了四五个回合,陈紫云发起急来,因为拦击她们的和尚,还不知有多少道布置,如果像这样打下去,打到天亮,也难冲到寺中大殿。 想一想,姑娘心头冒起来了万丈怒火,娇叱一声,剑法忽变,刹那间精芒电掣,寒光飞绕,三合后,己不见姑娘人影,但见一圈白光盘旋飞舞于两柄戒刀之间。 这是陈姑娘最精熟的越女剑法,以轻灵迅快克敌,果然不到十合,已把一个和尚手中戒刀逼落,随手又攻两剑,把另一僧逼下屋面。 程玉玲见云姊姊得了手,不由芳心大急,哪里还顾到什么利害,剑势一变,连施三绝招,这三剑都是太极剑式三十六招中的三记绝学,两个和尚哪里还能封架得住,一僧被削去一片衣袖,一僧被划破胸前僧衣,而且伤及皮肤,鲜血汩汩流出。 白燕儿一咬牙,又接连演出了一招“江河倒泻”绵绵剑势,尤如江河堤溃。 二僧只觉剑光如山当头压下,只得双双退下屋面。 程玉玲逼退了两个和尚后,转眼看云姊姊等候旁侧,两人一同纵起,联袂向前飞去。 闯过了二门屋面拦截,当前又是一进院子,二进院,比一进院小了很多,院中种着千竿翠竹,经人工修排的十分整齐。 陈紫云当先跃下屋面,双脚刚落实地,蓦闻金刀劈风之声,三点寒芒,由那竹林中激射打到。 陈姑娘矫叱一声,手中剑舞起干朵银花,但听几声金铁交响,三粒佛门项珠,尽被姑娘宝剑打落。 只听那翠竹林中一声大笑,道:“灵虚上人女弟子,果然不凡,再接老衲几颗佛门项珠试试。”话音甫落,只闻嗤嗤数声连响,五点耀目寒星,自翠竹林中袭到。 这次手法较上次威力大了不少,冷芒破空,带着五股寒风。 姑娘心头一震,暗道:“好大的腕力,少林寺的和尚,的确是不可轻视。”振腕挥剑,剑化一片绕身银虹,五粒项珠又被陈紫云宝刀击落,但陈姑娘只觉手腕一麻,正待挥剑护身冲入林中,突又闻笑声起,一串寒芒接连飞出。 这一次,对方已不再留情,手法利害至极,十余粒项珠排成一串,绵绵不绝打到。 陈紫云心头火起,手挥宝剑,迎接暗器,姑娘实有一股狠劲,硬是挥剑击挡,不肯闪避。 但听锵锵之声不绝,一串串火星飞起,十余粒项珠,仍被她完全击落。 竹林中又响起一声长笑,道:“女施主果然了不得,老衲佩服极了。” 声音逐渐远去,人似是已由林中退走。 陈紫云看手中一口百炼精钢宝剑,已是痕迹斑斑,被打了数处缺口。 二女继续向前面走了一阵,已快出那片翠竹林,抬头看去,第一重大殿只剩下了四五丈距离,殿里面高烧着四支红烛,照得十分明亮。 玉玲走在紫云身后边,到了竹林将近之际,抢一步和云姊姊走个并肩,笑道:“姊姊,难道他们就只有这三道拦击吗……”话还未完,只听微风飒然,竹林尽处,出现了两个老和尚。 二女停住步,抬头打量拦路僧人,竟是白天随百拙迎接几人的监院五老之二。 陈紫云手领剑诀,躬身笑道:“晚辈们心慕贵寺,故不惜触犯贵寺戒律,夤夜探寺,两位大师父请恕晚辈狂妄之罪。” 两个老和尚的脸色,本来十分准看,听完陈紫云几句话,渐渐的和缓下来,同时微微一笑,却是不答紫云的话,两柄佛门方便铲一横,挡住去路。 程玉玲看了两僧手中的兵刃后,不觉心中吓了一跳。 因为那方便铲是一种极重的兵刃,二僧所用,更较一般为大,铲头大如轮月,寒光耀目,铲身鸭蛋粗细,从头到尾,足足有九尺多长。 这两个和尚,正是监院五老中的悟静、悟法两人,不但在少林寺中地位很高,而且武功亦有独特的造诣,少林派武学,大都是走刚猛的路子,悟静、悟法更是天生神力,所以他们用的方便铲,都是特别定制,每一柄重达六十斤以上,紫云和玉玲用的宝剑都是轻兵刃,而且长不过二尺八寸,真要动手,兵刃上先吃大亏。 二僧横铲拦住了两女去路,却是一语不发,相持了好一阵工夫,紫云逐渐不耐起来,望了玉玲一眼,示意他准备动手。自己一领剑诀先把门户封住,笑道:“两位大师父不肯成全晚辈们观光贵寺的心愿,请恕我姊妹放肆硬闯了。” 两个和尚仍然是不答一句话,紫云火起,振腕一剑,向悟静刺去。 悟静早已蓄势相待,方便铲猛的向外一推,横击紫云宝剑。 紫云倏沉玉腕,剑化“金丝缠腕”,方便铲滑下,用贴字决,把和尚方便铲逼住。 这一就势制敌,逼得老和尚向后退了两步。 悟静想不到紫云出手竟是这等凌厉,登时怒火千丈,大吼一声,运足腕力一弹,把紫云贴在铲身的宝剑震开,挥动方便铲,呼的一招“横扫千军”击去。 这一招横打,威力奇大,铲头上寒光闪闪,卷着一股风袭到。 紫云第一次和用这种重兵刀的人交手,看劲风凌厉,威势无匹,不觉吓得心里一跳,仰身一窜,退出去一丈多远。 悟静方便铲一扬,第二招“泰山压顶”,当头压下,紫云闪身一让,振剑还攻,她担心手中宝剑震飞,处处让避铲锋。 动手五六个回合,紫云逐渐的恢复了镇静,宝剑展开,和悟静夺制先机。 那边程玉玲也和紫云一样,初交手时,被悟法长大兵刃的威力先声所夺,闹得手忙脚乱,打了几合后,渐渐地沉住了气,以轻灵的剑招身法,和悟法抢攻。 两支宝剑,化成了两道银虹,投入两僧的铲风光影之中,森森寒气,逼人冷风,只震得一片翠竹嗦嗦作响。 激斗到十五个回合,二女精神倍长,剑光霍霍,攻势越来越猛,剑招愈打愈奇。 两个老和尚久战二女不下,心中本就有点发急,见二女愈战愈勇,更是惊奇万分,一面打一面暗道:二个女娃儿的年龄,都只不过二十左右,不要说败在两女手中了,就是让两人冲过去,面子就挂不住。 二僧一样心意,不约而同的,各发一声轻啸,同时抢攻两招,把紫云和玉玲逼开,纵身一跃,合在一起,双铲合壁,威力陡增,刹那间铲影如山,当头向二女罩下。 紫云娇笑一声,招呼五玲道:“他们双铲合壁,我们也正好试试那两仪剑法威力如何? 玉玲挥剑急施一招“回风舞柳”,一封绕身铲光,宝剑反手一点,已和紫云的剑招合上。 二女双剑联手,施展开两仪剑法,两个老和尚骤然被逼落下风,只觉二女双剑吞吐如风,而且每一剑攻所必救,两三个照面,已闹得手忙脚乱起来,不要说还攻了,单是招架,已觉来不及了。 要知道这两仪剑法,是灵虚上人由五行生克中体会出来的剑术,穷尽了武术的变化,渗入了五行生克之妙,双剑相辅相成,奇妙无穷。 悟静悟法,又勉强支撑了五六个回合,只闹得汗水儿透湿了肥大的僧衣,这还是二女剑下留情,凡是杀着,点到就收,两个老和尚才算没有伤在剑下。 紫云见二僧败象毕露,不愿再逼出人命,娇叱一声,剑化“长虹经天”,人随剑走,逼开二僧方便铲,冲过去一丈多远。 两仪剑法,招招相应,陈姑娘剑势一变,冲过二僧拦截,程玉玲紧随着剑施“风卷残云”,凌厉剑风,真似无际大海中涌起千丈巨浪,两僧只觉剑光耀眼,招架无从,只得双双闪身让避,白燕儿趁势一个纵跃,追落到紫云身侧。 二女也想不到那两仪剑法,竟有这等威力,不觉相对一笑,回头看两个老和尚时,却横着方便铲出神发愣。 白燕儿微笑着道:“武林中称师父为当今第一奇人,依我看何至当今之世,恐怕旷古绝后,再也无人能比上他老人家纵横的才气了。” 二女快步前进,这里景物却很幽雅,松柏夹道,满种花树,踏进院子,就闻到一阵阵扑鼻花香。玉玲手横宝剑,当先开路,走完那松柏夹道,当前现出七层石级,抬头望去,只见石圾上面一片青砖砌成的平台,约有一亩大小,平台上一座耸立巨屋,正是少林寺中的第二重大殿。 殿门口垂着两盏宫灯,殿里面却黑沉沉的,未点灯火,玉玲款步移上七层石级,紫云也接踵而上,两女刚踏上平台,突闻一阵飒飒风响,大殿里面,跃出来三个和尚,正中一人,手横禅杖,左右二僧,手中各执两柄练银戒刀,这三僧二女也都见面,正是监院五老的悟仁、悟义、悟道。 悟仁微微一笑,道:“两位女英雄真个不凡,贫僧等已奉命侍候多时了。”他口中虽然说的轻松,但心中对二女连闯数道截击,甚是诧异。 紫云横剑答道:“三位老前辈,定是奉命截拦晚辈姊妹了,事已至此,晚辈姊妹除心觉惶愧之外,已无法再作解释,三位请恕我姊妹放肆无礼了。”说完,宝剑一招“笑指天南”,直向悟仁刺去。 老和尚禅杖横抡,硬架宝剑,紫云沉玉豌,剑变“罡风扫叶”,悟仁心头一震,暗想: “灵虚上人号称当今第一奇人,看来果然不错,这女娃儿出手剑势好快。” 当下急收禅杖,向后一跃,让开紫云剑势,当头一杖“雪花盖顶”劈下。 老和尚手中掸杖重达五十斤以上,这一杖力道奇猛无比!陈姑娘自不敢硬接硬架,娇躯疾转,闪开和尚禅杖,欺身直入,剑化“云龙三现”,转眼间劈刺出三剑。 悟仁被姑娘三剑快攻,又被逼退数步,登时怒火冲心,大喝一声,禅杖突然演绝学“达法摩”杖法,但见杖影翻滚,排山倒海般,直攻过来,紫云也展开越女剑法,以快速轻灵的剑招,和悟仁抢攻。 玉玲一侧观阵,看两人杖飞剑舞,一时间很难分出胜负,看一阵,再难忍耐,娇叱一声,振剑而上。 玉玲一动手,悟义、悟道,也同时出手,四柄戒刀卷云飞雪,联手拦击。 白燕儿娇笑一声,出手“八方风雨”闪闪寒光,分袭二僧。 悟义双刀交又出手“日月争辉”,架住了玉玲宝剑,悟道却趁势挥刀抢攻,左手刀“毒蟒出洞”,指攻玉玲前胸,右手一招“横扫千军”横断中盘。 两僧一封兵刃,一攻敌人,配合的极为巧妙,玉玲不得不让人先机,用力抽剑,仰身向后跃退。 二僧借势追袭,四柄戒刀电奔劈去。 程玉玲一着失机,立陷危境,这就逼得她不得不出杀手解救。身子还未挺起,手中宝剑突演绝学,一招“云雾金光”,剑化一道绕身银虹,荡开四柄戒刀后,借势吐剑还击。 二僧见玉玲还未挺起,就一剑封开戒刀劈刺,不觉微微一怔,就这一怔之势,玉玲剑势已到,寒光掠胸扫过,划破了悟道肥大僧衣,幸好程姑娘入寺时,受紫云一番告诚,因此她不敢伤人,要不然,这一剑老和尚就得当场重伤。 程玉玲一剑划破了悟道僧衣,把他逼退数尺,接着一跃而起全身凌空,反手又一招“仙鹤戏水”,剑尖银芒颤动,指向了悟义顶门。 这一剑妙在出手快捷,令人防架不要,跃起身子后,反手回攻,更是出敌意外,老和尚再想举刀封架,哪里还来得及,逼得他纵身后退,避开八尺。 程玉玲娇笑一声,施出“八步登空”轻功绝技,人如宵飞蝙蝠,跃飞到二层大殿门边。 再说紫云久战悟仁不下,侧目看玉玲已打败二僧冲到大殿门口,手横宝剑等她。 这就逗得紫云心中有点发起急来。娇叱一声,剑法突变,施出“太极三十六剑式”中,两招绝学,剑聚一片银光,当头向悟仁压下。 老和尚只觉银虹耀目,四面八方都成了紫云的宝剑攻到,感到招架无从,只有向旁一让,待银光敛时,陈紫云已从他身侧飞过。 三僧望着并立在殿门口紫云玉玲发呆,二女却对着三僧一笑翻身入殿。 除了殿门旁挂的两盏垂苏宫幻灯之外,殿中却是一片漆黑,程玉玲伸手入怀,取出来千里火筒晃燃,慢慢地走到供案前面,点燃神案上两盏长生灯,缓步浏览殿中风光。只见画粱雕栋,金碧辉煌,这座大殿比起第一重规模还要大些,看完了殿中景物,陈紫云摇摇头笑道: “少林寺名闻天下,其实还不是和别的寺院一样,除了大殿大屋和尚众多以外,我再也看不出新奇的地方?” 玉玲笑道:“少林寺所以能名闻天下,主要是罗汉堂,和藏经阁两个地方,据说那罗汉堂中有一十八尊罗汉,都是用珍木和精钢由巧工制成,腹藏机簧,可以自行转动和人动手,少林寺艺满出师弟子,都必需打过罗汉堂才能离寺,藏经阁珍藏着少林派七十二种绝学秘籍,那是少林寺防守最严密的所在。 陈紫云虽然十分神往,但她为人极是持重,想了一阵,答道:“我们既然冒违人家寺中戒律入寺,要是就这样看几座大殿退走,大觉无味,但如当真硬闯入人家机要所在,实在又觉愧憾,早知如此,不来也罢!” 玉玲望着紫云点点头,道:“姊姊说得不错,我们和人家素无过节,自不好闯入人家划为禁地的藏经阁,不过,我想那罗汉堂我们不妨去去,少林寺艺满弟子,都能够入罗汉堂一试功力成就,我们去看看,料想那也没有多大关系?” 紫云究竟还未脱少女心性,听完玉玲的话,再也忍耐不住,笑道:“好吧!我们就到罗汉堂去观光一下,但那藏经阁,可是万万不能去得!” 玉玲嫣然一笑,遥空两掌,把两盏长生灯扑熄,和紫云双双退出大殿。 那悟仁、悟义、悟道三僧,仍然在大殿前平台上面站着。六道眼神齐注着二女行动,不过他们并不过问、拦阻。 二女又绕过二层大殿,向后走去,这二重殿景物,又自不同,只见两边都是密连房舍,中间一道四五尺的大路,路由砖铺成,两边栽着矮松,那矮松都经人工修剪的十分整齐。 走约半里左右,眼前突然分成了三个叉道,紫云停步问玉玲道:“这三条叉路,你知道哪一条是通往罗汉堂的?我们要走错了,怎么办呢?” 玉玲穷目搜望,见前面重重只是房屋,哪条路通往罗汉堂,实在无法分辨,陈姑娘这一问,问的她半晌答不出话。 这当儿,突然闻得几声长啸传来,接着身后又传来几声钟响,紫云心中一动,道:“妹妹,这钟声是不是人家招集门下弟子要集中全力对付我们。” 玉玲还未及答话,突闻一声宏亮的大笑由远而近,瞬息已到二女前数尺所在。 紫云定神望去,见来人正是少林寺达摩院的主持洪禅上人,肩横禅杖,大袖飘飘,望着二女笑道:“两位女侠剑术真个超绝,本寺中监院五老,竟都拦挡不住,贫僧自不量力,想见识见识两位的高明剑法。” 紫云知此刻推让谦逊,都是白费时间,一顺宝剑,答道:“老禅师既肯赐教,晚辈自当遵命奉陪。” 洪禅上人一抡肩上禅杖笑道:“两位女侠请一齐上吧!” 紫云听他口气狂妄,心中有气,冷笑一声道:“如果我们姊妹双剑联攻,只恐怕老禅师难以支撑十个回合……” 紫云话未说完,洪禅上人已接口道:“那倒未必见得!就是令师灵虚道长亲来,贫僧还自信能和他对拆个百十来招,两位请动手啦。” 紫云柳眉一竖,回头对玉玲道:“妹妹快来,这位老禅师不愿和我一人动手,执意要我们双剑合攻,再要推辞,人家恐怕反怪咱们不识抬举了。” 玉玲笑应一声,跃到和尚面前,笑道:“你不信我姊姊讲的话?到时候悔恨已迟,十合内你是必败无疑。”说着笑着,跃起来一剑劈去。 洪禅上人自负武学在少林寺中是第一高手,哪会把二女放到眼里,随手一杖,向玉玲剑上砸去。 程姑娘剑势一引一拨,已把洪禅上人的禅杖封到外门,玉腕疾转,剑势突变,但见银星流动,当头罩下。 洪禅上人心头一惊,才知道灵虚上人之名果非虚传,二女确实不可轻敌,想收杖封架,已自不及,只得仰身向后一个倒翻,肥大僧袍卷风,跃退一丈多远。 哪知他身子刚刚挺起,双脚还未站稳,只觉眼前银虹闪动,耳际听得陈紫云的娇笑声,道:“老师父承让了,留心你项上的佛门素珠。” 但听一声呛啷轻响过处,洪禅上人项上的素珠,被紫云宝剑劈碎一粒,总算陈姑娘手下留情,未把素珠红线挑断,只把其中一粒劈碎而已,不过,紫云恨他刚才出口藐视恩师,因此,剑劈素珠之后,顺手用剑尖又把他左肩的僧衣挑破。 洪禅上人一生中从未吃过这等苦头,不禁又惊又急,竟忘记了挥禅枚攻敌,呆了一呆,再定神看时,只见二女联肩并立,横剑微笑,神态极是闲逸。 看二女神态悠闲情,憋得洪禅上人怒火千丈,把一腔惊急,尽化仇恨,猛的一声大吼,禅杖横抡,风起五步,一招“力扫五岳”平向二女中盘扫去。 二女同时拔身纵起,让开洪禅上人的一杖横扫,紫云剑演“探臂引龙”,身子悬空,剑尖寒芒,指向洪禅上人顶门。玉玲娇躯侧飞,宝剑回扫,劈斩和尚右臂,双剑并出,一齐袭到。 洪禅上人疾退两步,双足一顿,身子也凌空而起,手中禅杖一招“盘龙飞舞”,卷着劲风,猛向陈紫云扫去。 这一招,是少林寺中十八罗汉杖中一记绝学,紫云身悬半空,无处借力,匆忙中一咬牙,宝剑迎向洪禅上人疾扫来的禅杖迎去。 老和尚刚才被紫云劈碎素珠,挑破僧衣的余怒未息,看姑娘竟以手中宝剑,硬架禅杖,不由冷笑一声,心说:狂妄的丫头,你这是找死。手上一加劲,杖势愈发迅猛。 哪知紫云早有准备,功行右臂,力透剑尖,宝剑一接触到洪禅上人禅杖时,立时借力弹出,连人带剑,飞了两丈多高,落到四丈以外。 程玉玲见云姊姊在疾劲杖风中飞了起来,误认为陈紫云被人禅杖扫中,只得啊呀一声惊叫,急向紫云扑去。 陈紫云左掌疾出,接着程玉玲飞来娇躯,笑道:“你叫什么?我又没有受伤。” 玉玲定定神,眨眨眼睛,道:“啊哟!我的姊姊你可把我的魂吓飞啦。” 紫云摇摇头道:“这个老和尚比那监院五老厉害多了……”陈姑娘话未完,洪禅上人已挥杖攻到。 玉玲娇躯一晃,闪开数尺,已和紫云取了两仪剑法合击之势,喝道:“要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认为我们就打不过你了?”剑随声后,振腕劈去。 两剑合壁,威力突增,刹那间,剑气漫空,势若山崩。洪禅上人接了二女四五招,已闹的险象环生,只感对方攻来剑招奇诡异常,招招出乎意料之外,左拦右架,怎么也封不住二女凌厉的攻势。 六七合后,老和尚已被迫得顶门汗水如雨,正想荡开二女绕身剑光,突出围困,可是玉玲已施出绝招,娇叱声中,银虹凌空而下,直逼到前胸要穴。 洪禅上人吃了一惊,铁禅杖“怒龙翻江”,迎空扫去,竟存心拚个两败俱伤。 哪知他禅杖刚刚迎扫出手,突听得紫云喝道:“你当真不要命了么。”老和尚只觉手腕一凉,陈紫云宝剑已平压住他握杖右腕,如非姑娘心存仁厚,洪禅上人早已溅血断腕。 就在紫云剑势逼住他禅枚不能出手的同时,玉玲宝剑也掠着他前胸扫过,但却丝毫未伤着他。 二女同时收剑向后跃退,洪禅上人已是面红耳赤,撒手丢杖,仰脸望天,长长叹息一声,道:“武林中传说灵虚道长,为当今第一奇人,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承蒙两位姑娘手下留情,但老僧已无颜再见天下豪杰,空负五十年日夕苦学,有何颜再偷生人世。”说罢,举右手猛向自己天灵穴上击去。 紫云、玉玲万万没有想到这老和尚会有这样大的火气,竟要自碎要穴而死,双双惊了一惊,待要救援,已自不及,眼看洪禅上人掌势就要击中自己天灵穴上,突听得一声嗤的轻响,老和尚只感右肘一麻,劲力顿失,手臂再也举不起来。定神看去,只见二女分站两侧,此外再无旁人。 这就又使得洪掸上人怒火千丈,厉声对二女叱道:“逼人岂可过甚,你们这等羞辱老衲,可不要怪我和你们拚命。” 紫云收了宝剑,敛衽一礼,正色答道:“老前辈功力修为,实在比晚辈姊妹们深厚很多,再说我们两姊妹打你一个,胜了也不算光荣,老前辈败在无法架我们奇诡的剑招,要知我们用的剑术,是我们恩师半生心血研悟创出的奇学,我们仗以求得幸胜,何疑是师父亲身临敌,要是凭真功实力,我们再加上两个人,也不是老前辈的敌手,假如老前辈因此含羞自绝,不觉着太不值得吗?” 洪禅上人听紫云一席话不但合情入理,而且察颜观色,看她言出衷诚,长叹一声,道: “两位姑娘小小年纪有此大量,老衲惭愧极了,二位请过吧。”说罢,向旁边一闪。 紫云、玉玲又双双躬身,对洪禅上人一礼,向后闯去。 这当儿,又是一阵急促的钟声,从前面飘传而来。 紫云停住步,凝神听那钟声,连续九声后始归沉寂,皱皱眉头,似想问玉玲什么,但还未说出口,又继续向前走去。 程玉玲也似想和云姊姊说话,但见紫云又继续向前赶路,也就把到口边的话又咽回肚子里去。 二女又往前走一段路,转了两个弯,眼前景色突然一变,只见八个灰袍中年僧人,手中各捧着一支禅杖,拦住去路,一见二女后霍然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路来。一个个肃容而立,既不像迎接二女,也不似拦阻二女去路,这就使紫云和玉玲闹不清是怎么回事,一时间进不是,退不是,也站那儿发起呆来。 陈姑娘怔了一阵子神,抬头望去,只见八僧后面是一座阁楼,阁楼四周经人工开辟了一道八九尺宽的河沟,引山泉把河沟灌满,只听水声淙淙,景物异常清幽。一道红漆木桥,连通两岸,阁楼上灯光满窗,似是住的有人。 突然间,陈紫云目光触到了阁楼前一块金字匾额,那上写着藏经阁三个大字。 陈紫云心头一跳,叫道:“妹妹,我们走错路了,怎么会跑到了藏经阁来呢?” 玉玲点点头,低声答道:“不错,我们赶快退回去吧!”白燕儿一语甫毕,蓦闻得呀然一声大响,藏经阁两扇铁叶包的红漆大门忽的大开,四个小沙弥手提着气死风灯,导引着少林寺掌门人,百拙大师缓步而出。 百拙大师刚刚踏上木桥,“藏经阁”两扇门又突然闭上。 百拙大师缓步渡过木桥,肥大的僧袍衣袂,在夜风飘荡着,肃穆中透着和蔼,慢慢地走到了二女面前,八僧一个个合掌作礼迎拜。 陈紫云不觉也动了敬仰之心,裣衽一礼,说道:“晚辈们久慕贵寺庄严,因而渴望一游,冒犯贵寺中戒律,实感惭愧的很,误入‘藏经阁’更是惶惶难安。” 百拙大师笑道:“名人高足,果然不错,两位女英雄算得巾帼奇杰,闯过本寺监院五老拦截,又力败达摩院中主持,这是少林寺数百年从未有过之事。” 紫云笑道:“几位老前辈都是故意相让,因而晚辈们才得闯过重重拦截。” 百拙合掌喧了一声佛号,笑道:“年轻人胜而不骄,实在难得……”百拙话未完,蓦闻又一阵急急的钟声传来,一响数应,刹那全寺院到处钟鸣。 百拙大师听得大作钟声后,脸上颜色突变,四个小沙弥以及那八个灰袍僧人,神情都忽的紧张起来,紫云和玉玲也感觉到事非寻常,因为那满寺急促的钟声,听上去十分混乱,如非有特别重大的事故,决不会如此散乱无章。 果然百拙大师十分严肃地望了二女一眼,问道:“二位女英雄是否还约有人同来。” 紫云摇摇头,答道:“除了晚辈俩姊妹之外,并无邀人同来。”语甫毕,突见一条人影,似电闪奔来,到了百拙大师数尺处停住,合掌躬身,禀道:“寺外突来强敌,已闯过三道伏卡,到了寺外,弟子已恭请监院几位长老,到寺外拦截……” 来人是一个中年僧人,青色僧袍,斜背戒刀,他话还未说话,百拙大师已截住他的话,问道:“来的是些什么么样子人物?” 那中年僧人,又合掌禀道:“弟子据两个卫守寺外松林的受伤师弟面告说,来人似乎不少,俗、道、男、女都有,而且大都身怀绝技,出手异常狠辣,他们和人交手不到三合就受了伤,故对敌势未能十分明了。恐怕本寺派守在寺外之三道伏卡的弟子,大部分都遭了毒手。” 百拙听完话,只气得慈眉倒竖,望了二女一眼,吩咐身旁四个小沙弥,道:“你们快些分传我口谕,要达摩院,及监院没有职司弟子全部到寺外拒敌,如有职司弟子,无论如何都要坚守岗位,不管来人下手如何毒辣,都不得擅自撤离。” 四个小沙弥,各应一声,立时飞奔而去,百拙大师又望着二女,问道:“二位女英雄请恕老衲无法再领教超绝剑术了。”说完,又回头吩咐两侧八僧,道:“你们协助卫守藏经阁,不管什么人,只要图闯藏经阁格杀勿论。” 八僧合掌应命,一齐跃退到桥边,八支禅杖横举,十六道眼神齐注二女。 百拙大师吩咐八僧后,却向前殿奔去。 紫云转脸低声对玉玲道:“压境强敌,可能就是九华山所聚群魔,咱们不能坐视不管,快些到寺外去,助少林寺一臂之力。” 玉玲点点头,二女联袂飞起,跟在百拙大师身后追去。 只见沿途道路,屋面上,僧众穿梭,往来不绝,每人手中不是提禅杖,就是横着戒刀,行色虽然紧张,但看上去有条不紊,百拙所过之处,群僧纷纷躬身合掌作礼。 二女紧随在百拙身后跟进,群僧弄不清是怎么回事,所以并不出手拦截,放任二女通行无阻。 百拙一路急奔,不大工夫已到了寺外,洪禅上人早已到了,一见掌门人,立时合掌作礼。 百拙停住步,问道:“敌人到了什么地方,你是否已和敌人照面?” 洪禅上人看紫云和玉玲也跟在百拙大师身后,不觉微微一怔神,才立掌当胸,答道: “监院中五位师兄已赶赴前面阻敌,我刚到寺外,尚未和敌人照面,故而还不知敌势如何。” 老和尚话还完,蓦闻得几声长啸,由远而近,瞬息工夫,啸声已到了数丈以内。 但闻长啸响彻云霄,和那等迅快来势,已知来人功力不凡,百拙大师和洪禅上人都不禁为之心头一震,定神看去,只见二丈左右处,并肩站着两人,一个身穿青色道袍,身躯修伟,背插宝剑,手执拂尘,胸垂长髯。 另一个却是一身黑色劲装的女人,体态窈窕,青绢包发,中缀明珠,光华耀目,背插双剑,含笑而立。 洪禅上人抢前一步,问道:两位是什么人,敢夜闯少林寺?” 那青袍道人动也不动一下,对洪禅上人的问话,充耳不闻,却听那黑衣劲装女人银铃般一阵娇笑,道:“岂止敢夤夜闯守,而且今夜中就把你们这座和尚庙烧一个片瓦不存。” 洪禅上人听得心头火起,厉声喝道:“好大的口气,你们烧一下试试。” 那手执拂尘的青袍道人,仍是一语不发,黑衣女却突然一欺步,逼到了洪禅上人身侧,冷笑一声,道:“你们不信?咱们就当场比划几招看看,你能不能拦得住我们?” 洪禅上人见她移步作势,娇躯一晃,就突然欺到了身侧,心中暗暗吃惊,赶忙提气凝神,蓄势以待。 黑衣女左掌一扬,迎面劈出,洪禅上人看见她空手进招,不好用禅杖,只得杖交左手,右掌一招“如封似闭”,也用肉掌封挡那黑衣女一招攻袭。 哪知黑衣女人动作快的出奇,左掌一招劈出,同时右手已拔出了宝剑,洪禅上人举手封架她左掌时,她右手宝剑已接连点出,寒光一闪,直逼到洪禅上人前胸。 老和尚吃了一惊,再想举杖封架,已来不及,只得仰身向后一窜,让开一剑。 洪禅上人双脚还未站稳,黑衣女已跟踪追到,同时左手也已把左肩的宝剑抽出,双剑相交攻出,招招指向洪禅上人要害,瞬息间连攻八剑,只把洪禅上人逼退了一丈多远。 老和尚一着失机,全陷被动,人家逼攻八剑,他就没有还攻一招。 黑衣女倏的收剑笑道:“怎么样?你信不信我能烧了你们的和尚庙?” 洪禅上人自艺成出师,主持达摩院三十年以来,会过不少高人,除了掌门方丈,及行脚西域的悟性,未和他磋砌过武学之外,其余寺中高僧均非其敌,数十年来未逢到敌手。今夜中连遭两次挫折,初败在紫云和玉玲手中,现在又被这黑衣女人几剑连环劈刺,逼得无力还攻。 一阵羞忿,激起老和尚拚命之心,狂喝一声,横抡一杖,用了他毕生功力,但闻杖风带起了一阵呼啸之声。 那黑衣女人,倒也不硬挡锐锋,仰身一个倒翻,退出去一丈多远。 洪禅上人纵身追袭,施出少林寺镇山绝艺“十八罗汉杖法”,但见杖影如山,滚滚若江河堤溃,瞬息间把那黑衣女人圈入一片杖风光影之中。 黑衣女手中双剑展开,亦化成一片白光封拦架挡,毫无败象。 两人激斗十六七十回合,仍无法分出胜败。 这时,少林寺的僧众,已得到掌门人吩咐令谕赶来,四个小沙弥手横戒刀带路,群僧共分四队,每队二十人,十个手提禅杖,十个手握戒刀,到了百拙大师身后六七尺处停住,四个小沙弥走到百拙身侧,躬身禀道:“弟子已传了师父口谕,在达摩院和监院中无职司师兄,都已集齐,敬候师尊令下。” 百拙大师回头目注群僧,八十个和尚纷纷躬身作礼,老和尚面色十分肃穆地沉声说道: “我们少林寺自达摩祖师创建迄今,数百年来,从未遇到今天这等情势,你们都是本寺中护法弟子,为保护祖师手创基业,应不惜舍弃肉身,现在你们守卫寺外,不管强敌如何,均不得擅退一步。” 群僧纷纷单掌立胸,口喧佛号,一时间阿弥陀佛之声,响彻云霄。 群僧余音未绝,蓦闻两声长啸响起,两条人影随着那长啸声,电奔而来,瞬息间已到二丈以内。 百拙打量来人,一个是穿长衫的老者,一个是金箍束发的头陀,正是少林寺中两个叛徒,草上飞虎简治宇,和铁罗汉迦龙。 两人对那青袍道人甚是恭敬,现身后,竟双双对那道人行礼。 只听那青袍道人一声阴沉沉的冷笑后,问两人道:“这帮人可都是少林寺中的精锐之师吗?” 简治宇点点头答道:“那赤手空拳的老和尚是少林派的掌门人百拙,现和道长师妹动手的,是寺中达摩院的主持洪禅,前面林中拦击我们的五个老和尚,是寺中监院五老,那四队分列的和尚,都是寺中武功较好的弟子,除了一个悟性老和尚未露面外,少林寺中可以说精锐尽出了。” 那青袍道人又一阵冷笑道;“好极,好极。咱们现在就冲,看他们能不能拦挡得住。” 说完话,只见两肩微一晃动,已向前移进一丈多远,动作迅快无伦,群僧数百只眼睛,竟未看出他用的什么身法。 百拙大师也不觉微一怔神,转眼工夫,那青袍道人已欺到百拙身侧,手中拂尘一挥,拦腰向百拙扫去,只听丝丝风声,那一拂之力,竟是极大。 老和尚手无兵刃迎敌,只好向旁侧一闪,四个小少弥却一齐跃出拒敌,四柄刀寒光闪动,齐向那青袍道人剌去。 这青袍道人,正是南海黑鲸岛冥灵真人,四个小沙弥如何能挡得住他,但见拂尘卷处,四柄戒刀一齐卷掷半空。 百拙吃了一惊,运起功力一掌劈去,一阵劲风随掌卷出,猛向冥灵真人撞去。 老和尚数十年修为,内功极其深厚,这一记劈空掌,当有六百斤以上真力。 冥灵真人左手袍袖一挥,也卷起一股潜力,把百拙劈来一记掌风震开,随手又一拂尘点去。 但闻得一声惨叫,一个小沙弥吃冥灵真人手中拂尘扫中面门,登时血肉横飞,倒地死去。 百拙身后群僧一阵呼喝,冲上来二十余人,戒刀禅杖密如狂雨,把冥灵真人围在中间。 紫云、玉玲,借机看那小沙弥死状,脸上血肉模糊,五官已是不分,两只眼球也被扫出眶外一半,心中暗暗吃惊,心道:小小一柄拂尘,竟有这等威力,来人武功当真是高。 只听冥灵真人纵声大笑,拂尘展开,威势惊人,不过五个回合,已被他卷飞了三柄戒刀,两支禅杖。 无如少林寺僧侣众多,这个戒刀震飞,那个接踵而上,密密层层把冥灵围在中间。 突闻冥灵一声断喝,手中拂尘用力一扫,立时有一股潜力卷出,把近身群僧,逼退数步,拂尘交到左手,右手抽出背插长剑。 这一刹工夫,两柄禅杖,四柄戒刀,已指袭到他前胸后背。 冥灵道人仰天一声怪啸,拂尘闪电扫出,震开了二支掸杖,同时右手长剑横划一道银虹,架开了四柄戒刀,首当其冲的和尚,手中戒刀竟被他一架之势,震飞八九尺高。 他一剑挡开群僧袭击后,立时振腕抢攻,但见一片银光中夹着拂尘扫出的丝丝风响,狂飚般向群僧卷去。 一阵金铁交呜声中,禅杖、戒刀纷纷向半空中飞去,接着几声惨叫,一僧被拂尘扫去了半个脑袋。 百拙大师目睹弟子遭此劫运,心中大感痛伤,一伸手接着空中落下一支掸杖,大喝一声,跃起一丈多高,从群僧头上飞过,呼的一声,向冥灵真人劈下,他功力深厚,这一击力道非同小可,但听杖风如啸,当头罩下。 冥灵真人一声冷笑,右手长剑一招“海市蜃楼”,剑光打闪,逼退群僧,左手拂尘一抡,竟迎着百拙禅师禅杖扫去。 老和尚暗道:“你这是自找苦吃,我这一杖劈下劲力将近千斤,你内功不管如何精纯,也不能以一柄小小拂尘,硬接我的禅杖。” 他心念转动之间,禅杖和拂尘已然相触,但觉一股绵绵的阴柔之力,循臂而上,老和尚突感两臂一麻,臂上劲力顿失,这一杖劈下,竟被对方用极高内家气功化解开去。 百拙吃了一惊,一压丹田真气,脚落实地,用手一收禅杖,哪知对方拂尘的发丝,已绕缠在禅杖上面,这一收,竟未把禅杖收回。 只听冥灵真人纵声一阵大笑,右手长剑挥动,又震飞了两柄戒刀,接着剑势挺近,又刺伤三人。 百拙大师急怒交加中,大喝一声,全力一推,禅杖猛向冥灵真人胸前撞去。 哪知冥灵真人随着禅杖向后一退,左臂陡然一震,内家劲道聚发,老和尚只感两只握杖手腕一麻,禅杖几乎脱手。 冥灵一震之力,未能把百拙掸杖震脱出手,心中也是暗吃一惊,忖道:这老和尚功力当真不凡。 就在冥灵微一怔神间,两支禅杖,三柄戒刀已齐向他攻去。 冥灵果有非常之本领,左手拂尘一带,借百拙禅杖挡开了三柄戒刀,右手长剑一招“横架金粱”,封开了两支禅杖,紧接着又一剑“穿云取月”,闪闪寒光,指奔向百拙大师前胸。 老和尚手握禅杖,吃他拂尘上发丝卷住,相持不下,无法收回迎敌,只有松手向后一跃避开。 这时,草上飞虎简治宇,和铁罗汉迦龙,也挥动兵刃,向群僧攻来,两人武功均是一流高手,不大功夫被他们连伤了数人。 冥灵真人左腕一振,把拂尘缠夺的掸杖,抛向半天空去,右手长剑一扫,巡退了四个拦路和尚,纵身一跃,凌空而起,但闻衣袂飘风之声,拂尘长剑形成一片光影,猛向百拙大师罩下。 老和尚还未来得及重拾兵刃,对方已挟着排山倒海之势攻到,只得运起真力呼呼劈出两掌。 两股掌风迎向凌空下击敌人。 冥灵真人一声冷笑,拂尘扫出一股潜力,把百拙掌风震开,右手长剑仍然指袭顶门。 老和尚只得仰身向后退了八九尺远。 冥灵真人如影随形跟踪而上,拂尘一扫,卷飞了侧里伸来拦击的一支禅杖,有手长剑“笑指天南”,向百拙大师追刺来。 百拙被冥灵真人拂尘剑势,逼得连连向后退时,紫云和玉玲已想出手迎击,只因场中僧侣众多,两人不好出手。现在见百拙大师连遭险招,情势十分迫急,青袍道人手中拂尘长剑锐不可挡,群僧只一交接,不是兵刃出手,就是当场受伤,心知再要多所顾虑,可能造成大错,陈姑娘首先发难,娇叱一声,身剑齐进,一招‘开山导流”直向青袍道人撞去。 冥灵真人卷飞拦击僧人禅杖后,拂尘长剑交相攻出百拙,只逼得百拙险象环生,他正想再下几着杀手,把百拙大师伤于剑下,突见一道银虹激射而来,快似电奔,迅速至极。 这就迫得他不顾伤敌,拂尘回腕一扫,反向飞来银虹迎去。 但闻沙的一声轻响,拂尘上二尺多长金线发丝,缠住了陈紫云手中宝剑。 陈姑娘玉腕一震一收,想把宝剑撤回,哪知用尽气力,竟难如愿。不禁大吃一惊,耳闻冥灵真人的冷笑声起,右手长剑,已向前胸指刺过来。 陈紫云不松剑,就得被人家长剑刺伤,正在危急当儿,骤见白光一闪,玉玲宝剑已指劈到冥灵真人的左腕。 玉玲剑势比冥灵快了一步,因此迫得他不得不先求自保,右手长剑一转,不刺紫云,移封程姑娘攻来一剑。 只听一阵金铁交响,玉玲宝剑被他一挡之势,直荡开去,他左手拂尘仍是卷着陈紫云宝剑不放。 程姑娘看未能救得云姊姊,不由怒火冲霄,再次震腕而上,刷刷刷疾刺三剑。 这三剑都是那太极三十六剑式中绝学,招招狠辣无比,饶是冥灵真人武功精博,也被逼退三步,不得不抖松拂尘,放开陈紫云卷缠长剑。 二女和人交接几招,已知对方功力深厚惊人,哪里还敢大意,紫云剑脱拂尘,立时劈扫两剑,带动两仪变化,刹那间,双剑合璧,精芒电掣,剑气漫天,绝招连出。 冥灵真人想不到这两个若花的女娃儿,竟有这等精深剑术,不觉心头一震,拂尘疾扫三招,右手连攻八剑,荡开一片绕身剑光,跃出圈外,厉声喝问道:“你们两人是什么人的门下?” 玉玲见两仪剑法仍是困他不住,着实吃了一惊,横剑望了紫云一眼,答道:“什么人的门下你不配问。”冥灵直人气得一声冷笑道:“年轻轻的女娃儿,竟敢大言不惭。你认为道爷是怕你们吗?不给你们一点颜色看看,你们也不知道爷是何许人了。” 紫云心中一动,问道:“你是不是南海黑鲸岛,自称什么冥灵真人的老怪?” 冥灵真人笑道:“你的胆子很大,小小年纪竟敢这样对我,看你刚才出手几剑,果然玄妙无方,既知我来历,必非无名之辈,你是什么人的弟子?” 紫云笑道:“九华山排云岭,灵虚仙师门下弟子,她是我师妹程玉玲,今夜我们姊妹有幸的很,能会到海外高人。” 第十三章 一叶道人 冥灵真人仰起脸纵声一阵大笑道:“除了排云岭灵虚上人朱一岚一外,别人也调理不出来这样好的弟子,你师父很放心,他为什么不亲自来呢?” 玉玲跃起来,振腕一剑劈去,道:“你先别唬人,打败了我们姊妹,再说不迟。” 玉玲一出手,紫云不得不跟着发动。两道银虹电奔,直对冥灵真人刺去。 冥灵左手拂尘迎剑一扫玉玲宝剑,右手长剑封架紫云攻来一招。 二女知他内功深厚,如果宝剑被他碰上,势必被震脱手,当下剑势一变,避开迎击,并立时展开两仪剑法,但见剑光流动,有如满天银星飞洒,把冥灵真人围在中间,瞬息间,交接了二十余招。 冥灵受二女两仪剑法所制,空负一身绝世武学,竟自无法冲出围困,不觉激起怒火,大喝一声,连起内功,拂尘、长剑交互攻出,但闻风声丝丝,一丈方圆尽都是激荡逼人的潜力,只震得二女衣袂乱飘,威势实在吓人。 紫云、玉玲都被冥灵贯注拂尘、长剑上劈扫而出的潜力,震得娇躯摇摆,心神震动,芳心中暗暗吃惊,但她们知道此刻是性命交关之时,只要被人震开那流动剑光,破了两仪变化,决难逃得危运。因此,咬牙苦忍,依照两仪剑式,全力施展。 这一套穷极剑术变化的奇学,妙用果然是不可思议,招招制敌机先,招招攻敌必救,饶是冥灵真人,功力盖代,技拟天人,也被那奇微的变化克制住,不能脱出绕身剑光。 这一场武林中绝无仅有的拚搏,只看得群僧相顾愕然,百拙大师亦不觉看个目瞪口呆,心中暗自忖道:“武林中传说灵虚上人朱一岚,胸罗玄机,功参造化,才学绝伦,举国第一,看来当真是一点不错。只看他的门下女弟子奇奥剑术,就使我们号称武林最大主脉,有七十二种绝技的少林派黯然失色。” 百拙被二女和冥灵的恶斗吸引了全部心神,一时间忘记了指挥群僧环攻强敌。 突然间,几声惨叫响起,划破了夜空,也惊醒了百拙。老和尚抬头望去,只见拦击草上飞虎简治宇和铁罗汉迦龙的弟子,已有几个横尸溅血,同时和那黑衣女人缠斗的达摩院主持洪禅上人也被逼的险象环生。 百拙心头火起,从群僧手中抢过来一柄禅杖,一把戒刀,左刀右杖,大喝一声:“叛派逆徒竟敢如此放肆。”纵身一跃,直向两人扑去。 禅杖迎头猛击铁罗汉迦龙,戒刀指袭草上飞虎简治宇。 铁罗汉也是用的禅杖,反手一挡架开百拙一杖劈打,简治宇刀演“力屏天南”,封开百拙戒刀。 紧接着两人杖刀并举,合力猛攻百拙。 老和尚狂怒已极,力拒两人,仍是攻多守少,刀杖连环攻出,招招指向要害。 激斗中,突听一声娇叱:“撤手!”百拙分神向外看去,只见洪禅上人右臂衣袖被那黑衣女人用宝剑划开,臂上鲜血如注。 但洪禅上人仍是挥杖猛斗,毫不退缩。 百拙一阵感伤,手中戒刀一慢,被铁罗汉迦龙觑了个空隙,拨开百拙戒刀,趁势一招“直捣黄龙”,当胸点去。 百拙心头一惊,赶忙凝神迎敌,但杖风已快近前胸,封架不及,只好向后一跃,让开一招点袭。 就这微一失神,简治宇和迦龙的禅杖单刀,已借机展开迅猛的快攻。杖影刀光,迅如雷奔电闪,把百拙逼落下风。 要知简治宇和百拙同是少林寺上代掌门人亲传弟子,两人所学相差无几,再加上一个铁罗汉合力并攻,百拙本难抵两人,刚才急怒之下,凭一股猛劲,力战两人十余合不落下风,现在一个失神,让两人抢了先机,登时感到压力沉重,难以挡得两人攻势。 群僧一见掌门人已处于劣势,立即把简治宇、迦龙凌厉的攻势挡住。 这时,少林寺外,打的极是热闹,陈紫云、程玉玲以两仪剑法,双战冥灵真人,虽把他困在剑光中,但想伤它却是不易,反被冥灵真人长剑、拂尘扫出劲风,震得心神乱荡。他内功深厚,劲力悠长,拂尘潜力和剑风愈来愈大,二女全凭那奇微的剑招,和两仪玄妙的变化,把对方圈入剑光内,表面上看去二女占了优势,其实要再长打下去,二女后力不继,必败无疑。 最危险的还是洪禅上人,他被冥灵真人师妹玉面仙狐陈凤,刺伤右臂,全仗致十年修为功力,勉强忍创拒敌,情势险恶至极。 陈凤见洪禅上人负伤后仍是力战不退,不觉怒火千丈,双剑突的一变,施出她最厉害的杀手天魔剑法,刹那间,剑光化万道银蛇,盘绕洪禅飞舞,老和尚只感眼花头晕,四面八方尽都是敌人剑光逼来。 洪禅上人又勉力支持了几个回合,只觉剑光耀目,眼花头晕,手中禅杖也缓慢下来。 蓦闻得那黑衣女人一声娇叱,双剑连环劈出,剑拟打闪,光如波翻浪涌,冷锋过处,老和尚左臂鲜血泉涌。 这一剑伤的不轻,洪禅上人再难支持,拚尽最后余力,横抡一杖,跃退了九尺多远。 只听陈凤一声冷笑,振剑跃起追袭,洪禅上人伤处巨痛难忍,哪里有余力迎敌,幸好达摩院的弟子及时跃到,五支掸杖并举,挡住了陈凤追袭。 玉面仙狐心头火起,双剑卷云飞雪,带起逼人剑风,施出天魔剑法中绝学,一招”五鬼飞叉”,但见精芒流动,两僧应声惨叫,一被剑穿前胸气绝,一被断去一条臂膀。 群僧见她出手这等威力,无不心头一震。就这略一怔神,陈凤又挥剑攻到。 群僧被她出手剑势震惧,不自觉纷纷让避,陈凤趁势追袭,两剑如神龙穿空,转眼间又被她刺伤两人,逼开群僧,双剑直逼洪禅上人。 老和尚正疼的晕头转向,哪顾得迎敌,眼看一代名僧就要断送在陈凤手中,忽的剑光打闪,一道银虹凌空而降。 寒气逼人,冷风透肌,当头向陈凤罩下。 陈凤吃了一惊,不顾再伤敌人,猛的收剑,翻身向后跃退,银虹敛处,眼前出现了一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猿臂蜂腰,手横长剑,剑身寒光耀眼生花,一望即知是柄宝刃,陈凤哪见过这等美男子,不觉心中一荡。 目光一转动,仔细打量了对方几眼,只见他右手横剑,左手却抱了一个孩子,心中暗暗好笑,忖道:“这怎么搞的,和人动手打架,还把孩子抱着。” 她这里心念转动,剑英已借机取出来一粒百转还魂灵丹,交给洪禅上人说道:“老禅师请快把这粒丹丸服下,这是家师亲手调制的灵丹,功能止疼清神。” 洪禅接过丹丸一口吞下,陈凤已横剑欺到身边,正想开口说话,哪知剑英突然回手一剑扫去。 陈凤骤防不及,几乎被剑势扫中,逼得她一个大转身,向左面避开了五六尺远。 原来剑英手中抱着孝燕,怕她突然出手伤了孩子,因而一剑把她逼退。 这一剑招惹起陈凤怒火,怒叱一声,双剑“二龙出水”合击过来。 剑英怀抱孝燕,心情十分紧张,看陈凤攻来剑势凌厉无伦,不敢让他近身,猛的一提丹田真气,惊虹剑虚空点出。 一股潜力由剑上发出,直向陈凤逼去。 陈凤心头一震,收剑疾退三步。 俞剑英冷笑一声,潜运功力,左脚向前疾踏半步,右手长剑,又连着点出三剑。 玉面仙狐吃了一惊,她没想到当前的俊美少年,竟身怀剑术中最高绝学,以剑气伤人,立时把双剑舞成一片光幕,护住全身,把剑英点来剑风挡开。 俞小侠玄门先天气功,还未到炉火纯青之境,他这以剑震气伤人打法,又是最耗损人身真气的打法,是以他连攻四剑之后,头上也见了汗水,只觉真气不继,轻声喘息。 他心中明白,如果再要以气震对敌,必将大耗元气,但如近身和人拼搏,又怕伤了孩子,虽然他自信武功剑术,足可保孩子无恙,但一种父亲的至爱,使他不愿冒险。 他这犹豫难决,陈凤已欺身抢攻,双剑交相击出,瞬息间连攻八剑。 这八剑,均是天魔剑法中绝学,招招凌厉无比,俞剑英失去先机,这八剑只闹得他手忙脚乱,连封带躲,才算把这八剑避开。 陈凤一着得手,双剑展开连绵快攻,剑光若长江大河,一招比一招迅快,招招都指向剑英要害。 她这套天魔剑法,施展开后,威力竟是奇大惊人。 俞剑英左手抱着孝燕,分去了他心神不少,一时间竟被陈凤的绵密剑光所困,只有守势,不能还攻。 激斗了十五六个回合,俞剑英仍无法抢回主动,这就使他怒火冲天,大喝一声,剑势忽变,一招”白云出岫”疾奔陈凤前心。 陈凤见来势奇猛,不得不侧身闪避,俞剑英就借她一闪之势,惊虹剑化成一片寒光护身,纵身一跃,凌空而起,冲出了剑光围困。 低头看孩子,脸上微带笑容,毫无惊怕之意,心头一宽,战志激增,长啸一声,振剑复向陈凤扑去。 两人接手再战,情势已大不相同。俞剑英放手抢攻,惊虹剑带起凌厉剑风,再加上宝刃威力,丈余内尽都是侵肌寒气。 不过陈凤的天魔剑法,变化异常诡异,俞剑英虽然全力抢攻,但一时间要想胜她,却也不易。 这时,少林寺中又有很多僧侣涌出,在寺门外排成一座阵式,两翼伸展,全阵缓移,慢慢包围过来。 再说二女合力狠斗冥灵真人,她们虽被冥灵真人长剑、拂尘发出潜力,震得心神动荡,但仗两仪剑法的精奥变化,始终把冥灵困在剑光之中,难以脱出。 激斗了八十合后,二女已觉难再撑斗下去,紫云还可勉强忍受支持,玉玲已娇喘不息,香汗透衣,头晕眼花,力尽筋疲,手中剑势,也渐渐的慢了下来。 不过冥灵真人,这当儿也因真气耗消过多,剑风和拂尘震荡出的力道不似初交手时那样凌厉。紫云已看出玉玲力尽难支,芳心中甚是焦急,猛的娇叱一声,施展出两仪中的三招绝学,疾攻三剑把冥灵逼退数步,然后振奋精神,单接冥灵还击,程玉玲只不过随着云姊姊的剑势,合着两仪变化,作势助威。 她心中明白紫云是叫她借机调息,立时暗中行功运气。她自投入灵虚上人门下后,开始习玄门正宗内功,仗过去基础,三年来进境甚速,一刻工夫,真气已恢复不少。 可是这一阵工夫中,陈紫云却吃足了苦头,她单接冥灵真人长剑拂尘,如何能是敌手,六七合后已累得她脸上变色,神散手软,全身无力。 所幸玉玲能及时调息过来,见云姊姊情形,不禁又怒又愧。倏的怒叱,变剑抢攻,紫云也强忍苦战,不稍松怠,霎时间,两仪剑法威力大增,有如万丈怒涛汹涌,冥灵真人心中暗暗吃惊,不觉斗志消减,登时被二女抢去先机。 这边紫云和玉玲夺得优势,那面剑英也占尽上风,王面仙狐的天魔剑法虽然威势奇大,但如何能挡俞剑英的深厚功力,和惊虹宝刃威力,力斗二十合后,已把陈凤逼得失去了还手之力。 剑英趁势剑演三绝招,威势如排山攻出,陈凤在慌乱中忘记他手中是柄宝刃,举剑封挡,右手剑应声两断,剑英借势又一招“神龙摇头”,冷芒扫过,削去她包发黑绢。 五面仙狐只吓得亡魂离体,左手剑突一招“玉女投梭”,以攻为守,一挡剑英攻势,纵身翻跃退了一丈多远,接连再几个纵跃,隐没逃走。 俞剑英低头看怀中孩子无恙,放下了心中一块石头,长啸一声,纵身拔起两丈多高,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银虹,破空而下,闪闪寒芒,攻向草上飞虎简治宇。 百拙力战铁罗汉迦龙和草上飞虎两人,虽然有群僧相助,仍难抢得上风,反因人数过多碍手碍脚,大家都有点施展不开,群僧平时虽然练过合力拒敌的配合默契,但因百拙大师武功高出太多,无法配合得上,人虽多威力却难发挥。 铁罗汉迦龙和草上飞虎简治宇,因武功相差有限,打了一阵工夫后,反而配合的得心应手了。两人一样心意,都志在百拙大师,所以他们对群僧攻势只是封架闪避,掸杖、单刀,却全力对付百拙大师下手,招招攻袭指向穴道,招招攻袭致命要害。 俞剑英的凌厉攻势,使简治宇和迦龙立陷困境,不过十招更险象环生,二人不敢再战,双双脱走。这时群贼都已逸走,单余冥灵真人一个苦战,少林寺群僧布成的阵式,两翼也伸延包围过来。 冥灵真人看不出二女剑法窍诀,心知再打下去,仍是无法胜得,大喝一声,运集了全身功力,刷,刷,刷,劈出三剑。 这三剑威势,直似山崩海啸一般,凌厉剑风把二女绵密的剑光震开,纵身一跃,脱出了二女剑光围困,左手拂尘回扫,架开紫云、玉玲双剑追袭,右手长剑振腕点出,这当儿,少林寺群僧摆成的围击左翼,已拦住了冥灵真人去路,四个带头领队的和尚,还未来及出手,冥灵真人已抢先发动,把内家罡力贯注剑身,弹震出一股剑风,当先迎击过去。 四个和尚,两支掸杖,两柄戒刀同时出手,造成一片光幕,把冥灵真人点来剑风挡开。 冥灵真人就借这点出剑风之势,一提气,凌空而起,直飞了一丈多高,呼的一声,从群僧头上掠过,活像一只大鹏鸟,掠空低飞,群僧只看得目瞪口呆,百拙也看得心头一震,暗道:此人轻功,为生平所见第一高人。 冥灵真人这一卖弄轻功,只看得俞剑英心头火起,回头喊了一声:“云姊姊!”陈紫云一回头,剑英已把怀中孝燕直抛过来。 紫云吓的心头一跳,急跃而起,接住孩子,剑英已拔身跃起了三丈多高,半空挫腰长身,施出独步武林的轻功“梯云纵”,突然间又升了两丈多高,气聚丹田,舌绽春雷,大喝一声,身剑合一,化一道银虹向冥灵真人追去。 冥灵吃了一惊,半空翻身回头望去,只见一道冷森银虹卷飞追到,赶忙一沉丹田真气,施出千斤坠身法,泻落实地。 他不过刚落实地,剑英已挟着一片剑风当头罩下。 冥灵左手拂尘,右手长剑,一齐劈出,迎向剑英攻去。俞小侠绝妙的轻功,使冥灵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这一出手竟全用的内家罡力,两股奇猛劲道,交相而出,待近剑英时,合而为一,两股潜力合流,威力突增一倍。剑英只感到一阵劲风,迎面袭来,心知对方所发全是内家罡力,只要一沾身,必为所伤。当下凝神提气,运起玄门先天气功,贯注剑身,振腕点出。 剑风丝丝,宝刃由冥灵劈出内害罡力中透过,寒光闪动,当胸刺去,冥灵心头一震,横右手长剑架去,双剑交击,响起一片龙吟虎啸之声,冥灵手中长剑,登时被截作两段。 俞剑英削断冥灵手中兵刃后,剑势仍然不收,气行右腕,惊虹剑斜劈而下。 寒锋过处,划破了冥灵右臂袍袖,但剑英也被冥灵拂尘横里一击扫破左肩衣服,皮开肉绽,鲜血汩汩而出。 这一招奇险交接,双方都不禁呆了一呆,冥灵不再恋战,长啸声中一跃数丈,眨眼间已隐没不见。 紫云、玉玲联抉飞落到剑英身边,四道眼神齐住在剑英左肩伤处,无限关怀的深情问道: “你伤的怎么样?” 剑英看着二女焦急神情,摇摇头,笑道:“只伤到一点皮肉,那老妖道当真是利害,如非恩师授了我玄门先天气功,只怕早被他内家罡力,震伤五腑了。” 程玉玲一面替剑英扎伤势,一面又十分怜惜地责道:“那妖道功力深厚,实非小可,我和云姊姊用两仪剑法对付他,还难占到丝毫便宜,你怎么能单剑穷追,如果他情急拚命……” 程玉玲话末说完,突闻桑逸尘的声音在身侧响起,问道:“英儿!你伤的是不是很重?” 剑英转头看义父脸上倦容隐现,头顶上汗水未干,知他也经过一场凶狠搏斗,赶忙躬身答道:“我只略伤皮肉,一两天就可复元,义父和什么人动手了?” 桑逸尘叹息一声,道:“海外几个魔头,当真是不可轻视,今夜之战,是老叫化子生平所有战阵中最凶狠的一场拚搏。” 这时,少林寺僧众摆的阵围,正自行散去,伤的已抬入寺中治疗,死的也被人抬去埋葬,寺外除了几个打扫血污的和尚之外,只余下百拙、悟性,和监院五老中的三个,原来监院五老中的悟情、悟法,都受了伤,先回寺中疗伤去了。 百拙合掌对八臂神乞、剑英、紫云等一礼,说道:“今夜如非桑大侠及两位女施主出手相助,少林寺定遭魔劫,老衲愧掌门户,无能无德,致引得群魔欺上门来。”说罢,黯然一叹,神色异常凄伤。 桑逸尘突然仰起脸,一阵大笑道:“海外群魔妄图争霸中原,志在武林各派,贵派不过是自当其冲而已,老叫化子只要不死,决不让他们如愿以偿。今宵之战,虽然空前惨厉,但他们也没有讨到好去,阴阳老妖吃我混元气功震伤,虽无大害,也得他数月养息,贵掌门如果有心,老叫化愿高攀一次,由我们两人柬邀各门各派,遣派高手,追踪海外,和他们作一次总结,免得他们寻到中原,多造杀劫。” 百拙沉吟一下,答道:“此事关系太大,老衲虽为少林一派掌门,但代代戒律,约束重重,一个人难作得主,请桑大侠先入寺中休息,容老袖和寺中几位同门研究之后,再作决定如何?”说罢,合掌肃客。 桑逸尘知他所言非虚,点点头道:“你掌着一派门户,行事自不像老叫化子一样随便,不过,老叫化子先把话说明白,我在少林寺住两天等你回话,事关中原武林千百生灵,再说得重一点,关乎着今后武林兴衰,老叫化子已活到八九十岁,早就该死了,我一生无牵无挂,除了收个义子之外,遍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亲人。何况这个义子又是排云岭灵虚牛鼻子的门下,牛鼻才才博古今,学究天人,有他那样的师父,我这做义父的也不过是个配搭,我这把老骨头能在埋入黄土之前,为中原武林做件好事,死了也心安理得。如果你们少林派不肯出头,老化子也不愿自找麻烦,拚着一条老命,我一个人到海外斗斗他们。” 悟性接口笑道:“凭你八臂神乞在江湖上的盛名威望,只要振臂一呼,我们少林寺也得听你令下,何况群魔又是先对我们发动,少林寺不愿惹事但也得出手自保,不过要我们掌门人和你联合具名,柬邀各派,对付海外群魔一事,关系太大,依我们少林寺规矩,必需召集寺中长老,会商后才能决定,掌门人确实难作得主,并非有意推诿,今夜里如非你八臂神乞,及俞小侠和两位女英雄仗义出手,少林寺难免一场浩劫,这份云天情宜,已铭志我们少林寺千百弟子心中。” 说话之间,已到了寺门外面,紫云、玉玲望了八臂神乞一眼,收住步停在寺外。 百拙知二女故意刁难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适当法子处理,不准妇人女子入寺,是少林寺代代相传的规矩,但现在情形不同,今夜如非二女出手,挡住冥灵真人,少林寺还不知道得多少人受伤,既不便拒人人寺,又不能违背代代相传的戒律,如果二女一声不响的跟着进寺,百拙也就装糊涂,看见只当没看见。不理不问,二女力战冥灵真人的惨烈惊险,寺中几位长老大都是亲目所见,大概不会再对他提什么反对意见。偏是二女自作聪明的在寺门口一停,这可给老和尚一个大大难题,如要他亲口说出请二女入寺,实在难以开口,因为那无疑废弃了代代相传,不准妇人女子入寺的戒律,既不能出言相让,又不能开口拒绝,场面十分尴尬。 二女玲珑剔透,如何看不出者和尚作难模样,但她们究竟未脱少女习性,实本无意,等看出百拙尴尬神情后,又故意放刁,玉玲长长叹一口气道:“老师父,你们寺中不准妇人女子进去,晚辈们自不便强人所难,适才我和云姊姊莽莽撞撞闯进去一趟,现在想起来,心中十分不安。”说罢,对百拙福了一福,拉着陈姑娘双双对八臂神乞一礼,然后转过身子就走。 百拙望着二女背影,招呼她们停下不是,不招呼又觉不对,一时间呆站着说不出话来。 桑逸尘看出老和尚作难神态,低声对剑英道,“你送她们到外院去,不许再故意放刁生事。” 剑英一笑,转身向二女追去,桑逸尘却转脸对百拙笑道:“这两个女娃儿,都叫牛鼻子给宠坏了,你不要和她们一般见识,咱们进去啦!”说罢当先进了寺门。 百拙和悟性及监院中三位长老随后跟进。 如果在往日,桑逸尘这等豪迈狂傲之气,纵让百拙和悟性能忍耐得下,监院的三位长老,决不买帐,但他们现在不但不觉八臂神乞狂傲,而觉他这种不拘小节之处,正是风尘中奇人本色,概因他们亲睹八臂神乞的绝世武功,今夜中如非他出手,挡住阴阳老人,监院五老只怕都难逃这次劫难。 原来在二女合拒冥灵真人的同时,监院五老也在截拦住阴阳老人恶斗,老妖手中一只铁骨阴阳扇,穷尽了武技变化之能,功力深厚,愈战愈勇,五老全力拒挡,不但难操胜券,而且逐渐的被逼落下风,不及三十回合,已吃人家铁骨阴阳扇点伤了两人。 悟静、悟法受伤退下之后,余下三人更是难支,登时被人逼得险象环生。 幸好,桑逸尘及时赶到,喝退监院三老,以一双肉掌独斗阴阳老人铁骨扇。 桑逸尘以生平绝学“七十二式降龙伏虎”掌法,和阴阳老人力搏两百合,仍难分出胜败,这时,双方都已打的汗流浃背,八臂神乞吃亏在手中没有兵刃,阴阳老人吃亏在先和监院五老打了一阵,气力略有损耗。 斗到两百三十合后,仍是个不胜不败之局,这就激起桑逸尘心中怒火,大喝一声,运起混元气功,呼呼劈出三掌。 这三掌,可以说是他毕生功力所聚,威势凌厉无伦,阴阳老人接得了一、二两掌,第三掌却震伤他的内腑,喷出一口血后逃走。 不过,桑逸尘劈出三掌后,也已经疲倦不堪,如果阴阳老人能接过他第三道掌力,胜负之数就难再预料。 少林寺监院三位一旁观战的长老,却是不清楚桑逸尘是否还有余力再战,自己五人合力难拒的阴阳老人,却被八臂神乞赤手空拳打跑,不禁对桑逸尘佩服得五体投地,回到寺外,又见到二女双斗冥灵真人的一场惨厉恶战,俞剑英追袭冥灵轻功,更是武林少见。因此,他们对桑逸尘、俞剑英等观念也随之大变,心有敬仰,坏也变好,桑逸尘的狂傲神态,变成了风尘异人的本色。 百拙、悟性、监院中三位未受伤的长老,直把桑逸尘送到静室,百拙才和三位长老告辞,悟性却留在房中和八臂神乞品茶、闲谈。 桑逸尘呷了一口茶叹道:“老叫化今夜中只能算饶幸胜人,老实说,这是我生平最凶狠的一次拼搏,到今天我才感到,老叫化子当真老了,血气日渐衰退。看来一个人,不管如何去练习武功,也不能青春长驻,永不衰老。当今江湖上,不少人羡慕老叫化混元气功是独步武林的绝学,千方百计想投到我门下,习练这门功夫。但灵虚牛鼻子却指我这混元气功,是外家功夫,不足以持,劝我散去全身功力,随他重习玄门先天气功,当时老叫化还和他大吵一场,指他危言耸听,现今想来,牛鼻子实在一番好意。他说混元气功,可以把人练成钢筋铁骨,劈碑碎石,但无法练气驻颜,化神还虚,到了年岁增长后,功力不但难再增进,反要日渐减退,老叫化这三年来,就没遇到一个劲敌,因故,对牛鼻子告诚之言,始终不肯相信,今天和阴阳老怪一场拚斗后,才算醒悟过来,但已时机不再。”说罢,长长一声叹息,脸色黯然。 悟性和八臂神乞相交数十年,从未听得他叹过一口气,也从未见到他感伤神色,今夜中,桑逸尘一反常态,不觉心头微微一震。 悟性功力虽没有八臂神乞深厚,但他半生青灯古佛,灵性修善极高,昆仑二十年面壁岁月,更是悟出不少人生消长之机,听到桑逸尘大异他往昔为人的话,心中忽有所感。偷眼望了八臂神乞一眼,只见他垂目静坐,这瞬息时刻,不复见他的豪迈之气。 正想开口劝说几句,突然人影一闪,俞剑英穿门而入,他手中拿着一节小指粗细的竹子,躬身对八臂神乞一礼,轻轻叫了声“义父。” 桑逸尘倏然睁开一双大环眼睛,湛然神光逼人,俞剑英一怔神,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 八臂神乞微微一笑,道:“英儿,你有什么话问我?” 剑英把手中半节竹子呈上,道:“英儿刚才送两位姊姊回到外院,她们交给我这一节竹子,据云姊姊说这节竹子,是一位隐身暗中的奇人所发,一发之力,震脱云姊姊手中宝剑。” 桑逸尘接过那节细竹子,详细看了一阵后,道:“如果她们说的不错,此人功力实非小可。当今武林之中,除了你师父之外,只有海外几个魔头也许有此功力。” 悟性摇摇头道:“如果是海外魔头,决不会震剑不伤人,据我想,可能是他?” 桑逸尘笑道:“你说的可是衡山剑客一叶道人?” 悟性道:“除了他,当今武林中,恐怕没有人能用一节竹枝,击落灵虚道长门下弟子手中宝剑。” 桑逸尘一皱眉道:“如果是他,恐怕会出麻烦,据老叫化子所知,两个牛鼻子心里有着一点小嫌怨,灵虚老道量大如海,你就是把他排云岭老窝给烧了,他也不放在心上。但衡山一叶老杂毛,心胸却很狭窄,三十年前他曾派人送信邀灵虚牛鼻子比剑南岳,当时老叫化刚巧也在九华山排云岭上作客,看完信心头火起,怂恿灵虚牛鼻子照信履约,如果老叫化不在一边加油烧火,他决不会履约比划……”说到这顿一顿,两道冷电般的眼神,注射在剑英脸上。 望了一阵后,叹息一声,接道:“那场比剑,可真是激烈无伦,老叫化见证绝峰,只看得目迷五色,激斗三百合后,一叶道人不敌落败,那杂毛老道火气比老叫化还大的多,当场断剑,含泪而去,灵虚抱怨我不该激他履约,一叶道人胸襟这等狭小,只怕从此结下嫌怨。 果然自从那天起,武林中不再说一叶道人之名,三十年岁月匆匆,也未闻一叶上排云岭生事寻仇,这件小可能已算拉倒,偏巧两人门下弟子,又演出一幕夺爱纷争,事情本是自然形成,但在一叶道人眼中也许会认为灵虚牛鼻子故意和他为难,如果因此勾起他心中旧恨,可能要引起一场滔天风波。” 悟性摇摇头叹道:“这天下第一奇的名头,倒也给灵虚旧友招了不少麻烦,但据老衲所知,灵虚旧友对门下约束素严,这夺爱纷争之事,老和尚却有些不解。” 桑逸尘大笑道:“牛鼻子表面看上去,道貌仙风,一派庄严,但事实上他却异常慈爱,不是老叫化子有意捧他,说穿了,他是异常护短。刚才我在寺外说他宠坏了两个女弟子,并非无的放矢,你知道他门下两个女弟子,一个是陈北鹤独生女儿名叫紫云,陈北鹤晚年慕佛,剃度出家,做了你们三宝门下弟子,斩情断亲,把女儿送给牛鼻子收养,另一个叫程玉玲,江湖绰号白燕儿,出身江湖世家,是绿竹堡程九鹏的掌上明珠,一叶道人门下弟子岳凤坤,钟情白燕儿,示爱不移,坏却坏在程玉玲钟情我这个宝贝义子,栖燕楼剖心示爱后,又要自绝殉情,这就又要怪老叫化子多管闲事,大包大揽,把程玉玲荐入了牛鼻子的门下,也不知他是看老叫化的面子,还是存了成全徒弟心愿之念,我一荐,他就收。”说到这里,纵声一阵狂笑,两道眼神又落到剑英身上。 俞剑英听义父畅淡自己和白燕儿一段经过,羞急得一张脸,红到了耳根后,换个人恐怕早已发作,至低限度也拂袖而去,但桑逸尘侃侃而谈,他不但不敢插嘴,而且也不敢借故退席,只得红着脸,坐一边默然听着。 桑逸尘目睹剑英羞窘之态,又来个哈哈大笑,接道:“岳凤坤失意情场,决不甘心,自己无能报复,势必要对师父诉说,这新怨旧恨集在一起,老杂毛自然要怒火千丈。这几十年他不在江湖上出现,可能是在埋首研究武功,一旦重入江湖,武功必较前高出许多,老杂毛找不到灵虚牛鼻子,说不定会把这一股怨气,发泄到几个孩子身上。” 悟性皱着两条慈眉,道:“衡山剑客,也算是武林中一代大侠,大概他还不至于对比他晚一辈的后生下手。” 桑逸尘笑道:“老杂毛为人极是自负,除了心胸狭窄一点之外,为人倒很正派,对灵虚门下几个孩子下毒手,是绝不至于,怕的是他会捉去几个孩子作人质,好迫使灵虚上人出面。 牛鼻于离开九华山排云岭后,行踪如杳飞黄鹤,一叶道人想找他自不容易,捉住他门下弟子作人质不失上策,问题在灵虚上人会不会因此出面,据老叫化子近年看他一切作为,似是已到无嗔无念之境。一叶道人决不能把他逼出头,再来一次衡山比剑。” 俞剑英只听得一扬剑眉,接道:“一叶道人既和英儿恩师结有梁子,英儿正应当挺身而出,我身受恩师十年培育,为师门恩怨,死亦无憾。” 桑逸尘呵呵一阵大笑,道:“你师父近十年中,玄功大进,也许他早有安排,老叫化刚才看云儿和程玉玲双斗冥灵时用的剑招,着着变化奇奥,大异一般剑术,老实说,老叫化就看不出所以然来,一叶老杂毛不见得就比老叫化强到哪里。” 悟性叹道:“这一代武林中以灵虚、一叶两位道长,和你八臂神乞,三个声誉最隆,江湖道上,大概没有人不推祟你们,偏巧你们三个人,又都各具怪癖,不肯创立门户,培育下代英才,灵虚道长避居深山,读书自娱,啸傲山林,绝缘江湖,一叶道人埋首敛迹,轻易难得一见。你八臂神乞,虽常在江湖上走动,但始终不肯收录一个弟子,可惜你们绝世武学,后继无人……” 桑逸尘截住了悟性的话,笑道:“老叫化子混元气功,不能传人,传人后果,极是可悲,哪一个拜在我门下,就得断子绝孙,你想想看,我该不该收录弟子?灵虚牛鼻子也不是吝惜绝学,不收弟子只因异质难得,才智过人,未必能宅心忠厚,宅心忠厚又未必才智过人,像他那一身本领,万一所传非人,要留给后代江湖上多大祸害?一不小心,就要遗恨千古,所以他不能随便收录弟子……”说此一顿,呷了一口茶,望了俞剑英一眼,又继续说道:“总算是机缘凑巧,你徒弟带英儿求师登山,那晚上老叫化也费了不少口舌,他才把英儿收到门下,不过我现在想来很觉可笑,老叫化和他交了几十年道友,也说得上莫逆二字,但他处处都给我摆陷井跳,说起来,老叫化实够惭愧,只要他一动心眼,我没有一次不跌入他谋算之中。” 说罢,纵声一阵大笑后,又道:“就拿他收英儿这件事说吧!明明他早已看上了英儿的才质,足以当得他衣钵传人,却故意推三阻四,不肯答应,害得你那徒弟王振乾,泣求丹室,老叫化看不过挺身质问,他又以英儿杀孽重不肯应允,千不该万不该,老叫化不该允担俞剑英,日后闯出的一切恩怨烦恼,结果害得我劳碌奔走不算,又受了很多折磨。老叫化活了八九十岁,就没有受过那些烦恼困扰,两个女娃儿一对死心眼,闹的一场情爱纠纷,差一点要了老叫化的命。牛鼻子却连一句感激慰问的话也不说,老叫化子哑于吃黄连,苦在心里,如今他又丢下几个孩子,跑得没了影儿,牛鼻子步步占先,老叫化处处赶巧。” 悟性笑道:“俞施主继承了灵虚道友衣钵,又是你八臂神乞义子,老和尚希望你赞助他,辟创武林一支主脉……” 俞剑英突然起身,对悟性一个长揖,接道:“晚辈质愚才浅,从师十年,只不过学得恩师十之一二,怎敢欺世盗名,辟立门户,老前辈一番盛意,晚辈心领就是。” 悟性被剑英几句话顶得呆了一呆,默然无言。 桑逸尘接口笑道:“灵虚牛鼻子,天生一代奇才,旷古绝今,他那一身本领,不是人人都能学得,能寻得承继他衣钵之人,已算不错。一叶道人,不肯多收弟子,大概也是怕流害武林,以你们少林派来说,重重门规,收录弟子,不能算不严,但这数百年来,贵派中背叛的弟子,何止百人,而且大都是武功高强,才越同辈的弟子。” 悟性想到今夜中引狼入室的草上飞虎简治宇,和铁罗汉迦龙,都是自己平辈的师兄弟,讲两人成就,均属杰出。简治宇更是上代掌门座下亲传弟子,只因未能得掌门户,负气离寺,蓄发还俗另立门户,专以和少林弟子为难,致闹的同门师兄弟,骨肉自残,更不惜欺师灭祖,勾引海外群魔,企图把整个少林寺毁去……想至此处,摇头一声长叹,道:“桑兄说的不错,武功一道,可以用其行善,也叫以用来行恶,传所非人,为害实深,如非本门中两个孽徒作祟,也许不致于有这次海外群魔,联手争霸中原之事。”说完,起身告别,辞出静室。 桑逸尘送走悟性后,缓步走到剑英身侧,脸色十分严肃地说道:“一叶道人的盛名,震惧武林,功力深厚,剑术绝伦。除了败在你师父手中一次外,未闻他遇过敌手。老叫化虽未和他动过手,但我自知得让人一筹,你夺爱程玉玲,理已先屈,日后如果遇上一叶道人,非不得已不许和他动手。” 俞剑英看义父神情严肃,哪里还敢出言抗辩,乖乖地垂首聆教,心中却暗感奇怪,因为桑逸尘平常最为护短,不管剑英闯了什么祸,他都大包大揽,而且,除了灵虚上人之外,也从不把别人放在眼中,这次竟大异往常,自谦让人一筹,并训瞩剑英,不许他和一叶道人动手。 桑逸尘说完话,挥手命剑英退出他卧室,登塌休息。两人刚才都经过一番猛烈的拚斗,对手又都是海外久负盛名的魔头,真气消耗颇多,极需一段时间休息。所以剑英退出义父卧室后,也立时登榻安歇。一宵易过,第二天剑英起身,已是满窗阳光,两个小沙弥早已侍候室外,见他起身,立时送上面水。 俞剑英和桑逸尘分居两室,中间有一个小门相通,剑英住在外间,他洗过脸后,步入义父房中,但见枕被横陈,桑逸尘早已不知去向。 俞剑英心头一惊,急步出室,问两个小沙弥道:“我义父哪里去了?” 两个小沙弥被问的呆了一呆,摇着头答道:“桑老英雄一直就没有出去。” 剑英急道:“没有出去,我怎么会问你们,难道我还故意找你们磨牙?” 两个小沙弥似是还有些不大相信的神气探头入室一看,果然桑逸尘已人影不见。 靠左一个小沙弥,回头对剑英道:“我们整夜都有轮班守值在这静院四周,桑老英雄如果出去,我们决不能说连一点影儿都不知道。这件事有些怪异,我们得去禀告掌门方丈,请命定夺。”说罢,转身急奔而去。 这时,俞剑英已镇静下来,想起义父一生做事,多是大离常情,可能他一早出门散步去了,想至此处,疑虑之心,登时消减。 约有一刻工夫,悟性大师随在那小沙弥身后,匆匆而来。 老和尚看剑英神态轻松,毫无焦虑之状,认为他知道八臂神乞行踪,心中紧张也立时轻松下来,摇摇头,对剑英道:“小和尚故作紧张,害得老和尚也瞎急半晌,老叫化子是不是出去散步啦?” 剑英笑道:“我醒来已不见义父,确也急的像热锅蚂蚁,后来想到他老人家做事性格,心中焦虑稍减,只怕他出去观赏山景去了。” 悟性听剑英口气,知他不过是推测之言。一皱眉头,进了桑逸尘卧室,老和尚究竟是多了一把年纪,做事比较细心,他先看出后窗虚掩,已知桑逸尘是从后窗出去,再看枕被零乱,似是走的异常匆忙,心中登时觉出,事非寻常。 但他并不立即对剑英说明。一纵身,跃登榻上,右手拉开两扇窗门,伸出半个身子查看。 俞剑英目睹悟性大师登榻、拉窗,心中顿有所觉。老和尚不肯明说,却做给自己着,暗叫一声惭愧,立时大声叫道:“老禅师可发现什么疑点吗?” 突听三声急鼓传来,接着钟声大鸣,连续九响,袅袅余音绕耳不绝。 钟鼓过后,悟性对剑英道:“掌门方丈击鼓鸣钟,召集寺中长老议事,桑大侠昨夜和掌门师兄谈起具名邀请天下武林同道,赶海外扫荡群魔一事,必将列为首要,老衲得即时赶去,过一会桑大侠如果还不回来,老衲当禀请掌门师兄,传谕寺中弟子,分头寻访。”说完,匆匆离去。 剑英送走了悟性大师后,越想越觉事情蹊跷。桑逸尘虽然生性豪放,不拘小节,一生做事不能以常情推论,但在这节骨眼上,还不致于丢下他和两位姊姊,飘然远走。 想一阵,觉得事出非常,伸手从壁间取下了惊虹剑,佩在身上,跃上木榻探头出窗查看。 这间精舍,是寺中最雅致幽静的所在,一堵红墙围绕四周,在连绵千间的少林寺中,自成一座院落,几行修竹,数十盆花,点缀得雅静出尘。 三丈外有一片紧靠围墙的屋面,以桑逸尘轻功而论,不需在院中接脚,就可直飞落那屋面上,剑英估计自己轻功,大概也可以来得,立时提气凝神,一跃身穿窗而出,半空中一个倒翻,果然落到那屋顶上面。 下面是一条碎石铺成的小径,两个和尚一前一后走来,猛一抬头见俞剑英站在屋面,双双一定神,停住了脚步。 俞小侠心头一凛,暗道:“这大白天,我这样莽莽撞撞的站到屋面上,纵非有心卖弄,也使人大不谅解。”心念一转,赶忙跃落地面,沿着寺中曲折道路,向前走去。 沿途遇到不少僧众,一个个均对他合掌微笑。 这寺中曲径盘绕,道路交错,剑英本想出寺寻访义父,哪知左转右弯,跑到了人家达摩院。 只见百拙大师身披大红袈裟,肃容端坐正中,达摩院主持洪禅上人,及监院三位受伤长老,全都抱伤出席,一排横坐在百拙身后,悟性大师紧靠在百拙右首坐着。 下面分排坐着四十五个和尚,一个个合掌当胸,低头诵经,面色肃穆,一片庄严。 剑英心知是掌门方丈召集寺中长老,及重要执行僧人议事,自是不便探窥偷听,立时转过一条小径,向北走去,他这时已深入寺中腹地,走完一条小道,又到少林寺划为禁地的藏经阁。 只见一道八九尺宽的河沟,围绕着一座阁楼。水声潺潺,景物异常清幽,一道虹漆木桥,连通两岸,两扇铁叶花边的红漆大门上面,横挂着一条金字匾额,写着“藏经阁”三个大字。 俞剑英正待举步登桥,突然心中一动,暗自忖道:“江湖上久传,藏经阁是少林寺禁地,我如何能够破人禁例。”立时绕阁而过。 那座藏经阁后面,又是连绵的房舍,他信步向前走去,足足有一刻工夫,走完了数条幽径,很快又现出一堵红色围墙。 一个小圆门,紧紧闭着,剑英见四下无人,纵身一跃,翻出围墙。哪知红墙后面,紧靠一道深谷,他这冒冒失失的一跃,一脚踏空,全身直向那深谷坠去。 待他警觉,已深落了两丈左右,那探谷崖壁如削,又无突出的岩石矮松,手足都无处攀登。 好在剑英身陷危境,心仍不乱,猛一提丹田真气,双臂一抖,突然向上升高一丈四五尺,左脚一点右脚面,施出轻功绝技“梯云纵”,又升一丈三四,悬空一个倒翻,落在崖边缘。 原来那围墙外面,只有二尺宽窄的崖壁,下面是百丈以上的深谷。 剑荚纵目四顾,只见四处都是绵连的山势,这深谷两岸相距,大约有七八丈宽窄。 他估计自己轻功,实不易一跃横过,义父武功虽深,但也未必肯冒险横跃这七八丈的距离。 他放眼看了一阵,沿着那红色围墙,向东走去。 这道围墙,就是沿着断涧所筑,随着那天然的断崖曲转。 直待到百丈以后,围墙才陡然转弯,向南圈包,那一道断涧也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向北伸延而去。 俞剑英看谷中满生苍松,而且壁间也生着不少突岩矮松,随提气下了深谷。 他沿着涧向前走去,大约有四五里左右,深谷突然向左转去。 俞剑英刚转过弯,突听得一个娇脆的女子声音,说道:“我们已谈了这样长的时间,我该走了……” 那声音十分熟悉,他不用思索,已知道那人是谁。正侍开口喊叫,突又听一声长长的男人叹息道:“和你相处在一起,好像时间过的特别快似的,你看太阳已升那么高了。” 剑英只听得心中一动,立时把未叫出口的话,又咽回肚中,纵上一裸巨松,借那浓密的柱叶掩遮身形,向下探看。 只见数丈外一块大岩石上,坐着一男一女,女的是白燕儿程玉玲,男的是数年不见的岳凤坤,程玉玲怀中抱着孝燕,和岳凤坤并排坐着,两人相距大约有二尺左右。 俞剑英正想飞身跃下,突然脑际中又闪起一个念头,暗自忖道:“他们过去,本有情愫,我如此刻现身,两人必然大感尴尬,尤以玲姊姊情更难堪,不如趁两人尚未发觉我之前早些溜走。” 心念一决,正待跃下巨松,哪知手脚一动,岳凤坤已然警觉,蓦地大喝一声,道:“什么人鬼鬼祟祟。” 随着那一声断喝,扬腕打出一块山石,流星般向剑英藏身所在打来。 俞小侠右手一翻,接住飞来山石,长身一跃,飘落在两人停身的大岩石旁,笑道:“岳兄别来无恙,还认识小弟俞剑英吗?” 岳凤坤脸色一变,反手握剑把,纵下岩石。 俞剑英神态轻松地拱手笑道:“小弟无意到此,并非有意追踪。” 程玉玲早惊得面无人色,听完剑英两句话,心头更慌,要知那个时代,男女限界极严,白燕儿虽是武林中人,不像深居闺阁少女那样受世谷礼法约束。但她和剑英名份已定,而且又生了孩子,和岳凤坤相约在这等深山僻静所在谈心,纵然心无杂念,玉洁冰清,事态亦非小可,是以她惊慌的六神无主,心中虽有干言万语要说,但却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来。 俞剑英神态越是轻松,她越是害怕,只觉心头有如小鹿乱撞,一颗心紧张得要从口中跳出,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岳凤坤侧脸望了白燕一眼,对剑英说道:“这件事,一点怪不得程玉玲,是我引她到此,有话相询,什么事,但请冲着我说,岳凤坤溅血你惊虹剑下,死而无憾。” 剑英笑道:“岳兄说的哪里话,我俞剑英对岳兄,早就有一份愧咎,我们都是武林中人物,不受世俗礼法困扰,再说岳兄和玲姐认识还在小弟之前,你们见了面谈谈心,那是人情之常,我实是无意到此……” 岳凤坤健腕一翻,三尺寒锋出鞘,横剑截住了俞剑英的话,道:“今天我们正好结算一下旧帐新债,请亮剑动手吧!” 剑英退两步,笑道:“我们无怨无仇,岳兄所指旧帐新债,小弟颇多不解?” 岳凤坤被剑英反问的一怔,沉思半晌,答道:“我在北京城中,失手伤了张氏昆仲,那算不算一笔旧帐?” 俞小侠想起双杰为相助自己,以致含恨泉下,埋骨京都,不禁心头起火,剑眉一扬,朗声答道:“不错,这倒是一笔血债。” 说着话,翻腕握剑把,寒光闪处,惊虹剑已自出鞘。 岳凤坤仰脸长笑一声,振剑刺来,手法快速绝伦,瞬息间攻出三招。 剑英看他剑招迅辣,和四年前比剑燕山绝峰时,大不相同,暗自忖道:看来他对那次比剑之辱,始终未能忘记,这几年一直在潜心练习剑术。 他心中在想,人却左闪右避,让开了岳凤坤三剑击刺,退两步,道:“我手中兵刃削铁如泥,胜了你也算不得什么英雄,等我换了兵刃,再动手不迟……”说此,纵声长啸,抖腕出剑,剑若打闪,化一道虹脱手飞出,一株百年巨松,应手而断。 枝叶纷飞中,剑势余力不衰,直穿入另一株千年巨松树干,深没到柄。 他投了手中宝刃后,转脸望着程玉玲,道:“姊姊,请你把背上宝剑借我一用。” 妙在一个请字,只听得程玉玲机灵灵打了一个冷颤,她急得两行热泪顺腮垂下,抱着孝燕,一个纵身落在了剑英面前,说道:“你听我说几句话,好么……” 剑英侧身抬臂,动作快比电闪,程玉玲话还未说完,他已把程姑娘背上宝剑拔在手中。 回头对玉玲微微一笑,道:“姊姊,你有话吩咐,我哪里敢不先洗耳恭听?” 岳凤坤蓦然进步,举手攻出两剑后,怒道:“岳凤坤堂堂七尺之躯,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俞剑英长长一声叹息,道:“我知道你心里恨我极深,本来你和我玲姊姊,是一对玉人……”他话到这里,偷眼向玉玲望去。 只见程姑娘脸色铁青,全身微颤,星目圆睁,满蕴泪光,似是已气忿到极点。 看到了玲姑娘那等悲忿神态,俞剑英哪里敢再说下去,他已了然到自己几句无心之言,已大伤了玲姊姊一片芳心。 岳凤坤陡然一声怒吼,欺身直攻过来,长剑闪处,径指“玄机”要穴。 俞剑英举手一招“横架金梁”,震开岳凤坤刺来一剑,扬了扬剑眉,怒道:“我已再三相让,你别欺人太甚,难道我俞某人还真的怕你不成?” 岳凤坤横剑长笑道:“俞剑英,大丈夫,男子汉,溅血忍辱,你何必讽言讽语折磨白燕儿一个女流,今天不是我葬身这深山幽谷,就是你溅血横尸。”说完,振腕抢攻,刷刷刷又是三剑。俞剑英连受撩拨,心头火起,冷笑一声,挥剑还攻,刹那间,冷芒飞旋,剑气漫天。 程玉玲抱着孝燕,站在一边发呆,她面对着这一场生死拚搏,不知如何处理,岳凤坤蕴藏心中的妒恨,完全迸发,剑势密如狂雨,招招指向剑英要害。 他自岭南勾漏山五阴峰和程玉玲分手之后,和神剑手邓一鸣都双双游侠江湖,情场失意,使他万念俱灰,每日纵酒狂饮,不醉不休。邓一鸣虽然百般慰劝,但始终无法使他放下一腔愁怀,眼看一代奇才,日渐没落沉沦,只急得邓一鸣五内如焚,幸好及时遇上了岳凤坤授业恩师一叶道人。 衡山剑客问明经过,大为震怒,责骂岳凤坤一顿,把他带回衡山,在一叶道人严厉管教下,岳凤坤逐渐复常。邓一鸣在衡山住了三个月,告别下山,单骑远走西域,因为一叶道人生怀怪癖,对邓一鸣非常冷漠,这就使一向豪放的邓一鸣感到了莫大的羞辱,临下山前一夜,留给了岳凤坤一封长信,大意说:“年来连会高人,觉出自己一身武学太差,从此远游大漠,永不再回中原,除非他自信武功能和中原道上高人一争长短……”他信里虽未说出,所谓中原道上高人,是指的哪个,但岳凤坤心中明白他是指师父而言。 岳凤坤拆阅他留下信时,邓一鸣已走了半天一夜,他知义兄生性豪迈,很少事会放在心上,但一旦决定,即永无更改,他又不能责怪师父,只有暗里伤神。 一叶道人在邓一鸣去后,开始传授岳凤坤的武学,在衡山剑客的促督之下,岳凤坤在剑术上有了很大的进境,一叶道人虽生性冷僻,但对岳凤坤却很爱护,苦心教导,倾囊相授,两年中岳凤坤技术大进。 且说岳凤坤迸发了满腹妒恨,挥剑急攻,两支剑盘旋交飞,有如两条怒龙翻江,交手五十余招,仍是不分胜败,岳凤坤施尽辣手,仍无法逼退剑英。 三年前两人比剑燕山时,俞剑英棋高一着,仗宝刃助威,以奇门八卦剑法,独败岳凤坤邓一鸣联手合击,三年后两人比剑中岳,俞剑英大发神勇,斗到六十合后,陡然一声长啸,振腕抢攻,连出三招绝学,剑如狂涛怒卷,岳凤坤接了三剑,人被迫得后退五步。 剑英横剑笑道:“岳凤坤,你三年苦练,也不过尔尔之技,今天我要替死在你手下的浙北双杰报仇了。”说罢,霍地欺身出剑,一招“天女飞梭”直袭中盘。 岳凤坤咬牙挥剑,又硬接一招,剑英早已运劲蓄势,双剑一接,陡然振腕弹剑,全身内功突发,震断岳风坤手中三尺青锋,反手又一剑“笑指天南”,指向岳凤坤“期门穴”上。 这一招快速无比,寒芒一闪而至,岳凤坤不闪不避,闭目等死。 蓦地里一道寒光由斜里飞来,剑英手中兵刃,竟被那飞来寒光削断。 岳凤坤睁眼望去,只见程玉玲手横着一把寒光耀目的宝剑挡在剑英前面。 原来他在两人交手几十招后,岳凤坤已微现败象,想到他过去相待情意,不禁油生相救之心,趁两人交手时侯,伸手拔出了惊虹宝剑。 岳凤坤手中兵刃被迫落出手,她立时纵身一跃而上,举手一剑封架过去,她在情急之下,忘记了那惊虹剑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刃,寒光闪处,把俞剑英手中兵刃削成两段。 俞小侠怔了一怔,苦笑道:“姊姊,你要干什么?” 程玉玲道:“岳凤坤待我们有恩,你不能伤他。” 俞剑英道:“浙北双杰为助我丧命在他的手中,放了岳凤坤,何以对浙北双杰九泉阴灵……” 程玉玲接道:“浙北双杰助你复仇送命,但究竟是不是送命在他的剑下,还很难说……” 岳凤坤蓦的睁开眼睛,接道:“一点不错,浙北双杰是伤在我的剑下。” 程玉玲急道:“你这是何苦呢?我不信你杀了人,还要在人前夸耀。” 岳凤坤笑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岳凤坤既敢杀浙北双杰,为什么不敢承认。” 程玉玲被他顶的呆了一呆,默然无言。 俞剑英突然仰脸一阵大笑,道:“好一个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岳兄,浙北双杰这笔债,咱们日后再算吧!”说完,对玉玲深深一揖,笑道:“姊姊,岳兄在阴峰金霞宫,救了我俞剑英一条性命,我俞剑英虽是一介武夫,但自信还通达一点人情,承姊姊看得起我,处处爱护有加,但我俞剑英自知罪孽沉重,我不该……” 程玉玲怒道:“你要胡说些什么?” 俞剑英眨眨眼睛,笑道:“姊姊,我……” 程玉玲脸冰若霜,冷冷地问道:“你要怎么样?” 俞剑英道:“我要姊姊代表我接待岳兄,你们相识在先,我却横剑夺爱。”说完,转身急奔而去。 程玉玲气得大声叫道:“你回来!”可是俞剑英充耳不闻,瞬息间走的没了影儿。 岳凤坤长长叹息一声,道:“我约你来此,实是无心,想不到害你们夫妇问大起纷争。” 程玉玲举手抹去脸上泪痕,强笑道:“不要管他,他也许是出于至诚……” 岳凤坤摇摇头,道:“你认为他是情出至诚么?以我看他是负气……” 程玉玲道:“情出至诚也好,负气也好,但他对你,的确是毫无恶意。” 岳凤坤默默垂头,良久不发一语。 程玉玲凄婉一笑,道:“你心里不要难过,俞剑英还不是心胸狭窄的人,他还不致于怀疑我什么,今生我无法报答你对我一番情意,愿来生我仍是女儿身……”话到这儿,觉出不对,粉脸一红垂下了头。 岳凤坤仰脸望天,神情十分奇特,看不出他是愁是怒。突然他长长叹息一声,仰头说道: “要是他对你不谅解,怎么办呢?” 程玉玲笑道:“这是我们夫妇间的事情,你不要多担闲心。” 岳凤坤脸色一变,扬了扬剑眉,正要发作,突然又垂下头去,变成了一脸凄然神色,低声说道:“我爱你一如过去……”他这一句声音低得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奇怪的是玉玲却字字入耳,每个字都化成了一柄利剑,刺入了她的心中。 她惊的呆了一呆,柳眉怒竖,但见岳凤坤黯然神情,又不忍发作出来,摇摇头,低声答道:“岳哥哥,今生今世,我只能把你当一个亲哥哥看,你何苦再找……这些无谓的烦恼,我已经有了孩子。” 岳凤坤道:“你就是老死化灰,我对你的爱心不变……” 程玉玲怒道:“你这等存心是自找苦吃。” 岳凤坤放声笑道:“我已经苦了很多年了,再苦几十年,也没有什么。” 程玉玲道:“那你是存心要拆散我们夫妻?” 岳凤坤道:“我岳凤坤自知今生无福。” 程玉玲心头火起,纵身而上,扬玉腕打了岳凤坤两记耳光。 这两掌打的很响很重,但闻乒乓两声响过,脸上登时现出了十个红肿指痕。 但他并没有发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程玉玲打过两掌,心中就有些后悔,岳凤坤不发作,更使她心中不安。 他心中填满了幽恨悲忿,这一笑,只笑的泪涕横流,满腔幽苦烦恼,都借那长笑声发泄出来。 程玉玲听他声音愈笑愈大,觉出不对,心中一急,拉住他一条右臂,摇动着说:“你笑什么?” 岳凤坤停住笑声,反手一把,揽住了白燕儿纤纤柳腰。 这一下只急得白燕儿如被蛇咬,哎哟一声,挣脱了岳凤坤的怀抱。 但她在情急之下,忘记了怀中还抱着孝燕,不自觉右臂用力一摔,把孝燕抛了出去。 孩子被甩了一丈多高,这道山谷中到处都是瞬峋的怪石,如孝燕摔下来不死也得重伤,她惶急过度,忘记了纵身抢接,哭喊一声,呆在当地。 只见岳凤坤纵身一个飞跃,人如弩箭离弦般直抢过去,右手一伸,把孝燕接住。 这孩子当真是天赋虎胆,生死交关,他反而觉着好玩,岳凤坤接住他,他还在嘻嘻大笑。 程玉玲惊魂甫定,一纵身到岳凤坤身边,看孩子无恙,忽然心头火起,扬手照孝燕小屁股上砰砰就是两巴掌。 这两下实在不轻,只打得孝燕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她自生下孝燕,就没有舍得打过,此刻急怒之间,下手又非常重,打过了就觉着心疼,看孩子哭的和泪人一般,更是惶恐惜怜,一把从岳凤坤手中抢过,紧抱怀中,不住哄劝。 岳凤坤看她流露出无限慈母爱怜,心中感慨万千,长长叹息一声,道:“这孩子就是在燕山的那个?” 程玉玲被他问的粉脸一红,道:“一个孩子就把我烦死了,还要几个。” 岳凤坤淡淡一笑道:“陈紫云能容得你吗?” 程玉玲道:“我们相处很好,义胜姊妹,情愈骨肉,你问这些干什么?” 岳凤坤道:“随口问问罢了,陈紫云喜欢这孩子吗?” 程玉玲听他言词之间,满含挑拨之意,冷笑一声,道:“云姊姊比我更爱孩子,你不要尽说些挑拨言词,惹我心头火起,今生今世,永不再跟你见面。” 岳凤坤纵声笑道:“你躲不了我,不管你走避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得着你。” 程玉玲道:“你找到我有什么用?我不见,可不可以?” 岳凤坤脸色忽变,冷笑一声,道:“总有一天,你非见我不可。”说罢,不再等玉玲答话,伏身捡起宝剑,急奔而行。 程玉玲见他负气而去,心中忽生不忍,回想他过去相待的诸般好处,几乎要叫他回来。 但她终于克制了心情的激动,她心中明白,如不及早斩除岳凤坤心中一缕痴念,只怕日后他永远纠缠不清。 她望着岳凤坤的去向,直到他身影完全消失不见。低头看孩子,经过一阵大哭之后,已沉沉睡去,她长长叹一口气,缓步回少林外院。 再说剑英急奔回去,他仍然由后面越墙而入,岳凤坤和玉玲约谈山后一事,虽然也激起他一些妒意,但他触动了一片怜悯之心,妒意和怜悯,给了他无限的烦恼,他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是苦、是恨!还是伤心。 他只管低着头想心事,耳目失了灵敏。突然间一声佛号,惊醒了他迷醉的神智,抬头看已到了“藏经阁”边,丈余外站着僧袍大袖的百拙禅师。 俞剑英还未及开口,百拙已抢先笑道:“小施主如有游兴,贫僧当派人引导……” 剑英摇摇头,接道:“我在寻我义父,想不到在后山遇上了一位故人。” 百拙笑道:“小施主既有朋友造访,为什么不带他同来寺中小住?” 剑英笑道:“他生性冷傲,和晚辈谈几句话,又走了。”他从未说过谎言,这次情非得已,说过话,自己脸先一红。 百拙禅师见多识广,如何会听不出剑英言不由衷,但剑英不愿相告,他自是不好追问,微微一笑,岔过话题,问道:“桑大侠哪里去了?贫僧有事和两位相商。” 剑英道:“我早晨醒来,就不见义父人踪,因而才到处走动寻找。” 百拙笑道:“八臂神乞,一代大侠,以他一身武功,当今之世,有几人能和他抗衡。也许他去办什么事了,小施主请随贫僧到禅室一叙,我还有几件事要和小施主商量一下。”说完,单掌立胸肃客。 俞剑英还了一个长揖,跟在百拙身后面,向前走去。沿途僧侣,纷纷对百拙合掌作礼,甚是恭敬。剑英心中忖道:这少林寺号称天下第一大寺,看来当真不错,单就他们对掌门方丈之尊崇,已知清规森严了。 百拙带着俞剑英穿过了几重殿院,到一处清雅异常的所在,三间红砖瓦房,环绕着百竿翠竹,盆花静院,景物幽美至极。 老和尚自那夜见到了俞剑英身手之后,已对这位年轻人钦服到五体投地,单掌当胸,躬身肃客。 俞剑英长揖还礼道:“老禅师德高望重,武林中敬若泰斗,晚辈怎敢僭越?” 百拙摇摇头,道:“老枘无德无能,虽然掌着少林门户,在江湖博得一点虚名,但那只是少林门中前辈师祖余荫,说起来令人齿冷。昨宵如非小施主和桑大侠援手助拳,只怕少林寺要遭一场空前浩劫,不但使少林寺数百位门下弟子历劫溅血,只恐怕历代师祖辛苦经营,建筑成的这座寺院,也难保得。” 俞剑英看人家情出至诚,倒不好再虚伪推辞,和百拙肩并肩进了禅室。 禅室布置的很简单,迎壁挂一副达摩祖师图,松木桌子,配着四张白松木椅子,一只油漆光亮的宝鼎中香烟袅袅,满室芬芳,纤尘不染,看上去有一种庄严高雅的气氛。 两人刚落了座,从旁则一个小屏风后,转出来两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弥,献上香茗。 打开杯盖,茶杯里浮动四枚又红又大的枣子,百拙举杯敬茶,俞剑英捧杯回礼,他喝了一口,只觉满口甜香,忍不住端起来又连喝了两口。 百拙笑道:“寒山荒刹,无美物待客,这杯中几枚大枣子,是嵩山少室峰顶的一种特产。” 剑英正待称谢几句,突然禅室外传进来一声哈哈大笑道:“枣子是不错,可惜你老和尚不肯酿制成酒,少室峰顶那棵大枣树昨夜已被人用内家掌力震倒,从今之后,只怕你们再也吃不到了……” 剑英霍然起身,迎到门边,老和尚也合掌肃客,笑声未落,禅室门外走进来八臂神乞桑逸尘。 俞剑英偷眼看义父,脸色隐隐透出倦容,不禁心头一惊。 他素知义父内功精深,如不消耗过半真力,决看不出困倦之色。 他正要开口,百拙已抢先问道:“什么人用内力震倒了少室峰顶的大枣树?” 桑逸尘笑道:“当今武林道中,除了海外一群魑魅魍魉之外,敢到你们嵩山少林寺惹事生非的又有几个?” 百拙一皱两道长眉,沉思一阵,摇摇头道:“我实是猜测不出,你说出来听听。” 桑逸尘双目神光一闪道:“衡山剑客,一叶道人。” 百拙脸色一变,道:“怎么,一叶道人来了?” 桑逸尘笑道:“不错,老杂毛昨夜五更到了我住的那间静院,弹窗邀我到少室绝峰一谈,正好老叫化刚刚坐息复元,我跟他一起出寺,联袂攀登绝峰,老杂毛火气还是很大,一路上快如电奔,处处要抢在老叫化的前面,可是老叫化没有灵虚牛鼻子那样的修养,激得我心头火起,和他拚了一阵脚程。” 俞剑英接口问道:“一叶道人的轻功如何?” 桑逸尘摇摇头,道:“老杂毛的轻功着实高明,攀上了少室峰顶,我错了他一个肩膀。” 百拙叹口气,道:“近代中原武林道上三大怪杰,灵虚上人、衡山剑客和你八臂神乞,可惜的是你门三个人不能合力同心。” 桑逸尘纵声大笑,截住了百拙的话,接道:“你想要我们三个人住在一起,潜研拳剑,是不是?” 百拙道:“果能如此,必将为武林放一异彩。” 桑逸尘摇摇头,截住了百拙的话,道:“这些事情,先留着,等你见灵虚牛鼻子再谈不迟,眼下的一件要紧之事,不知你办的如何?” 百拙道:“可是要老衲和你,具名柬邀天下武林同道,共赴海外一事?” 桑逸尘笑道:“不错,老叫化子心里从不能放着东西,你要答应,咱们就马上派人,传柬邀请,你要是不肯答应,老叫化子这就告辞。” 百拙道:“老衲请俞施主到此小坐,也就为研讨此事,海外群魔无缘无故的侵扰本寺,致造成一次不大不小的劫数,老衲召集达摩院及监院长老,一经提出,立获通过……” 桑逸尘性子最急,不待百拙话完,立时起身笑道:“急不如快,咱们现在就动手赶写请柬如何?” 百拙笑道:“请柬我早巳命人在赶写,只是要请些什么人,得先一番研讨。” 当下两人各尽所识,研讨出一个名单。 桑逸尘望重江湖,少林派又是武林中第一大派,这两人具名柬邀,可以说网罗了中原武林道全部有名人物。 几经修正,又剔下一部分武功较差之人,这件事看去简单,也很麻烦,不但要顾虑被邀人的武功,而且还得设想被邀人的身份、地位,及他的身家性命,几经研修,耗去半天工夫,才决定下来。 百拙召来了二十个健壮僧人,各携请柬,分头传发,各柬上约定是来年正月十五会齐,说时间,也就不过只余两月左右。 差走了二十个传信弟子,桑逸尘放下了心中一桩事情,他笑对百拙说道:“昨夜我和一叶老杂毛,在少室峰顶,比拚三掌真力。老叫化自知棋差一着,不过老杂毛也没占到便宜,比过三掌,我们都感再难力拚,同时在峰顶打坐调息,我便借机邀他赶海外一会群魔。” 百拙急声问道:“那他答应没有,如果衡山剑客肯拔刀相助,不难荡平那群魑魅魍魉。” 桑逸尘笑道:“老杂毛心中还记着比剑受挫之事,不答老叫化的话,冷笑几声,起身下峰而去。” 百拙叹息一声,道:“世人均谓财、色、名、利四关,最难勘破,但依老衲看法,这名字一关,害人最多,一叶道人,因记恨和灵虚道长比剑受挫的一点嫌恨,竟不顾中原武林道千百生灵……” 说这里,他突然放声一阵大笑,道:“阿弥陀佛,我和尚又着相了。” 俞剑英只听得心头一震,暗道:“岳凤坤痴爱玲姊姊,如疯如狂,看样子他已愿甘为情死,我横剑夺爱,理屈在先,自难怪岳凤坤要恨透了我。”他想到此处,心中对玉玲和岳凤坤约会后山一点难释妒忿,顿时冰消云散。 桑逸尘在少室蜂顶和衡山剑客,力拚三掌,耗消他真气不少,看事办完,起身告辞。俞剑英也随着告退,八臂神乞回到室中打坐养息,俞剑英却借机溜到少林外院。 陈紫云正和玉玲对坐清谈,桌案上放着俞剑英施用的惊虹宝剑,两姊妹似乎谈的正起劲,瞥眼间俞剑英无声无息地溜进了房门。 陈紫云转了转眼珠儿,笑道:“你鬼鬼祟祟的跑进来干什么?” 剑英笑道:“你们两个在谈汁么?我也听听好不好?” 玉玲侧视剑英一眼,脸上微泛愧色。 陈紫云指着案上惊虹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连兵刃都不要了。” 剑英道:“是我交给玲姊姊代我保管,谁说我不要了?” 玉玲长长叹息一声,道:“我知道里你心里恨上我了,我正在和云姊姊谈这件事。” 剑英摇摇头,笑道:“这本属平常之事,有什么好谈的,岳凤坤呢? 程玉玲道:“他走了。” 剑英道:“你为什么不带他来这里坐坐?他对你对我都有救命之恩。” 程玉玲道:“哼!过去我还把也当好人看呢,所以才跟他出去……”她本还想把岳凤坤临去取闹之事说一遍,但转念一想不对,连忙收口道:“谁知他对你怨恨极探。” 俞剑英长长叹息一声,道:“那是当然,怎么能怪他。” 玉玲听得呆了一呆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俞剑英道:“姊姊不要多心,我俞剑英决不是心胸狭窄之人,他本来对你很好,因为我而使他伤心情场,这多年来,他对你痴念未断,本来他应该恨你,但因爱太深,不忍恨你,所以才迁恨于我。” 程玉玲听得粉脸上颜色大变,恨着说道:“你胡说什么……” 俞剑英笑道:“姊姊,你不要急,听我把话说完。不管你对岳凤坤如何,但他却是对你钟情极深,而且执迷不悟,追根寻底,理屈在我,如果我们不相见,岳凤坤也不会失意情场……” 玉玲气得两行清泪顺腮而下,道:“你为什么不说我诱你失足?” 剑英急道:“姊姊不要误会我说话的意思,我知道你对我爱护至深。” 陈紫云听得嘟起小小嘴巴,道:“你别尽往自己脸上抹粉好不好,谁对你爱护至深。” 玉玲本来满脸泪痕,听完姊姊的话,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俞剑英却长长叹一声,道:“我不知几世修来的福,两位姊姊都对我情重如山。” 紫云望了玉玲一眼,笑道:“你听他越说越厚上脸了,好像我们都真的很爱护他似的?” 程玉玲抹去脸上泪痕,道:“你现在变的脸比城墙还厚,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俞剑英微傲一笑,接道:“如果不是我横刀夺爱,岳凤坤自不会妒恨难平,不管怎么说,我总觉得有点愧对别人,所以,我对他毫无敌意,姊姊,俞剑英如果口不应心,必遭天谴。” 程玉玲想到岳凤坤相待的诸般好处,亦不禁有些怅惘之感,长长叹口气,问道:“你对我说了这么多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俞剑英想不到她会这一问,一时间想不出适当措词回答,呆那儿不说话。 程玉玲回头望望了熟睡在床上的孝燕一眼,淡淡一笑,说道:“你不要自作聪明,什么事,都以为自己想的很对,不错,岳凤坤对我还未忘情,我受他邀约到那僻静山谷中,小坐清谈,实在是有些不对,别说你见了生气,我自回想,也有点失捡,不管他对我什么用心,但我已……”话至此处,突然粉脸一热,转头望紫云一眼,道:“姊姊,你别笑话我,我从小随父亲在江湖上跑来跑去,养成了一种近乎放荡的性格,对男女限界,不像一般人那样严谨……” 陈紫云笑道:“只要我们心地磊落,倒不一定非守俗凡礼法不可。” 玉玲黯然答道:“可是我一时大意,致使他心中动疑……” 俞剑英急得摇着两只手,道:“姊姊,你怎能这样猜测,那实在太冤枉我了。” 程玉玲哼了一声,道:“姊姊,你看他那付神气,好像我们真的有什么对不起他似的。” 俞剑英看苗头不对,赶忙起身往外溜。 陈紫云一晃身,抢到门口,回身拦在俞剑英前面,嗔道:“你要往哪里去?” 剑英道:“义父在等我有事商量,我是偷空儿溜到这里来看你们。” 紫云道:“我不信你的鬼话。” 俞剑英笑道:“你不信,和我一块儿去见义父去!” 紫云道:“去见桑师叔又怎么样,我想你一定挨场好骂。” 剑英突然一整脸色,道:“我本是想找你们谈谈,想不到我这一来,却招惹起你们重重疑窦。” 紫云看他脸上满是为难之色,细想刚才对他言词,也实在有点过火,微微一笑,拉着他一只手,走到桌边坐下,道:“你既来和我们商量事情,为什么不商量就要走呢?是不是真的生了气啦?” 剑英笑道:“生两位姊姊的气,小弟还投有这份胆量。” 紫云轻伸皓腕,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笑道:“喝杯茶消消气,我们还等着听你谈话呢!” 程玉玲也缓缓过来,在他右边坐下。 俞剑英环顾左右,饱餐秀色,看身侧二女,都带着微微的笑意,一个美秀无比,一个娇艳绝伦,陈紫云像一株出水白莲,风华飘逸,程玉玲如一株盛放牡丹,艳光夺目,二女虽都是绝世美色,但却美的不同,紫云甜柔高贵,比一杯琼浆玉液,芬芳清香,程玉玲如一杯强烈的酒,醉人心神。他左顾右盼,不自禁有点飘飘然忘其所以…… 紫云嗤的一笑,道:“你在转什么念头?东张西望,不怕扭了脖子吗?” 俞剑英还未来得及说话,程玉玲已抢先答道:“姊姊,你看他现在顽皮成什么样子?你骂他,他连脸也不红一下。” 陈紫云笑道:“嗯!一点不错,他越来脸越厚了。” 玉玲道:“要是孝燕长大和他一样,我就一天打上他三顿!” 俞剑英摇摇头接道:“好利害,我本来是有正经事要和你们谈谈,但一进门你们就给我气受……” 紫云笑道:“啊哟!好像你真的受了很多委屈似的,什么正经事?快说吧!” 剑英笑道:“少林寺方丈百拙大师,已和义父约好具名柬邀中原武林同道,大会中岳,研讨对付海外群魔,请柬已经发出,不过日期订在来年正月十五,屈指算来,还有两月左右时间,咱们总不能在这里住上两个月时间。” 陈紫云一忖思,道:“那咱们先回九华山去,到约期之日再来不迟。” 玉玲道:“两月时间,弹指即届,需往返的时间,不如借机会演练师父手著太极两仪三才剑法。桑师叔名重江湖,万人敬仰,少林派号称武林中最大主派,有百拙大师和桑师叔具名束邀,中原武林道上人物,大部当依约赴会,何况此事关系中原武林万千生灵,所谓助拳亦即自保,如果没有重大事故牵扯,亦即成行之日,到海外必难免一场惨烈之战,咱们如不借这段闲暇时间,把三才剑法研习熟练,只怕以后没有机会了。” 剑英紫云都听得不住点头。 玉玲一笑接道:“我们不妨把这话对桑师叔说,请他老人家出面,要百拙大师给我们找一处清静的地方住下,以便钻研那三才剑招。” 剑英起身笑道:“急不如快,我现在就对义父说去,先看看我义父有没有别的计划再说。”说完,霍然起身,离了二女卧室,直奔少林寺中。 他到了桑逸尘房中,只见桑逸尘脸上汗水隐现,须发微颤,分明是在运气疗伤,不禁惊的一呆。 大约过了有一盏热茶之久,桑逸尘才慢慢的睁开眼睛,望了剑英一眼,笑道:“一叶道人的掌力,果然是雄浑无比,除了你师父外,是老叫化子生平仅遇劲敌。” 剑英神色黯然,轻轻叹口气,低声问道:“义父,你受了伤吗?” 桑逸尘点点头,说道:“我被他掌力震伤内腑,不过,经我运气调息这一阵,已觉着好了许多。” 剑英看义父脸上神情,微现愁苦之色,不禁吃了一惊,他素知义父生性,豪气干云,什么事也不放在心上,此刻竟现愁苦之容,叫他如何不惊? 桑逸尘似乎已看出俞剑英愕然之态,淡淡一笑,道:“你是不是觉着我今天神情有点异常?” 剑英道:“是的!英儿从未见过义父像今日这般愁苦之色。” 桑逸尘长长叹息一声,道:“老叫化当真是老了。” 剑英道:“义父虽然受了伤,但想那一叶道人,也未必就未受伤损。再说你昨夜已经过了半夜苦斗,以疲累之身,和他拚了三掌真力,他却元气充沛,蓄势而来,义父在比拚真力之上,先就吃阵大亏,事实上,如凭真功实力,义父不见得输给他。” 桑逸尘哈哈一阵大笑道:“几十年来,老叫化除了佩服你师父之外,当今武林道上,还没有第二个使老叫化子佩服的人,江湖上称你师父、老叫化和一叶老杂毛,为当今武林中三大怪杰,其中除了你师父外,老叫化就不敢相信自己有资格行列怪杰,衡山剑客被称为三杰之一,老叫化子心中更是有些不很服气,我亲眼看到他败在你师父剑下,老叫化却和你师父比划过三天三夜,没有分出胜败,事后我虽然发觉他故意让我,但却让我因而造成错觉。” 说到这儿顿一顿,叹口气,又道:“直到昨夜我和一叶老杂毛比过三掌真力,才知道我和人家棋差一着……” 俞剑英道:“义父不要伤心,也许一叶道人伤的比你老人家还重。” 说完话,从怀中取出一粒百转还魂丹道:“英儿身上带有师父炼制的丹药,义父要不要服用一粒?” 桑逸尘接过丹丸服下,又闭目静坐调息。 剑英目睹义父神情,心中暗暗吃惊,知他所受内伤十分严重,赶紧溜出少林寺,又跑到紫云和玉玲住的外院。 二女见他去而复返,而且神色慌张中带着几分淡淡的愁苦,不觉吃了一惊,双双迎了出来。 紫云瞪着一对圆圆的大眼睛,深注在英弟弟的脸上,低声问道:“怎么了!愁眉苦脸的,是不是挨了桑师叔的骂了?” 剑英摇摇头,道:“我义父受了根重的内伤。” 此语一出,只吓得紫云和玉玲双双打一个冷颤,呆一呆,又一齐开口问道:“他老人家怎么会受了伤呢?” 俞剑英黯然答道:“他和衡山剑客一叶道人比拚掌力,被一叶道人震伤内腑。” 要知二女都受过桑逸尘提携大恩,如非这位风尘大侠插手相助,程玉玲固然难和俞剑英认盟白首,也难投入灵虚上人门下,,就是陈紫云何尝能有今日,饮水思源,感怀旧情,不禁四目中泪若泉涌。 陈紫云从小追随灵虚上人,修习上乘内功,在极度伤痛中,方寸不乱,回头望着程玉玲,问道:“妹妹,你那千年何首乌,放在什么地方?” 一句话提醒了白燕儿,来不及回答云姊姊,翻身急奔房中,片刻工夫,手捧一个精巧玉盒来,一扬粉腕,把玉盒交到了剑英手上,道:“你把这些千年何首乌送给义父!” 剑英接过玉盒翻身急奔,猛听陈紫云在身后叫道:“你别慌,我还有话问你。” 话出口,人也一个急跃,挡在了剑英面前。 俞剑英未及开口,陈紫云又抢先,问道:“我和玲妹妹是不是可以和你一起去看看义父?” 俞小侠微微一皱眉头,道:“少林寺代代相传戒规,是不准女子入寺,但两位姊姊目前又当别论,你们双剑拒敌,挽救他们一次浩劫,我想你们一定要去,他们当不致伸手拦阻,但这等挟惠自重,似是有些不大应该。” 玉玲急道:“你说了半天,转弯抹角的还不是不让我们去,别的事情可以商量,这件事却不能缓延,我们非去不可!” 剑英叹道:“这个……” 陈紫云一伸手拉着玉玲,劝道:“你可别难为他了。” 玉玲黯然一笑,两眼泪下,回过脸,幽幽说道:“桑师叔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服侍他服药疗病,心中实在难安。” 剑英心中悬念义父,片刻都不愿延误,见玉玲被紫云拉住,转身两个急奔,已出了少寺林外院。 他一口气回到桑逸尘养息静室,捧玉盒跪在榻前。 桑逸尘正在静坐榻上,闭目调息,他一身混元气功,已达炉火纯青之境,一经运气行功,全身坚如铁石,刀枪不入,武功稍差之人,别说伤他了,是他静静的坐着要你打,你也要累的手酸臂痛。 但衡山剑客的掌力,却是非同小可,力开碑石,透肌伤骨,桑逸尘在少室峰顶和一叶比拚三掌,一叶道人虽未能当场击败八臂神乞,但已暗运内家罡力,震伤他的内腑,不过这三掌拚过衡山剑客也被八臂神乞震得轻伤。 当时情景,桑逸尘被震得内腑激荡,一口鲜血,由腹中直冒上来,但他不愿使一叶道人看出自己伤重,随把一口涌出的鲜血,勉力压制下去。 这一来使他本来就很重伤势因强压下一口淤血,而更加严重,再加他又不及时运气调息,使那口淤血早些喷出,反而和百拙大师研讨那份受邀武林人物的名单,又延迟了半日时间。 这口真气提起前胸处时,忽觉五腑翻腾,全身血涌,内腑六脏,一齐剧疼如绞,竟难把真气运行全身,只得半途又把真气散去,闭目静坐。 这时,剑英刚好由少林外院归来,看义父神情,不禁大惊,随以师父手制百转还魂丹,交请服用。 桑逸尘接过灵丹,俞剑英又借机全跑到少林外院,取来了程玉玲身怀奇宝,千年何首乌。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玉盒,立时有一股清香,散落静室,桑逸尘睁开虎目,望了剑英一眼,又缓缓闭上。 俞剑英自认识桑逸尘后,从未见过他这等颓丧神情,心头一酸,双目泪下,手捧玉盒,跪在榻前,叫道:“义父。” 桑逸尘睁开眼睛,淡淡一笑,道:“你有话站起来说。” 俞剑英泣道:“英儿由玲姊姊那里,取来了千年何首乌,请义父服用两片。” 桑逸尘长长叹息一声,从剑英手捧玉盒中取了两片千年何首乌服下。 这千古奇物,功效之神奇,大非一般人工调制灵丹药物可比,桑逸尘内伤虽重,但服用了两片千年何首乌后,立时大见好转,再度闭目运功,疼苦已减去大半。 俞剑英合上玉盒,站在一侧,静静地望着义父神情变化。 大约过了一刻工夫,桑逸尘一张口,喷出来两大口鲜血。 俞剑英目睹义父喷血,只惊得呀然失声。 桑逸尘睁开眼睛笑道:“我的英儿,你出去休息吧!我的伤势好了!” 俞剑英黯然泣道:“义父不要骗我,你……” 桑逸尘笑道:“你见吐出来两口血,就觉着我伤势很重,是吧?” 俞英点点头,还未来得及开口。 桑逸尘已抢先笑道:“我被一叶老杂毛用内家罡力,震伤了内腑,这两口血,正是他震伤我内腑后的淤血,我伤得这等严重,就是这两口淤血在腹内作怪,现在既已把淤血吐出,伤势已好了大半,只要再经两三天调息,就可以完全复元,你去休息吧!” 俞剑英细看桑逸尘喷出的两口血色,果然微现暗紫,知他所言非虚,才放下心中一块石头。 他替桑逸尘打扫好喷出来的淤血然后才悄然退出。 三天匆匆而过,俞剑英为了义父伤势,三昼夜没有离开过静室一步。 这期间,百拙和悟性,联袂来过三次,紫云和玉玲也来过两次,她们白天不便闯入寺中,干脆就晚上越墙而入。 少林寺中防守极严,如何会不知二女入寺,但守夜群僧都已得到暗示,看见装做没看见,放任二女出入。 三天过后,桑逸尘伤势果然完全复元,剑英趁势向百拙提出借住少林本院心意。 百拙大师笑道:“少室峰上,有一座极为幽静的茅舍,是先师昔年研续经典所在,自从先师坐化圆寂,那座茅舍就没有再住过人,不过每月我总派人去打扫,虽是竹篱茅舍,但还清静不俗,小施主如果爱静,就请迁往那座茅舍如何?” 俞剑英笑道:“那座静舍是老前辈师父研读经典所在,晚辈怎敢借住。” 百拙大师笑道:“那座茅舍已荒废了数十年之久,平常也派不上用场,小施主如愿屈就,我就陪你去看一趟,如果合意,再迁不迟。” 剑英道:“老前辈这等客气,晚辈实不敢当,只请随便派遣一位师兄,带我去就可以了。” 百拙笑道:“因为那座茅舍是先师读书习武的地方,所以除了我遣派打扫的一个小沙弥之外,只有我自己常去。” 剑英笑道:“那就请大师派遣那位小师父带我去一趟就可以了,不敢亲劳大驾。” 百拙站起身子,黯然叹息一声,道:“他已经归化我佛,到西方极乐世界去了。” 剑英听得心头微觉一震,道:“怎么?那位小师父死了!” 百拙缓缓地点点头,道:“尸解在冥灵真人的拂尘之下。”说着话,人已走出了方丈禅室。 俞剑英默默地跟在百拙大师身后,出了少林寺,沿途僧侣,纷纷对百拙合掌作礼。 百拙带剑英穿行在崎岖的路上,两人都没施展轻功,慢步缓进。 走了有一顿饭工夫,到了少室峰下,抬头看一峰拔天,雄耸云霄,高出四周群山数倍。 百拙侧脸望着剑英一笑,道:“这就是少室峰了,那座茅舍,在峰腰一处宽岩上。”说罢,一撩僧袍,当先向上攀去。 剑英也施展轻身功夫,紧追百拙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奔行在山径上。 俞剑英仔细看那盘绕山径,被枯草掩没,如果不留心,很难看得出来。 穿过一片松林,眼前景物突然一变,只见那陡立的山壁,突然向里凹去,形成了一片百丈方圆的突岩,在那紧依山壁之处,矗立着一座茅芦。 翠竹依旧,黄草盏顶,两扇竹制篱门,紧紧闭着,背靠千丈如削岩壁,前临百丈深涧,放眼山势起伏,绵延不绝,果然是一处清静幽绝之处。 百拙打开篱门笑道:“这地方已近月没有人来打扫了,小施主如果觉得可住,我再派人来打扫干净。” 剑英看竹篱圈围的院子相当宽大,因那环绕竹篱,是经人工移植而成,经过几十年的时间,早已长的十分高大密集,一片翠绿墙,把院内院外完全隔绝。 细看院中,种植了不少花树,只因在深冬季节,除了几株腊梅盛放之外,大都枝枯叶颓。 这座茅舍,共分成两栋,三间紧依小壁,另两间傍石而建。 百拙打开依壁而建的房屋门,合掌肃容先入。 第十四章 宝典失窃 俞剑英步入房门,抬头打量,只见迎面壁间挂了一幅罗汉图,或站或卧各个姿势不同,笔力虽然苍劲,但绘制的并不高明,一望之下,即知是不善绘画之人,初次学习绘制。 除了壁间那一副罗汉图外,房中只有一张松木方桌,和一张木榻,案上微积落尘,果已久未打扫。 俞剑英细看那副罗汉图,不但绘制手法不高,而且还残缺不全,默数图上罗汉,只有十六个绘制完成,另有一个只绘一半。 他对着这一副残缺不全的罗汉图,不禁心中暗叫奇怪,想到:这幅图既未署名,又未完成,而且手法恶劣,挂在这里不知是什么意思。 百拙看剑英望图沉吟,心中早已了然。指着壁间那幅罗汉图,笑道:“这幅图是先师手绘,他老人家本不善丹青,不知为什么,竟绘起图来,不想一幅图尚未绘成,竟然圆寂升天。” 俞剑英一听老和尚说是少林上派掌门方丈手绘,倒不好再信口批评,淡淡一笑,道: “老前辈先师虽然不善丹青,但那书法功力,却是苍劲透纸……” 百拙笑接道:“先师先前常习书法,但却不善绘图,这幅罗汉图虽然残缺不整,但因是他老人家的手笔,是以仍挂在这里,因为先师晚年隐居此地,闭门研究佛典,令谕寺中弟子,非他召唤,不准擅入静室一步,待他老人家圆寂的当天,才悄然返回寺中,召集门下,嘱咐后事,夜间就归化我佛。事后我们到他静室,整理他身后遗物,才发觉了这幅绘制未成的罗汉图,先师安居此地,共计五年,五年之中,除了召集过老衲来听过两次佛法之外,其他同门,均未来过静室,这幅罗汉图,不知是什么时侯开始绘制的?” 说完,带着剑英退出,又打开右边那两间房门,两人并肩入室。 这座房中,布设亦很简单,一桌四椅,和一张单人木榻。 这座茅舍,一大一小,而且两座房内各有桌椅,正适合剑英和紫云等安住。 百拙笑道:“这座静室如何,是否可以住得?” 俞剑英笑道:“好极,好极!晚辈想明天就迁来暂住。” 百拙道:“今晚上我就派人打扫。” 剑英道:“不要再劳老前辈费心,晚辈们明日自己来打扫吧!” 两人看完静室,重返少林寺中,百拙果然立时派遣了四个小沙弥来打扫。 俞剑英回到少林寺,把心意告诉义父,桑逸尘听完,笑道:“好吧!你们既然想练习剑术,迁到那里也好。” 第二天,剑英和紫云、玉玲三个人在百拙引导之下,到了少室峰后那座静室。 本来紧攀山壁那座茅舍较大,但因那座房中是少林寺上代掌门人生前卧室,二女不便占居,结果,陈紫云和玉玲自愿住到右边厢房,俞剑英独占那三间大房子,这一着正暗合了百拙心意,他觉得两个女孩子住到师父生前卧室,有点不大对头,但又不便出言阻挡,见二女自居厢房,心中十分高兴。 床褥用具,早已有百拙派人摆好,房中积尘,也已清扫干净。 这环境清雅幽美,二女也看的芳心暗喜,百拙安顿好三个人,告辞退出。 老和尚走后,紫云和玉玲双双溜到剑英房中。 陈姑娘一抬头看到壁上那幅未完成的罗汉图,不禁皱直了两条柳眉,笑道:“这幅罗汉图画的奇形怪状,不知是哪个手笔?” 剑英笑道:“这是少林寺上代掌门人所绘,武林中最重师道,姊姊以后不可随口批评……” 紫云淡淡一笑,接道:“你在教训我么?” 剑英笑道:“怎么?我说的有什么不对?” 紫云又回头望子那幅残缺不全的罗汉图,笑道:“这幅残图,挂在这里实在有点难看,明天我替他补上残缺吧!” 原来紫云不但妙擅丹青,而且仿绘之力甚强,只要她见了原图手笔,着笔绘去,使人有难分真伪之能。 剑英知她本领,急忙接口笑道:“那怎么行,人家这幅残图,旨在悼念先师,你动手替人家补上,反而破坏人家旨意。” 陈紫云不理剑英的话,秀目却深注在那幅残缺不全的罗汉图上,脸色十分入神,良久不发一言。 玉玲和剑英都看得十分奇怪,不知她何以忽对那罗汉图发生了兴趣。 足足过了有一刻工夫,才见她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道:“奇怪,难道这样一幅残缺之图,还耗了数年工夫不成?” 程玉玲听得颦起柳眉儿,道:“姊姊,你自言自语地说些什么?叫人听的糊糊涂涂!” 陈紫云目光移开罗汉图,回头望着玉玲,笑道:“我是说他这幅罗汉图,怎么会用了数年工夫之久,还没有把这幅十八罗汉图绘成?” 剑英,玉玲细辨那图上墨色,果然深浅不同,不过两人也只是看出墨色深浅不同,其它都无法辨认得出来。 紫云看他们两人都似很有兴趣,嫣然一笑,接道:“表面上看,这幅罗汉图,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很难辨认出来,着笔功力,墨色新旧,却是相距着很远的年月,这中间差别很微,不擅绘画的人,很不易辨认出来,如果我没有看错,他这一个半仰身子的罗汉和那个最后未完成的罗汉图,至少相距有五年岁月。” 剑英奇道:“这倒是一件异常耐人寻味之事,一幅罗汉图,怎么能绘制数年之久呢?” 玉玲道:“也许是那老和尚研读经典,研读得心里闷了,就拿笔来画它两笔,所以才画了那样长的时间。” 紫云道:“妹妹说得不错,这画好的十六个罗汉也非一气呵成,至于未完的那半个罗汉,画的时间更久,那斜举手臂,和未完的身体,最少要相距一年以上时间,只看那墨色深浅不同,即可辨认相隔时间不短。” 陈姑娘随口说过,剑英和玉玲也未再追问,对跟前那幅充满着重重疑窦的罗汉图,也未再用心深研。剑英向紫云要了师父手著的“太极、两仪、三才剑诀”图解,笑道:“我被师父由岭南金霞宫后万丈绝壑中救回九华山后,就被关在悬崖中丹室之内,面壁三年,出了丹室,又连遇强敌骚扰,始终未能把师父手绘剑诀,详细阅读过一遍,两位妹妹都已得恩师面授,想来都已通达,今宵我要把师父手绘剑诀仔细研读一遍,明天就请两位姊姊指导我开始练习。” 玉玲莞尔一笑,道:“你怎么忽然变得这样客气了?” 陈紫云笑接道:“师父手著这部剑诀,精奥博大,变化无穷,我和玲妹虽然得他老人家面授指点,但也只不过略通概要。那太极三十六剑式,尚能运用,两仪廿四剑,虽亦可勉强用来对敌,但很多精微变化之处,已难了解,至于那十二招三才剑式,简直是一点都不明白,说起来真是奇怪。我和玲妹初学之时,虽然也晓得那十二招剑式,变化复杂,但并不算太难,哪知愈练直觉困难,越学越感糊涂,现在根本就弄不清楚是错是对。” 剑英叹道:“师父之能实非我们能及万一,那夜二位姊姊双斗冥灵真人,出手剑招之奇就非我能预测,眼看剑势劈刺向空隙之中,哪知剑到之时,刚好是敌跃避的方向,剑剑抢制了先机,招招攻敌必救,才迫得那老魔头无法找出丝毫的反击时间,虽有一身深厚功力,亦无法发挥出来,如果不是两位姐姐的剑招奇奥,你们纵然是全力拼斗也难抗拒那老魔头的内家真力……”话至此处,微微一顿,又道:“师父在授我玄门先天气功之时,曾对我有过一番训诫,他说:玄门先天气功并非内家功中最高绝学,他的一身能耐,亦非举国第一,如讲武林中技击之术,乃应推少林寺执武林牛耳,只可惜上乘武功,并非人人可学,如果秉赋不佳,纵学上一生一世,亦难登峰造极。内功一道,更是精博,因才施教,才能水到渠成,如果勉强传授,学习之人未受其益,反蒙其害。因为一种较高的内功,大都要违反人体生理的正常本能,如无甚佳天赋,必难适应练功的变化,一个不好,练功之人就要受到很大损伤,轻则残废,重则殒命,是以,一个人武功的成就,必需要各种条件配合。” 陈紫云笑道:“师父肯把他旷世绝今的玄门先天气功传你,自然是把你看成了练武的全材,事实上你的悟性,也确比我和玲妹高,同时你已学得了师父的奇门八卦剑法,太极、两仪、三才剑法,虽是集天下剑术大成,但据我习练经验所得,其中最为奇异之处,还是五行生克变化,和八卦消长之机,不过其间又加上了双剑相辅之妙,本以那两仪二十四式,学起来又比太极三十六式繁杂很多。至于那三才剑招,恐又深奥一层,因为两仪剑招是双剑相成克敌,各占一半份量,那三才剑招却是一剑为主,两剑为辅,主剑主正,辅剑出奇,奇正互用,其精奥自然是更深上一层。是以,我和玲妹妹在初习三才十二剑式时,因有师父主正出剑,带动十二剑招变化,练来倒不觉如何困难,但我和玲妹自己练习起来,却是愈练愈感糊涂,故然三才剑式需要三人各主其位,才能发挥三才剑招效力,但其间剑式却是各谋其道,分可单独对敌,合则三剑联攻。在这段静居时日中,咱们最好能把那三才十二剑招精奥领悟。” 陈紫云说完,拉着玉玲缓步退出房门。 俞剑英打开了灵虚上人朱一岚手著的太极、两仪、三才剑式图解,凝注了全神阅读,一则他悟性超人,再者已有了玄门先天气功的基础,体内百脉奇经,均已相互通达,灵台易明,这一凝注全神,登时百念尽消,灵智大增。 他首先翻阅那三十六式太极剑式,只觉每一剑招,无不是精奇之学法,虽只有三十六式,仁其深博,要比自己学的奇门八卦剑法更进一层。 他一面看,一面比手作势,看一招,学一招,然后再闭目沉思,直待把那一招悟透,才重阅下一剑式。 要知这一套穷尽灵虚上人智力的奇奥剑法,乃天下各门派剑术精英大成,俞剑英虽是一代天矫之才,又得玄门先天气功补益灵智,但也没法在片刻之间,了然剑式精奇含意,最初几招,还可思悟,但到第五招上,忽感那图解剑式,有些不大对劲,只感和前四剑全然不相关连,而且出手剑势,缓慢的大背武术常规。 他合上书本,想静坐片刻再读,哪知凝集的精神一散,忽感一阵头晕,不由主全身晃了两晃。 推窗望去,只见茅舍外夜色沉沉,已经是初更时分,他只看了五招,已耗去四五个时辰之久,案上烛火高烧,不知何时已被人点燃。 他缓步离开了坐位,向室外走去。 仰脸看去,只见满天密布繁星,松啸阵阵,飘传入耳,右边厢房中烛光辉煌,看样子陈紫云和玉玲尚未安歇。 忽然,他觉得腹中有些饥饿,原来他在这四五个时辰内,一心集中在推解师父手著剑诀上,连一杯水也未曾喝过。 忽听厢房呀然大开,莲步细碎,走出来紫云和玉玲姑娘。 俞剑英迎上去笑道:“咱们来时,忘记了告诉百拙大师,请他代我们准备些米面锅碗,看我们都得……” 陈紫云道:“米面和炊用之物,早巳由人家派人送来,晚饭亦早做好。刚才我和玲妹去请你吃饭,你读师父剑诀,正值入神,不敢惊扰,玲妹妹替你点燃案上松油火烛后,我们又悄然退出,替你留下的菜饭,都已热好,现摆在我们住的房中。既然觉出饥饿,只得委屈你自己走一趟啦!” 剑英微微一笑,不再多讲话,当先向两人卧房中奔去。 简陋的茅舍,经过了陈紫云和玉玲一番布设,登时觉着焕然一新,但见满室花色芬香袭人,花瓶用翠竹作代,分布的十分恰当。 靠窗边松木桌子上,果然放着菜饭还可见隐隐上腾热气。木榻上静静安睡孝燕,烛光花色相映,使这两间大小的茅舍中,有一种宁静安适之感。 俞剑英看完了四周的布设,微微一笑,赞道:“纵然是残壁废炉,但经两位姊姊运用匠心的一布置,就觉着另有一种不同情调。” 紫云淡淡一笑道:“少讲好听话,快些吃饭吧!” 俞剑英缓步就坐,程玉玲紧走几步,抢过去替他盛装了一碗饭,笑道:“你着那剑诀如何?是否能够解得?” 俞剑英道:“初看几招,尚可懂得,但越往后看,越觉不对,好像那些剑招彼此互不关连一般,两位姊姊都已学会了那太极三才剑式,看来我还得向二位领教!” 陈紫云道:“是啦!太极三十六剑中的前三招,以快迅见称,但到第四招时,剑势忽然慢了下来,是也不是?” 剑英道:“不错,我耗了三四个时辰,只算勉强把前面三招悟出,到第四招时,因那剑势一变,由快忽慢,看上去好像与前三招根本不衔接,用来对敌之时只怕要给人可乘之机。” 陈紫云摇摇头笑道:“你再往下看几招,就知道这剑法的妙用,当时我和玲妹妹学习之时,也觉着这套剑似连续不到,三剑快攻后,忽然一慢,不正是给敌人以喘息之机吗?可是等到我用以对敌之后,才知道那一剑忽慢的妙用!” 俞剑英本是极聪明之人,而且他的奇门八卦剑早已烂熟胸中,被紫云一语点破,登时恍然大悟,把手中饭一丢,大笑道:“我知道啦!师父手著这本剑诀,乃天下剑术精毕,前三剑连绵快攻之后,忽的剑势转缓,正是后三剑攻势的准备,也可给敌人一个抢攻的机会,想那第五招以后,必然是控制先机的快攻,既可测敌来势,亦可求变意外,不错,这三十六招太极剑式,要比我奇门八卦剑高出了很多……”说至此处,突然大喝一声啊呀!纵身一跃直抢出室,向自己住的房中奔去。 陈紫云、程玉玲都被剑英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的心里一跳,二女来不及拦阻相询,双双一跃,紧随着俞剑英身后追去。 原来俞剑英忽然想起了师父手著的太极、两仪、三才剑诀,还留在他住的房中。 紫云和玉玲追进房时,俞剑英早巳呆呆地站在松木案前。 熊熊烛光射在他的脸上,神情是那样惊呆错愕,目光迟滞,一语不发。 程玉玲突感芳心一震,低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但见俞剑英两行惊恐泪珠,缓缓由俊脸上滚下,一顿脚叹道:“我真该死!” 陈紫云已有些明白,虽然她被惶恐占据了一寸芳心,但仍尽量把声音放得十分柔和,问道;“是不是师父手著的剑诀失去……”话至此处,又想起壁间挂的宝刃,抬头望去,只见那惊虹剑,仍然端正正地挂在那里,但俞剑英仍不放心,一飘身,把壁上宝剑取在手中,手按机簧,宝刃出鞘,灯光下银虹一闪,登时觉到满室剑气,寒冷逼人。 突然,他挥剑一指,道:“我如查出偷师父手著剑诀之人,必把他诛绝剑下……”话还未完,忽听茅舍外飘传来一声长笑,紧接微风飒然,烛影摇摇,笑声未落,八臂神乞桑逸尘已现身室中。 他望了剑英一眼,问道:“你在干什么?” 俞剑英自不敢隐瞒,只得长叹一声答道:“英儿该死,我遗失了恩师手著的太极、两仪、三才剑诀!” 桑逸尘吃了一惊,但他外形仍然维持着镇静,道:“你怎么会丢的,告诉我。”一面问话,一面目光流动,向四周张望。 俞剑英还剑入鞘,把遗失剑诀经过,简明地对义父说了一遍。 桑逸尘叹息一声道:“来人趁你在用饭之时,入室取走剑决,决非一时赶巧,必然是早已跟在你们身后,隐在暗处,监视你们行动,只是你们不觉罢了。” 陈紫云看到剑英慌张之色,心中十分不忍,故作微笑道:“师父手著那太极、两仪、三才剑诀,异常深奥,纵是精通剑术之人,亦难在短短时日之内,领悟得出奥妙,目下先不要慌,只要有一点线索可循,就不怕找不出那偷窃剑诀的人犯。” 桑逸尘点头一笑道:“不错,咱们先在这茅舍四周搜查再说。” 当下四人分头在茅舍四周搜查起来。 忽然陈紫云发现一株巨松下乱丛中有一片白色绢帕。 只见那绢帕之上,用绿线绣着两只小燕,正是程玉玲常用之物,不禁心头一震暗自忖道: “玲妹自入茅舍,始终未离开我一步,这绢帕何以会落在此处?” 她本是心思灵敏之人,轻轻纵身一跃,已到了松树之上,放眼一看,心中即了如指掌。 原来这株巨树,正对俞剑英的卧室,但见房中烛光通明,桌椅布设,尽收跟帘,暗道: “是啦!来人隐身在松树之上,把英弟弟的一举一动尽看眼内,待他出室之后,绕道潜入茅舍,把那太极、两仪、三才剑诀盗走,偷窃之人却借这密茂的松枝隐住身子,纵是目力奇佳之人,也难从那茅舍中看到树上隐藏有人。” 她虽已找出来人的藏身之处,但一时却想不出是什么人,玲妹妹的绢帕,又何以会落在此地。 正在思忖当儿,忽听桑逸尘的声音说道:“如果那窃取剑诀之人,隐藏这株巨松之上,不但可把茅舍之中景物看得非常清楚,而且还可以借密茂的松枝掩护,不致暴露行迹。” 陈紫云正想用心推敲那盗窃剑诀之人,竟不知桑逸尘和剑英何时也到了巨松之下,待听到桑逸尘之言,才由树上飘身而下道:“桑师叔说的不错,隐身在这株松树之上,正好把英弟弟室中的一举一动,尽看眼内………”她本想把发现玉玲绢帕之事一并说出,但话到嘴边之时,忽觉不对,立时把欲待出口之言,重又咽回肚中,顺手把捡得玉玲的一块绢帕,也放入怀中。 桑逸尘望了紫云一眼道:“那帮魔头经那夜一战,早已退走,少林寺中僧侣当不敢做这种偷窃之事,这偷窃剑诀之人,倒使人难以推测。” 这当儿程玉玲也由北方搜寻过来,松树之下,与三人会合一处。 陈紫云望着玉玲微微一笑,道:“玲妹妹可寻出一些线索吗?” 白燕儿摇头道:“我由北面搜索过来,但却毫无发现。” 桑逸尘纵身跃上松树,略向四面打量后,又飘身下树,道:“不错,来人八成是在这树上隐身,咱们先回茅舍之中再谈吧!”说完,当先向茅舍中奔去。 剑英、紫云、玉玲依序相随,回到了俞剑英的房中。 程玉玲先给桑逸尘倒了一杯茶,然后才在紫云身侧坐下。 八臂神乞呷了一口茶道:“老叫化虽未看到那太极、两仪、三才剑诀,但想到那定是武林中剑术奇学,那夜中,我看你们两个女娃儿和冥灵道人动手,剑术奇奥,连冥灵道人也几乎招架不住,但冥灵道人等,经那夜一战早已退走,难道他们会去而复返,暗中潜上此地窥视那剑诀,窃取而去?但群魔中又有谁的功夫如此精深,连你们这等武功也没发现,给偷了过去。” 俞剑英微一皱两道剑眉,摇摇头,转向陈紫云岭道:“姊姊料事,素来无错,不知对此事有何高见?” 自离开排云岭丹室后一段时日之中,他已逐渐发现了陈紫云的机智、胆识、定力,都非他和玉玲所及,是以不自觉有此一问。 陈姑娘心中虽也感觉到失去剑诀之事,非同小可,必需在最短时日之中,查出那偷盗剑诀之人,设法追回,但她见英弟弟焦虑之情,心中又十分不忍,故作淡漠,笑道:“师父手著剑决,何等深奥,纵然被人偷走,但也非数月之功,能够解得,我们还有很充裕的时间查寻,不必急在一时。” 桑逸尘闭目静坐,玉玲和剑英愁容相对,陈紫云外形上虽尚能保持着镇静,但她心中亦急得心内如焚,只是一时谁也想不出该当如何?只有相对沉默。 大约过去顿饭工夫之久,桑逸尘忽然睁开眼,霍的起身,说道:“云儿说的不错,遗失剑诀之事,暂时不宜张扬,不妨暗中留心访查,少林寺戒规虽严,但囚寺中僧侣过多,难免良莠不齐。”说罢,缓步出室而去。 剑英等忙起身相送,到门口已不见八臂神乞人踪。 陈紫云回过头,低声对剑英笑道:“剑诀既已失去,急也无用,暂请开心畅睡一夜,明天再从长计议。”说着拉着玉玲返回卧室。 俞剑英仰脸望天,不禁黠然一叹,望着二女背影,心中愧恨交加,剑诀放在紫云身上数月无事,想不到拿到自己手中,只不过几个时辰,就被人盗走。 按下俞剑英满腹愧恨愁苦,单说二女缓步回房之后,陈紫云轻掩双门,从怀中掏出捡到的一方绢帕,笑道:“玲妹,这绢帕是你的东西?” 程玉玲目光触到那帕之后,立即认出是自己应用之物,伸手接过绢帕笑道:“谢谢姊姊,我实在太糊涂,什么时候丢得都不晓得?” 陈紫云轻轻叹息一声,道:“妹妹你仔细想一想,这块绢帕,是什么时候丢的,这两天你是否用过?” 白燕儿微感心头一震,就烛光把绢帕仔细察视一遍,探手入怀,又摸出一方白绢,凝目沉思了一阵,道:“姊姊,你在哪里捡到,我记不起什么时候丢的?怎么?难道这绢帕和遗失剑决有关?” 她本是聪明之人,略一忖思,已知道陈紫云间话含意。 陈紫云笑道:“眼下还很难说,但这绢帕失落之处,确给人很大怀疑,妹妹,你要用心想想,也许从这块绢帕之上能追出剑诀失踪的线索……”当下把捡得绢帕之处,说给了白燕儿听。 程玉玲沉忖良久,摇摇头,道:“我一时确实想不起这绢帕何时失落,也许在我搬家之时,掉在少林寺外院?” 陈紫云一整脸色,道:“如果这绢帕确实遗落少林寺外院,那偷盗剑诀之人,必是少林寺僧众无疑,哼!事情就不难查出,只需桑师叔转告少林寺掌门方丈百拙大师,从外院几个少沙弥身上查问,定不难追个水落石出。问题是在这绢帕之上,你是否确记是遗落在少林外院?” 程玉玲忽然一扬柳眉,轻咬樱唇,恨着声说道:“莫非是他不成?” 陈紫微微一笑,道:“你可说的是岳凤坤?” 程玉玲惊的一呆,“姊姊……你怎么会知道我指的是岳凤坤?” 陈紫云道:“这有何难,我初见这绢帕之时,心中就怀疑到可能是他,因为这绢帕绣着你江湖绰号,要是素不相识的人,决不会捡来藏起,如肯捡藏这块绢帕,纵非和你相识,也必然见到过你。那夜我们双斗冥灵真人,虽然说不上立威少林寺,使他们望而生畏,但也决不敢轻捋虎须,这一推想,就使我想到了岳凤坤,他对你纠缠不舍,情爱仍深。这一方绢帕,虽然微不足道,但在他也许会珍惜收存……”说此,忽然叹息一声,道:“这人虽然讨厌,但对你用情之专,可算得难能可贵。” 程玉玲哼了一声,道:“姊姊,人不可貌像,岳凤坤外表看起来,虽然很有君子之风,但他存心,却是险恶难测,那天他引我到后山幽谷之中,初还能守礼自重,哪知后来,他竟敢动手抱我,惹得我心头火起,劈手给他了两个耳刮子,现在想起来,必是他在动手抱我之时,顺势取去这方绢帕,当时我正在气急之下,也没有留心……” 陈紫云笑道:“偷得好,要不是他偷了你这一方绢帕,如何能留下痕迹,只怕我们也不会推想到他的身上。” 玉玲道:“姊姊这推断一点不错,别人只怕以没有那身本领,能偷潜入这茅舍之中,不让我们发觉……”她一沉忖,接道:“只是他行踪不定,四海为家,我们纵然知道那剑诀是他偷的,但又往哪里找他?” 陈紫云道:“此事虽已找出眉目,但眼下还没有确切把握,暂时先不要对桑师叔和弟弟说,要知桑师叔生性刚猛,如果知道了,定然要上衡山去找一叶道人,追讨剑诀。以一叶道人为人,决不肯当面认错,那就免不了一场生死拼搏,桑师叔武功虽高,但要胜衡山剑客,只怕也未必能够,至多是一个两败俱伤之局。英弟弟虽已得师父大部分武功真传,但功力要逊人一着,胜负之判,很难预料,正值中原武林英雄聚会中岳,筹谋对付群魔之时,掀起这一场毫无制胜把握之战,时机十分不宜,何况,真要是岳凤坤盗去剑诀,他就未必肯回衡山,说不定会找一处人迹罕到的深山大泽,去苦习剑术,总之,这一战,不管胜败,追讨回剑诀的希望,都不很大……” 程玉玲听得一颦黛眉,道:“以姊姊这等说法,难道我们就不找他讨剑决诀吗?” 陈紫云劝道:“一叶道人生性虽然冷僻,但他是自负极高之人,岳凤坤决不敢把偷盗剑诀之事告诉师父,只要那剑诀不到一叶道人手中,眼下就不必太急,以岳凤坤的剑术来说,要想在短短年余之内,想把那太极、两仪,三才剑诀悟透,恐怕还没有那么容易,再说,事已至此,急也于事无益,我们总不能把全国每一处地方都搜到……” 程玉玲道:“那我们怎么办呢?难道等着他给我们送回来不成!” 陈紫云道:“不错,只有让他自蹈罗网,把剑诀送回,最低限度,要他自己送上门来,不过要他自己送上门,全得借仗妹妹的大力了!” 程玉玲听得一怔道:“什么?我又有什么办法,能逼他送回剑诀……”忽然她若有所悟的嗯了一声,接道:“岳凤坤狡滑的很,只怕他不会上当!” 陈紫云微一沉吟道:“此事确得想出一个妥善之法,使他心中毫无怀疑才行,而且还得瞒住英弟弟,使他假戏真做,才能瞒天过海,骗得岳凤坤自投罗网。” 程玉玲听得打了一哆嗦,道:“你要用什么方法?” 陈紫云目光凝注玉玲脸上,慢慢地答道:“我只是想到了一个原则,用妹妹为饵,引他重来,究竟要如何去做,我还没有想出来!待我想好后,再和你商讨细节。不管如何,总是委屈妹妹一番,事关恩师手著绝学,望你能忍辱负重……”程玉玲凄凉一笑,道;“姊姊但请放心,纵然是要我赴汤蹈火,我也决不推辞。” 紫云微微一笑道:“我自会替你想好,决不让你真的觉到委屈,即是真受委屈,也不过是很短时间。剑诀是从英弟弟手中丢的,日后知道了你是为寻剑诀,忍受了很多委屈,只怕他对你怜爱更深!” 玉玲微感脸上一热道:“他为我受过了不少折磨,也待我情逾骨肉,师父恩德更是深重如山,别说要我忍受一些委屈,就是要我粉身碎骨,我也决不推辞,姊姊有什么话,但请吩咐就是!” 陈紫云轻轻叹息一声,道:“唉!不是我做姊姊的胆大妄为,敢以妹妹姿色作饵,实因那剑诀,不但是师父心血结晶,恐还关连着武林劫运。岳凤坤武功超人,更具机智,如果他潜入深山大泽之中,去苦心揣摸那剑诀上所载奇学,最多十年内,当可尽知奥秘,如果他能心存仁侠,那还罢了,如若出而为恶,事情就难办了。英弟弟虽已得恩师玄门先天气功,但要他另创出破解那太极、两仪、三才剑法之学,只怕也不能够,那时候武林之中,谁还有能力制服住岳凤坤呢?” 程玉玲道:“岳凤坤其人虽然讨厌,但我看他还颇识大体,对我和英弟弟虽然衔恨甚深,但真要他倒行逆施,为害武林,也许他还不会。” 陈紫云微微一笑,道:“岳凤坤如果没有英弟一番夺爱之恨,他不难成为一代大侠,以他聪明、师承,都极易登上武林中有数人物宝座,可惜的是,他无法遣排积在心中的一腔夺受幽忿。唉!说起来实在是一件颇难释解之事。”程玉玲默忖紫云之言,觉着姊姊看法一点不错,岳凤坤其人,确使人难作预测,当下点点头,道:“姊姊说的对,不管如何,我们必须把剑诀取回,姊姊既然胸有成竹,不知能否先说给我听听,也让我早些准备!” 紫云道:“我虽已想出了一个办法,但中间很多细节和疑难,还投有设想,究竟能否适用,还很难说。容我再筹思一天,告诉你好吗?” 程玉玲和紫云相处数年,已了然她性格沉稳,一件事她未筹思成熟之前,决不肯随便出口,淡淡一笑,不再追问,陈紫云随手熄去案上松油火烛,二女一齐登榻安歇。 这一夜,她们自然都难入梦,但两人却想的心事不同。陈紫云想的是如何安排玉玲和剑英间的纠纷,如何能使岳凤坤得到消息赶来。玉玲却在想,云姊姊不知要她如何作饵,引诱岳凤坤赶来相救,万一要弄假成真,难获剑英谅解,自己又该如何?纵然事情平安渡过,日后传言在江湖之上,只怕也要留人笑柄。 两个人都在静静的想着心事,直到天色大亮,红日满窗,都未合上过一刻眼睛。 这当儿,孝燕已从甜睡中醒来,在转动着眼睛,望着玉玲微笑,不懂事的孩子,哪里能了然妈妈的沉重心情,满床爬来爬去,玩的十分开心。 还是陈紫云先翻身下床,缓步走近玉玲榻边,看她瞪着眼,呆呆出神,不禁莞尔一笑,附在她耳边,说道:“已经日升三竿了,你怎么还不起来?” 玉玲如梦初醒般啊了一声,翻身下榻。她虽然心中蒙上了重重忧虑,但还能勉强装出笑脸,梳洗过后,又升火做好早点,紫云抱着孩子,笑道:“我想旭昨夜中大概也难睡好,你叫他来吃早点吧!” 玉玲微微一笑,缓步向剑英房中走去。 晨阳照射,竹枝间晶莹的露珠闪闪,微风送来一阵阵花草气息,拂面袭人,这深山中的茅舍是这样幽静宜人。 突然,她目光转投注剑英的卧室门上,只见两扇松木门半开半闭,不觉一皱眉头,暗道: “这人真是大意,怎么睡觉时连门也不关。”她想:如果剑英是起床外出,必然会先到她和紫云住的房中……心里在转着念头,人已跨进房门。 只见床上被褥叠放的整整齐齐,案上一支松油火烛,早已燃尽,不禁心头微微一震。 抬头向壁上一看,果然连惊虹剑也不在房中,她急急奔前两步,到了床测,只见枕下压着一张纸笺,上面写道:“云、玲二姊,师父手着剑诀,不但绝妙无俦,而且关系着今后武林劫运,弟不慎遗失,心实难安,算计天下英雄聚会中岳时日,尚有两月左右,弟当尽这两月时间,去访查恩师手著剑诀下落,虽明知此行无望寻得,但亦可稍安愧疚之心,来年正月十五之前弟定当返回中岳,本当面告两位姊姊,但恐二姊阻挠行意,故而留柬辞行。” 下面署着俞剑英名字。 程玉玲望着英弟留下的笺柬呆了一阵,才急步奔回自己房中。 陈紫云在逗着孝燕玩乐,忽见玉玲急奔入房,不禁心头一跳,霍然起身道:“是不是英师弟走了?” 程玉玲点点头,递过去手中笺柬,道:“这是他留下的笺柬,请姊姊过目!” 陈紫云接过笺柬很仔细地看了一遍,道:“他总是脱不掉孩子气,毫无一点线索头绪,不知他要到哪里去寻?” 玉玲道:“我们要不要去告诉桑师叔,请他老人家转告少林寺掌门方丈,派人追他回来!” 陈紫云叹道:“他已经走了一夜之久,恐已百里之外,别说追他不上,就是追得上他,只怕他也不肯回来。除非是桑师叔亲自追他。” 两人对看沉默一阵,程玉玲才幽幽接道:“难道我们就这样让他去吗?” 紫云凄婉一笑,道:“不让他去,又有什么好办法?他这一走,不但他无法寻得剑诀,而且还破坏了我们昨宵计划,事已至此,只有等他来年返回中岳之后,再说吧!” 玉玲收好了笺柬,抱过孝燕,和紫云相对而坐,四只眼望着满桌菜饭,谁也不肯食用,其实她们是担心剑英此去安危,早已经食难下咽了。 中午时,八臂神乞桑逸尘重临茅舍,二女不敢隐瞒,告诉他俞剑英留柬下山经过。 桑逸尘一拍桌子,怒道:“这孩子简直是糊闹,我去追他回来!” 陈紫云道:“他已经走了一夜半天工夫,你如何还能追赶得上他,再说你老人家也无法预测他走的哪个方向!” 桑逸尘微一忖思,道:“不错,老叫化还要帮助少林寺百拙老方丈,接待天下英雄……” 忽然淡淡一笑,道:“老叫化老了……”起身缓步向外走去。 二女同时看的呆了一呆,她们从未见这位风尘怪杰流现过这等黯然颓丧的神情,只觉他以往那干云豪气,在这片刻之间,完全消失,缓步行去,背影中流露出无限凄凉。 陈紫云心中虽然很多话想对桑逸尘说,但却是不敢再扰搅他感伤的情怀,慢慢站起身,随在桑逸尘身后,出了室门。 程玉玲抱起孝燕跟在紫云身后。 二女默默的无言相随,直送到茅舍百丈远处,才停住脚步。 桑逸尘连头都未回过一次,似是他根本未觉到二女随后相送一般。 二女四道目光,一齐投注着桑逸尘的背影,看他转过了一个弯不见。 二女呆呆的站着,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程玉玲被怀中孝燕几声妈妈,叫得清醒过来,轻轻一拉紫云衣角,道:“姊姊,咱们回去吧!” 陈紫云道:“唉!我自认识了师叔之后,就从未见过他这样凄凉的脸色!”说完转身向茅舍走去。 程玉玲默然无言,紧跟在紫云身后。 二女返回了舍后,忽忽十日,这十天之中,桑逸尘再未来过,二女只得把满腔愁怀,排遣在练习剑术之上。 其实,八臂神乞正忙无法分身,以少林派在武林中地位之尊,桑逸尘声望之隆,由百拙和他具名柬邀,受邀人亦感到十分荣宠,是以,距中岳较近几处地方,在接到简柬之后,立时起程赶来。 这几处较近之区域中,有一位退出江湖多年的人,隐居在洛阳金谷园,修筑了一座庄院,闭门谢客,凡是上门求见的武林人物,一律婉拒不见。 年深月久,也就很少有人再去找他,逐渐的被武林中人物忘怀。 这人姓冒双名一奇,昔年纵横江湖之时,名头甚大。以轻功提纵术,和一百零八颗铁莲子,称绝武林。 少林寺中,自邀请中原豪客的简柬发出之后,就开始了忙碌的准备工作,除了整修寺中房间准备迎接各路受邀英雄之外,并派弟子分头守候各入山要之道之上,以接迎受邀之人。 桑逸尘由少室峰那座茅舍出来,他在两天之内,骤连闻到剑诀失窃,义子出走的两桩烦苦之事,心中极是不乐,加上受挫一叶道人余忿未息,旧创新仇,把这位年近古稀,一向豪爽的风尘大侠,弄得心中十分忧郁,茫然信步而行,他本是应往西走,才是回少林寺的正路,哪知他心中忧苦,不觉间走岔了路,待他由感伤的忧郁中清醒过来,发觉走错了路时,已出去六七里远近,正待转身返寺,忽见一个山壁下深草丛中,露出四只布履,心中一惊,纵身直掠过去。 只见那深及人腰的草丛中,并排躺着两个身穿灰色僧袍的和尚,在两具尸体旁,还放着一根生铁禅杖,和一把出了鞘的戒刀。只是两颗和尚头,却早已不知去向,不用多想,他心中已明白这两具尸体,是少林寺中派守在各要口守值的僧人。他究竟是久走江湖之人,略一惊愕,即时恢复了镇静,手分草丛,仔细查看两个和尚的死状,只见两僧并肩仰卧,头虽被人割去,但颈间流出的鲜血不多,显然,二僧是先被人点了穴道后割去首级。 他缓伸右手,轻按在一僧前胸,只觉微温,这一幕悲惨的凶杀似是刚刚发生不久。 再细看二僧身侧的禅杖戒刀,亦似被人移放在身侧,置放的十分整齐…… 突然,他脑际中闪过了一个惊恐念头,暗道:“来人能在举手之间,制住了两僧,然后又从容不迫地把两僧移到山壁下草丛之中割去人头,如非身负绝世武功,决难办到,难道群魔并未撤离中岳,隐身在幽谷山涧之内,俟机对少林憎众下手,果真如此,那受害僧侣,决不止这两人…… 他正在忖思之间,忽听身后草丛中,沙的一声轻响,紧接着一个低沉冷漠声音说道: “这位兄台,可是江湖间盛传的八臂神乞么吗?” 桑逸尘在闻得草响之时,早已暗中运功蓄势,听完话霍然转身,答道:“不错,正是老化叫子,来的是哪位高人?”定神望去,只见数尺外站着一个白髯如银,身材瘦高的老叟,一袭长衫,满脸肃穆。 左手提着两颗用葛藤捆好的人头,右手握着一支青铜铸造的手杖,淡淡一笑,答道: “下在冒一奇,承百拙和桑兄宠迢,特赶来中岳略效微劳!” 桑逸尘在武林中辈份甚高,很少人能和他称兄道弟,听冒一奇称他桑兄,心中虽有点不悦,但人家既是受邀而末,自不能太失礼貌,微一拱手,答道:“失敬!失敬!冒兄手提人头不知是何人首级?” 其实他早巳看出冒一奇手中提的人头,寸发未蓄,正是少林寺僧人首级。 只听冒一奇轻声一叹,道:“只恨我晚到一步,致使这两位大师父,驾返极乐……” 桑逸尘双目神光一闪,接道:“这么说来,冒兄是看到元凶了,不知那行凶之人,是何等长像?” 冒一奇道:“两人身材,均极娇小,但身手却极迅捷,老朽追出数里之遥,竟未能追赶得上,逼得我用连珠手法打出铁莲子,才把两人提的人头留下,说来惭愧的很!” 桑逸尘还未及答话,突然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少林寺悟性大师,带着达摩院两个高僧,急急赶到。 悟性先看了那两个横尸的弟子一眼,单掌低喧了一声佛号,目光转投到冒一奇手中两颗人头之上,问道:“这位施主手中人头,可是敝寺弟子首级吗?” 他因常年行脚天涯很少留在寺中,对百拙和冒一奇交往之事丝毫不知,看他手中提着少林寺僧侣人头,不兔动了疑心。 嚼知冒一奇生性异常冷傲,听悟性问话语气不对,不禁冷漠一笑,道:“除了贵寺弟子之外,哼!这中岳还会有别的和尚不成?” 悟性虽是涵养极高之人,但目睹寺中弟子惨绝死状,心情也十分激动,无暇多想,一横禅杖,怒道:“这么说来施主就是杀害敝寺弟子凶手了?” 冒一奇仰脸大笑,道:“杀人行凶,也不算什么大事,不值得这等大惊小怪。” 悟性冷笑一声道:“施主既敢杀人,想来也定是不怕偿命了?” 一举禅杖,正待出手扫击,却被桑逸尘一把抓住,道:“且慢动手!” 悟性一怔,桑逸尘双肩微晃,已抢在悟性前面,接道:“老叫化久闻冒兄大名,只恨无缘早会,今日一见,果然是豪气干云!” 冒一奇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桑兄大名,震荡江湖,兄弟仰慕已久,今日有幸识荆,足慰生平渴念。人世间不少恩恩怨怨,皆有巧合造成,这位大师父看兄弟手中提着人头,就误认兄弟是杀人凶手,纵然兄弟不惜唇舌解释,只怕也难消误会,似这般赶巧之事,倒不如不费唇舌的好!”说完话,目光转投在悟性脸上,口中不断冷笑。 悟性一跺脚,道:“你这老叫化当真可恶,几乎害得我开罪朋友!” 桑逸尘道:“冒兄乃咱们掌门方丈邀约的好朋友,谁料到你竟不认识?” 悟性右手一顿,沙石横飞,铁禅入地五寸,双手合十,说道:“恕贫僧不识大驾,开罪之处,望勿见怪才好!” 冒一奇看他年已在花甲之上,想来在寺中身份不低,躬身还了一礼,笑道:“不敢!不敢! 只怪兄弟生性懒散,少来中岳拜会,以致除了百拙方丈之外,很少认识诸位师父了!” 悟性吩咐随来的两个达摩高僧,把两个被害弟子尸体运回寺中,请命掌门人听候示下,自己却和冒一奇、桑逸尘在附近查看一遍才返回寺。 三人到达寺门之时,百拙已得弟子传报,迎了出来,他已数年未和冒一奇见面,此刻骤然相会,神情极是亲切。合掌作礼,笑道:“冒兄已息隐林泉,本不应惊扰侠驾,但因群魔个个身负绝学,非一般武林人物可比,迫不得已才柬相邀,助一臂之力!” 冒一奇笑道:“咱们相交了几十年,彼此却从未借重过一次,你这次柬邀天下英雄,还能忆得旧人,不吝墨宝相约,做兄弟的十分高兴,接着手示,即刻动身,哪知仍然晚到了一步,未能救得贵寺中两个弟子性命,说来不无惭愧之处!” 百拙脸色忽然一变,黯然叹道:“凄惨之事,何至如此,两位快请入寺一看究竟便知……” 桑逸尘一扬双眉,似想问话,但他却咽下去,没有开口。 百拙带三人径入达摩院中,向一座红砖砌成厢房走去,这地方本是少林寺中僧人,练功受伤的养息之处。 几人距那红砖厢房还有七八尺远近,已闻得连续不绝的呻吟之声,彼起此落,似乎人数不少。 那厢房门外,有两个高大的僧人守着,一见百拙,立时把紧闭的双门推开。 桑逸尘性子最急,抢快两步,当先入室,只见七八个受伤僧人,分卧在松木榻上,身上都用白色的被单覆盖,不知伤在何处。 百拙望了桑逸尘和冒一奇一眼,无限悲痛地说道:“数百年来,少林寺从未遇上过这等惨绝之事,想不到在老衲这一代,竟然连遭不幸,看来都是老衲无德无能,以致少林门下弟子,惨遭浩劫,如果魔窟之行,能得重返,我亦当逊位思过,自求了断,以谢师门!” 桑逸尘细看那白单之上,不见一点血迹。心中暗感奇怪,忖道:“听这几人呻吟之声,分明都已身受重伤,怎么却不见一点血污。”他心中在转念中,不觉间伸手把身旁一僧人身上覆的白单揭开。 定神望去,饶是他八臂神乞是一代风尘奇侠,亦不禁看得心头一震,目瞪口呆。 只见那仰卧在榻上的僧人,双目闭紧,脸上全成了紫青颜色。全身肿大,但却看不出一点伤痕。 百拙长叹一声,道:“刚才我接得报告,说发现一处派守在西北要道的两个弟子,倒卧路侧,呻吟不绝,看样子似是中了什么毒物,当时我还以为两人不小心为山中毒蛇咬伤,指派达摩院另派新人接替,并把受伤之人,抬回寺中救治,哪知接到巡山弟子回报,凡是派守在各处要道守望弟子,都不知被什么毒物所伤,全身紫肿,这时,我才觉出不对,派出监院中几位长老和悟性师兄带人搜寻……” 悟性立单掌躬身答道:“本座敬领掌门令谕之后,带两个达摩院弟子,搜查南山,哪知赶到之时,派守在南山要道的两个弟子,已经被人杀害!” 百拙轻轻一叹,询问了经过情形后,对冒一奇道:“冒兄见过那两个凶手面目不知是什么来路?” 冒一奇道:“是两个身材娇小,脸罩面具,身手十分娇健的人,如果我推断不错,那两个矮子,大概是女人扮装而成!” 桑逸尘道:“什么?是两个女人扮装的吗?” 冒一奇道:“不错,兄弟自信还不致看走了眼,而且就两人所用兵刃而论,亦似非男子所用。” 桑逸尘道:“他们用的什么兵刃?” 冒一奇道:“一个用剑,但要比通常的宝剑短了很多,大约有两尺左右。另一个用的两把尺许左右的匕首。两个武功都算得上武林中一流高手,不但出手招数迅快,而且轻功造诣亦相当地精深,我赶到之时,两人已经得手,我当时心中很急,遥空击出的两掌,都用的六成以上真力,兄弟且信击出掌风,要在五百斤以上,但两人竟能硬把两记劈空掌风接住,不知他们不愿和我老头子动手呢,还是另有什么诡计,两人各自露了一手接得我劈空掌风后,就转身疾奔而逃……” 话至此处,微微一顿,望了桑逸尘和百拙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接道:“承你们看的起我这冷冻了几十年的老头儿,不惜下柬相邀,把我冒某人看成一个人物,使两位大师父在我眼光可及之下,惨遭毒手,已使我自愧无地,如再让两个凶手,把两位大师父人头带走,冒一奇脸皮再厚一点,只怕也不好意思进你们少林寺的大门了。一急之下,只得施出我压箱底的本领“八步赶蝉”,紧追过去,老儿虽然冷冻在金谷园中几十年,但轻功一道,还未完全放下,哪知我追出了二三里路,仍未能把两人追上,在这等情形之下,我可真的有些急了,同时,也觉这两矮小子,定是有些来历的人物,只得施出我最后的一手本领,摸出了一把铁莲子,用连珠手法,分向两人打去,两个矮小子,各中我两颗铁莲子,丢下人头逸去……” 百拙道:“以冒兄见识之广,真看不出两人来路吗?” 桑逸尘一直静静地站在一侧听冒一奇讲话,此刻,忽然插嘴接道:“据冒兄所说身材衣着,决非中原武林道中人物,看来又是群盗作祟,可恨老叫化迟到了一步,要不然,好歹也要活捉一个,以便追出行凶的动机!” 百拙道:“那两个杀人的矮子,虽能挡得冒兄两掌,而且来历十分费人疑猜,但只是武功较高而已,最使人束手无策,还是这八个受伤的弟子,几人身上紫黑胀肿,下知是什么毒物所伤,全身上下,又没有一点伤痕,竟无一解救办法。” 桑逸尘、冒一奇双双低下头去,在几人身上嗅了一阵,除略带一点腥气之外,别无异味,这两个久走江湖人物,见识异常广博,但一时间却无法看出这八僧身中之毒,既非暗器所伤,又非毒蛇之类咬伤,相顾沉吟,足足有一刻工夫之久,桑逸尘才长长的叹一口气,道:“老叫化一生中都在扛湖上走动,天下各种毒药暗器,我虽不敢说全部见过,但几家出名的毒药暗器,大部都曾目睹,有几种未见过的也都听人谈过其毒性……” 冒一奇忽然插嘴接道:“这几位大师父,并非为毒药暗器所伤,而是枝一种绝毒武功击中,但据我老头子所知,大江南北武林道上,练有这绝毒武功之人,只有燕赵双残,和黔南一毒,除此三人之外,只怕难得找出第四个人来。” 桑逸尘摇摇头,道:“燕赵双残和老叫化有一份不厚不薄的交情,这次海外之行,老叫化还准备借重他们,相助一臂之力。至于黔南一毒,老叫化也久闻其人,只是此人行踪诡秘,江湖上知他行踪之人,只怕绝无仅有,老叫化虽然数度到黔南造访,但始终未能遇上过黔南一毒,据推想当非其人……” 冒一奇笑道:“天下武林同道,谁都知道有黔南一毒其人,但真正见过他,只怕没有几个。兄弟有缘,倒是见过此人!” 桑逸尘叹道:“黔南一毒,虽然名满天下,可是他的真实姓名,却未在江湖上流传,冒兄既和他有缘见过,不知可否见告他形貌年岁,他日相遇之时,老叫化也好攀交一番。” 冒一奇微微一笑,道:“此人生像普通,并无特异之处,如说年岁,倒和兄弟在伯仲之间。” 百拙和悟性站在一侧,听两人尽管谈论黔南一毒其人,心中虽感不耐,但却不好出言相阻,只好皱着眉头呆呆地站着。 桑逸尘谈兴正浓,一转脸看到两个老和尚愁眉苫脸,赶忙打住话头,道:“灵虚牛鼻子两个女弟子,身怀千年何首乌,只是不知能否救得几人?” 百拙还未及答言,冒一奇已接口道:“千年何首乌,力能起死回生,如果确有此物,兄弟倒可想出解救办法。” 桑逸尘道:“这么说来,冒兄对医理是很有研究的了?” 冒一奇笑道:“兄弟和黔南下毒相处一段时间,承他不吝赐教,传授了兄弟几手疗毒之法,只是兄弟才思愚钝,所学不多,无法查看出这几位大师父是被哪一类毒物所伤。不过,要有千年何首乌那等神物,疗毒就不困难,桑兄去取神物,兄弟现下就替几位大师父放毒如何?” 桑逸尘点点头,向外走去,刚刚走出几步,忽听冒一奇叫道:“桑兄请留贵步,兄弟已有疗救几位大师父的办法了!不敢再劳大驾。” 八臂神乞回头望去,只见百拙和悟性都静站在床前,冒一奇左手套着手套,右手握着一把金光灿灿的小刀子,在一个受伤僧人的左臂上划了一道寸多长口子,伤口间流出紫血。 他依言回身,走近床前,问道:“冒兄可看出了是什么毒物所伤么?” 冒一奇笑道:“我刚才一时大意,几乎被他们骗了过去,只待替这位大师动刀之后,才看出几人是被一种极毒蛇液所伤!” 桑逸尘道:“难道几人都是被毒蛇咬伤的吗?” 冒一奇笑道:“别说几位大师父都有一身武功,就是一个普通人,手中拿兵刃,也足可防身自保。何况几人是在同一时间内,一齐被咬,那来的许多毒蛇,会在不同的地点一齐向人施击,这是敌人采集毒蛇液之后,把它装在一种特别的铁筒中,施用之时打开筒盖,用打暗器手法,受伤之人全身逐渐麻木,呈紫青之色,不过十二时辰,毒气攻心而死。” 桑逸尘听他一开口,滔滔不绝,说的有条不紊,不禁心中动了怀疑,问道:“这么看起来,冒兄似是对各种毒物,研究得十分精博了?” 冒一奇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兄弟只不过从黔南一毒那里,学来一些皮毛,谈不上研究精博!” 一面说话,一面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拨开瓶塞,立时有一股腥臭之气,冲鼻欲呕。 桑逸尘、百拙、悟性,都不禁看得皱起了眉头。 冒一奇哈哈一笑,道:“不敢欺骗三位,我这玉瓶之中,也是极毒的蟾蜍毒液,不是兄弟夸口,如论毒力,只怕兄弟蟾蜍毒液,更比他们那蛇液毒上一些,不过二毒混合,反生中和,兄弟今天要借一瓶蟾蜍毒液,解救几位大师父的性命了!” 这时,几个受伤和尚,都已是奄奄待毙的样子,百拙、悟性眼看几个受伤弟子,反正都已快死,也不阻止,静静地站在一侧,看着冒一奇动手。 只见冒一奇把玉瓶中黄色的蟾蜍毒液,在第一个和尚左臂划伤处倒了少许,然后,很迅速依样施为,把几个受伤僧人臂上都用刀划了一个伤口,放出了一些紫色的血液之后,再倒些蟾蜍毒液。 这种以毒解毒的办法,如果运用不当,受伤之人,很快就遭毒攻心而死,但如运用得当,两种毒性调和相克,受伤之人,就不难很快转好。冒一奇以蟾蜍毒液,施入八个遭受毒伤僧人身体之后,又从身上拿出一瓶白色药丸,交给百拙,笑道:“在一个时辰内,如果他们能清醒过来,就用清水服下两粒药丸,再经三天调养,每日服用两粒药丸,即可痊愈。如果我疗治错误,这八位大师父,就很难度过今夜!” 百拙接过药瓶,并给了护守几个受伤僧人的弟子,道:“冒兄不必把这事放在心上,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生死之事-点也强他不得!” 冒一奇微微一笑,道:“但兄弟自信还不致发生疗治错误。” 百拙合掌低喧了一声佛号,道:“冒兄远道来此,不想就遇上这等事情,现在事既完,请入老衲室内稍坐,容我一尽地主之谊。” 当下由悟性带路,离开了达摩院,直奔方丈室中。 小沙弥奉上香茗,百拙举杯让客。桑逸尘饮下一口茶,道:“由这次事件看来魔头们尚未离开,也许他一次得手,以后还要如法施为。依我老叫化的看法,咱们先来个大搜查,另外再派出一部份人,乔装下山,分守各入山要区的市镇之内,既可迎接入山聚会的豪杰,又可暗中勘查企图混入山中的可疑人物!” 冒一奇道:“桑大侠究竟是久走江湖之人,此言正和兄弟之见相同!” 百拙叹道:“事已至此,出家人也不能不通权应变,就依两位的意见办吧!” 几人刚刚计议停当,小沙弥已送上饭菜,虽然色色皆素,但却精美可口。 饭后,百拙立时传谕达摩院,选出武功高强弟子五十名,分成十队,分由悟性及监院五老,罗汉堂上座三僧及藏经阁主持等几个寺中长老率领,大肆搜山,并加派各处守候各入山要隘的弟子人数,另外又选二十名精明弟子,分赴山下附近市镇,刺探消息。 桑逸尘、冒一奇分头接迎各处,规定好联络信号,立时出发,百拙大师坐镇寺中,静候各路消息。 扬名天下的少林寺,经过一番布置,情势又自不同,刁斗森严,杀气腾腾,但见众僧携杖提刀,穿梭般巡行在寺外绝峰幽壑,如临大敌一般。 桑逸尘、冒一奇,更是搜索方圆数十里涧谷岩洞,但却未发现一个敌踪,就是连一点可资追寻的线索,也没有找到,各处较近受邀豪客,却都陆续抵达寺中。 这受邀之人大都是中原武林道上,甚负盛名人物,有著名武师,有息隐林泉的镖头,有江湖侠盗,有各门各派高手。 少林寺房舍既多,僧侣又众,不管做什么事都很容易,百拙除了加派很多精明弟子,协助接待各路豪客之外,凡是声望校隆的高人,他也和桑逸尘亲自出迎。 一则因中岳少林寺,乃名满天下的古刹,少林派又是数百年来,一直领袖武林的大派。 是以受邀之人,在接得相邀请柬之后,大都提前赶来,那请柬发出不到十日,各处较近的豪客,已陆续赶到。 一向庄严的少林寺,忽然间热闹起来,这般江湖人物,包括了各色各样,衣着也各自不同,和身穿宽大僧衣的和尚混在一起,看上去十分扎眼。 一月时间,匆匆过去,各路豪客越聚越多,八个受毒物所伤的和尚也逐渐痊愈。 这天中午时分,百拙得派守在山下弟子的传报说,武当山掌门人白云道长亲率了二位师弟清云、飞云及门下四个弟子驾到。 武当派为当代江湖上,仅次少林派的一支武林主脉,白云道长在武林中身份地位,亦和百拙在伯仲之间,讲声誉之隆,也不在八臂神乞桑逸尘之下,百拙和桑逸尘在具名邀请之时,心中只想武当派能选拔几个剑术造诣较深的弟子参加,想不到白云道长竟肯亲率两位师弟,和门下四个弟子赶来,这不但大出百拙禅师意料之外,就是桑逸尘在初闻消息之时,也不觉微微一怔。 百拙闻报之后,亲率了监院五老和达摩主持洪禅上人,及八臂神乞迎接于五里之外。 少林、武当两派,虽然渊源很深,但白云道长和百拙禅师,并没有见过,因白云道长很少在扛湖上走动,桑逸尘也没有和这位名满天下的武林高人见过。 远远望去,只见少林寺派守山下的二个弟子,导引着七个身着道袍,背插长剑的道人,急奔而来,两个少林僧侣,都施出全身气力奔走,虽是隆冬时节,也累得两人满头大汗。 但紧随在两僧侣身后的七个道人,却走的十分轻松,道袍飘飘,举步轻逸,看来毫不费力。 百拙率监院五老及洪禅五人紧走了几步,对一个白髯垂胸,淡清道装的老人,笑道: “鹤驾想来定是名满武林的白云道长了,弟子传事不明,致老衲未能远迎,尚祈道兄恕罪!” 那道袍老人微微一笑,笑道:“不敢,不敢!贫道两位师弟,及四个门下弟子赶来,以便听候差遣!” 百拙道:“差遣两字,使老衲愧不敢当,道长望重四海,受天下武林同道敬仰,望能代主中枢,运筹帷幄,荡平群魔,以消中原武林同道劫运。” 白云道长一面谦逊,一面介绍两位师弟清云、飞云和百拙见礼。 老和尚仔细打量两人,年约在四旬以上,黑髯推髻,背插长剑,两眼神光如电,颧骨高高突起,一望即知,都是身负上乘武功之人。 百拙也把监院五老和尚达摩院主持洪禅上人,替白云道长引见,然后,又介绍八臂神乞和武当三云相见。 白云道长已久闻八臂神乞行侠江湖的诸般事迹,当下拂髯笑道:“久闻桑大侠很少在江湖露面,这次肯为中原武林苍生,再现侠踪,不但贫道感佩,就是中原武林同道,都将感戴莫名!” 桑逸尘道:“老叫化子浪得虚名,岂敢当大侠两字,道兄一派门户,威望如泰山北斗,此次能赏薄面,亲率贵派高手赶来中岳,参与此事,为中原干百生灵谋命,实是难得至极!” 白云道长叹道:“敝派本早已得知群魔逐鹿中原野心,只是想不到发动得这样快速而已,少林与我们武当派渊源很深,别说有唇亡齿寒之虑,就是单凭百拙大师一纸相召,我们武当派亦应该尽出精锐效命,是以,贫道在接到两位宠邀书简,立时就道赶来中岳。” 说完,百拙转身带路,导引几人入寺。 沿途所遇僧侣纷纷合掌作礼,就是一般受邀而来的江湖豪客,也都躬身抱拳,神态间十分崇敬。 要知武当派在江湖地位之高,实力之强,足可和少林派分庭抗礼,近数十年内,武当派更是高手辈出,声望愈来愈隆,清云、飞云两位道长早已是名满大江南北的剑客,白云道长更是江湖间传言的神化之人。一则他很难得下山一行,见过他庐山真面目的人,少至又少,二则清云、飞云两人盛名太大,那白云道长既是两人师兄又是身掌武当门户之人,武功自是要比两位师弟更高,这一来,江湖上就传出了白云道长武功如何高之说,一传十,十传百,传诵了近二十年,但却始终没有听说白云道长和人比武争斗之事。但武当门下弟子,却经常在江湖上露面,不时传出和绿林道上人物冲突之言,而且每次必然大获全胜,武当派声望愈高,传言的白云道长也愈神化起来。 百拙大师引导着白云道长,直入达摩议事殿,那里早已排好了精美的宴席,八个高矮相若,眉目清秀的小沙弥,分列门外,合掌肃客。两百名以上的少林弟子身披袈裟,手执法器,吹打着分四队四个方向面来,群集议事殿外,但见左首一列领队僧人双手一举,左右铜铃,一连互击三响,全体僧众手中法器,全都停下来,整整齐齐的分列在议事殿外。 只见那左首领队僧人两手扬空互击,锵然一声大震,群僧忽的一齐躬身,高喧了一声佛号。 这本是少林寺中最隆重的迎接大典,对方必需具有崇尊无比的身份,始能受这等隆重大礼欢迎。 白云道长本已入席就坐,见状慌忙起立,合掌当胸,躬身作礼,连称:“不敢,不敢!” 清云、飞云和四个随来弟子,亦同时起身,合掌还礼。 那领队僧人双玲高举,连击九响,四队僧侣迅捷地转过身子,重又吹打起法器,缓缓向来路退去,大约有一盏热茶工夫,四队身披大红袈裟僧人,尽皆隐不见,交鸣的法器之声,也同时倏然而停。 白云道长重归入席,合掌对百拙笑道:“大师以这等重礼相迎,使贫道感愧无地自容了!” 百拙还礼答道:“道兄以武当掌门之尊,肯移驾少林,为中原武林千百生灵谋命,老衲心中十分钦佩,这迎接之礼,如何能缺,快请就坐,容老衲奉敬三杯!” 白云道长微微一笑,道:“这一帮魔头,自恃武功怪异,企图争霸中原,其锐锋虽然是指向少林。但其用心则是遍及我中原武林各派,贫道虽已是久无嗔念之人,也不能坐视这次浩劫不问……” 他忽然长长叹息一声,道:“贫道自接掌武当门户之后,眼看着江湖间诸般杀孽,心中甚感不安,因此立愿不再履江湖一步,以求不见为静,但此举又大背我祖师创立本派原意……” 他侧脸望了清云、飞云一眼,接道:“所幸得两位师弟代劳,奔走江湖之间,使贫道稍觉安心,只望今生今世,不再离山一步,想不到,临到垂暮之年,竟无法再守心愿,为几个魔头,逼使贫道下山。” 百拙低喧了一声佛号,道:“老衲虽无不履江湖之愿,但素主我佛慈悲之德,训诚弟子,不许妄伤生灵,非十恶不赦之人,均应留人一步,哪知重重魔劫,竟使人无法避免,月前一战使寺中弟子伤亡数十名之多,实开少林寺前所未有之例……”他微作沉吟,把那夜群魔,挑衅少林寺诸多经过,很详尽地告诉了白云道长等一行。 清云道长只听得两条浓眉不住耸扬,显然他心中已十分愤慨群魔所为,百拙话一落,立时接口说道:“几个魔头,和我们遥遥相距万里,井水不犯河水。这次劳师动众,结党相犯,其用心自非只限谋图贵派。老禅师能当机立断,函邀中原武林同道,携手共御外侮,先发制人,远惩群魔,实乃一件极大功德之事,既可挽救中原武林千百万生灵,又可免妖魔伸张,为害中原苍生,我大师兄接掌门户,已经三十寒暑,但迄未踏入江湖一步,此次接得老禅师急函相召,特自破例下山,贫道等虽只略通武技皮毛,但却极愿受命。” 百拙笑道:“当今之世,谁人不知武当双剑之能,承赏光移驾寒寺,老和尚极感荣宠!” 他微微一顿,收起起笑容,轻声一叹,接道:“道兄提起老衲函邀中原武林共御外侮之事,更使人汗颜无地,如非桑大侠敦促,老衲哪里有这份豪气?” 白云道长目光如电,扫掠群僧而过,凝注在八臂神乞脸上,笑道:“贫道疏懒成性,数十年末履江湖一步,但却早已闻得桑大侠之名,今日能获一见,至感荣幸。” 桑逸尘微微一笑,道:“老叫化江湖草莽,浪得虚名,不敢当受颂奖!” 白云道长道:“当今武林之中,谁不知灵虚上人、衡山剑客、八臂神乞三位大名,贫道久闻桑兄和排云岭灵虚道长,交称莫逆,想这次出外之行,灵虚上人,必亦在受邀行列,不知他何时能驾道中岳,贫道也好一晤仙踪!” 桑逸尘叹道:“灵虚牛鼻子,为人最是诡异,半年前他已遁踪远走……”话至此处,忽然想起了武当派七人,都是道装,那句牛鼻子骂的实在有些不大适当,不禁一笑住口。 白云道长似乎未把那句牛鼻子放在心上,仍然微带笑意说道:“不知衡山剑客是否在两位邀请之中,久闻他手中一支宝剑,精奇绝伦,如能仗义随行,定可扬威,早平群魔!” 百拙道:“衡山剑客行踪飘忽,老衲和桑兄虽有邀请之心,但却不知行踪何处。” 几人一面吃酒,一面议论扛湖奇人异事,足足耗去十一个时辰,才把一餐酒席结束。 百拙早已命人替白云道长,打扫了一座清静的跨院,亲自带路,把几人送入静院之中。 流光匆匆,转眼间已是正月初九,派赴各处送信的僧人,亦都纷纷回山,各受邀人,大都到齐,只有介于正邪之间的燕赵双残,还未来到。这天,桑逸尘抽暇到少室峰后那座静院中,探望二女,一进门见二女在整理行装,不禁吃了一惊。 问道:“你们二个女娃儿准备到哪里去?” 第十五章 旧情难忘 陈紫云道:“你老人家来的正好,免得我们去找你。” 桑逸尘一皱眉头道:“什么事这等风急火速?” 陈紫云道:“昨夜我和玲师妹一块到少室峰顶练剑,回来时,已经三更过后,玲师妹燃起松油火烛,发出了这一张白笺,害得我们两人一夜未合眼。” 桑逸尘接过白笺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俞剑英中人诡计遭擒,正押解南下,但据我观察所得,获一妖女垂青,近日内可保无性命之忧。” 字迹写得歪歪斜斜,一望即知这传讯之人,读书不多,下面既无署名,又未留什么记号,原来江湖上有一些声誉卓著的人,常以混号作为标帜,暗示自己身份。 这一张神秘的白笺,难倒了见闻广博的八臂神乞,饶是他桑逸尘久走江湖,也瞧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陈紫云见桑逸尘看完后一语不发,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叔见多识广,不知对白笺上所留之言,有何高见?” 桑逸尘道:“江湖之上,处处陷阱,这传讯之人如是真的示警而来,就该和你们见上一面,至低限度,也该在这笺上,留下姓名,以示用心无诈。” 陈紫云道:“英师弟已得恩师真传,武功足可自保,只是他江湖万练不够,难免落入奸人计算之中,这传警白笺虽然可疑,但总是一条可循线索,我已和玲师妹商量了半夜,宁可受人一次愚弄,也不能置之不理,所以,我们想依据留笺所示,准备南下追寻英弟的下落。” 桑逸尘一皱眉头道:“海外群魔,不但武功高强,而且狡诈阴险,这张白笺,也许是他们故弄玄虚!” 陈紫云道:“师叔所虑极是,但云儿想法又自不同,就算这白笺真是海外群魔故意捣鬼,目的也不过是想诱我和玲师妹早日南下,只要我们沿途之上,小心一些,不中敌人暗算,料想还不致遭人毒手。目前只有一件难题,使云儿举棋不定……”她望了玉玲怀抱中的孩子一眼,接道:“此行追寻英师弟,难免和人动手,带着孩子同行,不但要分心神,而且风险太大,留下他,又不放心,而且也没有一个可托之人。” 桑逸尘沉吟一阵,道:“你们执意南下,我也不便阻拦。只是此行非同小可,诸事均得加倍小心,大敌众多,无一弱手,白笺如是海外群魔故设疑阵,诱你早日南下,想必早巳定有对付你们的办法,老叫化本该和你二人一起动身,但因几个受邀之人,尚未赶到中岳,而且几人又都是冷僻异常的怪物,除了老叫化子外,别人也没办法接待他们,好在此时距会期不远,不如再等上几日,老叫化和你们一起南下?” 陈紫云沉忖一阵,道:“师叔之命,云儿本不敢不从,但救人如救火,差不得一刻时间……” 其实桑逸尘在看得白笺留言之后,心中早已焦急难耐。只因燕赵双残,尚未赶到中岳,他不敢和二女一起南下,因那燕赵双残,乃介于正邪之间的两个怪物,一生之中,结仇甚多,也许在受邀的武林豪客之中,不少和燕赵双残结过梁子。再加双残生性冷傲,目空四海,三句话讲不对,出手就要杀人,万一在群豪聚会期中,闹出什么自相残杀之事,不但大煞风景,说不定会把英雄大会闹的不欢而散。当今武林之中,只有他和燕赵双残相交很深,两人也只肯听他一人的话,是以在燕赵双残未到中岳之前,他不敢先离少林。 但二女行色匆急,也是人情之常,他又不便出言拦阻,沉思良久,才一拍桌子,说道: “想起来,我就想骂你们牛鼻子师父,他自己教的徒弟,就这样撒手不管,一个人溜到哪里去躲起来……” 陈紫云颦起秀眉,接道:“这件事只怪我和玲妹妹不小心,未能善自保管师父手著剑谱,才引出这样一场风波……” 桑逸尘冷笑一声,接道:“臭道士就爱故弄玄虚,老叫化再见他时,必得好好的骂他一顿!” 二女见八臂神乞脸上真的有了怒意,哪里还敢接口,乖乖地坐在一侧,四只眼睛一齐投注在桑逸尘脸上。 桑逸尘见二女神情间满是期待,目光中无限愁苦,霍地起身轻轻叹息一声,道:“好吧,你们就先走一步,燕赵双残那两个怪物一到,我也就上路追你们。” 程玉玲一直就未开口说话,此刻插嘴接道:“我和云姐姐追踪他一路南下,沿途只怕要遇上很多多曲折,难免动手,带着孩子,实使人心中不安。” 桑逸尘一皱眉头,道:“这些事你问老叫化有什么用?你们不带着走,难道把孩子交给老叫化不成?” 程玉玲道:“我把他留在中岳少林寺中,海外归来之后,再来接他不迟!” 桑逸尘道:“少林寺都是和尚,哪里会有养儿育女的本领,还是把他寄养到农户家中吧。” 陈紫云望了程玉玲一眼,道:“就这么办吧。” 桑逸尘忽然圆瞪双目,面色十分严肃地道:“你们如果在路上追上剑英,不防下手解救,但如已被人押回巢穴,却不能涉险深入魔窟,必须等我到了之后再说。”说毕,也不待二女回答,转身出了房门。 二女早已结束妥当,桑逸尘离开之后,二女也立时离开茅舍,一口气奔下嵩山。 白燕儿程玉玲从小就在江湖上走动,阅历十分老练,到得山下一处市镇上,购制几件男装,和紫云一齐改装南下。 俞剑英把恩师手著太极、两仪、三才剑诀遗失后,心中愧恨交加,如不将剑诀找回来,不但愧对恩师,也会影响江湖劫运。 剑英本想禀告义父后,再去找寻剑诀,在这大敌当前之时,又怕义父不同意,这才留柬单身支剑,星夜离开少林寺,施展夜行轻功,向南疾奔。边走边想,涉嫌盗剑诀的可疑人物,只有岳凤坤和梅香两人的可能性最大,只要把他们两人找到,剑决就有下落。 黎明前走到一个市镇口,这时不少庄稼人,荷着锄头,到田野操作,他不能再施展夜行术,缓缓走入镇内。 经过了一夜的疾奔,肚子感觉有点饥饿,身体也觉疲倦,他找到一家兼营早市的客栈,要了一间房子,吃了饭稍微休息了一会,就起来到镇上溜了一圈,侧面打听了一下,也打听不出什么来。他返店结清店钱。 一天,俞剑英来到一家客店,饭后正想上床睡觉,忽听一阵银铃般格格娇笑,笑:“哟! 公子爷,今天怎么舍得离开两位姊姊,单身一人来这儿,有紧要事吗?” 俞剑英正要找寻梅香,却没想到在这里会碰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平时剑英看不惯梅香那妖媚怪样,今天可就不同了,笑着道:“梅香,你怎的来到这儿,快请进来,我正有要事找你说话。” 梅香又格格笑道:“爷!今天怎么这样客气了,我这做丫头的人,还承当得起公子爷请吗? 有话请说吧!我不能在此久停。” 俞剑英怕梅香真的要走,一个箭步抢到门口,一把拉住梅香,走进房内,顺手将门扣上,笑道:“梅香,你吃过饭没有,我请你吃饭如何?” 梅香笑道:“爷!你这是干吗?你把我关进这房子里,要请我也不能这么请法,我不接受你的,快把门开了,让我出去。” 俞剑英看梅香这样的做作,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这儿有事求梅香,不得不将就她,笑道:“梅香……” 梅香没有等剑英说下去,正色说道:“公子爷,现在的梅香不是过去梅香,过去我是你玲姊姊的丫头,叫我的名字,倒是应该,现在我不是你玲姊姊的丫头了,你不能再梅香,梅香的叫了。” 俞剑英看梅香这样撒娇,忍着一肚气,笑道:“那我不叫你的名字,叫什么呢?你说罢。” 梅香格格笑道:“我以前不是告诉过你吗?你比我们姊姊小两岁,你叫他姊姊,我比你小两岁,你应该叫我什么?你自己想想看。” 俞剑英接道:“叫你妹妹对不对。” 梅香笑道:“着啦。”微微一停,继续说道:“哥哥,你有什么事要问我,你说罢,当尽我知道的告诉你。” 俞剑英道:“妹妹,你最近到了少林寺吗?” 梅香娇笑道:“自从我来到后,就未曾离开过少林寺,你问我这话干吗?” 俞剑英道:“妹妹,我们的剑诀,是不是你又把它拿走了。” 梅香同剑英两人是坐在床缘边,这时,梅香身子一倒,头枕在俞剑英的大腿上,又是一阵银铃般格格娇笑道:“哟!我上当啦,我以为你今天对我这般客气,是对我梅香改变了观念,原来你有求予我。”说着,两手一伸,把剑英的颈子箍住,身子向上一抬,站身起来,道:“赶快开门送我出去。” 剑英身子一挺,站在梅香面前,道:“妹妹,请你把剑诀还我,立刻送你走。” 梅香娇笑道:“爷,你说我拿了你的剑诀,有什么证据,如果我拿不出剑诀,那你用什么手段对付我。” 俞剑英被梅香这么一逼,倒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嗫嚅着道:“那么……” 梅香催着,道:“那……那什么?快点说呀!” 俞剑英两眼一瞪,怒声喝道:“今天你不拿剑诀还我,就要你好看。” 梅香格格娇笑一阵,往床上一躺,慢吞吞道:“英哥哥,你是嫌我身上穿的衣服不漂亮,那就把这衣服脱了,不就得了,又何必生这大的气呢?”说着,梅香就真动手脱衣服。 俞剑英看梅香这样妖媚撒野,心里恨极、气极,但太过激烈,恐怕事情愈闹愈糟,只好把一肚子气忍下,也跟着床上一躺,把梅香的身子搬过来,梅香一侧身,伸手将剑英的头抱住,一阵狂吻,俞剑英虽然气极,也只好耐着性子,道:“妹妹,我们说正经的,剑诀放在什么地方,请拿来还我吧!” 梅香道:“哥哥,你摸我的身子,在我的身上搜得出来,那就是我拿的,搜不出来,就不是我拿的。” 俞剑英听梅香说,要他搜身,这下真有点作难,不动手搜,梅香是不肯乖乖地拿出来,如果真的动手搜,梅香这张利嘴,尤其-点廉耻都不顾的人,将来她到处乱说-阵,自己怎么见人。犹豫良久,才鼓足勇气,向梅香身上摸去。 梅香格格娇笑道:“哥哥,我穿的衣很多,你这样搜哪会找得到,何况剑诀那样的重要。 我拿了一定会贴肉收藏,哥哥你就解开我的扣子搜吧!” 俞剑英听梅香这么一说,俊脸气得铁青,抬手一掌,劈向梅香。梅香向后一仰,身子平地避过掌风,道:“你的心真狠,你能忍心打死我,死在你面前,也心甘情愿,但对你有什么益处,你的宝贝剑诀能找回来吗?” 俞剑英本待再发第二掌,梅香一提剑诀,倒把他愣住,把蓄势待发的掌力收回,道: “梅香,你想挟持剑诀来威协,那我不吃你这一套。你拿剑诀还我,可以另眼待你。” 梅香娇笑道:“哟!你的嘴说得多么动听,多么甜,我才不要你这假情假意的另眼看待哩。” 俞剑英道:“梅香,那太极、两仪、三才剑决,是我恩师手著,不能让它落入他人之手,你拿下倒没关系,假设被他人得到,不但我无颜见恩师,同时要影响江湖劫运。” 梅香恨恨道:“你心太狠了,不奉告。” 俞剑英道“妹妹,我内心对你实在不坏,假使我对你心狠,你去排云岭,把玲姊姊击伤,我就不会让你好好的离开排云岭,自那儿分别后,我没有一时一刻,不在希望你改邪归正,恢复本来面目。” 梅香幽幽道:“你这叫做猫哭老鼠假慈悲,我为了我家小姐与你的安全,不顾性命的危险,向你们告警,不感激我,也就罢了,一见面,就骂我贱丫头,不知廉耻,骂还不算,左也要把我打死,右也要把我劈死,难道说这些都是你对待我梅香的良心吗?”俞剑英是个至性的人,以往对梅香的天真活泼,就留下很好的印象,从梅香离开玉玲姊姊后,不知她从哪儿学到妖媚怪气,看不顺眼而已,内心对梅香倒没有恶意存在,经梅香这一说,到感觉错怪了梅香,情不自禁,伸出双臂将梅香一把抱住,道:“妹妹,我错怪了你,请你原谅我,我把师父手著太极、两仪、三才剑诀遗失后,内心很烦躁,谁盗了我们的剑诀,请你告诉我,拼了命,非把剑诀找回不可,等我把剑诀找到后,我同玉玲姊姊向你道谢。” 梅香格格娇笑,道:“你这油嘴说出的话太滑,再也不上你的当,要讲现实的,远得不如近得,近得不如现行,免得彼此吃亏,我们来个交换条件,哥哥,你看如何?” 俞剑英道:“妹妹,怎么个交换法,你说出来,我做得到的,一定答应你。” 梅香笑道:“条件很简单,就看你有没有诚心,有心条件很容易谈妥。” “那你就说罢。” 梅香格格娇笑,道:“哥哥,我把盗剑诀的人和企图告诉你,你就从今天算起,而且你两位姊姊又不在这儿,陪我游玩十天。这条件不算苛刻,你看如何。” 俞剑英道:“妹妹,你这不算是条件,我急於要找剑诀,可不可以等我把剑诀找到后,再履行如何?” 梅香道:“哥哥,我刚才说过,远得不如近得,你心急剑诀,我同情你,折半行吗?” 俞剑英停一停,问道:“妹妹,你诚心爱我吗?” 梅香一阵银玲般格格大笑,道:“你问这话干吗?” 俞剑英低头略一沉思,把俊脸贴紧梅香粉脸,笑道:“妹妹,你如果真心实意的爱我,就请你同情我,我已经有了两位姊姊,你是知道的,两位姊姊到是很开明豁达,难的就是在我师父一个人的身上,无人敢提起。假使他的唯一传人,在外胡作非为,有损我师父的声望,他老人家能容得了我?就是师父容了我,我义父也不会叫我好好的活下去,这一来你想我要害多少人,何况你我今天是站在对立的地位,所以我恳求你不要陷我做天下的罪人。”说到这里,微微一停,又道:“妹妹,我们俩人能否结合,全系在你一人的身上。” 梅香听了剑英最后的一句话,甚是不解,问道:“哥哥,我听了你前面的话,倒是至情至理,最后又说,能否结合,全系在我个人身上,这话我不懂。” 俞剑英仰脸笑道:“妹妹,你人很聪慧,难道不知兵法所说,知已知彼,百战百胜,今天敌暗我明,我们居於被动,处处受敌。妹妹如果能搜集群魔资料,做我们的内应,制敌先机,一举歼灭群魔,不但可以挽救江湖劫运,并可保存不少武林硕彦,论功行赏,妹妹居首功,我恩师和义父都是武林硕老,是非分明,只要有人向他老人家一提,我师父没有不答允的。” 梅香笑道:“哥哥,亏你想的到,要人家去卖命,你却坐享其成。告诉你剑诀是岳凤坤盗走的,他的目的不在剑决,而志在我家小姐。” 俞剑英把梅香一推,星目圆睁,急道:“岳凤坤现在什么所在?” 梅香咯咯笑道:“哟!我的哥哥,你急什么劲!岳凤坤他又不会把我们小姐吞下肚去。” 急惊疯遇着慢中郎,俞剑英急死了,梅香也不肯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剑英道:“妹妹,我急死啦,你还在开玩笑,迟了事情要更扩大。” 梅香媚笑道:“谁叫你横剑夺爱,岳凤坤武功造诣上不及你,同你拚命也是白搭,他为人心术不正,睚眦之怨必报,他设下陷阱,诱你们自陷,他盗了你的剑诀后,料定你会来追寻,他却暗中注意你的行动,待你离少室峰后,他又留条示警,而趁机在我家小姐身上动手。” 俞剑英睁眼扬眉,把梅香一推,道:“妹妹,再见。”说着,身形一晃,纵身穿窗而出,疾奔上道。连饭钱及房钱都忘记付了。 刚走到大门口,店小二叫道:“爷!饭钱……饭钱。”俞剑英一晃身,就离开客店数十丈,哪里还听得到店小二的叫声。 这时,梅香随后出来,听到店小二叫饭钱饭钱。梅香道:“那位爷吃了多少钱,算在我的帐上。”说着,就手拿出一块银子,又道:“拿去!多的不要找了。” 店小二嘻嘻笑着,接过银子,连连作揖,直等梅香离店很远,才伸腰抬头。 俞剑英心急如焚,剑诀虽已知道是岳凤坤盗走的,听梅香说,岳凤坤志不在剑诀,而是想施调虎离山之计,把剑英诱离开,就便对付玉玲姊姊,恐怕玉玲姊姊吃亏,恨不能插翅飞回少林寺。白天来往行人如织,又不便施展夜行术,怕引起别人的怀疑,小镇距少林寺,至少也五六百里,又不能施行轻功,心中愈急,觉得愈慢,到了日落西山,倦鸟归巢,才施展夜行术,一口气奔回少林寺。 这时,子时已过,轮班守值的沙弥,不断的来往巡梭,俞剑英恐怕引起巡夜的人误会,躲避视线,暗返少林寺,先到两位姊姊房中一看,人去屋空,再到自己的房中,门虽关闭,但未下琐,打开门一望,与离开时还是一个样,尚无人来过。 俞剑英急于要知道两位姐姐的情形,晃身出室,仍然把门掩上,匆匆来到义父八臂神乞住处,尚离一丈远,桑逸尘喝道:“什么人?” 俞剑英心中躁急,行动较平时急促一些,脚下带起了响声,所以惊动了桑逸尘,道: “英儿返来了,你老人家没有睡?” 俞剑英一晃身,从窗口纵入,落地无声,抢前一步,向桑逸尘塌前一跪,道:“英儿该……” 桑逸尘这时正坐床上,调神养气,他看到剑英从窗口纵入,两只如电的巨目一睁,没等俞剑英死字说出,抢着说道:“你下山寻找剑诀,怎么回来这快,剑诀找到没有?” 剑英道:“英儿把恩师手著剑诀遗失,心感愧疚,又恐影响江湖劫运,未曾禀告义父,就匆匆离寺,在一个镇上,碰上玲姊姊的丫头梅香,才由梅香告诉我,剑诀是岳凤坤盗走的。”说着,又问道:“义父!我刚才到两位姊姊住室,没有见到她们,义父可知道我两位姊姊到哪儿去了。” 桑逸尘道:“你没有碰到她们两人?” 俞剑英道:“英儿未有见着。” 桑逸尘道:“你留笺下山后,第二天她们两人练剑返室,见到一张示警的怪笺,既未署名,也无暗记,大意是说,你已遭擒,正押解南下,怕你人单势孤,已于三日前的早晨离寺,找你去了,我老叫化本拟等着燕赵双残到后,也就追去,不知道怎的,这两个怪物,直到今天尚未来到。” 俞剑英惊叫道:“糟啦!” 桑逸尘一跃下床,道:“英儿,什么事糟啦。” 俞剑英道:“两位姊姊中了岳凤坤的诡计了,恐怕凶多吉少。” 桑逸尘道:“我不怕那小子有什么了不得,他敢动两女一根毫毛,我老叫化子叫他活不成。” 俞剑英道:“凭岳凤坤个人的力量,倒不是两姊姊的对手,一则恐怕一叶道人护短,出面参与其事。二则怕岳凤坤心术不正,联合群魔来对付我们。” 桑逸尘道:“一叶牛鼻子老道,为人虽然心狭,但是我想他倒不会为了你们横剑夺爱的事,挺身出来与我作对。岳凤坤联合群魔来陷害两女,那他也就死无葬身之地。”说此,略一停顿,又道:“英儿!时间不早了,休息去吧!两女下山时,把孝燕留这儿,我老叫化一辈子没有带过孩子,真没法对付,这里的和尚,同我一样,他们下山后,我交给这少林寺下面一位老婆子代养。明早我领你去看看。你看带着孝燕去找两女,或是仍留那儿,你自己决定好了。” 俞剑英叩别义父,回到卧处,感到疲倦极了,解下惊虹剑,向床上一躺,即入睡乡。一觉醒来,已是红日东升,一跃下床,看桌上摆着很丰盛素菜和饭,梳洗后,狼吞虎咽的吃个饱。 刚把碗放下,转身取剑,桑逸尘闪身入内道:“英儿!我领你去看孝燕。” 俞剑英道:“英儿贪睡,今儿起来很迟。” 桑逸尘、俞剑英两人奔出少林寺,不一刻已来到老婆子的家中,农家人都起得很早,大大小小都到田野操作去了,只有老婆子一人在家看门。 老婆子见桑逸尘带着一位年轻人来,抬起老花眼,向剑英身上注视一阵,眼望桑逸尘,手指着剑英道:“这位是你老人家的儿子吗?” 桑逸尘点点头,道:“是的。” 老婆子道:“你老人家福气真好,孩子这么英俊,儿媳妇那么标致,孙子更是乖极了。” 桑逸尘道:“你老人家太夸奖了,孩子睡着还没醒来?” 老婆子道:“你那孙子真乖,我小狗子逗着他玩,他无话不说,孩子告诉我,他有两个妈妈,大妈小妈对他都好。昨天下午,不是她的小妈妈来,硬要抱他回去,我真不舍得那孩子去呀。” 俞剑英进了门,一直就没开口说话,他听老太婆说,小妈妈硬要抱他回去,心内感到奇怪,问‘道:“老伯母是什么样的人,把孩子抱走的?” 老婆于抬起老花眼,向俞剑英看了一阵,也似乎听懂俞剑英的问话,透着奇怪,想了一阵,道:“那女子年纪不过二十岁,头上捆着一条黑绢,一身青色的衣服,面貌很好看,她自己说是小孩的小妈,当时小孩见着她,也很高兴,所以我就让她抱走了。她抱着孩子走时,再三的向我道谢,并且还送我一颗大元宝,难道她们没有回去吗?” 老婆子这么一说,桑逸尘与俞剑英听得哑口无言,桑逸尘仰脸想一阵,道:“英儿!玉玲穿的衣服与老婆子说的对不对。” 俞剑英道:“我两位姊姊都没有那样的衣服。我看这事有点蹊跷。” 桑逸尘道:“难道是她两人,走到半途,放心不了孩子,回头来抱孩子。” 俞剑英道:“紫云姐姐很仔细,她不会把孩子抱去,不禀告你老人家。就算经过这里,把孩子抱走,这里离少林寺不远,她们也会到少林寺向义父禀明。” 这突然而来的事情,把个见多识广,奔走江湖数十年的大侠,也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桑逸尘仰脸纵声一阵大笑道:“老叫化子行踪江湖,数十年来没有遭遇过这样离奇事,岳凤坤那小子敢在我老叫化子头上动念头,他是活得不耐烦了。英儿!你先追紫云玉玲两人去,我返少林寺,等候燕赵双残来到,我老叫化子就不相信,他们会飞上天去。” 桑逸尘、俞剑英两人,道别老婆子,纵身出来,桑逸尘返回少林寺,俞剑英仍单身支剑,向南疾行。 再说白燕儿和紫云在一个小镇上,买了几件男装,返回客店改装后,两个娟秀无伦的姑娘,即刻变成了两个英俊挺拔的翩翩公子,两人互视一阵,不禁大笑。 玉玲笑罢道:“云姐姐,看你多英俊潇洒,假使我今天不知道你是女扮男装,我也不肯离开你了。” 紫云笑道:“玲妹妹,你照照镜子看,你比我更英俊,更潇洒。” 玉玲走到桌前,拿起镜子一照之后,又转脸向紫云姐姐胸前一看,把镜子一扳,一个箭步,纵到紫云面前,捏着粉拳,向紫云身上“蓬!蓬!”就是两拳。道:“姐姐!你坏,看出我的缺点,不肯指点我,反而要我去照镜子,挨打。” 原来白燕儿生下孝燕后,胸前两只玉乳,比紫云要大上两倍,她改扮男装时,没有用布把胸部束紧,虽是换了装,两只玉乳仍高高的挺着,紫云已看出白燕儿的马脚,没有告诉玉玲,故意要她去照镜子。 紫云笑道:“妹妹!你去找一块布,把它束紧,我们整理好就走,不能再耽搁时间。” 玉玲道:“好,但天色已晚,不如在此休息一晚,明儿再走。” 紫云道:“你想的很对,我们这就休息吧!等会也好赶路。” 二女睡到三更过后,起身打开窗户一看,繁星满天,寂然无声。二女把行装带上,双双纵窗而出,向南疾行,连夜奔驰,至少也有好几里。辰时光景,来到一个市镇上,正逢三五赶集期,人潮拥挤,货物堆集如山,二女这时觉得饥饿,选择一家较整洁的饭店,点了几样可口的菜,饱餐一顿,整夜疾奔,经此饱餐之后,已告恢复。 紫云细声道:“弟弟!我们已走了不少的路,再往前走,沿途倒要留心,以免错过。” 玉玲笑道:“哥哥!像我们兄弟这么样的少爷公子,徒步疾走,倒易起人疑窦,不如买两匹健马代步,可以减少疲劳。” 二女商量妥当后,便到马市,选购了两匹健马,才又顺道南下。 二女两骑,在驿道上疾驰,引起了多少行人注目,两匹健马,白的没有一根杂毛,健壮至极。尤其马上的两位少年,更年轻英俊,潇洒出尘。 一天,正在纵马疾驰,突然黑云满布,大雨如注,两人淋得周身水湿。玉玲瞥见路旁四五丈外,树木掩映之中,有一所雄伟的庄院,四周围墙,爬满着牵牛花。院门却敞开着,两人拉马走去。 进入围墙,有一块三四亩大的花园,栽着各色各样的花卉,左边是马厩,马廊内还剩下草料不少,两人把马拴在马厩,举步走入正厅,只见厅中打扫的微尘不染,中间一张八仙桌,两边靠椅茶几,油漆如新,左边卧房,房门虚掩,紫云凑眼向房内一瞧,里面雕花木床,床上摆的龙凤被,鸳鸯枕,垫的是印花垫单,床头一个大衣柜,床的对面靠窗一张梳妆台,修拾的整洁异常,好像夫妇的卧房。 右边是一间书房,除了一张写字桌外,倒没有什么,两人很觉奇怪,内外收拾得这样整洁,怎么连个人都没有,紫云一撇嘴,道:“弟弟!这客厅一个人没有,进里面去,看有人没有。” 两人走入内进,房门有的虚掩,有的敞开,仔细的看了一遍,也看不出异样,再往里面则是厨房,火炉上炖一锅野味,香气四溢。 玉玲问道:“哥哥!这栋房有些跷跷,下着这么大的雨,炉子上还炖着一锅好菜,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紫云道:“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热闹场合,恐怕在未下雨之前,赶去看热闹去了,这阵雨过后可能会返来,也说不定。” 玉玲道:“哥哥!你猜的或许也对,我们不管主人回来不回来,先把衣服烤干再说。” 雨愈下愈大,直下到申时过后才停,两人衣服烤干了,雨也停了,还没见有人返来。 紫云道:“弟弟!你去看那饭锅内,有现成的饭没有。” 玉玲打开饭锅一看,道:“是刚煮好的一锅白米饭,以这大锅饭来衡量这家的人口,至少有十来个人,否则不会做故那么一大锅饭。” 紫云道:“既然有现成的饭菜,天又黑了,主人家不返来,我们要喧宾夺主了,吃饱再说……” 玉玲道:“我赞成你的,不管主人不主人,我们吃饱后,若果主人仍不返来,干脆就在这儿住上一夜。” 这时天已入暮,两人饭后把灯点着,走到客厅,仍然静寂无声。 紫云道:“今晚是在这儿住定了,索性把大门给关好。” 两人把前院后门,一一关上,又仔细的查察一遍,仍然看不出一点破绽,虽然对这偌大的一所庄院,存着令人不解的怀疑,二女艺高胆大,心内毫无恐惧。 二女进到右边那间卧房后,玉玲道:“姊姊!我们出来两三天了,沿途一点消息没有,会不会中人家的诡计?” 玉玲道:“这个我不敢断定,若以那张传警的白笺来判断,确有令人怀疑之处。” 玉玲道:“哥哥!你是一个足智多谋的人,你说留笺示警与盗剑诀,是不是一人所为?” 紫云道:“我也有这么个想法。” 玉玲又道:“哥哥的想法同我的判断一样,那就有八成是一个人弄的玄虚。” 紫云想了一阵,道:“这盗剑诀的人,依我的判断,不外乎岳凤坤和梅香二个人,这两个人与弟弟都有关系,盗走剑诀,而又留笺示警,这其中都有含意,据我的猜想,如果剑诀是梅香盗走,她的企图是在想拿剑诀,要挟剑英弟就范。英弟弟已下山寻取剑诀,梅香目的已达,不会再向我留笺示警。岳凤坤盗走剑诀的可能性最大。这事很明显,岳凤坤数年没有在江湖露面,这次他来少林寺,与弟弟见面之后,旧情复燃,他武功在英弟弟之下,有英弟弟同我们在一起,他休想妄动,故此趁机把恩师手著剑诀盗走,激起英弟弟下山寻找。俟英弟弟走了之后,仍畏惧义父威望,所以他才想以留笺示警,期能把你我引离少林寺,把我们分散之后,再趁机下手。说不定他可能已在跟踪我们。” 玉玲道:“哥哥判断的正确极了,既然我们中了他的调虎离山计,我们要如何时付呢他? 请哥哥想办法呀!” 紫云道:“我们的目的是想把剑诀取回,当然只有用智,不能动武,岳凤坤武功虽然超人,也不见得比你我强到哪里,我们见了他,把他宰了,剑诀还是不能到手,唯一的办法,还是旧调重弹,以妹为饵。” 玉玲凄冷一笑,遁:“怎样一个钓法,哥哥要替我拿定主意才行呀!” 紫云微微一笑,道:“弟弟!我们情愈骨肉,无语不可说,我的主意当然也离不了美色。 凡所难得皆绝好,及能如愿又平常。岳凤坤千方百计,无非是想把玲妹再从弟弟手上抢走。” 说此一顿,又道:“男人是贱骨头,如果你想控制男人,来个欲擒故纵的法子,别说把剑诀还你,就是要他的头,在他色迷心窍时,也会割给你。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自己的定力不坚,这个计就用不上,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 玉玲脸上微感一热,道;“哥哥但请放心,现在我已是有了孩子的妈妈,我相信还有这份定力,不会再上岳凤坤的当。” 紫云道:“弟弟!我能相信你。等岳凤坤现身时,我给你方便,把你的浑身解数拿出来,他会乖乖的把剑诀还你,剑诀拿到你手后,我会赶去接应,凭我两入的功力来对付他,我们稳操胜算。” 二人计议停当,熄灯上床。二女虽然未曾入睡,但都在沉思之中,突然马厩传来一阵嘶嘶的马鸣,把二女由沉思中惊醒过米。 玉玲转脸向窗外一望,一条黑影,从窗下窜过,二女一跃下床,玉玲手握宝剑,左手一推窗叶,脚尖一点边缘,“燕子穿梁”飞身出房,落地无声,见一条人影,正越墙而遁。 玉玲招呼一声:“哥哥!小心有贼。”即施展夜行术,跟踪追去。 追出墙外,看那入影正向南方的一片密林内窜去,玉玲艺高胆大,不怕敌人使诈,一晃身也向密林追去。 紫云恐怕玉玲有失,也跟随玉玲之后,跃上围墙,站定一看,见两条黑影,一前一后,向密林疾奔,紫云知道后面追的是玉玲妹妹,略一沉思,即向左边绕去。紫云奔到密林边,纵上一颗枝叶茂密的大树,掩住身形,倾耳静听林内有无金铁交鸣之声。 忽然自己停身的树下,“沙”的一声,窜过一人,她往下注视,看的真切,从树下窜过的人,就是岳凤坤。 岳凤坤刚跃出密林,玉玲也随后追到,紫云居高临下,一目了然,岳凤坤没有回头,一溜烟向庄院飞去。 紫云工于心计,她见岳凤坤这一绕圈子,已知袖内乾坤。她先前担心玉玲有失,一颗紧张不安的心,反而泰然。 岳凤坤翻越围墙后,即向二女刚才暂住的卧室跃入,玉玲追到离围墙六七丈之时,由左墙角边,纵出一条黑影,把玉玲挡住。 那人影来的太突然,倒把紫云吓了一跳,只见由墙角内闪身出来的人影,迎向玉玲身前,略一接耳,即翻身纵入院内。玉玲却向左围墙角转去。 紫云看在眼内,感到奇怪,翻身下树,几个纵跃,就到了那庄院的围墙边,也向左角转去,一转弯即看到玉玲身贴墙壁,呆呆地站在那儿沉思。 紫云一闪身过去,玉玲吃了一惊。放眼一望,见是云姊姊才把神志恢复。 紫云道:“弟弟!你刚才追赶的人不是岳凤坤吗?” 玉玲道:“正是岳凤坤。” 紫云道:“墙脚现身的人是谁?” 玉玲道:“英弟弟!” 紫云惊道:“怎么英弟弟他来了。” 玉玲道:“是的!英弟弟。不是他讲话,我倒认不得他了,不知他从那儿找来的一头假发带上,把我常穿的那套蓝布衣服,也拿来穿上了。” 紫云道:“弟弟!你没有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玉玲道:“太仓促!来不及问。” 紫云道:“走!我们看英弟弟怎样对付岳凤坤。” 二女翻身入院,掩身窗前,倾耳窃听,只听得二女,忍在肚子笑。 俞剑英挡住玉玲姊姊,一打招呼,即随岳凤坤之后穿窗入室,他顺手把窗关闭,窗帘一拉,星月之光一点也透不进来。 房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们两人虽然能在黑夜辨物,但在一点星光都没有的房内,也难将对方认的清楚。 程玉玲是俞剑英的妻子,学玉玲的声音,虽然不能一模一样,但总可学八成。 只听岳凤坤道:“我用尽心机把你从少林寺诱来,你一离少林寺,我就跟在你们的后面,但沿途都找不到一个适宜地方,与你见面,今天能有这么一个幽雅清静之处,与你会面,乃是天时、地利之赐。”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你姊姊会返来打扰吗?” 俞剑英学着玉玲的话音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在少林寺不是一样吗?何苦要费这么多周折,还要背个盗剑诀的骂名,你师父是一位武林硕望,如果被他知道,你盗人家的剑诀,你师父能放过你吗?” 岳凤坤道:“我为了你,性命都可以不要,背个强盗名,又有什么了不起。” 俞剑英道:“天下美女多的很,你为什么偏要找我已经嫁了丈夫又有孩子的女人,你存的是什么心,是不是想拆散我们夫妻,报复俞剑英横剑夺爱之仇。” 岳凤坤道:“除却巫山不是云,报横剑夺爱之仇,意思虽然有一点,但主要的还是我太爱你的缘故。你的影子时刻围绕在我的心中,使我无法把你忘掉。” 俞剑英听了岳凤坤说,心中太爱玉玲,虽然也激起他一些妒意,但也触动了一片同情之心道:“你既然忠心地爱我,就应该同情我才对,为什么苦苦来缠我,你这样不是爱我,反而害我不贞。” 岳凤坤道:“人都是自私的,我岳凤坤也不例外。” 俞剑英道:“你把俞剑英的剑诀盗走,是想据为已有,或是借此而来要挟我就范?” 岳凤坤道:“我无意在武林争名夺利,要剑诀何用。” 俞剑英道:“那就是据剑诀要我就范了。” 岳凤坤道:“有这个意思。” 俞剑英道:“你这手段似乎太毒辣了一点,我就未必肯就范,如果你光明正大与我谈判,我还有考虑的余地。” 岳凤坤知道玉玲的个性很强,想以挟持来要她就范,恐怕连一亲芳泽,都不可能,沉思一阵,道:“你这人也太绝情了,我对你并不坏呀!你四年前在小王坡害病,我替你把你的病医好,又跟随你到岭南,帮俞剑英报仇,以后虽然有数年没有见面,但我始终未把你忘怀。 如果你有一点情义的话,你不能把我摒弃门外。” 玉玲和紫云压低呼吸,躲在窗外,静听岳凤坤与俞剑英说话。玉玲听到岳凤坤叙述往事,不禁暗暗流下两眶热泪。 俞剑英听岳凤坤说出他过去与玲姊姊旖旎旧事,也引了无限同情与怜悯,嗫嚅道:“哥哥!并不是我绝情绝义,因为我不是黄花闺女,不能以这残花败柳之身,来报答恩重如山的哥哥了,希望来世再变女儿身。” 岳凤坤见玉玲被他说动了心,伸手向俞剑英胸前摸来,俞剑英未曾注意,给岳凤坤摸着个正着,岳凤坤觉得不对,平时看到玉玲的两只玉乳是丰满的很,现在摸去平平坦坦的,咦了一声。” 闪身跃到一边,喝道:“你是谁!” 俞剑英冷笑一声,道:“中人诡计遭擒正押解南下,获一妖女垂青的就是我。今天绝不让你逃出此房。” 岳凤坤不再说话,蓄势一掌向俞剑英劈去。 这当儿,在窗外窃听的二女,见俞剑英被识破,恐怕不能把剑诀取回,白费一场奔波,玉玲叫道:“英弟弟,你们不要动手呀!”说着,用宝剑挑开窗叶。 俞剑英听掌风向胸前袭到,身形一矮,避过掌势。 岳凤坤暗忖,两人在这狭小的房内,比掌过招,绝拚不过俞剑英,趁玉玲把窗叶拽开的刹那,身形一晃,窜出房外,两个起落,就翻越墙外。 玉玲心急师父手著剑诀,随后追去,叫道:“哥哥!我们有话好商量呀!” 岳凤坤任你叫破喉咙,也似若不闻,展开夜行术,疾行如电,向密林深处纵去。 玉玲边追边叫,追到密林边缘,忽听岳凤坤道:“要取剑诀,三日内在应山候你。”话声未落,人已失去踪迹。 俞剑英见岳风坤窜出房外,也闪身纵出,正举步追去,紫云一把拖住,道:“英弟弟! 慢追。” 玉玲听岳凤坤说:“要取剑诀,三日去内应山候。”知道再追也是白费,折回庄中。 刚走至半途,紫云和俞剑英也随后追到。 俞剑英看玉玲缓缓住回走,问道:“玲姊姊!你没把岳凤坤追到?” 玉玲道:“追到林边,他说要取剑诀,三日内在应山候我。我想就是追到,剑诀还是不能取回。” 紫云道:“他既然约定三日内在应山见,也就不必操之过急。计议赴约就是。” 三人返回庄院,玉玲问道:“英弟弟,你从哪儿赶来这里?” 俞剑英道:“遗失师父手著剑诀,心实难安,本想面告两姊姊,但恐二位姊姊阻挠,故而留柬单身支剑,向南访寻剑决。一天,在一个小镇上的客店早餐,恰好碰到梅香,从梅香口中套出剑诀是岳凤坤盗走,并设下陷阱诱两位姊姊!……” 紫云听剑英的说话,带着语病,抢着问道:“你怎么把梅香的口供套出来的。” 俞剑英被紫云问的俊脸泛红,呆了半晌,才道:“梅香这几年虽然变坏了,但她心地还不坏。她对玲姊姊的恩情,一点未忘记,自从来到少林寺后,梅香就没离开。我们的一动一举,她都清楚,岳凤坤盗走剑诀后,又留条示警,引诱两位姊姊下山,才趁机下手。梅香怕两位姊姊上岳凤坤的当,所以,她赶去向我报警。” 玉玲嘴一撇,笑道:“你油嘴滑舌,谁信你的,梅香对你有情,倒是实在,为什么又要拉我来做挡箭牌。” 紫云道:“妹妹!让他说下去。” 俞剑英接道:“梅香告诉我之后,就重返少林寺,见了义父,说姊姊已赶来救援,我即随后赶来,沿途打听,已知两位由此道南下,昨天我已发现岳凤坤,暗中观察看他把这家内的人全都点了穴道,放在柴房内,知他有所举动,我就不动声色暗中监视他。” 往床上看一阵,惊诧地问道:“姊姊!孝燕没有睡在这里?” 紫云道:“义父没有告诉你。” 俞剑英道:“义父已经对我说了。” 玉玲道:“你明知我们没有把孩子带来,为什么还多此一问呢?” 俞剑英道:“义父他老人家,没有带过孩子,你们把孩子交给他,叫义父怎么办!他只好交托少室峰下一农家,一位老婆子告诉我们,说前日有一个自称孝燕的小妈的女人抱走了,我以为你们不放心孩子,走在半途又返去把孝燕带来,刚才没看见孝燕,所以才想起的。” 玉玲听孝燕被人冒称小妈抱走,只急得热泪盈眶,脚跺道:“姊姊!孩子被人抱走,怎么办?你快想个主意,找回来才好。” 紫云也跺着脚叹口气,道:“真是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剑诀还没拿回,孝燕又被人劫走。我们三人只好连夜赶返少林寺,禀告义父,请他老人家替我们想办法。” 俞剑英摇摇头,道:“我们赶回少林寺,禀告义父后,再去赴约找孩子,那太慢了,何况义父又有其他事情,我们不如分头进行,由玲姊姊单独去赴岳凤坤之约,我与云姊姊找寻孝燕,不知两位姊姊意下如何?” 玉玲听到剑英说要他单独去赴岳凤坤之约,她猜不出,心中有什么含意,好似受了很大委屈,气得泪垂粉腮,道:“剑诀是你遗失的,应该由你去找回来,孩子是我生的,不要你管,拚掉我一条命,也要将孩子好好找回来。” 紫云看玉玲生气,劝慰道:“妹妹!你不要难过,英弟弟是个胸襟开阔的人,绝不会对妹妹有什么怀疑。剑诀是恩师数十年来的心血结晶,而且关系以后江湖劫运,如果我们不设法取回,有何颜再见恩师。岳凤坤指名要妹妹去履约,非你去不能把剑诀找回来,妹妹你就忍辱负重吧!如果英弟弟对你有什么怀疑,有我负责,他不听我们的话,还有师父留给我们的代师行命铜牌使他就范哩!” 俞剑英看云姊姊劝慰一阵,玉玲仍是气愤愤的,没有点头应允赴约,移步向玉玲身前,握着玉玲的纤纤玉手,道:“玲姊姊!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可以对天明誓,对姊姊绝无半点怀疑之心,弟弟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姊姊这几年为我冒过多少生命危险,受了多少苦难,我心里不是不知道,何况这次去赴约取剑诀,不但关乎我们的生命,更关连江湖的浩劫,这样重大的责任,请姊姊单人去做,我心中都感激不了,哪里还有什么妒意呢?” 玉玲把剑英握着的手一甩,嗔道:“你这张油嘴谁肯听你的,我不是看在恩师的份上及云姊姊的面上,你就是给我下跪磕头,我也不答应去哩!” 俞剑英笑道:“不管你看云姊姊面子也好,恩师份上也好,姊姊对我总是有恩,我也应该向你跪下磕三个头。”说着,就真的下跪。 玉玲破颜一笑,伸手扶住剑英下跪的身子,道:“去你的,谁希罕你这表面做作。” 闹过一点小小的别扭后,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紫云道:“闹了半夜,天时已过三更了,急也不在一二个时辰,我们就在这儿休息一晚,明日提早起来赶路。” 俞剑英道:“两位姊姊就在这儿休息吧!我到后面去睡。” 一宿无话,次日天将拂晓,剑英即起身,走到柴房,把被关在柴房的人,一一拍活穴道,放了出来,这时二女亦已起床,仍是男子装束。那家男女老幼十一人,向他们道谢不迭。 他们三人两马,走出庄院,玉玲一人一骑,剑英与紫云两人一骑,好在他们都是男装,行人除了羡慕他们三人年轻、英俊、潇洒脱俗之外,也就没有什么怀疑。 三人同道疾驰一阵,来到三岔路口,三人一跃下地,紫云道:“妹妹,我们在这儿分手,你由这条道直奔应山,我和英弟弟就由原道返少林寺,请妹妹放心前去赴约,好歹我们要把孝燕找回来。” 玉玲热泪盈眶,道:“姊姊!我虽非名门世家之女,但家世清白,三从四德妹妹还知道,我生是俞家人,死是俞家鬼,尤其姊姊待我情逾骨肉,师父对我更是恩重如山。岳凤坤对我虽然还未死心,他想挟持剑诀来要我就范,那是梦想!” 俞剑英看玉玲泪若泉涌,顺腮而下,心中亦觉难过,不自主星目也涌含着两眶泪水,道: “玲姊姊!你对我这样好,我不知哪世修来。” 这当儿,正是朝日东升,照着泪流满面的三个英俊少年,更显得他们三人千万离情别绪。 经过一阵默然,才各自上马挥手道别。 玉玲一人一骑疾奔应山,赴约索取剑诀,暂时按下不提。 俞剑英同紫云两人,自从排云岭分手后,数年来两人就没有好好在一起说过一次话,今天两人共骑一匹马,各人心里都似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之感。 紫云坐在前面,玉手抓缰绳,俞剑英坐在后面,两手抱着紫云的纤腰,头靠在紫云的肩上,和玉玲分手后,疾奔一阵,两人都默然无语。俞剑英忍不住先开口道:“姊姊!我们自排云岭离别,本想下山把大仇报了,立刻回去和姊姊永远厮守排云岭,过那逍遥自在的神仙生活,谁知事与愿违,下山后惹上无穷大祸,倒把姊姊冷落一边,实感愧对姊姊的一片爱护之心。” 紫云满脸泪痕,哽咽道:“英弟弟!我……不怨你,只……怨我自己命苦,为什么不和我爸爸一样,勘破情关,削发为尼,皈依佛门,自由自在地生活,偏偏要往这情孽的漩涡内钻。” 俞剑英道:“姊姊!请你不要悲伤,我不是负心无义的人,等这次江湖劫运度过后,我们再回排云岭,找要好好报答姊姊,对我的一番深情厚意。” 紫云娇嗔道:“我并不是说你负心无义,但是你天生情种,还不知道要害多少人哩。” 俞剑英叹口气,道:“姊姊!我也不知哪来这么多情孽,害姊姊为我受罪吃苦。” 紫云道:“只要你心里,还有云姊姊在,就是受最大罪,吃最大的苦,我也心甘情愿。” 俞剑英道:“姊姊!你这样对我,真把我愧死啦,我希望这次能把群魔消灭,我与两位姊姊带着孝燕返回排云岭,上奉恩师,下教孩子,过着融融洽洽的山居生活,于愿足矣!” 紫云转头微笑道:“英弟弟!岳凤坤对玲妹妹爱心不渝,她会不会移情?” 俞剑英想一想,道:“玲姊姊生性刚强,说一不二,我相信她不会移情岳凤坤。” 紫云掉转话头,以命令式的口吻道:“英弟弟!你把那天在客栈碰到梅香,说话的经过,不漏一句,讲述我听,让我来琢磨一下,孝燕是不是梅香抱走。” 俞剑英把那天与梅香所说的话,一句一字地向紫云叙述一遍。说到愿意为他做间谍之时,倒自鸣得意起来。 紫云听剑英说完,唉了一声,道:“英弟弟!你不要自鸣得意,你又中了梅香的诡计了。” 俞剑英听了,诧异地问道:“姊姊!我中了梅香什么计,我倒不甚了然。” 紫云道:“梅香对你有情,对玲姊姊有义,那是不错,我们的一举一动,梅香了如指掌。 那天你不肯如她的愿,她心有不甘,等你走了之后,她抄捷径,抢在你的前头,重返少林寺,路过老婆婆家时,看到了孝燕,触景生计,把孝燕抱走,她以人为质,如果你不肯就范,乖乖的倒向她怀里,那休想把孩子抱回。” 俞剑英听了,心里略一揣摩,觉得很有道理,问道:“姊姊!你的猜想正确,不知道梅香抱孝燕之后,躲在什么地方,天宽地阔,我们到儿去找她?” 紫云娇笑道:“你是个大傻瓜,她既然挟持孝燕,引你上钩,她难道还要躲避不成。” 俞剑英笑道:“姊姊!你不愧是一位女诸葛,料事如神。” 接着问道:“姊姊!你刚才说,师父交给你‘代师行命’的铜牌,是专门拿来约束我的吗?” 紫云噗嗤一笑,道:“不是管束你的,难道是管我和玲妹妹不成?” 俞剑英道:“姊姊!那‘代师行命’的铜牌是怎样的,可以拿给我看一下吗?” 紫云娇笑道:“你不相信,还有假的不成?” 俞剑英急道:“我相信!我相信!我是想看看铜牌的模样儿。” 紫云把缰绳一紧,疾驰如飞的马,立刻缓下停止前进。紫云转脸抿嘴,笑道:“英弟弟! 你想看,当然可以拿出给你看。但是为了尊重恩师,你须下马跪下,我才能拿出‘代师行命’的铜牌给你看。” 俞剑英跃身下马,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一对星目,凝神注视紫云身上。 紫云看到俞剑英那天真样儿,不禁嗤的一笑,把身上的衣服一理,一松缰绳,两腿一夹马肚,那马向前疾驰而去。 俞剑英想不到,云姊姊会开他的玩笑,站起身子拔腿就追,叫道:“姊姊!你骗我!姊姊! 你骗我!” 紫云并不理会剑英的叫喊,拚命策马疾驰,马虽然如风飞行,但剑英轻身飞行术,已至炉火纯青之境,那须半刻,即已追上。剑英正想施展“梯云纵”至高轻功,飞身上马,紫云掉头,笑道:“英弟弟!你单身支剑去找孝燕,不把孝燕找到,你则无颜再见我与玲妹妹,目下大敌当前,我们遗失剑诀一事,可能已被敌人知道,玲妹妹单身赴约取剑诀,人单势孤,我必须赶回少林寺,禀告师叔,请师叔下少室峰,同去接应玲妹妹。” 俞剑英听紫云这样吩咐,用顽皮的口气答道:“姊姊令下,英弟弟不辱使命!” 紫云转脸向剑英点头一笑,笑得妩媚极了,俞剑英呆呆地站在那儿,一对星目,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紫云的背影在白云边消失,才抬步慢慢地前进,走着想着。 紫云单人一骑,向少林寺疾赶,次日拂晓,即到达少室峰下。她在少林寺已住了些日子,虽然改扮男装,但许多巡山沙弥,仍能认识她,毫无阻碍地通过巡山哨卡,返回居室,卸去男装,恢复本原面目,即跑到师叔房中去请安问好。 这当儿,桑逸尘由悟性那儿,商罢要事回来,还在仰脸沉思所商讨的事务得失利害,紫云走进门,双膝一跪,满脸面忧虑,道:“师叔!你老人家好!” 桑逸尘见云儿满面忧虑神色,就知事有变卦。一皱长眉,问道:“云儿有话起来说。玲儿呢?英儿返来我已叫他找你们去了,你们没见到?” 紫云幽幽地答道:“英弟弟!他和我们见过面,因孝燕被人劫走,他找孝燕去了。玲妹妹去赶岳凤坤之约取剑诀,云儿和玲妹妹人单势孤,而且又值大敌环伺,玲妹妹纵能由岳凤坤处取回剑诀,再横生枝节,那就愈来愈麻烦,所以,云儿星夜赶回,想请师叔前去接应,以防万一。” 桑逸生脸色微变,道:“你们走了之后,老叫化心内也急得要命。本想等燕赵双残来到,即刻赶去找你们,哪知这两个怪物,到今天还未到,我刚才同悟性大师说过,我老叫化子要去找你们,燕赵双残托悟性大师代为接待。云儿!你回来的正好,可以减少老叫化子少走许多冤枉路,我们就走!” 八臂神乞走到出口,人已跃出室外,陈紫云顾不得回卧室拿取衣物,跟随而出。 紫云几年来,武功虽然进境不少,但与桑逸尘相较起来,仍是小巫见大巫,不可以道里计,不到一刻时间,紫云已娇喘吁吁,与桑逸尘相距甚远。 八臂神乞转脸一看,见紫云落后老远,于是站定身子,等紫云到身前,桑逸尘一伸手,拉着云儿右臂,吸气丹田,立时腾身跃起一丈多高,脚落地施开“登萍渡水”的上乘身法,带着云姑娘娇躯,箭一般向少室峰下冲去。 两个人不到一盏热茶时间,已到少室峰下,紫云道:“师叔!我有一匹马放这儿,我去牵来给你老人家代步。” 桑逸尘笑道:“好孩子,你倒给师叔顾虑周到,我老叫化子这两条腿,跑了几十年的路,我去骑马反而是苦事,你牵来自己骑吧!” 紫云道:“师叔!你老人家既然不肯骑马,云儿也不愿骑,就让它寄放那儿吧!” 八臂神乞和紫云姑娘,下了少室峰疾奔应山。 白燕儿程玉玲与云姊姊分手后,单人独骑,奔应山赴岳凤坤之约,真是千头万绪齐集心中。她想到孝燕被人冒小妈劫走,不知生死,岳凤坤一再的纠缠,企图何在。若是岳凤坤志在自己,如何应付,万一应付不得法,剑诀如何能取回,自己也要身败名裂…… 白燕儿走着想着,一整天滴水未喝,也未感到饥渴。直到日落西山,夜幕低垂,才惊觉自己想的失了神,把宿头错过,她伸手一摸马背,马鬃全湿,才想起马儿也未进草料。 程玉玲轻轻的拍马头,道:“白驹!白驹!你神骏非凡,希望你能驮我这苦命人去赴约,安全清白再驮我返来。现已入暮,不知离此多远,才有息宿之处,你就鼓起勇气疾奔一程,找个宿站,我当备上等草料,给你饱餐一顿。” 那白驹好像听得懂白燕儿话,翻开四蹄,向前疾驰,不一会儿,前面不远处,点点灯光,闪耀不定。 白燕儿知道前面定是宿站,于是又对马儿道:“白驹!白驹!我们慢慢走进镇去罢!”说着,跃身下地。牵着白驹缓缓走去。 白燕儿恐怕疾行进街后,店小二不知把白驹牵去溜溜,借此快要到达镇上的一小段路,把白驹的汗凉干,以免白驹生病。 白燕儿进入镇上,落住高升客栈,吩咐店家,多备上等饲料,把马喂饱,加倍付钱,自己也要了几样上等小菜。但饭菜一上桌,肚子虽饿,挟一块烧鸡,放到口里,一点滋味也尝不出来,嘴巴苦苦涩涩地勉强吃了一碗饭,就叫店小二收去了,即闭门连衣躺在床上。 刚把跟睛闭上,过去的往事,一件一件地从她脑中掀起。岳凤坤之摹名拜访,留住三个月,每日陪伴自己驰马郊野。小王坡生病,岳凤坤不辞辛劳服侍在侧。与英弟弟之巧遇,一杯桃蜜露,种下祸根,承英弟弟之义父桑逸尘带挈,晋谒灵虚道长,不咎既住,收列门墙。 云姊姊情逾骨肉,亲父亲母对自己的百般爱护,梅香同自己虽有小姐丫环之分,却情逾姊妹,许许多多的事情,一幕一幕在她眼前排列,她似睡未睡,似醒未醒,突然孩子叫妈妈之声音,传入玉玲的耳朵,才把她由胡思乱想中惊醒,她一跃起来,看看床上,看看房内,一无所有。 原来是隔室客人的孩子醒来叫妈妈。 白燕儿一想到孩子,感怀身世,不禁两眶热泪,似断线珍珠,籁籁下落,她呜咽一阵,忽的咚!咚!两声,她知道这时才交二更,时间尚早,于是仍然躺下休息。 她再次躺下之后,紊乱的心情,已平静不少,慢慢地深入睡乡。 这一觉睡醒,爬起来打开窗帘,已是日高三丈,她面向窗外,深探地吸了一口气,精神觉得很爽快,她盼咐店家,备一分丰盛的饭菜,不一会儿,茶、水、饭、菜,一应俱全。玉玲又对店家说,多备饲料,把马喂饱。 今日早餐,比昨天晚饭,迥然不同,今早却是样样可口,饱餐一顿之后,算还店钱,便向店家问明道路,即匆匆就道。 白燕儿经过昨夜思潮之后,今天的心情已趋安静。 白燕儿骑在马上,一对杏眼,不断的左顾右盼,她所看到的景物,不是皑皑白雪,而是晴空万里,河南与湖北虽是一省之隔,景物气候,则相差很多。 店家告诉玉玲姑娘,昨夜住宿那儿,距离应山仅三百余里,那匹白驹神驶非凡,奔驰起来有如腾云驾雾,三百余里的路程,不过三四个时辰,即到达了应山。 程玉玲到达应山,不过未时光景,她走进一家名叫“四海一家”的客栈,把马交给伙计,一位帐房样儿的伙计,领玉玲走到后院一问套房,这房间倒还静寂清洁。那人笑嘻嘻地问道: “公子!这间客房中意吗?” 程玉玲点点头,表示合适,不一会儿,刚才牵马那个伙计,已把茶、水端来,道:“公子爷!请先洗个澡。喝杯茶,客人要什么只管吩咐,随叫随到。” 程玉玲逭:“谢谢了,你去招待别人吧!有事我再叫你。” 两人躬腰一揖退身出房,玉玲把房门关上,把身上的灰尘轻轻弹去,洗了脸坐下来喝了一杯茶,稍稍休息一下,即走了出来,顺手把房门闭上。 这时,那管帐模样的人和伙计,靠在柜台上,双手支着两颊,正在聊天,白燕儿听伙计道:“我们掌柜的,出去了十天,大概今天要返来了吧!事情有点奇怪,最近有不少奇人……” 玉玲听到伙计说奇人,立刻止步,偷跟向柜台望去,那管帐模样的人,向伙计一使眼色,伙计已会意,即刻把话停止,立起身子离开柜台。 玉玲出来时,脚下很轻,未曾带起一丝响声,那人已知道有人来了,玉玲心中一琢磨,就已明了大半,这家店铺,非平常人所开,但玉玲艺高胆大,也不管开的是黑店白店,她很镇静,从内走出来,提高嗓子,道:“伙计!请你把房门锁上,我那匹牲口,烦你打点好些,别让它瘦了。” 伙计笑嘻嘻,道:“爷!你请放心,我们店里规矩得很,保管你一丝一毫不会遗失,那马我早已上了饲料,不须你老担心。” 管帐怕玉玲疑心,对伙计道:“老弟!客人叫你们把门下锁,小心天下走得,万一出了什么事,掌柜的又不在家,我们担当不起。” 玉玲也不再答话,双手往后一背,大摇大摆地走出四海一家客栈。 玉玲出得店来,转向南大街走去,这应山虽不怎么繁华,但茶楼、酒馆、日用百货,应有尽有,她东瞧瞧,西望望、玉玲居处深山数年,偶尔信步街头,倒有一种新奇之感。 由南街转西街,又是另一个天地,西街街道不及南街整齐,凌乱不成样子,小吃摊摆的满街皆是,看热闹的人这一堆,那一堆,左一圈,右一圈,所看的无非是耍猴戏、卖膏药、说书、算命之类。形形色色,也不过是各人谋生之不同罢了。 玉玲看了一下,无甚兴趣,由西街转向北街返回住所。她走遍大街小巷,也未发现岳凤坤的影儿,心里起了怀疑,不知岳凤坤来了没有? 这时,已是日落西山,正是吃晚饭的时侯。四海一家兼卖酒菜,饭厅中已上了六成的座。 叫酒叫菜声,厨房传出锅铲敲着锅沿声,听得使人烦躁。 玉玲到饭厅一站,伙计飞跑上前,道:“爷!你返来了!请随便坐吧!吃饭吃面随意。” 玉玲道:“请你把饭菜端到我的房内去吃。” 伙计道:“好!我先去给你开门。”说着,如风一般,跑到后院。 伙计刚把门打开,玉玲也随后来到,伙计道:“爷!请稍微休息一下,我先给你换壶热茶,饭菜随后就到。” 玉玲见这个伙计,不但动作快速,而且人也很客气,店里能请到这么好的伙计,真教人有宾至如归之感。 饭后,又到前厅走了一转,这时更加拥挤,全厅已坐无虚设,她睁开杏眼一扫全厅,也未发现岳凤坤,玉玲心中暗忖,岳凤坤既然约了自己来此,绝不会不来。 玉玲经过昨天的一阵思潮起伏之后,今天已安静了,她到前厅看了看,没有岳凤坤在座,即返回房中,仍是连衣躺下,经过数日的奔波,思潮之起伏,一旦恢复平静,感到身子疲倦极了。 她这一躺下,即入梦乡,不知睡了多久,身上脚下感到寒冷,被冻醒之后,起来一看,原来自己没有盏被子,两只脚仍搭在凳子上,这才起来脱去鞋子,跳上床铺睡下。不一会听远处梆子响,才知已交三更子。 玉玲这次睡下之后,倒无睡意了,她静静地躺在床上,突听“劈啪”一声,她一跃下来,穿上鞋子,把窗叶推开,往左边一闪,一条黑影,直射而入。 那黑影跃入玉玲房内,道:“真对不起,要你久等了。” 玉玲也不立即答话,移步窗前,往外一看,忽见又是一条黑影,如流星飞泄般,落在左房檐下,玉玲心中一琢磨,也不理会那泄下左房檐的黑影,把窗叶关好,掉转身子,气愤地道:“你有什么话,随便哪个地方都可以说,为什么要弄这么多玄虚,害我跑这么远的路,你是什么意思?” 岳凤坤看玉玲责问,并不生气,笑道:“我没有什么意思。”说着,睁眼向房内四周一望,又道:“你一个人来的?” 玉玲道:“你要我一个人来,当然是我一个人来。” 岳凤坤道:“你姊姊和俞剑英能放心得过吗?” 玉玲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又不会吃掉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岳凤坤道:“我们离别数年,心中有说不尽的话,想找个清静的所在和你畅叙一番。” 玉玲道:“那天你约我在少林寺后山,不是说过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说此一顿,继又问道:“你不是要我到这儿取剑诀吗!我现在依约来了,快把剑诀拿来还我。” 岳凤坤摇摇头道:“剑诀我说了到这里还你,当然要还,等我们把话说过后,再还给你可以吗?” 玉玲恨恨地道:“你有什么话?请说吧!” 岳凤坤叹口气,道:“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么简单,在你心目中不高兴的人,和你说上三言两语,你听了感到厌烦。你说是吗?” 玉玲道:“我并不是不肯与你见面说话,也不是你说的话,听不入耳。我恨你做事欠光明正大……” 说着一顿,又鄙道:“在这儿够清静了吧!就说个痛快,以后不要再弄玄虚害人。” 岳凤坤摇摇头,道:“我没害你之心,和你谈话在你本人,当然没有关系,但是俞剑英就不肯让我们随便的说话了,那天我和你在少室峰后说话,他就在暗中跟踪我们。” 玉玲凄婉一笑,道:“俞剑英还不至于怀疑我有什么不贞,他那次是无意经过那儿,倒不是有意跟踪。” 岳凤坤仰脸望天,神情十分忧伤,突然长长地叹口气,自言自语,道:“天公,你为什么这样的作弄人,害我岳凤坤坠入情网,而无法自拔。” 岳凤坤几句自言自语,字字含情,听得玉玲伤心千回,愁肠百结,玉玲知道他心中难过极了,哪还能克制得住内心的沸腾,两眶热泪,如泉般流下,握住岳风坤一只手道:“岳哥哥!我知道你很爱我,但我白燕儿是残花败柳之身,不能报答你的一番深情厚意。” “岳哥哥!我希望你把爱我的一腔热情,移到别的女人身上去,我和你则作个情逾骨肉的义兄义妹,我想俞剑英是个胸襟开豁之人,不会计较的。” 伏在窗外窃听的黑影,听了他们说了这些话,已知道一点梗概,也不禁起了同情之感。 岳凤坤叹道:“你说的固然不错,你已经是得到了爱情滋润的人,当然体会不到失了爱情的人,心里痛苦与难过,你知道你移情俞剑英后,当时我心中气愤极了。事后一想,男子汉大丈夫,又何必为了爱情而自陷,事情往往是相反的,你心中不想往这方面想处处回避,但不知不觉又走上这条道路。” 白燕儿叹口气,道:“我也知道你心中的痛苦,可是事实已经造成,没法子来安慰你心灵的痛苦。” 岳凤坤又道:“在燕山北回谷,俞剑英救了我们两人的性命后,想到即时离你而去,谁想到你又受伤害病。在这种情况之下,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不能见死不救。何况你我有很深的感情存在呢?” 白燕儿满蕴泪水,道:“哥哥,不再谈往事好吗?” 岳凤坤看了一眼玉玲的脸色,又道:“俞剑英横剑夺爱,纵然与我有仇,我也不能把满腔怨恨,在你身上发泄,我把一切痛苦,埋在心底里,随侍你的身侧数日,经你一再的解说,和我的回忆,错,不能完全归罪俞剑英,而是阴错阳差所造成。所以,我也谅解了俞剑英。” 白燕儿又道:“哥哥,你既然谅解他,也就应该原谅我才是,为什么又一再的横生枝节,把我扰得心神不安呢’” 岳凤坤不理白燕儿的话,继续说道:“我同你到岭南勾漏山助俞剑英报仇,从那儿后,我义兄邓一鸣,见我心情忧郁不安,邀我邀游天下山水。情场失意,使我万念俱灰,终日纵酒狂饮。” 白燕儿道:“把一颗心寄放在青山白水之间,不是很好吗?为什么又钻进这牛角尖呢?” 岳凤坤道:“幸好及时遇上了我的恩师,把我带回衡山,在恩师严厉管教下,才逐渐灰复正常。” 白燕儿问道:“你义兄邓一鸣是不是也同你在衡山,令师那儿学艺?” 岳凤坤摇摇头,道:“他已远赴大漠去了。我虽然得到恩师的鼓励,专心于武学,可是填补不上失了爱情和友情的心灵,所以一见你又死恢复燃,叫我无法克制住这埋在心中多年的一腔情焰。不顾本身的安危,趁机把剑诀盗走,引你下山。我背了恩师,做下了盗剑诀的罪名,这都是为了一片爱情,有了爱情的人,不知爱情的可贵,像我失了爱情,而又失了友情的人,已是痛苦不堪了。” 白燕儿听了,激动得全身颤动,玉脸往岳凤坤胸前一贴,泪落如雨,道:“哥哥,我知道你对我爱情不渝,我也很同情你内心的痛苦,可是我已有丈夫,有了孩子,希望你不要再以我为念,视我白燕儿已死,免伤你的身体,天下女人多的是,你又何必为我这个残花败柳的女人,作茧自缚呢?” 岳凤坤看玉玲被自己说的动了怜心,两手一伸,抱住王玲的柳腰,向床上一放,笑道: “嫦娥降世,仙子复生,也改变不了我对你的一片爱心,你同情我吧……” 程玉玲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一腔热情,登时平复。猛睁双眼,向岳凤坤脸上一望,见他脸泛绯红,一双色迷的眼睛,注视自己,一瞬不瞬。 程玉玲本想挣脱岳凤坤抱自己柳腰的双手,一股怒气,即刻就想发作。但回想这次前来的使命,是要讨回恩师一生心血所研创的三才剑诀,想至此只得把一股无名怒火,压回心底里,强作笑颜道:“坤哥哥,你这次到少林寺来,是不是随令师前来,希望你把剑诀还给我,我们都是体面人。传言出去,大家都不甚好听。尤其你我师父都是武林中的硕宿。我们做弟子的应该尊重师父的面子,坤哥你说是吗?” 岳凤坤听玉玲说话很是和气,以为有机可乘,便得寸进尺,胆子愈来愈大,松开抱住玉玲纤纤柳腰双手,转移到玉玲的双峰,一阵抚揉,口也对着玉玲樱唇凑去。色迷迷笑道: “没有我所值得爱的第二个女人了。” 程玉玲嗔道:“坤哥哥,你这不是在爱我,而是在毁灭我,我父亲在江湖上已混了不少年,虽说不上名噪武林,可是在江湖上也不能说是无名之辈,尤其我与俞剑英因误饮桃蜜露后,即生下小孩子,我生是俞家人,死是俞家鬼,更因俞剑英思师的挈爱,允予收列门墙,纵然我的心里爱你,但为了长辈们名誉,及我个人的贞节,你不能陷我失身辱节不能见人,死亦永世留下不贞的污名,坤哥哥,你如果真有一片爱护白燕儿的心,则请你把剑诀还我,我白燕儿来世当愿仍是女儿身,再报答你的一片纯洁的爱心。” 岳凤坤笑道:“什么贞节不贞节,这还不是世俗之见,人生在世,真正能够碰上真心相爱的又有几个。难道俞剑英他会死心塌地的爱你吗?何况他还有一位云姊姊,万一他们行了周公礼后,俞剑英难免不对你生厌心,既然有此一虑,你又何必拒我这个对你爱心不渝的人于门外呢?” 程玉玲冷笑道:“你就是巧言如簧,也无法破坏我与俞剑英的感情,我虽然不是书香女子,我还知道女人的三从四德,我白燕儿不是朝三暮四的下流女人,你想鼓如簧之舌,说劝我白燕儿变心失节,那你是妄想,我很同情你,你对我白燕儿确实是有不少好处,我不得不奉劝你一句,你也是一代奇人的独传弟子,令恩师甚受武林中人敬仰,如果你在外胡作非为,武林耳目众多,传言出去,有何颜见你恩师?” 白燕儿这些连骂代教训的话,说得岳凤坤脸泛红,眼睛一瞪,就想施暴摧花,就在他心念一动之际,突然屋顶上响起一声朗笑,声如龙吟,震破了沉寂的夜空,笑声一落,即又传来一阵极为清楚的声音,道:“怪不得朱一岚那怪物,受人尊称为当代武林第一奇人,真是受之无愧,不管他的技艺是不是比任何人高,所调教出来的弟子,在气节上就够折服人了。” 岳凤坤听到那笑声,不但想施强暴之心即刻化为乌有,并且吓得浑身抖颤。 那人话声一停,岳凤坤挺身站起,推开窗叶,穿窗而出,纵身飞上屋脊,放眼一望,见一条黑影,向正东方疾奔而去。 岳凤坤展开夜行术,随那黑影之后疾追。 白燕儿随着岳风坤身后,疾速跃出窗外,飞上屋脊叫道:“坤哥哥,你先把剑诀还给我呀。”边叫边随后疾追。 躲在窗户下窃听的那人,见这突然的变化,也不禁吃了一惊,闪身跃到屋角,也随着纵上屋顶,看他们先后奔去。 前面那条瘦长黑影,刚疾奔片刻,迎面来了一大一小两条人影,三人撞个正着。不约而同都把疾进的身形停住。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岳凤坤几个起落,已纵到那条瘦长黑影身后,扑通一跪,道:“师父你老人家什么时候来的,弟子该死,请……” 请字下面还没有说出,那瘦长的黑影,手掌一扬,一招“平推丘壑”,一股疾猛无伦的掌风,向岳凤坤撞去,眼看岳凤坤当场就要丧命在那瘦长的黑影掌下。 站在对面的那人,眼灵手快,右手微扬,发了一掌,正好把撞向岳凤坤的疾猛掌风撞斜,笑道:“你这老杂毛,怎么还这么大的火气,他纵然犯了欺师灭祖之罪。你也应该让他有个自新的机会,怎么一见面就要置他于死地,调理一个徒弟出来,是要耗去不少精力的,像令徒这样秉赋高,资质好的徒弟,以后你老杂毛打着灯笼去找,恐怕也难找得到了!” 那迎面而来的两条黑影,正是八臂神乞桑逸尘和陈紫云。 八臂神乞这几句话,连劝带损。一叶老道听了真不是滋味,冷笑道:“老叫化我管我的徒弟,要你多什么嘴,来!来!我们二人再斗上一夜。” 八臂神乞笑道:“讲打架我叫老叫化是最高兴不过了,走!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到那边去打给孩子们看,也好教他们得点见识。”说着,就欲纵身向左边山坡奔走。 两个武林怪杰自那夜在少室峰比掌之后,火药味仍很浓厚,导火线一经点燃,一场生死的拚斗,眼看就要展开,突然一条纤小的人影,泄落当场,向一叶道人面前一跪道:“老前辈,一切过错,都是我这个薄命女程玉玲之错,求你老人家原谅他,老前辈要如何惩罚我这薄命女,我都罪有应得。” 一叶道人仰脸一阵大笑,道:“程姑娘你起来,你不用说了,我一切都明白,你没有错,我与你师父的一段比剑恩怨,看在你的面上,一笔勾消。”至此,微微一停,放眼一望八臂神乞道:“老叫化这两个女娃儿,是你的什么人?” 桑逸尘笑道:“老杂毛你问这个干吗?她们都有了主,不能和你牛鼻子攀亲家了。这两个女娃儿都是灵虚上人牛鼻子徒弟俞剑英的媳妇,也就是我老叫化的干儿媳妇。怎么你老杂毛想教他们两手绝艺吗?”说着,向陈紫云一使眼色。 陈紫云站在桑逸尘的左边,始终未开口说话,她看义父一使眼色,抢前一步,向一叶道人一福,道:“晚辈陈紫云,向老前辈请安。” 一叶道人感慨的叹息一声,暗忖:咦,朱一岚老怪物,这几十年的潜修,恐怕已到登峰造极啦,他所教出的弟子,礼节都高人一等。想着,转脸向跪在地上的岳凤坤喝道:“你这没出息的东西,真把我的脸给丢光啦!还不赶快拿出剑诀还人家。” 岳凤坤往怀中一摸,失声叫道:“哟!怎么不见了。”说完,在身上一阵乱找。 这突然而来的变化,使在场的人都不禁面面相觑,一叶道人虽然个性乖僻,倒不失武林长者之风,他听岳凤坤失声惊叫,知道事情有了变化,手掌微扬,用了三成力量,一掌向岳凤坤劈去。 程玉玲见岳凤坤跪在地下,无法躲避,一闪身站在岳凤坤的面前,道:“老前辈,你老人家不必急躁,让他仔细想想,看看在什么地方遗失,我们再设法寻找吧。” 桑逸尘笑道:“牛鼻子你的火气,比我老叫化子还大的多,剑诀真的被人偷了,你把他一掌劈死,剑诀更难找回,万一传言失实,你牛鼻子的徒弟偷人家的剑诀而丧命,你的老脸还挂得住吗?” 衡山剑客一叶道人,武功已练到出神入化之境,掌势可以收放自如,见玉玲把身挡在岳凤坤前面,把劈出的掌势收回,一睁神目,两道精芒,射向八臂神乞身上,冷冷道:“臭叫化你不要得理不让人,说话要留点德,别人都说我老道心窄护短,大概今天你可明了了吧。 不是心窄护短的人,只要公平合理,我老道绝不动强。其实,我与朱一岚老怪,也没有什么恩怨,不过在名头上有点不服气而已,将来我与他见面时,一定要和他好好的比划一下,这是各人的名头问题,绝不牵连其他的事情,你臭叫化子既然有心维护中原武林千百生灵存亡,老道亦不落后,等这事了了之后,我们三人约个地点狠斗一场。看谁胜谁负,谁是武林第一高手。” 桑逸尘仰脸大笑,道:“老杂毛说的很公平,老叫化非常赞成,那时老叫化也一定参加这场胜会。老杂毛这里的事让孩子们去办,老叫化子有意邀你到少林寺去,共商对策,你有意去不?” 衡山剑客一叶道人,笑道:“我没有意思参与这场武林浩劫,为什么要来这儿?臭叫化和百拙大师具名柬邀武林同道,老道早已得悉,不过老道未能被人重视,不好意思与少林寺的方丈见面罢了。” 桑逸尘仰脸略一沉思,原来那夜和他在少林寺后峰力拚三掌后各自打坐调息,趁机邀他赴海外一会群魔,他却冷笑几声,起身下峰而去,笑道:“想不到你这老杂毛,还有这么多礼节讲,怪不得连我老叫化也怪上了,我们并不是不请老杂毛,有意请还请不到呢?我们写请柬时,头一位就考虑你这老杂毛,可是你闲云野鹤惯了,请柬也无法送到,只可遇而不可请到。”说着,转脸望一下岳凤坤,见他仍毕挺的跪在那里又道:“看杂毛看在我老叫化子的面上,就请开尊口叫令徒起来吧,我和你去少林寺,剑诀由他们去找。” 一叶道人向岳凤坤喝道:“今天算你这小子命大,以后你如果再做出这种丢脸的事,小心你的脑袋。还不给我滚起来,把剑诀找回来还人家。难道跪在这儿等死吗?”说完,微微一停,又道:“臭叫化子,我们走,我和你到少林寺去。” 桑逸尘笑道:“好啊!”即刻对紫云和玉玲吩咐道:“你们两人跟岳老弟去找剑诀,找到后即速南下,去接应俞剑英。我和老杂毛返少林寺,等候被邀的武林人物到齐,即行南下。 我会留意你们的行踪。” 八臂神乞和一叶道人,两个武林怪杰,展开轻功,如电光石火般,向少林寺疾驰而去,几个起落,即消失在朦朦夜色下。 陈紫云和程玉玲眼看两位老人家走了之后。程玉玲问道:“姊姊,你这么快就和父义赶来,剑英弟弟他一人去找孝燕去了吗?” 陈紫云道:“大敌环伺,我怕你讨回剑诀后,人单势孤,万一遇上高手抢去,那就更麻烦了,所以匆匆赶回少林寺请义父赶来接应。” 程玉玲杏眼一瞪,逼视岳凤坤,怒道:“你这人居心如何,真令人不解,你现在如何交待,快说吧!” 岳凤坤低着头,连看都不好意思向紫云和玉玲看一眼,嗫嚅道:“请你们原谅,是我一时糊涂,就顺手把剑诀带走,我并没有存心想据为已有,可能我昨天在四海一家吃晚饭时,被小偷盗走了。请劳你们两位的芳驾,随我到四海一家去找,我负责找回来还你们就是。” 程玉玲这时一股怒气未消,气愤道:“你也是当代奇人怪杰的徒弟,做事应该要磊落光明,男子汉大丈夫、身具惊人绝艺,如果做人坦诚直率,就凭你这个长像,还少得了三妻四妾吗?” 岳凤坤被玉玲数落地无地自容,低着头缓缓地转身向四海一家走去。 陈紫云一拉玉玲的手,尾随岳凤坤之后,向四海一家疾奔。 三人不一刻就走回了四海一家客栈,大门仍然敞开,房内烛火高烧,玉玲一进门,就看见柜台上坐着一位二十多岁的人,这人一张脸黑黝黝的,两条浓浓的眉,身体很是结实。穿一袭长袍,看上去不像伙计。 这人见玉玲一进门,立刻起身走下柜台,满脸笑意,拱手道:“在下高三宝,几日前因事外出,适才始返,未能亲自招待,甚感歉意,请里面稍坐,当准备酒饭,以尽地主之谊。” 说着,微微一停,高声叫道:“伙计,赶快整治一下酒菜,菜要丰盛一些,有贵客到来。” 吩咐下去即刻引入客厅坐下,亲自倒茶,真是客气极了,三人都感到不好意思。紫云笑道:“掌柜的你太客气啦,我们都不饿,免了罢。” 高三宝笑道:“你们三位贵客真是请都请不到,酒菜都是现成的,本地偏僻,办不出名菜好酒,请三位多原谅。” 程玉玲笑道:“掌柜的贵店招待客人真客气极了,生意一定不坏。” 高三宝放眼向岳凤坤脸上一望,故意笑道:“我看阁下的面很熟,不知在哪儿见过面?” 说此,微微一停,一摸脑袋,猛地一拍,道:“如果在下眼睛不差,阁下一定是皇宫侍卫老爷,不知来敝地有什么公干。” 岳凤坤俊脸泛红,道:“掌柜你的眼力真不坏,在下叫岳凤坤,在燕山北回谷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在下并没有吃过公粮,不过是凑巧碰上那场是非而已。” 陈紫云略一沉思问道:“高掌柜的,你是不是剑英的王叔叔,王振乾老武师的高足?” 高三宝笑道:“不错,在下的师父正是王振乾,不知姑娘与俞剑英怎么称呼。” 陈紫云笑道:“我叫陈紫云,她叫程玉玲,我们都是俞剑英的师姐。”说着,指着岳凤坤又道:“这位就是武林中人人敬仰的衡山剑客一叶道人的高徒。” 高三宝起身向三人一揖,道:“久仰,久仰,想不到在这里与三位见面,真是幸会,我与俞老弟数年未见,日前闻说俞老弟已到少林寺,我特意赶去看他,却未见着。今天晚上才赶回店里,不知三位来此地有什么贵事,请赐告在下,当尽力协助。” 这时,正好酒菜摆上,高三宝让客人入坐,亲自斟酒敬客。陈紫云和程玉玲都不胜酒量,只把酒一润唇,即把酒杯放下。 岳凤坤因心情苦闷,倒把酒浇愁,一杯一杯的往肚子灌。 程玉玲笑道:“这样说来,我们倒不是外人了,我们有一件事情,还要拜托掌柜替我们查一查。” 高三宝笑道:“程姑娘又何必客气,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就是,在这个地方不管大小事情,我还能站起来说话。” 程玉玲笑道:“这件事本来是一件很大的事情,好在高掌柜和俞剑英同门在先,又是俞剑英救命恩人王老师的高徒,当然不是外人,所以说出来也没有关系。我们恩师手著一本剑诀,这位岳兄说来也是俞剑英的朋友,三年前不辞辛劳,到岭南帮助俞剑英报杀母之仇.他想借剑诀一阅,我们事后一想,恩师一生心血所创研的剑诀,没有恩师的令谕借别人,有违师令,故此赶来向岳兄讨回,谁知岳兄昨晚在贵号晚餐时,被小偷光顾去了。请高掌柜帮忙调查一下,贵地有神偷没有。” 程玉玲这席话虽然说得委婉,但岳凤坤听来,有如利刃剌心,难过极了,俊脸红一阵白一阵,他拚命喝酒来掩盖这当前的尴尬。 高三宝笑道:“本地确实有一位神偷,不论你武功如何高,惊觉力如何的灵敏,他不动你的脑筋便罢,如果他有心光顾你,绝难逃过神偷的手,岳兄身怀剑诀,如果真在是在敝号被小偷窃走,我保证拿回交还你们。” 陈紫云笑道:“高掌柜,令师现在行踪何处,请赐告吧!等我们的事情一了,好和剑英弟去感谢他老人家的大恩。” 高三宝泪盈两眶,道:“恩师自从由死牢救出后,一向都在静养,因受伤太重,元气损耗殆尽,年纪又大了,经三年的静养,也恢复不了原来的体力,这个大仇在下早就想上北京,把那些为害人类的狗官,宰尽杀绝。可是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并且恩师也不准我去冒那危险。 我师父已看破红尘,在三个月前,已在白云寺出了家,皈依我佛了。” 程玉玲笑道:“高掌柜,我们的事情就麻烦你尽力替我们查问一下,我们已经酒足饭饱了,先回房休息,明天听你的好消息。” 高三宝站起来亲自送紫云和玉玲到房里,又叫伙计倒一壶茶,又给岳凤坤另外开一个上等房间。 桑逸尘和衡山剑客,两人都是当代怪杰,轻功都已入化境,两人施展夜行的至高轻功,向少林寺疾奔。 天刚拂晓,就到了少室峰,桑逸尘叫过一名巡山沙弥,耳语几句,那小沙弥如飞的奔返少林寺通报。 桑逸尘和一叶道人缓缓地向少林寺走去。 两人刚到半山,百拙和全寺各位职事僧侣,以及各方面应邀而来的武林人物都赶来迎接。 百拙大师以最隆重迎宾大礼,把一叶道人迎入少林寺议事殿。这位武林怪杰,见人家这样客气,心里感到非常受用。 百拙当即摆下酒筵为一叶道人洗尘,席间又是一番恭维,并介绍与当堂各武林人物见面,济济一堂,热闹非常。 陈紫云和玉玲两人,次日清晨刚刚起床,高三宝手上拿着一个纸包,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道:“两位姑娘,在下昨晚连夜把神偷柳子恭找来,还算没耽误时间,如果再迟了半天,则无法找到了。”说着,双手捧上,又道:“请姑娘打开看看,与你们所找的剑诀对不对。” 陈紫云伸手接过纸包,打开纸包看了数页,不禁失声叫道:“咦,玲妹妹,你来看这不是真本呀!” 程玉玲凑上前,接过剑诀仔细一看,内容是完全相同,却是一份抄本,玉玲拿着抄本剑诀,匆匆到岳凤坤的卧室,使劲一推房门,门是虚掩着的,她因用劲太大,往屋内一扑,险些栽倒。 还算她脚根稳,只打了一个踉跄,即把往前扑的身形站住,定神放眼一扫屋内,哪儿还有岳凤坤的影子。 这时,陈紫云也随后跟入,道:“妹妹,他出去了吗?” 程玉玲转脸一看,惊奇地道:“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紫云道:“仔细看他留什么东西没有?” 程玉玲向床上一望,见铺盖仍折的整整齐齐,岳凤坤可能没有睡觉,就离开这店了。 她走到窗前一看,见窗户洞开,晨风阵阵由窗户吹入,低头往茶桌一看,见茶盘低下压着一张纸条,直着折起,露出小半截在外面,玉玲抽出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写道:“岳凤坤不是世间贱丈夫,因你白燕儿,害我身败名裂,不过为了爱情,纵然一死,我也绝不吝惜,故决然赶往少林寺向敝恩师道明一切,望你勿太绝情,岳凤坤之一条蚁命,付托在你的身上,看你如何处置,临行匆匆,未及面辞,后会有期。”下署岳凤坤留。 程玉玲看了一道,全身都在抖战,紫云间道:“玲妹妹,他写些什么话。” 玉玲把纸笺递给紫云,道:“云姊姊,请你看看,这人到死不悟。” 紫云接过纸笺,看了一遍,感慨说道:“咦!世上像这么死心眼的人也确实是太少了。 妹妹我看你们之间还不知要生出多少麻烦啊。” 玉玲道:“管他去死,我给他一个不睬不理,看地对我有什么办法。” 二女走出岳凤坤的房间,高三宝正站在门口,躬身笑道:“请先到客厅吃早饭吧!” 紫云道:“我们打扰的太多了,心中实感不安,我们没有吃早餐的习惯,还是免了罢,我们有急事即需起程。” 高三宝道:“不管你们有没有早餐的习惯,总得吃过饭再走,你们有事,我不留你们,希望你们事情了结后,和剑英老弟,来盘桓几天,我师父也很想念他。”说着,拱手让客。 三人来到客厅,见桌上摆满了各种菜肴,紫云和玉玲却不过高三宝浓情厚意,也只好坐下,吃喝起来。 紫云做事很是精细,放下酒杯问道:“高掌柜,这剑诀你昨晚如何找到的?请你把经过情形告诉我们。” 高三宝惊奇道:“这份剑诀不对吗?” 紫云道:“我想知道一下内中情形。” 高三宝道:“昨夜你们睡后,我即刻去找神偷柳子恭,他正好在家睡觉。我把他叫起来,问他昨天在我店里做下了案子没有。”说着,微微一停,道:“我不是吹牛,在这应山城里不管任何人,做了案子,谁也不敢瞒我。神偷柳子恭道:“昨天在贵号向一位年青客人做了一票生意,有一张益丰行一百两的庄票,另外有一本小小的册子,我翻了翻里面所写的,我一点也看不懂,我把庄票放入袋里,把那本小册就扔在贵号柜台下的字纸篓里了。我听神偷说扔到字纸篓里,赶忙跑回店来,把字纸篓倾出来一看,果然有这么一本小册子,幸好还未打扫清洁,若是今天早晨再找,那就付诸一炬了。” 紫云听完高三宝找回剑诀的经过,站起身来,道:“我们还有要事赶着去办,就此告辞,这次承高掌柜大力帮忙,我们会到剑英师弟时,当把一切情形转告剑英,高掌柜如决心替师父报仇,我们当尽力协助。” 高三宝也站起身来,两手抱拳,笑道:“我们都不是外人,何必客气,替师报仇,乃为人子之道,势在必行,如蒙两位女侠及剑英老弟相助,事情就算成功,待我周密地计划一下,再定行止。” 二女辞别高三宝,走出大门,伙计已把玉玲那匹白马,备好马鞍,牵在大门口等着。 程玉玲把马接过,向高三宝一挥手,两人一骑,扬尘而去。 两女走出应山,玉玲道:“姊姊,你说岳凤坤把我们剑诀真本拿去,他的用意何在?” 紫云道:“这人表面看来,还很正派,心里行事倒很阴险毒辣,会不会拿剑诀去找他义兄邓一鸣研究,来对付我们很难说。” 玉玲道:“他告诉我他义兄已去关外,难道他这次要离开中原,跑去关外找他义兄吗?” 虽然是两人一骑,但那匹白驹很是神骏,疾行如风,不到一个时辰,已走了数十里,正好来到三岔口路,一条南下,一条折还少室峰,玉玲勒住马缰,道:“姊姊,我们现在回少林寺,或是南下找英弟弟。” 紫云道:“剑诀真本一时难以找回,回少林寺也没有什么事情,目前群魔环伺,英弟人单势孤,我们还是南下找英弟弟去。妹妹你的意思如何?” 玉玲点点头一松缰绳,两腿一夹马肚,马如脱弦弩箭,向南下的道路疾驰。 俞剑英和云姊姊分手后,单人支剑,没精打彩地沿道而下。不觉天已暮色四垂。 放眼一望,见前面有一大镇,剑英放开脚程,不消片刻已到闹区。 此时华灯初上,行人正多,俞剑英选择了一家顺福客栈,要了一间清净房间住下,向伙计一打听,这地方名叫富镇,离长江不远,来往客商甚多,倒也热闹。 一夜无事,次晨起床梳洗过后,走到饭厅早餐,忽听店内客人谈论昨夜这儿几个大富人家的闺秀失踪,被人劫走。 俞剑英听了心内一琢磨,已全然明白。暗道:“这一定是简治宇和铁罗汉迦龙两人所为,他们一定想讨好群魔,不惜做下这伤良败德之事。想必这些人离此不远聚居,倒要仔细听一番。” 剑英放眼一扫全堂,见靠窗的桌子上,坐着一位老者也正在那儿吃饭,仔细看了一眼,见那老者至少有五十以上的年纪,满脸胡须,眉毛很长,眼睛不时射出精光。 剑英匆匆用完饭,付过饭钱,再抬头看那老者,已经走了,剑英不禁暗叫道:“好快的身法。” 剑英用过早饭,返回卧室,躺在床上,思索如何进行打听,他沉思一阵,跃身起来,走出房间,吩咐店小二道:“伙计,我有事情出去一下,请你们给我上锁。”说着,缓缓地走出客栈。 剑英慢慢地向镇南方走去,不一刻来到郊外,已离镇上很远,愈走路愈窄。 他走进路旁边一间茅舍,主人正在用饭,小小茅屋,人口倒不少,大小有六七口,看他们吃的饭食,却很粗陋。 俞剑英向一位年老的问道:“大伯,你们这时吃的早饭还是午饭。” 那位年老的人叹息一声,道:“年岁不好,地方又不安静,家里人口又多,还吃得起几顿,一天吃两餐糙米饭,都感到无能为力,家内还躺着一位病人,连大夫都请不起,说来真够苦的。” 俞剑英掏出一锭银子向饭桌上一放,笑道:“老伯,这锭银子你老人家收下,去请位大夫来,人病了无论想什么办法,都得医治。” 那老者以前说话,倒是想说不说的,现在看到那锭白花花的银子,即刻换了一付脸孔,道:“小黑子,快站起来,凳子让客人坐。” 俞剑英笑道:“不用客气,你老人家吃饭吧。”说完,微停又道:“刚才你老人家说,地方不安静,不知道这儿出了什么大事情?” 老者长长地叹口气,道:“不是地方闹什么兵荒马乱,而是来了飞贼,有不少良家妇女失了踪,闹得鸡犬不宁,过去赶集,人山人海,现在都不敢出门,冷冷清清的,挑些土产上集去卖,很少有人问津,你想这种日子,怎么活得下去?” 俞剑英问道:“官府难道就置之不闻不问,任由地方混乱吗?” 第十六章 燕赵双残 老者摇摇头,轻咳一声,道:“那些飞贼来去无踪影,官府只知向人民要钱,平时作威作福,真的遇到这些辣手的事,他们比普通人还要怕的凶,躲到娘们肚子里去,还怕不稳呢! 就在我这屋后不远,有一座慧云庵,平时香火很兴盛,善男信女,川流不息地去进香,最近连鬼都没有一个去了,听说来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那庵里的尼姑,都一扫跑光啦。” 俞剑英听到这里,可以揣摩到贼人的落脚处了。站起来笑道:“打扰老伯了,我还得赶回镇上应一朋友之约。” 老者赶忙站起道:“小兄弟,这锭银子你还是带着,我怎好平白收你的呢?” 俞剑英道:“老伯,一点小意思,你老人家就不必客气啦。”说着,闪身走出茅屋,匆匆走回富民镇,用过午饭,即返房休息。 已是未末申初光景了,他走到用早餐那儿,叫了一瓶烧酒,几碟小菜,独斟慢饮,一瓶酒喝到一半时,早上看见的那位老者,又走进饭厅,坐在靠窗那个原位上,剑英看了一眼,自斟自钦的把半瓶酒喝完,用完饭即返房内,叫店伙计泡来一壶茶。 他一边喝茶,一边想着今晚如何应付众多的贼人,想了一阵,又静静打坐运气行功。默念一会儿恩师手著“太极、两仪、三才剑诀”口诀。 这才缓缓姑起身来,把夜行服穿上,佩上惊虹剑,一切都调理妥当后,走到窗前,把后窗推开。 两脚一点,一个“巧燕穿云”的势子,晃如凌空巨鸟穿窗而出。 一垫脚又跃上屋脊,仰面一看,满天繁星,夜色迷朦,阵阵寒风迎面吹来。 店内尚有二三灯火由室内透出,夜色虽阑,街上仍有稀落的人来往。 好在慈云庵距此尚远,又在郊外,正好早点赶去,剑英辨明方向,一层身形,展开夜行术轻功,晃如脱弦之箭,蹿屋越脊,直向上午到过的那茅屋奔去。 大街上不时有队队地方居民组成的巡夜壮丁,来回巡逻。 俞剑英身怀绝技,捷逾飘风,不捎片刻已达镇外。在黑处略一停身子,放眼四望,没发现有人追踪。 这才沿着上午走过的那条小径急进,走到茅屋前一停身,那茅屋房门已关闭,屋内传出阵阵病人呻吟之声。 俞剑英站了片刻,见四野沉寂,即依照老者所说的方向,向茅屋后面急行而去。 穿过两片乱石墓地后,慈云庵已赫然在望,俞剑英见慈云庵建筑宏大,房屋边绵,黑黝黝的一片,占地少说也有十多亩。 俞剑英离庵前半里地,停下身子,站在一个土墓上,放眼向慈云庵略一打量,除庵前有一块铲得光光的空地外,四周却是杂草丛生,一片凄凉景象。 庵门前有两株高大松树,枝叶茂密。庵后不远处,是一大片黑黝黝的密林。 距自己停身不远处,有一棵古树,枝叶浓荫,只两个起落,就跃到大树下,身形一晃,跃登树顶。 放眼向庵内一看,见全庵只有数处灯火,并无嘈杂喧哗之声,心想夜并不太深,怎么这样沉寂,难道贼人不多吗? 他正自暗想当儿,忽见屋脊上出现三条黑影,直往自己停身树下飞驰而来。 眼看那三人,瞬间已出庵外,在距离剑英停身大树下,三丈远处站定身形,其中一个道: “你们两位快去把刘家村那个娘们弄来,送给岛主,免得他冒火,如果他冒火一走,我们全盘计划就完啦。” 前面站的两个一拱手,道:“简大哥请放心,绝误不了事,我们当尽力而为,不会使大哥失望。”说完,一转身子,施展夜行术轻功,向西南方疾驰而去。先前吩咐说话的那人,很像草上飞虎简治宇,见两人走后,转身返回慈云庵。 剑英隐身树上,把三人所说的话,听个清清楚楚。气得眼冒金星,这两个亡命之徒,不知又去掳劫谁家的良家妇女去了。 剑英遇上这种伤风败德之事,哪能不管,立即飘身下树,反向二人追去。 两贼夜行术轻身工夫,虽都不弱,但如何能及得上武林第一奇人弟子俞剑英。 剑英展开身法,如流星飞泄,电掣风飘,不到三四里地就追个首尾相接。 本想抽剑把两人解决,但继又一想,现在离慈云庵不远,动上手难免惊动庵内贼人。 不如暗中跟随两人,看他们到哪里去劫女人。今天晚上自己遇了这事,绝不叫两人得手,想到此处,立即把身法一慢,距离四五丈跟踪二贼。 那两个贼人,只顾向前疾奔,连头都没有往后瞧一下,哪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 这两个夜行人,一个叫两头蛇朱夜生,一个叫刁钻鬼吕戴,两人都是下五门出身,擅长轻功窃盗伎俩,在一年前偷盗一家大富人家时,恰巧遇到简治宇。 简治宇一看两人武功不错,想张罗门下,当时施展绝技,把两人弄得五体投地后,才收留身边,教以武技,两人也感幸运。 俞剑英暗中跟随两头蛇朱夜生和刁钻鬼吕戴身后,一路施展夜行术疾速奔驰。约走了二十余里左右,来到一个村庄之上。 两人略一停身,立即进入村内。 剑英尾随两人身后,忽然发觉村中一屋脊上出现一条黑影。身法很快,也在两人身后跟踪下去。 剑英心中一动,看身形这人好似白天在饭厅吃饭那个老者,这人是不是与他一道的,先隐身这儿,指示这两个点子。 如果那预先埋伏这儿的人也是简治宇的手下人,自己人单势孤,万一措手不及,被他们劫去良家妇女,那不是白费心机,后悔没在中途把朱吕两贼毁掉。 想到这儿,心中一急,一个急跃,晃似一缕轻烟,直冲过去。 朱夜生和吕戴停身在一家红漆大门前,那栋屋宇建筑的非常堂皇。 剑英忙把身子隐起,发觉刚才埋伏在村头那个人,这时竟伏身屋背后面。究竟是监视两人或是接应两人,那就难以判断了。 朱夜生和吕戴看了看红漆大门,见点子没有弄错。双双一长身形,跃上屋面,放眼四望,即向后宅扑去。 剑英此时心中甚感焦急起来,自己如果跟踪而上,难免被伏身在房脊的人发觉。 正感为难的当儿,那伏在屋脊上的人影,一长身借屋面暗处,掩着身子跟入内宅而去。 剑英施展绝顶轻功“梯云纵”跃上屋脊,随那人之后跟进,很快就翻入两重院落。伏身屋檐,注视两个贼人的行动。 朱夜生和吕戴在第三进院内门前略一停身,转身窗前,朱夜生拔下背上单刀,向窗上轻轻一划,用手一推,窗叶顺手而开。 两贼穿入室,一晃千里火筒。好大胆的贼人,竟敢把桌上残烛点燃,朱夜生用单刀拄开罗账。 绣花被中正卧着一个少女,睡的正甜,朱夜生伸手一掀被子,那少女只穿了一件薄纱,胴体显露,秀美至极。 朱夜生撕下一块罗帐,用手捏成一团,塞在少女的口中,复将被子盖上,吕戴把被子一卷,将少女卷在被盖当中,用预先带去的绳子一捆,背在背上,双双跃出窗外。 俞剑英疑神注视,看两个贼人的动作,非常敏捷,一探手中扣上两支燕尾追魂镖,正想打去。 突听对面屋下,一声喝叱,道:“好大胆的恶贼。”一道寒光向背人的贼人射去,距离又近而且出其不意,只听吕戴一声哎哟,背上背的少女滑落地上。 俞剑英这时才了然,那预先埋伏村口的人,并不是他们的同道。 朱夜生一回头,道:“兄弟你受伤了,还能走吗?” 吕戴道:“走倒还能走,可是背不动人啦!” 朱夜生道:“风紧,先逃走再说吧。” 两贼一长身形双双纵上屋脊,向来路飞逃,那人也随后跃上屋脊,紧随不舍。 俞剑英也跟着那人身后追了上去,那人的轻身功夫很好,一出村子,身形忽然加速,不到一里路,就追个首尾相接。 俞剑英却始终保持着相当距离。朱夜生和吕戴却如丧家之犬,拼命狂逃。 朱夜生和吕戴轻功略逊,沿道奔出三里路,企图逃避视线,转入荒郊林内。 随后尾追那人一声喝叱,道:“万恶的匪徒留下命来。”说着,身形暴起,速若疾箭,三两个起落,竟超到二贼前头,一翻身迎面拦着二贼去路。 朱夜生和吕戴两个贼人,一摆手中钢刀,喝道:“你是什么人,不要逼人太甚。我们的事已被你拦下,你还不肯放松,难道我们还怕你不成。” 那人仰脸一声冷笑,道:“死在眼前,还要卖狂,好!好!让你们死个明白,老朽黔南一毒苗大勇,你们还有什么话快说,等收拾你们后,老朽还有更大的事要办。” 朱夜生和吕戴也不答话,一展双刀,拼命急攻,挟一片银光锐风,刷刷刷每人猛攻三刀。 苗大勇一声狂笑,上身微微一侧,两贼人的钢刀掠着衣袍劈空。苗大勇不但双足未动,就是垂着的两手,也未抬举一下。 俞剑英早已跟踪追到,站在一棵树后,注视他们,听到黔南一毒自报姓名,不禁吃了一惊,暗忖,这位老前辈,名满天下,行踪诡秘,很少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想不到会在此现身,今夜真有一场热闹的搏斗。 两贼人见三招劈空,惊骇的收刀疾退,即想抽身逃命。 只听一声怒吼,道:“恶贼!还想逃吗?阎王生死簿上,已把你们两个恶贼的姓名勾掉注销啦!” 两个贼人看看不能脱身,又欺身而上,挥刀横扫,展开熟练的刀法,向黔南一毒,急急猛攻。 只见苗大侠两手微扬,两贼钢刀同时坠落,双双躺在地下。苗大侠本来再挥一掌,就可置两贼于死地,可是他不肯叫两个贼人死的太痛快。喝道:“算你们两人倒霉,碰上我这老怪物,绝不叫死的太痛快了。”说着,躬身拾取一把钢刀,在两贼的大动脉上各划了一刀,让两贼人的血流尽而死。 两贼人一阵抽动,慢慢地血尽气绝。 黔南一毒看着两贼血尽人死之后,展开夜行术轻功,如电光石火般,向慈云庵的方向疾驰而去。 俞剑英也跟随黔南一毒身后,疾速赶去。 黔南一毒身法极快,剑英年轻好胜,不肯落后,拔身跃起三丈多高,好在夜深,郊野静寂,没有人看见,向黔南一毒左方滑落。 这时正好一左一右,相隔十几丈,成了一个平行线,黔南一毒一心赶往慈云庵,并且艺高人胆大,不怕人家追踪,所以他并未左右回头,虽然俞剑英与他平行前奔,他也未觉。 两人真的较量起轻功来,俞剑英可能还要高黔南一毒一筹,一阵疾奔就到了慈云庵。 俞剑英到达墓地时站定身形,放眼一望,只见那块荒废的地上,松烛高烧,人影幢幢。 黔南一毒却没有停身,一直飞落慈云庵门口。 俞剑英看这情景,倒被弄糊涂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掩身那棵古松前,一垫脚跃上大树,仔细向慈云庵一望,见慈云庵屋脊上,有不少劲装大汉埋伏,广场上站着有十几个人,两边分列。 多的一边他认识的有:金霞宫玄鹤、玄真。少林寺叛徒金罗汉迦龙,草上飞虎简治宇。 南海黑鲸岛冥灵真人,红衣人赤凤仙子秦童,玉面狐陈凤。这些都是群魔中的一流高手,均集中在这儿,慈云庵想必是他们的临时基地。 少的一边,只有三个人,除了刚到的黔南一毒外,其他两人不认识。 黔南一毒向并排站着的两人一拱手,站着未动,俞剑英心里已经明白,他们是向海外群魔找岔子来的。 看他们好像在争论什么似的。 俞剑英离得太远,听不清楚,正想翻身下地,掩身过去,听他们争论的是什么事情。 突闻一听响彻云霄的怪啸,啸声一落,他们已经动起手来,金罗汉迦龙一抡禅杖向黔南一毒猛攻。 黔南一毒不愧一代怪杰,双掌微扬,一股疾猛的掌风,向金罗汉迦龙撞去。 金罗汉迦龙见凌厉猛疾掌风袭到,不得不变招避拳,黔南一毒这一掌得手,抢制先机,连发三掌,逼得金罗汉迦龙步步退后。 金罗汉迦龙被疾猛掌风罩住,饶你禅杖功力深厚,一时也无法返击。 冥灵真人也展开左手拂尘,右手长剑,向站在左边那人击来。 站在左边那人,一展双笔扎、刺、挑、打,快如石火,一招紧似一招,势如排山,招招逼进。 冥灵真人左手拂尘疾扫,右手长剑劈、刺,也是招招狠辣,两人半斤八两。谁也无法胜谁。玄真也不后人,欺身向站在中间的那人挥掌进击。那人站在那儿,也有点技痒,但因对方人多,不知找谁对手才好。 玄真向他挥掌进击,正抓在痒处,他一错步,避开玄真袭来掌风,右手微扬,呼的一掌,直对玄真劈去。 这一掌不过用了五成力,掌势出手,劲风呼啸,威势如巨浪排空一般,疾撞而去。 俞剑英立身树顶,看他们出手都是拼命狠招,看得目瞪口呆,惊心动魄。俞剑英虽然看得清楚,相距太远,万一三人有失,想援手都来不及,想着,翻身下树,掩身过去,伏在洼地注视他们拚斗。 玄真虽然也是成名枭雄,但与那人的掌风相比,有如小巫见大巫。尤其玄真被紫云削去一条左臂后,功力更是不济了,两人互递不到十招,玄真感觉招架不住。 玄鹤见玄真无法招架,眼看就要丧命在那人掌下,暴喝一声,道:“燕赵驼子,你接老道一招试试。”右掌挥足全力,一扬劈出。 这一击乃是他生平功力所聚,威势非比寻常。掌势一出,掌力劲风有如松涛怒吼,直袭燕赵双残的老大驼子赵宗德。 驼子赵宗德一声狂笑,道:“你这老杂毛脸皮真厚,剥下来做鞋底,还嫌厚了一点,你也不撒把尿,照照你的尊容,只剩下一只眼睛,还有脸叫我驼子,我驼子是天生的,并不见得丢人。” 俞剑英听玄鹤对那驼背老人,叫燕赵驼子,再仔细向另外一人注视一阵,见他一进一退,左腿好像有点不自如,心里一琢磨,暗忖:“这两位前辈,不是义父久候不到的燕赵双残两位老前辈吗?怎么他们竟会找到这儿来同他们搏斗。” 他所猜想一点不错,正是燕赵双残,他们一驼一跛,本是结拜的生死弟兄,也是同门师兄弟,师兄赵宗德,师弟燕有义,两人早年联袂行遍江湖,除恶务尽,未免心狠手辣,尤其两人生性冷傲,怪僻难测,不管新交旧友,三句话说不对,拂袖就走,翻脸成仇。 燕有义家在邯郸,赵宗德祖籍五台,又恰是燕赵之地,同时两人都生具带来缺陷,故江湖上给他们两人这样绰号。 他们两人与八臂神乞桑逸尘,性情都很豪爽。过去行侠江湖又都是行侠仗义,所以与桑逸尘还能气味相投。桑逸尘这次感觉海外群魔武功,实在不可轻视,才具柬邀请他们前来臂助。 两人接到多年老友八臂神乞桑逸尘和少林寺掌门人百拙大师的联名请柬,立刻由北京赶来。 他们也是今天才到富民镇,在饭馆听到贼人劫女之事,两人生具热肠侠骨,听到这种伤风败德之事,还能不管。经过半天的踩探,才探出群魔集在慈云庵,这才赶来。两人艺高胆大,不怕群魔人多手众。 燕赵双残赶到慈云庵不久,黔南一毒也就到了,互相一招呼,这就更增加他们两人除暴决心。 铁罗汉迦龙被黔南一毒凌历疾猛掌风,逼得步步后退,眼看就要丧命在苗大侠的掌下。 草上飞虎简治宇,看的心头火起,一摆单刀,纵身一跃,刀演“力屏天南”,向黔南一毒的右臂劈去。 黔南一毒力运右臂,微微一扬,一记“挥尘清谈”,向铁罗汉迦龙当胸拂去。 这一招正是他平生功力所聚,至少有八百斤重力,铁罗汉接下这一招,不死亦得重伤,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一股寒风袭上右臂,黔南一毒如不收招,右臂非被削去不可。 但黔南一毒已是成名的一代怪杰,武功已到炉火纯青之境,他见寒风袭上右臂,立即向左横跨两步,仍然把招势劈出。 这样一来,劲力已卸去一半,同时力道也是斜着撞去。 就是这样,铁罗汉迦龙也被疾猛的掌劲余风,撞得踉跄退后两步。 黔南一毒没有把铁罗汉迦龙击毙掌下,狂怒已极,须发怒张,脸上青筋暴起,步移地陷,双手一挥一扬,一连向简治宇攻了两招。 草上飞虎简治宇,虽然是少林寺上代掌门人的亲传弟子,武功也已臻上乘,仍被黔南一毒猛疾无伦的掌风,逼退数步。 金罗汉迦龙,被黔南一毒掌风震退二步,拿桩站稳,试行运气,心中无甚感觉,知道没有被掌风震伤,这才又抡禅杖向黔南一毒扑去。 草上飞虎的单刀,金罗汉的禅杖,都具相当火候,向黔南一毒展开迅猛的快攻。刀光杖影,迅如雷奔电闪,把黔南一毒逼得渐趋下风。 玄鹤、玄真两人拼尽生平功力,一味的向驼子赵宗德挥掌进击。 驼子赵宗德经二十年的面壁潜修,武功已入化境,虽然对方两人也是身负绝学的人,但玄真被紫云在排云岭削去一臂之后功力大减。 玄鹤三年前被俞剑英用那燕尾追魂钉,打瞎左眼伤了右臂,虽经三年时间潜修调养,因伤的是要害,对身体影响过大,不但武功没有进境,现在拼搏起来,处处感觉受制。两人各挥真力向驼子赵宗德攻了一招,掌风飒飒,威势也够惊人,两股猛疾潜风向驼子撞去。 赵宗德冷笑道:“好掌力,可惜的是臂被人削掉啦。”说着,右掌“横断巫山”,左手“推波助澜”,正好把玄鹤、玄真的掌力接下。 只听砰!砰!两声巨响,激荡的潜力,波及到数尺之外,沙飞石走,啸风盈耳,只见站在场看的人,个个目瞪口呆。 驼子劈出的两掌,是他生平功力所聚,威势非同小可,掌势出手,劲力大的骇人。 玄鹤、玄真被逼回的掌风余劲,震退数步,两人面上同时现出惊惶的神色,暗忖:想不到这老怪物,有这样深厚功力。 两人被逼回的掌劲震退后,仍不肯服输,双双暗运真力,又进身反击。 冥灵真人以拂尘长剑对跛子燕有义的双笔,他们两人都是当代武林一流高手,一交上手,就各展所学,招招狠辣,倏忽互递了百余招,这时已打入存亡须臾的关头。 跛子燕有义,打的心头冒火,大喝一声,双笔如电掣风弛,猛的左手判官笔“魁星点斗”,右手判官笔“平分秋色”两绝招,分向冥灵真人身上要穴点去。 这两招是同一动作,快捷已极,饶你冥灵真人身具绝世武学,也被跛子燕有义这迅如雷霆万钧的两招绝着,逼得连连退后五步。 站在一边观看的冥灵真人师弟赤凤仙子秦童,看到师兄被跛子判官笔,逼得连连后退。 暴喝一声道:“跛子你接我一掌试试。”说完,纵身一跃右掌击出。一股强猛无匹的力道,直对跛子燕有义前胸撞去。 跛子燕有义施出的两招,势子尚末收回,换招接掌,势不可能,他一长身,暴升丈余高,横向左边落去。 身子尚未落地,冥灵真人的拂尘闪电扫到。他身子悬空,势难闪避这势如狂飚的拂尘威力,眼看一代怪杰,就要丧命在冥灵真人拂尘下。 说时迟那时快,忽由草丛中飞来三支燕尾追魂钉,三点冷芒如电,成一字形,直向冥灵真人拂尘射去,力劲势准,正好打中拂尘柄上。把拂尘荡开,这才把一代怪杰救出拂尘之下。 俞剑英打出三支燕尾钉之后,跟着拔身跃起三丈多高,身剑合一,向斗场落去。 俞剑英身子一着地,气纳丹田,舌绽春雷,大喝一声,道:“以多胜少,你们算哪门子英雄人物。” 俞剑英这突然现身,双方的人无不吃惊。 这时,双方正在拼斗的人,都已住手,集中眼光向俞剑英身上看。 当场的人除燕赵双残和黔南一毒不认识他之外,其余的人,不但认识他,且有不少的人,都吃过他的亏。 俞小侠没有考虑当前情势,与他利不利,他只知存心救人,他这一泄落斗场,却引起群魔对他的杀机。 玄鹤看俞剑英,突然在此现身,心里又惊又喜,惊的是剑英武功深不可测,喜的是自己所要找的仇人,会自动送上门来,即刻舍却赵驼子,跃到俞剑英面前,猛的冷笑一声,道: “好小子,道爷把你找苦了,想不到你竟会自己送上门来。来!来!让道爷慈悲你,早登极乐吧。”说完,运起数十年功力火候,呼呼劈出两掌。 这两掌是他毕生功力所聚,掌风威力惊人,两团奇猛劲道,直向剑英撞去。 俞剑英横跨二步,避过掌风潜力,仰脸大笑,道:“好一个执迷不悟的老道,三年前在金霞宫打瞎你一只眼睛,是想给你一个悔改之心,你不知改邪归善,竟跑来这儿作恶,休怪少爷心狠手辣,赶快把你的看家本领,尽管施展,看你慈悲我,或是我打发你。” 玄真也深知俞剑英的功力深厚,玄鹤一人绝不能胜他,一长身飞跃过来,夹攻剑英。 这时,站在一边的赤凤仙子秦童,也想起了在排云岭受过剑英一掌之辱,现下正是报仇的机会,施出一招“脱袍让位”,一股劲风向俞小侠撞去。 横剑站在一侧的陈凤,心理泛起两种不同的滋味,看俞小侠不但英俊潇洒,而且身怀最高绝学,一会儿又想起在少室峰,被他劈断长剑,削去她包发黑绢。 看俞剑英之俊美,芳心内又感到一分爱意,想到断剑,削去包发黑绢,却又泛起一份怨恨,也不知道她对俞小侠所含的是恨,或醋意,竟展开天魔剑法,卷起一片银芒,向俞小侠当头罩下。 四个高手向俞剑英围攻,掌风剑影把他圈在核心。 这样热闹的场合,他不知打过多少次,成竹在胸,不慌不忙,惊虹剑旅展一招“一柱惊天”,卸去陈凤的天魔剑银芒。左手施出降龙伏虎掌中的一招“朔风狂啸”,接下赤凤仙子的一招“脱袍让位”。 俞小侠卸去两股逼身的剑招后,迅即剑法骤变,施展出太极三十六招剑法,只见寒光飞绕,剑影纵横,一霎那转守为攻。 跛子燕有义见俞小侠被围攻,心感他救命之恩,正欲闪身过去助战,身形一长,势子尚未起,冥灵真人的长剑,带起一股寒风拦腰袭到,拂尘的发丝,也向头上卷到,只得展开双笔和冥灵道人对招。 驼子赵宗德站那儿看,四人围攻俞剑英,刚动手时,看他年轻轻的,不会有什么惊人的绝学,却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这时看俞小侠从容不迫,趋避灵巧,见招解招,见式破式之后,即刻施开奇异非常,凌厉快捷的剑法,他闯荡江湖数十年,名家不知会过多少,就看不出俞剑英施展的是什么剑法。 不禁失声叫道:“娃儿,好剑法好身手,赶快下毒手,对付这般不要脸的人,讲不得客气呀!” 驼子叫俞剑英下毒手对付人家,他却未施出毒手对付人。 黔南一毒和草上飞虎简治宇、金罗汉迦龙,在剑英泄落斗场时,略一注目,就又拼命地狠斗起来,突听驼子这一叫喝,不禁转眼一望。 黔南一毒对付简治宇和迦龙这两个高手,感到非常吃力,这转眼一望,身子一慢已失去了机先,被他们逼的险象环生,节节后退。 迦龙看有空隙可乘,大喝一声,道:“给我躺下。”展开禅杖,趁势一招“直捣黄龙” 向黔南一毒点去。 黔南一毒心头一惊,赶忙凝神迎敌,杖风逼近胸前,封架不及,只好再向后一跃,让开一招点袭。 就这一退,简治宇和迦龙的禅杖单刀,已趁机展开迅猛的快攻,杖影刀光,迅如雷奔电闪把黔南一毒逼得还手无力。 俞剑英的奇异剑法,把驼子看的失了神,一听迦龙叫了一声躺下,才把他惊觉过来,转脸一望,见黔南一毒被逼落下风,纵身大喝一声,道:“两打一算不得好汉,你接我驼子一招试试。”说完,呼的劈出一掌。 这一掌驼子默运真力劈出,带起强劲啸风,直袭简治宇。 简治宇见凌厉掌风从背后袭到,只得撤招闪身趋避。 黔南一毒这才缓过势子,立即挥掌抢攻。迦龙展开少林派的绝学达摩杖法,但见杖影翻飞。一时掌风杖影,激得沙尘蔽空。 驼子赵宗德见简治宇闪身趋避,哪还能让他逃走,起身发掌,一招紧似一招。 草上飞虎简治宇,虽然展开戒刀,尽施所学,也抵不住驼子的狂攻。 横刀站在一侧的巫子良见草上飞虎简治宇被逼落下风,一声不响,纵身挥刀直上,出手就是三刀急攻,草上飞虎简治宇这才缓过势子,挥刀反击。 俞小侠仗奇绝剑术对付四个武林高手围攻,要想保持不败,就算侥幸了,想胜人家更是不可能的事。 好在真正想要下毒手置他于死地者,只有赤凤仙子秦童和玄鹤、玄真三人。 陈凤虽然展开天魔剑法,向俞小侠进招,她不但没有意伤他,有时俞剑英遇到险招时,陈凤还故意进招替他化解,见他能誊手时,又用惊险招法向俞小侠逼攻。 这样一来,反而使俞剑英无法尽力施展,倒被玄鹤、玄真、和赤凤仙子秦童,捡了不少便宜。 今夜这场拼斗,够紧张激烈,双方的人都是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没有一招一式不是要命的打法。 就在他们打得天昏地暗之际,忽然从屋脊上又落下四条人影。 四人一落斗场,即纵身跃到金罗汉迦龙和黔南一毒的战圈边,三人摆动手中兵刃,一声不响,就向黔南一毒猛攻。 另外一人却站一侧,叫道:“掌门请退下,在下有话奉告。” 铁罗汉迦龙虚晃一招,就跃离战圈,那人见迦龙跳出战圈,抢步上前,向迦龙窃窃耳语。 那四人飞落斗场时,俞剑英抬头望了一眼,心神一分,剑招略慢,秦童趁势一招,“移山填海”,全身劲力尽凝两掌而发。 俞剑英猛然施出奇门八卦剑术中一招海市蜃楼,玄门先天气功,潜运到剑尖上,硬接下秦童一招。 俞剑英以剑震气伤人打法,把秦童震退了五步。 俞小侠的“海市蜃楼”,招式势子刚起,身后玄鹤也扬手向剑英挥掌,手一扬,突的一声“哎哟”两手下垂,一晃身脱战圈外。 玄真见玄鹤受伤,仇怒已极,右臂向俞小侠乱挥,人也跟随前进。 俞剑英见玄真这疯狂的打法,喝道:“你找死。”一挥惊虹剑,只听一声惊叫,把玄真拦腰两截。 玄鹤垂手站在一侧,闻声放眼一望,见玄真惨死在俞剑英剑下,怒火万丈,一长身想和俞小侠拼命。 玄鹤不冒火,身上痛苦还少一点,他这一冒火,血液加速流动,这痛苦就大了,身子没有跃起,就痛得倒在地下打滚。 秦童被俞剑英玄门先天气功震退五步后,身子也感到微微不适,站那儿睁眼看剑英一瞬不瞬。 这瞬息变化把全场的人都震惊住,各自停手不攻。 铁罗汉听那人耳语一阵后,拱手向场中一个罗圈揖,高声说道:“各位老前辈,请听在下一言,彼此都无甚过节,只为一点小事,大家就动手拼斗,这种要命的打法实在犯不着,玄真、玄鹤也算主谋之一,玄真已丧身在那位小侠的剑下,玄鹤也已受伤,生死未定,现在所有的过失应该归咎在下一人。在下诚恳接受苗大侠和燕赵双侠等人的指教,从今以后不再做这种伤风败德之事,庵内有现成的酒菜请各位喝一杯,以表示向各位道歉谢罪。” 冥灵真人听铁罗汉迦龙,突然转变,尤其自承错误,向人道歉谢罪,感到太过丢脸,心中愤怒至极,一声冷笑,道:“师弟,我们走!”说完,一长身形,凌空而起,直飞三丈多高,呼的一声,从众人头上掠过,向场外落去,巫子良也紧随冥灵真人之后飞奔而去。 赤凤仙子秦童,向俞剑英瞪了一眼,一声冷笑,道:“二笔帐三个月内一并结算,我必要雪此奇耻。”说完话转身奔去。 陈凤抿嘴向俞剑英娇笑,道:“小兄弟你的武功真了不得,我们后会啦。”说完,身子并未即刻跃动,一对杏眼睁得大大的望着俞剑英,好像有点依依不舍的样子。 突然传来一声长啸,陈凤才转身奔去。 冥灵真人和两位师弟一走,铁罗汉迦龙纵身到草上飞虎身前略一耳语,简治宇一点头,身子凌空拔起向数丈外落去。 这时倒在地下打滚之玄鹤,抽搐一阵,脚一伸便已气绝身亡。自俞剑英三年前把岭南魔窟捣毁之后,玄修、玄鹤、玄真便游说潜隐海外和中原武林道上从不关连的几位老魔头,准备先对灵虚下手,再趁势逐鹿中原,玄修因另有事未赶到,志未达而身先死,这也是作恶多端,所得的报应。 俞剑英看他死的太奇怪,走过去向玄鹤身上察看,并未见受伤流血。 这时燕赵双残和黔南一毒,也走过去低头向玄鹤身上看了一阵,只是摇头。 铁罗汉迦龙看他们四人都围拢玄鹤看,叫道:“兄弟们将火把拿过来。” 黔南一毒待火把走近,蹲下身子撕开玄鹤道袍仔细一看,见他身上并无异样,不似中毒而死。缓缓站起身向俞剑英望了一眼,见他两眼神光内蕴,笑道:“老朽看你这位小侠,内蕴惊人的气功,是不是你用气功震他致死。” 俞剑英摇摇头,向黔南一毒躬身一揖笑道:“老前辈太夸奖,晚辈虽然在三年前和这两位道爷有点过节,在下并发有伤害他们之意,是这位道爷无故受伤,那位道爷迁怒在晚辈身上,晚辈为了自保,才挥剑把玄真劈了,晚辈没向玄鹤动手。” 俞剑英话声刚落,驼子赵宗德叫道:“苗兄你看这老道手上,有不少像被虫咬过似的红点,请你这毒中圣手,看看是被什么毒药暗器所伤?” 黔南一毒躬腰拿起玄鹤双手,果然看到每个手上都有无数红点,但看那红点无特殊的异样,用鼻子对红点嗅一阵,也无甚腥臭味,摇摇头道:“被暗器打伤致命倒是不错,但暗器并没有毒,至于什么暗器所伤致命,我想你们两位老怪物大概知道江湖中是谁打这种暗器伤人吧。” 燕赵双残摇摇头道:“我们兄弟有二十多年未涉足江湖了,武林能人辈出。”说此,向俞剑英望了一眼,又道:“像这位小侠年龄不过二十多点,就身怀绝学,谁能料到?我们兄弟隐居时恐怕他还没有出世呢?” 俞剑英还仰脸沉思这施打暗器的人是淮,突然听到燕赵双残指说自己,一躬身笑道: “晚辈年轻识浅,还望老前辈多多指教。” 他们研究一阵,都不知玄鹤是被什么暗器所伤。 铁罗汉迦龙拱手让客,道:“老前辈,请!到里面坐下再谈。”说完,转身向站在一侧听使唤的小喽罗耳语了一番。 燕赵双残他们四人,与铁罗汉迦龙并没有什么恩怨可言,大家不过是以侠义之心,除暴安良,他既然坚邀,四人艺高胆大,并不怕他使诈,就跟他进入庵内。 众人一进庵内,见大殿上松烛高烧,摆好了四个桌子,桌上摆满山珍海味,铁罗汉迦龙走入大殿,就请四人入座。 刚坐上椅子,突然脚步声一阵急响,走进来五个人,前一个草上飞虎简治宇,后面跟的四人,正是冥灵真人等四人。 看他们这四人,却有三个怒火未消,气愤愤的,简治宇引在隔桌坐下,陈凤却格格桥笑道:“小兄弟,想不到我们会回来吧,又见面啦,主人家很客气,我想小兄弟,拼命打了半夜的架,肚子一定饿了,要不要我陪你喝几杯。” 俞剑英看陈凤那妖媚怪样,心里就想作呕,哪里还肯和她答话,坐在那儿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陈凤见俞剑英不睬不理,又格格娇笑一阵,道:“小兄弟别生气啦,刚才我们是在战场上,战场上父子不认,现在不打架了,一块坐在这吃酒,不又是朋友吗?” 铁罗汉迦龙笑道:“对啦,我们应该尽弃前嫌,痛快喝一顿。”说完,向各人面前一看,叫道:“来人啦!” 话声一落,即刻跑来几个小喽罗,向铁罗汉身前一站,道:“掌门有什么吩咐?” 铁罗汉迦龙喝道:“酒杯太小,赶快去换几个大杯来。”说着,凶光一睁,向刚才的那人一使眼色。 那个小喽罗望了剑英一眼,笑了一笑,转身奔向内殿,片刻捧着一叠大杯转身出来,把杯子向迦龙面前一放,退后去了。 铁罗汉迦龙拿起上面那一只杯子,在俞小侠面前一放,这才顺序把各人面前的杯子换过。 亲自给各人斟了一杯酒,端起酒杯,笑道:“在下一时糊涂,做下伤天害理之事,以致劳动各位大驾指教,心中甚感惭愧,这薄酒不成敬意,来!请各位干一杯。”说完,一仰脖子,如长鲸吸水,一饮而尽。 俞剑英端起酒杯就向口内倒去,突听“噗”的一声,一粒小石子正好把他手中的酒杯打破。溅得满身是酒。 俞剑英一长身,凌空飞起,施绝顶轻功“梯云纵”斜飞上屋脊。 放眼四望,一条纤小的黑影,向东南疾奔而去,俞剑英展开夜行术轻功,势子一起,一跃数丈,向那条黑影尾随追去。 铁罗汉迦龙见这突然的变化,不禁脸色铁青,眼看诡计又告失败,一股怒火,如火山爆发,双掌一错,向左边黔南一毒劈去。 黔南一毒身形暴退,双掌平推,硬接了迦龙一掌。 两人所发掌力,是在忿怒中劈出,聚平生功力所发。两股掌力一撞,即刻分出高下,铁罗汉迦龙这被逼回掌风潜力,震得跄踉后退。 黔南一毒却只双肩微微一晃,即纵身跳出大殿,一跃飞上屋脊。 燕赵双残一挥手,把大殿上烛光扫灭,这才跃离大殿,也随着飞上屋脊,和黔南一毒一打手势,即尾随剑英之后追去。 这时,屋脊上巡守的人都已撒去,待冥灵真人等人,飞上屋脊,四人已经去远。 铁罗汉迦龙叹口气,道:“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想不到他们四人之外,还另有人埋伏在这儿,那小子不除,实在是我们一个劲敌。” 冥灵真人间道:“驼龙岛兄弟们,不是约好今晚上到,怎么没有来呀!” 铁罗汉迦龙道:“刚才有两位赶回来报告,他们几位老前辈,因临时改变计划,急急赶炼一种丹药,正在火候紧要关头,不克分身赶来,最快还得两个月才可动身。在下听了报告后,知道再打下去,与我们不利,才改变主意,想用计把灵虚老道那个徒弟制倒,再来对付那三个怪物。” 冥灵真人道:“灵虚老道不除,想争霸中原,就是驼龙岛兄弟他们全都赶来,也不见得就会成功。老道的徒弟就这么厉害了,老道更不用说啦。” 铁罗汉迦龙,忽然想起玄鹤中暗器致死,问道:“老前辈,知不知道灵虚老道用的什么独门暗器?” 冥灵真人道:“灵虚老道假仁假义的,倒没听说他用过暗器。”说此,微微一停,反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罗汉迦龙道:“玄鹤老道长中暗器致命,两手都是红点斑斑,中什么暗器,那三个怪物也都看不出来。” 冥灵真人道:“你去拿支松油火烛,待我看看是中的什么暗器。”说完,一同跃身下地。 冥灵真人在火光下,拿起玄鹤手一看,不禁失声叫道:“咦!他中的竟是发丝银针。我仅知道阴阳老人,会打这发丝银针暗器,中原武林人物,也有人会打这发丝银针暗器,我就不知道啦。” 草上飞虎简治宇问道:“老前辈,这发丝银针怎么这样霸道,玄鹤中了这暗器,不过片刻就死了。” 冥灵真人道:“打这种暗器,非具绝顶内功真力不可,内力稍微差一点都打不出这发丝银针暗器。这种针只有头发细,长不过四五分,试想这细短的银针,真力不足,怎么打的出去。并且打这种暗器非要全部透进皮肤内不可,不然就算打中人身上,也伤不了人。” 巫子良问道:“师父,这种银针怎么一定要打进皮肤内,才能致人于死命呢?” 冥灵真人道:“发丝银针透入皮内,它会随人身的血液循环,血管被刺破哪还会活吗? 如果银针上加涂毒液,那就死的更快,这发丝银针太过细了,就是袭近身边,也听不到一丝声息,教人防不胜防。你说厉害霸道不?” 草上飞虎简治宇道:“我们等侯驼龙岛老前辈们通知来中原的日期后,再重订计划吧!”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走!我们先喝醉吃饱再说吧。”说完,放眼一望,却不见陈凤,也不知何时溜走了。 黔南一毒和燕赵双残,追了俞剑英一阵,追到一片荒冢边,俞剑英和前面那条纤小黑影同时消失。 黔南一毒停身转头,道:“老怪物,把人追掉啦,怎么办?” 驼子赵宗德笑道:“老毒物,幸而我们所追的不是仇家巨恶,如果仇家巨恶追丢,你走在前面,就得向你要人。今夜我们所追赶的是同道,怕他人单势孤,赶来助拳的,引他离开慈云庵那人,看情形对他没有恶意。既然追掉也就拉倒啦。” 黔南一毒笑道:“你们两个活宝,听说隐迹很久,怎么又动起游兴来了。” 跛子燕有义,道:“老毒物,你是装蒜或是真的不知道……” 黔南一毒道:“跛子,谁和你装蒜,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惊动了你们两个活宝?” 驼子赵宗德道:“老毒物,你没有接着老叫化和少林寺掌门百拙大师的连名请柬,或许也有可能,因你行踪飘忽不定。可是这种大事,你在江湖上跑,也该听到风声吧。” 黔南一毒道:“八臂神乞桑逸尘这人的名字,倒很熟习,他曾去黔数次,承他看得起老朽,每次到黔南都拜访过我,可是机缘不巧,就没有碰上过一次。这次,这帮群魔想逐鹿中原,八臂神乞桑逸尘和少林寺掌门百拙大师连名邀请武林同道,维护武林苍生,不管有没有请帖也该前来卖卖老命。”说此,微微一停,又道:“这么说两位是被邀赴约来的了。” 跛子燕有义道:“不错,我们正是被邀赴约的,我想柬帖绝少不了你这老怪物的一份,恐怕送到府上去了吧。” 黔南一毒道:“老朽一年之中,在家呆不到三五天的,这种维护武林苍生的义举,我辈侠义道中人,应该义不容辞挺身以赴,不管他们邀不邀我,我都赶去参加。再说八臂神乞桑逸尘趋访我数次,我也有心向他回拜。可是他和老朽一样,行踪不定,既然知道他坐镇少林寺,老朽也该去看看他。” 驼子赵宗德道:“老毒物,你另外还有事没有?是不是马上去少林寺,假使没有别的事,我们一同走如何?” 黔南一毒笑道:“好啊,能和你们两个活宝到少林寺,老朽沾光啦。” 跛子燕有义,纵声笑道:“老毒物你别挖苦人,我们兄弟好久不在江湖上走动,早就被人遗忘啦,还能受到谁人欢迎,倒是你这老毒物,近年做了不少大快人心之事,声名雀起,到处受人欢迎。我们兄弟能和你老毒物走在一块,真荣幸啊!” 驼子赵宗德,笑道:“别瞎扯啦,要走我们即刻就起程。”说完,凌空飞起,向数丈外落去。 三个江湖怪杰,展开夜行术轻功,如三支脱弦疾箭,向前冲去,快比掠波燕剪,贴地飞行。 次日辰末光景,已到少林寺山下,为巡山弟子发现,看三人装束,一跛一驼更令人注目,守山弟子略一琢磨。就料到三人一定是被邀赴约的江湖怪杰,赶快飞报百拙大师。 这时,桑逸尘和百拙大师等人,正聚集达摩院议事殿,共用早餐,还未散退。 向百拙大师飞报的守山弟子,把三人形状装束,向百拙大师一形容。百拙点点头,道: “知道了,你赶快传讯守山弟子不可失礼,我们准备迎接。” 百拙大师即刻吩咐在侧侍候的小沙弥,通知执事弟子准备以大礼欢迎三人。 八臂神乞桑逸尘坐在百拙身侧,那飞报弟子的话,听的很清楚,仰面略一思索,即刻挺身站起,连忙摆手道:“那两个怪物,不喜欢这世俗礼法,不要劳动全寺僧侣,老叫化和你两人前去迎接就可以了。” 两人展开身形向少室峰下疾奔,正走到峰下见三人迎面走来。 桑逸尘双肩微晃,抢在百拙大师的前面,纵声大笑,道:“老叫化还以为你们两个怪物死了呢!老等都不见你们到,真把老叫化等的心慌啦。” 驼子赵宗德仰脸一声大笑,道:“只要你老叫化子相召,我兄弟就死了变鬼,也要赶来赴约。” 跛子燕有义笑道:“老叫化,你和这位老毒物没有见过面吧?”说此,微微一停,又道: “让跛子替你们介绍吧。”身子一晃,指着苗大勇道:“这位是大名顶顶的黔南一毒苗大勇,这个老要饭的就是八臂神乞桑逸尘。” 黔南一毒苗大勇拱手笑道:“桑兄过访数次,都适逢在下外出,心中至感愧疚,久欲回拜桑兄,但彼此行踪飘忽,缺少机缘。此次,闻桑兄为我武林苍生,免遭浩劫,挺身出面邀请同道,这种舍我为人的精神,当为武林同道敬仰。” 桑逸尘仰脸一阵大笑,道:“苗兄你不要把我老叫化子抬高啦,摔下来两根老骨头都要跌碎,老叫化浪得虚名,岂敢当受同道敬仰,苗兄侠名远播,此次承赏薄面,赶来参与此事,为中原千百生灵谋命,实在难得!难得!” 说过,介绍百拙大师与三个怪物见礼。 百拙大师合掌笑道:“三位侠名,武林尽人皆知,此次长途跋涉而来,受了不少风霜之苦,快请入寺,容老纳尽地主之谊。” 说完,转身带路,导领三人入寺。 桑逸尘晃身一侧,让三人前行,自己殿后。道:“老和尚听报三位来到,还准备以少林迎宾大礼来迎接三位入寺,老叫化知道三位和我一样,不喜欢这一套凡俗礼法,我请他免了,如果三位说他厚此薄彼,不以大礼迎接三位,你们就怪罪在老叫化身上。” 驼子赵宗德纵声笑道:“掌门方丈,如果真要用迎宾大礼来迎我们,我们不但不接受他的欢迎,掉转屁股就走。”说此,微微一停,又道:“老毒物比我们兄弟更讨厌这套,不是在慈云庵巧遇的话,他一人前来,你们如果用大礼迎接,他会动手打人的。” 不一会儿,就到达议事殿门前,一般受邀而来的江湖豪杰,都站在殿门口,抱拳躬身相迎。 进入议事殿互相介绍后,才各自退出议事殿。 冒一奇抢到黔南一毒身前,拱手笑道:“苗兄,昨天我才和桑大侠念起苗兄来,想不到你来得这么快,先到小弟下塌处休息一会吧。” 桑逸尘领燕赵双残,来到他调息的房内,笑道:“老叫化一辈子没有服过谁,也没借重过谁,你们兄弟是知道我的脾气,此次与百拙大师连名发柬,邀请同道,为中原武林千百生命,免遭浩劫,实在是不得已的事。这些魔头,当真不可轻视,早几天和他们交过一次手,是老叫化生平以来,最凶狠的一场拼搏。” 跛子燕有义叹息一声,道:“我们兄弟已经尝到厉害了,昨夜如果不是老毒物和一个使剑的小侠及时赶到支援,我们兄弟恐怕和你这化子,永不能见面啦。” 八臂神乞惊问道:“你们在什么地方碰上那些魔头?” 驼子赵宗德道:“我们兄弟多年未在江湖上走动,每到一个地点,都停下观光,昨天走到富民镇,听说地方出了劫抢良家妇女的案子,我们略一踩探,就找到头绪,到慈云庵与两个还俗的头陀,三句话不合,就动起手来。” 八臂神乞仰脸笑道;“你们两个怪物,面壁二十年,功夫更是惊人了,这一交上手,就够那些魔头们瞧的了。” 跛子燕有义,道:“魔头人多,开始动手我们兄弟和黔南一毒三人,都被逼得险象环生,那些魔头不讲面子,以多胜少,我们兄弟正在生死交关之际,那个年轻小侠,所使的暗器与你老化子的一样。幸他放出三支燕尾追魂钉,跛子才逃出那魔头的拂尘下。” 驼子赵宗德叹息一声,道:“老叫化,我们老了,再也练不出什么名堂了。那个小侠一现身,就是一对四,不到几招四个被他放倒一对。那剑法奇异极啦,我看了好久,也看不出哪一派的剑法。老叫化,那位小侠你认识吗?” 八臂神乞仰脸一阵大笑,道:“老化子一辈子没有服过第二人,只佩服排云岭灵虚牛鼻子,那个不成材的娃娃,是牛鼻子朱一岚的徒弟,老叫化的义子,名叫俞剑英。” 驼子赵宗德纵声大笑,道:“我说哩!谁会教出这么了不起的徒弟,原来是你们两位怪杰门下。” 桑逸尘剑眉一扬,道:“他没有和你们一道返来。” 燕有义看了一眼,摇摇头,道:“我们老了不中用啦,他被人引走了,我们追了一阵,却把人追掉了。” 桑逸尘一跃站起,道:“这娃儿胆子忒大,一个人横冲直闯,简直把老叫化气坏了。我马上去把他追回来才行。” 赵宗德也站起来,道:“老叫化你要去,我兄弟愿当识途老马,陪你去如何?” 桑逸尘纵声笑道:“好极啦,我向百拙招呼一声,即刻就走。” 第十七章 荒山怪屋 俞剑英纵上屋脊,见那纤小黑影向东南方疾驰,即展开夜行术轻功,如影随形疾追而去。 那条纤小黑影,轻功异常高明,展开来有如电光石火,一前一后,晃似两双夜鹤疾飞。 眨眼之间,已追出数十里地。放眼一望,见前面是一片荒冢累累的墓地。 墓地的尽头紧接着是一片黑森森的密林,如被那纤小的黑影,逃入密林,事情就不好办了。俞剑英一提丹田真气,施出独步武林的轻功“梯云纵”,拔身跃起三丈多高,向那纤小黑影头顶掠过,越过黑影一丈多远,施出千斤坠身法,泻落实地。横身一站,拦住那黑影的去路。 那纤小的黑影,身形敏捷,见俞剑英横身拦在前面,向前猛扑的势子一收,转向左边山坡跃去。 俞剑英自习玄门先天气功后,眼睛能在黑夜辨物。 这时,两人一照面。他看出前面这条纤小人影,正是自己所要寻找的梅香。哪还能让她逃走,一长身又尾随追去。 梅香正想引俞剑英,穿过那片密林,到山后那边她藏身的一个农家去,把她得来的消息告诉剑英。 她见俞剑英横身拦在前面,本想开口说话,又恐后面另外三个老怪物跟踪追来。 所以,一转身又向左边岭上纵去,越过一道山脊,形势更加峻险。 突然狂风大作,风声有如松涛海啸,迎面袭来。 愈行荆棘愈深,狂风刮起树上枝叶,阵阵向头顶落下。 梅香疾速前奔势子,被狂风劲力阻拦的渐渐缓慢下来。 俞剑英幼年误饮灵鳗血,又习过玄门先天气功,内力充沛,强猛风力并不影响他前进速度,眼看就要追上。 梅香感觉岭脊上风力太大,一飘身直向深谷纵落。 俞剑英见梅香这不顾性命逃法,不禁吃了一惊,失声叫道:“梅香,你不要命了吗?” 说完,也向深谷纵去。 梅香展开夜眼,看准悬壁一块突出岩石,微一垫脚,身子又猛的直向深谷落去。 梅香瞎擅乱闯纵落深谷,身子正好落在一间平坦屋顶上,放眼四顾,见这房屋四周,都是峻岭危岩,飞鸟难越。左边一股很大的溪流,直向对面那道峭壁冲去,并未见溅起水花。 那股溪流到了蛸岩边,直由悬下岩洞内疾流进去。 梅香略一端望,一长身跃落地下。立身之处,正与大门相对,屋内灯光由门逢内透出屋外。 月色灯明,地下的一切看的很清楚,门口那块空地,是用桐油调合石灰沙子的三合土。 露水降落在三合土上,溜滑异常,稍微不慎,一举步都有被滑倒之处。但她轻功绝顶,不虑被倒躺在地上。 这时,俞剑英已纵落在梅香身后,叫道:“梅香你引我到这儿干吗?” 梅香也未说话,一翻身右掌一扬,一股劲猛的掌风,直向剑英撞去。 剑英身形一晃,向左横跨三步,避过疾猛掌风劲力,道:“梅香,你疯了不成,怎么无缘无故,就发掌向我进击。” 梅香格格娇笑,笑声如银铃,道:“你的嘴巴,总是改不过来,应该罚你二掌以示警告,免得你下次再胡叫梅香,梅香的。”说完,双掌平推,又向俞剑英攻了二招。 梅香知道俞剑英梅功力深厚,就是聚自己生平所学,尽全力而发,也伤不了俞剑英,所以她这一掌潜挥真力击出,力道较第一掌增加了一倍,疾猛无伦的掌风,带起呼啸之声,向俞剑英逼去。 俞剑英见梅香用真力向自己发招进击,激起怒火,喝道:“你想找死。”说完,右掌微扬,硬接梅香一招。 梅香见俞剑英不闪身避招,扬掌硬接,右手迅速扣上两支发丝银针,猛的一扬腕,两支发丝银针,疾速飞出。 梅香被逼回掌风余劲,撞得踉跄退后二步。 俞剑英右腕好像被小虫盯了两口似的,抬起手腕,拢目一望,见两支发丝银针在右腕背上入肉三分。 俞剑英把发丝银针拔出,发现两点红点,和玄鹤手上的红点一模一样,不禁失声叫道: “咦,梅香你………你由哪儿学来这种歹毒暗器。” 梅香道:“我这暗器虽然歹毒,可没有你的心狠呀!” 俞剑英道:“我什么地方对你狠心,却要请你说给我听听。” 梅香道:“我假使设有这歹毒暗器.恐怕你老早就没命啦,不但不知道感激我,你反而要用毒手对付我,你说究竟是你的心狠,还是我的心歹毒?” 俞剑英猛睁双目,用惊呆的眼光,望着梅香半响都说不出话。 就在剑英惊呆的当儿,梅香已欺入他身边,一阵幽幽异香,扑面袭人。 剑英方自惊觉,左手已给俏丫头玉掌握着,同是耳边也响起一阵银玲般的清脆声音,道: “哥哥,你的心真狠,就忍心对我下毒手,你摸摸看我的心,被你的掌风震得阵阵剧痛。” 说完,把剑英的左手,往她的胸前一放。 俞剑英情不自禁地,左手顺着在梅香的胸前,揉抚了一阵,道:“梅香,你伤的不轻吧!”说着,一缩手从怀中拿出一颗丹丸,又道:“这是我师父熬制的‘百转还魂丹’,旷世奇品,不管受伤轻重,服一粒管保你一夜复元。” 梅香本来就没有受伤,听到剑英说她受伤不轻,顺水推舟,一个软绵绵的身子,偎入剑英怀中,道:“哥哥,我伤的不轻,请你把丹丸送入我的口中吧!”说完,樱唇微张,让剑英把丹丸送入口中。 俞剑英见梅香这样的撒娇,心中又气又怜,本想把梅香的身子推开,但想到自己无缘无故把梅香击伤,何况三年前停身绿竹堡时,梅香对待自己甚是体贴。 想着,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抱紧了梅香的娇躯,俏丫头两片火般樱唇,就势送到剑英的嘴上。 突然一阵寒风,把两人由沉醉中吹醒,剑英猛将梅香的娇躯一推,转脸向门缝内一瞧,不禁大吃一惊悄悄地道:“梅香,屋内有人。”说着,一闪身跃到门口。 放眼对着缝隙,向屋内一望,见神台上两边各放置一只大油桶,油桶上面插着一支灯蕊,灯火熊熊照得屋内通明。 厅堂中间,摆着一张大方桌,桌上杯盘狼藉,每方据坐一人,面对门口高坐的人,看的甚是清楚,扫帚眉,两目深深陷入眶骨,满脸刺猬般的胡须,两颧骨高高隆起两颊深陷,消瘦得可怕,只是一张皮包骨,任何人一看,就知道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怪。 坐在左右的两人,由脸上看也就知是瘦骨嶙峋的人。 厅堂两边,各停着一口大红棺木,剑英看了那四人的怪状及两口大红棺木,屋内阴森森的,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俞剑英往后一退,正碰着梅香,身形一晃,向左横跨三步,道:“梅香,这是一间怪屋,你看见屋里情形没有?”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你以前到过这里吗?” 梅香娇笑道:“哥哥,是你把我追的太急,慌不择路,瞎撞乱闯的来到这个所在。” 俞剑英抬头打量这幢神秘怪屋形势,建筑在半山腰中,构造得巩固精巧。道:“梅香,你站这儿替我监视,我进去看他们四人是干什么的。” 梅香笑道:“哥哥,里面人多太危险啦,我不放心,陪你一道进去吧。” 俞剑英点点头,道:“好,我去叫门,你跟着我身后进去。”说完,跃身门口叫道: “老伯,请开门让晚辈进去避避寒风好吗?” 俞剑英一连叫了几遍,那四人置之不理,一举手中惊虹宝剑,轻轻一点门叶,那门呀的一声开了。俞剑英气纳丹田,右手握剑,左手护胸,跃入门里,梅香也随后跃进。 两人进入屋内,那四人仍端坐不动,心内感到奇怪,放眼向四人仔细一望,见四人已气绝多时。 桌上的杯盘都结上蛛蜘网,扫视房内四周,除两具红木棺材外,门口左边摆着一只大酒桶,右边有两张条椅,除无他物。 那酒桶有四尺多高,一抱粗细,俞剑英走近酒桶前,掀开桶盖,一股浓郁酒气,直向上冲,酒桶内还留有半桶酒。 俞剑英转过身来,疑惑地问道:“梅香你看这四个人,是不是被酒醉死的。” 梅香摇摇头,道:“哥哥,我看这四个人,因好酒贪杯而死,只能说是一半,其中还有致命的原因。” 俞剑英移身向左边那具棺材走去,一脚踏近棺木前,突听脚下咔的一声,好像踩破一件东西似的,正欲低头一看,门口一阵金铁声响。 梅香惊叫道:“哥哥,你脚下踩动了机关,我们快走。” 两人身形未起,门口已自动的拦上一道铁门,接着房屋疾速下沉。 这急剧的变化,把两人惊的呆站那儿,不知所措地听着房屋隆隆下坠。 不一会儿,响声停止,房屋也没有继续下沉,俞剑英抬头一望,奋起千斤神力,飞起身子,向屋顶猛击,想把屋顶震破一个窟窿,纵身由屋顶逃出。 他这一掌击在屋顶,只听“砰”一声房屋丝毫未动,掌风被逼向下疾荡,把他飞起的身子,逼落地上,余风扫得神台上两盏灯摇摇欲息。 梅香走近墙壁,用纤指向壁上一弹,道:“哥哥,这屋房陷下之后,已在山洞之中,只有从屋顶逃出这怪屋,还有一点希望,不然我们出不去。” 剑英三年前和姚小华,在岭南,被困岭南魔窟大殿,想不到今夜又和俏丫头被困在这幢怪屋里。 他想到在岭南逃出被困,是用惊虹剑削破钢板,我何不也用惊虹剑戳铁门,看是否有地道通往谷底。 想着,俞剑英俊脸上微泛笑容,闪身向前,功行右臂,力透剑尖。 一扬惊虹宝剑,寒光如电,一剑刺入铁壁,使劲一绞,片刻绞开一个数尺方圆的大孔。 铁门外并无地道可通,剑英一挥惊虹剑,又向铁门劈去,想把这扇铁门削碎,出口怨气。 梅香笑道:“哥哥,这不是用蛮力的时候,这屋内一定有机关,坐下休息一会,清清头脑,再设法寻找机关。” 剑英抽剑转脸望她一眼,见梅香坐在右边一张椅上,气定神闲,毫不在乎。 剑英也无可奈何,移身过去,坐在她左边那张椅上,长长地叹口气,道:“想不到这蛮荒山野中,还有这么一幢怪屋,真是世道不古了。” 梅香嗯了一声,道:“江湖人心险恶,步步荆棘,尤其荒山野岭,正是盗匪藏踪之区,这幢怪屋说不定,是一个盗魁匪首所造,这怪屋除一间之外,另外一定还有通道和房间。” 剑英点点头,没有答话,忽然挺身站起,走到棺材边,他刚才着脚处,低头一望,见三合土地上用水晶石,镶成一朵一尺周圆的梅花形,仔细看了一阵,看不出什么异样,转头向她望了一眼,道:“梅香,我刚才踏在这儿,突听咔的一声,现在仔细看,又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你过来看看,这朵梅花上,有什么蹊跷没有?” 梅香缓缓站起,移步过去,蹲下身子,伸出玉手暗挥真力于指尖上,向每颗水晶石上都用力一按,按在中间花蕊一颗水晶石时,突听一阵金铁响声,两边红木棺材后,各现出一道圆拱门来,梅香挺身站起,道:“哥哥,这怪屋内机关操纵,可能都在这梅花上面,我们用心摸索,一定能找出这怪屋的一切秘密。”说此,微微一停,又道:“走,我们先走进圆门内去查看一下,有没有其他埋伏。” 俞剑英横剑护身,道:“梅香,我导前你跟在我的后面吧。” 梅香道:“哥哥,小心预访暗箭埋伏。” 两人绕过棺木,小心翼翼地穿过圆门,放眼一望,这是一间布置很幽雅的客室。 客室中间垂下一盏琉璃灯,闪出一种奇异上烛光亮,照得客室通明。 圆门的对面墙壁上,有五个碗大的圆洞,洞口用大拇指粗细的钢条格了起来。 阵阵寒风,由五个圆洞口袭进客室,梅香向洞口望了一眼,道:“哥哥,这五个圆洞,是通风设备,一定能通到屋外,你用宝剑把这横格的钢条割断,看洞内有多大,能不能由这通风洞爬到屋外去。” 俞剑英手中宝剑一扬,“叮当”一声,火光四射,横格钢条应声而断。 放眼向洞内一望,黑黝黝的,内面与洞口大小一样,他一连把另外四个洞口的横格钢条削断,都是一摸一样。剑英摇摇头,叹口气道:“梅香,想由这通风洞,逃出怪屋,是不可能啦。” 梅香道:“哥哥,我看这盏琉璃灯,发出来的光亮特异,并不是烛火油灯之光。” 俞剑英道:“我把这琉璃灯击破,看里面发光的是什么东西。” 梅香道:“哥哥你要小心呀,防这琉璃灯内装设有伤人之物。” 俞剑英点点头,道:“我知道啦,你闪身站开。”说完,暗运真力于左臂,对准琉璃灯猛力一击。 那琉璃灯被疾猛无比的掌力,击个正看,“哗啦”一声响,琉璃碎片被掌风震得向对面墙壁爆射。跟着“砰砰”的一声,一个龙眼大小的夜明珠,坠落在琉璃灯下的桌子上,仍然光华四射。 俏丫头这时正好站在剑英后面,未被碎片爆伤,她见夜明珠落桌上,向桌子下滚落,一闪身抢在剑英前面,疾伸玉手把夜明珠拿在手里,笑道:“哥哥,这怪屋的主人,一定是个身聚万贯家财的大富翁,而且生具一付孤独命,无人继承他的财产,又生怕死后被人得去,故此用尽心机建造了这种怪屋,他在厅堂上置放两具棺木,是有意增加屋内阴森恐怖,使人望而生寒,不敢进屋。” 俞剑英点点头,道:“梅香,你猜的也很有道理,走!我们到那边房里查看一下。” 说完,一跃出室,穿过厅房,绕过棺材,走入对面那间暗室。这暗室内,却无灯光,梅香拿出夜明珠一照,见是一问很讲究的卧室,床上的铺盖,折叠得很整齐清洁。 床的对面是一张书桌,文房四宝,摆的很整齐,书籍堆得很高。 靠床头一边摆着两张坐椅,一张茶几,靠椅上垫了一层厚厚的软垫,这两张靠椅的材料,都特别的粗,与普通一般靠椅,至少要大两三倍。 坐椅上面也同样的有通风设备,梅香往坐椅上一坐,夜明珠安放在茶几上,道:“哥哥,我们出去的希望,看来很是渺小,你放心得下两位姊姊,安心在这等死不?” 俞剑英谈淡一笑,道:“我若是被困在这怪屋内出不去的话,非把这间怪屋毁去不可,免得再害人。” 梅香笑道:“纵然你手上的惊虹剑削铁如泥,可是这幢怪建筑太坚固了,你如何能把它毁掉。” 俞剑英道:“我放把火,难道还烧不了吗?” 梅香听了,格格娇笑,道:“好啊,我梅香丫头真有福气,能和你死在一块,于愿已足。”说完,一按靠宽椅上扶手,一跃站起。 突听隆隆的一阵响声,响声一停,书桌旁边的墙壁,自动的移了开去,现出一道很大的门来。 俞剑英道:“梅香,这幢怪屋内机关装的很特别,你刚才坐的凳子上,一定装有机关,你仔细看一下,是怎么装法的。” 梅香拿起夜明珠,低头看坐椅扶手上,镶一块酒杯大小的圆木,转脸望了剑英一眼,道: “哥哥,你来看这坐椅子上装有操纵机关的枢纽。” 俞剑英走过去,仔细看了一下,伸手按那块镶在扶手的圆木,又是一阵隆隆的响声,那个自动开了之门,又复原状,合得天衣无缝,剑英再用力一按那个地方,门又自动的开了。 剑英和梅香两人穿过那道自动开启的门,借夜明珠的光亮,放眼一扫视,见是一间藏书房。 那间藏书房,摆了好几个书架,书架上摆的满满的,没有一点空隙。 他们两人穿入藏书房后,却有门可通入后面的房屋,两人在书房内,略一打量,再穿过通入后厅的房门。 放眼一望这座后厅,中间停着一副很高大的棺材,这副棺材,要比一般大棺材,还要大上一倍。 这后厅除了这副棺材外,空空的余无所有,俞剑英道:“这副棺材,至少可以装下两个人的尸体。” 梅香笑道:“哥哥,这就好啦,我们两人生不能在一起,死可同欢一副棺材了,你去放火,我来打开棺材盖,里面如有死人,把他拖出来,放了火之后,我们两人双双睡进棺材里面,来个火葬结果人生吧。”说完,就伸手去掀棺材盖,用尽生生气力,也不能把棺材盖掀开。 俞剑英道:“梅香,你走开,让我用剑把它劈开。”说完,一扬惊虹剑刷刷就是两剑。 那一副棺材虽然高大,也经不起俞剑英这两剑的猛劈,一副偌大棺材盖,只两剑就完全削去。 棺材盖一开,射出一阵一阵的闪光,梅香拢目垫脚向棺材内一看,不禁失声叫道:“咦,这个死鬼,真是一个守财奴,死了还要把这么多的珠宝,放到棺材内。” 俞剑英挥剑劈开棺材盖后,看大棺材里面套着一个小棺材,小棺材的四周,都是珍贵的珠宝,每一件恐怕都可价值连城。 小棺材里面躺着一个尸体,面貌如生,大概死了装进棺材还没有几天。 这个死尸左手持一张图本,右手握着一本帐册,剑英伸手去拿那死尸右手持着的图本。 刚把图本拿到手上,突然由死尸身侧一连射出数支毒箭,俞剑英缩手不及,那张图本虽然拿到了手,可是手上也中了一支毒箭。 中毒箭的右手,忽觉一阵剧痛,右臂顿时麻木,拿到手中的一张图本,又坠落地下。 俞剑英心头一惊,赶忙运气闭住穴道,但仍觉剧痛剌心,整个一条右臂,已难抬举,知道是中了喂毒的箭,长叹一声说道:“梅香,我右腕中了喂毒袖箭,全身都觉运转不灵,赶快离开这里。” 梅香刚才看他拿到手中的图本,忽然坠落,就感觉不对,现在听剑英说,中了喂毒袖箭,吓的心头一阵乱跳,赶忙过来扶着剑英,急道:“哥哥,你快把穴道闭住,不让剧毒攻心,我们退回卧室去再说。” 梅香扶着剑英退出后厅,来到卧室,让剑英坐在床上,一看剑英的右腕,在这片刻之间,已肿胀起来,见那支袖箭仍插在右腕上,入肉很深。 梅香伸出玉手,就去拔那支袖箭,剑英慌忙叫道:“这袖箭其毒无比,不可用手去拔。” 梅香听剑英这一说,赶忙把伸出的玉手又缩转,略一琢磨,撕下一块衣角,把袖箭裹起来,往外一拔,随着袖箭流出来的血,乌黑腥臭难闻,知道剑英中的是猛烈的喂毒袖箭,如不及时疗治,时间一久,就要毒发身死。忙问道:“哥哥,你身上感觉难过不,身上带有药没有?” 俞剑英身习玄天先天气功以后,功力大进,虽然右腕上中了剧毒袖箭,经他运气闭住穴道,毒气却不能侵入身上,他一坐下立即运气行功,心神一静,身上微微的一点麻痛登时全消,摇摇头道:“身上却没有感觉,只是右腕麻木难受,我身上只带有恩师赐我的百转还魂丹,恐怕不能解毒吧。” 梅香道:“不管能不能解毒,你先服下一颗再说,我再想法替你疗毒。” 俞剑英掏一颗百转还魂丹服下,道:“师父赐我这药丸,医病疗伤,真能药到病除,但能否解毒,却没有试验过。” 梅香没有答他的话,一对眼睛借着夜明珠的光亮,在房内转来转去,忽然被她发现书桌下面有两个未开封的酒缸。 她一晃身,跃到书桌前,蹲下身子搬了一缸出来,打开泥封,一股浓烈的酒香,即刻撒布满室,把酒缸捧到床前。 梅香对着缸口吸了一口酒,含到口里,拿起俞剑英的惊虹剑,在剑英中箭右腕伤口上,轻轻一划,划破小小一道刀口,嘴对着伤口,猛力一吸。 剑英看她用口来吸自己手上的毒液,本想把手抽开,但因麻木使不上力,左手扳住梅香额前,急道:“梅香,这袖箭其毒无比,你不可用口来吸,恐怕中毒那就无法可救。” 梅香猛吸一阵,随酒吐出来,浓香酒气一点也闻不到,所闻到的却是一股腥臭味,她又抱酒缸吸了一口酒。漱漱口吐出来后,道:“哥哥,我口里含了酒,可以防毒,不要紧的,” 说完,又吸了一口酒。 对着剑英的伤口又是一阵猛吸,如此数遍,到了最后-遍,所吐出血和酒,和前几次则完全不同,这才从身上底衣里撕下一块衣襟,把剑英伤口包裹好。 剑英右腕的麻木剧痛,也登时消失,剑英暗运一股真力,贯运右臂上,也没有什么阻碍,知道所有毒液被梅香用口吸了出来,说道:“梅香,谢谢你啦,我右腕中的箭毒,都被你用口吸了出来,现在一点感觉也没了。” 梅香格格娇笑道:“好啊,我梅香冒两次生命危险,救了你的性命,得了这么一句谢谢,梅香死也心甘情愿啦!” 俞剑英听梅香说,两次救了他的性命,心中一惊,才想起玄鹤手臂上所中的暗器,和她刚才打中自己手臂的一样,问道:“梅香,玄鹤是你用暗器把他击伤致死的吗?” 俏丫头笑笑,并不置答。 俞剑英道:“你这霸道的暗器,是从何人学来的?” 梅香星目神光,凝注在剑英脸上,良久后才幽幽一叹,道:“哥哥,我救了你就算啦,你又没有拯救我丫头之心,何必挖根底问个不休呢?” 俞剑英道:“梅香,不是我没有心助你脱离孽海,也不是说你离开玲姊姊,我就把你视作陌路人,其实我和玲姊姊无时无刻不在期望你,改邪归正,为什么你不听我的劝导,恢复本来面目,玲姊姊和我仍然如过去一样喜欢你。” 梅香格格娇笑,道:“哥哥,你这话恐怕不是由衷之言吧!我们小姐已遂了平生之愿,她早就把梅香丫头抛诸脑后啦,哪还容许我梅香在她身边碍眼脚呀。” 俞剑英道:“你和玲姊从小就在一块长大,义重骨肉,情胜姊妹,哪会把你忘记。” 梅香笑道:“我在排云岭,曾经和你说过,只要你真的喜欢我,我愿像过去一样侍候你,也愿淡妆素衣,恢复我本来面目,把三年前离开你们的经过,详细的告诉你。” 剑英道:“梅香,你千万放心,我从来说话,说一不二,我绝不会骗你,何况你人又聪明伶俐,美艳绝伦,一再的舍死忘生,拯救我和玲姊姊,我们又非草木,难道就忍心看你坠落孽海而不顾吗?” 梅香听剑英这几句赞美的话,很感受用,芳心一乐,整个娇躯就倒向剑英的怀中,幽怨的神光,凝注剑英俊脸,笑道:“哥哥,梅香并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你在绿竹堡时,没有把梅香当作丫头看待,这种深情高谊,我永铭肺腑,我家小姐待我义愈骨肉,情胜姊妹,我岂能忘掉她的大恩大德,自你们相继不告离开绿竹堡后,我苦寻三月,仍无法得到你们一点消息。” 俞剑英问道:“你怎么和那群恶魔混到一处的呢?” 梅香叹息一声,道:“我打听不到你们的消息,便想回返绿竹堡,等候我家小姐返来,在返绿竹堡途中,无意之中碰到阴阳老怪。” 俞剑英道:“阴阳老妖怪是引诱你去的,还是强迫你去的呢?” 梅香道:“阴阳老妖怪当时未强迫我去,是我看他和人动手,武功不弱,便想跟他去学艺的。” 俞剑英道:“阴阳老妖怪住在什么地方,你这次和他一道来的吗?” 俏丫头道:“阴阳老妖怪他答应教我武功后,便带我到海外的陷空岛,一住就是三年。 他确实待我不错,我们并未行拜师大礼,他竟能悉心地教导我。阴阳老妖怪本来无意来中原,可是经不起玄修和简治宇及铁罗汉迦龙他们游说引诱,才答应他们来中原一会武林高手,而且他自负武功高强,才和我先来中原探听情况,玄修和阴阳老妖怪所谈的阴谋计划,我亲耳听到,才知道你们在九华山排云岭,他们有意对你师父先下手,我得到这个消息心中很感不安,因为我怀念你和我家小姐,对我的一番好意,到了排云岭后就设法摆脱他们,暗入你们的住处,向你们告警。” 俞剑英为了想从梅香口中探听群魔一切阴谋诡汁,所以步步套问。 俏丫头也想讨好自己心中一直恋恋难忘的心爱人,也就有问必答,知而必言了。 他们两人在这怪屋中,也忘记了本身的危险,能否重见天日,侃侃而谈了。 俞剑英虽然对两位姊姊情深意浓,因他想借机略施一点情意,诱梅香脱离孽海,不惜陷入情海孽缘,更把自己寻梅香找孝燕的重要事情,置之不提,情不自禁地抚揉着梅香额前的秀发,道:“梅香,阴阳老妖怪武功如何,你今晚怎么会知道我到慈云庵的?” 俏丫头见剑英抚着她额前的秀发,一股深情爱意,好像都由这一抚一揉之中传入心灵深处,芳心中忽然泛起无限的甜蜜滋味,更享受了异性间一种互相抚揉的无上快乐。柔声笑道: “哥哥,我也难形容阴阳老妖怪的武功如何高深,你看妹妹现在武功如何,就可推想得到了,我只跟阴阳老妖怪学过三年不到的时间,就是他肯用心教导,我肯努力学习,也不过学到他十分之六七罢了,火候更是差的太远,他积数十年潜修,我仅二年多时间,以后你见到他时,特别要注意他那歹毒的暗器。”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你不提今晚的事还罢了,你提今晚的事,却把我急死啦,你摸摸我的心,现在又跳起来啦!” 俞剑英本来是一个多情种子,何况他对俏丫头另有用心,当然更是惟命是听了,把抚着梅香额前秀发的手移向俏丫头的胸前,轻轻的移动,道:“今夜的事,怎么叫你担心呢?我却要请你说给我听。” 俏丫头道:“他们本来约定今晚在慈云庵集中,明日夜晚即采取行动,把少林寺摧毁,然后一鼓作气,横扫中原武林各门各派,谁知驼龙岛因有事羁身,不能依约来到,阴阳老怪又在少林寺和桑大侠拼掌受伤,返回陷空岛疗伤去了,铁罗汉迦龙得到由海外赶回来报信的弟子,报知他群魔因事耽搁,不能依约前来。他知道群魔不到,与你们四人硬拼,实难致胜,故此才使出忍辱之计,向你们认错领罪。你能料到他暗中算计你吗?他想用迷药迷倒后,再来对付他们三个老怪物,那就稳操胜利了。” “也是你们四个人命不该绝,我由海外返回中原,就一直和他们在一起,可是我看不惯他们那种胡作非为的行动,阴阳老怪走了之后,我就和他们分开了,但联络还是有,若有事情叫人通知我,今夜我也是应约而来.因晚到一步,你们已经和他们拼斗起来。” “我躲在暗处注视你们的一招一式,我看你全神观注对付赤凤仙子,玄鹤趁机向你身后发掌攻击,你纵然武功绝顶,也难接下两个高手的前后夹攻。我情急之下,才运足真力,打出一把发丝银针,我恐怕功力不足,难救你于两掌之下,把我吃奶的力都用上去了。” “所幸没有失望,我才把一颗不安的心,平静下来,我打出发丝银针,仍躲在暗处未动,见你把玄真一剑劈成两截后,铁罗汉迦龙挺身出来向你们道歉谢罪,我才抽身去到庵内。” “铁罗汉邀你们进入庵内,请你们吃酒,以示道歉之意,他却叫小喽罗掉换大酒杯之际,暗中吩咐在你的酒杯中置放毒药。我暗忖道:为什么他们三人的杯中不下毒药,却单独对你下手,我略一琢磨,那三个老怪物,一生与毒为伍,他当然不敢班门弄斧了。你的武功虽然已到炉火纯青之境,但你心诚坦率,不会疑心他人暗算,而且对这旁门邪道,更是一窍不通。 我暗中窥破他们的诡计之后,赶忙跃身飞上屋脊,面对你坐的方向,伏下身子,待你端起酒杯饮酒之际,才挥动腕力把预先准备好的石子,把你的酒杯击破。” 梅香把今夜前后轻过,滔滔不绝地一五一十说完,剑英当时并不知道,今夜伏下了杀身大锅,经俏丫头这一说,倒是大大地吃了一惊。 以前以为梅香对自己多情,纠缠不清,却想不到处处在暗中维护自己和玉玲姊姊。 这样看起来,俏丫头倒不是自己想像中的无可救药的贱丫头了。虽然外表娇媚怪样,内心却仍保持着一颗令人不可侵犯的侠心义胆。 想至此,感觉过去对梅香严词责骂和不谅解,内心不由泛起一阵愧疚,暗自责备,道: “俞剑英呀!俞剑英………以后你不可以貌论人了,险些把一个忠心耿耿之人,被你无情地责骂,走入邪途。” 俞剑英暗自责骂一阵后,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吻梅香两片火般樱唇…… 两人经过一阵剧烈拥抱后,俞小侠一侧身跃下床,笑道:“梅香,我有一点正经事想问你,你肯把实话告诉我吗?” 俏丫头浮着一脸笑意,道:“哥哥,有什么事问我,请说吧,只要梅香知道的事,定然实话实说。” 俞剑英笑道:“孝燕是不是你把他抱走了。” 梅香想了想,道:“不错,是那天和你在客栈分手后,我抄捷径潜去少林寺,经那老婆子家门口时,看见孝燕在门口玩乐,看你们快乐够了,倒把我这牵线的红娘,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也叫你乐极生悲一番,我开你们一个玩笑,还白陪了两锭银子哩!” 俞剑英道:“梅香,不知你把孝燕寄托何人照管,托的人家可不可靠,万一有了危险,那就麻烦啦。” 俏丫头格格娇笑,道:“怕什么?发生了危险有什么关系,你有两位如花似玉的姊姊,终日厮守在一起,不说生一个孝燕不难,就是生十个八个孝燕那样的孩子,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俞剑英笑道:“请你告诉我,托谁家照管,免的心里躁急。” 俏丫头笑道:“你躁急有个屁用,我就是告诉你,你也飞不出这怪屋去看他,不说小的,就连你这个大的,恐怕还要饿死在这怪屋内了。” 俞剑英笑道:“好妹妹,不要生气啦,我们还是赶快想办法,逃出这里要紧。” 俏丫头听剑英叫了一声好妹妹,芳心内感觉好受一点,微笑道:“厚脸皮,油嘴滑舌,谁是你的好妹妹,你想出去,你就一个人去吧,邀我干吗?我累了想睡觉。”说完,翻身向内。 俞剑英看梅香余怒未消,右手拿惊虹剑,左手拿夜明珠,单人独剑,走到怪屋后厅,用夜明珠一照,把坠落地下的图本,拾了起来。 忽然想到死人手上拿的那本账册,一定有秘密的记载。 他现在不敢伸手去取了,把真力运到剑尖上,对准那部册子一刺一挑,动作快速至极。 那本册子刚好穿在剑尖上,挑了起来,刚把那部册子挑起,突然由尸体四周疾射出无数弩箭,比先前还要多上数倍,剑英暗自叫道:“好险啊!” 剑英把图本和册子,都拿到手之后,缓缓走回卧室,用宝剑的剑背,在凳子上一阵乱敲。 他又暗骂自己道:俞剑英,俞剑英你真笨得像头牛,这卧室是主人的日常起居室,难道他还装些暗箭,算计自己不成。 剑英自己责骂一阵后,才坐到凳子上,把夜明珠放在桌上,先把图本展开一看,见那张图本上面,横写着“房屋构造图样”六个小小的字。 俞剑英进到这幢屋后,在无意中触到两处机关,和走遍了各间房屋,把所经过的和这张构造图样一对照,已一目了然。 这幢怪屋,除了按动机关能自动升降之外,看明白后,也没有多大的巧妙建设,前厅左边是一间客室,右边是一间卧室。 卧室的后面是一间书房,穿过书房,就是后厅,后厅的左边,是佣人房和厨房。 安置机关之处都有特别的标注,前厅那朵悔花形下面,所安的是房屋下降和开左右房间门的机关,屋子上升的机关,却安置在前厅的两付棺材内,要两处的机关同时操动,才能自动上升,如果操动时间上相差一点,则难升上。 俞剑英看完房屋构造图样,从绝望中寻得了生机,不禁高兴地笑着跳跃起来,立即就想把梅香叫起来,合力扳动上升的机关,逃出怪屋。 他突然又坐回凳子上,剑英刚坐下,梅香翻过身来,道:“哥哥,你一个人在傻笑什么?” 俞剑英听俏丫头又叫哥哥了,知道她怒火已息,笑道:“梅香,你起来看,我已找到房屋构造图样了,可以走出这怪屋啦!” 梅香怒道:“有什么值得欢喜的,你真的要钻出这怪屋,难道凭你的绝世武学,和手上的宝剑,还怕不能由屋顶钻个洞出去吗?” 俞剑英笑道:“梅香,你为什么早不提醒我,你如果早说,也免得害我中那喂毒袖箭。” 梅香道:“你又不是死人,为什么要我告诉你,你中了毒箭活该。” 俞剑英见梅香喜怒无常,笑道:“梅香,你为什么又骂起我来了,刚才我中毒箭,你冒着生命危险,还用口把我臂上的毒液吸了出来啦。” 梅香嗔道:“刚才还把你当作一个有良心的人看待,现在已经证明你是一个又狡滑又心狠的人,如果你再中了毒箭,我才高兴啦,看你死了,让你两个姊姊守活寡。” 俞剑英见梅香疯了一般,越骂越不成话,连他两个姊姊都骂上了,想站起来走过去揍她一顿。 回头一想,这时不能惹她再冒火,如果两人翻了脸,等一会儿,扳动怪屋上升机关,她不肯合作,那就嘛烦了。 把一腔怒火忍了下去,笑道:“梅香,你的气何必这么大呢!你想睡就安安静静地睡一觉,睡一下醒来,我和你合力扳动机关,走出这怪屋。” 他们两人陷入这怪屋内,暗无天日,竟不知这时是什么时候了。梅香感到肚子有些饿了,道:“哥哥,我肚子有些饿,很不好受。” 俞剑英道:“我们就走出去再找吃的。” 梅香摇摇头道:“荒山野岭,一时半刻,哪能找到吃的。” 俞剑英忽然想这怪屋,还有厨房,道:“梅香,这怪屋内还有厨房,我们去看看,有吃的留下没有。” 梅香道:“哥哥,这地方可能处处都施放了毒液,防不胜防,我们还是早点离开这怪屋的好。” 俞剑英道:“梅香,你说的对,我们就走。” 两人走到前厅,俞剑英道:“梅香,这怪屋的上升机关,就设在左右两边棺材内,待我用剑把棺材劈开。”说完,一扬惊虹剑,一片寒光耀眼,棺材盖应声而落。 梅香待棺材盖劈开后,就要伸手搬动。 俞剑英急忙阻止,道:“梅香,不要慌,待我把那副棺材也劈开之后,两人一齐动手,才能向上升,注意扳上有毒液,最好撕块布包上,再伸手扳动。” 梅香道:“好啊,我听你发号施令。” 俞剑英走过去劈开棺材盖,撕下一块衣襟,把扳手裹上,转脸望了梅香一眼,道:“梅香,你准备好没有,我叫一声起,就同时扳动啊。” 梅香也侧过脸,睁着一双幽怨眼睛,注视俞剑英,一瞬不瞬,道:“慢点,我还有话和你说。” 俞剑英急道:“梅香,出去再说好不。” 梅香薄嗔道:“出去之后,你就飞了,哪还会理我这贱丫头。” 俞剑英道:“好,你就快说吧!” 梅香疾道:“哥哥,你刚才说仍然如过去喜欢我俏丫头,这话是衷心之言,还是信口开河找梅香丫头开心的,你发誓向我保证,不然你休想出这怪屋。” 俏丫头最后一句话,语气也太重了一点,俞剑英星目一睁,射出两道精光,道:“梅香,你是不是想借这怪屋来要挟我,你要知道,我是吃软不吃硬的,你不肯与我合作,也没有甚么关系,看看这幢怪屋,能把我俞剑英困住不。” 俏丫头格格娇笑,笑声如银铃般,道:“爷!你只敢在梅香丫头面前发狠,在我家小姐面前,恐怕屁都不敢放一个呢!不合作就不合作,人生大不了一死,梅香丫头能死在爷的面前,我也心满意足了。” 俞剑英话已说僵,见梅香这一撒娇,片刻之间,却想不出什么好话来打开这个僵局,呆呆地站那儿,一动不动。 梅香看他呆站着,半晌也不说话,不禁“噗嗤”一笑,道:“爷!怎么不动手,是不是俏丫头站在这,碍你的眼,那我就走开好啦。”说完,向怪屋卧室走去。 俞剑英见俏丫头真的向卧室走去,赶忙笑道:“梅香,你何必生气,我们相处又不是一天,你看我在哪里说过慌话,我们早点出这怪屋,我们肚子都饿了,找个地方吃饱饭再说好不好?” 俏丫头道:“要说就趁早,不明誓也就算了,又何必转弯抹角的。” 俞剑英道:“好!我向你发誓,你听着,不要我发了誓你又不算,我如果骗了梅香,掉在很深的塘里淹死,够了吧!” 梅香笑道:“你这张利嘴滑舌,只能哄三岁小孩,却瞒不过俏丫头,你这完全是欺人之话,你气功已到炉火纯青之境,不说掉到塘里,就是跳到海里,也淹你不死。”说完往棺材边一站又道:“你发号施令吧!俏丫头对你死了心眼啦。” 俞剑英却没有像梅香想的那么远,经她一说,也情不自禁地笑道:“发誓不发誓还不是一样,只要良心放在当中就行啦。”说完,微微-停,又道:“梅香,注意呀!”跟着叫了一声“起”。 咔喳两声,接着一阵隆隆巨响,那怪屋缓缓地向上移动。 梅香道:“我们上去之后放火烧了它,免得留在这里害人。” 俞剑英道:“放火烧屋不是正当行径,绝对不能这么做。” 梅香道:“那就把它放下去,免得被人发现,珠宝用着的时候再来取。” 两人晃身跃出怪屋,俞剑英道:“人不在里面,怎样操纵机关,如何放得下去。” 梅香笑道:“你那燕尾追魂镖,只可以打人不能打那机关吗?” 俞剑英被梅香一句话提醒,伸手扣上两支燕尾追魂镖向梅花上打去。 又是一阵隆隆之声,怪屋却不见了,变成一块大平地。两人抬头一看,已是月挂中天了,依当时月亮的位置计算时间,已是酉末戌初的时候。 他们来到这怪屋的时候,可能还要稍微迟些,不知不觉在这怪屋内将呆近了十二个时辰。 他们来的时候到达墓地变更了方向,又都是施展开夜行术绝顶轻功,胡撞乱闯并未注意到方向,虽然知道是由悬崖峭壁这边,跃落到屋上的。但他们两人展开身形,飞纵到了岭脊,却不知道应该向哪一方走,才是对的。 放眼一望,就双双展开夜行术的绝顶轻功,向东南方飞驰。 越过几道山脊,停身一望,前面仍是山峰阻路,略一回忆昨夜来时,所经过情形,知道是走错了方向。 俞剑英和梅香两人,在蛮山荒岭迷失方向,暂且放下不提。 再说紫云和玉玲,两人一骑,走出应山城,两女心念英弟弟是否能把孝燕,安然无恙地找回来。 心急如焚,纵马向南下官道疾奔,那白驹神骏非凡,背上虽然驮着二女,仍然疾驰如飞。 俞剑英离开富民镇的次日傍晚,二人就到了富民镇,也落住在剑英住的客栈内。 二女进入客栈,因关心剑英,紫云间店伙计,道:“伙计,你们生意真好。” 伙计躬腰笑道:“谢谢爷们的关照啦。” 紫云笑道:“伙计,向你借问一声,你们贵号在这二三日内,有没有一位和我们年纪一样的单身客人,住过你们的店。” 伙计笑道:“前天下午,倒是有一位和爷们年龄上下的单身客人,就住在爷们的对面房间,那位客人也不知昨晚为什么去了,并未向店中打招呼,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不知爷们所问的是不是那位客人?” 玉玲道:“伙计,不管对不对,那位客人返来时,劳你向我们说一声吧!” 伙计走了之后,紫云道:“妹妹,可能是英弟弟到了这里,大概是发现了夜行人,跟踪追去了。” 玉玲满脸愁容,道:“姊姊!你想想看英弟弟是不是被梅香鬼丫头迷住了?” 紫云道:“现在还难说,到了晚上我们到这附近侦察一下,看有夜行人出入没有,已经有了一点线索,总比瞎撞好找些。” 二女晚餐后,稍微休息,即换上夜行劲装,穿窗出房,跃身纵上屋脊,放眼一望,见月色甚明。 即展开夜行术,向郊外疾速飞驰,片刻即到了郊野,停身回头向镇上一望,见镇上仍不少灯光,闪耀不定。 玉玲道:“姊姊!我们合一道,或分………” 话声未落,紫云一拉玉玲的衣袖,道:“你看!有夜行人!” 玉玲抬头放眼顺着紫云注视方向望去,见一条黑影,向西方疾驰而去,身法快速至极。 紫云道:“妹妹,我们随后追去看看,是哪一道的夜行人。”话声一落,二女一长身,施展开绝顶轻功,如流星飞泻,尾随黑影追去。 前面那个夜行人,越过一片田地,向一道满生乱草、矮松的荒谷窜去。 二女见那人隐逸乱草丛中,恐怕人影逝去,突然一加劲力,快如电掣流星,几个起落,就跃到那人的身后,相距不过数丈远。 因那道荒谷到处是及人荒草,容易隐蔽身形,尤其二女轻功,经在排云岭近三年的苦练,功力已大非昔比,虽然疾奔如飞,脚下却未带一点声息,所以那人没有发觉后面有人追踪。 穿过深谷,约走出数里路,在山谷的斜坡上,突见数株松树下面,隐约现出一道茅屋的墙坦。 只见那人跃上斜坡,闪身进入茅草屋中,片刻即由茅屋内,闪耀出一点烛火光亮。 紫云在前看的非常真切,转脸望了玉玲一眼,道:“妹妹,小心一点,我们绕身屋后去看看。”说完,一晃身向茅屋侧边,跃上山坡。 二女绕到屋后,一晃身纵上树顶,刚站好身形,突听屋内传出话声,道:“师妹,你一人留在这里,太危险啦,大师兄和我都不放心,我们还是一道暂时回去吧!” 那个被称师妹的道:“秦兄,你和大师兄的好意,小妹心领啦,我不达心愿,誓不再返黑鲸岛。” 紫云听那称师妹的人叫秦师兄,就知道屋内谈话的人是谁了,不禁暗道:这不正是黑鲸岛妖人赤凤仙子秦童吗?只听秦童道:“师妹,你何必这么激烈呢?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回去后,再从长计议,师兄保证达成你的心愿就是。” 陈风格格一阵娇笑,道:“师兄你会错了意啦,师妹并不是想在中原争霸武林。” 赤凤仙子秦童道:“师妹,你既然无意争霸武林,又何苦甘冒危险留在这儿。” 陈凤笑了笑,没有作答。 秦童道:“师妹,你是决意不和我们一路回岛上了?” 陈凤缓缓答道:“我刚才不是告诉师兄了吗?”说完,微微一停,又道:“师兄你们准备离开慈云庵?” 赤凤仙子秦童道:“已决定明天离开慈云庵。”说此,微微一停,又道:“师妹!还有一夜的时间,你仔细地考虑一下,我不再来了。” 陈凤道:“好,如果我没有什么事,明天中午一定赶到慈云庵,如果过了时间不到,你们也不必等我。” 秦童道:“师妹,就这样决定吧!再见了。”说完,闪身出屋,展开轻功,向来路疾奔。 陈凤并没有出门相送。 二女看赤凤仙子秦童走了之后,跃身落地,紫云道:“妹妹,我们跟随秦童到慈云庵暗中侦察,看他们有些什么恶魔丑怪。” 两人施展轻功又跟随秦童身后追去,刚追出墓地,走上去慈云庵的道路。 突然由路旁闪出两人,拦住两女去路。其中一人疯言疯语,道:“好快的身法,干吗这么急。是不是家中有人得了急症,赶快请大夫。” 紫云一听那人出言不逊,心中火起,欺前一步,厉声喝叱,道:“你们是什么人,敢管小爷们的闲事。” 那人哈哈一阵大笑,道:“野小子,你和大爷比一比,你就应该知道了,还需要问,看你这野小子,象没吃过江湖饭似的。” 玉玲抢前一步,向那两人望了一眼,看说话的一个,满口黄牙,有一颗门牙露出嘴外,满脸疙瘩,背插一柄鬼头刀,另外一个,活似两面人,一边黑一边白,凹鼻缺嘴,手上拿的是虎尾三节棍。两个人都有五十多岁了,冷笑一声,道:“原来是川中二丑,失敬!失敬!” 大丑刘全四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笑声震荒野,道:“你这王八小子,眼光还算不错,倒能认识你大爷,你既然认识大爷,就应该跪下向你大爷兄弟磕三个响头才是。” 紫云一拔背上宝剑,寒光耀眼,怒道:“无缘无故的向你小爷取闹,你想找死。”剑随身后,一招“穿云破月”,直向刘全四当胸刺去。 紫云在忿怒之间出手,剑招快速至极,寒光一闪,剑尖已到刘全四胸前。 刘全四见紫云拔剑进招,他并没把背上的鬼头刀,抽下拒敌,待姑娘剑势刺到,向左横跨二步,避开剑招,回手一掌,猛向紫云劈来,那人掌风威势惊人,激荡起地上荒草,腾空飞卷。 紫云那-招“穿云破月”虚实并用,见那人闪身避招,猛一侧身,剑演“横扫千军”向刘全四双腿劈去。 刘全四虽然武功高强,被紫云这两招威势奇猛,凌厉无匹的猛攻,不禁闹得手忙脚乱。 他却没想到这年轻野小子,身怀绝顶惊人的剑术,他双脚一着地,剑风又到,疾退三步,才勉强避过。 陈紫云这两招疾攻,已抢得机先,不待刘全四拔刀,即向刘全四狠袭猛刺。 刹那间冷风卷起,寒光如幕,剑势绵绵不绝,把刘全四圈入了一片银光之中。 刘全四这一失着,已被逼得步步后退,招架无力,剑象环生。 站在一侧观战的两面人刘全古,看紫云剑术精奇,不由暗地惊心。 他见大哥被奇妙的剑招,逼落下风,一抖手中虎尾三节棍,一声不响,就跃身向紫云进招。 程玉玲早就把剑握到手上,睁着一对星目,监视着两面人刘全古动静。 她看两面人一抖三节棍,一长身飞起一丈多高,凌空一剑向刘全古持棍的手腕削去,口中喝道:“无耻的匪徒,想以多为胜,没有这么便宜的。” 两面人刘全古见剑势劈到,赶忙抽刀侧身,避开逼向手腕剑风,即施“泰山压顶”反向程姑娘头顶击去。 程玉玲一招刺空,脚刚着地,见三节棍当头击下,一闪身,剑演“神龙掉首”,猛向刘全古当胸刺去, 两人这一交手各展所学,剑光棍影,打的激烈紧张,片刻之间,就互攻了二十余招。 程姑娘突然心中一动,暗道:我学会太极剑三十六招式,还未用过,何不施展出来一试,看这套剑术,究竟有多大威力。 即刻念转慧生,剑法骤变,施展开来,只见寒光飞绕,剑影纵横,威势惊人。 川中二丑刘全古成名江湖多年,斗过不知多少武林高手,就从来没见过像这样奇的剑术。 太极三十六剑招,程姑娘还未用到十招,刘全古就逼得连连后退。 刘全古在慌乱中,还了一招“捧锤击鼓”,向王玲胸前击去,三节棍刚刚递出,程姑娘的剑势打闪,一股寒风逼到刘全古握棍手上,待想挫腕收招,已是不及,只觉手臂一凉,被程姑娘剑尖划破一道三寸多长五六分深口子,鲜血汩汩流出。 刘全古被程姑娘剑伤手臂后,只觉一阵剧痛,三节棍险些脱手,两面人受伤之后,向后疾跃三丈多远,站定身形,瞪着一双凶目,注视玉玲发呆。 就在程玉玲剑伤刘全古的刹那,大丑刘全四,也被紫云逼得坠下田洼中。 退到田洼边时,一脚踏空,身子向后一仰,便落下水洼中,待爬起来,已变成了落汤鸡。 这一来,虽然忿恨不平,但也拿不出勇气和二女拼斗了,刘全四一挥手,二丑如丧家之狗,夹起尾巴一溜烟跑了。 原来川中二丑,和草上飞虎简治宇私交甚笃,此次简治宇游说群魔,想争霸武林,来到中原后,即想起川中二丑来,便修书一封,打发人前往邀请助拳。 二丑接到简治宇送去的信后,即刻动身赶来,两人也是奔向慈云庵去的。刘全四正奔到这儿,回头一望见二个人影,向他们兄弟追来,便伏身路旁。 二女来到身前,突然一长身,阻住二女去路,一见二女年轻可欺,想找二人开开心,便宜没有捡到,反而弄得灰头土脸。 程玉玲一见二丑拔脚溜走,一长身就想追去,紫云道:“让他们逃走算了吧,我们回去看英弟弟返来没有。” 程玉玲怒气未息,道:“真便宜了这两个丑鬼。” 陈紫云道:“妹妹,你怎的认识这两人。” 玉玲道:“在家里的时候,听我父亲说过,川中有两个这样奇丑的家伙。我一看他们那付面容,便知是川中二丑。” 话一落声,二人即施展夜行术,片刻就返回富民镇,跃身纵上屋脊,翻越几家院落,便到了客栈屋脊上,站定身子,放眼四观,即跃落院内,向剑英住的房间一看,仍无一点声息,就知英弟弟没有返来。 二女穿窗入房,卸去夜行劲装,见英弟弟投有返来,二女心中都有一种无可言喻的愁怀和忧虑。 程玉玲满含热泪,道:“姊姊,我愁死啦,虽然知道弟弟投住在这间客栈,可是一去两天无消息,孝燕更是石沉大海,剑诀真本又未找到,这怎么办……”说着,眼泪夺眶而出。 陈紫云心里又何尝不急,但她表面上比较镇静一点,没有玉玲那样激动罢了。 她见玉玲说着,就情不自禁哭起来。上前一步,握着玉玲的左手,道:“妹妹,安静些,不要难过,英弟弟不会有意外的,孝燕如果真是梅香抱走,那有什么危险,梅香和你从小一块长大,义重姊妹,情逾骨肉,她虽然因环境而变异,我想她下会把过去一番恩义,一慨抹杀,忍心对一个无知的孩子下手。” 玉玲一抹眼泪,道:“姊姊,你说的固然不错,可是人心难测呀,你想想看,群魔都集中在这里,英弟单身支剑,在此现身,他又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知道群魔的形踪后,还能不去踩探。群魔高手,我们知道的,就有好几人,英弟弟虽然武功造诣深厚,好手难敌多人,万一有失,叫我们如何得了。” 陈紫云道:“妹妹,你说的也是至情至理,可是事情往往出人意料,我们明天打早到慈云庵去看看,再作打算。” 一宿无话,次日清早起来,匆匆用过早餐,向店伙计问明道路,即动身疾奔慈云庵。 二女到达慈云庵的时候,也不过辰束光景,她们在途中,并未碰到过怪异装束之人,一直到了慈云庵附近,也未发现有人巡守的迹像。 到达庵门口,最初看到的,便是旷地上一滩殷红凝固血迹,仔细打量门口旷地的周围,再也看不出有何异样。 紫云望下玉玲一眼,道:“妹妹,我看庵内好象没有人,难道群魔提早走了吗? 玉玲道:“不管有人无人我们进去看看。”说完,直向庵内走去。 二女走入大殿一看,偌大的一座庵院,却寂无一人,只见大殿上摆着四个大方桌,桌上杯盘狼藉,仍未收走。 进后殿一看,刚踏进走廊,却闻大院中一股令人作呕臭气,紫云叹息一声,道:“这一群恶魔真可恶极啦,一座庄严的庵院,被他们弄得臭气冲天,菩萨若得有灵,也该给他们一个严厉的惩罚。” 玉玲疑惑地道:“姊姊,你素来料事如神,群魔的自动返回老巢,是不是英弟弟前夜来到富民镇后,单人支剑来侦探他们,群魔集中全力把英弟弟掳住,真的如岳凤坤所说,押解南下了。” 紫云摇摇头,道:“英弟弟胆量固然很大,但却粗中有细,我想不致于吧!如果英弟弟陷入群魔手中,昨晚赤凤仙子秦童一定会露点口风。” 二女边看边说,把慈云庵的大小神殿、禅房都看过一遍,除了满目疮痍,增加不少凄凉景气之外,余无所见。 二女由后转路前殿之际,在过道上看见一个信封套,上写“面呈迦龙道兄启”。 紫云躬腰抬起信套一看,里面信笺扰在,抽出信笺一看,只见上面写的大意是说:我等行事不密,一切举动,中原武林各派,都已预先知悉,早作准备,九华山排云岭灵虚老道,更有先见之明,此人才智谋略,都高人一等,实不可轻视,偷袭未成,已失机先,争霸武林,压服各派,必须先把灵虚老道谋除,才能事半功倍。暗袭未奏功,拟广邀同道,故此未能依约前来…… 紫云看完后放入怀中,道:“这群恶魔暗入排云岭,原来是想暗中下手图谋我们恩师。” 玉玲道:“恩师神机妙算,岂能落入他们算计之中,真是自不量力。” 二女刚走回大殿,玉面仙狐陈凤也由外面匆匆向大殿走来。 陈凤走入大殿,向二女看了一眼,不觉心神一荡,暗道:“中原的少年,怎么个个都俊逸秀美。”她这一看,倒看的失神,两只星目却色迷迷地紧盯二人,一瞬不瞬。 二女被陈凤看的怪难为情,紫云道:“弟弟,这座庵院凄凉的很,没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说着,举步向外走去。 陈凤眼光锐厉,二人一抬步,心中一动,暗道:这二人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一时却想不出来。见二人要走,上前一福,道:“二位公子贵姓,烧香来的吗?” 玉玲见她那对色迷迷的眼睛,紧盯着自己,心中怒火早就忍耐不住,冷笑一声道:“你烧你的香,我拜我的佛,我们又不攀亲沾故,你问我们做甚么?” 陈凤笑道:“哟!年纪轻轻的,火气到是不小,问你一声,也不会问失你一块肉,何必这么冒火。” 紫云一拉玉玲的手,道:“别理她,我们走。” 陈凤冷笑一声,道:“想走没有这么容易,我问你们的话,还没有回答呢?” 白燕儿冷笑,道:“你想怎么样?” 玉面仙狐陈凤道:“想杀杀你们的火气,教训教训你们。” 陈紫云一抬手,拔下背上百炼精钢宝剑一晃,寒光逼人,冷笑一声,道:“好大的口气,你想教训谁?” 玉面仙狐陈凤见陈姑娘从背上拔下来的宝剑,心有所悟,后退两步,又向紫云狠盯一眼,失声叫道:“咦,你不是灵虚上人牛鼻子的女弟子吗?不要脸,女扮男装。” 紫云被陈凤一揭破,不禁杏脸泛红,怒道:“姑娘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管不着。”说完,玉腕挥动,一招“神龙摇尾”,猛向陈凤胸前刺去。 陈凤见剑尖刺到,疾退三步,避过剑锋,一振手中珊瑚棒,怒叱一声,道:“你想找死。”说完,手中珊瑚棒“拨草寻蛇”,反向紫云要穴点来。 陈紫云和陈凤在排云岭西方山洞前,交过一次手,而且被陈凤击中一掌,旧仇新怨,一齐迸发。 一闪身避过珊瑚棒,即施展太极三十六剑招,这一套呕尽灵虚上人心血的绝学,每招都含着精微变化。 陈凤是南海黑鲸岛冥灵真人的师妹,武功招式自成一门,尤其她用的一对珊瑚棒,招式更是奇妙绝伦。 在少林寺与剑英交手时,所使用的是双剑,但被剑英削断一柄后,只有一柄了,前夜用一柄剑,和剑英递招,感觉不惯,所以才弃剑不用,拿出她的独门兵刃使用了。 紫云以太极三十六剑招拒敌,剑剑抢制机先,招招攻敌必救,寒光飞绕,剑影纵横。 陈凤展开手上的一对珊瑚棒,棒势凌厉无伦,招招指向紫云身上要穴。 两人各展所学,棒影四起,剑光纵横,实是一场生死瞬息的拼搏。 紫云的太极三十六剑招,虽然招式精奇威势惊人,可是功力不及陈凤的厚深,二十招后,已累得香汗淋漓,娇喘吁吁。 陈凤见紫云突然剑势缓慢下来,疾施一招“冰河开冻”,向紫云握剑右腕点去,这一招速猛无伦。 紫云疾变剑势,想偏转剑锋,封住陈凤出手一棒,怎奈来势太速,已是不及,迅速后退三步。 陈凤身形一晃,喝道:“哪里走!”棒随身进,一招“一柱擎天”,疾点紫云天灵穴。 紫云身形尚未站稳,棒风又自袭到,想出招封架,哪里还来的及,眼看就要伤在陈凤珊瑚棒下。 握剑站在一侧观战的程玉玲,见姊姊向后疾退三步之际,跃身振腕一剑劈去,道:“别欺人太甚。”她志在救人,出手就是太极三十六招中的“金丝缠腕”快速无比,向陈凤持棒手腕刺去。 陈凤突觉剑风袭上手腕,顾不得伤人,即刻收招撒势,横跨三步,避过剑风,怒叱一声,道:“她是你的什么人?”说完,珊瑚棒“二龙出水”,左手棒向紫云点去,右手棒封架玉玲攻来一招。 二女知她功力深厚,不敢个别和她独斗,互相一招呼,立时展开两仪剑法,只见剑光闪闪,有如满天银星飞洒。 陈凤见二女展开合攻后,招势突变,剑招惊奇微妙,骤觉四面八方,都是人影剑风,逼得珊瑚棒施展不开,空负一身绝世武学,竟看不出她们使的是什么剑法。 激起心中怒火,暗运内功,双棒交互攻出,只闻棒风呼呼,一丈方圆内,都是激荡逼人的潜力。 震得二女衣袂飘飘,威势实够吓人,她攻出这一招之后喝道:“俞剑英是不是你们两人的丈夫。” 二女见玉面仙孤功力浑厚,芳心中暗暗吃惊,这是性命交关之时,不得不集中心神应付。 白燕儿一听陈凤提起英弟弟,勾起心中怒火,喝道:“狐理精,不错,俞剑英是我们的丈夫,你吃醋吗?” 陈凤格格娇笑,道:“你们高兴什么?他死啦,明年这时正是他的忌辰,你们成了寡妇,竟一点妇道之心都没有,丈夫死了,也不买些香烛箔来吊祭,却女扮男装在这儿东瞧西望,真不害臊。” 陈凤口里虽然笑着叫着,手中的一对珊瑚棒,并没因说话而缓慢,仍然见招破扣,见式破式。 白燕儿听陈凤说,英弟弟死了,有如迅雷击顶,立刻感觉一块巨石当胸猛击一下,脸色突变,手中剑险些掉地下。 紫云比较沉着,她见玉玲失神状态,不禁心中大吃一惊,赶忙叫道:“妹妹,别听这狐狸精胡说八道。” 陈凤见这心理攻势,收了效果,又是一阵格格娇笑,道:“不相信,你们在门口的旷地上,看见一滩殷红凝固血迹没有,那就是俞剑英被人劈死后留下来的血迹。” 白燕儿听她说的活灵活现,心中气愤已极,一紧手中宝剑,把全身功力,都暗运到手臂上,怒叱道:“狐狸精,俞剑英被人劈死,你亲眼见到没有,是谁人把他劈死,你说,你说。” 陈凤不慌不忙,愈说愈逼真.道:“我不但亲眼看到,还看他年轻可怜,不忍心叫他死后,暴尸荒野,是我替他收的尸呢!” 陈紫云心细如发,交上手之后,就全神注意她手上的一对珊瑚棒,招式变化,虽然微奥,但比冥灵真人的长剑、拂尘,就相距甚远了,再看说话的表情,就不似真的,其中一定有诈,尤其想到冥灵真人在少林寺,用阴狠毒辣的手段,对付那些小沙弥,心有余悸,看玉玲斗志消失,心中暗暗吃惊,一紧手中剑势,倏的怒叱道:“狐狸精,不要脸,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替我英弟收尸。就是你们三个妖人,联手攻他,也别想伤我英师弟一根汗毛。”说完,微微一停,又道:“妹妹赶快变剑抢攻,这狐狸精阴险的很,不要中她的计。” 白燕儿本来对英弟弟安危,就疑云疑雨的,这一听玉面仙狐说的,煞有介事似的,心中觉得天昏地暗,神散手软,全身无力,手中剑势,渐渐地缓缓慢下来,经紫云这一叫,不禁又怒又愧,立即行功运气,才又随着云姊姊的剑势,合着两仪变化抢攻。 陈凤见计谋被紫云揭穿,芳心中激起怒火,手中的一对珊瑚棒,招式速变。 可是两仪剑威力骇人,有如万丈怒涛汹涌,任你玉面仙狐施展平生绝术,也无法脱出绵密的剑光围困。 三人又各展所学,激斗了数十回合后,陈凤始终被围困在两仪剑法中,难以脱逃,又把心头怒火忍住,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俞剑英你真可怜呀!你年纪轻轻的竟不知和玄修、玄真、玄鹤他们结下什么仇怨,他们竟忍心对你下毒手。” 陈凤这自言自语,却收到了奇效,突听一声惊叫,玉玲便晕倒地下。 紫云一看玉玲晕倒,芳心一惊,手中剑险些坠落地下。 陈凤见白燕儿晕倒,趁机一震手中珊瑚棒,疾施两棒绝学,左手棒,举火烧天猛向陈姑娘“巨阙穴”点去,右手棒“燃香插地”,疾点白燕儿的天灵穴。 紫云功力较玉玲深厚,只微微怔神,即趋正常,见玉玲妹昏倒地下,芳心中甚是焦急,猛的娇叱一声,施出两仪剑法三绝招,想迫退玉面仙狐,抢救玉玲哪还来的及。 招势刚起,玉面仙狐的珊瑚棒已点到胸前,不得不先撤招自保。 眼看玉玲就要丧命在玉面仙狐的珊瑚棒下,突闻一股破空劲风,直袭玉面仙狐右臂,接着一声大喝道:“玉面仙狐你不能伤她。”话声一落,即由屋檐飞落一人。 陈凤正在自我高兴诡计得逞之际,立刻施展毒手要置二女于死地,却没想到及时有人赶来救援,再也顾不得伤人,猛一撤招,跃出大殿,凌空而起,飞上屋脊,疾驰而去。 第十八章 鬼湖剧战 玉面仙狐陈凤撤招跃上屋脊逃走之后,陈姑娘定神向来人望了一眼,不禁失声叫道: “啊!是你……”只叫了是你两字,即飞跃至玉玲身前,蹲下身子。 一看玲妹妹连惊带急,晕了过去,赶忙把玉玲上身扶起靠在自己的腿上,道:“妹妹你怎么样了?” 陈紫云连问了两遍,程玉玲好像失去了知觉似的,浑然不知。这一来姑娘急得花容变色,扶着她的身子竟不知所措。 岳凤坤缓缓走过去,问道:“陈女侠,白燕儿是不是受了伤?” 陈紫云摇摇头,道:“她没有受伤,是连惊带急晕了过去。” 岳凤坤猛的一提丹田真气,双手互搓一阵,掌心立时进出来一丝热气。右掌轻向白燕儿“天灵穴”一拍,道:“白燕儿如果没有受伤,却不要紧,一会就可苏醒过来。” 白燕儿迷惘中骤觉一股热流,直达四肢,全身微感一热,人便缓缓地清醒转来。微睁双目,见自己身子依靠在云姊姊腿上,眼泪盈眶,道:“姊姊我没有死!”说着,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陈姑娘扶着白燕儿缓缓站起,道:“妹妹,你安静一点,不要太过伤心,那个狐狸精是胡说八道的,她是想把我们的心神分散,趁机置我们于死地。”说此,微徽一停,又道: “这位岳大侠救了我们。” 白燕儿略一定神,举手拭去脸上泪痕,猛的挣开陈姑娘扶着的双手,弯腰探臂拾起坠落地下的宝剑,冷哼一声振腕一剑,疾向岳凤坤前胸刺去。 岳凤坤横跨三步,闪避开疾劲的剑风,道:“你静一下好啦,我是为救你的命而来,怎么话也不说,就挥剑刺人?” 白燕儿仰天一声长笑,声音悲壮,直冲屋梁。笑声住后叱道:“我一家人险些都被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害死啦!还假仁假意说救我命而来,好不要脸。”说完,又挥剑连攻三招。 这剑招是太极三十六剑招中的绝招,剑势疾猛无比,二丈之内,寒光耀眼,威力惊人。 岳凤坤心头一震,疾退五步,才让开白燕儿这急猛疾速的三招,暗道:我与俞剑英也比划过剑术,虽然他的剑招诡异,却无她这三招的威力惊人,难道这就是灵虚上人手创那本太极、两仪、三才剑诀内所演化出来的招术吗? 程玉玲不容他遐想,迅即展开剑势,一味的猛刺狠劈,招招都含着精微的变化,岳凤坤已被圈入剑光之内。 岳凤坤被逼无奈,一咬牙厉声喝道:“白燕儿,你停一停让我说一句话好吗?”说完,也一震手中长剑,立时舞成一片银幕,护住全身。 站在一旁观战的陈紫云看玲妹妹激动真火,每招每式,都是要命打法,道:“玲妹妹悲伤过度,恐怕损及中元,不宜激动真火,就停一停,看他说些什么话。” 白燕儿气得星目中热泪泉涌而出,怒道:“姊姊,这人居心叵测,你不要中他的计,纵然把他一剑劈成两截,也难消我心头的怒气,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决不能留下这害群之马。” 岳凤坤看白燕儿气愤过度,在这怒火万丈之时,无法解说的清楚,不如暂避风头,待她火气息了之后,再找机会向她解说。 心念一动,猛攻三招,把白燕儿逼退三步,就势翻身跃出大殿,一纵身飞上屋脊,奔驰而去。 白燕儿展开太极三十六剑招,疾速的抢攻,虽然剑势凌厉,但她气伤中元,真力运到剑势上威力大减,不然岳凤坤绝难逃出太极三十六剑招的绵密剑圈。 白燕儿见他抽身逃走,跺脚道:“姊姊快追,不能让他逃走,追到他逼他交还剑……” 诀字未说出,就晃身跃上屋脊。 紫云经玲妹妹这一说,才惊觉过来,赶忙纵身飞上屋脊,放眼一望,见岳凤坤已逃出数十丈之外了。 白燕儿连气带急,晕厥一次,又经一阵猛力攻击,行动略感缓慢,她纵上屋脊之后,岳凤坤已到了山林边缘了。 二女展开轻身术,追到山林边,放眼一望,见这片森林密不透风,藏身里面,实在不易找到。 紫云叹息一声,道:“妹妹我真该死,不是你提醒,我却将剑诀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白燕儿道:“姊姊,这不能怪你,我一时激动,中了那狐狸精的诡计,连累姊姊为我受惊,妹子惭愧死啦。” 陈姑娘转眼一望,目力所及之处,并未见有来往行人,一长身纵上树梢,放眼四顾,见山林尽头的峭壁上,有一条细小的人影,向岭脊上攀登,身法快速至极。 紫云咦了一声,道:“妹妹,你看那往悬崖疾跃而上的人影是不是岳凤坤。” 白燕儿身形一晃,飞身树梢,顺陈姑娘目视方向望去,见那条人影,在光天化日之下,仍然施展飞行术,略一打量那人的背影,道:“姊姊,正是那个害人鬼,快追。” 话声一落,就在树梢施展踏叶飞行的绝顶轻功,疾速追去。 二女跃上悬崖后,略一观察,只见峻峰起伏,哪里还有岳凤坤的影子。 白燕儿叹息一声,道:“姊姊,把人追掉啦,这怎么办?” 紫云道:“妹妹,你刚才气急攻心,伤及中元,身体有什么感觉没有?如果觉得不舒适,我们就返回客栈休息吧!” 白燕儿道:“姊姊,我没有什么不舒适,只觉行动较平常迟缓一些。” 紫云道:“你的身体既然不妨事,我们就向前搜索下去。” 二女又翻越几座山峰,已深入大洪山区,只见山峦起伏,万峰重叠,山峰接天,一望无际,四野荒凉无人,愈走道路愈险。 再说俞剑英和俏丫头,逃出怪屋,纵上悬崖,也没仔细辨明方向,即展开夜行术轻蹬巧纵,越过几座山峰,停下身子,放眼一望,只见山岭起伏,万峰重叠,剑英道:“梅香,我们是不是错了方向?来的时候奔驰不久就到了那栋怪屋后面的岭脊上,现在我们这一阵疾奔,时间并不比来时短,怎么还没走出这山区?” 俏丫头往俞小侠的身前一靠,笑道:“哥哥,你自己纵上悬崖方向也不辨明,就瞎跑乱撞,走错了方向你怨谁,我还跟着你跑冤枉路呢!” 俞剑英道:“我并没有怨你啊!我是问你走错了方向没有?” 梅香站起身子放眼一望,见一条人影,向东方疾驰,一起一落,就是好几丈远,身法快速至极。说道:“哥哥,我们追去看看,说不定这荒山野岭,有盗匪匿藏。”说完,霍然起身,宛如两道轻烟,疾如电光石火,向那夜行人迫去。 前面那个夜行人,轻功也不弱,捷如巧燕疾流似星,一起一落,便是三四丈远近。 俞剑英看那人身法疾快,恐怕追失,猛的运起先天气功,骤然间如一支离弦弩箭般,向前奔去,快似风驰电掣,贴地飞行。 这一来,俏丫头可吃苦头不少,她虽然施出全力疾追,无如俞剑英身法太疾。 越渡两重山岭后,已把前面那人,追了个首尾相接,梅香已落后好几丈远了。 俞剑英放慢脚步,放眼一望,见前面地势较缓,而且天已大亮,那人绝不易逃出自己的眼下。故此略慢,让梅香追赶上来。 梅香追到俞小侠的身前,娇喘吁吁,笑道:“跑这么快,要赶丧是不,你摸摸我的身上看,全身衣服都被汗湿透啦。” 俞剑英笑道:“我怕把那人追掉,所以紧赶了一阵,现在天亮了,那人不易逃脱视线,我们缓续跟踪好了。” 这时前面那人,也把脚步放慢,缓缓地向对面峰岭走去。 又奔驰一刻工夫,越过两重山峰,突然现出一座插天高峰,那人直向高峰攀登。 越过那个插天高峰,一眼看到的,便是一片约几十亩大的碧水,四面高峰环绕。 俞剑英和梅香,停身峰顶草丛中,放眼望去,只见对面有一大一小,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渔翁,左边站着六七个大汉,其中有一个奇异装束的人。 刚才他们追赶的那个大汉,走近那个奇异装束的人身前,深深一揖,那奇异装束的人连头都没有点一下,只顾在那儿指手划脚,因距离太远,却听不到说些什么。 梅香仔细地向那道装人注视一阵之后,不禁失声叫道:“咦,那道装人好似我师父阴阳老怪,他怎么会突然转到这里来呀!” 俞剑英听俏丫头这一说,不禁向那奇异装束的人多注视了一眼,只见他瘦长的身躯,穿一身不长不短衣服,袖子却特别大,面容却难看得清楚。 站在奇异装束左边的人,突的向前移了一步,俞剑英眼光锐利,一眼便看出那人,便是岭南魔窟的玄修老道。 刚才他们追赶的那人,也突然转身,正是少林寺叛徒草上飞虎简治宇。 俞剑英很惊奇地同道:“梅香,你不是说你师父被我义父掌力震伤,赶回陷空岛疗伤,怎的又突然在此现身,这是何缘故,你猜想得到吗?” 梅香摇摇头,道;“这个我弄不清楚,是不是突然有了变卦,而折转身来,这很难说。” 说此,微微一顿,又道:“哥哥,我先下去看看好吗?” 俞剑英点点头道:“梅香,你慢慢的下去,我也掩身下去,看他们在那里搞什么鬼。” 梅香道:“哥哥,他们这么多高手齐集在那儿,你绝对不可以现身啊,免得我担心。” 俞剑英道:“梅香,你去吧!我自己知道小心谨慎,你不必为我胆心。”说完,俞小侠很小心地由峰巅上溜到湖边,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俏丫头心思很灵巧,她并不由俞小侠藏身的那个方向泻落湖边,反而后退下去,绕身到阴阳老怪身后的峰上泻落下去。 她这样谨慎无非是替剑英设想,怕剑英暴露形迹,引起危险。 俞剑英小心翼翼地潜到湖边,只听阳阳老怪向简冶宇问道:“我那个女弟子,我去了之后,她没有和你们在一起,行动有联络吗?” 简治宇点点头,道:“老前辈走了之后,令徒仍然与我们合作无间,可是她个性喜欢静,却不愿和我们住在一起。但看她的行动却有令人可疑之处。” 阴阳老怪道:“她是女流之辈,我走了之后,和你们住在一起,当然不便,至于她的行动,及所作所为,我早已知一二,你去她住的地方,没有见到她吗?” 简治宇道:“我问主人家,说她已两夜没有去那里了。” 阴阳老怪又问:“既然找不到她,也就作罢,这湖不知有多深,昨天下去两个人,不知道是不是遭到意外,下去一天一夜了,都没有上来。”说此,微微一停,转脸望着站在他身旁的二个汉子,道:“你们赶紧下去看他们是不是发生了意外!我们在上面分头替你们警戒。 找到了立即就上来,我知你两个水上功夫去得。” 那两个大汉点点头,道:“师父你老人家放心,弟子决误不了事。”说完,身形一跃而起,只听“噗通噗通”二声,那两个大汉便跳入湖里去了。 俞剑英听阴阳老怪,吩咐那两个大汉下湖去,却不知找什么东西,忖道:倒要注意看看。 那两个大汉刚跳入湖中,突听对面那个渔翁吆喝道:“小伙计,今天本来我把你送下湖去,祭奠这鬼湖龙王,却没想到你的命大,洪福齐天,有了替死鬼。” 小渔翁道:“你老人家的心好凶呀!我朝夕陪你在海边湖边,风雨无阻,已有十几年了,你老人家竟一点情份都没有,你把我送到这鬼湖下面去祭龙王,我死了谁来陪你喝风饮露水啊。” 俞剑英听那两渔翁说话,声音虽不大,却字字清晰入耳,就知那两个渔翁,内功深厚,精力充沛。 那两个大汉跳入湖中,微微扬起一阵涟漪后,又平静如昔,连一点水泡都未兴起。 俞剑英隐身在草丛之中,许久都未见梅香下来,心里感到奇怪。 正在他猜疑之际,猛见阴阳老怪身后,泻落一人,俞小侠放眼一望,正是梅香丫头。 梅香健步如飞,跑到阴阳老怪面前,扑通一跪,道:“师父,你老人家什么时候转来的,你老人家身体好了吗?师兄他们也随师父转来没有,望恕不知之罪。” 阴阳老怪环跟一睁,暴射出两道炯炯神光,喝道:“你心中还有这苦心孝敬你的师父,我离开你后,所吩咐你的事情,你给我做了没有?” 梅香虽然恭恭敬敬地跪在阴阳老妖怪面前,但神色很是镇静,并没有因阴阳老妖怪的凶恶,而把梅香震憾的不敢说话。 她却从从容容道:“师父三年苦心教导,弟子没齿难忘,你老人家吩咐的事能力所及的,都遵示做了,有限于力量的,则未能完成,请师父宽恕。” 阴阳老怪听了,仰脸冷笑一声,喝道:“你心中既然不忘我三年苦心,为什么竟敢避我与人私通,吃里爬外?” 俏丫头胆子也真大,阴阳老妖怪那险森森面孔,笼罩险险杀机,令人望而生寒,梅香却缓缓站起身子,道:“你老人家这样责备弟子,也未免太苛刻了,吩咐我侦查中原武林举动,我不与人接近,叫我如何侦查?至于说吃里爬外,这话更使人不解,我又没有违背你老人家的旨意,倒戈相向,又怎么能说吃里爬外呢? 阴阳老怪听梅香无理强辩,气得眼冒金星,喝道:“你这贱人,利嘴泼舌,你心中哪还有我这师父,我没叫你起来,竟自动的起来,难道说你这是对我恭敬吗?” 梅香格格娇笑,笑声如银铃般,道:“家有家规,门有门规,我纵然是犯了欺师灭祖,十恶不赦之罪,就是杀头溅血,也应该有个处置行刑的所在,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当着这多人的面前,你老人家叫我跪到这里,出丑露乖,你老人家既不赏我面子,我当然只好自动地站起来。” 俞剑英见梅香出言顶撞阴阳老怪,不禁替她捏丁一把汗,暗道:梅香这样出言冒犯尊长,想死啦。 站在一侧的玄修、草上飞虎简治宇等人,看梅香这个如花似玉小姑娘,竟然有这大的胆子,敢出言顶撞阴阳老怪,都大气不哼地睁眼望着梅香,一瞬不瞬。 阴阳老怪看梅香一反常态,敢在众人面前,批评自己不是,气得老脸青筋暴起,骨节吱吱的响,大喝一声,道:“贱丫头你想死,我绝对叫你死的哑口无言,玄鹤是谁人下的毒手。 你说!你说!” 梅香娇笑一声,道:“玄鹤道人毒手而死,只能怪他学而不精,既已向道,就应该在宫内潜修才对,他却无恶不作,与人结怨,仇人何止千百,遭人毒手,我一个入世未深的小姑娘,哪里能知道。” 阴阳老怪见梅香推的一干二净,心中怒火万丈,两臂暗运真力,身子也向前移动一步,地下就陷了一个很深的脚印。 俞剑英看到这种情形,知道阴阳老怪要下毒手,一掌把梅香震死。暗暗在想如何才能把梅香救出掌下。 再看梅香却气定神闲地站那儿,若无其事一般,也不知她心抱死志,或是她有所仗恃,叫人难于了解。 阴阳老怪身子移前两步停身喝道:“玄鹤道兄听说是中了我传授你的暗器丧命,你还有什么赖的?” 梅香冷笑一声,道:“玄鹤中什么暗器致死,我不在场亲眼所见,弄不清楚。纵然是中了你老人家传授弟子的同类暗器,也不能就肯定是我放的暗器。武林本是一家,各人的造诣不同罢了,暗器种类虽多,总没有武林人多,同样的一种暗器,使用的人何止千百,再说能在视线之外,神不知鬼不觉发这种暗器伤人致死,不要说我没有这种功力,恐怕师父也不一定能一定凑功。” 阴阳老怪已把全身功力潜运到两臂之上,本想待梅香话音一落,就要发掌把梅香震死当场。但听她一说,心中却有几分相信,把暗运两臂的真力,又自动的散了。 站在一旁注视梅香的玄修,见梅香目无尊长,推的干净,心中气愤不平,道:“中原江湖道上,所有武林人物,在下无不了如指掌,能施放杜兄弟这种独门暗器的,可说是绝无尽有。” 梅香听玄修这一挑拨,气得粉脸冒青,冷笑一声,道:“你这个老杂毛,也不是一个好东西,自己的师兄弟学术不精,死在强敌手下,就应该闭门潜修,以求报仇雪恨,如果今生自认学不会绝顶武功,难以报仇雪恨,也该一死蔽羞,你却不知羞耻,想借重人家力量,为你报仇。” 说此,微微一顿,又道:“你这老不知羞的杂毛,上次看到我时,还说出许多下流话,当时本想骂你一顿,但想顾全你面子,强忍心里,想不到你竟怀恨在心,想趁机挑拨我们师徒间之感情。” 草上飞虎简治宇,早想进几句谗言,但看梅香竟敢出言反驳阴阳老怪,心中暗想恐怕他们除了师徒情份之外,可能还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不然绝不敢如此大胆。 想至此,说到口边的话,又咽回肚里。现在听她反咬玄修一口,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多嘴,不然先要闹个窝里翻。 玄修被梅香骂的体无完肤,任你涵养工夫如何的深厚,亦咽不下这口气,何况梅香反咬他一口,说他调戏她,这无中生有之事,他那还能忍的住。气得须发怒张面色铁青,猛喝一声,道:“你这泼妇想找死。”说完,双掌平推,一股强猛的掌风向梅香撞去。 玄修被梅香激起了真火,他这两掌在外表上看,虽是缓缓推出,内中却蕴含着数十年苦练的黑煞掌力,只要梅香中上掌风,那是必死无疑。 梅香虽然身灵巧快,要想躲避玄修这突然来的疾猛掌力,已自不及。眼看一缕芳魂,即刻就要丧在玄修的黑煞掌力之下。 猛的感到前面袭来一股绵柔之力,把白己一托,她借这一托之力,飞起三丈多高,斜身纵落山边。 她身子尚未落地,猛听“砰”一声,两股潜力互撞,掌风激荡起地下沙飞石走。 梅香着地之后,转头一望,见是师父救了自己,芳心内情不自禁地泛起无限愧疚,后悔刚才不该出言顶撞。 阴阳老怪左手劈出一掌,是一股阴柔掌劲,把梅香身子托起后,接着右手劈出一掌,这一掌是阳刚掌力,劲力刚猛绝伦,正好与玄修劈来的黑煞掌力相撞。 两股激荡的潜力,一接之下,卷起一阵旋风,玄修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阴阳老怪虽然站在原地未动,双肩却也微晃了一下。 俞剑英隐身草丛中,看玄修向梅香推出两掌,急得他想纵身出来援救,势子未起,看阴阳老怪已发掌把梅香托起,飞出掌力范围之外,才把一颗紧张的心放下。 看他们两个老怪物,所劈出的掌力,好生雄浑,威势惊人,暗道:这两个老杂毛,真是名不虚传,以后撞到交手时,要特别警觉才是。 玄修睁眼望去,只见阴阳老怪。满脸杀机,不禁大吃一惊,暗道:此人功力超乎自己之,又喜护短,将来纵然能压服武林各派,绝不可共事,而且自己师弟都已丧身在灵虚老道弟子之手,形成人单势孤,不如先把此人除去,以自己的功力在中原当技压群雄,不怕他们不唯命是听。 念转心动,杀机陡生,暗中提聚了功力,喝道:“阴阳老怪,在下本想请你出来,主持武林盟主,想不到事未成你竟不能容人,令徒鄙舌,侮辱人格,吃里爬外,不加以约束,我发掌略示惩戒,你竟然出招向我攻击,你这是何意思?” 说完,猛的挥出两掌,直向阴阳老怪劈击过去。 阴阳老怪声名武技,都在玄修之上,他这存心杀人,除去强敌,想一击成功,是以运足了十成劲力,掌势出手,劲风呼啸,威力如巨浪排空一般,直撞过去。 阴阳老怪猛觉一阵急劲寒风袭来。知道玄修的黑煞掌功力深厚,不敢大意,赶忙双手一挥,也劈出两掌。 两团掌风互相一撞,激荡起平静的湖面,起了一阵汹涌的浪潮,岸上却卷起一片沙石蔽空。 阴阳老妖怪劈出两掌后,阴森森冷笑道:“老道士,只知善于责人,薄于责己,劣徒固然出言不逊,有伤大雅,但你却不向我哼一声,竟向个黄毛丫头暗下杀手,如果不是我发现得早,她已死当场了。你还有什么说的。” 几句话,说的玄修老道一阵面红耳热。玄修恼羞成怒,厉声喝道:“老妖怪不要逞口舌之强,今天我们比划比划,说不得分个强存弱亡。”说完运聚生平功力,又劈出两掌。 阴阳老怪也不再说话,一振双臂,左阴右阳,刚柔并济,猛向玄修进击。 对面那个老渔翁,见他闹窝里翻,叫道:“小伙计,鱼还没有上钩,你怎么就要和我争夺了,鱼钓不到却没要紧,可是我们联手垂钓的计划,就因此完啦。”说此,微微一停,又道:“哟!那条鲤鱼好大呀,竟不肯上钩,你下去把它捉上来吧!” 小渔人笑道:“你老人家处处想占便宜,冒危犯难的事,都叫我小伙计去。你不想想,这鬼湖深无底,里面怪物多得吓人。你叫我下去捉鱼,倒不如要我下去送死好啦。” 俞剑英看他们两个老妖怪,这一交上手,每一招每一式都是致命的打法,真是一场罕见的搏斗。 站在一侧观战的人,看他们这两个武林高手,展开生死狠搏,片刻就互递了二十余招,只见四掌翻飞,掌力激荡,难分敌我,两条人影盘旋飞舞,谁也不敢向前劝解。 这时玄修和阴阳老怪,已打入存亡须臾的关头。玄修以他苦练数十年的黑煞掌和阴阳者怪对敌。 阴阳老怪却以阴阳双掌见长,但看他们两人,都是头发根竖起,筋肉内陷。只余皮骨,步移地陷,掌过风生。 双方功力都臻炉火纯青之境,威势惊人,拼过百招后,阴阳老怪渐占上风。 玄修功力略逊一筹,渐呈不支状态,被阴阳老怪的阴阳掌力,逼的步步后退。 玄修的五个弟子,眼看师父不支,互相一使眼色,各展手上兵刃,抢身上前,围攻阴阳老怪。 眼看这一场火拼,总有一方要溅血在鬼湖边。草上飞虎简治宇一看情形,势成骑虎,不论谁胜谁败,以联手压服武林之事,都有不利,猛的大叫一声,道:“两位兄长请暂停,听小弟一言如何?” 阴阳老怪和玄修,心中本来没有什么芥蒂,不过是为了梅香出言刺伤玄修,而玄修怒火暴发,竟未向阴阳老怪说一句,就下手对付梅香。彼此都因面子下不去,才一言不合,动了真火。 两人轻过了这一场猛烈搏击后,火气已消了一半,现听草上飞虎简治宇这一叫,便都停止攻击,睁眼望着简治宇,看他有什么话说。 草上飞虎简治宇看他们都已停手,纵身上前,拱手向两人一揖,道:“我们这次千辛万苦,邀集同道,想与武林道一争长短,压服武林各派,事未成而先火拼,这是何苦来。再说两位过去都是要好的朋友,不过是为了小小一点面子事,竟意气用事,动了真火,拼命搏击,谁胜谁负,都是得不偿失,希望两位看老弟这份薄面,言归于好,仍然携手合作,如能取得这份至诚,争霸武林,压服江湖各派,指日可待。”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杜兄我知道你的为人,做人处事,无不重守信义二字,我辈中人没有不敬仰的,可是令徒,说话也太过火了一点,如承杜兄肯给在下一份薄面,则请杜兄训斥令徒几句,使玄修道兄面子好看,而玄修道兄,刚才失手教训令徒,也向杜兄略致歉意,不知二位肯买小弟这点情面不?” 阴阳老怪这人个性很是僻澈,刚才玄修出手时,并没向他招呼一声,竟替他管教起徒弟来,好像有点蔑视自己,故此发掌护短。经过了这一阵搏斗,玄修的武功虽然略逊自己一筹,可是他有五个弟子在侧监视,鹿死谁手,实难预料。而且下湖打捞武林至宝的两批弟子,先后下去这久,还未有人上来。放了正事不做,却无谓的拼搏胜也无益,只好趁机下台。仰脸一声大笑道:“简兄,你这样侠肠热骨的为我们作鲁仲连,兄弟感激不尽,其实我和玄修道长,并没有什么过节,只因肝火太旺,现在想来,感觉后悔不及,简兄所说,兄弟一切照办。” 说完,抢前一步,拱手向玄修一揖,笑道:“我们两人愈老火气愈大,想起来真令人好笑,刚才的一场误会,请道长不必记在心里,只当作好友彼此印证武功罢了。” 玄修见阴阳老怪先向自己一揖,肚子里的气,虽然没有全消,但他先招呼,也只好趁势收场,含笑道:“杜兄功力惊人,兄弟佩服之至,刚才失体之处,尚望杜兄勿以见责。” 他们这一场惊险的搏斗,在简治宇劝解之下,表面算是终场,其实各人心里,都埋伏着杀机。 玄修向阴阳老怪杜一光道致歉意之后,他不得不照简治宇所说,训诫梅香一阵。 阴阳老怪杜一光,见梅香那目无尊长的出言顶撞,心中早就激起怒火,若换一个人,如此向他顶撞,早已溅血湖边。 梅香有她的依恃,才敢出言相顶,老怪杜一光不要她行拜师礼,却肯把一身绝学,倾囊传授于她,是另有企图。 杜一光掉头一顾,好像心里又不忍。 但不责骂她一阵,又无法向草上飞虎交待,只好一狠心,大声喝道:“黄毛丫头,你还不快滚过来,向玄修道长谢罪。” 梅香星目一睁,冷笑一声道:“他又不是我的什么人,凭什么要我向他谢罪。” 杜一光怒道:“你敢不听我的话。” 梅香冷冷地道:“听也可,不听也可,那可看我的高兴。” 杜一光怒目一睁,喝道:“你这样目无尊长,想找死?” 梅香冷笑一声,道:“梅香从小父母就死去了,跟随人家长大,谁是我的尊长。” 对面那个渔翁听到他们的说话,叹口气,道:“小伙计,我看那小姑娘,大不了你一二岁,人家敢单枪匹马闯荡江湖,我叫你做点事,却是畏首畏尾的,你和人家比比,可把你羞死啦。” 小渔人道:“你老人家叫我做的事,我什么时候推辞过,你老人家真是无话找话说。” 老渔翁笑道:“你没有推辞,我叫你下湖把那条金鲤鱼捉上来,你下去没有?” 小渔人道:“你老人家又不是没有下去过,下去就等于去祭奠龙王。你老为什么一点慈悲心都没有,明明晓得是送死,怎么还要我下去?” 老渔翁道:“小伙计,我陪你下去,要死我们两人死在一块。” 小渔人道:“你老人家占便宜啦!你活了六七十年了,已到该死的时候,我却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和你下湖送死,真不划算,没说的只怨我生不逢时,碰上你这老怪物,只有舍命陪君子了。”说完,扑通!扑通两声,两个渔翁都跳入湖内。 杜一光听到那两个渔人一扯一答,就知那两个渔人,很有点来历,见他们跳下湖去,不禁吃了一惊,又听梅香说话这样无情,又气又怒,双掌一举,就想向梅香劈去。招势刚起,不知他想到一点什么事,缓缓又放了下来,喝道:“我苦心孤诣的教养你将近三年,把一身武功,传授于你,这还算不了尊长吗?” 梅香道:“我又没有和你行拜师大礼,当然不算尊长,至于你教养我三年,只可以说对我有恩罢了。”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要想人家对你恭敬从命,也并不难,只要自己做事光明磊落,所行所为都可作人借鉴,自然会受到人家的恭敬。” 杜一光听梅香愈说愈不像话,怕把自己的丑事当着众人说了出来,那就羞于见人了,一扬双掌,就想把梅香劈死灭口。 梅香心思灵巧,眼光锐利,他见阴阳老妖怪双臂微动,就知道他对自己要下毒手,赶忙说道:“爷,你真忍心把梅香劈死吗?我这个苦命的女子,死了当然没有人向你报仇,可是对你也没有益啊!” 俞剑英看梅香这一硬一软,把一个不可一世的老妖怪摆弄得昏头转向,暗暗佩服梅香机智超人。 杜一光喝道:“你这无情无义的贱人,你不想死那也好办,只要答应跪下向玄修道长谢罪,我就饶你一死。” 梅香听了冷笑一声,道:“你这人,亏你活了这一大把年纪,好坏都分不清,你以为他们捧你邀你来主持争霸武林的盟主,其实他们心中早就把你计算了,你不信试试看,如果这武林至宝,打捞上来,也就是你葬身湖底之时。” 梅香这话一出口,却引起了在场的玄修、草上飞虎简治宇、川中二丑的公愤,都要出手把梅香置于死地。 草上飞虎简治宇,道:“杜兄,这黄毛丫头,已经中了人家之毒,想以一张利嘴滑舌,把我们之间的深厚感情破坏,你如果仍怀念你们三年的相处感情,我们伸手替你管教。” 杜一光听梅香这一说,也有几分相信,看目下在场的人都要对付梅香,如果不答应又怕引起公愤,答应又觉自己脸上无光。 这一来却把一个不可一世的魔王,弄得不知所措,呆呆地站着出神,半晌说不出话,犹豫难决。 就在他怔神当儿,突然靠在他们停身的湖边,溅起两根很高很粗的水柱,向他们射来,把站在湖边人的衣服都喷得透湿。 那些人也顾不得伸手去惩治梅香,也不怕水喷射衣服,以为武林至宝,就要出现了,都集中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湖面,均想动手抢夺武林至宝。 杜一光冷眼观看他们的举动,与梅香所说一印证,所言不虚,这样一来却把他犹豫的难题解决了。 湖中卷起两根水柱后,即刻又恢复了平静。 众人看了一阵后,湖面再也投有什么变化,才又旧事重提,玄修道:“杜兄,你再不动手,我们就要越俎代庖了。” 杜一光见玄修说话,一点客气也没有,不禁激起心中怒火,笑一声,道:“对付那么一个小姑娘,何必小题大做,要这多武林高手出手,将来传言到扛湖,大家脸上也没有光彩,只要道长随便叫个高徒,就可把她打发了。” 阴阳老怪这几句话,不愠不火,既不阻止也不答应,反而要和玄修的徒弟比比功夫,玄修听了暗骂道:“好一个狡滑的老妖怪,今天我不把你扔下湖里,祭奠龙王,也不算岭南魔窟金霞宫的大观主了。” 玄修回头叫道:“司徒青你来。” 司徒青应了声,一个箭步纵到玄修面前,一揖道:“师父有什么吩咐。” 玄修望了阴阳老怪一眼,笑道:“这位是陷空岛主,武功超越侪辈,有其师必有其徒,我看你绝不是杜岛主对手,可是杜岛主对他的女弟子感情太好,不忍心自己管杀,要你代劳,我看你没有这份能力,只可说和她印证一番武功。”说此,微微一顿,又道:“你去吧!” 司徒青道:“弟子应命就是!”说了一声,即飞身向梅香扑去。 玄修这一席话,是暗暗指示司徒青,出手不要留情,同时也就挖苦阴阳老怪,暗示他们师徒暖昧。 杜一光听了本想发作,但又怕引起搏斗,失去夺宝的机会,小不忍则乱大谋,只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司徒青到梅香身前,一句话不说,挥动手中的钢刀,闪起一阵冷芒,疾猛地狠攻三招。 梅香站那儿,看刀风袭近,娇躯若狂风拂柳一般,左摇右摆,然后一仰身,轻而易举地把三招一齐避开。司徒青见她未离原地,就避开自己三招猛攻,惊骇得收剑疾退,怔在当地。 只听一阵格格娇笑,笑声如银铃,道:“你姑奶还未动手,怎么就停手不攻啦?” 这两句话气得司徒青脸色铁青,一咬牙舞动钢刀,展开师门绝学,银光如虹,直逼过去。 司徒青这一展师门绝学,心中存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打算,招势凌厉绝伦,只攻不避。 但见梅香纤小的娇躯,纵如游龙腾空,闪若巧猿攀枝,偶尔发掌反击。 这样一来,急得司徒青哇哇乱叫,心中火气更大,摆动手上钢刀,毫无章法一阵猛砸乱劈。 梅香却有意把他戏弄一番之后,再下杀手,目下看他情急拼命,赶忙把全身真力,潜运双臂,突地娇躯一晃,闪到司徒青的身边,两条玉臂向外一推,两股疾猛掌风,直向司徒青背后撞去。 俞剑英隐身草丛中,看梅香那轻灵巧快身法,暗道:想不到俏丫头,这两年多来,武功进步惊人。 司徒青身子魁梧,蛮力惊人,硬打硬接,梅香当然不是他的对手,但遇上她这身巧如燕,捷若飞鸟的轻灵身法,把司徒青笨牛般的身子弄得昏头转向。 司徒青忽见前面人影一晃,一招“迎风击浪”,势子刚出,突觉背后一股掌风袭到,要想躲避,已自不及,只得赶忙把全身真力,聚集丹田,拚受一击。 梅香掌力雄浑,她劈出两掌又是潜运真力击出,劲道快速无比,司徒青身子虽然结实,那禁受得住这猛力的一击,只听“砰”的一声,庞大躯体被雄浑掌风震起一丈多,抛落湖心。 站在一侧的四个师弟,眼看师兄受掌落入湖心,一齐跃出围攻,四柄刀寒光闪动,向梅香劈去。 草上飞虎简治宇,痛恨梅香利嘴刻薄,心狠毒辣,早就有意把梅香劈死,因碍于身份,未能动手,现在看她出手就把玄修的弟子震落湖心,愤怒到了极点,抢前数步,两臂暗运真力,也不顾什么身份,准备突然发招,把梅香置于死地。 在场的川中二丑,感觉自己尊容太难看了,怕一张口,就被梅香挖苦,而且看到阴阳老怪武功深厚,又喜欢护短,怕引起无谓的争斗,所以一直置身事外,不言不语,倾注全神,注视湖中的动静。 这时,看梅香那样泼辣狠毒,也看不顺眼,暗中各扣上一把银莲子在手上,预备用暗青子打发梅香。 玄修只气得心中怒火万丈,发须根根竖立,全身骨节吱吱爆响。 梅香这时已成了众矢之的,阴刚老怪看悔香得手,脸上微微露出笑意,却担心梅香杀机四伏,除四人拼命围攻之外,还有三四个厉害的魔头,虎视眈眈在监视着她。 梅香是个精灵鬼,她虽然贯注全神对付四个人的环击,星目却不断地向在场各人窥望。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湖边突然卷起一阵浪涛,无数的水柱,向岸上疾射而来。她监视的几个魔头,不顾冒着水柱,冲向湖边,都不愿放弃抢夺武林至宝的机会。 梅香却想不到是何人在暗中助她,分散众人精神,使她能全力对付四人的围攻。暗道: “莫非是英哥哥潜入湖内去了吧?” 梅香仗轻灵的娇躯,对付四个大汉围攻,一时虽不致落败,但想胜人家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湖边一阵汹涛过后,那几个魔头,又缓缓向他们拚斗之处走来。 她看这情形对自己非常不利,不由心中发起急来,只仗身法灵巧应敌,但时间一久,内力不济,一分心神,动作略慢。 玄修的二弟子马大发起势一招“毒蟒出穴”,直戳她的阴处,同时三弟子姚应田的钢刀又向她左肋袭去。 四人四般锋利无比的兵刀,几乎是一齐向她上、中、下三路袭到。 俏丫头身法再快,也难逃出这四面八方的刀光剑影。 阴阳老怪杜一光,眼看梅香被玄修的四个弟子围攻,岌岌可危。向玄修一拱手,道: “岭南金霞宫声威卓著,名播遐迩,尤其你大观主更是名重江湖数十年,你现在四个弟子,围攻我的一个女弟子,她死固不足惜,可是传言江湖,金霞宫和大观主你的一世英名,岂不付诸流水?” 玄修冷笑一声,道:“刚才她施毒手,把我的大弟子震落湖中,你怎么不说话啊?” 杜-光阴森森一笑,道:“单打独斗,不要说葬身湖底,就是碎身万段,也只能怨她学术不精。” 玄修只气得脸上变了颜色,怒道:“你不要仗恃武功惊人,竟敢如此目空四海,贫道还不吃这一套,江湖拚搏只有强存弱亡。” 杜一光冒了真火,怒道:“臭道士,你不要仗恃人多势众。我不是怕惹事之辈,就是你金霞宫倾巢而来,老朽仍然不惧。不信我们今天就拼个强存弱亡。”说完,振臂推掌攻去。 玄修跃身避开一击,凝聚本身功力,直推过去,两位武林高手,又展开生死的拼搏。 他们再度翻脸动手,打得比上次更是激烈紧张,两人都是施展快速的攻法。 就在他们两人交手互攻之刹那,突闻梅香一声尖叫,杜一光不禁心神一怔,招势微慢。 玄修看有机可乘,趁势潜运苦修十年的黑煞掌力于双臂,猛力一挥,直向杜一光劈去。 这一掌是全力而发,掌势出手,劲风呼啸,威势如巨浪排空一般。 杜一光心神一定,见疾猛掌劲撞到,趋避已不及,赶忙双手平推,硬把玄修排山倒海的掌势接下。 虽然勉强接下玄修猛烈双掌,身躯却不由自主后退三步,心头大感惊骇,赶忙运气一试,气血仍然畅通无阻,暗道:“此人功力确实不凡。”接着,挥掌进击。 俏丫头被四人逼得施展不开,马大发起势一招“浪里斩蛟”,向梅香身后,拦腰斩去。 梅香娇躯眼看将一刀二截,俞剑英见梅香遇险,身形突起,飞升两丈多高,直向梅香身前飞去,身未着地,攻出一招“潮泛南海”,只见长虹剑如一匹长绢,向马大发持刀的臂上劈下。 马大发只觉眼前一花,但觉千万把惊虹剑当头罩下一般,赶忙撤招疾退。 俞剑英身子刚一着地,草上飞虎简治宇一声不哼右掌一扬,一股劲风直向俞小侠撞去。 川中二丑看简治宇发动,把手上预先备好的铁莲子,连足腕力也对俞小侠打去。 梅香看掌风暗器一齐袭向俞剑英,情不自禁惊叫了一声,并不是她受伤惊叫。 俞剑英见掌风暗器一齐袭到,他成竹在胸,不慌不忙左手劈出一招“朔风狂啸”,把草上飞虎击来的掌力接下。 右手剑演“飞絮落英”,把川中二丑打来的铁莲子震落。 蓦地剑演连环三绝,惊虹剑如云龙覆雨,银光飞绕,把四个大汉逼开-丈远。 俞剑英一现身,一连串地惊人绝技的演出,把在场的人,除杜一光和玄修仍在全神对掌外,都给震住了。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一动不动。 俞剑英急道:“梅香,这场合与你很不利,赶快抽身走吧。” 俏丫头向他望了一眼,薄嗔道:“你这人胆子真大,叫你不要现身,却偏不肯听,这些魔头,都与你有怨恨,单身只剑怎么应付得了,简直把人急死啦。” 草上飞虎简治宇知道俞剑英身负绝学,一见他泻落斗场,即突然发招攻击。 想在俞剑英措手不及之时,把他击死掌下。不但未能得手,连刘全古兄弟所发的暗器,都被他轻而易举地震落。 简治宇见偷袭未成,大声叫道:“大敌当前,我们不要同室操戈啦。” 杜一光和玄修两人,正在拚得你死我活,突听筒治宇这一喊叫,不约而同地停了手,放眼一望。玄修身形一晃,疾向俞剑英扑击,怒道:“你来的正好,今天却要叫你还我一个公道。金霞宫与你无怨无仇,三番两次找我们过不去,你把我几位师弟都杀光了,你给我一个什么样的交待?” 俞剑英正义词严道:“我虽年轻学浅,行事尚知恩怨分明,你站在做大师兄的立场,看你几位师弟所行所为,是否光明磊落,如果他们所作,近乎天理,合乎人情,我不但不敢动他们一指一发,敬仰尚恐不及。”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三年前的一掌,我还未找你结算,你反而找起我来啦。” 玄修阴森森笑道:“这么说,你把我的几位师弟杀了,是应该的了。” 俞剑英笑道:“我也不知道应该不应该,只知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杀恶务尽。有行为不正当,伤良害善之徒,就该仗义而杀之。” 玄修脸色微变,道:“我金霞宫合计死在你手下的,不下二十人,我问你这笔大血债,怎么算法?” 俞剑英道:“怎么算法悉听尊便,晚辈遵命就是。” 玄修冷笑一声,道:“我要你血债血还。” 俞剑英笑道:“你既然划出来了道子,我绝不推辞,何时何地我都接着。” 俞剑英高傲神色,激动了玄修的真火,阴森森一声冷笑,道:“你这样目中无人,眼空四海的狂徒,还能让你活到明天吗?” 俞剑英长笑一声道:“废话少说,就请赐招吧,”说完,赶忙抱元守一,气纳丹田,蓄势待敌。 玄修大笑一声,人如巨鹤,冲天而起,升起二丈多高,猛的一招“大鹏攫燕”,这是一招飞扑伤人的绝技。 俞剑英记忆犹新,三年前他在岭南金霞宫,施展这一招扑击神剑手邓一鸣。不是他和岳凤坤跃身飞出相救,神剑手就非丧命在他绝技下不可。 这次对敌他早提高了警觉,玄修势子刚起,俞小侠即展开师门绝学“梯云纵”轻功,一跃四五丈高,反而飞升在玄修头顶上。 玄修出手对敌,大都想一击成功,尤其俞剑英激动了他的真火,更是不肯留情。 俞剑英轻巧地躲开了玄修这一招猛击,落地之后,闪电般劈出一掌。 这一掌,是恩师授他的玄门先天气功所聚,掌劲力道,凌厉绝伦,直向玄修撞去。 玄修见俞小侠起落都比自己快捷,身子刚一着地,掌风又疾猛袭到,赶忙一提气,横跨五步,避过掌风,暗道:“此人三年前中我黑煞掌力,不但未死,还能练成这样雄厚武功,灵虚老道,真是不可小觑。” 俞剑英这一招抢攻,已得先机,趁势剑演三绝招,威势如排山倒海。 玄修虽然身聚数十年功力,这一招失着,已被逼得险象环生。他心中起了怒火,大喝一声,右掌劈出一招“五丁劈石”,一阵疾厉劲风,疾速撞去。 剑英知他打出掌力,是他生平内功真力所聚,黑煞掌力歹毒无比,赶忙暗运玄门先天玄门气功,和幼年误钦灵鳗血的助长神力,潜运手臂,左手一扬,硬接了一招。 双方掌力一接,玄修骤觉手臂一麻,身躯晃动,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三步,心中大为惊骇。 俞剑英硬接玄修一掌之后,仍然气定神凝站在那儿。星目睁得大大的,扫视全场。 草上飞虎简治宇见俞小侠功力这样雄浑,不禁暗暗佩服,忖道:此人如果不除,想争霸武林,只是一场幻梦。想着,大喝一声,道:“这小子是我们压服江湖各派的劲敌,不能让他跑了,赶忙合力把他毁了。” 简治宇一吆喝,川中二丑以及玄修的四个弟子,都摆动兵刃扑向俞剑英。 俞剑英想不到草上飞虎简治宇的心,这么阴狠毒辣,俞小侠横了心,杀机透眉,探手扣了三支燕尾追魂钉,运足腕力,手一扬,三支燕尾追魂钉,分上、中、下三路向简治宇射去。 简治宇却没想到俞小侠,这么多高手围攻他,尚能腾出手打暗器,待他发觉暗器射到,想躲避已至不及。 身子往后急仰,施展铁板桥功人,他的动作虽然快速,可是燕尾追魂钉射去的势子也疾,打向要害的两支燕尾追魂钉,算是避过了,打向下盘的一支,仍然击中他的大腿,几乎全部射入肉内,痛得他眼泪直冒。 俞剑英三支燕尾追魂钉刚一离手,见左面掌风袭到,身形一长,跃起三四丈高,从马大发的头顶飞过,脚一沾地,反手一掌,把马大发那笨牛般的身躯,震得向前急窜,正好撞上玄修击出的掌力。 马大发经这前后一夹击,哇的一声,喷出两口鲜血便扑地身亡。 玄修见俞小侠打伤简治宇,掌劈马大发,心中怒火更炽。纵身一跃,身躯凌空而起,飞扑下击,打出他苦练数十年的黑煞掌力。 俞剑英身子向左一横,飞跃出去一丈远,避过玄修的黑煞掌力。惊虹剑一招“海市蜃楼”,一片耀眼银光向刘全古卷去。 刘全古见寒光耀眼逼人,不敢硬接,一晃身避开俞小侠飞来的一剑,即欺身反攻一招。 俞剑英几招出手后,就把几个魔头打得一死一伤,使他心中惊恐的,就是玄修的黑煞掌力,其他的几个魔崽子,则不足一顾。 草上飞虎简治宇大腿上,中了俞剑英一支燕尾追魂钉后,一时却无法出手,蹲在地下拔钉裹伤。那双眼却不断溜来溜去,他见玄修和川中二丑兄弟连手向俞剑英攻击,虽不致落败,可是一时也难把这个小子毁了。 而阴阳老怪杜一光,聚精会神地注视湖边,他们的拼斗,好像不值一顾似的。 他心中正在思索用什么言语说动阴阳妖怪杜一光的心,联手攻击俞小侠。只见人影一晃,梅香跃落在杜一光身前窃窃私语,这样一来,把个诡计多端简冶宇吓得脸色铁青。 他怕梅香挑动杜一光出手加入俞剑英的阵线,来对付他们,如果真如他的想法,今天他和玄修及川中二丑,决难逃出性命。 突然想起刚才俞剑英奋身抢救梅香的一幕,即刻立起身子,跃到杜一光的身前笑道: “杜兄,那个小子,就是灵虚老道的传门弟子,武功深厚,此人不除,我们的计划绝难达成。” 杜一光转脸望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没有答话,又转眼注意湖中的动静。 简治宇又笑道:“这个小子色迷了心窍,他见了令徒之后,就好像蜜蜂见了糖似的,魂不守舍地向令徒纠缠。” 杜一光猛的抬头,凶目射出两道银芒,逼视梅香道:“梅香,他的话确实吗?” 俏丫头娇笑一声,道:“师父,你老人家别听他胡说,那个小侠身边有两位如花似玉的姊姊,已生儿子了。” 简治宇一望杜一光的脸色,阴晴不定,知道他心里起了矛盾,抓住机会又道:“杜兄,我的话半句不虚,刚才我去找令徒,没有找到,他们双双来了后,那小子却隐身在草丛中,看见令徒失着,竟奋不顾身地跃出抢救,如果那小子不是追求令徒的话,他岂肯涉险相救?” 说此,微微-停,又自言自语道:“那小子不但身负绝学,又是年轻英俊,确实具备了追求女性的优厚条件。” 话声一落,杜一光突然转脸,放跟一望俞剑英,只见他挥动手上的一柄剑,周围一丈内,都是一片寒光围绕,密不透风。 只见那环攻俞剑英的几个魔头,空负一身绝学,一点也不易施展出来。 杜一光移动身子,一步一步向斗场走去。 梅香急道:“师父,你老人家不要听他的鬼话,这完全是挑拨之词,他为什么不自己去动手,却游说你老人家出手,你老人家不要中他的圈套,你去动手他却守在这里夺取武林至宝。” 杜一光虽然活到了几十岁,心中却无一点主宰,听梅香这一席话,感觉也有道理,向前走的步子,即刻停了下来。 简治宇心中正在暗暗高兴诡计得逞,却想不到梅香丫头会说出这些话来,眼看成功的事又被她一语道破。暗自骂道:“把那小子毁了之后,我不叫你这臭姑娘葬身湖底,我算白跑了数十年江湖。” 抢前一步笑道:“杜兄,我们相处时日不少,难道还不了解我的心吗?不是我不出手,刚才腿上被那小子打中了钉,入肉很深,一着力恐怕冒血,在场除了那小子之外,都是我的多年好友,只要我一句话,不说不会抢夺武林至宝,就是有了外人来抢夺,我们绝对全力维护,走!我拼着流血致死,陪杜兄出手先把那小子毁掉。” 杜一光冷笑一声,道:“好,听你的,对付那个年轻小伙子,还需要这多的人,老朽双掌不把他打下湖去,也就算不了陷空岛老人。”说完,身躯一晃,向俞剑英跃去。 梅香只急得跺脚叫道:“师父!师父!你老人家不要听这个少林寺叛徒的话,去……” 阴阳老怪头也没回,跃到斗场边,大声喝道:“散开,让老朽接他几招。”话声一落,围攻俞小侠的那些人都住手向旁跃开。 杜一光抢上一步,喝道:“小子还真有两手,你接我两招试试。” 俞剑英猛睁星目,射出两道光芒,凌威逼人,注视一眼,冷冷地道:“你就是陷空岛主,号阳阳老怪是也不是?” 杜一光这人,性情冷热不常,这与他的生理有关系,很少交朋友,生平最恨的就是人家叫他阴阳老怪。 俞小侠这一问,竟犯了他的忌讳,不禁大怒,喝道:“好小子,乳臭未干,你竟信口乱叫,没有一点规矩,灵虚牛鼻子怎会教出这样的徒弟来?我看他也是盗名欺世之辈,今天我不给你一点教训,你还不知天高地厚。” 俞剑英听他骂恩师盗名欺世,激动心中怒火,大喝一声,道:“你这下流东西,竟敢出言不逊,骂我师父。” 杜一光冷笑一声,道:“我不但敢骂,还敢剥他的皮,先把你这臭小子毁了再找牛鼻子说话。”说完,欺身向前,手一扬劈出一掌。 俞剑英气得眼冒金星,大喝一声,右手一挥,劈出降龙伏虎掌法中一招“推山运掌”,硬接阴阳老妖怪劈来的掌势。 梅香看了,暗暗吃一大惊,情不自禁地叫道:“哥哥,他的掌力雄厚,你不能和他硬打硬接。” 要知阴阳老怪,以雄浑掌力见长,江湖中人,很少敢硬接他的掌力,俞剑英因他出言谩骂恩师,气得冒了真火,有意露两手给他看看,自己师父是什么样的人物。 两掌一碰实,砰的一声巨响,激荡起一阵旋风,吹起一丈外观战人的衣袂飘摇,只见俞剑英仍然气定神凝,屹立未动。 杜一光听梅香叫他哥哥,气得心头火发,存心一掌把俞小侠击死,暗运真气,把生平功力聚集两臂,用足十成劲道,冷哼一声,道:“臭小子,再接老夫一掌试试。”掌势随声劈出。 俞剑英见他发出一掌之后,井未见他接着抢攻,就预料他在暗中运力,要下辣手,自己也赶忙运聚玄门先天气功于两臂,厉声喝道:“老妖怪,把你压箱底的功夫,都施出来,看我接得下接不下。” 阳阳老怪这一掌,力道足可开山碎石,心想这一击不把你击成肉浆,至少也要肚破肠流。 哪知事情竟出杜一光意料之外,俞小侠硬接下他聚集生平功力的一掌,不但没有被击死,连双肩都未晃动一下,仍纹风不动的站那儿。暗道,“这臭小子,年轻轻的竟有这样雄浑的功力,那牛鼻子老道更不可思议了。” 就在他转念之间,俞剑英长笑一声,惊虹剑一招“天外来云”,猛劈过去。右掌“倒打金钟”,掌风剑影,威势如山崩海啸。 阴阳老怪一身深厚武功,就当前江湖上来说,能和他对手过招的,也不过三五个人。 俞剑英出招不但快捷无比,而且招式精奇诡异,潜力疾猛,一个不可一世的老妖怪,竟被逼地连连后退。 梅香见俞剑英硬接了阴阳老怪两掌,不但没伤一发,这一抢攻,反而占了上风,才把一颗惊骇的心放下。看出英哥哥足可和他对抗,不致于丧身老妖怪之手,芳心大慰,她见另外几个魔头,虎视眈眈,都想出手联攻,她暗自扣了一把发丝银针在手,如果他们出手,就给一个措手不及,助哥哥一臂之力。 阴阳老怪出道江湖以来,从未遇这样的羞辱,惹起了心中怒火,冷哼一声,挥掌还击,刹那间掌风呼呼,排山般反击过去。 俞剑英虽觉出对方反击之势,凌厉绝伦,因老妖怪出言漫骂师父,心中恨透了,存心想把他伤在剑下,仍不肯退让一步。冷笑一声,猛的一提丹田真气,潜运真力,右脚向前疾踏半步,惊虹剑疾猛点出,一股尖风,向阴阳老怪撞去。 阴阳老怪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臭小子,竟身怀剑术中的最高绝学,以剑震气伤人。暗忖:不下毒手,今天恐怕要栽在这小子手上。 心念一动,猛的向后疾退了数步,探手扣上一把发丝银针,一振腕,发丝银针出手,直奔俞小侠。 梅香见阴阳老妖怪疾退数步,就知他要向英哥哥下毒手,急叫道:“哥哥快躲发丝银针。” 俞剑英听梅香说过,发丝银针很是霸道,她这么一喝,俞小侠再也不敢逞强了,急跃而起,身子拔升三丈多高。 草上飞虎简治宇,见有机可乘,急道:“这小子是我们的劲敌,不要让他落地,赶快挥掌对空攻击。” 玄修和川中二丑都被俞小侠武功绝学,震惊住了,简治宇这一说,都挥掌对空遥击,四人八掌对着俞小侠悬空的身子,不停地挥去,掌风呼啸。 俞剑英见这情势,自己悬空无法挥掌反击,落地势必要被击伤,只得施展独步武林的轻功“梯云纵”,半空挫腰长身,陡然间又升了两丈多高,斜飞出去,向鬼湖中落下。 这样一来,竟出几个魔头意料之外,大家白耗费一些真力,仍然没把俞小侠算计到。 阴阳老怪见俞剑英飞落湖中,竟是又气又急,气的梅香吃里爬外,不是她提醒那小子,绝难逃出发丝银针之下,急的是俞小侠落下湖中,以他绝世武功,抢夺武林至宝,如探囊取物,被他夺去,更是如虎添翼,从此以后,就不能在中原江湖插足了。 就在他转念未定之刹那间,突然由峰顶传来一声响彻云霄的长啸。抬头放眼一望,见五条人影,疾泄而来。 声落人到,五条人影一齐泄落湖边,这五个人正是当代武林中的五个怪杰,八臂神乞桑逸尘、衡山一叶道人、燕赵双残、黔南一毒。 八臂神乞桑逸尘身子一着地,猛喝一声,道:“你们这些死不要脸的老妖物,连一点羞耻都不顾,竟然联手对付一个年轻的孩子。来,来,老叫化接你们几掌试试。” 杜一光定神看去,只见他身穿浅灰色百绽大褂,腰束白丝带子,赤足草履,满脸油污,颚下留着一寸多长的花白胡须。一眼便看出是八臂神乞桑逸尘,冷笑一声,道:“老叫化,我和你今天再来决个生死吧。” 桑逸尘仰脸缴声大笑一阵,道:“好极啦,老叫化那天在少室峰和你未分胜负,这几天浑身不舒服。” 阴阳老怪冷哼一声,道:“老叫化,不要以利口伤人,我不吃你这一套,我今天还要接你几掌试试。” 桑逸尘冷笑一声,喝道:“既然瞧不起老叫化的本领,就把你那上阴阳下也阴阳全施出来,不要和那天一样,打到半途溜走。” 八臂神乞这几句话一出口,把老妖怪气炸了肺,怒喝道:“你接招吧。”说完,两臂向外一推,两种不同疾猛掌劲,直逼八臂神乞。 桑逸尘大声一喝,一招“天王托塔”,双手平胸推出,一股强劲无匹的罡力,猛向杜一光击来掌风撞去。 两股潜力互撞,丈余内激荡起逼人劲风, 八臂神乞站那儿一动未动,杜一光却桩当场震退一步,桑逸尘接着又一声断喝道:“老妖怪功力复原啦,再接我两掌试试。”话声未落,掌势已劈出,这一掌混元气功所聚的劈空掌力,劲道更是奇猛。 杜一光接了八臂神乞一招之后,已被震的血气浮动,暗道:“我伤势未愈,功力相差甚远。不能硬打硬接了。” 心念刚动,八臂神乞第二掌又趁势劈出,这一掌是他毕生功力所聚,掌风飒飒,威势更大。 杜一光闪身避开一击,又硬接了一掌,脸上已变了颜色,灰白的脸色已变成铁青。 八臂神乞外家功夫已登绝顶,力道纯走刚猛路子,最适合硬打硬接。一见杜一光不硬接他的掌势,避招想游斗,怒道:“老妖怪,你不是要老化子再来次生死决斗吗?怎的说话不算话啊。” 杜一光老奸巨猾,不理他的讽刺,一侧身,运聚全身功力,运起他阴阳双掌,向八臂神乞肩头劈去。 八臂神乞侧身子一掌“挥尘清谈”攻去,即时展开抢占先机的快攻,刹那间双掌翻攻覆击,掌风呼啸,二十招后已看不出敌我,只见两团人影,盘旋飞舞。 他们两人打的激烈当儿,玄修突然大叫一声,道:“杜兄,你暂时息一息,让我和老叫化清结三年前一笔血债。” 站在一侧的衡山一叶道人,冷哼一声,道:“金霞宫在江湖上也略具一点虚名,想不到玄修道人,竟是这样一个无耻之辈,想用轮战胜人,我一叶道人却看不惯你们这样卑鄙的举动,你要清算血债,我代老叫化接下就是。” 玄修在武林中,也算得是一位佼佼人物,哪还能听得下一叶道人这连损带骂的话,哈哈一阵大笑,笑声如裂丝绢,声冲霄汉,笑声一停,怒道:“想不到一叶道友这样的豪爽,竟然把血债独包独搅,你既然这么慷慨,那我与老叫化的血债,一笔勾销,就记在道友的身上了。” 一叶道人仰脸笑道:“我答应代结代算,还有什么反悔的?怎么一个算法,你提得出我接得下。”说此,微微一停,又道:“就请动手赐招吧。”玄修心头火起,大喝一声,双掌运起黑煞掌力,平放在胸前向外一推,一阵急猛劲风,疾袭过去。 一叶道人见他急剧掌力袭到,不避不闪,双臂微扬,硬打硬接,两股力道,在空中一碰,激起一声巨响。 一叶道人稳若泰山一般站在那儿,玄修竟被震得踉跄后退。一叶道人蓦地腾身而起,大喝一声,道:“玄修道友,你接我一招试试。”声到掌到。 玄修一掌被一叶道人硬接下之后,见他掌力比老叫化混元气功掌劲,还要雄浑一点,再也不硬接了,立即闪身趋避。 一叶道人瞧他不肯接掌,即时抢攻,玄修被逼得连连后退,玄修三个弟子见师父被逼后退,互相一招呼,即舞动兵刃,欺身上前围攻。 燕赵双残看他们打的有声有色,不禁技痒。放眼一望,见川中二丑双双站那儿观战,他们两人的一付尊容,刚好配得上。跛子燕有义欺闪一步,笑道:“朋友,看着不好受,你们兄弟和我兄弟双残,谁也不要笑谁,双残配二丑正好两对,互相走上几招试试如何?” 川中二丑见人家指名叫阵,看样子不动手不行,一拔身上携带兵刃,笑道:“我们兄弟,今天能在这鬼湖边,幸会大名鼎鼎的燕赵双残,承蒙瞧得起在下兄弟,只好舍命奉陪。” 话声一落,刘全四一抖三节棍,哗啦一声,连打带点直奔跛子燕有义。刘全古手中缅刀一晃,银光闪闪,欺身向驼子赵宗德抢攻。 四人两对初交手时,却是慢吞吞的,见式破式,见招解招十合后,燕赵双残感觉这样打法,太不够味,心念一动,大喝一声,展开一双肉掌,疾速的快攻,刹那间只见掌风刀光棍影,飘飘闪闪,打的比一叶道人他们两个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怪杰,也不逊色。 在场的人未动手的只有梅香和黔南一毒和草上飞虎简治宇,黔南一毒向简治宇望了一眼,阴森森一声大笑,道:“野和尚,那天夜晚我们交手还没有分胜负,你们就出鬼主意,真是扫兴之至,来!来!不要闲着看他们打,今天我们再来见个真章吧。”说完,没等简治宇开口说话,就出招攻击。 可是简治宇人甚狡滑,仗恃他的绝顶功身法,一味闪避游斗。 黔南一毒生性暴躁,见他只闪避不肯按招,激动心中怒火,展开速猛快攻,刹那间掌风如排山倒海般,向简治宇逼去。 众人正斗得生死交关之际,突听梅香一声惊叫,道:“桑老前辈快躲,发丝银针厉害。” 阴阳老怪与八臂神乞斗到百余合后,桑逸尘的掌风愈斗愈猛烈,突然湖中激起一阵浪潮,杜一光志在夺取武林至宝,见久战桑逸尘不下,心中非常焦急,存心想把桑逸尘毁了,好夺取武林至宝。 心念一转,逼攻一招,即跃身疾退,探手扣上一把发丝银针,腕臂一振,发丝针如满天飞絮打去。 梅香爱屋及乌,她知道桑逸尘是俞剑英的义父,怕他不知道阴阳老怪,要以歹毒的暗器对付他,故此惊叫,提醒桑逸尘。 八臂神乞虽和阴阳老妖怪交过手,并不知道他使用的是发丝银针的霸道暗器,他一生行走江湖,见闻广博,一听发丝银针,顾名思义,就知是一种歹毒睹器,即时跃身趋避。 幸好梅香叫唤得早,又能即时闪避,不然一代怪杰,便埋名鬼湖了,就是这样,百绽大褂上仍然沾上不少支发丝银针,但都未透过百绽大褂内,暗道:“好险呀!” 阴阳老怪眼看一击下中,知道夺取武林至宝无望,把一肚子的怒火。都加诸到梅香身上,身躯一晃,如“大鹏攫兔”,一提梅香臂膀,大喝一声,展开绝顶轻身功夫,疾如电光石火般,向峰顶纵去。 第十九章 江湖二怪 八臂神乞桑逸尘猛睁环眼向示警的那个少女,望了一眼。好像很面熟,片刻之间,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不知她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小小年纪竟然知道老妖怪使用的暗器霸道歹毒,在自己惊险关头示警。见她被阴阳老妖怪攫走,立即跃身迫去,刚追上峰顶,疾跃上来两人,正好和八臂神乞面面相对。 那两人一眼望到桑逸尘,即忙跪下,道:“师叔……” 话未说完,桑逸尘摇摇手,喝道:“这是什么时候,还要讲这套酸礼,有话快起来说。” 二女挺身站起,陈紫云道:“师叔什么时候到这里的,要到哪里去?” 八臂神乞一皱眉头,道:“到这不久,追赶一个魔头,被你们这一扰,却被他跑了。” 程玉玲道:“师叔,见到我英师弟没有?” 八臂神乞环眼一睁,两道冷电似的眼神,瞪在二女脸上,望了一阵,冷哼一声,道: “他被几个老魔头逼下湖中去了。” 二女有如轰雷击顶,相对望了一眼,四颗泪珠儿滚滚而下,同时纵身,向湖边下扑。 八臂神乞见二女火急样儿,摇摇头,也顾不得追赶老妖怪,跟随二女身后,也疾跃而下。 梅香的惊叫声,在场的人都不禁心神一怔,不约而同的,停止攻击,放眼望去只见老妖怪把梅香架走。 草上飞虎简治宇,看阴阳老妖怪杜一光架梅香逃走,呼啸一声,几个魔头即展开身形,向左边峰上疾速跃奔。 燕赵双残和黔南一毒,立即跃身追赶,势子刚刚拔起,突闻湖中“哗啦”一声,接着水花四溅,见这瞬息的变化,把跃起的势子,又停了下来,就在这一缓之间,几个魔头已跃上峰顶,失去了视线。 水花后面跟着由湖中跃上一大一小两个怪物,黔南一毒欺身上前,双掌平胸推出,八臂神乞身悬半空一声大喝道:“苗兄自己人,使不得。”人随声到。 黔南一毒听到八臂神乞大喝声,把发出的掌势,又自动收回来。猛睁双眼,向两个怪物一望,见那两人外穿的防水油衣已经脱下。 只见是一老一少两个渔夫,年老的是一个年近期颐的老者,白发银须,面色赤红,身躯修伟。年少那个却是一个二十来岁,面目清秀的少年。 年老的那位把防水衣-脱,在场的人除了黔南一毒不认识外,一叶道人、八臂神乞和燕赵双残都认识那位老渔翁。 桑逸尘抢前一步,拱手大笑道:“老怪物,你的兴趣却不小,洞庭湖的鱼难道被你钓光了吗?怎么跑到这里钓啦。”说此,微微一顿,又道:“苗兄你们大概未见过面,老叫化替你们介绍。” 指着老渔翁又道:“这位是洞庭钓叟白耀南。”转脸望着黔南一毒又道:“这位是黔南一毒圣手苗大侠。” 洞庭钓叟仰脸一阵大笑之后,拱手作了一个箩圈揖,道:“久仰,久仰,几位的兴趣却也不小,是不是想发财来的呀!” 洞庭钓叟这话问的有点蹊跷,把几个名震南北的武林怪杰,问的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 桑逸尘笑道:“老水怪,不要说笑啦,这荒山野岭,有什么财可发。老叫化一袭破褂,家无儿女,要钱何用?一叶道长世外之人,更是视钱财如粪土,燕赵兄弟和毒中圣手,一生仗义江湖,视财物如草芥。谁吃了饭没事,想到这人迹罕到之地方来发财。” 洞庭钓叟白耀南笑道:“海外的几个魔头,尚能知道这件武林至宝,几位名震江湖的怪杰,竟然不知。怪事,怪事!” 一叶道人问道:“白兄,你说的是不是盛传武林中的‘黄金人’兵刃?” 洞庭钓叟仰脸纵声大笑道:“我真还以为武林中人人敬仰,见闻广博的一叶道长,都不知道这件奇异的兵刃呢?” 桑逸尘笑道:“在百年前盛传一位清一真人,想把一条蛟龙除去,不但未能把蛟龙除去,反而自己葬身湖底,就是这儿吗?” 洞庭钓叟笑道:“那位前辈清一真人,他把时间和蛟龙估计错误,那不是蛟龙,但比蛟龙还要凶猛。” 黔南一毒笑道:“不是蛟龙,却是什么东西啊?” 洞庭钓叟道:“其名叫做乌鳞独角蛟,虽是龙种,可不能算龙。” 燕有义问道:“老伙计,你要说就说个明白,那清一真人所用的兵器,连海外的妖人,都想来打捞,究竟是一件怎样名贵的兵刃?” 洞庭钓叟道:“听说他的兵刃,是用黄金按人的模样铸成,名叫‘黄金人’。有两百斤以上,两只手却是用千年磁石镶上的,能吸接金属一类的暗器,他与人家动手,不怕人家偷放暗器。” 燕有义道:“这么一件好兵刃,可惜沉到这鬼湖下面,永世也没法拿上来了,可惜!可惜!” 洞庭钓叟放眼向桑逸尘一望,道:“老叫化,你不是想打捞‘黄金人’,赶到这荒山来?” 桑逸尘笑道:“老叫化是旱鸭子,就是知道这件武林怪兵刃,沉在湖底,还不是望洋兴叹无奈其何,我们来不是为这件武林兵刃,而是为了灵虚老……”他本来是说老牛鼻子,他看一叶道人,站在一侧不便出口,赶忙改口道:“为灵虚老道长的传门弟子,老朽的义子俞剑英安危而来。” 洞庭钓叟听了,不禁吃惊,叹息一声,道:“我以为是谁的徒弟,年纪轻轻的,就身具惊世骇俗的绝顶功夫,唉!可惜,可惜。” 桑逸尘蓦地欺身上前握着洞庭钓叟的手,不停摇晃着,道:“老怪物,可惜什么,你说,你说。” 洞庭钓叟道:“可惜几位来迟了一步,没有把一个后起之秀救下。” 二女听了有如巨雷击顶,惊得大叫一声,泪珠儿滚滚下落,道:“老前辈,看见我们师弟被魔头打落湖中死了吗?” 洞庭钓史道:“老朽不但亲眼看到,而且当时还尽力想抢救,可是你们那位师弟,落下湖中后,下沉的势道太疾,老朽和我这个小伙计都来不及抢救,惭愧,惭愧。” 一叶道人道:“老水怪,你不要找人开心啦,洞庭湖比起这个湖来有如小巫见大巫,就凭你在水中混了一辈子,难道不能潜下水去把人救上来吗?而且我看他,落水时并未受伤。 怎么落下湖就没有救,倒要请道其详了。” 洞庭钓叟长长叹息一声,道:“这湖名叫鬼湖,一百多年前那位清一真人老前辈,一身武功可以说空前绝后了,水陆功夫都超越侪辈,但他落到湖中后,就再也上不来了,以后有不少身负绝顶水上功夫的人,想打捞那件武林怪兵刃,都是只有下去的,没有上来的。” 桑逸尘摇摇头,有点不服气地道:“这小小的一个鬼湖,难道还藏有妖魔鬼怪吗?” 洞庭钓叟道:“妖魔鬼怪却是没有,但这鬼湖下面,有一股暗流不知由哪里来,流向哪里去,老朽好几次下去,都险些被疾流卷走。” 黔南一毒笑道:“我水上功夫虽然比不上白兄,但我在水势湍急的沪江上游,也还能上下自如,可否请白兄陪在下,下去查看一番,能不能把俞小侠打捞上来?” 洞庭钓叟点点头连连说道:“可以,可以。下去之后,感觉有股微微冲激之力时,必须千万小心,绝不可冒险下沉,如果再要下沉,就难抵住那湍急的冲力。” 说此,转脸望了小渔夫一眼,又道:“小伙计,这位名震西南的大侠,要我陪他下去,你也不能闲着,要死我们老少死在一起,要活也活在一起。这几位都是当今武林中的怪杰,本事大的不得了,如果承他们看得起,教你一两手绝术,你一辈子也享受不尽啦。” 小渔夫听师父这一说,赶忙向在场的几个怪杰,深深作了一揖,笑道:“晚辈白兴请各位老前辈多多指教。” 落声甫话,只听噗通三声巨响,三人都跃落湖中。 这时,二女泪流满面,用哀怜的眼光望着湖中,一瞬不瞬,芳心却在暗暗的祈祷,希望三人下去把英弟弟救上岸来。一叶道人叹息一声,道:“当今武林中,水上功夫,能强过白耀南的,可说绝无仅有,他说的也许实在。” 跛子燕有义道:“这几个老魔头,真不可小觑,这件武林兵刃,已失踪已有百余年,不为武林注意,却被他们查访出来了。” 桑逸尘道:“诚如白兄所说,湖底这样的奇怪,纵然是确实沉在鬼湖下面,我想他们也难称心如愿。” 三人跃下去约一个时辰左右,相继纵上岸来,黔南一毒摇摇头道:“白兄所说一点不虚,如果沉身湖底,除了海龙王,谁要想把人从湖底救上来,那也是妄想。” 二女听这一说,好似冷水浇头,凉了半截,哇的一声哭道:“英弟弟你的灵魂有知,姊姊跟你后面来啦。”说完,二女娇躯一晃,就想往湖中跳去。 桑逸尘抢前一步,两臂一张,一手抓一个,往后一拉,厉声叱道:“你们也要死么,孝燕还没有找回来,他一个二三岁的孩子,叫谁人去教养?” 陈紫云两眼泪珠儿滚滚而下,道:“师叔,叫我们怎么活得下去呀,不是我们想死,是天绝我们。” 程玉玲哭得更是伤心,嗫嚅着道:“师……叔我……们,不知哪来……这多磨难?” “恩师剑诀,真本遗失,找回来的却是手抄本,孝燕又无下落,这一再的打击,叫我们如何禁受得起?” 桑逸尘眉头一皱,道:“怎么,你们找回来剑诀是手抄本,那真本呢?” 一叶道人道:“有这种事,我去找劣徒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说此,微微一停,又道:“老叫化,十五少林寺见。” 说完,一晃身形,跃起三丈多高,向数丈外落去,几个起落,人影便消失在峰顶之上。 黔南一毒接着说道:“桑兄,我很少到中原来,就此机会到冒兄家里去盘桓一两天,到时赴约绝不误事。”说完,向三人一拱手,即展开身形,疾驰而去。 桑逸尘看他们两人走了之后,对二女喝道:“牛鼻子的话,你们记不记得,三年前,他曾经说过这话,五年后武林中一场浩劫该应在他身上,老牛鼻子胸罗玄机,能知过去未来,这场浩劫才开端,俞剑英绝死不了,你们想早死给他看,是也不是。” 跛子燕有义道:“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在这儿守到天黑,看他会不会上来。” 桑逸尘猛的环眼一睁,向白耀南一望,见他又在湖边垂钓起来,纵声喝道:“老水怪你离开洞庭有多久了,老叫化和百拙大师联名的柬帖你收到没有?” 洞庭钓叟白耀南笑道:“柬帖我可没有收到,但已经听说了,这种关于武林千百生命的大事,只要我不死,就是丢掉一把老骨头,也要去凑凑热闹,老朽已追踪他们这几个魔头不少的时间了。你急个什么劲,接不接到请柬到期一定履约。” 桑逸尘道:“老水怪,你现在不去,还准备钓几条鱼带到少林寺去,那里的和尚是吃素,你不要破他们的戒规,当心不准入少林寺的大门。” 洞庭钓叟白耀南笑道:“这个我知道,不要你担心,那老魔头已丢了四个弟子在这鬼湖,可能不肯死心,还会重整旗鼓卷土重来。所以,我在这儿暗中注意,看他们的人能不能把鬼湖填满,老叫化有事请便,义子的事当为留意就是。” 桑逸尘笑道:“老水怪,你既然跟踪那般魔头很久了,他们的动向大概摸得很透彻吧。 能不能把详细情形告诉我们?” 洞庭钓叟白耀南,叹息一声,道:“阴阳老怪已经和他交过一次手,本已起程回老窝,留下一个女弟子在此探听武林动静。不知怎的他又折转来,动了打捞这件兵刃的意念。” 桑逸尘道:“你怎么这样凑巧,也赶到这鬼湖来了呢?” 洞庭钓叟白耀南道:“那件武林怪兵刃,我早巳知道沉在这湖底,动了好几次的念头,都因湖底暗流势急,而告失败,今年好久没有下雨了,恐怕暗流也因天旱而减去冲激之力,顺道来此一看,这湖底暗流一点也没因天旱而减少疾流的冲力。 陈紫云向洞庭钓叟一福,道:“老前辈,我师弟先到这里,还是那几位老魔头先到?” 洞庭钓叟道:“那几个老魔头,昨天就到了这里,阴阳老怪留在中原那个女弟子,不知今天由哪里赶来,与玄修老杂毛发生冲突,双方不合互相火并起来,后经少林寺那个叛徒,从中调和,玄修的弟子和阴阳老妖怪的弟子又激斗起来,阴阳老妖怪那个女弟子,被玄修老杂毛的几个弟子围攻,正当危险关头,那位小侠由草丛中跃出抢救阴阳老妖怪的女弟子。” 程玉玲怒道:“梅香那个鬼丫头害了他。我见了她时,把她的皮剥了,也难消心中的怨恨。” 桑逸尘道:“你说的梅香,是不是你过去的随身侍婢?” 程玉玲点点头道:“师叔,你见过她吗?我说的正是那个俏丫头。” 桑逸尘道:“难怪我看到她好像很面熟,原来是你三年前的那个随身侍婢,今天不是她,老叫化这把老骨头,已丢在这鬼湖边了。” 洞庭钓叟白耀南,道;“那个小姑娘,口齿、胆识、心计,都叫老朽佩服,就凭她一张嘴,周旋在几个老魔头之间,不但应付自如,反而弄得他们自相火并起来,老朽看到惊险关头,也在暗中助她几次。” 他们坐在湖岸,边谈边注意湖中的动静,那湖中就好似一面大镜子,平平静静的,水面连一点皱纹也没有。 燕赵双残和八臂神乞,感情甚笃,见老叫化心情沉重,不愿当即离去,现在看天色不早,驼子忽然站起身子,笑道:“老叫化,我们兄弟好久没有在江湖上走动了,想趁此机会到五指山去看位朋友,顺便邀他同来。十五那天,返回少林寺,绝不会有误。” 桑逸尘道:“哪一位武林中人隐居在五指山?老叫化还没有听闻到。” 驼子笑道:“老叫化不要装糊涂了,神医公子明你难道不认识吗?” 桑逸尘道:“神医公子明我怎么不认识,说交情恐怕不比你们薄,听说他隐居在棋盘岭,我还派人送他一份柬帖呢!” 驼子道:“不错,过去是隐居棋盘岭,他来到五指山是我们这次到中原来,途中得到的消息。” 桑逸尘道:“你们见到公子明的,就说老叫化和百拙大师邀他助拳。希望你们兄弟不要耽搁,到时务必赶回少林寺,磋商大事。” 跛子燕有义笑道:“我的腿虽然不方便,这点路还难不倒我,这约会绝误不了期。”说完,双双展开身形,向峰顶疾跃。 洞庭钓叟白耀南见燕赵双残走了之后,笑道:“老叫化,你是不是有意陪我在湖边过夜,如有这个兴致,我却再告诉你一点消息。” 桑逸尘冷笑一声,道:“老水怪,你一生都在水边,难道还怕被水鬼捉下水去了不成,还想用话把老叫化绊住吗?” 洞庭钓白耀南笑道:“老叫化还记得起生死不明,侠义道中人人共愤的长白三凶吗?” 桑逸尘脸色微变,追问道:“怎么?那三个为恶人间的败类,还没有死。” 洞庭钓叟点点头,道:“不但没有死,这次还想再度涉身江湖,大破杀戒哩。” 桑逸尘叹息一声,道:“这样说来,这次武林浩劫,是无法避免的了。三年前灵虚牛鼻子对我说过,五年后三山五岳中魑魅群起,中原武林道上,血雨腥风,不知要毁多少山野闲人和江湖中英雄豪杰。” 桑逸尘说完,站起身来向二女脸上一望,见二女眼蕴泪水,愁云深锁,他怕二女跳水殉情,在这水边防不甚防,稍微不慎,即可造成大错,还是离开这湖边为上。 心念一转,向二女问道:“你们两人落住什么地方,我们先回去静静地休息一下,再想方法寻找下落,在这里只有增加痛苦,与事无益。” 陈紫云眼流泪水,道:“我要在这里守着,见到英师弟的尸首之后,打捞上来,带回九华山排云岭。” 白燕儿也哭着道:“姊姊我也跟着你。” 洞庭钓叟听二女说得悲伤,而又重情,不禁感动地叹息一声,道:“人生最难看破的,就是一个情字。” 桑逸尘怒道:“你们哪怕陨身殉节,也不关老叫化的事,不过今天还没有证实俞剑英死亡之前,我叫你们走,就得跟我走,难道我叫化子管你们不了吗?” 二女看他真的发了脾气,哪里还敢多说,赶忙站起身子,道:“师叔,不要生气啦,我们住在富民镇的客栈内。” 桑逸尘道:“走!我们先回富民镇客栈休息,这儿的事,请老渔翁多留意就是,不要你们管。” 说完,转脸向洞庭钓叟,道:“老水怪,我那义子的尸首如果浮了上来,烦你打捞起来,叫令徒送个信,没有意外的事情发生,老叫化明天打早再来看看。”说完,晃身一手抓一个,直向富民镇疾奔。 桑逸尘和二女刚到富民镇镇头,黔南一毒和冒一奇,向八臂神乞迎面疾奔而来。 冒一奇望到桑逸尘和二女驰来,立即把前扑的势子停下,拱手道:“桑兄弟,少林寺到了两位奇人,把少林寺打的一塌糊涂,指名要桑兄和百拙大师迎接,不然就要动手烧和尚庙,百拙大师要小弟前来,找桑兄赶回少林寺抢救。” 桑逸尘听冒一奇这一说,双眉一扬,两眼中神光闪动,冷笑一声,道:“什么样的人生了三头六臂,竟敢口出大言,老叫化虽然无能,就是真要老叫化迎接,但也得先和他们较量较量。”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你们先走吧!我随后就来。” 冒一奇笑道:“我约苗兄到舍下盘桓两天,本想邀桑兄弟同到舍下一去,可是桑兄事情多无分身术,若有机会定当柬邀。” 桑逸尘虽然是一位见多识广的怪杰,但这一连串的事情,也把他搞湖涂了,双眉一皱,道:“你们请便吧!” 说完,也不再理会冒一奇,即跃身奔入富民镇客栈,对二女道:“你们两人,住在这里候我,不许随便行动。惹我冒了火,从此以后我再也不管你们的闲事了。” 二女看八臂神乞大发脾气,赶忙跪下,道:“师叔,你去罢,我们谨遵你老人家的吩咐就是。” 桑逸尘道:“你们牛鼻师父的话,句句可靠,我老叫化还肯相信他的话,难道你们不相信吗?以牛鼻子的话来推测,俞剑英绝死不了。你们如果妄动,自作多情,俞剑英没有死,恐怕你们先到枉死城。” 说完,转身出店,这时,天已将黑,路上行人很少,他出了富民镇,即展开夜行术绝顶轻功,疾奔少林寺。 原来他们五个怪杰,刚离开少室峰,随后就来了一个身穿补丁贴补丁,短衣长裤,赤脚草履,一头蓬乱的长发,满脸油腻,身后背着一个大葫芦,那个大葫芦用铁链子套上,份量很重,手上拿着一根铁棍,疯疯癫癫的人。 左晃右摆,好像喝醉酒似的,他走到少林寺的大门口,大吵大骂,道:“你们做和尚,讲的是因果,应该不分贵贱,一视同仁。想不到你们狗眼看人低,瞧不起人,别人到你们少林寺,大吹大擂的摆队相迎,疯子到你们和尚庙,则充耳不闻,惹起疯子冒了火,就把你们这座秃头窝烧得片瓦不留。” 这时全寺的僧人除了看守寺门的两个小和尚外,其他的僧侣,都在内院听课。看守寺门的两个和尚正想转身向内通报,恰好达摩院主持洪禅上人,由内院走了出来,听疯子在大吵大骂,放眼一望,见疯子的一对眼睛闪出灼灼的光芒,脸色红润,知道是一位武林怪杰,赶忙双手合十,道:“不知施主光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快请入寺待茶。” 疯子冷笑一声,笑声虽然不大,其音却尖锐震耳,笑声一落,猛的大喝一声,道:“秃头,你这样就叫做迎客吗?你们迎接别人怎么样迎接法,对疯子却只一个请字,想不到方外人,仍然离不开权势。” 洪掸上人见这疯子,不好应付,赶忙笑道:“施主请示出大名,好向掌门方丈通报,赶来迎接。” 疯子仰脸纵声大笑,道:“我又没有什么东西捐给你们这和尚庙,又不须上乐捐簿,你问我的名干吗?问得我冒了火,就把你这秃头一棍劈死,消我疯子心中的一口怨气。” 洪禅上人虽然年纪很大,功力深厚,他一向在少林寺主达摩院,很少涉足江湖,对武林山野奇人,见闻的并不多,来人自报说是疯子,听来很是陌生,只好说道:“请施主稍候,容老僧进去禀告掌门方丈出来迎接。” 疯子不与理会,屁股一歪,就地盘腿坐下,把背上的葫芦取下,口对着葫芦嘴,咕噜! 咕噜!如长鲸吸水,这一阵猛饮,起码也有好几斤酒下了肚。 洪禅上人转身疾奔议事殿,把来人形状向掌门方丈百拙大师,详细一说,百拙听后,对这么一个疯子模样的人也是不甚了解。 百拙大师又转问悟性,悟性仔细的想了好久,也只有摇头,这样一来,却把百拙大师弄得手足失措,不知好何是好。 若以本寺迎接贵宾大典相迎,对方不是具有崇高无比的身份,而以大礼相迎,有失少林寺的威严。听他说话口气那么大,又不是无名之辈,一个处理不当,就会得罪人,尤其这种山野奇人,个性特别怪,一句话不对,就要翻脸成仇。 他略一琢磨,便吩咐监院五老和洪禅上人加以戒备,自己和悟性师兄出外迎接。 百拙和悟性走出寺院大门,只见来人盘腿坐在地下,两眼紧闭,抢一步合掌笑道:“施主光临,弟子传事不明,致老衲未能远迎,尚望施主恕罪。” 疯子坐在那,好似泰山一般,百拙所说的话,他好像一句也没有听到,一动不动。 百拙只好提高嗓音,重复再说一遍。 疯子猛的一睁环眼,冷哼一声,道:“秃头,你们庙里的和尚死光了,就只剩下你们两人不成?” 悟性看疯子双眼一睁,眼光灼灼逼人,就知他内功深厚,不敢大意,赶紧合掌,道: “施主来得匆忙,未能招集五老前来迎接,请施主原谅。” 疯子怒道:“你们这和尚庙迎接客人,对任何人都是这样子的吗?” 百拙道:“出家人不说谎言,本寺迎接客人,分好几等。” 疯子道:“有哪几等,请说出来听听,说得有理,我疯子宽恕你,如果说的不近人情,我疯子就要放火烧了你们的庙宇,免得你们狗眼看人低。” 百拙道:“第一等迎宾大礼,是接对本寺有名的观院主持人的,第二等由掌门率领监院五老和各院主持,这是迎接武林中人敬仰的前辈。第三等就是由主持人率领一二师兄弟,这是迎接较知已老友。普通的施主则随便由各院主持接待。” 疯子道:“我问第二等,要怎么样才算武林中的前辈,有没有标准。” 悟性笑道:“当然有标准啦!” 疯子道:“是甚么样的标准,我向你们两个秃头请教。” 百拙笑道:“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武功绝顶,年高得劭的,就可尊为武林前辈。” 疯子冷笑一声,道:“如果我把你们庙里的秃头,个个打得头破血流,能不能按照第二等迎宾礼法,迎接疯子呢?” 这时,监院五老和洪禅上人都由里面出来,听疯子口气这样大,目空一切,不禁心头冒火。但掌门人在场,不敢出言相激。 百拙掌门人涵养很深,听到这里,心中也有点冒火,冷笑道:“施主自谓身负绝技,能胜过我们,不但可以按照第二等迎宾大礼迎,而且可以用第一等迎宾大礼相请施主。” 疯子纵声大笑,道:“一言为定,我疯子如果胜不了你们这和尚庙的秃头,向你们庙中上千秃头磕三个响头。 悟静激发怒火,再也忍不住,手横方便铲,纵身跃出,喝道:“疯子,我们走几招试试。” 疯子笑道:“秃头,请慈悲我疯子吧!让我一两招,不然败在你的方便铲下,你们庙里,几千个秃头,见人磕三个响头,我疯子的头,就是铁打的,也要磕碎啦。” 悟静喝道:“疯子不要鄙舌啦,请赐招吧!”话声一落,挥动方便铲,呼的一招“横扫千军”击去。 悟静在少林寺的地位很高,武功亦很深厚,尤其天赋神力,他使用一柄方便铲,重达六十斤以上,他这一招又是怒极而发,威力奇大,铲头上寒光闪闪,一股疾猛劲风向疯子袭去。 疯子喝道:“秃头,好威猛的方便铲,疯子接不下啊。” 话声一落,身子未动,只听“扑哧”一声,由口内射出一根匹练般的水箭,正好射在方便铲头上。 悟静的方便铲虽然凌厉无比,但疯子口内喷出的酒箭猛力一激,铲锋被荡开,失去准头。 方便铲掠着疯子身边滑过,其身子却纹风未动。 悟静惊骇得收铲疾退,怔在当地,握方便铲的手,略略感到发麻。 只听疯子冷笑一声,道:“秃头,你是不是看疯子穷,没有什么可捐的,不肯慈悲超度。” 这几句话又激起了悟静的好胜心,挥动方便铲,欺身又上,方便铲一扬,“泰山压顶” 当头逼下。 疯子身子往前一迎,手上铁棍向上一挥,只听的一声,方便铲脱手飞出,被震落数丈之外。 在场的百拙、悟性、洪禅及其除的监院四老,看疯子功力这样深厚,只两招就把悟静的方便铲震飞,不禁个个脸上变色。 疯子震落悟静的方便铲后,纵声笑道:“少林寺七十二种绝技,受天下武林敬仰,这样看来,这一代却无杰出人才,不过图具虚名。” 洪禅上人看疯子震落悟静方便铲后,目空一切,心中大怒,一抡禅杖,抢前一步,笑道: “施主,不要太自满啦,贫僧自信能和你对拆几十招,就请动手吧。” 疯子仰脸大笑,道:“疯子与人动手,从未先动手过,你秃头自量能与我拆上几十招,倒不必客气,尽你所能,只管向我疯子施展就是。” 洪禅上人自负武学在少林寺中,是第一高手,疯子那种盛气凌人,狂妄态度,哪能忍得下。 猛的一声大吼,禅杖横扫,风起七尺,一招“力扫五岳”,平向疯子扫去。 疯子见禅杖带起劲风扫到,知道比悟静的方便铲火候略微浓厚一点,拔身纵起,让开洪掸上人的一杖横扫,道:“秃头杖上功力却还可以,但只能对付一些绿林小丑,想凭你手上的禅杖,对付山野奇人,那就难登大雅之堂。” 洪禅上人一生中哪受过这等羞辱,不禁怒火千丈,突的身子凌空跃起,手中禅杖一招“盘龙飞舞”,卷着疾猛劲风,向疯子扫去。 只见疯子身若飞絮柳舞,身子微晃,轻而易举地避过洪禅上人这一招疾攻,喝道:“秃头,疯子先让你五招,绝不还击,你能在五招内,伤我一发,不论你们这个和尚庙,有多少秃头,决定履行诺言,不分大小,见人三个响头。” 洪禅上人见他身灵眼快,心头一惊,暗道:“此人武功之雄浑,在当今之武林中,恐怕就是当代三位江湖怪杰也不过如此。” 他心内想着,即展开少林寺中十八罗汉杖中的三记绝学,疾速抢攻,想在三招内把疯子伤在杖下! 就在洪禅上人展开疾攻的刹那,突然由峰下疾驰而来一名派守在山下的弟子,合十向百拙掌门一礼,即将一张纸笺呈交百拙掌门并耳语几句,即行离去。 百拙展开纸笺看了一遍,不禁面色这突变,持着纸笺的一双手,不住的抖颤,看完后把纸笺一捏,朗声说道:“洪禅师弟,请快停手,我们按照第一等迎宾大礼迎接钱施主。” 洪禅上人听到掌门人百拙吩咐下来,哪敢不遵,急忙跃开数尺之外,禅杖一收,对站在一侧的小和尚身前一抛,双手合掌,道:“施主武功盖世。老僧望尘莫及,得罪之处,请施主宽恕。” 疯子仰脸纵声大笑,道:“南山叟到啦,我北山疯子沾光啦。”说完,身形一晃,凌空而起,拔起五丈多高,呼的一声,从群僧头上掠过,活像一只大鹏飞翔,掠空飞去。 掌门听他说是北山疯子,不禁心内一惊,就在他这一怔神当儿,北山疯子钱鹏已跃身飞起,赶忙叫道:“钱大侠,钱大侠。” 钱鹏已飞出数丈之外,头也未回望一下,如电光石火般,向少室峰飞落。 百拙看他那疾速的身法,心头一震,暗道:“北山疯子这样的轻功,武林中确实罕见。” 悟性道:“你和桑大侠,联名的请柬,送了他一分没有?” 百拙道:“南山叟黄麟和他两人,一生行事。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只闻其名,恐怕武林中侠义道的人,谁也没有过他两人的面,请柬如何送达?” 悟性又问道:“刚才那位弟子送来的一张纸笺,我见师兄一看,脸上就变了颜色,那又是一件什么难事呢?” 百拙道:“刚才那守山弟子送来的纸笺,就是南山叟写来的,还不是责备我和桑大侠,瞧他不起,不给他请柬,要我和桑大侠向他当面解说。” 洪掸上人道:“当时你们考虑过没有,既然是邀请武林同道,维护武林千百生命,免遭劫运,就应该把武林侠义中人,完全发给请柬,不管他到与不到,意思尽到,人家也就不会藉口取闹了。” 洪禅上人这番话,听来好像是责备他们做事疏忽,这也是实在的道理。 百拙点点头,道:“我们也曾考虑过,我和桑大侠一商议,问题很多,不是联名写子帖子就可了事,武林小人物之多,何止千万,莫说请帖无法分送,就是接待也非易事。”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我们讨论结果,只有把所知的,请帖可以送达的就列入名单,无法送达的只好作罢,我们并不是瞧不起人,也并不是平常请客,我们是维护中原武林千百人生命而为,拼着被人责备,也只好由他,我想事后他们终会原谅的。” 悟性道:“南山叟这人脾气也怪的很,他现在已经来到这里,非要你和桑大侠迎接不可,他提得出做的到,尤其正是用人之际,却不可失之交臂,如果他翻了脸联合北山疯子再来闹一次,受损失的还是我们。” 百拙一皱双眉道:“现在桑大侠又不在这儿,并且不知道他何时回来,我想派个人去找他回来,再商谈一下,说不定还有不少的事故发生。” 正在为难之际,冒一奇正好迎面走来,百拙合掌道:“冒兄弟,你想到外面去走走?” 冒一奇笑道:“现在离本月十五,还有数日的时间,现在很多高手都集中在这里,魔头们再厉害,也不敢再来侵扰了。我想藉这机会以邀黔南毒中圣手苗兄到舍下盘桓一两日,便中向他请教一点疗毒技术。” 百拙道:“他和桑大侠走了,知道吗?” 冒一奇笑道:“他们去的地方我知道,现在我就想动身去找他,趁便返家了。” 百拙道:“冒兄,请你就便带个口信给桑大侠,请他火速回来,不然少林寺又要遭劫啦。” 冒一奇道:“这点小事,小弟一定办到。”说完,展开身形,向少室峰下疾奔。 南山叟黄麟把纸笺交给少林寺小沙弥,送给掌门和尚后,就在少室峰下一间小铺内,切了几斤卤牛肉,两只烧鸡,十斤高粱酒,边喝边等。 十斤高粱酒,都完全下了肚,牛肉烧鸡也一扫而光,由太阳当顶,喝到黄昏,也未见百拙和桑逸尘到来。 这时,有了几分酒意,不禁火上加油,掏出一锭银子扔在桌上,闪身走出店门,恰好北山疯子返来,把他拉回店内,两个都是酒桶,这一坐下对饮,喝了一个通宵,两人都吃得酩酊大醉。 南山叟站起身子,推开窗子一看,见天色大亮,笑道:“疯子你去闹过了,现在该我去啦。” 北山疯子钱鹏,道:“你怕不怕他们和尚多,要不要我陪你去。” 南山叟道:“你疯子敢去的地方,我黄麟当然敢去,你闲着没事,跟去看看热闹也好。” 南山叟带着酒醉,气忿难平骂道:“这两个老不死的王八蛋,狗眼看人低,他妈的,大邀武林同道,就不肯邀我们两人,我本来昨天送了一张纸笺,要他两人向我解说,这种维护武林千百苍生的义举,不邀我们是什么道理,我们哪件侠义事落后过人?” 北山疯子钱鹏不但性情乖张,而且滑稽突梯,他知大家都是侠义道,不会闹出什么大乱子,却故意加一把火,道:“人家没有把你看在眼下,就算了吧!又何必自己去碰鼻子呢?如果他们还把你当作一个人看待,你昨天已经给了他们警告,恐怕连夜就三拜九叩来迎接你,到现在都没有见到一个小和尚向你说一句,那还有什么可说,走吧,我陪你游山玩水去。” 南山叟怒道:“走,没那么简单,我不把和尚庙烧了,我也不算南山叟了。” 北山疯子笑道:“你是不是喝醉酒说酒话。出口怨气那未尝不可,烧庙还像话?” 南山叟道:“你怕死就早点滚,我非去斗个天翻地覆不可,看他们还敢轻视人不。” 北山疯子见这把火已燃着了,纵声笑道:“昨天我就去闹过一番,你给他们警告时,我正在那里瞎闹呢?” 南山叟一拉北山疯子的衣袖,道:“走,我们今天再去闹他一番。”说完,付了酒资,即向少林寺奔去。 这两个酒鬼,在武林中可说得上是一对难兄难弟,行事绝不畏首畏尾,眼见不平的事,说做就做,不管刀山油锅,都敢去试试。 两人出了店门,即展开轻功,疾驰少林寺,巡山弟子想飞报掌门人百拙大师。无如他们两人身法太快,已来不及,那些巡守山卡的和尚,想横身阻截,哪是两人的对手,略一伸手接招,都被两人打跑。 快要到少林寺门前,北山疯子道:“开玩笑瞎闹,只可一不可再,昨天我已闹过了,今天我看你的。”说完,即闪身跃开掩蔽身形。 南山叟奔到少林寺门口,对守门的和尚大声喝道:“快去叫百拙大师出来,向我磕头认罪,来迟一点,休要怪我无情,我就放火烧庙啦,看他躲到哪里去?” 话声一落,百拙大师已飞步迎出,监院五老和达摩院主持、武当山白云道长,也随后出来。 百拙大师放眼向来人一望,见他白须过胸,身材修长,脸色红润,穿着一袭粗布长衫,手握折扇,一摇一摇,神情很是潇洒。赶忙合掌,笑道:“这位施主,可是江湖盛传的南山叟黄大侠吗?老衲接迎来迟,请大侠原谅。” 南山叟性情本来就很暴躁,又是酒醉后,说话更不客气了,喝道:“少来这套客气,你是不是百拙秃头?” 百拙笑道:“老衲正是,本想候桑大侠返来,一同前去迎接黄大侠。” 南山叟冷笑一声,道:“我有两条腿,自己会走,要你接什么?”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你们两人联名邀请的是一些什么样的人物?” 百拙笑道:“我们为了挽救武林苍生,联名所邀的,当然是武林同道,侠义之流。” 南山叟冷哼一声,道:“你们所邀的是侠义之流,没有被邀的,那当然是鸡鸣狗跳小丑了,我今天却要斗斗你们这些自鸣侠义道的人。” 监院五老之一的悟法和尚,听他说话咄咄逼人,目空四海,心中早已发火,现在他自己提出来要拼个高下,哪还忍得住,手横方便铲,一跃上前,笑道:“老衲本寺监院悟法,不自量愿领教黄大侠几招绝学试试。” 南山叟放眼一望悟法,一阵冷笑,道:“你原来是这和尚寺中,监院五老之一,黄麟闻名久了,今天自然要一一领教你们和尚寺监院五老的绝学。” 悟法听他口气,根本就未把自己放到眼中,心中怒火突升三千丈,喝道:“好大的口气,不要徒逞口舌之利,拿真章实学出来试试。” 南山叟突然欺身上前,逼到悟法身侧,冷笑一声,道:“对,不要多说,咱们就比几招看看。” 悟法未见他移步作势,身躯一晃,就欺到自己身侧,心中暗暗吃惊,赶忙提气凝神,蓄势待敌。 南山叟左掌一扬,掌势刚起,突然山头上飞落一人,笑道:“南山叟你真要动手过招,你摸摸身上,有没有买棺材的钱?没有,我化子身上一毛不拨,你死了想要疯子贴钱买棺材,剥了我的皮,也办不到,你有钱先掏出来交给我,你死了我好替你买棺材收尸。” 南山叟听到笑声,把扬起的掌势,又自动放下,笑道:“疯子,昨夜请你喝了一个通宵,看你宿酒未醒,又想骗我的钱,打酒喝是不?” 北山疯子笑道:“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和尚吃四方,疯子吃和尚,到哪儿弄不到酒喝,谁要骗你的棺材钱。” 南山叟道:“疯子,你不要打岔了,我死了之后,身上所有的财产都归你,买不买棺材,我死了什么都不知道,那随你的便。” 北山疯子冷哼一声,道:“你这家伙存心不良,想占疯子的便宜,我又不是你的儿子,想接收遗产。你死了暴尸山野活该,我绝不挖个洞把你盖上一锨土。” 南山叟道:“好了!好了!不要罗嗦啦!我死不了再请喝上三天三夜行吗?”说完,把手上握着的折扇伸出,又道:“疯子,你怕我说了不算,这个命根子,交你作抵押吧!至少还可换几顿酒喝。” 北山疯子伸手接过折扇道:“好啦,你就动手罢!”说完,身形一晃跃开丈余远,盘腿坐在地下,双眼紧闭,并不看他们的拼斗,拿背上葫芦移到前面,抓开葫塞,自顾自地喝起来。 在场的武当派白云道长师兄弟,看他们两人,无理取闹,心中忿忿不平,但人家找的并不是自己,也只好闭口不言,袖手旁观了。 站在一侧的少林寺掌门人、洪禅上人、以及监院四老,看他们两人,并非寻仇惹事,完全是寻开心,真是有苦难言,啼笑皆非。 南山叟见疯子跃开之后,笑道:“和尚你等的不耐烦了,来!来!你接招吧。”说完,左掌一扬,迎面击出。 悟法见他掌势劈到,方便铲往上一抬,想把南山叟劈击的掌势架开。 南山叟看他举铲封架,右脚踏半步,身子一侧,疾伸右手,这动作快的出奇,扬掌、侧身、上前、伸手,几乎是一个动作。 悟法看他欺身伸手抢夺方便铲,身子往后一仰,立刻抽身撤招,惊觉虽然已够快捷,但南山叟的行动比他更敏捷。 不待悟法的招势撤出,右手已握住方便铲柄,即时稳住为桩,右手猛的一收,想把悟法的方便铲抢夺过来。 悟法是天生神力,见南山叟抢夺方便铲,暗忖:“你这叫做“班门弄斧”。立沉为桩,施千斤坠,稳住身形,握方便铲的手,暗中加劲往回拉。 只听沙沙一阵轻响,那鸭蛋粗细的铲身,骤然加长,原来九尺多的铲柄,变成了一丈七八尺长。 这时站在一侧观看的人,脸色都很凝重,而且都贯注了全神,只见那方便铲越来越长,到了两丈二三尺左右。 南山叟大喝一声,道:“你还不肯撤手。”说完,一送一收,方便铲已夺了过来。 悟法的脸上,完全变了颜色,心内不住的血翻气涌。 悟静看在眼里,两手互相搓了几搓,向前一跃,伸手握住悟法的一只左腕,暗中提了一口真气,运起本身数十年打坐练气的功力,暗助悟法散去的真力,导回丹田。 悟法立时感觉一股热流循臂而上,很快周行四肢百骸,心内血翻气涌立即平服,两人手拉手退后一旁站着。 只听北山疯子大喝一声,道:“南山叟,有两下子,只一招就获全胜,请你喝上一口功酒。”说完,呼的一声从口内喷射出一道匹练似的酒箭,直向南山叟面上射去。 南山叟喝道:“疯子,你一辈子没有洗脸漱过口,臭死啦,谁要喝你这邋遢酒。”说完,把夺过来的方便铲向空中一抛,双掌一扬,对着激射而来的酒箭劈去。 那喷出的酒箭,被猛力掌风一激,向四周飞溅,好像天女散花似的,周围三四丈内都是密密的酒点,溅得在场的人,满脸都是气味。 百拙掌门人却未想到两个游戏风尘的怪物,竟会玩出这样的恶作剧来。 一阵酒气夹着怪味冲鼻,心里一阵翻滚,就要作呕,赶忙合掌,低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 悟仁和悟义,看他们两人,目空四海,不择手段的戏弄,怒喝一声,双双跃出,一个手横禅杖,一个两手各执一柄戒刀,合力夹击南山叟。 北山疯子钱鹏看和尚不讲江湖道义,想以多为胜,笑道:“南山老怪,我看你这把老骨头,算是丢在这和尚庙啦,你胜他们一个,他们来两个,胜了两个来四个,四个变八个,这和尚庙有的是秃头,你的武功再好,也没有办法对付他们这种既是车轮战法,又是群打群殴,想不到天下闻名,武林中人人敬仰的少林寺,竟是这么不讲理。” 百拙掌门大师,听北山疯子当着武当派白云道长师兄弟,这么一阵吆喝,脸上确有点挂不住,不禁青一阵白一阵。 少林寺数百年来,一向都是执着武林牛耳,从未受到如此的羞耻,想不到会碰上这两个不可理喻的武林老怪物,心中不禁又气又恨。 本想传下去,集中全力,把这两个老怪物毁了,但一想过去的声誉,不能因一时之忿,而把它断送。只好把怒火忍下,置之不闻不问。 南山叟以一双肉掌,对付两个武林高手围攻,虽不致落败,但一时之间要想胜人家,却也不易。 但听北山疯子这一阵吆喝,他放眼同百拙一望,看他还顾不顾荣誉,只见他脸色青变白,由白变青,知道他心中已够痛苦的了,内心中也感觉北山疯子这玩笑太过火了一点儿。 南山叟这一思索,分了不少心神,身法略慢,悟仁的铁禅杖趁势一招“指天誓日’,禅杖带着急风向胸前袭来。 他即忙一矮身,禅杖由他的头发上滑过,不禁暗暗吃了一惊。 悟义的两柄烂银刀,善于带起逼人刀风,一片寒光,向他的双腿扫来。 南山叟这时双腿微曲着,想躲避这疾猛扫来的刀风,实感不易,就在千钧一发的当儿,身子顺势往后一仰,展开就地十八滚,滚出一丈以外。 北山疯子看他连遇险招,尤其看两个秃头,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置人死地的招式,心里感到不平,他也存下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把少林寺闹个天翻地覆。 见他又在闪避悟仁和尚的禅杖,笑道:“南山老怪,不要尽管避招啦,秃头出手不肯留情,还有什么交情可讲,拼命干吧!放倒一个够本,打倒两个赚下一个。” 悟性涵养极高,目视北山疯子开这种叫人难予忍受的玩笑不算,又要出言挑动,心情亦十分激动,来不及多想,一横禅杖,怒道:“钱施主,你这样做法,也未免太过份,实在使人忍无可忍了。” 北山疯子钱鹏冷笑一声,道:“我又没有以人多胜少,不是要命的玩艺儿,算不得什么过份,值不得大惊小怪。” 南山叟冷笑,道:“你们仗着秃头多,用车轮战法不说,还要群打群殴,你们这不是惹事,是什么?” 悟性怒道:“施主,你既然自恃武功绝顶,敢作敢为,老衲陪你走几招试试。” 北山疯子冷哼一声,道:“我疯子身无长物,什么事情不敢做,惹我冒了火,我就放火烧这和尚庙。” 悟性喝一声,跃起一丈多高运起功力,挥出一杖,只听呼的一声,向化子劈下。 悟性功力深厚,这一击力道非同小可,但听杖风呼啸,当头罩下。 疯子见仗风逼临头顶,右脚往后一撤,身子微偏,手上铁棍,竟迎着悟性的禅杖扫去。 悟性暗道,你这是自找苦吃,我这一禅杖下击之力,至少也有千斤,看你这皮包骨的身躯,竟敢和我硬架硬接。 就在悟性心急转动之间,禅杖和铁棍已然相接,只觉一股绵柔之力,循臂而上,悟性突感两臂微微一麻,臂上劲力顿失。 自己一杖下击之力,却被对方用至高内家气功化解开去。(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悟性吃了一惊,猛提丹田真气,脚站镇山实地,一收禅杖,施展出少林寺镇山绝术“十八罗汉杖法”,但见杖影如山,呼呼风啸。 北山疯子钱鹏硬接了他一招,感到一股很大的压力,心中也是暗吃一惊,忖道:“这秃头功力果然不凡。” 他也立即展开毕生精研出来的三十六招铁棍法,这套铁棍法,是集平生心血研创出来的,施展开来,威势绝伦,变化诡异。 两人武功各有各的造诣,尽展所长,这一场激斗打得只见杖影棍风,不见人影,一时间谁想得胜,却也不易。 南山叟这时也被两个和尚逼得激起真火,一出手就是内家真力。 他们本来都是侠义道中人,并无恩怨可言,在初动手时,彼比出招,都还存着点到为止之心,激动真火之后,也手就大不相同了,每招每式,都是拼命的打法。 悟性和疯子打到十招后,疯子大声喝道:“秃头,我们已经打过十招啦,你的十八罗汉杖法,还有多少招,你琢磨琢磨看,把十八罗汉杖法使完,能不能慈悲了我,如果自量无法送我登极乐,我们就休息一下,让我疯子喝几斤酒之后,再从头打起。” 悟性冷哼一声,道:“施主,不要自鸣得意,你的一套棍法虽然奇异难测,老衲自信能接得下,尽你的所长施展吧。” 疯子怒道:“秃头,哪来这么狠的心,叫你停一停,让我喂饱肚子再打,竟然不肯,我肚子里的酒虫,因此而饿死,从今后不想再喝酒,这笔帐我和你一辈子算不清。” 北山疯子口里虽然滔滔不绝在讲个没休,但他的棍法,施展得更是凌厉。 南山叟只凭一双肉掌,对付两个武功高手夹攻,不但没有败象,而且愈战愈勇。 悟仁和悟义两个和尚,以雷霆万钧之势,联手并攻,仍难占上风,不由脸上浮现着无限惭愧。 悟仁求胜心切,猛的一招“毒蟒出穴”,带起一股劲风,直向南山叟当胸点去。 南山叟见和尚出招这样歹毒,哪里是出家人的行径,有了拼命的决心,杖风点来,不避不闪,右腿向后退半步,身子微侧。 疾伸右手,向悟仁点到的禅杖抓去,手法快捷至极,大喝一声,“撤手”。 悟仁见他伸手抓来,即想抽招换式,无奈南山叟的手法大快,已感不及。 就在他心念一转之间,禅杖已随声脱手,好在他松手还算快,身子站在原地未动。 他若想争夺,那苦头就吃大了,南山叟内功深厚,又是存心要夺悟仁的禅杖,把全身真力,都暗运在右臂之上,他抓到掸杖时,禅杖上已探深陷下一道手印。 南山叟抢夺悟仁禅杖之前,已把时间计算好了,看悟义在他的左面向自己进招。是以,右腿往后退半步,即使禅杖夺不来,也不至腹背受敌,借禅杖挡住自己胸前。 他刚把禅杖夺到手上,悟义的两柄烂银刀,寒光闪闪的向他拦腰扫到,就势一挥,夺过手的禅杖,恰好把悟义双刀拦开。 南山叟有了一根禅杖在手,如虎添翼,即刻展开掸杖反攻。 悟仁自术成出师之后,也曾在江湖上经历一番,会过不少高人,和自己打成平手的也不过少数三五个人,受过这样的羞辱,不禁面红耳赤,热泪盈眶。 仰脸望天,长叹一声,举掌猛向自己头上一击,竟想自碎天灵而死。 悟道看他竟要以死来遮羞,不禁吃了一惊,即忙闪身跃到悟仁后面,疾伸手指把他手上的要穴点了。喝道:“你这是何苦,胜败乃是武林中人的常事,兵刃出手,也不是什么奇耻大辱,就值得一死吗?” 悟仁只觉肘间一麻,劲力顿失,手臂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转脸一望,竟是悟道师兄,听他这一说,再也不好意思站在当地,缓缓退后站到洪禅上人的身侧。 南山叟展开反击后,悟义已难支持,被逼步步后退。 悟道看此情形,也顾不得什么声誉了,即刻跃身上前展开两柄烂银戒刀抢攻。左手刀“日月争辉”,右手刀“云龙三现”,但见寒光闪闪,向南山叟背后卷去。 百拙大师看他们都激动了真火,打得激烈,大家是同道,又无过节可言,谁胜谁败,都不是荣耀之事。 在这种局面之下,感到束手无策,叫他们停止吗?这两个怪物,更是得理不让人,又不知再要玩什么更难堪的花样,群打群殴,把两人打伤打跑,对自己的声誉,也是得不偿失。 心中在想着,一对眼睛却望到白云道长的脸上。 白云道长看百拙大师用期待的眼光,望着自己,已知道他的心意,无非是想叫自己出来调解,但自己站在客居地位,尤其见他们两个怪物,没有什么道理可讲。说得好,大家都高兴,万一说不好,却是惹火烧身,他只顾在心里琢磨,应该怎样说才恰当,但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到恰当的措词,其实他只要挺身从中斡旋,事情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就在白云道长穷思的当儿,突然山少室峰下,传来一阵长啸声。 疯子听峰下响起一声长啸,纵声大笑,道:“南山老怪,要命的到了,赶快抢攻呀,迟了我们就捞不到本了。” 啸声愈来愈近,这时,百拙大师已听出啸声,是谁人所发,不禁脸上泛起微微笑容。 悟性和疯子钱鹏拼过二十招后,仍然难分胜负,彼此都存了敬佩之心。悟性听那啸声,是八臂神乞到了,只要他一到,事情就好办了。故此,他出招比以前更加谨慎小心,只守不攻,免得在这片刻之间造成大错。 疯子见他突然改变,只守不攻,感觉奇怪,笑道:“秃头,怎么啦?不肯慈悲我疯子。 疯子活到世上受罪,想死却没有人肯打发上道,大概活罪还没有受够,阎王老子不肯勾消生死薄。” 话声刚落,只听一声人笑,道:“且慢动手!”话落人到。 疯子猛攻一招,向后疾退五步,定神望去,眼前站着一位身躯修长,身穿百绽大褂,赤足草履,一头短发,满脸袖污,颚下留着一寸多长的花白胡须的人,笑道:“有趣!有趣!我疯子一辈子做不起一件衣服,我想江湖上绝没有和疯子一样的人,想不到老兄也这样寒酸,我们两人大概攀得上交情,称得起志同道合的穷朋友啦。” 桑逸尘听他这一说,又抬头向南山叟望了一眼,他们也停了手,虽然没有见过面,但闻名已久,大笑一声,道:“两位可是江湖盛传,绿林闻名丧胆的钱鹏和黄鳞吗?” 疯子笑道:“不错,疯子是我,那个穿长衫白胡子老怪物叫黄麟。” 南山叟跃身疯子侧,喝道:“钱疯子,你的疯病又发啦,非医治医治不可,见面还没开口说话,就想和人家攀交情,看你这付长像高攀得上吗?不怕害臊丢脸。” 桑逸尘听了南山叟之言,心中很感不悦,但一想自己这次联名柬邀武林同道助拳,亦有不当之处,只好把不悦之心散去,笑道:“这次几个武林败类,联合一帮魔头,欲和武林道一争长短,压服各派各门,他们已经发动,想分别征服,眼看他们声势不小,老叫化和百拙大师,不忍武林千百生命遭劫,迫不得己,才联名柬邀武林同道助拳………” 疯子抢着说,道:“老叫化,你既是当了化子头,有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通知一声,叫我们赶赶热闹,填填肚皮。” 桑逸尘仰脸纵声笑道:“请吃请喝,老叫化子不请你们是自然之道理,这种出力卖命之事,哪有不请之理,可是两位和我化子一样,连破屋都没有一间,叫老化子和老和尚,到哪儿去请你们?” 百拙大师移步过来,合掌笑道:“刚才失礼之处,尚请两位施主恕罪。”说此,微微一停,又道:“请稍站片刻,老衲入内,吩咐职司弟子迎接两位入寺,容老衲一尽地主之谊。” 疯子猛的睁眼向南山叟一望,笑道:“南山老怪物,你有没有意思入寺,瞻仰天下闻名的少林寺,我疯子住破庙宿荒山野岭惯了,见了这雄伟壮严,巨殿绵连的和尚庙,尤其我这邋遢样,实不敢登大雅之堂。” 南山叟笑道;“佛像与我无缘,无意瞻仰,你疯子不敢进去,老朽更是不敢了。” 百拙道:“两位施主,到了寺门口,都不肯进寺让老衲尽地主之谊,也就太看老衲不起了……” 桑逸尘见他们两人不肯入寺,心念一动,即忙笑道:“两位既不愿人寺,接受百拙大师的招待,那么由老叫化作东,请你们到少室峰下,喝个痛快如何?” 疯子笑道:“这样请我们两人,倒真有意打扰一顿。”说此,转脸望南山叟一眼,又道: “老怪物,你去也不去?” 南山叟笑道:“我的吃饭家伙,还押在你手上,打扰桑大侠我却不敢,由我作东请你们吧!” 说着,转眼望着站在一侧的白云道长,又道;“这几位道长怎么称呼,还没有请教,请一起去吧!” 桑逸尘指着白云道长笑道:“这位武当派掌门人白云道长,你们没有见过面。” 南山叟笑道:“久仰!久仰!想不到今天在这儿,能见到望重四海,受天下武林同道敬仰的武当掌门,真是幸会!幸会!请一道去喝几杯如何?” 白云道长微微笑道:“贫道无德无能,承黄大侠夸奖,愧不敢当。”说完,介绍两位师弟和南山叟北山疯子见礼。 疯子笑道:“想不到向来一毛不拔的老怪物,今天竟然这样慷慨了,这倒是破天荒的怪事啦!” 南山叟喝道:“你这疯子真有点下三赖,说话全不老实,我昨晚才请你喝了一个通宵,酒都还没醒完,就撒赖不认帐了。” 疯子笑道:“我穷疯子一文莫名,不吃你的,难道还想吃我的不成?” 南山叟道:“谁不知道你疯子一辈子,只知道装疯卖傻撒赖,张口白食作弄人。” 疯子道:“不要徒逞利口了,你出钱我替你邀客,这可以吧!”说完,拱手让客。他向百拙望了一眼,笑道:“老和尚,恕我不邀你,免得破坏你们这和尚庙的戒规。” 百拙大师笑道:“老衲本想一尽地主之谊,施主感到寺内严肃不惯,寺中数百年来,都是如此规矩,老衲不敢破例,请施主原谅。” 疯子眼望八臂神乞笑道:“听说你也是酒中仙,武功造诣疯子比不上,和你拼酒量却不知鹿死谁手。” 桑逸尘笑道:“说酒量不是老叫化自豪,这一辈子还没有碰过敌手,老兄弟的酒量如何,没有领教过,今天老叫化非和你较量较量不可。” 百拙大师道:“老衲平时不能喝酒,为了招待客人,寺内还存着有酒,等下老衲派弟子,送两罐来,表示地主之谊。” 南山叟笑道:“多谢啦。”说此一停,又道:“请。”请字一出口,身子跃起,向峰下疾奔而去。 六个人都是身负绝学,就当代武林中来说,均是一等一的高手,这一展开身形,各人施所学有意暗较轻功脚程,真是捷如流星,快如疾弩。 六人一阵奔驰,到达少室峰下,除了桑逸尘提前一步,较高一筹,他们五人都在伯仲之间,不先不后,并肩到达。 进了饭铺,南山叟掏出了两锭大元宝交店伙计,道:“去,把你们店中的好酒好菜,尽量地搬来,吃完后算帐,不够时再给你。” 店伙计接了银子,转身如飞而去,忙着烫酒备菜。 店伙计已刚把酒菜搬来,四个小沙弥,也抬来了两大罐泡红枣的酒,打开来酒色橙红,香气四溢。 北山疯子,看摆的杯子太小,一口一杯,都觉不过瘾,即刻吩咐伙计,把杯子收去,换大碗来。 伙计一会儿,捧来六只汤碗,一个碗至少可容一斤酒,小伙计打开酒罐泥封,每人给舀了大碗。 北山疯子端起面前的大碗酒,笑道:“我疯子今天要借花献佛先敬各位一碗,把肚子里的酒虫安置好,免的它作怪。”说完,如长鲸吸水,片刻喝的点滴无存。 桑逸尘见他开始就这样的豪饮,酒量看来定是惊人,笑道:“钱兄,你这是想先声夺人,来个心理攻势,把人吓住。白云道长师兄弟和黄大侠的酒量如何,我不知道,老叫化却不怕。”端起碗也是一饮而尽。 白云道长笑道:“我们师兄弟,可没有两位这种宏量,奉陪几杯,还可免强,要我们拼个不了不休,却只有甘拜下风。” 师兄弟三人,也一仰脖子,咕噜!咕噜几声后,各人的一大碗酒,也下了肚。 南山叟黄麟笑道:“疯子是猫子三口水,无后劲,吓不住人,我觉得一碗太少,每人先喝十碗再说。” 这十碗酒,至少也有十斤左右,他-口气喝光,这样宏量,把个嗜酒如命老叫化都震住了。 这一场酒喝的大家晕头转向,八臂神乞却把要事也忘记了,十碗酒下肚之后,豪气大放,不停的找人拼杯。 他正喝的兴致勃勃之时,忽然走来一个身着淡装紧衣的少女,只见她面似芙蓉,秀眉瑶鼻樱桃小口,牙齿如雪,两瞳似水,腰如细柳,可称得上娇体如花,秀逸若仙。 一进门就向六人裣衽,道:“请问在座的老前辈中,哪一位是桑老前辈?” 桑逸尘放眼一望,却不认识,倒不知找自己有什么事,笑道:“小姑娘是何人门下,找老叫化有什么事?” 那小姑娘上前一步,从身上掏出一封书信,双手呈给桑逸尘后,猛退一步,微微一福,也不等八臂神乞的回话,即转身向店外疾奔。 桑逸尘接过信封,抽出信笺一看,只见上面大意写道:“顷闻阁下与百拙大师,联名共邀武林同道于本月十五日齐集少林寺,共同维护武林劫运而救众生,此种舍已为人之义举,实为我辈称道,如此盛会,乃为武林中数百年之创举。 灵虚老道何德何能,敢称武林第一奇人。素闻阁下与灵虚老道,交称莫逆,请费神转告灵虚老道,到时拨冗前来,藉此武林同道济济一堂之机会,一较高低,以正名位。 灵虚老道如藉故推辞不到,除和在场高手印证武技之外,当趋九华山排云岭决斗灵虚老道。 九疑白发姑娘 桑逸尘看完这封信,仰脸沉思良久,也想不想这白发姑娘是谁。一跃身走出店外,想问问送信来的小姑娘,白发姑娘是什么样的人。 他追出去一看,哪还有小姑娘的影子,返回坐位后,白云道长看他眉头紧皱,笑道: “桑兄,有紧要事吗?” 桑逸尘点点头,道:“刚才那位小姑娘送来这封信,是一位署名九疑白发姑娘派人送来的,十五日那天,她要和灵虚上人决斗,以正武林名位。这位白发姑娘是谁,老叫化却没有听说过,不知你们知不知道白发姑娘的来历。” 白云道长摇摇头,道:“贫道很少涉足江湖,对武林道都很生疏,看她署名白发姑娘,可能她的青春幸福都完全为潜修武功而断送了。” 南山叟黄麟道:“此人可能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不然连见多识广的桑大侠,都不知道她的来历。” 疯子笑道:“这人不但把一生幸福送在潜修武技上,可能还有一段秘史,见了灵虚上人,或许知道她的来历。” 桑逸尘道:“这件事却叫我老化子作难啦,灵虚牛鼻子,行踪飘忽,想找他自不容易,既然白发姑娘把事托老叫化,只好赶到排云岭一看,尽尽人事。”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两位兄台远途跋涉而来,反叫黄兄破费,老叫化一生虽然不拘这些小节,心中也感惭愧,等返来后,由老化子作东,再请你们几位喝一顿,这就失陪了。”说完,跃身疾奔出店。 白云道长师兄弟也随老叫化之后,辞别南山叟和北山疯子返回少林寺。 桑逸尘奔出客栈,也没有返少林寺和百拙交待一声,连二女那儿的事也把它抛诸脑后了。 立即直跑九华山,他心急如焚,脚程尽量加速。 这天申时光景,已到九华山排云岭下,放眼一望,在黄昏暮色中,只见一条白影电奔而来。 眨眼之间,已到了八臂神乞面前。 桑逸尘细看面前的白猴子,伤势已经痊愈,他见了桑逸尘就躬身作揖,高兴地跳着脚,咧开大嘴吱吱怪笑。 桑逸尘问道:“灵虚牛鼻子在不在山上。” 白猿玉奴点着一颗猴头,咧开大嘴,两声怪啸,伸手向峰上指了一指。 桑逸尘已明了他的意思,发出一声长啸,声如龙吟,直冲霄汉,纵身一跃,向那千寻峭壁直奔上去。 他跃上峰顶,穿过千竿绿篁,直向灵虚上人打坐房中冲去,把房门一推,见一张木云床上坐着一个道装老人,合掌闭目,面泛笑意,脸色赤红,修躯清神,白发长眉,一派仙风道骨,飘然出尘。 桑逸尘双目圆睁,神光如电,巡视灵虚上人,猛喝一声,道:“好啊,你这牛鼻子老道,自鸣三界五行高人,全没一点志气,人家骂你牛鼻子无德无能,一点也不错,几个老魔头前来,你却躲了。让三个孩子去拼死,等他们走了之后,你又偷偷地跑回来。晓得你牛鼻子是这样一个怕死的人,老叫化真不该赶来,让那几个妖人,把你的老窝烧了,看你到哪里去打坐?” 灵虚上人睁开眼,合掌一礼笑道:“老怪物谢谢你啦。” 桑逸尘仍寒着脸,喝道:“你知不知道,你的衣钵弟子俞剑英,被阴阳老妖怪和玄修等几个魔头,逼下鬼湖淹死了。” 灵虚上人微笑道:“英儿被人逼下湖中淹死,只怪他学术不精,这值得什么大惊小怪呢?” 桑逸尘怒道:“好啊,你牛鼻子好狠的心啦,俞剑英死了,当然不足一提,但他是你牛鼻子的徒弟,你一手教出来的,就连一点师徒之情都投有了吗?更不怕人家笑你牛鼻子无能吗?” 灵虚上人微微一笑,道:“不错,英儿是我的徒弟,但我只教他武功,并没有保证他一辈子不死,更不能保证他打遍天下无敌手。” 桑逸尘听他说这些话,气得眼冒金星,怒喝道:“老叫化把你当作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却想不到你牛鼻子竟是这样无情无义,走!走,我们两人再打一架,拼个你死我活。”说完,抢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拉灵虚上人。 就在这一刹那间,门外传来一声:“师祖。”的小孩子叫声,跟着声音进来一个二三岁左右的孩子,长得甚是清秀。 灵虚上人笑道:“孝燕,这是你义祖父,隔了几天没有见到啦,你还认识吗?快请你义祖父坐。” 孝燕很是乖巧,上前叫了一声义祖父,拉着老叫化的破绽大褂,往灵虚上人云床对面木椅上去。 桑逸尘满肚怒火,一见到孝燕,便烟消云散,笑道:“乖孩子,我坐!我坐!不要把我大褂拉破啦,义祖父没法子做新的。” 这时,白猿玉奴,手捧玉盘,端来一杯茶放在竹几上,用手指了指,意思是叫八臂神乞吃茶,然后躬身一揖退去。 桑逸尘见灵虚上人尽弄玄虚,心中又是气,而又敬佩,却不知如何说才好,仰脸一阵沉思,道:“牛鼻子你到了少林寺,孝燕是你把他带回来的吗?” 灵虚上人笑道:“这么一个不知事孩子,在大敌环伺之前,跟着他们父母,那是多么危险。无意之中,见孝燕被一个姑娘,抱到一老婆子家寄养,我留下一张便条,便叫白猿抱回山来了。” 桑逸尘道:“我三年前带二女上排云岭,你曾经说过,五年后三山五岳中魑魅群起,中原道上血雨腥风,那不知要毁了多少山野奇人,江湖中豪杰英雄,这一次算不算你所说的武林斗的一场浩劫。” 灵虚上人摇头,脸上微笑突然敛去,闭目没有答话。 桑逸尘见他不愿回答,一皱眉头,喝道:“牛鼻子,你先不要把眼睛闭上,我还有话问你。” 灵虚上人睁开眼睛笑道:“桑兄,你有活尽量说吧!今天我们都没有事,可以畅谈,以后恐怕就难得有这机会了。” 桑逸尘道:“有人写信给我,要老叫化转告你牛鼻子,本月十五日,请你到少林寺决斗,以正武林名位,不知你肯不肯去?” 灵虚上人笑道:“我已活到一百多岁的高龄,我没有你那样雄心了,要名位有什么用。” 桑逸尘笑道:“人家找的是你,不是找老叫化啊!你不去她就要到你排云岭来,不管你躲到什么地方,都要把你牛鼻子找出来,你想避让安宁,我看不会这么简单。” 说着,从百绽大褂内,掏出白发姑娘写给他的那一封信,道:“你自己去看吧!写信的人我也弄不清楚,绝对不是我假造的。”说完,把信掷给灵虚上人。 灵虚上人接过信封,抽出信笺一看,面上的笑容,也突然敛去,道:“竟然是她……” 桑逸尘道:“她是谁?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灵虚上人笑道:“她将近百年未有在江湖上走过,你不知道,或许是真的,竟然在十五日要到少林寺,这人性情很怪僻,你们却要应付好,免得闹出意外。”说完又把双目闭上。 桑逸尘笑道:“她的来历,牛鼻子可以说给我知道吗?” 灵虚上人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桑逸尘一连问了两遍,他只笑笑仍然不答,老叫化知道牛鼻子有难言之隐,也不再追问,笑道:“牛鼻子,到期你去不去,我可不管,但我已经当面交给你看了,我已算尽到责任啦。” 灵虚上人笑道:“一生能交到你这样热心的朋友,也算难能可贵了。” 桑逸尘站起道:“老叫化这次死不了,有机会我再来排云岭上看你。”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灵虚上人道:“桑兄,恕贫道不远送……” 桑逸尘走出房屋即开轻身术,直向富民镇连夜疾奔,到了富民镇。 第二十章 湖底奇遇 桑逸尘进到客栈,直奔二女的住房,一看二女不在,即忙把店伙计叫来,将房门打开,一看二女的东西犹在,问道:“伙计,这两个客人出去有多久了,住在对面的那位客人,出去之后回来过没有?” 店小二道:“住这房内的二位客人,你老人家头一天走,第二天中午时,她们就去了,一直到现在未回来过。住在对面的那位客人,出去之后就没有再见回来,他给了房子钱,我们也不敢租给别人,不知是你老的什么人,我打开房门让你老人家先到房内休息,等他们回来吧!店钱那位少爷已经付过了。” 桑逸尘这几天都是在仆仆风尘之中,没有一刻安静过。 他听店伙计这一说,觉得休息一下也好,猛的一睁环眼,笑道:“伙计,你把房门打开后,帮我切上三斤卤牛肉,两只肥嫩的烧鸡,十斤好酒,送到房里,愈快愈好。” 店伙计赶忙躬身退出去。 桑逸尘等店小二出去之后,闭上双目,沉思白发姑娘这个人,是怎么样一个人物,想了好久,就是想不起来,自己一生都在江湖上走动,无论黑白两道的人物,无不了如指掌,竟然不知道白发姑娘这人,真是一件令人费解的怪事。 他见牛鼻子看信的当儿,脸上笑容突敛,好像对这白发姑娘也心存畏惧。 再一想牛鼻子的为人,虽然道貌严肃,超越五行三界之外,但对他的衣钵弟子俞剑英,闹出这么多的情爱纠纷,他不但不责备,反而能通权达变,把一个未正名身怀六甲的徒媳,也收列门墙。 他想到此处,心有所悟,忖道:“牛鼻子年轻时,是不是也闹过情孽纠纷,白发姑娘可能和牛鼻子是师兄妹,因感情破裂,各自闭门潜修。” 突听店伙计,跑进来说道:“酒菜已摆好,请你老人家过去吃罢!” 桑逸尘猛的一睁环眼,缓缓站起身子,向对面房间走去。 桑逸尘刚走出房门,二女和洞庭钓叟师徒由外面走了进来,八臂神乞一见二女,猛喝道: “叫你们在这里等我,竟敢不听老叫化的话,从今以后老叫化再也不管你们的闲事了。” 二女见八臂神乞生气,慌忙双双跪下,陈姑娘道:“师叔,你老人家不要生气啦!下次再也不敢违背师叔的吩咐。” 洞庭钓叟笑道:“老叫化,你一大把年纪啦,怎么火气还是像年轻时那样暴躁,孩子们纵然不对,也应该等他们进了房子后,慢慢地教训,怎的一见面就大骂起来。” 桑逸尘仰脸纵声笑道:“老水怪,你不知道这几个孩子,老是不肯听话,把老叫化害苦了,从早到晚都在为他们瞎跑。”说完,望着二女喝道:“牛鼻子教你们的,就是这一套吗? 见面没有别的,就知道做磕头虫,赶快起来,进房换件衣裳,到对面房里去吃饭。” 二女站起身子,向八臂神乞一福,即跃身进入房内。 桑逸尘见二女进房后,向洞庭钓叟笑道:“我们好久没有在一起喝酒了,这机会难得,老化子已经叫了酒菜,今天倒要好好地喝几杯。” 洞庭钓叟笑道:“喝酒是我最高兴的事,但我年纪老了,酒量已经不行,我先申明,不能以你的豪量来和我拼杯。” 店伙计见二女回来,不等吩咐,随着身后,就拿来四付杯筷。 桑逸尘见伙计来到,即刻吩咐添菜,这才和洞庭钓叟师徒走入房内,刚坐下喝了两杯,二女也换好衣裳过来,仍然是女扮男装。 桑逸尘这时怒火全消,见二女进来,笑道:“你们坐下敬白老前辈一杯酒吧!” 洞庭钓叟笑道:“老叫化,你来这套俗礼干吗?要喝我们两人喝,如果叫他们两人敬老朽酒,我站起就走,连少林寺我都不去了。” 桑逸尘突然一皱头,道:“老水怪,真够爽快!”说此,微微一停,又道:“好在老叫化这两条腿,跑路跑惯了,不然这几天就吃不消啦。” 陈紫云道:“师叔,什么时候返回来的?” 桑逸尘道:“我也是刚到这儿。”说此,喝下一口酒,又道:“你们去湖边几天了,看见英儿的尸首浮上来没有?” 程玉玲眼蕴泪水,道:“你老人家走了以后,第二天我云姊姊看师叔仍然未来,就奔到湖边,见白老前辈仍在那垂钓,我们就在白老前辈的旁边,看了很久,湖面平静如镜,便想下去看看。” 桑逸尘笑道:“老水怪一生在水里过活,现在江湖上的人物,水上功夫谁能和他较量,他都不敢下去,你竟不怕死,想下去喂鱼是不?” 洞庭钓叟笑道:“老叫化,不要瞧不起人,长江后浪推前浪,英雄出少年,我和你都老了,称不起好汉啦!” 桑逸尘听了,皱着眉头,道:“她到湖底去过?” 陈紫云道:“我们割了很多葛藤,几根槎成一段,然后再接起来,花了一天时间,才接成一根几百丈长的长绳,藤头结上一个大山石,玲妹妹身上捆了一根结实的葛藤连在长藤上,慢慢的往下放,刚好把藤放完,玲妹妹也落到湖底。” 桑逸尘问道:“你下湖底去见到什么没有?” 白燕儿道:“湖底下面,由那座高峰底下涌出一股很大的泉水,向下面山洞流去,水势十分湍急,落下湖中去的东西,无一存留,我找了半天,除了鱼儿游来游去外,一无所有。” 桑逸尘听了,长长地叹息一声,道:“这么说,英儿却是凶多吉少了。” 二女早已忍不住满眶泪水了,八臂神乞一说凶多吉少,不禁“哇”的一声,双双大哭起来。 洞庭钓叟道:“两位不要难过,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会绝处逢生的。” 桑逸尘见二女痛哭,心里也感到难过,叹息一声,道:“俞剑英既然葬身湖底,哭有什么用?你们既然爱他,就好好的把孝燕抚养成人,使俞家后继有人,就是他在九泉也瞑目了。” 二女愈哭愈伤心,老叫化和洞庭钓叟虽然一生不知道什么叫悲惨,看他们这样情景,酒也无法下咽了。桑逸尘轻轻叹息一声,道:“我送你们两人到对面房子去休息。不要只顾哭,哭解决不了问题。”说完,站起身子,一手拉一个,把他们送到对面房内。 桑逸尘把二女送到对面房里后,摇着一头蓬发走了进来,道:“老叫化刀山油锅全然不怕,可就是怕见人家流眼泪,这两个孩子真把老叫化闹得束手无策。” 洞庭钓叟笑道:“老叫化,你练的是童子混元气功,没有领受过儿女柔情,老朽一生在湖边海边,喝风饮露,活了一百岁,更是谈不到这些,今天看到他们这种异性的至爱,却把老朽这冷僻冰心感动啦。” 桑逸尘笑道:“不管她们哭也好笑也好,我们喝个痛快再说。”说此,转眼望着白兴又道:“你不喝酒?” 白兴站起身子,微一躬身,笑道:“老前辈,你请吧!晚辈不会喝酒。” 桑逸尘笑道:“你不喝酒,老叫化就拜托你一件事,你去看看他们两人,会不会寻短见。” 白兴笑道:“好,我这就去,你老人家放心喝吧。” 两人都有惊人的宏量,先来的十斤酒,不一会儿,就喝光了,桑逸尘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笑道:“白兄你比我年纪要大二十岁,过去江湖上的事,比老叫化知道的多,向你请教一件事,不知肯不肯告诉老叫化。” 洞庭钓叟笑道:“老叫化,突然之间客套起来,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事你说吧,只要我知道的,绝不隐瞒。” 桑逸尘笑道:“灵虚牛鼻子,年青时代的事情,你知不知道一些?” 洞庭钓叟道:“灵虚上人比老朽的年龄要大,老朽技成走入江湖之时,他已功成身退,隐居潜修了,过去的事迹却很少听闻。” 桑逸尘道:“你知道九疑白发姑娘这个人吗?” 洞庭钓叟摇摇头,道:“老叫化在什么地方听到这个怪名字。” 桑逸尘道:“这人亲自写信给我的,她知道老叫化和灵虚牛鼻子是朋友,要我去约牛鼻子正月十五日,到少林寺一较高低,以正名位。” 洞庭钓叟道:“老朽术成入江湖时,就听闻九疑山,有一位潜修道姑,已修成金刚不坏之身了。以后渐渐地淡忘了,江湖也无人再提起,这位白发姑娘是不是早年江湖上传闻的那位道姑,如果是的话,和灵虚上人的年龄,恐怕也相差不了多少。” 桑逸尘摇摇头,道:“现在江湖上和你一般年龄的人,再也找不出几个来,你既然也不知道这个人来历,那就成了一个永久解不开的谜了。” 洞庭钓叟道:“你把白发姑娘邀约灵虚上人比技之事,转告他没有。” 桑逸尘道:“牛鼻子虚怀若谷,处处诚心相让,哪会和人争名,就是把他老窝放把火烧了,也只是笑笑了事。” 洞庭钓叟叹息一声,道:“一个人想要做到他那样深的涵养功夫,也不是平常人所能……”话声未落,忽由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愈来愈近,一忽儿就到了门口。 桑逸尘放眼向来人一望,见走来的是俞剑英。 俞剑英一眼望到义父在房内,猛的跃身进屋,双腿一跪,道:“义父,怎知道英儿住在这里?” 桑逸尘见俞剑英背后背着一束稻草似的东西,摆摆手笑道:“英儿,起来,你背后背的是什么东西?” 俞剑英笑道:“英儿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 话还未说完,二女听到声音,破涕为笑地疾奔过来,玉玲道:“英弟弟,你不是被几个魔头逼下鬼湖去,怎么样上来的,快告诉我们。” 桑逸尘仰脸纵声大笑,笑声震得屋子吱吱爆响,笑声一落,道:“这一下你们两人,该相信你牛鼻子师父的话罢,你们两人若真的寻短见死了,那才死的冤枉,现在见了面该欢喜啦。” 二女听桑逸尘这一说,粉脸上不禁羞得泛红,陈紫云道:“师叔,不要笑我们啦,云儿有空炒几样可口的菜,给你老人家下酒。” 洞庭钓叟见这情景,自己站在这里,有很多不便,即站起身子笑道:“老叫化,我已经喝醉了,你们谈吧,我在鬼湖边呆了好几天,想找间房子休息一下。” 桑逸尘笑道:“英儿快见过这位洞庭钓叟白老前辈,是老叫化邀请来助拳的。” 俞剑英向洞庭钩叟一揖,笑道:“晚辈俞剑英,年轻识浅,以后请老前辈多多指教。” 洞庭钓叟仰脸纵声大笑,道:“小兄弟不用客气,奇人门下武功绝顶,老朽痴长一把年龄,今天能够亲眼看到小兄弟这么一位气度不凡,瑶池仙品的武林中后起之秀,实感生平快事。”说完,闪身走了出去。 俞剑英躬身送走洞庭钓叟后,转脸向两位姊姊脸上望了一眼,只见眼睛红肿,尤其义父说她们要寻短见,如丈二金刚摸不到头,不禁问道:“义父,我姊姊她们为什么要寻短见?” 桑逸尘手上拿着一只鸡腿,正好在口里,听剑英这一问,急忙把鸡腿放下,笑道:“她们心里的事,老叫化不知道,寻短见是什么意思?你问她们好了。” 二女见到英弟弟无恙返来,芳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心里有千言万语,想向英弟弟倾吐,但经八臂神乞酒后的几句幽默话一逼,却不好意开口了。 俞剑英见二女,只是睁着星目,瞪视自己,一瞬不瞬,笑道:“两位姊姊为什么要自杀,是谁人欺侮你们?” 白燕儿听剑英这一问,情不自禁地道:“有师叔和我们在一起,谁敢欺侮我们,自杀还不是为你。” 俞剑英很感惊奇地问道:“我又没有惹你们生气,怎么为我而寻短见,这真把我弄糊涂啦。” 陈紫云道:“你是不是被几个魔头逼下湖中了?” 俞剑英道:“不错,谁人告诉你们的?” 陈紫云道:“师叔亲眼看到的。” 俞剑英向八臂神乞一望,道:“义父,英儿被逼落湖中时,你老人家也赶到那里了?” 桑逸尘点点头,道:“可惜,老叫化迟到了一步,没有赶上,所以害得她们要寻短见。” 俞剑英道:“那几个魔头实也可恶,我拔身纵起,悬空之时,竟然集中掌力,向我遥空发掌,我衡量当时情势,如果我坠落岸上,势必要伤亡在他们的掌下,只有坠落湖中还有逃生的机会,我虽然不谙水性,半个时辰内,还不至淹死。即可潜到岸边爬上岸,也不知我身悬空中太久,或是坠落湖底的势子太疾,落下湖中后就身不由已的往下疾沉。” 陈紫云道:“玲妹妹用葛藤接起来,落下湖底找了半天,也没有看到什么,你水性不熟,怎么逃上岸来的?” 俞剑英又道:“我身子快要被暗流冲走时,好像有一股力量吸夺我手上握着的宝剑似的,这时肚子里已经喝了半肚子的湖水,想挣扎往上浮,可是身上劲力顿失,再也不能和岸上一样,呼气着力,身子只好随宝剑的那股吸力游去,突听‘咔喳’一声。” 说此,微微一停,把背上背着的那个用稻草包裹着的东西,解了下来,把上面包裹的一层稻草拿掉,但是一个金光闪闪的金菩萨。又继续说道:“宝剑的剑尖,沾在这金子菩萨的手臂上一动不动。” 白燕儿心里急要知道,他怎么潜出湖底的,急急问道:“剑尖沾在这金子菩萨的手臂上,你的身子虽然可以停住,不被急流冲走,可是如何游出湖底呢?” 俞剑英道:“我右手握着剑柄不放,左手却把这个金子菩萨抱住,屏除心里的杂念,坐在水底凝神提气,运起玄门先天气功,把肚子里的湖水,逼了出来,这样一来身子稍微好受点,但是想想浮上湖面,却无法越过那股湍急的暗流。” 桑逸尘一边喝酒一边听俞小侠叙述潜出湖底的经过,一句话不插。 陈紫云道:“你虽然仗玄门先天气功维持一时,但空气稀薄,时间久了,还是无法潜上岸啦。” 俞剑英笑道:“你们不要光替我着急,吉人自有天相,就在我感倒要葬身湖底时,救星却来了。” 陈紫云道:“是不是有人把你救上岸的,我们怎么没有看见呢?” 白燕儿道:“那湖底的暗流,水势有如万马奔腾,除非龙王,谁也没有那样大的本领,把人从湖底救上岸来。” 俞剑英道:“一只很大的龟,直向我的身边游来,见他快要游近我的身边时,我把这金子菩萨一抱,身子一翻,就在龟背上,龟背至少也有一张大方桌面那么宽,我坐上龟背之后,用劲把宝剑推着金菩萨,伸到龟腹下面,用剑柄猛的一击龟腹,希望他腹部受伤,浮上水面,经我猛力一击之后,它竟往湖水出口的岩洞里面,疾速窜去。” 陈紫云很开心地问道:“那只龟往洞里窜,你滚下龟背没有?” 俞剑英道:“这时,我心里已经吓得慌了手脚,哪还敢再动,只好在龟背上,任他向洞窜去。过了三四个时辰之久,才出了岩洞看见了阳光。” 陈紫云笑道:“这时,你高兴啦。” 俞剑英摇头道:“高兴什么呀!简直比在湖底还要危险,到了岸边,可是沿途都是千丈悬岩峭壁,连着脚之处都没有,插翅也难飞升到深谷上面,那段深谷无头,突然水势向下倾溅,如果不跃离龟背,势将随大龟葬身千丈瀑布下面。” 白燕儿道:“给你一次教训,免得以后只是任性横冲直闯,也不管人家心里着不着急,一味地我行我素。” 陈紫云道:“你怎么逃出深谷边缘的呢?” 俞剑英道:“幸好,刚到深谷尽头左边悬崖上有一块突出的崖石,我一眼看到,高兴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我一翻身跃上那块突出的崖石,只见那大龟,竟往水里沉了下去。站定身子,一打量形势,立身的右边三丈左右的地方,便向谷口,稍微休息一下,便向谷口跃去,出了谷口,便向峰顶攀升,站在峰顶,放眼一望,四周都是山峰重叠,看太阳快要西沉,我略一打量形势,即向西南疾奔,翻山越领,走到黄昏时候,才见到了人家,我进宅向人一打听,离这儿有两百多里了。” “那一家人,见我一身湿淋淋的,便抱一大把干柴,在堂屋中间,烧起一堆熊熊大火,把衣服烤干,吃了一顿,已经是深夜,我怕走错路,便在那儿住了一夜。” “次日清早起来,即向这儿赶路,走到齐家集,便碰到梅香,我逼着她去找孝燕,走到寄养的人家一看,孝燕已不在了。” 白燕儿听说孝燕又失了踪,不禁“哇”的一声哭道:“又是谁把孝燕抱去了?” 桑逸尘猛的一声大笑,道:“不要伤心啦,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哭哭啼啼的,你们牛鼻子师父,已经把孝燕带回排云岭去了。” 俞剑英道:“义父,怎么知道我师父把孝燕带回排云岭去了,您老人家又没有到过那里?” 桑逸尘笑道:“我到了排云岭,见了你们牛鼻子师父,不是见了孝燕,我和他非打上三天五夜不可。” 陈紫云听了,不禁暗暗吃惊,这么远的路程,只几天几夜工夫就转来了,心里有点疑惑,笑道:“师叔,我们有点不相信,你老人家返回少林寺,由少林寺又到了排云岭,是不是想安慰我们的心。” 桑逸尘仰脸纵声大笑,道:“你以为师叔老了,走不了这点路,是吗?老叫化什么时候和你们打过诳语。” 俞剑英点点头,从身上掏出师父留下来的一张纸条,道:“不错,孝燕是师父带回去了,姊姊你看这不是师父留下的条子吗?”说完,伸手把纸条交紫云看。 桑逸尘笑道:“现在时间不早了,你们去吃饭,今天在这儿休息一晚,明日打早赶回少林寺,离十五只有两三天了,不能再耽搁。” 俞剑英笑道:“义父,这金菩萨的两手臂,竟会吸金属的东西,为什么在那湖里,会留下有这重的金菩萨。” 桑逸尘笑道:“英儿,算你命大福大,不但没有被水淹死,反而因祸得福,得到一件名贵兵刃,几个魔头用尽心机,也没有打捞到手。”说此,微微一停,才又把这件名贵兵刃沉在鬼湖的原因及来历说了一遍。 俞剑英笑道:“义父,这么沉重的兵刃,英儿使用不惯,送你老人家用好了。” 桑逸尘仰脸大笑道:“老叫化穷的屁都放不出一个,却背一件这么贵重的兵刃,不怕人笑话,自盘古开天地,也没有听说叫化子身背金菩萨的,这黄金闪闪,多晃眼啦。” 陈紫云道:“玲姊姊,我们去买几尺布,缝个套子给它套上。”说着,两人手拉手的走出去。 俞剑英看二女走了之后,正想把店伙计叫来,再添些酒菜来,口还未张,白兴却跑了进来,笑道:“老前辈,我师父请你老人家过去,再喝几杯,我们在鬼湖钓到两尾很大的鲤鱼,已经烹好了等你们过去。” 桑逸尘笑道:“有喝的老叫比这两腿长得很,你前面走吧!”说着,站起身子就往外走。 俞剑英也跟随义父向后面走去。 桑逸尘和洞庭钓叟的酒量都相差不多,这一喝直喝到酉末光景,俞剑英心念二女,只陪他们喝到申末酉初,就告辞返回二女房中,见她们在赶着缝套子,笑道:“姊姊你们还没有吃饭吧,我去替你们叫到房里来吃好吗?” 程玉玲抬头向俞小侠望一眼,见他俊脸泛红,嗔道:“你有了喝的那还记着我们,等你想起来,我们饿坏了。” 话声刚落,骤闻一声格格的笑声,由屋顶上面传来。 俞剑英听到这一声娇笑,脸色一变,即忙跃到门口,故意厉声喝问道:“什么人?”即欲跃上房脊,向俏丫头招呼一声,不要胡说。 心念刚动,但又听到一阵银钤般格格娇笑,道:“哟!公子爷,怎么才离开二三个时辰,就听不出来我的声音,是不是讨厌俏丫头,有意装不知道。” 俞剑英势子未起,程玉玲已跃到他身侧,伸出玉手把他的肩头拄住,高声叫道:“是梅香吗?快下来。” 一阵飒飒微风,由屋顶上,跃下一个身穿夜行劲服,媚态横生的少女,脚落实地,笑道: “不错,正是小婢梅香。” 说此,微微一停,春风俏步地走近剑英身侧又道:“爷,你看梅香得现在穿的,是不是还妖媚怪样。” 俞剑英放眼一望,见她今夜穿的一身黑色夜行劲装,娇躯裹得紧紧的,纤腰如细柳,隆乳丰臀,黑绢包头,黛眉如画,星目欲流,今夜好像经过特别化过妆。 看一阵不禁心神一怔,笑道:“梅香,你这穿夜行衣就是为了到我们这里来吗?” 梅香笑道:“爷,你不是讨厌梅香那奇装异服,所以到你们这儿来,我就不再穿了,这样该是武林中人的本色,梅香不会惹你们讨厌了吧?” 在几天以前,梅香说这话,俞剑英一定要生气,大喝梅香一阵,今天他怕梅香那张利口,如果她冒了火,胡说一通,自己则无法下台,听了只好一笑,不再说话。 程玉玲道:“我们从不喜欢你穿那样妖媚怪样的奇装异服,还不是希望你好,我们从小一块长大,情逾骨肉,有这份感情的原因,才规劝你,如果和我们没有关系的人,就是不穿衣服,也不值得一劝。” 梅香格格娇笑道:“姑娘,你要教训小婢应该看看时候和地点,不错,梅香过去是姑娘的贴身丫头,姑娘视梅香为姐妹,可是我们已分开很久,今天我来看你,小婢也算是客人,姑娘是主人,怎么一见面,也不让客入屋,就先来一阵说辞,是不是讨厌梅香。” 程玉玲听梅香说话,毫无分寸,想到就说,不禁又气又恨,不让她进去坐,还不知她说出些什么话来,只好把一股怒火忍住,强装笑容,道:“梅香,你对我们很多的好处,我怎么会这样不近人情。”说完,身子一侧,又道:“请进里面坐下再说吧!” 梅香也不客气,扭腰摆臀的走进房内,放眼一望,见紫云坐在床边缝布套,娇声问道: “这位姑娘,就是爷的师姐吗?真不错,不但姿容天姿国色,武功绝顶,还有一手很好针绣。” 陈紫云早就听到他们在说话,不想理她,看她进到房内,说话老气横秋,抬头放眼一望,见她风情万种,不禁脸上颜色大变,把手上的针一放,挺身站起,喝道:“你是什么人?连一点家教都没有,说话好像放屁一样,你也配批评姑娘吗?” 梅香却毫不动容,若无其事一般把右掌抬到脸上,连连晃着,笑道:“好臭!好臭。” 陈紫云见她目中无人,哪还忍得住,心头冒火,怒道:“你想找死。”说完,双手微扬,劈出两掌。 这一击存心把梅香伤在掌下,用了五成功力,掌势劈出,一股疾风向梅香撞去。 梅香柳腰摆动,横跨两步,身子到了玉玲身侧,笑道:“哟,你这是接待客人之礼吗?”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做大妈的人,想不到竟这大的火气。” 陈紫云羞得粉脸绯红,怒喝道:“玲妹妹快闪开,今天我要把这无耻的贱人劈了,看她这张利口还伤人不伤人。” 程玉玲这下却感到非常作难,闪开也不是,不闪开又不知何劝解,只好侧眼怒视梅香,身子一动未动。 俞剑英站在门口,看到这种局面,心里更是急躁,一时也想出办法来缓和云姊姊的怒气,只管呆站那儿出神。 陈紫云看玉玲不动,娇躯一晃,跃身到白燕儿左侧。右掌一扬,向梅香肩头劈下。梅香不闪避,右掌急翻,架开紫云一掌后,还了两掌。道:“姊姊!你真和丫头一般见识,要拼命是不是?” 陈紫云见她招势疾快,如电光石火,不禁大吃一惊,暗忖真要把她劈倒,也非是一招两式可以解决,房子又窄,展不开身势,尤其玲妹妹又站在房中,一不小心,就要误伤,想着,不禁招势微缓。 在她心念转动之间,俞剑英一个纵跃,落到两人中间,星目瞪注梅香的脸上,喝道: “梅香,不能来这儿无理取闹,有什么话,坐下来说。” 梅香笑道:“我梅香是伺候人家的人,不管到哪里都要挨骂挨打,错更是错,不错也是错,我今天倒要看你们能不能仗人多,把我梅香吃掉。”说完,气冲冲地往凳子上一坐。 玉玲见云姊姊站那儿未动,怒气满脸,叫道:“云姊姊,看在妹妹的面上,不要和梅香小婢一般见识。” 陈紫云余怒未消,道:“她一进门,一张臭嘴,就胡说一通,实在叫人忍不下去。” 梅香坐下之后,俞剑英也堆着笑脸,手上端一杯茶,笑道:“云姊姊,喝杯茶息一息气。”说完,把手上端的茶杯,双手送上。 陈紫云怒道:“都是你的不是。”一晃身也不接俞小侠手上的茶杯,往外就走。 俞剑英看她真的冒了火,眉头一皱,闪身拦在紫云前面,笑道:“云姊姊,你不能走出去,这样一走叫我和玲姊姊的心里怎么安,姊姊先坐下,我叫梅香向你陪不是。” 玉玲也抢步上前,笑道:“这都是玲妹妹的不是,不该请她进来,一切罪在妹妹身上,姊姊再要生气妹妹就要向你下跪啦。” 紫云本来涵养很深,从未发过脾气,今天实在是梅香几句话刺伤了她的心,经玉玲这一说,她心里也感到不好意思,只好趁阶下台,一声不响,转身向床缘边一生,拿起针线又自顾自地缝起来。 玉玲移步桌前,倒了一杯茶,向梅香面前一放,道:“梅香,喝茶吧!” 梅香站起身子,笑道:“小婢没有这种福气,消受不了,还是我自己来吧。”说完,另外拿了一只茶杯,提起茶壶倒了半杯,一饮而尽。 玉玲笑道:“梅香,你能不能念在我们过去的的份上,给我一个面子。” 梅香笑道:“什么事?姑娘说吧,只要梅香做得到的事情,绝对照办,不说过去姑娘对小婢有恩,就是萍水相逢,梅香还是一样的肯替人家尽力。” 玉玲道:”梅香,不能这么说,我过去并没把你当作丫头看,这不须我说,你心理很明白,就是云姊姊也没有小看你,为什么一开口就要刺伤她的心,梅香,看在咱们十多年的交情上,你向云姊陪个不是吧!” 梅香格格娇笑,笑声如银玲,道:“我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做丫头的人,专门看人的脸色讨欢喜,这值得转弯抹角地说,随便吩咐一声,丫头还敢不遵,磕头作揖,小婢学有专长。” 说着,挺身站起,星目向俞剑英斜视一眼,抢步上前,格格娇笑,又道:“小婢梅香,向奇人门徒,俞小侠师姐,陈姑娘你行礼陪罪啦,望姑娘海涵大量,小婢出身低微,言语粗鲁,勿以见责。” 俏丫头站起身时,向俞小侠斜视一眼,一开口又套上奇人门徒,俞小侠师姐,意思表示完全是看在俞剑英的面上,向陈姑娘陪罪。 陈紫云也是一个精明仔细的人,她哪会看不出来,也不肯示弱,微微躬腰,冷笑一声,道:“刚才不知道你是玲妹妹的小婢,早先知道的话,也不会生出这场误会,请坐吧。” 俞剑英见这一场风波平息之后,心里暗暗高兴,笑道:“梅香,你师父他们返回陷空岛去了,你怎么不跟他们一道回去?” 梅香并不答俞小侠的问话,蛇腰摆动,移步剑英身边,突伸玉手,握住俞剑英手臂,笑道:“哥哥,我看看你中了毒箭之手,好了没有。” 玉玲听梅香这一问,不禁心神一怔,粉脸上颜色大变,急道:“梅香,他在什么地方中了毒箭,我没有听他说过?” 梅香眨眨眼睛笑道:“在哪里中过毒箭,姑娘,你问哥哥罢。” 陈紫云听梅香叫的这么亲热,不由妒火中烧,跃身站起,从身上掏出师父给她“代师行命”的铜牌一晃,怒道:“你竟敢背着我和玲妹妹,在外胡搞一切,赶快从实说来,如有半句虚言,我就要代师行命治你的罪。” 俞剑英俊脸绯红,面现难色,睁着一双星目,望着紫云,一瞬不瞬。 陈紫云见他不说,一举铜牌声色俱厉,怒道:“你敢违背师父令谕,快跪下听令。” 俞剑英望着铜牌,缓缓的跪下,道:“弟子俞剑英,敬遵铜牌令谕。” 梅香看她神气十足,心中忿忿不平,格格笑娇笑道:“他没有犯下欺师灭祖之罪,用不着抬出师父令谕,妻子管束丈夫,更不可假师父的威严。” 陈紫云怒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管我们的闲事。” 梅香冷笑一声道:“看不顺眼的事,就想伸手管,我不但没有看过,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还未过门的妻子,竟然借师父的令谕,来管束丈夫。” 陈紫云听了,两颊羞红,哪还能忍得住,一收铜牌,两臂潜运真力,大喝道:“不知羞耻的贱丫头,看你有多大的本领,敢来管我们的事。”说完,连劈三掌。 梅香身灵捷巧,身子一晃,玉掌翻飞,架开紫云三掌,笑道:“不知谁人不知羞耻,身份未定,竟然以人妻自居。这是多么不要脸的事。” 俞剑英再也不能不管,戟指梅香,喝道:“小贱婢,你不要徒逞利嘴损人。你再要胡说,我就叫你溅血五步。” 程玉玲喝道:“梅香你是不是疯了,还不快走,要在这儿找死是不?” 梅香一阵格格娇笑道:“我梅香是来做客,怕你们仗人多势众,要把我小婢置于死地,那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何况你们都是当今武林第一奇人的门徒,把一个丫头关在屋里打死,当然算不了一回子事,可是江湖传言出去,看你们能不能见人?” 陈紫云向她连劈三掌,都被梅香轻巧地避开,又被她一再地挖苦,梅香说出的话,又是刻毒泼辣,比利刃穿胸还要难受,气得向床上一扑,呜咽的大哭起来。 剑英怒极,冷笑一声,叫道:“玲姊姊,你快闪开,让我把她劈死,给云姊姊出口气。” 梅香眼灵身快,玉玲的身子尚未移动,她一晃身,跃到榻前,一举右手,按在陈紫云背后“灵台穴”上,笑道:“姑娘,你真和小婢生气,小婢出言不逊,姑娘起来吧,梅香愿跪在姑娘面前,听责罚教训。”口中虽然在说话,目光却瞪在剑英和玉玲身上。 紫云本想反手一掌,但自己的“灵台穴”被她按住,只要自己一动,那就得先死在梅香手上,只好装作不知。 要知“灵台穴”,乃人身十二死穴之一,梅香只要稍微一放潜在玉掌内劲,即可把紫云震死。 剑英和玉玲看此情形,心里都暗暗吃惊,目瞪口呆站那儿,不知所措。 玉玲急道:“梅香,我求求你留点情面给我,不能这样狠心,对我姊姊下毒手,她已被你刺伤心灵,够痛苦的了,你不能逼人太甚啊。” 俞剑英看她一对星目,只管瞪视自己身上,不禁怒火千丈,肩头一晃,已欺到俏丫头身侧,正待挥掌击去。 猛见俏丫头按在紫云“灵台穴”上的玉掌,往下一压,紫云翘起在榻外的两条玉腿,向上一抬,微微哼了一声,俞小侠不禁心头一动,急急退后两步。 梅香格格笑道:“一切都是小婢错,姑娘看在我家小姐的面上,原谅我吧。” 紫云扑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只好连呜咽之声,也尽力压住,任由她摆布。 俞剑英这一扑击未成,手中暗扣两支燕尾追魂钉,想出其不意,把梅香按在云姊姊“灵台穴”的右手要穴打中,使她无法用力,即可解除云姊姊的危险。 但梅香星目灵巧,见俞小侠暗扣燕尾追魂钉在手,笑道:“姑娘,你再要生小婢的气,小婢就要死给你看了。” 玉玲满蕴泪水,道:“梅香,放了云姊姊,不论什么事,我们都好商量。” 梅香笑道:“姑娘,不要误会,问问你的云姊姊看,我对她有什么坏意,小婢是诚心诚意向她忏悔认错呀。” 俞剑英喝道:“贱丫头,你哪来这样狠的心,你敢伤我云姊姊一指,我……。” 话声未落,猛听一声大喝,道:“你们还在闹什么,夜深了还不赶快睡觉。” 人随声走了进来,俏丫头身形一晃,就到了八臂神乞身前,“扑通”一跪声泪俱下,道: “老前辈,给我们评评理看,他们三人,联合起来欺侮小婢一个人。” 桑逸尘挥挥手,道:“起来!起来!有话慢慢说,老叫化不喜欢这一套。” 俞剑英道:“义父,不要听她的,这贱婢坏透了,我云姊姊被她气得半死。” 梅香站起娇躯,伸手指着剑英胸前,道:“也不问问良心,谁好谁坏,不是小婢,你还有能站在这儿说话吗?亏你还是当今武林中奇人门徒,说话一点也不讲良心。” 俏丫头说话,感到非常气忿,说到最后一句,简直是在哭,泪水如断线的珍珠,簌簌下落。 俞剑英再也提不起勇气来反驳梅香,并且心里泛起无限的愧疚,感觉愧对了她,怔怔的站那儿,一言不发。 桑逸尘放眼一望剑英,见他脸色阴晴不定,问道:“她说的是真话吗?” 俞剑英点点头,没有答话。 桑逸尘转脸一看梅香,只见她美的像一朵出水红莲,俏的如迎风玫瑰,娇小玲珑,说风韵实不如两个姑娘高贵,讲风俏却比两个姑娘强,尤其她泪痕,更是楚楚可怜,笑道:“老叫化一辈子,没有受过人家的恩惠,你却对老叫化有恩,有什么委屈,你只管说来,不管任何棘手事情,老叫化也要替你担待一切。” 梅香呜咽着道:“梅香从小随姑娘长大,她迁就小婢如亲生妹子,俞小侠在绿竹堡救过小婢的性命,我虽然离开了他们三年,陷入孽海,但是他们的云情厚谊小婢仍念念不忘,无时无刻不在思图报答。” 玉玲听到这里,不自觉涌出两眶泪水,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我逃出绿竹堡老家时,没有把你带出来。才使你陷身孽海,我愧死了。” 俞剑英更感觉愧对悔香,低头不语。 陈紫云虽然满肚的委屈,听他们这一叙述,也翻身坐了起来。 梅香继续道:“这次少林寺两个叛徒和金霞宫几个妖道,去游说我师父阴阳老人,想压服各派,他们计划先对灵虚上人突袭,我冒九死一生向他们示警,他们还给我的是一阵臭骂。” 桑逸尘问道:“阴阳老怪是你的师父吗?” 梅香点点头,道:“不错,是小婢的师父。” 桑逸尘环眼一睁,两道冷电似的眼神,蹬在梅香粉脸上,道:“他既然是你的师父,你为什么向老叫化示警呢?” 梅香笑道:“老前辈,是不是说小婢对师父不忠,背叛师门。” 桑逸尘点点头,道:“不错,正是这个意思。” 梅香一阵格格娇笑,道:“小婢虽然出身微贱,但还能略识大礼,我虽身陷孽海,但心还没动摇。” 桑逸尘仰脸纵声大笑,道:“想不到你这小姑娘,尚有一颗侠心义胆,老叫化佩服、佩服,但不知他把你架走后,你如何逃出来了?” 梅香笑道:“我师父在少林寺和老前辈交手,被老前辈的掌力震伤,虽然很重,但他内功雄浑,并且他自己炼制一种“百伤安命丸”,药力神效,服用后稍微闭目静坐调息,便可暂保无妨,他为安全之计,拟返陷空岛,闭关调养一个时期,留小婢在这儿,与他们合作,不知他从哪儿得到消息,又临时折返,动念打捞一件武林中的名贵兵刃,两度和玄修杂毛拼斗,再又和老前辈一场激烈地拼斗,本来他很少施放暗器,不知是不是感到体力不支,情急拼命,小婢知道他的暗器歹毒,故而示警,他把我带过一个峰顶后,伤势复发,我服侍他服药后,调息一天,他即动身返回陷空岛,我仍留此间。” 玉玲道:“梅香,你刚才说,不是你舍命救他,他已丧身在魔头之手了,你再吧详细情形告诉我们好吗?” 梅香笑道:“你叫爷自己说吧。” 玉玲星目一睁,望着剑英嗔道:“梅香怎么救你的,你不要瞒我和云姊姊,说个清楚,免得我们被蒙鼓里。” 俞剑英俊脸一红,鼓起勇气,从冥灵真人等四个高手围攻他,梅香施放暗器把玄鹤击死,两人陷身怪屋,误中毒箭,梅香用口吸毒,和阴阳老怪拼斗,梅香示警,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 陈紫云听了,满肚怨气全消,挺身站起,移身梅香身前,伸手握住梅香玉手,道:“小妹,刚才我对不起你!” 梅香笑道:“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要折杀小婢啦,梅香从小有失家教,还望姑娘多指教。” 桑逸尘仰脸一阵大笑,道:“你们哪来这多客气,少吃一瓶……” 话声未落,突然外面传来一阵话声,道:“老叫化,什么事情,这样高兴,也不怕惊醒人的好梦。” 桑逸尘笑道:“老水怪,快进来,老叫化今夜很高兴,再请你喝几杯。” 洞庭钓叟笑道:“只要有酒喝,三夜不睡觉都可以。” 话声一落,随着走进房来,一眼望着梅香,道:“老叫化,你认识这位小姑娘,她不是阴阳老怪的女徒弟吗?” 桑逸尘笑道:“老水怪,怎么知道她是阴阳老妖怪的女弟子?” 洞庭钓叟笑道:“这位小姑娘,口齿相当伶俐,胆识超人,是一个可选之才,怎么被老妖怪收去,可惜,可惜。” 桑逸尘仰脸笑道:“老水怪,可惜什么啦?” 洞庭钓叟笑道:“可惜陷身孽海。” 桑逸尘笑道:“你知道她陷孽海,就不能潜身自拔吗?” 洞庭钓叟笑道:“老叫化,有心拯救她的话,老朽到想叨扰你一顿喜酒。” 桑逸尘眉头一皱,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倒把老叫化弄糊涂了,就是我有心拯救她,也不能说是叨扰我喜酒啦。” 洞庭钓叟笑道:“我叫你收她做干女儿,老叫化愿意不?” 桑逸尘纵声大笑道:“我这穷叫化子,如何能收这样体面的姑娘做干女儿,我收了她不把她害苦了,谁愿和老叫化攀亲家呢?” 梅香福至心灵,抢前一步,双腿一跪,道:“小婢从小失孤,连姓氏都不知道,跟姑娘长大,身世凄凉,现在离开了姑娘,人海茫茫,何处是苦命女之归宿?你老人家想拯救小婢,就收苦命的梅香作个义女吧。”说完,连连磕三个头,叫了一声义父。 桑逸尘笑道:“起来,起来,我穷的要命,连一点见面礼都送不起。” 洞庭钓叟笑道:“老叫化,我这喜酒喝成了吧。” 桑逸尘笑道:“酒一定请你喝,可是话得说明,你要负责替我的干女儿找个婆家,人家嫌我老叫化穷,不肯娶她做媳妇,而害她做老闺女,老叫化就要和你白耀南拼老命。” 洞庭钓叟笑道:“老叫化你是瞎操心,人家娶的不是老叫化,讨的是姑娘,这么清秀的姑娘,打起灯笼去找,恐怕都找不到。你还怕嫁不出去,老朽包她嫁个如意郎君,生个孩子跟你姓桑,给你叫化子传宗接代,可以了吧,快去拿酒来喝。” 他这一说,却把房内的人,逗的哄堂大笑,梅香虽然胆大,也不禁羞的粉脸泛红。 桑逸尘笑道:“英儿,我给你收了一个妹妹,你高兴吗?去叫店家给我搬一罐好酒来,菜也做几样可口的,老化子请大家喝一个痛快。” 俞剑英心里早就快乐地不可支了,微微笑道:“义父,英儿高兴极啦。”说着站身子就往外跑。 玉玲却感到这位从小一块长大,名虽贴身小婢,实则义重骨肉,情逾姊妹。不幸陷身孽海,现在蒙师叔拯救,潜身自拔,芳心中感到非常的快慰。 陈紫云是一位工于心计的人,表面虽然高兴,内心却蒙上一层很厚的隐忧,英弟弟多情善感,这丫头一张利嘴,一句话可把你气死,卧榻之旁,若再让她深入,将来永无宁日了。 他们这一顿酒,大概吃了有一个时辰左右,已是到了亥末子初。 桑逸尘突然心念一转,笑道:“我们趁早赶一程路,在这夜深人静之时,路上行人绝迹,大家可以展开夜行术轻功,明天下午就可以到达少林寺。” 他这一说,大家都无异议,俞剑英即刻算过食宿费用,紫云把缝好的布套将金子菩萨套上,由俞小侠背着。 梅香向桑逸尘一福,笑道:“义父,梅香暂时不和你们走,我先回陷空岛,暗中注意他们的行动计划,等这一风波平静后,梅香当朝夕随侍义父左右。” 桑逸尘猛睁环眼,寒光炯炯,瞪视梅香一阵,笑道:“这样也好,后天十五日,我们就可动身,切实注意和我们取得联络,一切你自己小心吧。” 梅香笑道:“义父,请放心,女儿误不了事。”说完,向众人一检衽,身形一晃,穿窗而出,跃上屋脊,疾驰而去。 梅香走了之后,众人也鱼贯走出客栈,到了镇外,即展开夜行术向少林寺疾奔。 他们一行老少六人,都身负极佳轻功,一经施展开来,捷如流星,快若疾矢。 第二天未末申初光景,就到了少室峰下,放眼一望,但见少林寺烟火弥空,桑逸尘一皱长眉,道:“怎的派守的巡山弟子,一个都不见,是不是少林寺失火了。” 俞剑英道:“义父,我们赶快上去抢救。”说完,即施展师门绝学“梯云纵”轻身术,向少林寺跃去。 桑逸尘和洞庭钓叟两人的轻身功夫,并无强弱,这一展开,两人肩挨肩向少林寺飞跃。 到了少室峰停身屋脊,放眼一望,并不是失火,只见少林寺门口的广场上,堆着一大堆干柴,在那儿燃烧,火堆周围,站了一大圈人,形形色色都有。 桑逸尘飘身广场,移身火堆旁,这时百拙大师,正由内院匆匆走出来。 一眼就望到桑逸尘,抢上一步,叫道:“桑兄,回来正好,这几天又到了好几位同道,都想和桑兄见面。” 桑逸尘笑道:“这是干什么?无缘无故烧了一火堆火,我们在峰下,看到这儿火光冲天,老叫化还以为你们寺内失火呢!” 话声刚落,只声左面响起一声大笑,道:“老叫化,我们今天可见到一点新鲜玩艺啦。” 桑逸尘侧脸一望,但他身侧,紧随一个白发过胸,身穿短棉袄长裤,身围汗巾,七旬左右年纪的庄稼人。正是长江的浪里飞郑家燕。 赶忙迎上去,大笑说道:“郑兄,好久不见啦!这次魔头兴风作浪,想邀你来助拳,但不知你随浪飞到那去了?” 浪里飞郑家燕笑道:“桑大侠,不要客气啦,这种维护武林同道苍生的义举,我辈同道只要听到消息,就应义不容辞地自动赶来,为什么要等候请呢?”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少林寺素执武林中牛耳,为我辈敬仰,谁也要对这少林寺的和尚让三分,这样一来,却把这些和尚,养成自傲自大起来。” 桑逸尘眉头一皱,道:“郑兄,老叫化这几天忙得要命,以致未在寺迎候各地前来助拳的同道,却不知少林寺百拙大师如何慢怠郑兄。” 浪里飞笑道:“其实说来,也算不了什么。只是我老了几岁年纪,火气大了一点儿,这里的和尚,大概看我穷酸样,捐不出油资钱,竟把我拦在峰下,我好说歹说都不让我上这和尚庙。” 百拙大师听了,也感到礼屈,笑道:“郑施主,只怪弟子传事不明,老衲欢迎来迟,以致误会了。” 浪里飞望了百拙一眼,又继续说道:“我对小和尚说,老朽有事要和桑大侠见面,烦代传报一声。”桑逸尘一皱长眉,道:“他们没有向寺内传报,或告诉郑兄我不在少林寺。” 洞庭钓叟未等浪里飞开口,抢先说道:“老朽今天可沾了老叫化的光。若我和我那小伙计来,恐怕也要遭拦驾之苦。” 浪里飞气忿忿说道:“小和尚若告诉我桑大侠不在少林寺,我也不会生气,他们竟问我有没有你和百拙大师的请柬,这话使我冒了火,我便强行登山。” 洞庭钓叟笑道:“相打无好手,相骂无好言,强行登山,不免要动手过招,你伤害他们的人没有。” 浪里飞微笑道:“彼此都是同道,当然不能和贼崽子动手打法,老朽火气再大,出手还能留点分寸,不过只伤了他们两人。” 桑逸尘点点头,道:“那还尚好,没有互相闹出大乱子。” 浪里飞摇摇头,道:“事情还没算完,监院五老看我伤了他们两个弟子,要和老朽拼个高下。” 桑逸尘摇摇头,道:“一点小事,说开就完了,又何必意气用事。” 洞庭钓叟一皱眉,道:“大家冒了火,拼战起来,那就难免事情愈闹愈大,这里已经来了这么多同道,未必就无人出来排解吗?” 浪里飞郑家燕道:“就在老朽和监院之一的悟仁动手刹那,飞云道兄由内院出来,老朽和飞云道兄,有数面之缘,他一看是老朽,便挺身出来做和事佬。 “飞云道兄说,就是非要动手不可,随便来一两手玩艺儿,既不伤和气,也不伤大雅。” 桑逸尘笑道:“大家表演一两套绝技,开开眼界,那倒是很有意义。” 洞庭钓叟笑道:“老叫化,我们眼福不浅,正好赶上看他们的表演,若迟到一步,机会就错过了,那是多遗憾的事。” 桑逸尘笑道:“郑兄弟,你们要表演一些什么?不是对人有伤的玩术吧。” 浪里飞笑道:”和尚做法事时,他们表演给观众所看的,把烧得通红斧头、尖刀等,用牙齿咬着,绕场一周,就是这玩艺儿。” 桑逸尘笑道:“这是骗人的,只要胆子大的人,都可表演。” 浪里飞郑家燕笑道:“今天我所表演的,可不是那样,是要把烧得通红的铁链,用手拿起来围在身上,候铁链凉了,才算完,不是把牙齿一咬就了事。” 桑逸尘笑道:“郑兄弟,愈老功夫也愈练得到家,这么说来,你的寒冰掌功,已练到登峰造极了。” 浪里飞笑道:“老朽的寒冰掌,再练上五十年,也没有桑大侠那童子混元气功掌力的一半威力。” 百拙大师站在一侧,听八臂神乞一语就说出人家所练的功夫,暗忖:“真是见多识广,江湖称三怪杰之一,受之无愧。我们少林寺,空负盛名,只恃七十二种绝招,固步自封,却不知现在武林中,能人辈出,武功亦各有所长,这一次风波平息后,必须和各院长老主持,好好检讨改进,不然,不但执不了武林牛耳,恐怕少林寺在武林要站一席的地位,都会感到困难。” 就在他转念之当儿,浪里飞从火中拿取那根铁链一看,已经烧红了。 回头向百拙一拱手,道:“掌门大师,铁链已经烧红了,请贵院的大师先表演吧。” 百拙眉头紧皱,心中很感围难,在院的长老和主持以及自己,都未练过这样的功夫,那样粗长的铁链,烧红之后,拿起围在身上,真还没法和人较量。 桑逸尘看百拙眉头紧皱,而且半晌没开口,知道正在深思之中,等道:“郑兄弟这是大家观摩性的比较,就不用客气啦,就请你先表演看看吧。” 浪里飞郑家燕笑道:“既是大师有意让先,老朽就有僭了。”说完,把身上衣服脱光,向旁一抛,跃身火堆近前,身子微躬,从火中拖出一条铁链来。 但见那条铁链被火烧的通红,有手臂那样粗细,一丈长左右。 他右手握着链头,左手一拉,只听噗噗之声响,手过之处,即冒出一阵一阵的热气。 那铁链经过一拉之后,已不像刚才从火中拖出来那样的红了。 两手一拉,往背后一翻,右手往身前一甩,活似长蟒绕身一般,把一条丈来长的铁链,整个围在身上。 只见他身上的热气,袅袅上升,片刻之后热气顿失,这才把铁链从身上解下来,仍然抛回火中,笑道:“老朽现丑了,请各位大侠不要见笑。“看他把铁链解下之后,除了现出条条红印之外,毫无一点损伤,众人暗暗点头叫好。 桑逸尘笑道:“郑兄弟,这手功夫已经到炉火纯青啦,走!进寺叨扰大和尚几杯再说。” 浪里飞笑道:“慢来!慢来!等他们表演之后,再叨扰不迟。” 桑逸尘笑道:“老叫化不是替少林寺捧场,他们有七十二种绝术,喝了酒之后,再叫他们表演-两套,给大家开开眼界就是。” 百拙大师移步上前合掌笑道:“郑施主,功力惊人,老衲深感敬佩,请入寺稍坐,容老衲一尽地主之谊。” 桑逸尘环眼一睁,望了百拙一眼,眼睛转到洞庭钓叟身上,笑道:“大和尚和这位洞庭钓叟白耀南,会过面没有?” 百拙大师合掌笑道:“老衲久闻白兄大名,只恨老衲掌少林寺,琐务绕身,无法分身拜会武林同道,今日幸能一见年高德劭的老前辈,真是老衲平生之幸。” 洞庭钓叟仰脸笑道:“老朽不过痴长几岁罢了,无德无能,惭愧死啦。” 互相一客套,即由百拙大师引导,洞庭钓叟师徒、浪里飞郑家燕、八臂神乞等,直入达摩院议事殿。 桑逸尘进入议事殿之后,即抽身走了,由洪禅上人引导,与这几天应邀而来的武林同道,分别见面。 再说俞剑英和二女,回到少林寺后,站在寺院屋脊上一望,见不是少林寺失火即向后山茅舍跃去。 一进后山茅舍一看,和他们离开时一样,打扫的一尘不染。 俞剑英直向右间房屋走去。 程玉玲嗔道:“你慌什么?那屋里又没有留下金银珠宝在那里,急着进去干吗?到我和云姊姊的房里来,我和云姊姊有话和你说。” 俞剑英已经走到门口,听玲姊姊这一叫喊,只好笑着转回来,向二女的房内走进去。 一进入房内,把行装卸了,程玉玲即动手生火烧茶,陈紫云忙着洗刷杯子碗筷等。 俞剑英笑道:“两位姊姊先坐下休息一下吧!这些事让我来做吧。” 陈紫云道:“你还是坐下休息吧!等你想起来,我们已经做好了。” 俞剑英笑道:“玲姊姊,由岳凤坤那儿拿回的剑诀,是抄本,真本未必是他拿走了。真的是他岳凤坤就欠聪明,为什么不把真本还给我们,也免得露出马脚。” 程玉玲道:“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聪明,师叔告诉恩师剑诀被盗走了,就是师父来了也无法找回,真本究竟是谁人拿走,看这情形很难查出。” 俞剑英道:“我们这里的事,我看恩师完全都知道了,他老人家真了不得,表面虽然置之不闻不问,其实他却在暗中保护我们。” 陈紫云被梅香挖苦刺伤心灵,表面虽然和平常一样,心里的创伤,一时则难平服,猛睁双眼,望了俞小侠一眼之后,转过身子,背向着剑英。 但见她用红线扎着的一条黑亮的大辫子,在微微的摆动,两肩也似乎在抽动。 俞剑英走上一步,问道:“姊姊,你怎么啦。” 陈紫云哽咽着,道:“都是你害人。” 这时,程玉玲已由厨房里,提了一壶茶,走了进来,一看云姊姊,满面泪痕,柳眉深锁,似有无限幽怨。 程玉玲吓了一跳,赶快放下茶壶,一双玉手,扶着紫云的香肩,微微的摇了一下,道: “云姊姊,是不是他又惹你生气。” 陈紫云摇了摇头,没有答话,一下抽泣的更利害。 俞剑英道:“云姊姊,你受了委屈,我一定要找梅香报复,替姊姊出口怨气。” 程玉玲呸的一声,向俞小侠吐了一口吐沫,怒道:“你害死了一个毒娘子,还不知悔改,还到处用情,将来不知还要再害死多少人。” 陈紫云满脸泪痕说道:“玲妹妹,不能怪他,只怨我自己寒门薄命,出身微贱,配不上他,只恨我自作多情,这次劫运过了后,若死不了,当向师父禀明,我遁身空门,削发为尼,以了残生。” 程玉玲听她这一说,情不自禁地,两眶热泪滚滚下落,颤声说道:“云姊姊,不要这么说,妹妹愧死啦。” 陈紫云道:“妹妹,这不关你的事,都是他害人,一张油嘴,不管见了什么人,就是姊姊,妹妹的,谁不被他叫的软了心,再要跟他在一起,还不知要受多少罪,到不如伴青灯古佛,落得清闲安静。” 伸手拿起宝剑,竟自转身向茅屋外跑去。 这突然而来的转变,白燕儿和俞剑英都大吃一惊,赶快纵身随后追去。 紫云奔出茅屋,直向少室峰下疾驰,俞剑英边追边叫道:“云姊姊,云姊姊,你停下来听英弟弟说吧。” 任你叫破喉咙,紫云置之不闻,展开身法,疾如脱弦快箭,头也不回望一下,向峰下跑去。程玉玲随剑英身后,奔出茅屋,即奔少室峰前面找师叔,她边跑边想,却想不起姐姐究竟为下什么,生这么大的气。 俞剑英见紫云头也不回地疾奔,心急如焚,猛展轻功绝技“梯云纵”,拔身跃起二丈多高,他也不管断崖悬壁,摔下去粉身碎骨,踏枝登石,捷逾电光石火,一连几个起落,已飞越到云姊姊前面。 回身拦住紫云去路,语带伤感说道:“云姊姊,你到哪里去,也不能一个人走,英弟弟数年来承姊姊关顾,无微不至,心中实感愧对姊姊,我年轻识浅,难免不做错事,说错话,但请姊姊指正就是,英弟弟自当改过,你这样一气就走,真叫我痛碎心肠。”说完,不由自主地星目落泪。 陈紫云道:“你们好就可以了,你又何必再管我这个苦命的女子。” 俞剑英急道:“姊姊,你怎么这样说呢?我和姊姊从小就共师门长大,情深有逾骨肉,英弟弟虽然术成得报了家仇,除了恩师和义父之外,姊姊也是英弟弟的恩人,我心非木石,岂会把姊姊的大恩大德,抛诸脑后。” 陈紫云怒道:“你这些甜言蜜语,见到什么人都能说出一套,我听的太多了,我再也听不进去,快闪开让我走。” 俞剑英很凄伤哀怜,道:“云姊姊,既然如此决绝,同师门五年,你对我百般爱护不说,我在走火入魔后,本想自求解脱,你又千方百计地救我,不惜拼耗真气,导入丹田,打开闭穴,这又何苦呢?” 陈紫云道:“此一时彼一时,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你们过你们的幸福日子,我死也好活也好,与你无关,你再不闪开让我走,我就立刻死在你的眼前。” 说完,宝剑已向脖子上横去,剑英虽然距她很近,但事先没有防备这一着,真是要横剑自绝,无论如何也抢救不及。 一时间不敢再拦阻,身子只好缓缓的向旁移动,满蕴泪水,哭道:“姊姊你走吧!英弟弟也活不了多久啊。” 话声末落,只听紫云一声惊叫,剑英吃了一惊,俊脸变色,猛地睁眼一望,但见云姊姊的宝剑掉落地下。 就在紫云把剑横在颈上,俞剑英满脸泪痕,向旁移动的一刹那,蓦地里,一点寒光电射而到,正打在紫云的宝剑上,劲力奇大,紫云骤不及防,玉手一松,长剑落地。 随着猛一声大喝道:“你们牛鼻子师父,也不知道怎么教你们的,动不动就是想寻死,算老叫化瞎了眼睛,认识你们这几个娃儿。” 话声一落,跟着跃下两条人影,落到陈紫云的身前,正是师叔和玉玲妹妹。 陈紫云一眼看到八臂神乞,只觉遇到亲人一样,再也克制不住满腹幽怨、痛苦,立时向前一扑,猛地跪下,抱着八臂神乞两条腿,口中只叫了一声:“师叔……”就放声大哭起来。 桑逸尘虽然身怀绝技,享名江湖数十年,不论任何棘手的绿林人物,他都对付得了,可就没有办法,对付这些儿女柔情之事。 陈紫云向他抱膝大哭,却感束手无策,只看她如杜鹃啼血,凄绝扣人心弦,一时间弄得慌张失措,睁着一对环睛,型着俞剑英和玉玲两人。 玉玲见姊姊哭得如此伤心,两眼一眨一眨,便也呜咽起来,她虽然哭着,仍然上前伸臂去扶紫云。 俞剑英见两个姊姊,一个痛哭,一个呜咽,他不是铁石心肠,不自禁地星目泪下,跃身向前,握着紫云一条臂,道:“你不要再哭了,英弟弟知错啦。” 桑逸尘见英儿也流泪起来,一皱长眉,摇摇头叹息一声,道:“这么没出息,你叫人家不哭,自己却哭起来,老叫化一辈子看不惯的就是哭,让你们在这山上,哭十三天三夜,老叫化要回少林寺去了,以后再也不管你们的闲事。” 陈紫云积在胸中的幽怨,经这一阵哭泣,全部发泄出来,芳心中不似刚才那样闷的难受。 现在听八臂神乞发了脾气,即刻借着玉玲和剑英挽扶的力量,缓缓地站起来,道:“师叔,云儿想转回九华山排云岭去。” 桑逸尘喝道:“就不知道你们哪儿来这多别扭,也应该先回少林寺,好好的商量再走,这样斗气一走也不怕被人笑话。” 程玉玲道:“姊姊,先回去息一息,要回排云岭,妹妹陪你回去。” 俞剑英道:“姊姊你就先回少林寺去吧,义父事情很忙,为了我们的事情,他老人家确实操了很多心了,我们不能再惹他老人家生气。” 陈紫云经这一阵劝说,同时经过一阵痛哭后,怨气已消了不少,也不再坚持回排云岭,跟随八臂神乞返回少林寺。 四人回到少室峰后,程玉玲道:“师叔,玲儿刚才烧了一壶热茶,请您老人家进去喝一杯吧!” “你们这几个孩子,真又气又爱,老叫化真把你们没有办法。” 说着随他们走进茅屋。 脚一踏进门,俞剑英就倒了一杯茶,道:“义父,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找七魔?” 桑逸尘道:“我们约的是明天集齐少林寺,如无意外的变动,明天下午就可动身。”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我走了之后,不许你们再闹别扭,惹老叫化发了火,你们死了我也再不理你们。”说完,闪身出了茅屋,向前峰疾奔。 桑逸尘走了之后,俞剑英偷望二女脸色一眼,都罩上一层愁雾,再也不敢随便开口了,万一说错一句话,又要引起二女生气。 但这样一来,却很尴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移步就想往外溜。 程玉玲猛伸玉指,抓着他的耳朵,就往里走,走到紫云身前,道:“站好,你把姊姊气得半死,好好跪下向姊姊陪罪、认错。” 陈紫云道:“玲姊姊,算了吧!让他走好,以后我们不再管他的闲事了就是。” 俞剑英笑道:“云姊姊,你不要生英弟弟的气,英弟弟由姊姊照顾长大,何异骨肉,英弟弟不对,打也好骂也好随姊姊的意思,英弟弟一定知罪。”说完向云姊姊深深一揖。 陈紫云见他一付天真憨态,芳心中不禁又气又爱,身子微侧,娇嗔道:“不害臊,谁是你的姊姊,快滚!快滚!不要再惹我生气。” 俞剑英耸耸肩,笑道:“云姊姊,你不生英弟弟的气了,这就告辞。”说完,又是躬身一揖,这才转身向外走去。 陈紫云看他走了之后,叹息一声,道:”玲妹妹,你看他这样的厚脸皮,真正要把人气死。” 王玲道:“云姊姊,你怎么这样老实,不拿点厉害给他看看,他胆子愈来愈大,那还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 陈紫云道:“我们这一辈子,算是完了,再也没有勇气逃出他手掌,这只能怨命。” 这时,天已黄昏,程玉玲笑道:“云姊姊,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去做一顿好面食来吃。” 不一会玉玲烙了好几块大饼,又炒了两样小菜,端来房里摆好,跑到剑英房中一看,只见人去房空。 陈紫云问道:“玲妹妹,他不来吃饭?” 程玉玲道:“他大概到少林寺和大众吃饭去了,屋里没有人在,不管他,我们吃吧!” 二女吃过饭之后,又对坐闲谈一阵,仍未见俞剑英返来,正想熄灯休息,忽听“嗤”的一声,由窗户上射进来一截小竹子,正好插在饭桌上。 竹子尾上夹着一张纸条,陈紫云上前把竹子夹着的纸条,抽下来一看,只见写道: 我一柄宝剑,却要你手上那柄剑陪我。” 玉玲道:“你想要我这柄宝剑不难。”说着一扬手中惊虹剑,又道:“我答应了,还得问问它?” 陈凤格格娇笑,道:“宝剑不肯,俞剑英捞上来的那金子菩萨给我也可以。” 紫云怒道:“你想的真好,给你可以做富婆了,钱财人人爱,如果你真的是想我们的金子菩萨,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陈凰笑道:“好说你们不肯接纳,那我们就比划比划,你们胜了我,我即刻就走,如果我胜了你们两人,你们就得让我,这样好是不好?” 紫云怒道:“狐狸精,要怎么样比划,你说吧。我们绝对遵照你的办法。” 陈风仰脸望着天上明月,想了一阵,猛然低头笑道:“若是一对一吧,我比你们大几岁,你们会说老大姐欺侮小妹妹,你们就一起上好了,这样你们两打一,我赢了你们才没有话说。” 玉玲一扬手中惊虹剑,寒光耀眼,怒道:“狐狸精,自信有把握能胜得了我们两人吗?” 陈凤格格娇笑,道:“这是我提出来的,你们胜了我,绝不撒赖,只怨我学艺不精,决不说你们群打群殴,玉面仙狐虽然嘴上没有长毛,但说话还能算话。” 紫云怒道:“狐狸精,既然你自负绝学,那就休怪我们以多胜少了,你接招吧。”话刚落口,玉腕挥动,寒光疾奔陈凤前胸。 陈凤见来势猛疾,侧身闪避,道:“我胜了你们两人,你们是不是把金子菩萨给我,还没有答复我哩。” 紫云怒道:“狐狸精,你若胜了我们,我们两人即刻就拿来给你,决不撒赖,可以了吧?”陈凤笑道:“好啊!你们两人尽展所学施出来吧,看我陈凤接不接得下。” 程玉玲一声不响,玉腕一沉,剑似打闪,疾向陈凤右臂点去。 陈凤见寒风逼到右臂,但觉剑光耀目,不敢硬接硬架,娇躯猛地拔起二丈高,向紫云身后落去。珊瑚棒突的一变,施出她最厉害的杀手,天魔棒法,向紫云进招。 紫云见天魔棒法精奇,不敢轻视,即展开太极三十六招剑法。 陈凤和二女交过一次手,知道二女两剑合力出击,威力惊人,不能让二女合力围困,不硬架硬接,只仗轻灵身法避招拒敌,乘机出招反击。 这样一来,二女想合力展开两仪剑法,把陈凤围在绵密的剑光下,再趁机下手,却不能合力施出,幸好两仪剑法能合能分,威势仍然不减。 陈凤功力虽然深厚,珊瑚棒法奇异,要想胜二女,绝非容易事。 二女的剑法虽也招招都含着精微的变化,想要把陈凤手上珊瑚棒削落,也非三招两式之事。 眼看十招已过,陈凤仍然是一味的游斗,紫云和玉玲都不禁激发真火,即刻展开猛烈攻势。 陈凤仍然想施心理攻势,眼看二女冒了真火,珊瑚棒着指玉玲,笑道:“你不是江西小孤山绿竹堡程九鹏老头的女儿吗?” 程玉玲怒道:“狐狸精,不要又来施诡计吧,你那套诡计,白燕儿再不上你的当了。” 陈风娇笑道:“身为人子,岂可视父母大仇而不顾,尤其自鸣侠义道之辈,不怕江湖耻笑吗?”玉玲笑道:“我父母被仇家杀了是吗?你还有什么说的没有?” 陈凤笑道:“你知道就得啦,我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把事情转告给你,就算尽到了责任,信不信由你。” 程玉玲心中虽然知陈凤又是故技重施,但心里却不住地往下沉,问道:“狐狸精,你受谁人之托?” 陈风格格娇笑,道:“你的情人,现在是我的丈夫岳凤坤。” 玉玲听了,芳心中一怔,险些又中了她的诡计,赶忙镇定心神,出招攻击。 紫云看到玉玲失神,心中也是睹暗吃惊,叫道:”玲妹妹,这狐狸精很狡猾,不可听她胡说八道。” 俞剑英隐身树后,睁着一双星日,看她们三人搏斗,虽然口中都在说话,招式却仍然异常威猛凌厉,他听陈凤说玉玲父母被仇家惨杀,心中也吃了一大惊,想纵身出来,逼问清楚,一望玉玲倒无事一般,便也隐住身形未动。 程玉玲一连攻出两招,把陈凤逼退两步,喝道:“狐狸精,岳凤坤是我的朋友,你吃醋吗?” 陈风粉脸突然变色,怒道:“他是我的夫丈,你和他做朋友,我当然不愿意,可是过去的事情,我不追究,以后如果你再要勾搭他,小心我剥你这臭婊子的皮。” 俞剑英听了暗暗好笑,忖道:“岳凤坤怎么要这样的贱货做老婆?” 玉玲笑道:“不害躁,竟然冒认为人家的妻子,岳凤坤一代大侠的高徒,岂肯娶你这贱货做妻子?” 紫云笑道;“狐狸精,哪来这么厚的脸皮,你简直丢我们女人的丑。” 陈凤笑道:“也不知道谁的脸皮厚,谁人丢丑?我做他的妻子,却名正言顺,你们两人共事一夫,又是谁人做的媒?” 玉玲喝道:“狐理精,休要徒逞口舌,他娶你做妻子谁人做的见证?” 陈凤格格娇笑道:“我那一样比你们差,说长像我不比你们丑,说武功比你们强,凭武功赢得的丈夫,难道不算名正言顺吗?” 俞剑英听陈凤说凭武力赢得岳凤坤来做丈夫,这却是闻所未闻之事,一晃身拔起二丈多高,大喝一声,道:“住手。”话声一落,人便站在三人中间。 玉玲听到声音,知道是英弟弟到了,猛地向后退五步,紫云也后退三步。 放眼一望,见英弟弟空着手,玉玲急道:“小心这狐狸精突施辣手。” 俞剑英一落地,猛睁星目,望着玉面仙狐,笑道:“你说凭武力赢得岳凤坤做丈夫,究竟是假是真?” 陈凤格格娇笑道;“谁来骗你,不相信我们再来赌一次,你问他们两个臭婊子愿不愿意?” 俞剑英笑道:“我却没有兴趣和你打这个赌,你如果真和岳兄,以武结成秦晋之好,岳兄和我是朋友,我应该向他道贺,你们也不要再比斗,你想要我们的金子菩萨,我就送你们作为贺礼。” 玉玲急道:“英弟弟不要信这狐狸精的谎言。” 陈凤笑道:“你要送我们的贺礼,拿来吧。” 俞剑英笑道:“你们真成事实,一诺干金,绝不食言。” 第二十一章 长白三凶 玉面仙狐陈凤娇声笑道:“你不相信,是也不是?” 俞剑英摇摇头,笑道:“不是不相信,而是送礼也不能这么送法,你们哪天行大礼,一定送到不误。” 紫云道:“不要听她的鬼话,她的武功就未必能胜得岳凤坤,就是能胜得了,岳凤坤是一代奇人高徒,也不会要这人妖做妻子。” 陈凤并不理会陈紫云的话,仰起粉脸略一沉思,目视剑英,笑道:“我相信你的话,但我不怕你撒赖,我玉面仙狐有自信心,能把你得到的黄金人要来,这件事我们暂且放下不谈,但是你那天仗宝剑的威力,削断我的兵刃,胜之不武,再说我心中也觉不服,今夜我还想和你决个高低。” 俞剑英仰脸一阵大笑,道:“你不服输,是也不是,好啊!今夜我就让你占点便宜,我凭一只肉掌对你的独门兵刃如何?” 陈凤笑道:“你自信以一双肉掌,能接下我这一对珊瑚棒吗?” 俞剑英笑道:“你尽展所学吧,试试看我接不接得下。” 陈凤笑道:“这样白费劲,我却不干,要干,我们就得先打下赌才拼。” 俞剑英笑道:“打什么赌,你说吧!” 陈凤笑道:“十招之内我赢不了你,我给你们扫三年地,若我接下你十招,你就得把那柄宝剑陪我。” 俞剑英笑道:“一言为定,你发招吧。”说完,转脸望了紫云一眼又道:“姊姊请你给我们记招数。” 陈凤冷笑一声道:“哟,好狂妄的口气。”话出口人已翻身跃起,右手珊瑚棒向俞小侠当头砸下,左手棒“毒蟒吐信”,直戳小腹。 俞剑英猛喝一声,左手疾沉,右手微抬,逼开陈凤袭来的两棒。 蓦地一晃身,欺身直进,右手食中二指“二龙抢珠”,直取陈凤双目,招势快捷无比。 陈凤想不到俞小侠快得如一阵急风,赶忙收棒疾速向左横步,避开来势。 娇躯疾转,右手棒“丹凤撩云”斜戳俞小侠前腰,左手棒“画龙点睛”疾点剑英“天庭穴”。 俞剑英身子微侧,两臂暗运真力,双掌翻飞,两股疾猛掌劲,直向陈凤左右两臂撞去,其势威猛无伦。 陈凤虽然和剑英比试过,只知俞小侠剑术奇异,却想不到还有这样雄浑掌力,自己出的两棒,已暗用了七成功力,仍被俞小侠的雄浑掌力,直荡开去。 陈凤芳心内暗暗着急,眼看攻出的两招四式,都被俞小侠轻轻的避过,不由心中发火,即刻展开天魔棒法抢攻。 两手珊瑚棒一经展开,点、扎、刺、挑、打,快如电光石火。一招快似一招,势如排山倒海,着着逼进。 陈凤这一抢攻,双棒交击出手,瞬息间连攻四招,这四招均是天魔棒中的绝学,招招凌厉无比。 俞剑英失制先机,这四招只闹得他手忙脚乱,连躲带闪,才算把这四招避开。紫云和玉玲看狐狸精的招式诡奇,见英弟被她逼的手忙脚乱,二女都暗暗地捏了一把冷汗。 陈凤一招得手,双棒展开连绵快攻,棒影翻飞,一招比一招快速,招招指向俞小侠要害。 她这套天魔剑法,施展开后,威力确实奇大惊人。 玉玲见英弟弟被逼落下风,心中甚感焦急,移身紫云身前,细声说道:“云姊姊,我看英弟弟会落败。” 玉玲的话声,虽然很细声,但剑英却听得很清楚,猛地大喝一声,道:“姊姊,几招了?” 紫云道:“再三招你胜不了人家,就得把惊虹剑拱手送人啦。” 俞剑英笑道:“知道了。”话声一落,双臂潜运真力,猛地打出降龙伏虎掌中两招绝学。 右掌“朔风狂啸”迎面直打,左掌“金刚掣尾”拦腰击去,出手力道互异,掌力却是一齐击到。 这两掌一出手,把陈凤震得连连后退,血翻气涌,几乎当场栽倒。 陈凤退后七八步才稳定身形,把珊瑚棒往背上一插,双手抚胸,强忍痛苦,笑道:“你的功力实在雄浑,甘拜下风,等你安居之后,一定履行诺言。”说完,转身向峰下奔去。 二女走近俞小侠身前,齐声问道:“英弟弟,我们出来时,没有见你返来,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俞剑英笑道:“两位姊姊刚跃起身子,我正好由前院返来,竟不知道你们到哪儿去,我随后就追,追到这儿听到你们说话,才知是玉面仙狐约你们来的。” 紫云道:“这狐狸精,功力确实深厚,英弟弟不来,我和玲妹妹,却不知要和她拼到什么时候,鹿死谁手,还不知道。” 玉玲笑道:“她说比武功赢得岳凤坤做丈夫,是不是真的有这回事?” 俞剑英笑道:“以玉面仙狐的功力,赢岳凤坤或许有可能,究竟是不是打这样的赌,那就不知了。” “刚才我在议事殿听到义父和百拙大师商量行动,明天下午,如无意外变化即可动身,这次我们走的路线,正要经过玲妹妹家里,可以回家看到父母了。” 玉玲笑道:“好几年没有回过家,父母是否还健在很难说,刚才那孤狸精所说的话,我却半信半疑。” 紫云道:“那狐狸精完全是胡说,想扰乱妹妹的心,好趁机下手,她究竟怀着什么鬼主意前来寻事,还不知道呢!” 玉玲道:“她的话虽然可疑,但是我父亲在江湖上奔走数十年,仇家当然不少,而且我们家里在江西名声甚大,很容易被人找到,我想她的话,多少有点来源。”说完,两眼一眨一眨,泪水似欲夺眶而出。 紫云道:“伯父伯母虽然年纪大一点,武功也非泛泛,纵然有一二个仇家找上门,也难得逞。” 紫云口中虽然在劝玉玲,心里却也勾起自己悲惨的心事,说着,不由自主地流下两眶泪水。 俞剑英见两位姊姊,邯想起家来了,眼看又是一场悲惨的痛哭,赶忙说道:“两位姊姊心里,都不要难过,玲姊姊马上就可看到父母,云姊姊吗,这次我们能无恙回来,当禀告师父,找来伯父完成我们的大事,我们找个山青水秀的地方,安居起来,再也不问江湖是非,两位姊姊以为如何?” 俞剑英这几句话,算是说到二女心里的痒处了,不由破涕为笑,齐声说道:“我们愿在家里洗衣烧饭,过一辈子粗茶淡食的生活,也不愿在江湖上奔波。”说完,才转身往回疾驰。 一宿易过,次日二女很早就起来做饭了,饭后把一切应用的东西清理好,准备行动,他们刚整理完毕,百拙大师便派来一个小和尚请二女到以前居住的外院休息,好送斋食。 俞剑英起身梳洗后,配上惊虹剑即向前院议事殿赶去,进入议事殿,放眼一望,偌大一间议事殿,坐满武林高手,自己便在大门口的右边,找了一个空位坐下。 只听八臂神乞说道:“这次几个江湖败类,煽动绿林草莽,欲压服各派,称霸武林。老叫化和百拙大师一再磋商,此次非门派之争,乃是武林中整个的劫运,才联名具柬邀请同道,共同维护武林正义,拯救武林千百苍生。” “承各位看得起老叫化和百拙大师,都能依约赶来,心中非常感谢各位的古道侠肠。” 百拙大师也说了几句招待不周的客气话,并声明这次的起因,完全是由少林寺几个叛徒引起。 八臂神乞又把最近从各方得来的消息,向大家说了一个大概。 百拙大师突然又合掌,说道:“这次虽然由老衲和桑大侠具名柬邀同道,而且又是本寺两个叛徒引起,但老衲却无法随各位行动,因关于本寺的安危,请各位原谅。” 百拙大师提出这个问题,众人都很同情,经大家讨论结果,决定公推桑逸尘和一叶道人两人主持大计,桑逸尘和一叶道人再也不好推辞。 百拙大师派师弟悟性和监院五老中的悟仁,另外又派了十几名不关重要的弟子,以作送信跑腿之用。 桑逸尘和一叶道人感到少林寺势力薄弱,征询大家意见,有没有人愿意留在少林寺协助百拙大师。 武当派掌门人白云道长因与少林寺渊源很深,愿意留在少林寺。 冒一奇和百拙交情甚笃,他邀黔南一毒也留在少林寺,他这意思一来报效知友,二来想向黔南一毒学点疗毒技能。 他们三人决定留下后,其余的人即由桑逸尘和一叶道人分别率领,分两路进行,决定今天申时后,分途前进,在湛江县聚齐。 百拙大师吩咐下去,大摆宴席,为各位饯行。 正当聚饮之际,突然跑进一名小沙弥,向八臂神乞合掌道:“老前辈,外面来了一位白发老太婆,带了三个姑娘,声言要见老前辈。” 桑逸尘听小和尚说完,猛地站起身子,就往外疾奔,百拙大师也随后迎了出来。 众人见桑逸尘慌张神色,都情不自禁地停止猜拳行令,俞剑英见义父向外疾奔,不知道甚么事,如此紧张,即刻跟了出来。 其余的人也有坐着不动,也有随着后面走出来的。 桑逸尘一出少林寺院大门,一眼就看见一位白发老婆婆,面色红润,两眼炯炯如电,后面拖着两条雪白长辫,赶忙躬身作揖。 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白发老婆婆抢先说道:“你就是江湖盛传的八臂神乞桑大侠吗?” 桑逸尘点点头,笑道;“老叫化浪得虚名,岂敢当大侠二字。” 白发老婆婆猛的一睁双眼,精芒暴射,逼视八臂神乞一眼,道:“我托你转约朱一岚牛鼻子,来这里一较高低,你给我转告没有?” 桑逸尘笑道:“女侠吩咐之事,哪还敢怠慢,老叫化已专程去了一次。” 白发姑娘问道:“见了牛鼻子的面没有?” 俞剑英听她开口就骂恩师牛鼻子,心中怒火,但看义父对她如此恭敬又不敢发出来,只好忍了下去。 桑逸尘笑道:“灵虚老道,虚怀若谷,无意争名夺利,所以他不肯前来和女侠比划。” 白发姑娘道:“牛鼻子表面虽然礼让,心中却是一肚的诡计,他既然不愿争名,为什么埋头苦练几十年,你说他虚怀若谷,实难令人相信。” 俞剑英听她一再的批评恩师,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忍下,跃身上前,怒道:“你是什么人,敢随便出言侮辱我恩师,我俞剑英向你讨教几招试试。” 桑逸尘见英儿纵身上前,欲将他喝住,暗忖:让英儿试试她的招式也好,一个百多岁的人,谅不会对一个年轻晚辈下毒手,就是真的对一个年轻晚辈下毒手,凭自己掌力,总可救下英儿。 就在八臂神乞心念转动的刹那,但听白发姑娘笑道:“不成样的师傅,收的徒弟,却是一个可造之材。” 俞剑英怒道:“不要以老卖老,你施几招绝学出来,看我接不接得下。” 白发姑娘仰脸大笑,道:“小娃儿,胆子真不小,牛鼻子收了你这一个徒弟,却还有一点眼光,姑娘岂肯和你这小娃儿动手过招,你想试试也不难。” 说此,转脸一望站在左侧的姑娘一眼,又道:“佩珠,你去和牛鼻子的徒弟比几招试试,出手不可大意,点到为止。” 只见那少女向白发姑娘一福,道:“弟子遵命。”话声一落,双足一点,惊鸿似的,就跃到了俞剑英面前站住,微启樱唇,笑道:“小女子奉师父之命,和你比划几招,请手下留情。” 前剑英放眼一望少女,背插长剑,全身青衣,脑后拖着一条垂肩的大辫子,美艳绝伦,太阳光映在她红嫩脸上,神态显得非常娴静,星目流转,顾盼有神,话声如银玲。 佩珠见俞剑英只是望着她而不说话,粉脸微红,笑道:“怎么你不肯赐招,是不是怕我接你的不下,有意相让?” 俞剑英被人家拿话一逼,才感觉自己失神状态,赶忙拱手笑道:“姑娘哪里话,高人门徒,岂敢不奉陪,就请接招吧。”说完,肩头微晃,右掌横劈,左掌直击,一招”双龙抢珠” 猛攻过去。 佩珠看他出手掌势猛,不禁暗暗一惊,忖道:无怪他如此狂妄,敢向师父挑战,果真有几手。 娇躯微侧,右手疾举,让过俞小侠横劈一掌,随手一招“倒打金钟”,猛拂右腕,指风如剪,一闪而到。 这一招用的很巧妙,还手一攻,就抢先机,俞小侠被猛袭而来的指风,逼得后退两步。 但瞬息之间,俞小侠又挥掌而上,两掌交相攻出,左掌“推山运掌”有掌“挥尘清谈”,两招并进,威力奇猛。 佩珠也被俞小侠凌厉反击之势,逼退了一步,心头一震,暗道:看他招术灵巧,威势疾猛,难怪他师傅被恭称为武林第一奇人,真是名不虚传。 两人一攻一退,互递了两招,心里都暗暗佩服,尤其俞剑英更感对方武功不凡,暗忖: 怪不得白发姑娘敢出言骂师父,功力也确有惊人之处。 互攻两招后,跟着各展开快捷的攻势,只见四掌翻飞,人影晃动,各人的招式,都极诡异,倏忽之间,四周风生,掌风呼呼。 在场的高手无不看得惊心动魄,桑逸尘也不住连连点头,暗自叫好。 蓦地“砰”的一声巨响,两人各自跃开,俞剑英脚沾地之后,身子向前微微一倾,俊脸微红。 佩珠娇躯比较灵巧,莲足一沾地,突的身子又拔了起来,向后跃退了二步,站实之后,粉脸微泛笑意。 二女早巳来到当场,一看剑英身子微倾,赶忙跃过去,齐身问道:“英弟弟,你受伤没有,赶快服下一颗百转还魂丹吧。” 俞剑英赶忙运气调息,但觉气通百穴,畅行无阻,摇摇头道:“我没有受伤,这女子功力雄浑,我们彼此硬接了一掌,想不到她还没有受伤。” 白发姑娘也移身佩珠身前,暗运内力真气伸手掌按在她的头上,问道:“佩珠,你身上百穴有没行阻碍。” 佩珠见师父手掌,按住头顶,突觉一股热流,由头顶而下,即达四肢百骸,摇摇头,微笑道:“师父,佩儿身上穴道没有阻碍,你老人家放心。” 白发姑娘听说百穴畅通,即刻把按在佩珠头上的手松了,望着俞剑英笑道:“小娃儿,以后不可太狂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的功力也不算弱,是不是牛鼻子存了私,没有把玄门先天气功教你练习到火候,若练到化境,以你天赋的神力,佩珠硬接下你的掌力后,一定要受内伤,此后还要勤加练习,年轻人不可自满。” 俞剑英自术成下山,闯荡江湖,很少遇过敌手,并且曾未受过人家一句冷语,现在听白发姑娘连骂带损,心里很觉不是滋味。 但是人家一眼就看出自己练的玄门先天气功,没有练到火候,而身具神力,也被她看出来了,再也不敢出言相撞,只好点点头,表示接受她的高见。 白发姑娘说过俞小侠一阵后,转眼望着八臂神乞,笑道:“现在盛传,牛鼻子朱一岚和衡山一叶道人,及你三人为当今武林三大怪杰……” 桑逸尘没有等她把话说完就摇摇头,笑道:“老叫化微末之技,哪敢当怪杰二字,女大侠德高望重,承蒙莅临指导,乃我武林道之幸也。” 白发姑娘笑道:“你也不用客气,今天我来的意思,当然是想和灵虚牛鼻子一决高下,但他吝啬不肯前来当众赐教,我却想向各位观摩观摩,不知一叶道人,前来参加这场义举没有。” 衡山一叶道人听她指名叫阵,跃身向前,拱手笑道:“贫道久未在江湖行走,对武林同道甚感陌生,女侠不惜以绝技赐教,贫道当奉陪几招试试。” 白发姑娘笑道:“很爽快,不失豪杰本色。”说此,微微一停,又道:“姑娘这次前来,意思是想藉此机会,向各位观摩,看看近百年来,武林道上出了后起之秀没有,但胜败切不可计较,有很多武林同道,性情很怪,胜则沾沾自傲,败则一怒而去,如此一来,我岂不把这场维护武林同道劫运的盛事,闹得不欢而散,予魔头有利之机,那我岂不成了武林罪人,各位能顾全大义,不意气用事,藉此千载难得的机会,互相观摩,取长补短,也不失观摩之深意,不知各位能否遵照姑娘这点愚见,若能衷心共济,我当向各位讨教,不然我绝不和各位动手过招。” 众人听她这一说,无不心服口服,齐声说道:“女侠所说,至情至理,我们都愿向女侠讨教。” 白发姑娘仰脸笑道:“各位肯赏给我面子,我高兴极了,这次魔头真要不顾苍生徐炭,我也绝不袖手。” 说完,放眼一望一叶道人,又道:“我比道长要大上好几十岁,以年龄来说你还是小老弟,老大姐当然要让你,怎样个比法,你自己选择吧。” 一叶道人笑道:“好啊,恭敬不如从命,我们就比划几招剑术吧!”话声落,反手把背上插的宝剑,握在手里。 白发姑娘从小姑娘背上抽出一柄柳木剑,笑道:“道长请进招吧。” 一叶道人看她拿出来是一柄柳木剑,暗忖:我看你这样卖狂,究竟有什么惊人的绝枝,敢如此目中无人,想以柳木剑对我的宝刃。冷笑一声,道:“女大侠,请接招吧。”话声一落,猛地一招“江河倒泻”,绵绵剑势,如江河溃堤般,向白发姑娘卷去。 白发姑娘看他出手招式凌厉,笑道:“不错,剑术确实练到炉火纯青,列名当今三大怪杰之一,不愧,不愧。” 她虽然口里说着,动作却不敢缓慢,即刻振腕挥剑,不要看她手上是一柄柳木剑,威势却够惊人,施展开来,丈余内尽都是侵肌寒风。 一叶道人名列当今武林道中三大怪杰之一,当然也有独到的造诣,尤其在剑术上,更下过几十年的功夫,变化异常诡奇,白发姑娘想三招式得胜,却也不易。 白发姑娘成菊香年轻时也很自负,因情场失意后,便隐居潜修数十年,功夫练到了什么程度,因没有和人比划过,她自己也不知道。 两大高手施展开来,但见寒光飞绕,剑影纵横,二丈内尽是逼人寒风。 两人互递十招后,白发姑娘突然剑法骤变,只觉一片剑风翻滚,有如长江浪涌,黄河波翻。 全场的人看他们两人的剑法奇异,威力凌厉,只见剑影寒光,却不见人,无不暗暗惊心。 白发姑娘剑法骤变之后,招招都含着精微的变化,一叶道人只感剑风侵体,暗忖:这人剑术实在惊人,难怪如此狂妄。 就在他暗忖的一刹那,突觉虎口一麻,险些手上宝剑坠地,心神一怔,就在一怔当儿,白发姑娘已跃离一丈多远,抱剑笑道:“一叶道长剑术确实高明,当今武林道中,有如此造诣者,恐不多见,佩服,佩服。” 一叶道人见白发姑娘,诚心相让,也只好趁阶下台,笑道:“前辈虚怀若谷,剑术惊人,承蒙相让贫道惭愧极了。”说完,拱手一揖,向后跃退。 白发姑娘和一叶道人比剑后,略微休息,把柳木剑插回少女背上,身躯微晃,跃前丈余,笑道:“桑大侠,闻你的童子混元气功,和七十二式降龙伏虎掌法,威震南北,我们交换几掌试试吧。” 桑逸尘晃身跃出,拱手笑道:“老叫化微末之技,不能登大雅之堂,女侠不吝赐教,老叫化只好奉陪。” 白发姑娘笑道:“客气,客气,请赐招吧。” 桑逸尘凝聚本身真力,猛喝一声,一招“推山运掌”,双手平胸推出,一股强劲无比的罡力,猛向白发姑娘撞去。 这一掌,八臂神乞已运足了七成劲道,力道之强,足可碎石裂碑,心想这一击虽然不能把你击伤,至少也把你震退数步。 哪知事情全出八臂神乞的意外,白发姑娘见掌风撞到,不闪不避,来个硬接硬架,两掌接实之后,白发姑娘不但马步未能移动,连双肩都未晃一下。 桑逸尘看双掌未能把她震退,又一声大喝道:“前辈功力果然雄浑,再接我两掌试试。” 说话中,右掌已当门劈去。 这一掌是他混元气功所聚的劈空掌风,力道更是奇猛无比。 但见白发姑娘右手微扬,又硬接下八臂神乞的一掌,两股掌力互撞,砰然一声,激荡的潜力,吹飘起丈余外观战的众人衣袂,但白发姑娘仍屹立未动。 八臂神乞外家功夫,已登绝顶,力道纯走刚猛路子,最适宜硬打硬接,眼看白发姑娘硬接了他两掌,仍然气定神闲,心中不禁冒火。 桑逸尘一转步,回身一招“横打金钟”扫去,立时展开抢占先机的快攻。 白发姑娘也展开身形,挥掌反击,刹那间双掌翻飞,掌力激荡,二十招后已难分敌我,但见两团人影,盘旋飞舞。 这时,在场观战的人,见他们两人展开快捷的攻击后,无不点头,暗忖:这场比斗,真是罕见。 两人拼搏五十招后,桑逸尘头上已冒了汗,白发姑娘却仍然若无事一般,由此已现出强弱。 白发姑娘倏的挥出一掌,即向后跃退,笑道:“我们互相观摩就此为止,免耗真力,桑大侠童子混元气功果然名不虚传。” 桑逸尘见她很是谦虚,抱拳笑道:“承女侠相让,老叫化感激不尽,此次魔头兴风作浪,望能代主中枢,运筹帷幄,荡平群魔,以救武林同道劫运。” 白发姑娘笑道:“姑娘无德无能,岂敢当此大任,我已经说过,魔头真个无法无天,想把武林同道毁灭,姑娘绝不坐视。” 桑逸尘笑道:“女侠肯赏薄面,参与此事,为武林同道千百生灵谋命,实是难得至极!” 说完,跃身退后。 白发姑娘转脸望着百拙,笑道:“你是不是少林主持,百拙大师。” 百拙合掌道;“老衲忝掌少林寺,愧无建树,不但未能发扬光大,反而因几个叛徒,引起江湖劫运,老衲深感惭愧。” 白发姑娘笑道:“贵寺以七十二种绝术,震慑武林,素为同道敬仰,今天姑娘想向大师讨教几招绝学试试。” 百拙道:“敝寺虽然有七十二种绝技,但老衲督导无方,近代却无杰出之人,只徒具虚名了,刚才女侠和桑大侠及一叶道兄观摩,巳足使老衲汗流浃背,实无勇气,再向女侠现丑。” 白发姑娘笑道:“大和尚既然绝技自秘,不肯赐教,姑娘也不勉强,今天无故打扰各位,心中甚感不安,请各位多原谅,祝各位旗开得胜,为武林同道造福。” 说完,向众人一福,脚尖微点,拔起三丈多高,向少室峰下跃去,三个小姑娘也跟着窜起随后追去,身法快速至极。 百拙赶忙追去,大声叫道:“女侠请暂留步,容老衲一尽地主之谊。” 白发姑娘笑道:“贵寺素有戒规,不准女子入寺,我等不愿叫大和尚作难。”话声一落,人影便消失数十丈之外。 桑逸尘一皱长眉,叹息一声,道:“这个老怪物,武功确实不凡,灵虚老道,恐怕也不见得比她高强。” 白发姑娘这一闹,却闹了不少时间,百拙大师只好吩咐下去,重开宴席。 这顿酒吃完之后,已是申初光景了,规定联络信号后,即刻分途赶程。 一叶道人率领的有悟性、悟仁,洞庭钓叟师徒、南山叟、北山疯子、白云师兄弟等三十几人,再分成小组或个别行动,目标则一致,限期在湛江会齐。 桑逸尘这边,有俞剑英、燕赵双侠等,也有三十几人。 百拙大师率领少林寺留下的监院四老及达摩院主持以及职事僧众,立队在少林寺外送众人起程。 白云道长、冒一奇、黔南一毒也走出外院相送。 百拙大师送走众人之后,即刻返回议事殿,招集职事僧侣,重新商议如何加强戒奋,把派在山下迎接各路人物的弟子,即刻调回。 由百拙大师加派巡山弟子,监院四老及达摩院主持,轮流分别监督。 百拙大师把事情交待之后,感到特别轻松,晚课后又到寺外巡视一番,却宁静无事。 次日夜间,正在做例行晚课之际,突见一条人影,似闪电般奔进来。 到了百拙大师数尺前停止,合掌躬身,禀道:“寺外突来强敌,伏卡弟子阻截不住,已到寺外……” 百拙大师未等来人把话说完,抢着问道:“来的是些什么样子的人物?” 那传禀的僧人,又合掌禀道:“据弟子在寺外松林内所见来人似乎不少,大都身怀绝技,出手非常狠辣,有不少弟子伤亡在来人手下。” 百拙大师听完话,只气得慈眉倒竖,吩咐在殿僧侣,道:“你们赶快分传我口谕,全部到寺外拒敌,职司弟子各守岗位,勿擅自离开。” 在殿的僧侣,齐应一声,立时飞奔而去。 百拙大师吩咐后,脱下身披袈裟,立即向前殿奔驰。 百拙大师一路疾奔,不大工夫已到了寺外,蓦闻几声长啸,由远而近,瞬息工夫,啸声已到跟前。 白云道长、冒一奇和黔南一毒也闻声赶奔出来。 洪禅上人和监院四老都得传报赶来,一见掌门人已先到,立时合掌作礼。 百拙尚未开口说话,敌人巳到眼前,身法之快,都不禁心头一震。 放眼望去,只见二丈远处,并排站着三人都是穿一式的深蓝长衫。 百拙大师抢前一步合掌问道:“三位施主,深夜来少林寺,有什么指教?” 站在中间那个是一只眼,扫帚眉阔嘴,满头白发,笑道:“长白三兄弟,今夜特来向你们少林寺借取‘达摩易筋经’来的。” 百拙道:“达摩易筋经”为本寺镇山三宝之一,施主非我佛门中人,纵然皈依我佛,也不能借阅,老衲忝掌少林寺,亦不可随便取阅,施主打消这个念头吧。” 站在右边那个,半边鼻子的,纵声笑道:“能借客气借,不能借强借,总之非借不可。” 洪禅上人只听得火起,厉声喝道:“好大的口气,你们强借试试。” 左边那个只有一个耳朵,这三个人面容都不整,大喝一声,道:“秃头,休要卖狂,我们不但要强借“达摩易筋经”,还要把你们这座和尚庙烧个片瓦不存。” 悟义晃身上前喝道:“你们要强借,要放火烧寺都可以。”说着,一扬手上戒刀,又道: “你问它肯不肯。” 一只耳朵的那人,徒然一欺步,逼到悟义身侧,纵声笑道:“凭你这点微末之技,也想把我们兄弟拦住,也太不自量了。” 悟义未见他移步作势,身躯微晃,就陡然欺到了身侧,心中暗忖:“好快的身法。”赶忙提气凝神,蓄势以待。 那一只耳朵的人,蓦地从背上抽下宝剑,手臂微扬,一招“流沙千里”向悟义攻到。 悟义见剑势凌厉,倏的双刀往上一架,想把那人劈来的一招架开。 哪知那人动作快的出奇,猛的一抽宝剑,身子微侧,招式骤变,寒光一闪,直逼悟义前胸。 悟义吃了一惊,再想举刀封架,势已不及,只得横跨三步,让开当胸刺来的一剑。 悟义双脚还未站实,那人又欺身进招,宝剑连环攻出,着着指向悟义要害。 这三人正是隐居多年,两手血腥的长白三凶之老大九头蛇曹大康、老二人面蛇杨泰、老三长角蛇吴水鹤,早年结为异性兄弟,联手纵横关外,阴辣、毒狠,这三人三十年前已名满绿林,毁在他们手里的镖师捕头及武林同道,不知凡几。 后来被一位不知名的隐侠,在一夜之间,分别把三人严惩,告戒从此洗手,不然,如再闻他们的丑行,绝不饶恕,割了九头蛇一只耳朵,挖了人面蛇一双眼睛,去了长角蛇半边鼻子,扬长而去。 三凶经过这次严惩之后,就没有再出现江湖,隐居长白山苦练,想报严惩之辱,但知对方武功深厚不可测,始终未敢行动。 铁罗汉迦龙前往游说,正合三凶之心意,即刻答应铁罗汉迦龙来中原,共图大举。恰好在半途碰到川中二丑往回走,铁罗汉又把二丑拉来。 他们赶到少林寺,隐身附近,暗中侦察武林道的行动,十五日下午看到武林道中人物,都陆续离开少林寺,以为有机可图,便又想乘机偷袭,夺取少林寺武林三宝之一的“达摩易筋经。” 悟义一招失着,全陷被动,尤其两人功力悬殊,只被逼得连连后退。 蓦闻数声长啸响起,三条人影,随着长啸声,电奔而来,瞬息间已到了眼前。 百拙放眼一看,一个金箍束发的头陀,正是铁罗汉迦龙,不禁慈眉倒竖,从小沙弥手上,夺过一根禅杖,一声不响,就抡杖攻击。 长角蛇吴水鹤横身挡住喝道:“秃头,我接你几招试试。” 九头蛇曹大康回向迦龙问道:“少林寺“达摩易筋经”藏放在什么地方?” 铁罗汉迦龙伸手一指道:“就放在前面那藏经阁内。” 九头蛇曹大康喝一声,道:“咱们冲过去,夺取“达摩易筋经”,万一寻找不到,就放火烧阁。” 话声一落,只见两肩微一晃动,已向前窜去,身法快捷无伦。 悟静和悟法手抡方便铲拦住,喝道:“好大的海口,少林寺不是随便乱闯的。” 九头蛇曹大康冷笑一声,道:“看你们有什么本事,能将大爷拦住。”话刚落口,手腕挥动,一招“天外来云”,宝剑左刺右点,分取两人。 两僧见他出手剑势,猛疾无伦,不觉心头一震,双铲并举,二片寒光,猛向九头蛇身上扫去。 九头蛇冷哼一声,手腕疾沉,剑拟打闪,让开两僧的方便铲,疾向右面一僧前胸刺去。 这一招快如电奔疾矢,悟静和尚想收方便铲封架,已自不及,只得向后跃退数尺,避开疾刺的剑势。 曹大康攻出剑势,原式不收,身躯疾转,一招“分花拂柳”,反向左边悟法攻去。 悟法方便铲“横扫千军”,想架住九头蛇曹大康的宝剑。 哪知九蛇曹大康,剑到半途,突然斜着翻起,手中剑骤变,一招“大鹏舒翼”,横扫中盘。 悟性闪避不及,左大腿上被剑划破一道三寸多长的血口,鲜血汩汩外流。 九头蛇一剑得手,身形一长,拔起一丈多高,闯过二僧拦击,向内院窜去。 悟性也不顾伤口流血,抡起方便铲,随着悟静之后,向九头蛇追去。 百拙狂怒已极,禅杖到手,运足真力发招,被长角蛇接住,两人立时展开激烈拼斗。 百拙禅杖虽然连环攻出,招招指向吴永鹤的要害,无奈吴永鹤手上的三节棍,招式诡异,见式解式,见招破招。 百拙尽施所学,也只勉强和长角蛇吴永鹤战个平手,在激斗中,突听一声大喝,百拙分神向外一望。 但见洪禅上人左肩衣服被人面蛇杨泰的宝剑划开一道很宽的口子,肩上鲜血如注,汩汩而流。 洪禅上人看掌门人抢过禅杖动手,立即抡起禅杖,向人面蛇杨泰攻去。 人面蛇杨泰在三凶中,功力最深,剑术更是惊人,两人没有交上五招,洪禅上人就被人面蛇的一招“长虹经天”,划破左肩。 洪禅上人虽然负伤,但存拼命的决心,仍挥杖猛斗,毫不退缩。 悟义见他负伤,势难支持,立时挥救攻上,两僧合力拼,才战成平手。 百拙大师心神略分,手中禅杖微慢,被吴永鹤觑了个空隙,趁势“野火烧天”,向百拙当胸点击。 百拙见寒光袭身,心头一惊,赶忙凝神迎敌,但因剑风逼近胸前,封架不及,只好施展铁板桥功夫向后跃退,闪开一招点袭。 吴永鹤一招抢制先机,立即跃身追击,百拙身子尚未站稳剑风又逼近身前。 突闻一声猛喝,悟道一抡方便铲,向长角蛇背后猛击,吴永鹤倏的一收剑,横跨五步,避开背后的猛袭。 百拙大师心头一惊,暗忖:“好险。”这一缓开势子,即刻展开迅猛的快攻,杖影铲风,迅逾雷奔电闪,两僧合攻,才把长角蛇吴永鹤逼落下风。 铁罗汉迦龙眼看九头蛇曹大康冲过两僧的拦击,向内院奔去,生怕捷足先登,猛的拔起身子,就想随后窜去。 势子刚起,白云道长喝道:“往哪里走,贫道陪你走几招试试。”话声一落,振腕一剑,“大鹏舒翼”,横斩中盘。 铁罗汉迦龙见寒光扫近身前,猛的一收势子,禅杖“金针定海”向下一压,想架住白云道长的宝剑。 白云道长功力雄浑,剑势诡异,剑发半势,倏的斜着而起,骤演一招“金刚掣尾”,当胸点去。 铁罗汉迦龙吃了一惊,暗忖:武当剑术真是名不虚传,想不到他们还留下这多高手,今天恐怕又难讨到好处。立即翻身一跃,让开白云道长一剑。 白云道长不容铁罗汉迦龙缓势,立刻跃身挥剑进击,铁罗汉迦龙身子刚着地,寒风又到,一抢禅杖,“泰山压顶”,当头逼下。 白云道长闪身一让,振剑一招“横扫千军”,向中盘扫去,这一招,凌厉绝伦,一丈之内,都是寒风侵体,铁罗汉被逼连连后退。 冒一奇放眼一望,见各人都动手接招,猛喝一声,身形一晃,右掌微抬,一招“力劈华山”,猛向站在一侧川中二鬼、两面人刘全古击去。 冒一奇功力雄浑,这一招又蓄势而发,其势不但迅快绝伦,而且蕴含着极猛的内家功力。 刘全古突觉一股疾猛掌力撞来,立即翻身闪避。 刘全四一抖三节棍,向冒一奇背后击去。冒一奇闻棍风到了背后,身子微侧,左掌一抛,“力屏天南”,向刘全四持棍虎口削去。 刘全古缓开势子之后,立即挥刀攻上。 黔南一毒早已蓄势以待,见他们双攻冒一奇,大喝一声,道:“以兵刃对肉掌,还不划算,竟想群打群殴,算那门子好汉。”话声一落,一招“飞钹撞钟”,直击刘全古。 这一掌黔南一毒已运足了七成劲道,力道之强,足可以碎石开碑,一股疾猛劲风排山倒海袭去。刘全古见猛烈掌风撞到,立即收招,猛的一翻身,向后急退,他见机得早,未能丧命在这一招之下。 九头蛇曹大康越过二僧拦截后,直奔藏经阁,沿途虽然遭到阻拦,但都不是高手,无法阻拦住。 悟法又因伤口大,未能及时止血,疾驰一阵后,左臂流血过多,渐渐感到麻木,移动已较慢,不到片刻已落后很远。 悟静的身法比九头蛇略逊一筹,始终不能追上,眼看九头蛇闯过几道拦击,都觉好似入无人之境。 每逢拦击之处,只闻一片惨叫声,尸首横陈,惨不忍睹,悟静看在眼内,只是摇头叹息。 这样一来,分去悟静的心神不少,行动顿形一慢,片刻之间,已落后数丈。 九头蛇冲过几道拦击之后,已到了藏经阁前,身形一晃,跃过河沟,伏守在阁楼的弟子,蜂拥而上。 九头蛇心狠手辣,掌劈剑挥,只闻数声惨叫,刹那间又被他杀死数个和尚,冲开包围,到大门前一看,两扇大门紧闭。略一打量,正想挥剑将大门打开,悟静已经追到,未受伤的弟子,也一涌围了上去。 悟静怒极,抡起方便铲,运足功力,一招“泰山压顶”当头罩下。 九头蛇大喝一声:“来的好!”身子微侧,急施一招“回风舞柳”,顺着方便铲滑下,把和尚方便铲逼住,左掌运足真力,反手一挥,把逼近身前的和尚震退。 这一招,就势制敌,逼得悟静向后退了两步。 恬静大吼一声,运足腕力一弹,想把九头蛇黏在铲身的宝剑震开。 哪知九头蛇招势奇快,左手反击一掌之后,往回一带,顺势握住铲身,大喝一声道: “撤手。” 蓦地黏在铲身的宝剑一举,趁势一招“八方风雨”,向悟静颈项挥来。 悟静不撤手丢铲,就得身首异处,赶忙松了方便铲,向后倒翻出去,疾退数步。 这时悟法也已赶到,不顾伤痛流血,抡起方便铲欺身直上。 悟静也由小沙弥手上取过一柄戒刀,重跃身攻上,口中大喝一声,道:“护法弟子们,为保存达摩祖师手着“达摩易筋经”,应不惜舍弃肉身,尽力守护。” 他这一说,群僧又蜂拥而上,把九头蛇包围起来,禅杖戒刀,一齐向他攻去。 九头蛇冷哼一声,道:“你们有多少和尚死不完。”话声一落,把夺过来的方便铲使劲向群僧掷去,右手中剑,舞起万道银虹,四面八方都是剑影寒光。 只闻数声惨叫,又是几个尚登了极乐。 少林寺的和尚并不因他剑劈多人而畏缩,愈杀而多,前仆后继,争先恐后的跃上。 九头蛇眼看这种情势,想破开铁门,夺取“达摩易筋经”,似非易事,心念一转,左手探怀摸出一颗“硝磺弹”,猛向藏经阁掷去,但闻“哧”的一声,突然冲起一道火光,藏经阁即刻燃烧起来。 忽闻一声大喝,道:“好狠的心。”话声一落,由房脊跃落一条人影。 只见两条发白如银的辫子一晃,人已到了九头蛇身前,猛的一扬双掌,一阵劲力狂风,把九头蛇的一个庞大身躯,打飞起一丈多远,一文跌在地上之后,再也爬不起来。 群僧也忘记救火,怔怔地望着来人。 来人又是一声大喝,道:“你们这些蠢和尚,还怔什么神,赶快救火,再迟你们的镇山三宝,都要化为灰烬了。” 经来人一喝,群僧才如梦初醒,纷纷脱下僧衣,向河沟浸湿,向着火处掷去。 好在火势不大,僧侣又多,片刻之间,就已扑灭,放眼一望来人,哪还有踪影。 悟静跃身九头蛇身前,弯腰一探他的鼻孔,见已气绝。 回头向藏经阁望了一眼,见火势已息,立即转身向前斗场奔驰而来。 这时,前面斗场,也打的很是激烈,悟义和洪禅上人合力围攻人面蛇杨泰。 但洪禅上人负伤后,功力大减,招势缓慢,悟义拼尽全力抢攻,也无法扳回危局。 人面蛇杨泰看洪禅上人,身力不支,立即展开迅猛的快攻,猛的一连向悟义攻了两剑。 悟义被逼连连后退,人面蛇倏的一翻身,一招“千钧聚点”,疾向洪禅上人当胸刺到。 蓦地,刀光打闪,一道银光,凌空而降,刀风带起呼啸之声,从人面蛇持剑的手臂上卷下。 人面蛇杨泰吃了一惊,不顾伤敌,猛的收剑,骤演“天外来云”,迎向来人劈下刀光。 洪禅上人猛的睁眼一看,见是悟静救了自己,一定心神,立即挥动禅杖攻上。 人面蛇杨泰武功深厚,剑术诡异,对付三个武林高手围攻,仍能应付裕如,毫无败象。 黔南一毒和刘全古激斗了十五六个回合,仍无法取胜,这就激怒了真火,大喝一声,道: “丑八怪,你接下我这一招试试。”说话间,暗运真力于两臂,猛的一招“日月争辉”,直劈过去。 这一掌已是全力而发,掌势出手,劲风呼啸,威势如巨浪排空,疾猛撞到。 刘全古心头一震,想避已自不及,只好挥动手上钢刀,向黔南一毒双臂削去。 可是迟了一着,招势未起,掌风已袭到,被强劲掌风震退丈余远,扑地不起。 冒一奇眼看老朋友得势,立即展开凌厉的快攻,几招后,刘全四就被逼得连招架之功都没有了。 冒一奇功力深厚,这一展开猛烈的攻势,丈余内都是掌风袭体,突的一招“泰山压顶”,当头劈下。 刘全四闪避不及,被这猛疾一掌,劈得脑汁四溅,当场身死。 铁罗汉迦龙偷眼一望,当场情势,于自己相当不利,九头蛇闯进内院,未见转来,人面蛇和长角蛇武功虽然高强,但好手难敌多人。 川中二丑又已死于非命,眼看这样情形,不由心头一惊,就这微一失神,险些被白云道长的剑剌中左肩。 铁罗汉迦龙心计甚鬼,眼看情势对自己不利,边战边退,快要退到广场边缘之时。 手中禅杖猛的一招“直捣黄龙”,向白云道长当胸点去,就势一翻身,向少室峰下疾奔而去。 人面蛇和长角蛇二人,虽然看见川中二丑丧身,铁罗汉迦龙败逃,想突开围攻逃走。 但义兄曹大康闯进内院,时候很久了,未见转来。暗忖:“是不是里面还埋伏高手,缠斗不能脱身。” 两人仗剑术奇异,功力深厚,不怕多人围攻,又激斗了片刻,仍未见义兄返来,两人心中感到疑惑。 人面蛇突的大喝一声,剑势急变一招“白云出岫”,疾奔百拙大师前心。 百拙见来势奇猛,不得不侧身闪避,人面蛇借他一闪之势,纵身一跃,凌空而起,向长角蛇招呼,道:“兄弟,走。” 走字出口,人已跃上树梢,猛的一个倒栽葱,头下脚上,由树梢上倒栽下来。 这突然而来的怪事,众人都感到惊奇,集中目力,向那棵松树望去,却一点异样也看不出来。 长角蛇一看义兄由树梢坠下身死,不由心中一震,就这略一怔神,悟静戒刀齐左肩削下。 闪避已自不及,猛的一抬左臂,向戒刀拦去.只闻”咔喳”一声,左臂齐肘被悟静戒刀削落。 这样一来,却惹怒长角蛇的真火,猛的大喝一声,振剑直上,一招“罡风扫叶”,向悟静颈项扫去。 悟静想不到他受伤之后,竟还能抢攻,自己的戒刀,尚未完全撤回,寒光已逼眼前,势难闪避,只好闭目等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洪禅上人的禅杖从左侧挥来,把长角蛇的剑势震偏。 就是这样,悟静的左肩,仍被杨泰的剑,连衣带肉削去一大块,连惊带痛,当时晕倒地下。 长角蛇断去一手之后,鲜血流出,又心痛义兄无故身死,不禁功力大失。 就在他全部心神,对付悟静、悟道两僧之时,洪禅上人一闪身,跃到背后,抡起禅杖,猛的一招“泰山压顶”,向长角蛇当头压下。 只听“砰”的一声,杨泰的头,被洪禅上人一禅杖击开了花,脑浆四溅。 洪掸上人猛击出一杖之后,身体也感到力尽身疲,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 百拙大师眼看这场凶猛的拼斗,少林寺开寺以来,也未有过,不住摇头叹息。 百拙叹息一阵之后,即刻传谕弟子,把伤的扶入寺中治疗,死的抬去埋葬。 说完,放眼四望,见白云道长、冒一奇、黔南一毒三人都欺近人面蛇尸首边观看。 只见黔南一毒撕破人面蛇的衣服,把尸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摇摇头,道:“这人不是中暗器和毒镖死亡,乃是被一种极强的内功掌力,震伤内腑而死。” 百拙合掌对白云道长、冒一奇、黔南一毒一礼,说道:“今夜如非三位出手相助,少林寺定遭浩劫……” 突然由峰下传来一阵很细,而又很清楚的声音,道:“斩奸除恶,武林道中人,个个有责,你们少林寺有不准女子入寺的戒规,今夜姑娘为追赶恶魔,擅入你们的少林寺,内心实感不安,但姑娘擅入少林寺破坏你们寺中的戒规,也是权宜之计,尚请原谅。” 百拙回身,循声追去,但声音愈听愈远,他追了一阵,连一点影子都没有看见。 众人返回议事殿,白云道长等三人,即各返回休息室,百拙大师听职事僧清理的报禀,藏经阁焚毁屋檐,幸一位女施主及时赶到,把敌人用极高内功掌力震死,藏经阁才算保存,若不是那位女施主赶来救援,藏经阁已付诸一炬了。 百拙听了报告后,长长叹息一声,道:“敌人这两次侵袭,都承女施主协助,不然,要闹到不可收拾。不准女子入寺,是历代传下来的规矩,实在感到为难,等这次风波过后,一切戒规均得重新修正。”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这两次的浩劫都是由简治宇和迦龙两个叛徒引起,老衲决定下山,把这两个叛徒以门规制裁。” 悟义合掌,道:“此时掌门人不宜离寺,恬静、悟法两位师兄又受了伤,这件事只好我和悟道师兄下山走一次。” 百拙叹息一声,道:“这两个叛徒武功雄浑,以二位的武功,实难完成任务。” 悟义和悟道合掌齐声说道:“弟子自知功力不济,但维护祖师的威严,只好不惜舍弃肉身。” 百拙一皱慈眉,摇摇头,道:“二位虽然愿意以肉身报答祖师的恩典,但这件事很关重要,待我考虑后再说吧。”说完,向后退去。 百拙大师退出议事殿后,即亲到白云道长和冒一奇黔南一毒卧室,请吃酒宵夜,百拙把下山找寻简治宇和迦龙两个叛徒治罪,向冒一奇说了。 冒一奇摇摇头道:“这是什么时候,你怎可离开少林寺,咱们相交数十年,彼此未能借重过一次,这件事虽然是你们的门规问题,外人不便过问,但我可从旁协助。” 百拙合掌笑道:“冒兄肯帮这个忙,这件事就好办了,两位监院长老,虽然愿代老衲下出,可是他们两人,非两个叛徒的对手,有冒兄协助,当可马到成功。” 他们这一顿酒,边说边喝,吃了也有个把时辰,才散席休息。 悟义、悟道两位监院长老,次日清早起来,和冒一奇、黔南一毒四个人连袂下山,追击铁罗汉迦龙和草上飞虎简治宇。 第二十二章 众侠南征 再说俞剑英和二女,他们下了少室峰后,仍然三人在一起,二女共骑一匹马,俞剑英骑一匹。 一天,他们走近长江渡口,远远望到岳凤坤和玉面仙狐,同坐一艘渡船过河。 俞剑英一夹马肚,赶上二女,笑道:“姊姊,你们看那不是岳凤坤和陈凤吗?” 二女抬头放眼一望.一点也不假,岳凤坤和陈凤二人拼排坐着,船上还有一叶道人和飞云清云等人。 紫云问道:“玲妹妹,岳凤坤真的输给她做丈夫吗?” 玉玲淡淡答道:“谁相信她的鬼话,知道他们怎么勾结的。” 俞剑英道:“我们赶快渡河,赶上岳凤坤问问看,是不是真的。” 一顿又道:“前面不远就是长江渡口,我先去找渡船,两位姊姊随后来吧。”一夹马肚,如飞而去。 陈紫云抬头一望,看前面不远处,正是长江,只见滔滔水流,渔帆千叶,面浮微笑,道: “玲妹妹我真羡慕,你有这么好的家,又住在这风景适宜之区。” 玉玲道:“云姊姊欢喜这水边的生活吗?如果愿意在我家久住,我和姊姊就住上一年二载,也不要紧。”话声刚落已经到了河边。 俞剑英站在渡船上大声叫道:“姊姊快上船,我和船家说好了,你们上船立时就开。” 二女纵下马背,玉玲牵着马,先跳上船,紫云跟着随后跳上。 船家见二人上了船,一抽跳板,道:“爷,坐好呀,要开船啦。”说完,竹竿向岸上使劲一撑,船头向河中间冲去。 船刚一离岸,一条人影疾驰而来,快如电光石火,边奔边叫道:“船家,请等一等,给个方便吧。” 俞剑英听到叫声,放眼一望来人,高兴地跳着叫道:“童叔叔,你老人家快来。” 船家看他们是一家人,把舵一摆,又向岸上靠去。 童维南一听船上的人叫童叔叔,却想不起是谁人,猛的一跃,身形拔起二丈多高,向船上落去。 脚一沾船板,猛的一睁眼,不禁失声叫道:“哟!俞老弟,是你……是你……你没。” 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玉玲粉脸上微微泛红,站起娇身,向童维南一福,道:“童叔叔,你老人家好。他没有摔死,被师父救回排云岭了。” 童维南听白燕儿这样一说,仰脸一阵大笑之后,道:“俞老弟,想不到今天会在这渡口碰到你,我真高兴呀。”说此,微微一停,转眼望着紫云,又道:“这位女侠是……” 俞剑英抢着说道:“她叫陈紫云,是我的同门师姊。”说此,微微一停,又道:“这位童叔叔,对朋友很诚心,帮我到合肥巡抚府报父母大仇,又到北京城劫牢救王叔叔。” 紫云听俞小侠说完,向童维南裣衽,道:“英师弟,你还不知道,你在岭南跳崖后,这位童叔叔,又赶到了岭南来助拳。” 童维南点点头接着道:“我和老堡主,高三宝都去了,可惜晚到了一步,没有见到俞老弟的面。” 俞剑英听他说到高三宝,不禁联想起了恩同父母的王叔叔来。问道:“童叔叔,你老人家知道我王叔叔和高三宝哥哥在哪里吗?” 童维南道:“王大侠伤好之后,随一个外方朋友,来到湖北应山,随那位朋友出家修行了,高三宝却在做老本行,但武功仍然在深造。” 陈紫云叹息一声,道:“哟!我和玲妹妹真该死,你和童叔叔不提王叔叔,我们却忘记了,我和玲妹妹在应山见到高三宝,还叫我们带给你问好,并且他还到了少林寺去找过你。” 俞剑英摇摇头,道:“错过一次好机会,等这次事情了后,再去看他们。” 玉玲道:“童叔叔,近来到过我家里没打?我父母还健康吗?” 童维南点点头,道:“我每年都要到你家里去一次,你父母都很健康。” 他们一心在谈话,没有注意渡船的行动,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微响,才知道船靠了岸。 俞剑英赶忙伸手探怀摸出一小块碎银子交给船家,走上岸来,道:“童叔叔,你老人家也是到玲姊姊家去吗?我们一道走吧!” 童维南道:“不错,我正要去玲侄女的家中。” 俞剑英见童维南没有马代步,他把马交给玉玲,让他们二女每人骑一匹,自己和童维南步行。 二女骑马先行,童维南和俞剑英走在后面,边走边谈。 童维南转头望了俞剑英一眼,道:“俞老弟,如我老眼不花,看你的功力比三年前大有惊人的进境。” 俞剑英笑道:“童叔叔,不要夸奖了,我在南岭魔窟,中了玄修的黑煞掌力,被恩师救回排云岭,面壁三年,才余毒除尽,武功却没有什么进境。” 童维南道:“俞老弟,三年前我向你提婚事,你一口拒绝,我当时心中很觉奇怪,以后虽然经你说明,我仍然不肯相信。” 俞剑英苦笑一下,答道:“童叔叔,你老人家不要见笑,在绿竹堡造成大错,现在已有了三岁的孩子了。” 童维南一阵大笑,道:“俞老弟,当时我想喝你们一杯喜酒,你们却有那么多顾虑,等到绿竹堡把事情了却以后,非得叫老堡主,补请一杯喜酒不可。” 俞剑英问道:“童叔叔,你说把事情了后,不知道绿竹堡又有了什么事情发生。” 童维南道:“不管他三头六臂,到绿竹堡去寻仇生非,有俞老弟赶到了,哪还怕什么?” 俞剑英正想问个清楚,已到镇口,二女牵着马站在那等侯。 玉玲见二人走近,笑道:“童叔叔,这地方离我家还有二百多里,我看现在时候不早了,在这儿休息一晚,明天再赶路好吗?” 童维南摇摇头.道:“我们进镇去,找家饭店,吃饱饭喂饱马,连夜赶去,免得耽误事情。” 玉玲听了,不禁吃了一惊,道:“童叔叔,我家有了什么急事?” 童维南道:“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吃了饭再说吧!” 说完,也不等玉玲答话,一直向镇内走去,玉玲也不好再问,跟着后面走去。 童维南走进大街,向一家兼营酒菜的客栈走去,店伙计看四人气度不凡,立时有三个伙计迎了上来,一个把紫云和玉玲的马接了过去,一个把四人带到后院一所干净上房,笑道: “几位客爷,这一座后院够住吗?” 童维南道:“伙计,我们还要赶路,在这儿吃顿饭就走,请你快点给我们做几道菜,烫两壶热酒来先喝,马儿多加点草料,回头一并付钱。” 店伙计笑着退下去,不大工夫,已送上几样菜,两壶热酒。 童维南执壶笑道,“来,咱们现在随便喝几杯,填饱肚子,等一下好赶路,只要二三个时辰,就可赶到,再好好的喝。”说完,替三人斟满了酒杯。 俞剑英端起酒杯笑道:“童叔叔,你帮了我很大的忙,我却没有好好地请你老人家喝上一杯,今天算晚辈请客,我先敬童叔叔一杯。”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俞剑英刚刚喝完一杯酒,蓦地闻到店伙计的声音,道:“爷,你老人家看看这房子如何,他们吃了饭要赶路,你们到外边吃过取正好。” 他们一听伙计的声音,不禁同时转过身向外一望,进来的正是燕赵双侠燕大侠,紫云和玉玲同时站起娇躯,迎了出来,笑道:“老前辈,我师叔到了没有?” 俞剑英向前一揖,笑道:“老前辈,请房内一起喝酒,晚辈作东。” 跛子燕有义笑道:“又喝酒,今天上午我兄弟和你们师叔在钱家店,喝得快醉死啦,他们现在前面坐着,我去叫他们来。” 玉玲笑道:“老前辈,先进去坐吧,我去请来!”说完,匆匆向前走去。 不一会儿,八臂神乞和驼子赵宗德双双走了进来,童维南和俞剑英都站在门外相迎。 进到房内落座之后,俞剑英站起身子,道:“童叔叔,晚辈给你介绍认识。”说完,面对桑逸尘又道:“这是晚辈义父。” 童维南向八臂神乞一望,只见他穿一袭百绽大褂,赤足草履,一头短发,满脸都是油污,颚下留着一寸多长的花白胡须,赶忙躬身一礼,笑道:“桑大侠名重天下,武林中人人敬仰,在下童维南,今天能瞻仰到大侠的丰神,实在沾俞老弟的光了。” 桑逸尘道:“老叫化浪博虚名,岂敢当大侠二字,童兄就是江南武林道上盛传的金刀飞叉童维南老武师吗?我们在岭南魔窟见过一面,可是没谈话的机会,老叫化今天好好地请你喝几杯吧。” 童维南暗忖好厉害的眼力,三年前见了一次面,不过点点头罢了,连一句话都未说过,三年后还认识,笑道:“好说,好说,在下正是童维南。” 桑逸尘指着燕赵双残道:“童兄,你们没有见过面罢,这两位就是燕赵双侠驼子赵宗德跛子燕有义。” 童维南施礼笑道:“两位大侠,在下久仰多时,可是无缘拜见,今日不期而遇,真乃平生之幸事,来,在下敬三位大侠一杯。”说完,一饮而尽。 驼子赵宗德起身还礼,笑道:“客气,客气,我们兄弟,已有二十多年没有在江湖上走动了,对武林道中朋友,都感觉生疏了。”说完,双双举起杯一饮而尽。 他们这一顿酒,由申时喝到酉末,足足喝了两个时辰,童维南本想把听到白面鬼赵森和勾魂手阎保,岭南魔窟漏网脱逃后,目下约了几个败类向绿竹堡寻仇之事,转告剑英等三人,这一举杯喝酒,却一字未提。 玉玲听老武师刚才说话的含意,料到家中有意外之事发生,但又不便开口问,也不好催着要走,只好闷闷的坐在一旁,暗暗着急。 童维南转眼一望玲侄女,见她柳眉深锁,立即起身,向桑逸尘一拱手,笑道:“三位大侠,在此休息一晚,在下和俞老弟等四人,立时赶去绿竹堡,转告老堡主,准备迎接三位。” 桑逸尘笑道:“童兄请便吧,我们不是外人,老叫化最讨厌俗礼,程老堡主和我,已算是干亲家,更不须客套了。” 八臂神乞这样一说,玉玲的芳心高兴得要跳出来,只是抿嘴暗笑,俞剑英却俊脸泛红。 四人躬身一揖,退出房门,算过房饭钱,立时连夜启程,赶往绿竹堡。 四人刚出镇外,约八九里之地,突见一个夜行人迎面而来,快要走近时,即向斜处纵去。 玉玲一马当先,因心急赶路,虽然见着一条人影迎来,突然从侧边闪去,但是人家闪避自己,也就不想过问,连头都没有偏一下,即向前疾驰而去。 那夜行人看两匹马跑过后,停身回头一望,不禁失声,叫道:“童叔叔吗?侄儿奉了家父之命,正要去找叔叔。”说完,即忙纵身上前。 童维南见夜行人闪避不愿和自己照面,不禁怀疑,猛的收住前窜的势子,停身侧眼一望,刚好和程小虎面对面,赶忙答道:“你是小虎侄儿吗?快过来,前面马上坐的,正是你玉玲妹妹和他师姊陈紫云、俞小侠三人。” 俞剑英走在童维南的前面,听他们开口说话,倏的收势停身。 这时,程小虎赶过来,笑道:“俞小侠,久违了,家父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你们,想不到有了危急,你们都赶下来,真是我家有幸。” 俞剑英剑眉一皱,道:“有人敢向绿竹堡寻仇吗?” 玉玲听他们说话,赶忙勒转马头,往后奔驰而来,一见二哥程小虎,翻身下马,猛的一个箭步,跃身小虎近前,玉臂一伸,握住小虎的手,道:“二哥,这样深夜了,你要赶到哪里去?” 程小虎颤声说道:“妹妹,想不到你会在这时赶回家来,爸爸妈妈在我动身时,还在念起你和俞小侠,说是以前五鬼来寻仇时,妹妹带俞小侠返家,救了绿竹堡千百生命,这次白面鬼赵森和勾魂手阎保,联合不少武林败类,再度前来寻仇,则无人解救得了,父亲要我去请童叔叔前来商量拒敌之计。” 玉玲突然见到了同胞骨肉,不禁喜泪盈眶,道:“二哥你先带路吧,不说那个漏网的游魂,就是长上三头六臂的人来寻仇,也不怕他,走,回去再说。” 说完松开程小虎的手,转身跃上马背,程小虎导前,五人两匹马,疾如电光石火,捷如脱弦的弩箭。 二百余里路程,只半夜就到了,放眼一望,只见偌大一个村庄,竟是黑沉沉的全无灯火,一片寂静。 他们走近村庄边,只见埋伏守望的壮丁,纷纷向后面传警。 程小虎喝道:“请迅速传禀老堡主,说玉玲妹妹带了贵宾回堡。” 几人到了绿竹堡前,便缓缓前进,玉玲和紫云也下马步行,片刻之间,已见堡内灯火齐明,程天龙打着灯龙引导,老堡主夫妇由内院迎出来。 玉玲见父母出来,赶忙把马交给小虎,猛地扑上前去,“扑通”一声,便向母亲跪下,一伸玉臂抱住神针追魂万金凤两条大腿,道:“妈妈……”叫了一声妈妈,热泪夺眶,顺颊滚滚下流。 神针追魂万金风,见了爱女归来,也不禁热泪盈眶,道:“玲儿,快起来,妈妈今夜见你归来,高兴极啦。”说完,身子微倾,伸手抓住玉玲的手臂,向上一提。 玉玲借势站起,向老堡主一福,道:“爸爸,你老人家好。” 老堡主程九鹏,见爱女翩翩归来,说不出是喜是爱,心中感慨万千,呆望了女儿一阵,挥挥手,只说了两句话:“我很好,快随你娘到屋里去吧……” 话声甫落,急忙向金刀飞又和俞小侠迎去。 玉玲拉着母亲的手,姗姗迎向紫云。 这时,紫云和程小虎牵着马,早有壮丁接去,紫云见玉玲和她妈迎来,赶忙抢前一步,检衽一礼,笑道:“伯母,怎敢劳你老人家,亲自出来迎接,侄女实不敢当。” 玉玲道:“妈妈,这位是女儿师姊陈紫云,她待我如亲生妹子。” 神针追魂万金凤还了一礼,一伸臂抓住紫云玉腕,一手一个向屋内奔去,精神异常兴奋。 程老堡主把俞剑英和金刀飞叉迎入客厅,落座之后,笑道:“绿竹堡千余人生命财产,眼看就要垂天怜佑。” 金刀飞叉童维南笑道:“程兄,贵堡能逢难化吉应该感谢嫂夫人才是。” 老堡主听不懂童维南话中含意,猛睁双眼,注视他笑道:“童兄,你不提嫂子还好,提起她,真把我气坏啦,她近年很少过问家事,平常又不肯管教,几个孩子被她放纵的,没有一点长进,不然多少可以替我担一份忧愁。” 童维南笑道:“不是嫂夫人生了一个好侄女,慧眼识英雄,绿竹堡不等今天,早就变成了一片焦土了。” 老堡主笑道:“玲儿,我们夫妇从小就很喜欢地,两个男孩子,却不及她聪明伶俐,在岭南我没有把她带回来,你嫂子要跟我拼老命,好久都不敢和她见面,半年后才把气息了,但仍念念不忘玲儿。”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承水怪老七走告,岭南漏网的白面鬼赵森和勾魂手阎保,联络几个很厉害的魔头,又要来敝堡寻仇,我得此消息,真是束手无策,临时叫小虎去找老兄前来替我拿个主意,想不老兄和玲儿等,竟都在这紧要关头赶来,这是绿竹堡千余生命有幸。” 童维南道:“我在无意之中,听到白面鬼赵森要来绿竹堡寻仇的消息,怕你不知道,所以赶来传报,恰在渡河时与俞老弟等不期而遇。” 说完,放眼一望,见俞小侠和程小虎坐在一边,谈的非常起劲。 老堡主叹息一声,道:“听说这次白面鬼赵森约了不少厉害魔头前来,志在报复二次仇恨,老朽年老血衰,无能为力,俞小侠虽然武功绝顶,但好手难敌多人,鹿死谁手,实难预料。” 童维南仰脸一阵大笑,笑声震屋宇,笑罢说道:“不要长他人的志气,减自己的威风,白面鬼量他也邀不到比名震武林三大怪杰还高的高手前来,这次哪怕来人是三头六臂之辈,也动不了你绿竹堡一草一木。” 老堡主疑惑地问道:”童兄,听你这话中含意,还有高人前来协助吗?” 童维南笑道:“老嫂子生的好女儿,绿竹堡千余人生命,都沾了大光,你准备迎接贵宾吧,武林三怪杰之一的八臂神乞和江湖上最难缠的燕赵双残,明天上午就要到绿竹堡。” 老堡主心中一惊,道:“你这话是真的吗?” 童维南笑道:“不信你问俞老弟吧。” 俞剑英一到绿竹堡只向老堡主行了一礼,即和程小虎手拉手的,走进客厅,就一直没有和老堡主对面说话。 他和玉玲虽然生米煮成熟饭,已经有了一个三岁多的孩子,可是还没有举行大礼,并且俞小侠曾经当面拒过婚。 俞小侠心中感到非常尴尬,在称呼上更觉为难,所以他只好不和老堡主接近,与程小虎坐在一边闲谈。 目前听童叔叔把话逼到他身上去,再也不能不答话,红着俊脸,站起身子,向老堡主躬身一揖,良久后才逼出一声:“伯父”。 老堡主身子微倾,笑道:“你和玉玲的一切经过,梅香都从实告诉了我们,武林中人,并不讲究俗礼,承你看得起玲儿,我们俩老不但放心,而且非常高兴,等事情完了,找个机会,再给你们举行大礼。”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你们这次不知是凑巧赶上,还是听到消息特意赶来?” 俞剑英把少林寺两个叛徒,游说群魔,和武林同道一争长短,压服各派,称霸武林,少林寺掌门和尚百拙大师和他义父桑逸尘,联名柬邀武林同道,共赴驼龙岛找七魔,以消武林劫运,拯救千百生命,途经江西,玉玲请求师叔,绕道回家探望父母,义父和一般武林高手,可能明天也会绕道来此,详细说了一遍。 老堡主听后,立时忙着明天迎接贵宾事宜,吩咐小虎带童维南和俞小侠分别先行去休息。 神针追魂把二女迎入内室后,抱着玉玲不禁喜极而哭,道:“玲儿,你把为娘想念坏啦,自从你离家之后,我就要和你爸爸拼命,非逼他去把你找回家不可。这个老不死的,被我逼的没办法,才去找你,在岭南找到你之后,听说你跟一位武林奇人到九华山去了,娘的心才稍稍放下。” 玉玲仍是满眼热泪,道:“妈妈,儿由桑老前辈和云姊姊带到排云岭后,承灵虚上人收列门墙,这三年多的时间,一切都是云姊姊照顾孩儿,她把玲儿以亲生妹妹看待。” 神针追魂万金凤道:“陈姑娘,你玉玲妹妹,从小我就把她放纵坏了,不管什么事,都很任性,承你照顾,我不知要怎样来感谢你才是。” 紫云道:“伯母,侄女从小失去父母的教养,跟随恩师长大,一切都不懂,以后还要伯母多多指教。” 神针追魂道:“陈姑娘,我们都是自己人,不要客气,你们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多住一些时期。” 玉玲道:“我们在家里最多只能住两三天,就要到驼龙岛去,等返来时,再多住些日子吧。” 神针追魂万金凤突然睁大双眼,瞪视玉玲一阵,道:“玲儿,你和俞小侠的事情,娘都知道了,事情已经过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了,幸好陈姑娘宽宏大量,不但不追究,并且能把你看成亲生妹妹,这实在难得,你以后应该好好的听陈姑娘的话,不要和在家时一样任性,听说你早已怀了俞家骨肉,怎么不把孩子带来?” 玉玲粉脸泛红,道:“妈妈,孩儿已知错了,以后孩儿当听妈妈的教训就是。我们师父怕把孩子带在身边,发生危险,已抱回排云岭去了,孝燕很乖,已二岁多了。” 老堡主当夜高兴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天一亮就起来了,忙着指挥庄丁家人,分途预备,等候迎接当代武林奇人。 时间过得真快,眼看日高三丈,家内的人都早已起床,只没有见到俞小侠出来。 玉玲跑到他的卧房门口一看,房门虚掩着,发笑一声,道:“怎么这样贪睡,要吃中饭啦,还不赶快起来。” 一连讲了两遍,都未听到回声,猛的把门一推,房内空空的,哪有他的人影。 这样一来,不禁大吃一惊,赶忙跑到大厅,一问全家大大小小,齐摇头说道:“清早起来都未看到过他。” 程玉玲赶忙奔入客厅,见爹爹和童叔叔正在用早餐,福了一福,道:“爹爹,今天早晨,看见我英师弟没有?” 老堡主摇摇头,道:“我在忙着准备迎接桑大侠事情,却没注意到,他没有和你们一起在里面吃早饭?” 玉玲听说未见,掉转身躯,即向后院奔去,还没跨进房门,就大声叫道:“云姊姊!云姊姊!英弟弟走啦。” 紫云正坐在房内和银针追魂谈话,忽听玉玲叫唤,不禁心头一惊,霍然起身,道:“英师弟到什么地方去了?” 玉玲道:“我出去后,就到他的卧房,一看没有他的影子,问遍各人,异口同声的话,都未见到英师弟。” 万金凤道:“我想他不会到哪里去,吩咐家人分头找找看,是不是清早起来,到小孤山看风景去了。” 紫云和玉玲立时佩上宝剑,疾奔小孤山去寻找。 老堡主和童维南听了,心中也非常着急,但两人都无法抽身,只好吩咐家人到绿竹堡附近去找找看。 过了一个多时辰,派出去找寻的人,都先后回来,都说没有见到俞小侠。 老堡主听了各人传禀,急得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早晨派出去等候迎接桑大侠的庄丁,闪电般奔进厅来,躬身一揖禀道:“客人已到十里外,请堡主准备迎接贵宾。” 老堡主见紫云和玉玲都未返来,只好率领几位年纪大点的人,和童维南赶到五里之外迎接。 远远望去,只见两个庄丁,导引着三个江湖怪杰迎面急奔而来,最前一个,身穿浅灰百绽大褂,腰束白丝带子,赤足草履,一头短发,满脸油污,颚下留着一寸多长的花白胡须,叫化装束的人。 后面二人,比前面的一位,较矮一点,年龄不差上下,但见他们举步轻逸,长褂飘飘,看来毫不费力。 老堡主率几位长老,紧走几步,迎上去拱手向前面那人一揖,笑道:“三位大侠名满江湖,驾临敝堡,不但蓬荜生辉,更使在下感到万分荣幸。” 桑逸尘笑道:“老叫化浪得虚名,岂敢当大侠二字,燕赵兄弟,乃是老叫化多年老友,都是自己人,就不必客气了。” 老堡主又向燕赵双侠躬身一揖笑道:“在下久闻二位大侠威名,只恨无缘早见,今日一见,果是豪气干云。”说完,并介绍几位户老和三位见礼,旋即转身带路导引入堡。 跛子燕有义还了一礼,纵声一笑,道:“好说!好说!程兄望重一方,我们兄弟仰慕已久,今日有幸拜识,足慰生平渴念。” 童维南和三位大侠,昨日已经见过而,彼此拱了拱手,随后便向堡内走去。 老堡主引导八臂神乞,直入大厅,那里早已排好几张大桌,桌上杯筷都已摆好,酒杯和羹匙,都是地道的上等瓷器,异常精致美观。 四个眉目清秀少女,分列两边,躬身让坐后,立即赶忙献茗,进退有礼。 进入大厅,略坐片刻,程老堡主即肃客入席。 桑逸尘一到绿竹堡,就未见到二女和剑英,心中纳闷,不禁问道:“二女和英儿,昨天同童兄连夜赶来这里,今天怎么没有看到他们,到什么地方去了?” 老堡主道:“剑英不知他昨夜什么时候出去了,今天早晨起来都未见到他,二人找他去了,也未见返来。” 桑逸尘一拍桌子,怒道:“这孩子就这么糊涂,不管到哪儿去,都不肯告诉人,返来时老叫化非教训他一顿不可。” 老堡主等人,都不知道他的脾气,见他拍桌子生气,却不知如何应付才好,只是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竟无一人开口。 驼子赵宗德,见此情形,笑道:“桑兄,你是初次上门做客,火气不要太大,我们兄弟却是知道你老叫化子火爆脾气,倒不甚要紧,不知道的不觉难为情吗?” 桑逸尘道:“这几个孩子被牛鼻子老道纵坏了,什么事都是任性而为,不肯听话,简直把老叫化子气坏啦。” 老堡主笑道:“不要因他们几个孩子,扫了我们的酒兴,来!大家干杯。”说完,捧杯敬酒。 这一顿酒并没有因八臂神乞大发脾气而扫兴,大家喝的甚是高兴,正在尽量拚杯之际,程玉玲和紫云双双疾奔入厅,跪在桑逸尘面前,齐声说道:“师叔,英师弟他昨晚失踪了。” 桑逸尘一挥手,道:“老叫化最讨厌你们做这磕头虫,英儿他失踪,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站起来慢慢地讲清楚吧!” 二女又拜了一拜,这才挺身站起,站在一侧侍候的少女,即忙移过两张凳子,放在下首。 玉玲返身坐下,道:“今晨起来,没有见到英师弟,以为他到小孤山去看长江晨景,我和云姊姊即忙奔去小孤山寻找。” 桑逸尘道:“你们在小孤山发现什么没有?” 紫云道:”我们到达小孤山,两人即分途搜寻,在小孤山的峰顶上,发现七具尸体。” 众人听了,不禁吃了一惊,都睁着眼望着紫云姑娘,一瞬不瞬。 桑逸尘双眉一扬,道:“那七具尸体,认不认识是谁人的尸首?” 玉玲道:“我仔细一看,认得二具尸体。” 老堡主问道:“是哪两个人,名字说的出来吗?” 玉玲点点头,道:“被英弟弟割去一耳的白面鬼赵森和断腿勾魂手阎保。” 桑逸尘仰起脸放声大笑,端起酒杯,道:“来!来,来,大家共同干了这一杯。”说完,一饮而尽。 在坐的人,突听八臂神乞的大笑,正在沉思的心情,不禁一震,大家端起杯子,仰脸一饮而光。 桑逸尘放下酒杯,敛去笑容,突然挺身离坐,对二女道:“你们引我去看,是什么魔崽子的尸体。” 二女轻车熟路,带着师叔和燕赵双残,向小孤山疾驰而去,老堡主和童维南也跟随后面前进。 不大工夫,已然登上山峰顶。 只见长江滔滔水流,浪花翻滚,渔帆千叶,仿佛置身图画之中,令人心旷神怡。 桑逸尘一眼看到那横陈直躺的七具尸身,摇着一蓬乱发,道:“怪啦,怎么这几个魔头,也跑到这儿来了,” 童维南走至一个身披月白袈裟,六旬开外的老和尚尸首前低头一看,不禁失声叫道: “哟!这不是少林寺叛徒,北五省绿林道上的奉若神明的冷面佛悟明吗?” 桑逸尘仔细看了七个死尸一眼,摇摇头道:“被剑劈死的,看他的创口是被英儿的惊虹剑劈死,那是没有疑问,这被点重穴而死的一人,却难猜得出来。” 紫云道:“英弟弟自习玄门先天气功后,功力虽然大进,但要单身只剑,对付七人联手攻击,那也是不可能的事,一定有人从中暗助。” 跛子燕有义略一躬身,翻转仰卧在地上被点穴而死的尸身一望,见“天灵穴”被一枝松叶插入很深,咦了一声,道:“老化子你过来看看,当今武林道上,谁有这样高的手法,能折草打穴?” 桑逸尘摇摇头,道:“这个老叫化也难说的正确,只能作如下的猜想,一叶老杂毛可能有这种劲力手法,但是他已率领人走了,绝不会绕道来此,再就是那位白发姑娘,除此之外,据我所知,当今武林道中,还没有见过此绝技的道中朋友。” 老堡主看地下有好几种不同的暗器,吃了一惊道:“这地下落了很多种暗器,剑英会不会是受暗器打伤,被来人救走了?” 他们在现场研讨一阵,也得不到结果,再在小孤山详细地查看一遍,除此之外,并无可疑痕迹,只好返回绿竹堡。 紫云和玉玲,眼泪盈眶地向八臂神乞一福,齐声说道:“师叔,我们两人要找英师弟去。” 桑逸尘猛睁环眼,怒道:“天涯海阔,你们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如何能找到。” 紫云眨眨大眼睛,泪滚双颊,道:“师叔,我们不管英师弟到什么地方,我和玲妹妹都要把他找回来。” 桑逸尘大喝一声,道:“不准你们去就不准去,难道我老叫化子管你们不着吗?” 二女看他动了怒火,哪还敢多说,赶忙双双拜倒地上,齐声说道:“我们听师叔的话,不去就是,你老人家不要生气啦。” 大家返回绿竹堡后,不到片刻,程小虎气喘吁吁地奔进厅来,向老堡主躬身一揖,道: “爹爹!据孩儿得知,大孤山昨夜发生了一场武林中罕有的激斗,你侦查到了没有?” 程九鹏道:“怎么回事?” 小虎道:“听说有一男一女和六七个绿林高手激斗,那一男一女武功绝顶,六七个绿林高手全做了剑底游魂。” 桑逸尘双眉一扬,道:“走!我们到大孤山去看看,事情竟有这么凑巧,一夜之间,大、小孤山都发生激斗。”说完,百绽大褂一飘,人已闪出大厅。 燕赵双残随后跃起,跟在八臂神乞身后疾驰。 绿竹堡离大孤山,不过几十里路,几人一路疾驰,只一个时辰之久,就到了大孤山。 由程小虎引导,展开轻身术,向打斗现场攀登,片刻即已到达。 一看当场情形,和小孤山倒是大约相同,那七个尸身,也有用松针打穴致死的。 桑逸尘详细地查看了一遍,摇着一蓬乱发,道:“两处打斗,用松针打穴那人,都是在暗中相助,赶巧罢,不可能这样巧,如果预先知道魔头们的举动,但一个人赶到两边援助,不会安排这样好。” 几人看了一阵之后,也只是摇摇头,猜不透其中原因。 桑逸尘略一沉思,道:“我们先回绿竹堡再说,这事等见了英儿,就可以知道了。” 几人重回绿竹堡,已是黄昏时候,大敞厅烛火辉煌,刚喝了一杯热茶,下人已送上丰盛酒菜。 这一顿酒,大家吃得很痛快,童维南以为自己宏量,一再的找人碰杯,吃到酉时过后,已喝的酩酊大醉。 二女回到后宅,和程夫人谈了一阵话后,便分别就寝。 二女合睡一房,双双走入卧室,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突然听到屋脊上一声轻响。 二女霍然惊觉,即跃身下床,转身飞扑上房,见一条纤小人影,向小孤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紫云一挥手,即展开夜行术,跟随前面黑影追去,几个起落,就到绿竹堡外。 绿竹堡虽然有巡守的庄丁,她们二人一路行来,都尽量的避免,故此未被他们发现。 二女虽然身法快捷,但前面那条人影,轻身术也很是娇捷,距离始终保持着十几丈远。 二女追的冒火,猛的一提真气,施展师门绝学,登萍渡水轻功,脚不沾地,如闪电般,向前疾追。 前面那条纤小人影,好像背后长下眼睛似的,二女脚下加快,她也展开绝顶轻功飞驰。 那人奔近小孤前,猛的向山林内跃去,二女艺高人胆大,也随后追人。 前面那人奔至一株大树下,突然站定身躯,返身拦住二女娇笑道:“小妹妹,我们今天又见面啦。” 玉玲怒道:“狐狸精,你引我们姐妹到这里来,是不是还想和我们决个高下?” 玉面仙狐陈凤笑道:“说话一点不客气,开口就是狐狸精,我今天是有事找你们来的!” 玉玲道:“有屁就放,我们没有空和你胡扯。” 陈凤笑道:“白燕儿,你对岳凤坤还有感情吗?” 玉玲怒道:“这个你管不着,也不配管。” 陈凤格格娇笑道:“你放心好了,大姊姊不是吃醋的人,如果你对他还有一点情意,就劳你的芳驾,去见他最后一面,也好叫他死的瞑目。” 紫云道:“狐狸精,你又在捣什么鬼,又想来骗人不成。” 玉玲道:“岳凤坤死了,你变成寡妇啦,不知羞耻,还这么轻松,一丝妇道之心都没有。” 陈凤笑道:“我比你大上好几岁,就是作了寡妇,活罪也受不了好久了,你们年轻的作了寡妇,那罪真才够受啊。” 紫云道:“狐狸精你少放些臭屁好吗,不然我们就走啦。” 陈凤笑道:“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你们就想走,没有哪么容易。” 玉玲一扬手中宝剑,冷笑一声,道:“凭你狐狸精那微末之技,想要把我们留下那才是笑话。” 紫云道:“玲妹妹,我们走,不要和她罗嗦。” 陈凤娇笑一声,道;“白燕儿,你不能这样无情。岳凤坤对你并不坏,他曾经救过你的生命,现在他为你们绿竹堡的事而受伤,你却不肯去看他,你良心过得去吗?” 玉玲眨了眨眼睛,道:“狐狸精,岳凤坤怎么受的伤,你把情形告诉我,再决定去看他。” 陈凤道:“不管你对他有情无情,都应该去看看才对。” 紫云道:“去不去看,不关你的事,岳凤坤被何人杀伤,你说吧。” 陈凤叙说了事情经过。岳凤坤奉了他师父之命,送信给桑大侠。昨天申时光景,走至大孤山傍的窄道上,突然从后疾驰而来两匹骏马。 陈凤道:“那两个家伙,突然一翻身跃下马背,话也不说,抽出背上的宝剑,猛的向岳凤坤劈来。 岳凤坤大喝一声,道:“鼠辈,想找死!”说完,反手抽出宝剑一招“冰河开冻”,挡开两人劈来的剑势。 这两人正是浙东二怪,鲍虎、苏龙,冷笑一声,道:“你们这对臭男女,真是眼睛没生珠子,竟敢招惹你二大爷,你就接我们兄弟几招试试。”说完,即展双剑合攻。 岳凤坤打量二怪一眼冷笑,道:“二十合内,我加不能胜你们,我就当堂弃剑受戮。” 说完,岳凤坤立即举剑封架,振腕还攻。 鲍虎冷哼一声,喝道:“臭小子,休要狂妄,不怕死的,我们到山上去战。” 凤坤冷笑一声,道:“上天下地,我都奉陪。走!”说完,即纵身向大孤山跃去。 他们身形刚起,后面又疾奔而来五个大汉,辽东五鬼,年纪较大的叫华本初,矮个儿叫了明,瘦骨嶙峋的叫贺文光,马脸儿的叫贺文发,另外一个叫丁赞尧。 陈凤和岳凤坤飞身至大孤山顶,停住身形,满脸杀气,等着撕杀。 浙东二怪和辽东五鬼,本是应白面鬼王赵森之约,前来绿竹堡找程老堡主报仇,他们七人以为岳凤坤是程堡主邀来助的,想仗人多势众,先把陈凤和岳凤坤宰杀。 七贼跃上山顶,三人围攻陈凤,四人合击岳凤坤。 岳凤坤仗奇绝剑术对付四个绿林高手合击,一时虽不致落败,但想要胜人家却非易事。 陈凤的一对珊瑚棒,独创一格,招术变化诡异,对付三贼的围攻,却能应付裕如。 激斗十五六个回合后,陈凤激发怒火,痛恨他们仗势凌人,娇叱一声,棒势忽变,右手棒一招“直捣黄龙”,疾奔鲍虎前胸。 这一招快如电奔,鲍虎想收剑封架,已自不及,身体向后疾仰。 鲍虎应变快,陈凤比他更快,右脚向前半步,左手棒一招“野火烧天”,疾点鲍虎肚腹。 只听一声惊叫,鲍虎那庞大身躯,向峰下滚去。 岳凤坤偷眼回顾陈凤得手,心中暗喜,但他这回顾之间,却因一分心神,剑势略慢。 华本初趁势一鞭“怨鬼缠身”,带着一阵劲风扫到。 岳凤坤急施一招“横身拦虎”,想把华本初急扫来的蛇藤鞭削断。 哪知蛇藤鞭坚硬异常,竟没有被剑削断,只被剑风碰斜,两人功力都很深厚,虎口均觉有点麻木。 岳凤坤一招失算,迭遇险招,丁明缅刀一招白鹤亮翼,猛扫背后。 同时,贺文发的双剑,挟着一股寒芒冷风,疾扫双腿,前后左右几乎一齐袭到。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当儿,岳凤坤疾施一招“八方风雨”,身形一旋,借势跃起二丈多高,跳出战圈。 身躯甫落,贺文光的双笔,带起猛烈的劲风,从脑后“风府穴”点到。 岳凤坤身形一矮,避过贺文光的双笔。 贺文光猛收双笔,身体倒翻出一丈多远,正好退至陈凤的背后。 他见有机可乘,双笔“画龙点珠”,左手笔疾奔陈凤脑后“风府穴”,右手笔猛点“背心穴”。 陈凤骤不及防,几乎被他双笔点中,猛的一个大转身,向右面横跨出三大步,避过双笔。 贺文光这一招,惹起陈凤怒火,娇叱一声,珊瑚棒“二龙出水”反击过来。 这一招快的出奇,凌厉绝伦,贺文光招势未及撤回,珊瑚棒已迫近身前。 贺文光大吃一惊身子向后疾仰,想避过猛击而来的双棒。 陈凤一着得手,左手珊瑚棒疾变“一柱擎天”,向苏龙从左方来剑势拦去,右手棒迅演“插香拜佛”疾点丁赞尧“志堂穴”,右腿一挥,正好踢在贺文光阴囊上。 这三招几乎是同一动作,快似电光石火,就势制敌,只听一声惊叫,贺文光仰卧地下不起。 岳凤坤见她连连得手,心中非常惭愧,速即展开师门绝学,快速猛攻。 但围攻他的三个贼人,乃是一等高手,任你岳凤坤剑术凌厉,也难伤得对方衣角。 贺文发眼看同伴被这女人放倒两个,怒火高烧,双剑交相击出,招招凌厉无比,瞬息攻了十二招。 这十二招均是贺文发独创无形剑法,只逼的岳凤坤手忙脚乱,连闪带躲,才勉强避过。 刚刚避过贺文发的剑招,华本初的软鞭,又从左侧疾猛扫到。 岳凤坤不愧一代怪杰门下,临危不乱,身子向右横跨五步,避过疾扫而来的鞭势。 岳凤坤虽然剑招奇异,身形快捷,但好手难敌多人,脚刚着地,贺文发双剑又疾点而来。 寒光过处,划破岳凤坤大腿,伤口有二寸多长,皮开肉绽,鲜血流出。 岳凤坤腿上虽被贺文发的剑划伤,仍振腕疾攻,一招“石破惊天”,寒光一闪,也把贺文发的左肩刺伤。 两人负伤后,仍然拼命力战,贺、丁、华三贼见岳凤坤剑伤后,仍作困兽之斗。 不禁激起怒火,华本初大喝一声,道:“这对臭男女,想拼命啦,我们不能因他们而误大事,赶快用暗器打发他们。” 话声甫落,突闻一阵很细而又清楚的声音,道:“恶贼,仗人多势众不算,还要用暗器伤人,可恶至极。” 但闻“扑通!扑通!”两声,倒下了一对。 华本初见此情景,知道难得讨好,呼啸一声就想拔腿逃走。 突然又是一声很细的声音,道:“还想走!这大孤山就是你们五鬼二怪的葬身之地。” 话声一落,华本初又扑身倒地不起。 这样一来只剩一怪一鬼了,陈凤突的展开珊瑚棒,猛烈逼攻,只三招,苏龙就被点倒。 矮个儿丁明眼看众兄弟伤亡殆尽,见岳凤坤腿负剑伤,以为有机可乘,猛的一翻身,挥刀直劈。 岳凤坤怒极攻心,哪还顾及剑伤疼痛,振腕一剑“力扫五岳”,闪闪寒光,直扫丁明。 双方势子均极凌厉,威势奇猛,但丁明招势略慢,被岳凤坤一剑挥为两截。 陈凤把苏龙点倒后,即向发声处跃去,转了一圈,也未见到暗中相助的人。 返身转来,只见岳凤坤坐在当地,不禁大吃一惊,赶忙纵身过去,扶住他的背后,急道: “你伤的怎么样了?还能走吗?” 岳凤坤道:“我的大腿伤势不轻,又流血过多,只觉有点麻木,我刚才服下一颗药丸,略一休息,便可行动。” 玉玲听到这里,情不自禁地流下两眶眼泪,急道:“他在什么地方,请你快引我去看看。” 陈凤格格娇笑,笑声如银玲般,道:“小妹子,看你还有一点良心,对他还是有情的。” 玉玲怒道:“你放屁,难道说他为我们绿竹堡揽下一场大祸而受伤,去看看他不应该吗? 你吃什么醋。” 陈凤笑道:“他替你们拦下一场大祸,负了伤你却流泪,我也出了不少力呀!你问都不问候我一句,开口就骂放屁,这不是对他有情,是什么?你说,你说。” 玉玲被她拿话一扣,不禁粉脸泛红,睁着一对眼睛,注视着她,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 陈凤娇笑一声,又道:“小妹子,怎么又不说话呢?” 玉玲被逼不过,觉得自己也太冒昧,立即向她一福,勉强笑道:“姐姐,妹子错了,请你原谅,请姊姊快带我去看看他吧。” 陈凤笑道:“这就得了,其实你对他仍然有情,我也不会吃醋,你们认识在先,但是俞小侠会不会生气,我可不敢担保。” 紫云道:“这不关你的事,要去就赶快引我们去,不要耽搁时间。” 陈凤道:“他就住在永义客栈,你们跟我来吧。”说完,展开轻身术,向林外疾驰。 三人的轻身功夫,都已达炉火纯青之境,这一施展开来,晃似三点流星飞驰,不到片刻,就到了永义客栈。 越房进入屋内,一看岳凤坤脸色灰白,玉玲跟蕴泪水,道:“你负了伤?” 岳凤坤见三人进来,立即挺身坐起,点点头,道:“我伤的不重,怎敢劳动你们两人亲自前来。” 陈凤看他翻身坐起,立刻扶他躺下,道:“你还是躺下休息吧。” 紫云道:“玲妹味,千年何首乌,带在身上没有?” 玉玲道:“云姊姊,不是你提醒,我却忘记了。”说完,立时从衣袋里,拿出玉盒,打开盒盖,取出两片何首乌送到岳凤坤的口里。 岳凤坤张开口,把何首乌吃下,道:“谢谢你啊。” 这绝世珍品,功效神速,岳凤坤服用两片后,精神立时转佳,灰白的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 玉玲道:“你不要客气,这是你自己的千古神奇之物,我带给你,等一下再服用两片就可复原了。” 岳凤坤长长叹息一声,道:“我已送了你的东西,怎么可以收回来呢?服用两片已足够了。”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我也是急于要赶路,才请她去找你,要两片何首乌,如不急着赶路,这点微伤静养一天半日就可复原。” 玉玲道:“你急着要到什么地方去,如果没有重要的事,就到我们家里去休息一两天。” 岳凤坤摇摇头,道:“我师父限我们在三天之内赶上他老人家,我们已耽误半天,明早就要起程,美意心领了。” 陈凤道:“你师父寄给桑大侠的信,就交给她们带回去,转交桑大侠吧。” 岳凤坤从怀内掏出一封信,交给玉玲道:“这封信是我师父,命我专程送来给桑大侠的,就请你转交吧,我因负伤未能当面奉呈,请桑大侠原谅。” 玉玲接过信封,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要赶回家去,你好好静养吧。”说完,转身就向外走。 岳凤坤翻身下榻,道:“这何首乌你还是带去吧。”说完,立即把玉盒交到玉玲手上。 玉玲接过玉盒,身形一晃,双双跃出室外。 只见满天繁星闪闪,凉风习习,这时已离天明不远。 立时展开夜行术,一起一落,就是数丈远,不过片刻之间,就回到了绿竹堡。 二女掩身入房,解下佩剑,身子刚躺下,晨鸡报晓之声,此起彼落。 二女略一闭目,万金凤已在门外叫道:“玲儿,时候不早了,快起来吧。” 玉玲笑道:“妈妈,我们起来了,你老人家进来吧。” 紫云见神针追魂走了进来,赶忙一福,道:“伯母,您老人家早。” 神针追魂万金凤道:“自己人不要客气,坐下吧。” 玉玲道:“妈妈!早晨去过外厅没有?” 万金凤道:“我还没有出去,英儿出去了这么久,一点消息也没有,娘心里很急,我想和你们一起出去问问,有消息没有?” 二女匆匆梳洗毕,即随万金凤走出大厅。 这时,老堡主正陪着桑大侠等人,在用早餐。 桑逸尘一瞪大环眼,道:“你们两人昨夜出去,探到什么消息没有?” 玉玲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呈给八臂神乞,道:“岳凤坤前晚在大孤山和二怪五鬼激斗负伤,他叫玉面仙狐陈凤来向玲儿讨取千年何首乌疗伤。” 桑逸尘双眉一扬,道:“岳凤坤怎么会和黑鲸岛玉面仙孤搞在一起了?” 说完,抽出信笺,只见上面大意写道: 倾闻大瘐岭领群魔设有联络站,疑就道前往摧毁,阁下在绿竹堡如无必要耽搁,望能即速赶来。 劣徒岳凤坤在少林寺一时糊涂,以致做出令人不耻之举,贫道再三逼问,据云并未抄录,而将真本留下,劣徒虽愚顽,但在贫道面前,还不敢狡赖,此事其中蹊跷,待群魔平定后,当尽力查个水落石出,请转告令义子心中勿存芥蒂是幸。 玉面仙孤陈凤,武功造诣深厚,和劣徒比武结盟,虽系玩笑性质,而能以此诱她改邪归正,确也不失权宜之计,俗语“浪子回头金不换”,若陈凤再无异心,一心向上,倒可做故一番利人利己之事业。 如有指示,请交劣徒带下为荷。 桑逸尘看完信后,望了紫云一眼,问道:“岳凤坤他们走了没有?” 紫云道:“听岳凤坤说,他们要追赶一叶道人,可能走了。” 桑逸尘道:“我们在这儿耽搁一天多的时间了,英儿再等半个时辰不返来,我们就得动身,一叶道人他们那一批人,已超过我们很远了,老叫化身为领队,不能老是走在后头,那太不像话。” 老堡主道:“绿竹堡两次大劫难,都是有惊无险,遇到贵人,使千余生命安然无恙,本想留你们多盘桓几天,略尽地主之谊,但你们有急务在身,实不便强留,我立时吩咐备酒菜,提前吃几杯酒,一来饯行,二来表示挽救绿竹堡千余生命的谢意。” 老堡主立时吩咐赶紧做菜。不一会酒菜陆续端来,这一顿比以往的几餐,还要丰盛两倍。 老堡主手里端着一杯酒,站起身子,对桑逸尘笑道:“英儿是桑大侠的义子,也是老朽的金龟婿,这次事情了后,希望桑大侠带他们来敝堡,给他们补行大礼。” 玉玲听他父亲这样一说,粉脸羞的绯红,赶忙把头低垂在桌子上面。 桑逸尘纵声笑道:“群魔势力不可轻视,老叫化这条命,能不能保住,还不可预知。若侥幸不死,我这个穷干亲家,拿钱办东西做不到,张口喝酒从来不失约。” 老堡主笑道:“桑大侠豪气干云,佩服之至,来,请干一杯。”说完,脖子一仰,一饮而光。 这一顿酒,喝了足有两个时辰,却还没有见俞剑英返来,大家心中虽感焦急,但都不便说出口。 桑逸尘突然站起身躯,道:“亲家我们就要走啦,英儿返来时,大家畅快的多盘桓些日子。” 桑逸尘和燕赵双侠,转身一拱手,就向厅外跃去。 老堡主和童维南随后相送。 神针追魂万金凤见爱女要走,一手拉一个,老泪纵横,嗫嚅道:“云儿,玲儿,我…… 我……实在……不想让你们……再走。” 紫云也眼蕴泪水,道:“伯母,你老人家不要难过,这一次我们很快就转来的。” 二女松开抱着神针追魂的手,双双向万金凤一福,齐声说道:“您老人家好好保重吧。” 说完转身向外跃去。 二女疾驰了一阵,才把桑逸尘他们追上,正好老堡主和童维南也送别转身。 桑逸尘离开绿竹堡后,几人加速行程,直奔大瘐岭。 一天黄昏时候,已到了小瘐岭,离大瘐岭不过数十里之遥,以他们轻身术的脚程,半个时辰,就可到达。 他们在北街的安都客栈住下,进到店内,刚擦过一把脸,一叶道人和悟性就走来了。 一叶道人说道:“桑兄,你们来的真快。” 桑逸尘笑道:“你们到了这儿好久了?” 悟性双掌合十道:“我们午时左右到达这里的。” 一叶道人笑道:“听陈凤说,魔头们在大瘐岭设有联络站,由简治宇在这儿主持,他并借机会收集他以前梅花门下的弟子。” 悟性道:“冒大侠和黔南一毒及少林寺两位监院长老,也赶来了,铁罗汉迦龙也到了大瘐岭。” 桑逸尘剑眉一扬,道:“他们赶来有什么事?” 悟性把铁罗汉迦龙引长白山三凶,乘隙偷袭少林寺,白发姑娘暗中相助,三凶和川中二丑当场死亡,迦龙趁机逃走,百拙大师派两位监院长老,请冒大侠和苗大侠协助,追击两个叛徒,详细说了一遍,并请桑大侠等人,见到这两个叛徒时,务必把简治宇和迦龙这害群之马击死。 桑逸尘纵声笑道:“这两个叛徒是武林中的祸首,不须你和尚关照,只要是见到,绝不让他们逃出掌下。” 说此,微微一停,反问道:“如何采取行动,决定了吗?” 一叶道人点点头道:“急不如快,酉时后就采取行动,我们分四面包围,你那一批人,除你们五人之外,都已取得了联络,不须你再费神。” 桑逸尘道:“我们五人酉时到达大瘐岭,从东边搜进,其余三面的人物分配,请你决定好了。” 一叶道人道:“好的,一言为定,我再去分配一下,周密一点,免的被他们漏网潜逃。” 桑逸尘等一叶道人和悟性走了之后,才叫来酒菜,匆匆用过,看时候不早,立时跃飞上屋脊。 这天是二月初旬,碧空无月,却繁里满天,略一打量,即展开夜行术,向大瘐岭疾驰。 五人奔至大瘐岭山麓,站定身形,仰脸一望,即向左边绕去,几人成一字形向峰顶攀登。 刚跃上山腰,突见三方火花升起,这是预先规定讯号,八臂神乞赶忙叫紫云也放出焰火联络。 大瘐峰岭林木成阴,荆棘满布,由地下抢登峰顶,比较难行,八臂神乞跃身纵上树稍踏叶飞行前进。 山势虽然险峻,但却难不住他们身负绝顶轻功的人,他们在树稍上飞行,晃如流星飞矢。 刚要登上山峰,倏然见西方山腰上,升起一连串的火焰,知道由西面上来的人,发现了贼踪。 桑逸尘心念一转,即吩咐二女就地埋伏,以便拦击向山峰逃走的贼徒,自己即展开身形向下面纵去。 但见他百绽大褂一摆,晃似一双巨鹤,向峰下落去,并未见到有伏桩暗卡。 他向峰腰疾驰一阵,只见迎面一块广场上站满了人,广场后面,耸立一座巍峨寺院,茂松翠竹环绕。 八臂神乞飞落广场,并来见有打斗,转眼望寺内漆黑一片。 一叶道人突然由左角跃出来,道:“贼崽子走了,只有一名聋哑火工和尚,什么话也问不出来。” 桑逸尘双眉一扬,道:“他们预先得着消息逃走了是不是?” 一叶道人摇摇头道:“到不是贼崽子们预先知道,却是这座寺院内有条通往外边的道,贼人见我们升起火焰,全由暗道潜逃。” 桑逸尘道:“走!我们进寺院内,把地下机关毁了,免得留下害人。” 一叶道人道:“寺院暗室,已全部摧毁,没有发现有人,他们正在分途查寻地道。” 话声甫落,岳凤坤匆匆奔来,向二人躬身一揖,道:“后面有一个枯井,深约十几丈,下面有一间暗室,那暗室中,还有三个被蜈蚣咬伤的女子,毒中圣手正在救治中。” 一叶道人和八臂神乞听他说完,齐声说道:“走!快引我们下去看看。” 岳凤坤转身导引二位奇人,向后院枯井中落去。 仔细一查看,只见平着悬崖峭壁,有一排地下房屋,布置都很雅宜,除了对着枯井的一间较大外,其他的八间都是一般大小,左右各四间。 一叶道人仔细一看,左首第一间乃是石洞,一打手势,众人随着他向洞内跃去。走有一里左右,出了洞口。 只见峭壁突出,有一块可容几十人的大青石,经人工削的平平坦坦,成半月形。 靠潭的边缘,每隔二尺宽,就有一个人工凿成的石桌子。 仰脸向上一望,但见千丈悬壁,飞鸟亦难升峰顶,下临深渊亦有五六丈之高。 对面却是一道瀑布,恰如从空而降,在蒙蒙的夜色中,犹如一匹白色银练,声若万马奔腾。 目光顺着瀑布往下看去,潭中一泓碧水,被瀑面溅起无数的银珠,白雾弥漫。 这天然的景致大家正在看的出神,突听“噗通!噗通!”两声,都不吃了一惊。 回头一望,只见站在边缘的洞庭钓叟师徒,双双跳落潭中。 一叶道人仔细看在场人物,除自己率领的这一批南山叟和北山疯子,未在场之外,都已到齐。 桑逸尘率领的那一批,灵虚老道的三个门徒和燕赵双残均未到。 一叶道人问道:“俞小侠和他两位师姊及燕赵双侠,怎的没有来?” 桑逸尘道:“英儿在绿竹堡失踪,他两位师姐和燕赵双侠,我叫他们在峰顶监视贼人。” 话声甫落,洞庭钓叟师徒,从潭底疾跃而上,卸去防水衣靠,道:“从下面左手夹谷,他们顺水路出口修一条小径,通往外面,遁着小径出口或许可以追到他们。” 一叶道人道:“这潭中水有多探,不诸水性的人,可不可以下去?” 洞庭钓叟道:“左手边的石桌下面系了几根长藤,由长藤坠下,不必落到水中,就有小径可行。” 一叶道人道:“走,我们由小径追去。” 桑逸尘道:“你们由小径追击,老叫化还得上峰顶通知他们,今夜是否能再会面不管,仍按照给定日期,在湛江聚齐就是。” 一叶道人道:”好的。”说完,一挫腰当先向峭壁下疾跃。 一叶道人向下飞落之后,在场的人物也有跟着飞身追去,也有沿着长藤坠下去的。 桑逸尘看他们都下了之后,这才转身走入地下室,立时纵身飞上出枯井,向峰顶奔行。 这时,二女正站在树上,东瞧西望,一见八臂神乞闪电般疾驰而来,赶忙叫道:“师叔,贼崽子们怎么样了?” 桑逸尘道:“贼人跑了。”说完,仰脸一声长啸。 这一声长啸,有如虎啸猿嚎,震破长空,但没有得到燕赵双残的反应。 他一连长啸两声,均未见两个怪杰前来,摇着一蓬乱发,道:“这两个怪物什么时候走啦?” 紫云道:“我们姊妹也未注意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 桑逸尘道:“老叫化要你们在这儿监视贼崽子们,却不知你们的心到哪里去了,两个怪物一定是发现贼踪,才离开这儿的。” 二女被八臂神乞一言道破,不禁粉脸一热,暗道:“师叔,好厉害啦,一点也瞒他不过。” 二女虽然听从八臂神乞的吩咐,在峰顶监视贼人,但二人芳心,却系在俞小侠的身上。 桑逸尘见二女失神,笑道:“不要想啦,我们走吧。” 三人展开踏叶飞行的绝顶轻功,向峰下疾驰,晃似流星疾矢,不大工夫,就到了岭脚。 桑逸尘带着二女,在岭脚转了半个圈子,也未见到人踪。 他突然站住身躯道:“不知道他们到哪里去了,我们先回客栈吧。” 他们回到客栈后,却没有见到燕赵双残返来,桑逸尘进入房内喝了一杯茶,即闭目坐在床上调息。 玉玲嗔道:“还不是他自作多情,惹火烧身的。” 二女谈了一阵俞剑英,便各自睡了。 卯时光景,燕赵双残相继穿窗而入。 八臂神乞微睁环眼,道:“你们两个怪物,离开山顶时,也不打声招呼,害得老叫化叫破嗓子,也未听到回应。” 驼子赵宗德摇摇头,道:“老叫化,不要埋怨我们兄弟啦,这两根老骨头,都险些丢在大瘐岭了。” 八臂神乞双眉一扬,道:“哪儿来的厉害魔头,能把你们两个老怪物制服?” 驼子赵宗德道:“我们正站在树上了望,突见北面山脚,升起两支火焰,知道发现了贼踪,立刻展开身形跃去。” 桑逸尘道:“南山叟和北山疯子,被贼人围攻发出信号求援是吗?” 跛于燕有义点点头,道:“我们看准方向,奔驰一阵,突闻足低下溪流如雷鸣,低头一望,只见一道数丈宽的溪涧水势湍急,顺着来谷流去,就在夹谷的那边传来一阵金铁交鸣之声。” 两人纵到谷口一望,但见刀光剑如影谷,此起彼落,二三十件兵刃,正围着北山疯子和南山叟激斗。 这时,两人被数十个贼人围攻,情势相当恶劣。 南山叟心中激动怒火,大喝一声,扇法突变,展开生平绝技,连环八八六十四式扇法。 他这六十四式扇法,专讲究以快攻快,六十四招连环施出,一招比一招迅疾。 围攻南山叟的十几个人,被他这一轮快攻,倒下三四个,但贼人仗恃人众,倒下一个补上一个。 这样一来,南山叟虽负一身绝学,不说要胜他们,就是想冲出包围圈,似亦不易。 北山疯子的一支打狗棒,更是威力无比,舞的风雨不透,丈余内都是棒影劲风。 简治宇的戒刀和铁罗汉迦龙的禅杖,威势也非同小可,加上巫子良的红毛宝刀,何义、吴作的两般兵刃,连环追打,一着紧似一着。 五人五般兵器,配合得很好,任你北山疯子功深力厚,仍无法胜得这五个江湖败类。 话虽如此,五人想要冲破北山疯子的如山棒影,把他劈死当场,也非易事。 驼子赵宗德大喝一声,道:“不要脸的恶贼,以多胜少,算哪门子好汉,接我几招试试。” 声到人到,一股猛烈的掌风,向铁罗汉迦龙撞去。 铁罗汉迦龙功力已入化境,掌力袭到时,已警觉出是劲猛的内力掌风,哪里还敢怠慢。 一跃避开,见是那夜在慈云庵激斗的驼子,不禁怒火千丈,一转禅杖,呼的一招“横扫千军”击去。 这一招横扫,威力奇大,杖风光影,滚滚若江河堤溃,挟着一股猛疾无比的劲风扫到。 驼子赵宗德一声大笑,道:“野和尚,你这十八罗汉杖法,唬我驼子不住。” 只见他双臂微微一错,人已闪到了铁罗汉迦龙的身后,双臂平胸向外疾推,一股劲风,猛击背后。 蓦地一声长啸,一团人影,卷猛烈绝伦的掌风,向巫子良的身后袭到。 巫子良吃了一惊,赶忙向前一个急跃,身形猛的旋转,红毛宝刀顺势一招“金龙摆尾”,挟着一阵寒风回扫过去。 巫子良这一招用的虽然托当神奇,避招不忘攻敌,无奈跛子燕有义功力已达相当火候。 双肩微晃,右手一挥,立时有一股潜力逼开宝刀,左手一招“闭门推月”,还击过去。 巫子良身子猛然向下一沉,把燕有义潜力逼开的宝刀,刀光贴地,一招“流沙千里”,如流星追月,猛扫下盘。 燕有义一声大笑,人如巨鹤冲天,猛的拔起二丈多高,飞扑下击。 站在一侧观战,未加入战圈“梅花门”下的弟子许子明,一看巫子良危急,猛的跃起身子,手中长剑一招“独柱擎天”向燕有义刺去。 燕有义猛觉一股剑风袭到右手,突然变抓反劈,把刺来的寒芒震开。 巫子良不禁吃了一惊,立时仰身一窜“金鲤倒穿波”,退后一丈多远,身子刚刚挺起,猛烈掌风又自袭到。 站在一侧未动手的喽罗,一看到来两个强敌,一摆手中兵刃,蜂拥围上前来。 四人被围成四个战圈,围攻四个武林道的群贼,除巫子良师兄弟三人外,其余的都是“大圣门”和“梅花门”下的弟子。 这些贼崽子,过去却是为恶人间的江洋大盗,经简治宇和迦龙收纳后,并加以训练,武功都已不弱。 燕赵双残等四人,虽然都是武林道中,一等一的高手,经多人的围攻,也有难以持久之感觉。 南山叟在四人中,是比较轻松的一个,合击他的几个贼崽子功力较差,尤其被他一轮快攻,放倒几个后,贼人锐势大减。 猛的一声大喝,右手折扇一招“野火烧天”,左手掌“天王托塔”,一式两招。 他这一扇挥出,当面的两个贼人,被强猛的扇风,震很踉跄后退,屁股一蹬,便向后仰去。 南山叟冲开包围后,立时展开闪电式的攻击。 北山疯子的一支打狗棒,舞起一围如山棒影,泼水不入,合击他的贼人,想要伤他实在困难。 但时间一久,真力消耗过多,已给敌却有隙可乘,就在这当儿,南山叟已破围攻了过来,给他挡下两个高手合攻。 这样一来,北山疯子才反守为攻,即刻施展开他独创棒法,如雷霆万钧之势反击。 草上飞虎简治字眼看南山叟折扇震倒两个弟子,破围反击,大喝一声,道;“这四个兔崽子,非常可恶,赶快合力收拾他们,不能让他们活着逃走。” 北山疯子一声冷哼,怒火千丈,打狗棒呼的一招“直捣黄龙”,向简治宇当胸击去。 这一招直点,是连运暗劲而发,威力奇猛,棒头卷着一股劲风,棒未临胸,劲风早已袭到。 简治宇心头一惊,立展双刀封架,棒势虽然架开,但劲风仍撞在胸前,好像被大石头击了一下似的,一阵剧痛,身形一晃,跃退一丈多远。 北山疯子大叫一声道:“恶贼,你还想逃。”说完,跃身一招“泰山压顶”,当头劈下。 草上飞虎简治宇想跃身躲避,已自不及,身躯微侧,上身虽然躲过,打狗棒正击在腿上,左腿被劈断两截,当场栽倒地下。 燕赵双残,却是凭一双肉掌,对付好几件兵刃,被逼得险象环生,只好左避右闪,躲开众贼的攻势,却无伤敌之机会。 驼子赵宗德眼着南山叟和北山疯子,都先后得手,不禁怒火万丈,暴喝一声,声若虎啸狼嚎,震得山鸣谷应,双臂暗运真力,一招“手挥琶琵”,向正面施刀的两个大汉击去。 这一掌是聚全身功力而发,掌势出手,劲风呼啸,威力如巨波排空一般,疾猛撞去。 那两个施刀的大汉,立时觉出不对,心头只感一震,正想向后跃身闪避,为时已晚,双双被疾猛掌风,震退丈余,气翻血涌,“哇”的一声,各自吐出一口鲜血,便跌坐地上。 驼子一招得势,双掌左打右劈,围攻他的贼人,都被逼的连连后退。 就在这时,围攻跛子燕有义的贼人,也躺下了一个,但是另一贼人又即递补了上去。 铁罗汉迦龙眼看已方这么多人,围攻四人不但不能取胜,反而被打伤了不少,知久战无功。 一时贼目左顾右盼,乘人不注意之际,即时乘隙开溜,驼子赵宗德大喝一声,道:“野和尚,你想往哪里逃,这儿就是你葬身之地。” 说完,挥出两掌,把当前两个贼人逼退,纵身追去,可是慢了一步,待身子跃起,铁罗汉已没入丛林之中。 巫子良师兄弟三人见草上飞虎简治宇受伤倒地,铁罗汉迦龙潜逃,知道大势已去,互相一打招呼,紧逼两招,亦抽身飞逃。就在这时,突然两声长啸,由深山中传来,在场之人不由心头一惊。 大家这一失神,群贼纷纷向密林逃窜,四人正欲跃身追击,突见人影接连跃落斗场。 草上飞虎简治宇断腿躺在地下,神志尚未消失,眼看铁罗汉未见胜负,即先行溜走,不禁心肺都要气炸了。 他躺下的地方,正靠近密林,虽然打断了腿,仍想逃走,身子慢慢地向密林移去。 降落斗场的正是一叶道人等人,一眼看到四人,笑道:“贼崽子被你们截住了吗?” 北山疯子苦笑一声,道:“拦是拦着了,可是贼多势众,没全部把他们留下。” 说着,放眼一看,断腿躺在地下的简治宇,却不见了,失声叫道:“哟!少林寺那个叛徒,怎么不在了。” 一叶道人道:“他受伤了吗?” 北山疯子点点头,道:“他断了一腿,大概走不远,我们快搜。” 众人听他这一叫,立时向林内寻找。 草上飞虎简治宇,爬进密林后,即拉了一些乱草盖在身上,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了。 他虽然心机灵巧,却瞒不过武林中高手。北山疯子知道他难逃多远,看他躺下的方向,乱草倒折不少。 立即跟着痕迹找去,进入密林不过五丈之处,即被找到,他举起打狗棒,猛的向乱草一棒打下。 但听哎哟一声,便没有气息了,拨开乱草一看,简治宇已被打的肚破肠流。 提出林外一看,气犹未绝,悟性合掌一声,“阿弥陀佛”,即躬腰把他流出来肠子放回肚内,用金创药敷好伤口。 即交悟法和悟义带返少林寺,以门规严治。 一叶道人看现场没有什么事了,说道:“这些贼崽子一定逃往驼龙岛,我们也不必返回大瘐了,就连夜追下去如何?” 众人都没有意见,只有燕赵双残齐声说道:“老叫化恐怕返回大瘐等候,我们兄弟必须赶回。” 桑逸尘听说至此,双眉一皱,道:“好在你们两个怪物,和北山疯子南山叟,都有一番怪劲,若果换了别人遇上,非要吃大亏不可。” 驼子叹息一声,道:“我们兄弟许久没有在江湖上走动,一般魑魅魑魉的技艺真不可小视。”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二女立时走进房来,对八臂神乞和燕赵双残一福,道:“师叔,我们是不是马上赶路?” 桑逸尘道:“他们两个老怪物,昨夜打斗一夜,你们快去和店家,结算一下房钱,略微休息就走。” 八臂神乞他们一行数人,在路上走得很慢,其主要的原因,还是想藉此机会,等俞小侠赶来,他口里虽然不说,心里却非常的挂念俞剑英。 二女虽然陪他们慢慢走,芳心中却似火烧,很是难过。 他们走到午时,也未走出二十里路,这一路行来,却没有遇到异外的事情。 再说俞剑英那晚抵达绿竹堡后,就显得非常别扭,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说话也不知从何说起。 尤其看到老堡主,心中更感难堪,话未说俊脸先红,在大厅幸好程小虎陪着他谈话,却掩饰不少尴尬场面。 他到卧室后,好像卸了一付重担似的,轻松不少。 但躺在床上,思潮起伏不定,前尘往事,一幕一幕由眼前划过,他睁着一对星目望着屋顶,一瞬不瞬。 平时一经运气调息,不管什么心事,就可平静下来,今夜却和以往不同,数度运气调息,三年前的往事,仍然在他心头泛起…… 突听屋脊一声轻响,俞小侠即时翻身下床,佩上惊虹剑穿窗而出。 纵上屋脊,只见一条人影左闪右跳似在避开巡守庄丁,向堡外疾驰而去。 俞小侠闪避巡守庄丁,随着那人影身后疾迫,前面那条人影,奔出绿竹堡,即向小孤山跃去。 俞小侠虽然只身独剑,但艺高人胆大,并不怕人家埋伏在小孤山,引他出去在黑夜突施辣手。 他随那黑影奔向小孤山岭峰跃去,刚至半山,蓦闻峰顶传来一阵阴恻恻的冷笑。 笑的像黑夜鬼哭,听得令人汗毛倒竖。 俞小侠陡然一加劲力,施展开上乘轻功,几个起落就越过那人,跃上峰顶,放眼一望,只见峰顶站着几个大汉,除了白面鬼赵森、断腿勾魂阎保,和冷面佛悟明外,其余三个却不认识。 白面鬼王仰脸一声狂笑,声若巫峡猿啼,异常刺耳难听,笑声落后,才阴沉沉地道: “朋友,你三年前替绿竹堡揽下的一场恩怨,割去我一只耳朵,虽然你没有背信违约,可是你提前赴约,事先又没有通知,不能算了结,我们还得再结再算。” 俞剑英放声一阵大笑,笑声震破夜空,笑声落后,仰脸冷冷说道:“怎么算法,你提得出来,我就接得下。” 白面鬼王吟哼一声,道:“我要血债血还。” 俞剑英仍然冷冷地说道:“废话少说,你们一起来,还是单打独斗,我全然不怕,就请赐招吧。” 白面鬼王冷笑一声,道:“我们要为死在你这小子手上的无数生命报仇,谁和你独打独斗。” 俞小侠仰脸一声大笑,道:“你这话到还干脆。”说完,-振惊虹剑,一片寒芒耀目,又道:“请上吧,迟了阎王老子要生气。” 白面鬼王冷笑一声,喝道:“这小子好狂妄的口气,我们上吧。” 说完,挥动手中万字夺,跃身立时一招“金针定海”,向俞小侠身上点到。 俞小侠大喝一声,惊虹剑卷着一阵急风,快如闪电,迎着万字夺扫去。 赵森眼看一片寒光扫到,不顾伤人,右臂猛力收夺,向后疾退一步,避开俞小侠横扫一剑。 俞小侠剑势一出手,猛觉左侧鞭风扫到,猛的一招“倒转阴阳”,反扫阎保的软鞭。 阎保受他断腿之痛,记意犹新,他已是半截高的人,只见剑芒一闪,却连人带鞭向后滚去。 悟明见赵森和阎保出手,身形一晃,跃到剑英身后,暗运“先天无极气功”揉和“先天无极毒功”,猛的向俞小侠身后击去。 悟明老和尚想报三年前被俞剑英震伤之仇,这一击是运起他生平的功力,存心想趁机把俞小侠击死。 掌势出手,潜力波荡成风,卷起地下黄土飞扬,比三年前的威力,何止大上一倍。 俞小侠逼退赵森和阎保后,身形疾转,在旋身之际,剑已交左手,运聚真力,一招“探臂引龙”,硬接悟明和尚一掌。 两掌一接实,只闻“砰”的一声,悟明和尚被震退一丈多远,五腑离位,当时栽倒地上,鲜血由口、鼻、耳、眼流出。 站在右侧的四个彪形大汉,正是关外四个劫马贼,他们劫到骏乘,即到关内出售,久而久之,与悟明认识,结成友谊。 悟明和尚特邀四贼前来协助报仇,走至汉口,恰好和白面鬼王相遇,他们过去是老相识,一说之下,则联合一气,在汉口停了两天,等候浙东二怪和辽东五鬼分途向绿竹堡前来。 关外四个大汉,武功也似不弱,那个圆脸暴牙的叫须奇元,见有机可趁,翻手抽刀,一招“迎风斩草”,向俞小侠扫去。 俞剑英身灵巧快,出掌发招,剑劈转身,酷似一个动作,他掌震悟明后,又见寒风袭到。 赶忙剑演一招“浪卷流沙”,迎向袭到身边的寒风扫去,卡嚓一声,须奇元的钢刀应声中断。 须奇元吃了一惊,一看自己手上握着的只剩一刀柄,不禁冷汗流出,赶忙向后跃退。 那个马脸大汉名子叫萨库拉,一见须奇元钢刀被削断,一轮铁杖,一招“横打金钟”,向俞小侠当头劈下。 俞小侠站在那一动不动,见铁杖扫到,一翻左腕,握住杖尾,向下一压,右手顺着铁杖削去。 这动作快得出奇,萨库拉想松手,已自不及,握杖的双手齐掌被剑削落,只痛得在地下打滚,俞小位夺过铁杖向空中一抛,铁杖飞落数丈远的山坡下。 另外的两个贼人,从小就到过中原,能通汉文,所以他们的名字也改为汉名,麻脸的叫陈自豪,三角眼的叫郑恺如。 他们两人,麻子使刀郑恺如使剑,眼看萨库拉被削去双掌,立时跃身联手抢攻。 两人功力,比萨库拉和须奇元浑厚,这一联手进攻,声势自非常寻常,寒光闪闪,金风飒飒,两道白练银虹,矫若出水神龙。 俞剑英也施展开凌厉的剑势,三人展开快攻,一柄钢刀,两支剑盘旋飞舞,刹那间人影俱杳,黄土地上映着一片白光,只见翻来滚去。 白面鬼王和断腿阎保及须奇元想要从中帮手,因他们动作太快,却也不敢插手进招,恐怕误伤自己人。 激斗中猛闻郑恺如大喝一声,剑法骤变,展开生平绝学快攻,剑似打闪,灼灼寒光,风卷落叶般疾刺剑英要害。 陈自豪配合郑恺如抢攻上盘,长剑也一招紧似一招,一式快过一式,这两人乃关外黑道高手,招式诡异。 俞小侠一剑对付两人的快攻,初时也觉应付困难,数招之后,已摸清楚他们的路数,蓦地一招狂风卷浪,剑光过处,直似龙吟虎啸。 郑恺如手中长剑,被俞小侠的惊虹剑,一劈两截。 陈自豪赶忙一招“金龙摆尾”,想冒险抢救。 俞小侠回手一招“旋转乾坤”,迫退他五步,剑锋打闪,又转向郑恺如,寒光如电,耀眼夺目。 郑恺如失剑后不能接招,只好翻身退避。 俞小侠动了真火,如果不把这二人制服,今夜实难好好退回绿竹堡。 心念一转,杀机突起,身随剑进,一招“长虹贯日”直刺后心,剑光闪动,一晃而至。 郑恺如再想跃开,哪里还来得及,惊虹剑透胸而过,只闻一声尖叫,便扑倒地下,鲜血如涌泉冒出,喷射老远。 陈自豪想飞身抢救,却没有那样快速,情急之下,把手中的钢刀,当作飞镖使用,猛向俞小侠掷去。 俞小侠左手一伸,抓住刀背,暗运真力于臂上,暗劲上弹,仍然反掷过去。 这反手掷出,力量惊人,带着呼啸之声,直向陈自豪逼去。 陈自豪见来势过急,不敢伸手去接,赶忙横跨五步,避过掷来势子,那柄钢刀中途未遇拦阻,直向峰下飞去。 白面鬼王赵森眼看情势,于己不利,伤一死二,哪还顾什么江湖道义,大喝一声,道: “这小子功力不凡,我们合力和他拼了。” 说完,一挥手中万字夺,展开生平绝学,不顾生命的打斗,一味的抢攻。 勾魂手阎保更是急怒攻心,断腿仇人,虽在眼前,却不能动他毫发,竟也情急,拼出这半身性命,展开三年多来,日夜苦练软鞭十六式,专捡愈小侠要害进招。 须奇元钢刀被削后挥动一双肉掌,跃身进击。 陈自豪飞身坡下拾回钢刀,尽展所学,一口刀上下翻飞,一股狠劲的猛攻。 所谓一人舍死,万夫莫敌,何况他们四人都是存了拼命的决心,急切间俞小侠也被逼的应付困难。 惊虹剑舞起一团银幕,裹住身体,大声喝道:“你们真不要命了吗?” 赵森三年前在此地斗败,被俞小侠割去一只耳朵,三个盟弟死在他的剑下,即一心想雪耻报仇,在这三年之间,日夜苦练,功力大进。 又在舍命力拼之下,手中的万字夺直似搅海怪蛟,带着呼啸劲风,疾猛狠攻。 五个人战到十几个回合之后,小孤山上金光闪闪,黄土飞扬,数般兵刃及掌风发出的劲风,活似雷鸣。 俞小侠仗奇妙剑术对付四个武林高手,绰绰有余,但他存心忠厚,并不想赶尽杀绝。 赵森大喝一声,道:“这小子剑术诡异,我们赶快用暗器喂他。” 话声甫落,刚好把暗器扣上手,手腕未扬,他却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变起仓卒,都不禁吃了一惊,俞小侠心神微怔,剑招略慢,险些被须奇元的奇异暗器击中。 这就惹起心中怒火,一紧手中惊虹剑,寒光一闪,一招“天外飞云”,身随剑进。 须奇元刚把暗器弹出,俞小侠惊虹剑已逼近身前,闪避不及,拦腰劈成二段。 陈自豪眼看自己义兄弟二死一伤,不禁气急攻心,跃身挥掌,不闪不避,连人带掌,直向俞小侠撞去。 俞剑英大喝一声,道:“你自己找死,怨不了人。”惊虹剑一挥,陈自豪竟成了无头尸身。 七个贼人五死一伤,只剩半截人勾魂手阎保了,俞剑英再不忍心手刃这残废的人,说道: “你已成了半截人,假使杀了你,人家要说我心太狠,你走吧。” 阎保摇摇头,苦笑道:“你不愿成全我,我也不能再偷生人世,兄弟都被你杀光了,我能活着走开吗?” 俞剑英正脸对阎保说话,萨库拉轻轻掩至俞小侠身后,猛的飞腿向他肾门穴踢去。 萨库拉腿刚抬起,俞小侠反手一剑,萨库拉齐腰劈成两截。 就在这时,阎保也举起右掌,向自己天灵穴上击去,竟自碎要穴而死。 俞剑英望着赵森的尸身,觉得他死的太奇怪,站在那儿呆想出神.突觉后腰“督脉穴” 一麻,身子便向前栽去。 突然一条纤小人影,猛然从空而降,一着地抓住他前栽的身子,往背后一背,向小孤山下疾驰而去。 第二十三章 深山斩蟒 那条纤小人影,背负俞小侠疾驰一阵,到达一座道观,跃身入院,放下剑英,顺手在他背上一拍,即转身走入厢房。 俞小侠轻她这一拍之后,立时清醒,睁眼一望,房中坐的,正是白发姑娘,左边站的那个青衣少女便是银珠。 站在右边那个少女,穿的却是深蓝色的衣裙,她的名字叫荷珠,她们是亲生姊妹,佩珠居长,荷珠居次,银珠最小。 父亲欢阳荣坤也是侠义道中人,遭仇家暗害后,白发姑娘见三女幼年遭变,失去慈养,孤苦无依,便收列名下为徒。 经白发姑娘的悉心教导,三女以聪明伶俐,已得白发姑娘全部真传。 俞小侠略一打量,立即躬身一揖,道:“老前辈之高徒,暗中用折草打穴绝技,把晚辈劫来,不知老前辈是不是有意传授晚辈几手绝术?” 白发姑娘放声大笑,笑声震得地动屋摇,笑罢说道:“小侠乃盖代第一奇人门徒,我还有什么能教你的?” 话声甫落,佩珠已卸下夜行劲装,换上一身黑色衣裙,从厢房走出来,向白发姑娘一福,即站在白发姑娘的右边。 白白姑娘向佩珠问道:“我叫你去协助这位小侠,把那些该杀的恶贼全部宰了,任务达成了吗?” 佩珠微微一笑,道:“师父,他的武功很好,一个人对付七个恶贼,还很轻松,我只帮他收拾一个贼人。” 俞小侠道:“姊姊太夸奖啦,不是姊姊暗中协助,鹿死谁手,实难预料,多谢姊姊的帮忙。” 佩珠被俞小侠右一声姊姊,左一声姊姊,叫的她粉脸泛红,芳心中虽然感到受用,表面却很感难为情,竟然把头低下,不再答话。 白发姑娘微微笑道:“除暴安良,乃侠义道中人份内之事,你也不必客气。” 俞剑英道:“老前辈既然不肯传晚辈几手绝艺,我就向前辈告辞了。” 白发姑娘笑道:“很对不起,既然把你捉来,就得要挽留你几天,你牛鼻子师父不出头,你就不能走。” 俞小侠听了,心中异常愤怒,冷笑一声,道:“老前辈既想留下晚辈当人质,我也不反对,但得要胜过我手中的一柄剑,才能俯首听命。” 白发姑娘放声大笑,道:“你这样说,我很赞成,但你自量学了牛鼻子几成功力,不说你胜不了我,就是你牛鼻子师父亲自和我动手,也不一定赢得了我。” 俞小侠道:“大话少说,我们剑底下见真章。” 白发姑娘突然白眉一扬,道:“佩珠,你去把来人叫进来,不要难为他。” 四个年轻人听她这一说,神色突变,暗忖:外面连一点风吹草动的声息都没有,竟然知道有人前来了,不禁惊疑不已。 佩珠应了一声,道:“是”立即跃身穿出窗外。 白发姑娘侧脸望了站在右边那位姑娘一眼,道:“荷珠,这位小侠要在兵刃上,比个高下,才肯心服口服,你去和他对拆几招试试。” 说此一顿,又道:“他手上的一柄宝剑,是削铁如泥的无上利刃,你也拿我那费时十年,用千年寒铁炼制的镇魔剑来,和他交换几招吧。” 荷珠听了吩咐,向师父一福,道:“遵命”,即纵身跃落院中一站,反手抽出背上宝剑一扬。 只见宝剑出鞘,一道白光,耀眼刺目,寒气逼人,一片龙吟之声,良久不绝。俞小侠见她纵落院中,也随后跃出,抱剑一揖,道:“姊姊,请赐招吧。” 荷珠娇笑一声,道:“你既然叫我姊姊,那你就是我的弟弟了,哪有姊姊先发招之理?” 俞小侠猛然一声大喝,道:“姊姊,接招吧。”说完,欺身一招“长虹贯日”,长剑闪处,遥指荷珠的“玄机穴”。 荷珠娇躯一晃,避开俞小侠疾刺来的一剑,并不还招。 俞小侠看她不还招,振剑又急攻两招,手法快速绝伦,剑势凌厉无比。 白发姑娘看在眼内,也微微颔首,心中暗暗叫好。 荷珠只是左闪右避,让开了俞小侠二剑击刺,退三步,微笑道:“弟弟,你的剑术确实惊人。” 俞小侠急攻两剑,见她只避不还招,停手问道:“姊姊,怎么不还招,是不是存心让我?” 荷珠笑道:“做姊姊的应该让弟弟三招,我这就要进招啦。”说完,一招“白鹤亮翼” 斜劈横扫。 俞小侠不避不闪,手中惊虹剑即演“翻云覆雨”,冷芒电闪,迎向劈来的剑势。 荷珠眼看他一动手,就是拼命的打法,镇魔剑骤变“拦江截斗”,迎斩剑英握剑右臂。 俞小侠身灵眼快,即速沉腕变招,剑化“潮泛南海”,但见惊虹剑银光,如一匹长绢卷舞而下。 荷珠娇笑一声,一晃娇躯,避过凌厉剑势,即时展开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刹那间,冷风四起,剑气漫天,直若浪翻波滚一般。 俞剑英也展开生平绝学,以求制胜,两人剑术,旗鼓相当,半斤八两,一时间颇难分出高下。 两人拼过二十招后,仍是不分胜败,俞剑英心中焦急起来,暗忖:“我这样和她拼斗,徒耗精力。” 心念一转,潜运功力,身子略向前欺,右手长剑,连续刺出两剑,两股寒风,直向荷珠奔去。 荷珠吃了一惊,没想到他竞身负剑术中最高绝学,能以剑震气伤人,立时运气护身,手中剑舞成一片光芒,把剑英点来剑风化解。 俞小侠求胜心切,不借消耗全身真气,竟施展以剑震气伤人打法,两剑攻出后,头上也见了汗水,只觉真气不继,不敢连速出招。 荷珠也被他这剑术中最高无比的绝学震住,不敢挥剑抢攻,避过三招后,竟退站一侧,睁着星目,望着剑英。 就在这时,从屋脊上跃下两人,先前落下的一人,竟是梅香丫头,她一身黑色劲装,青绢包发,身子一着地,就格格娇笑,道:“哥哥,不可失礼,老前辈是当代武林道中之宗师,你竟这样不晓事,敢和老前辈的高徒,姊姊们动手过招呢?” 说完,转身向白发姑娘躬身拜子一拜,又道:“我这位哥哥年轻识浅,脾气暴躁,有冒犯之处,敬请老前辈宽谅。” 白发姑娘微微起身,道:“你叫什么名字,也是灵虚牛鼻子的徒弟吗?” 梅香摇摇头道:“小女子叫梅香,没有那样的福气,拜在奇人门下,我还没有正式拜过师父,只随陷空岛阴阳老怪学了三年武艺,这次随他来到中原,见他所行所为,都有背人道,才离开了他。幸蒙桑大侠不究小女子的既往,收我做义女,他是桑老前辈的干儿子。” 白发姑娘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梅香笑道:“小女子命运多舛,从小就给童老堡主的女儿玉玲姑娘做脾女,她待我如亲生姊妹,这次赴驼龙岛途中,无意探知老堡主昔日的仇家前去绿竹堡报仇,老堡主对我有抚养之恩,小女子虽然出身微贱,恩怨还能分得清楚,老堡主有难,我不能袖手不管,故此暗中跟踪敌人之后。我哥哥在小孤山和几个恶贼决斗,幸蒙老前辈派遣高徒从中协助,恶贼当场就戮,不说绿竹堡千余生命得免保无羌,能为武林中除去几个恶魔,亦属幸事,但我哥哥不知何处得罪者前辈的令徒,望老前辈海涵。” 白发姑娘摇摇头,道:“倒不是他得罪我的徒弟,我是把他拘来,当作人质,逼他牛鼻子师父出面。” 梅香娇笑一声道:“老前辈为武林泰斗,这样做不怕晚辈们笑话吗?一世英名毁在意气之争吗?” 白发姑娘猛睁双眼,怒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出言不逊,责备我的不应该吗?” 梅香格格娇笑,道:“不是小女子胆大,在你老人家面前胡言乱语,乃是站在旁观者立场奉劝前辈,彼此之间,既无深仇大怨,只是名誉之争,何必做出这犯武林大忌之事呢?小女子所谏是否有当,尚望前辈深思。” 白发姑娘一扬白眉,点点头道:“小妹妹,年纪轻轻的,能说出这番道理,实属难能可贵,但你有所不知,我和他深仇大恨虽没有,切身之恨永世难填,目下我们都是百多岁的人了,当然不了了之。灵虚牛鼻子为人很狡滑,过去我们同师门是如此,现在仍然未改。”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拿这次武林的大浩劫来说吧,他知道敌人要先对他下手,却先行躲了,让徒弟们去受过,并且视武林千百生命于不顾,第一奇人之称,却不知由何来?” 四人站在一侧,注目望着梅香,见她小小年龄,不但胆子大,口齿更是俐落,无不心服口服。 俞剑英对梅香,心中的这一分感激,就不必说了,暗忖:“俞剑英啊!俞剑英,梅香哪儿对你不好,你却处处责备她,你竟变成无情无义之辈。” 梅香笑道:“老前辈和灵虚道长切身之恨,既然已成过去。可见你老人家宽宏大量,至于灵虚前辈的作为,是非自有定论,老前辈如果把他的徒弟劫来当作人质,岂不是有所藉口,而武林中对他更是尊敬。老前辈若能舍弃成见,领导武林,荡平群魔,武林中对您老人家的尊称,自然要驾于灵虚道长之上了。” 白发姑娘展颜一笑,道:“小妹妹,说的有道理,我接受你的这番意思,我让他和你一道离开这儿。” 微微一停,又道:“这位小侠心骄气傲,我本要教训他一阵,看在小妹妹的份上,也就免了,但他招惹了我的徒弟,以至他们之间发生了任何纠纷,我则能不过问。” 俞剑英听了,心中发火,冷笑一声,道:“老前辈这话说的却是有些自命武功不凡,有意容晚辈比试,那我也不是怕事之辈,走着瞧吧。” 白发姑娘放声大笑,道:“事情的发展很难说,武功强弱却是另外一回事,以后是不是会发生纠纷,那我也不敢预言。” 梅香格格娇笑,道:“三位姊姊武功已得老前辈的真传,定力矜持都高人一等,我想不会有什么冲突吧。” 白发姑娘一挥手,道:“我们也有急事要离开这儿,你们兄妹走吧。” 梅香和俞小侠向白发姑娘躬身一揖,俞剑英转身就向院外跃去。 梅香向三个姑娘一福,笑道:“三位姊姊武功真好,羡煞小妹了,以后有机会还请姊姊们教小妹几手绝招哩。” 三女微笑还了一礼,齐声说道:“你有这么一位武功好,英俊潇洒的哥哥,我们更是羡慕你的好福气呢?” 梅香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两人离开那座道观后,奔驰片刻,梅香突然把疾速前扑的势子收住,道:“哥哥,停一停,我们走错了方向啦。” 俞剑英已超前有三四丈远了,听梅香叫唤,赶忙把前进的身子停住,转身走了回来说道: “我们走的不对吗?” 梅香笑道:“我刚才跟随那位姑娘来时,好像不对,让我想想看,不要再象上次一样,害你落身湖底受惊,我梅香丫头,就担不起啦。” 俞剑英笑道:“梅香,你三番四次的涉险救我,就是走入虎穴,葬身虎口,我也不能怨你。” 梅香站定身躯,回顾俞小侠,缓缓说道:“哥哥,是不是要返回绿竹堡,如果要回绿竹堡,就要转向西北走。” 俞剑英点点头,道:“义父他老人家明天也要来绿竹堡,我出来时,又无人知道,我得回去接他老人家。” 梅香格格娇笑,笑声如银铃,道:“怎么不说你两位姊姊挂念你,却要把义父拉出来呢?” 俞剑英肩膀耸了两耸,笑道:“就依你说好吗,我们走吧。” 梅香笑道:“我又没有拉着你,你不晓得走,催我干吗?” 俞剑英笑道:“梅香,你离开绿竹堡好几年了,他们非常挂念你,已经到了他们家门口,也应去看看老堡主夫妇。” 梅香笑道:“我和你一道去绿竹堡,不怕你云姊姊拿出代师行命铜牌问罪吗?” 俞剑英笑道:“目下我和你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兄妹了,两位姊姊,不会和过去一样对待你啦。” 梅香薄嗔道:“我梅香要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决不仗义父的帽子压人,不是和你们一样,仗着师父是武林第一奇人,就把任何人都瞧不上眼。” 俞剑英道:“你不要冤枉人呀,我几时把你看轻了?” 梅香道:“你骂我贱丫头,还骂少了吗?” 俞剑英道:“我口里虽然骂你,其实我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希望你逃出孽海。” 梅香道:“你这是衷心话吗?” 俞剑英道:“我心里如果对你还有一丝岐视之心,叫我……” 梅香赶忙伸出玉掌,捂着俞小侠的口,笑道:“哥哥,我和你说着玩的,你怎的发誓呢?” 说此略停,又道:“我们走吧!”说完,向西北的方向,展开轻身术疾驰。 两人的轻身术都已到炉火纯青之境,这一施展开来,好似两只夜鹰,在那荒峰中飞驰。 耳闻松涛狂吼如万马奔腾,梅香沿着来时方向,和俞小侠超峰越岭。 驰后约一顿饭之久,翻下一道荒谷,突见一对碧光,一闪一闪的,迎面向两人射来。 梅香把前进的势子收住,失声叫道:“哥哥快看,那是一对什么光亮?” 俞小侠一拉梅香的手,道:“梅香,快躲开!那是一条巨蟒。”说完,纵身跃一棵大树上面。 站定身躯,低头一望,只见一条约水桶粗细,十三四丈长的巨蟒,向二人立身树下疾矢一般窜来。 那条巨蟒爬近二人立身树下,便停止向前,蟒口里发出吱吱的叫声,蟒头抬起一丈多高,口吐红信,就想向树顶冲去。 二人立感一阵奇腥冲鼻,令人欲呕。俞剑英赶忙探手怀中,掏出两颗百转还魂丹,自己服了一颗,另一颗交给梅香,逆:“赶快把这颗丹丸服下,跃到那边树上去,待我来把这巨蟒除去。” 梅香接过丹丸,立即送到口里,纵身向另一株大树上跃去。 梅香刚跃开树顶,那巨蟒猛的一翻身,尾巴向大树上甩,只听轰隆一声,那株二人合抱粗细的大树,齐腰而断。 俞小侠大喝一声,道:“孽障敢尔。” 话声甫落,立即扣上两支燕尾追魂钉,展开师门绝学“梯云纵”,拔身跃起二丈高。 身悬半空,望见那条巨蟒转身向梅香立身树下窜去。 俞小侠恐怕梅香被巨蟒吞噬,立即气聚丹田,骤然半空翻身,纵落梅香立身树顶。 一抖手,两支燕尾追魂钉,直向巨蟒双眼袭去。 那庞然大物,虽然凶猛无比,它哪里知道躲暗器,只听”嗤”的两声,两支燕尾追魂钉正好打入巨蟒的双眼,那碧光登时敛去。 巨蟒双眼被燕尾追魂钉打瞎,只痛得在地上乱翻乱滚,巨蟒滚到之处,不论大小树木,都被它滚倒。 二人纵离好几丈远,站在一株又高又大的树梢上,睁开星目,望着巨蟒翻滚挣扎。 但见巨蟒翻滚了一阵后,大概痒痛略减,又昂头吐信向二人立身树下窜去。 俞剑英道:“这孽障双眼失明后,仍然知道我们立身之处,它的嗅觉很灵,待我下去把它斩了。” 梅香拉住俞小侠,道:“哥哥,这条巨蟒至少有一千年以上的道行,其毒无比,刚才我们只闻到了点腥味,就觉立身不住,不是你恩师的百转还魂丹,可能我们早就被它的毒气冲晕了,不可冒险。” 话声甫落,那巨蟒已窜到二人立身的大树下,蟒身猛力向大树撞去。 那枝高大无比的古树,被巨蟒猛力一撞,撞的摇摇欲倒,二人感觉立身不住,又拔身跃起,向另外一枝树上跃去。 俞小侠站定身子,手中又扣上三支燕尾迫魂钉,只见蟒头微抬,立即抖手打出。 三点寒星挟风,直向蟒口袭去,三支燕尾追魂钉一齐从蟒口射入。 巨蟒口内中了三支暗器,不像眼珠被打瞎时,在地上翻滚了,只见蟒身一缩,蟒尾猛的向大树一扫。 那枝古树,被它一扫之后,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大树拔根倒下。 二人不禁大吃一惊,暗忖:“这孽障好大的蛮力,如果不是把它双眼打瞎,真难对付。” 巨蟒把大树扫倒之后,大概气力消耗过多,又中五支燕尾追魂钉,威势大减。 俞小侠赶忙又掏出一颗百转还魂丹,含在口内,摘下几张树叶,使劲一搓,搓得粉碎,寒住鼻孔,拔身跃落地下,向巨蟒纵去。 梅香见他突然跃落树下,吓的心头一跳,急欲跟随跃下,只听俞小侠叫道:“妹妹,你手中没有兵刃,站在树上不可乱动。” 那巨蟒一闻声音,蟒头一昂,巨口猛张,即向俞小侠冲去。 俞小侠见巨蟒冲来,横身一跃,避开疾冲而来的势子,侧身一招,“金刚掣尾”向蟒身劈去。 俞小发招虽快,但巨蟒向前窜的势子更疾,寒光一闪,只把蟒尾削去三四尺,在地下乱迸乱跳。 巨蟒尾巴被削去一截,阵阵剧痛,蟒身猛的向俞小侠卷去。 俞小侠身灵巧快,眼见蟒身卷来,拔身跃起三四丈高,半空挫腰长身,施出独步武林的轻功“梯云纵”,陡然间又升了一丈多高,向梅香立身树梢落去。 梅香道:“哥哥,腥臭味很重,你靠近鳞身闻着忍受得了吗?” 剑英道:“我口里含百转还魂丹,鼻孔内塞了树叶,倒闻不着腥臭之味。” 说着,又从口袋内拿出一颗百转还魂丹,道:“梅香你把这颗丹丸含在口里,不要吞下,也依我的办法把树叶揉碎塞住鼻孔。” 那条巨蟒,眼看到口的食物,不但得不到,反而双眼被打瞎,口内又受了镖伤,尾巴又断去一截。 仍然不肯窜去,对着二人立身之处,昂首吐信,却不敢再向树上冲去。 梅香摘了一把树叶,照法揉碎,塞住鼻孔,登时一股清凉,直透内腑,那股怪味,立即消失,咦了一声,道:“哥哥,你看那巨蟒,昂首吐信,但不敢向我冲来,这树叶我塞到鼻孔上,就觉有股清凉,这株树木可能是解毒的树木。” 俞剑英道:“我刚才却没注意,你这一说,我也觉得有股清凉透体,斩巨蟒却不是难事,我就怕它口里出来的气有毒,所以不敢近前,现在无意发现这解毒的树叶,除去巨蟒,倒是轻而易举了。” 说完,身形一晃,身剑合一,化一道银虹,向巨蟒跃去。 巨蟒虽然双眼被打瞎,但嗅觉未失,一闻俞小侠向它跃来,猛张巨口,直对俞小侠窜去。 俞小侠手中惊虹剑,一招“迎风斩草”寒芒一闪,那巨蟒头被斩落。 巨蟒被断头后,在地上滚了几滚,再也不动了。 梅香见巨蟒除去,一跃落地,道:“哥哥,今夜你无意除去这条巨蟒,积下了不少阴德。” 俞剑英眼看现场,被折断好几株大树,叹口气道:“不是用燕尾追魂钉,把它双眼打瞎,想把它除去谈何容易。” 梅香抬头一望天色,万道云霞,渐渐地隐没,天上现出了一片白色,笑道:“这孽障,耽搁了我们不少时间,现在天要亮啦。” 俞剑英道:“这荒山无人,我们赶急走吧。” 说完,两人立即展开身形,继续向西北疾驰,疾走不到半个时辰,前面就见有了炊烟升起。 梅香突然停身,道:“哥哥,我们向冒烟的地方走去,看看是不是有人家,顺便借问一声我们走的方向对不对。” 俞剑英昨晚在缘竹堡喝了不少的酒,又轻过一夜的决斗,口中早已很渴了,既然发现有了人家,找口茶喝,略为止渴也好,点点头道;“好吧!” 只几个起落,就见山腰上,有一栋茅屋,门已敞开,两人紧赶几步,就到了茅屋门口。 这时,一个壮汉,肩荷锄头,从茅屋走了出来见两个年青人,疾跃而来,不禁面色突变,向后疾退。 俞小侠向前一拱手,笑道:“你不要怕,我们不是坏人,不会为难你。” 那汉子望了二人一眼,问道:“你们这么早,由什么地方来?” 梅香笑道:“我们昨夜由那边道观里出来,迷失了方向,在这山上转了一夜,也找不到出路。” 正在厨房做早餐的那个妇人,听丈夫和人说话,却刻走了出来,她听梅香这一说,不禁失声说道:“哟!你们好危险呀!” 梅香向她看了一眼,年纪不过廿五六岁,面貌长的还很清秀,身体也很结实,背上背着一个孩子,笑道:“大嫂,你说我们有什么危险。” 妇人道:“这山上有一条大蛇,都是在夜间出来,寻找食物,我们不到天黑,就要关门闭户啦。”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我们从前有一群山羊,都被那大蛇吞完了,真可怕呀!” 梅香笑道:“有大蛇为害,你们怎么不搬家呢?成天到晚的惊恐,这日子也不好过吧。” 那男子汉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这大蛇以前是一对,十年前这一对蛇,是日夜出来,那时我们就想迁居,可是出去没法生活,怎么过日子,所以就没有搬家,宁可在这里被大蛇吞食,也不愿出去挨饿。” 俞剑英道:“我们昨夜只见到一条,还有一条呢?” 汉子说道:“那一条大蛇,早几年被雷打死了,这一条自从那条被雷劈死以后白天不敢再出来。” 梅香笑道:“以后你们不必怕啦,这一条大蛇,昨夜我哥哥把它斩杀了。” 汉子听梅香这一说,睁眼向俞小侠上下打量一番,惊愕问道:“那条大蛇力大无穷,它的尾巴一扫,千年古树,都能扫倒,你们真了不起呀!” 那妇人赶忙移过两张凳子,道:“哟!你们辛苦啦,请坐下休息,我去烧壶茶给你们止渴。” 梅香往凳子上一坐,望着汉子笑道:“你不信吗?可以到山谷那边去看看,是不是真的被斩了。” 俞剑英道:“你们昨夜听到树倒的响声没有?” 汉子点点头,道:“我们就是被响声惊醒的,平常都不起这么早。” 梅香很怀疑地问道:“你们这里不怕它来,这茅屋能拦住它吗? 汉子道:“我们这房屋四周,栽有一种解毒树木,而且经常撒放雄黄,它却不敢爬进屋来。” 这时,妇人手上提了一把茶壶,端了两只大碗,每人给倒了一碗,笑道:“请先喝茶止渴,我即刻去做饭,吃过早饭再走。” 梅香笑道:“大搜,不必客气啦,我们喝杯茶就走。” 妇人笑道:“山上没有什么菜肴,鸡自己喂的有,替我们这山居村民,除去一害,请你们吃餐饭,那是应该的。” 梅香笑道:“你们这儿叫做什么山,离开马当有多少路。” 汉于道:“这山叫幕阜山,小地名叫冲口,离瑞昌有百余里,距马当有多少路,我就弄不清楚了。” 梅香道:“谢谢你啦,我已经知道了,你有事请便,我们喝杯茶,就要赶路。” 汉子道:“二位就在我们这儿吃过早饭再走吧,我出去一会,立即就返来陪二位吃饭。” 俞小侠坐下吃了一杯茶,身子觉得很疲倦,有点昏晕欲睡的样子,说道:“梅香,我浑身都觉无力,疲倦欲睡。是不是生病了。” 梅香听了,不禁大吃一惊,道:“不会是生病吧,你所练的玄门先天气功,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内功,你已练入化境,大概真力消耗过多,有点疲倦或许可能,就在这儿略事调息,立可恢复疲劳。” 俞剑英道:“你去问问这主人,有没有内房,借她的内房休息一会看看。” 这当儿,那妇女正从厨房出来,梅香站起身上,笑道:“大嫂,你们这儿有没有内房,我哥哥昨夜跑了一夜的路,身子感觉有些累,想休息一下。” 妇人赶忙笑答道:“有的!有的,我妹子前天才出嫁,房内还很整齐,你们就进去睡一觉吧。”说完,把房门打开。 俞剑英和梅香只只走入内房一看,确实很整齐,把房门关好,立即盘膝坐在床上,运气调息。 梅香坐下,不到片刻,就已倒身入睡。 俞剑英调息一阵,仍然不能恢复疲劳,心中很觉奇怪,今天这个现象,以往从没有过,不相信自己会生病,立即镇定心神,又运气调息。 这样一运数遍,仍然不能把全身血脉打通,心中非常焦急,一看梅香,已沉沉入睡。 他轻轻的移身下床,打开房门,走出来端起茶碗一看,是不是梅香弄了鬼,仔细一看却没有什么。 放眼向门外一望,太阳升起很高了,他们来到这茅屋,已经有了一个多时辰。 俞小侠身子一阵一阵的难过,头上不禁冒起汗来。 这时,那汉子由外面走了进来,一看剑英头上大汗滚滚流下,惊惶地问道:“客官,你怎么啦?是不是肚子饿了。” 俞剑英摇摇头,没有答话,他的身子已感觉非常痛苦。 俞小侠倒不是生病,他确是真力消耗过多,在小孤山一场激斗后,又被佩珠点了穴道,背负他疾驰了二百余里。 活了穴道后,又未能调息,就和荷珠硬接硬打,并且用剑震气伤人,这是最耗真力的。 他自己倒未觉得,出了道观又疾速的奔驰,力斩巨蟒这一连串地消耗真力,就是铁铸的金刚也禁受不起,何况他是血肉之躯。 妇人忙了一阵,已把早餐整治好,正好那汉子也走了回来。妇人道:“两位客人已经饿啦,你快摆桌子吧。” 汉子向妇人笑道:“这位小侠真了不起,那条大蛇被他斩成三截。” 妇人笑道:“谢天谢地,谢谢这两位活神仙,我们以后安心啦,不怕大蛇为害了。” 不一会菜都端上桌子,样数却也不少,除清蒸鸡外,就是腊肉、腊兔、小菜。 大家一桌共进,这一顿饭吃得很好。 真是人是铁来,饭是钢,一点说得不假。 吃过饭之后,梅香道:“哥哥,你的身体若是不舒适,我们就在这儿休息一天再走,耽搁一两天却也不甚要紧。” 俞剑英道:“我休息一下,试行运气如何,如果能畅通百穴,却没有关系,万一行不通,就在这儿打扰他们一天。” 妇人笑道:“我们山居僻壤,山珍海味确难办到,粗茶淡饭,还招待得起,你们不嫌山居寂寞,就住上一年半载我们也欢迎。” 妇人收拾后,即拉着丈夫要去看被俞小侠斩了的大蟒。 俞小侠和梅香走入内房,运气行功,试行两次,仍然难打通全身各穴,叹口气道:“梅香,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我试行了两次,还是不能畅通百穴。” 梅香笑道:“哥哥,待我帮你按摩试试,能不能打通百穴。” 俞剑英道:“我调息运气,你帮我试试也好。”说完,仍然闭目运气行功。 梅香看俞小侠运气行功,即跪在他身后,伸出尖尖十指,气纳丹田,功行双臂,轻轻向他头顶“百会穴”上按去。 剑小侠立觉一股热流,从顶门直透而下,很快的周行四肢。 梅香纤纤十指,接着从脑户、风府、大椎一路按摩而下,不到半个时辰,已把剑英周身按摩一遍。 俞小侠经梅香按摩相助,周身百穴立时畅通无阻,舒适至极。 梅香已累得额上香汗淋漓,力尽筋疲,微微笑道:“哥哥,你周身感觉舒畅了吗?” 剑英点点头,笑道:“你用按摩术,助我打通周身扦穴,现在我全身舒适无比,妹妹已经累了吧,赶快好好休息一下。” 梅香笑道:“我不要紧,你不要多费闲心,赶紧运气行功调息,哥哥,并不是受内伤和生病,实在是真力消耗过多,伤损真气所致。” 俞剑英点点头,笑道:“妹妹说的很对,我和白发姑娘那个徒弟交手比招时,求胜心功,竟不顾损耗真气,想以剑震气伤她,所以大耗真气,不能气通百穴,以致筋疲骨柔。” 剑英只是真力消耗过甚,一经休息饮食,梅香又不惜损耗本身真气,替他周身按摩,疲倦已完全消失。 梅香替剑英按摩一阵后,身子也感到很累,翻身倒在床上,不到片刻就沉沉入睡了。 剑英看她睡去,也闭目养息,大约过了有一个多时辰之久,外屋有一阵很细的妇人声音,道:“他们两人还在妹妹房中睡觉,我去给他们预备一些饭菜,他们醒来时,若是饿了,会自动找来吃。” 汉子说道:“你要快点啊,如果他们醒来,想起千年大蛇头上有宝珠,去取珠子时,见我们取走了,他们会逼着你要,那我们就得不到这宝珠啊。” 妇人道:“你躲开就行了,我是妇道人家,他们醒来发现珠子被我们取了来,我来个不承认,也拿我没有办法。” 汉子道:“话是不错,还是躲开一点好。” 妇人道:“你先走开吧,我尽量赶快,能在他们未醒来时走开更好,万一来不及,也不要紧。” 俞剑英听了,不禁暗暗好笑,心忖:“一两颗千年蛇珠,算得了什么?你们不要害怕,我们不会要的。” 妇人在房内做饭炒菜,一切都听得很清楚,听她做好之后,轻轻的向屋外走去。 俞小侠见妇人走出去之后,睁开星目,注视着梅香那一幅睡美人图,一瞬不瞬,觉得愈看愈美。 这时,一种人类潜在的本能,被梅香这幅睡图撩拨起强烈的需要。 俞剑英不是铁石草木,尤其他和白燕儿有过人生消魂的欢乐,何况梅香也一再的用色相来诱他上钩。 一阵急剧的心跳,全身血脉加急流动,俞小侠失去了定力矜持,情不自禁也躺在床上,张开两臂,把梅香的娇躯,搂在怀里,口凑在梅香的樱唇上,一阵热烈的亲吻。 梅香由睡梦中惊醒,猛睁双眼嗔道:“你想怎么样?” 俞剑英松了抱在梅香的双臂笑道:“妹妹你太美了,我有点儿心神向往。” 梅香格格娇笑,笑声如银玲般,道:“你云姊姊飘逸出群,如傲霜秋菊,玲姐姐艳绝人寰,像春宵海棠,我这贱婢你看得上眼吗?” 俞剑英笑道:“秋菊海棠都不及你这牡丹之艳美。” 梅香笑道:“我就是美过嫦娥仙子,也是一个贱婢,不配和她们两位相提并论。” 俞剑英重又把梅香抱住怀里,笑道:“妹妹,我何时把你看成婢女过?” 梅香嗔道:“你骂我贱婢,不要脸,不要廉耻,还骂少了吗?” 俞剑英笑道:“我那时骂你,还不是希望你学好,这也是爱你呀?” 梅香纤指指在俞剑英俊脸上,道:“你们男人,就是靠不住,尤其你油嘴更叫人讨厌,当着两位姊姊见了我梅香,就是凶狠相向,避着两位姊姊,就说我梅香美,谁希罕你这套假殷勤假面具。” 剑英对付女人,虽然有一套出奇的本领,但对梅香却有些应付不来。 以前千方百计的引诱自己上勾,现在自己动了心,她又欲擒故纵起来,倒不知如何才好了。 他想了一想,笑道:“妹妹,两位姊姊虽然对我不错,我自从见妹妹后,也没有世俗之见啦。” 梅香笑道:“我虽然出身微贱,但我的一颗心却没有那么贱,若你公子爷对我鄙视,早就不理你了,哪能三番五次舍命向你们报信救你啦。” 俞剑英道:“妹妹,你既然生命都可为我而牺牲,难道……。” 梅香笑道:“我可以说,我的一切早就是你的了,还有什么保留的,不过我以前是婢女,甚么事都不在乎,现在可不同了,我是当代怪杰桑老前辈的义女,我要给义父保全一点脸面,希望找正当途径进行,设法疏通两位姊姊,免得她们吃醋,我的身体迟早都是属于你的。” 俞剑英睁着一对星目,注视梅香,问道:“妹妹,你这话是衷心之言吗?” 梅香道:“我什么事情骗过你?” 剑英笑道:“妹妹……” 话声未落,突闻一声猛喝道:“两兄妹白天躲在人家闺房内,好不要脸啊。” 喝声中二点寒光直向二人飞来。 俞小侠临危不乱,猛的一翻身,伸手把疾射而来的暗器接住,身形一晃,穿窗而出。 只见屋后坡上,站着一个五十开外,穿一袭破长褂,一道银箍束着披发,乱发红面,环眼重眉,像貌威猛,斜背兵刃的人,喝道:“你是什么人,敢管我们的闲事?” 那人一阵哈哈大笑道:“看你这小娃儿,长像倒很英俊,怎么这样不知羞耻?” 俞小侠被他这一骂,不禁俊脸泛红,怒道:“这个你管不了,再说你也不配管。” 那人又是一阵大笑道:“我伏蛇大王萧岐山,才不愿管你们的事,但是你把我蓄养的巨蟒斩了,把蛇珠取走,我要你赔巨蟒来的。” 俞小侠冷笑一声,道:“你今年多少岁数?” 萧岐山笑道:“我今年整整六十岁了,你问我这干吗?” 俞剑英道:“那条巨蟒少说也有千年以上,你今年才六十岁,怎么说巨蟒是你蓄养的呢? 简实难令人置信。”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既然是你蓄养的,就应该把它放在家里,为什么放在山中害人。” 萧岐山道:“不管是不是我蓄养的,你既然把它杀了,我也不怪你,但是你把蛇珠拿出来还我,我也不留难你们。” 俞剑英道:“不说一两颗蛇珠,就是价值连城的珠宝,我也看不上眼。” 萧岐山道:“你说这冠冕堂皇的大话,只骗得了三岁小孩,可是骗不了我伏蛇大王,想撒赖那可不行。” 俞剑英冷笑一声,道:“我就是取了不拿出来,你想怎么样?” 萧岐山放声大笑,笑罢反手从背上抽出一根五尺长,茶杯粗细的铁尺,扬了一扬,道: “那就问问我手中的量天尺,肯不肯让你们走。” 俞剑英一个纵身,跳到离伏蛇大王六七步处,怒道:“我以一双肉掌,接你几招绝艺试试。” 萧岐山笑道:“年青人不可太自负了,我老头子如果是当年火爆脾气,你这样目中无人,早就打发你上西天了,你自信以一双肉掌,能接得下我手中的量天尺吗?死了却不能怨我以老欺小啊。” 俞剑英笑道:“我死在你的量天尺下,只怨我自己学艺不精,为什么要怨你呢?” 萧岐山大喝一声,道:“娃儿,你接招吧。” 说完,一扬铁尺,一招“怒龙翻身”,向俞小侠拦腰扫去。 俞小侠见劲风扫到,身子向后一仰,施铁板桥功夫,避过疾扫而来的势子。 翻身挺起,双臂潜运真力,两臂向外猛推,一招“横打金钟”,掌势出手,一股疾猛劲风,直向伏蛇大王撞去。 萧岐山在武学上,也下过数十年的苦功,斗过不少武林高手,真能逃出自己手中量天尺下的却还不多。 在未动手之先,哪会把与俞小侠放到眼里,只随手一铁尺,向俞小侠扫去。 但见他第一次避招,就用绝顶的铁板桥功夫,避招挺身发掌,几乎同一动作。 而且掌势出手,强猛暗劲,波荡成风,没料到这年轻娃儿,竟身负武林绝学,难怪他能力斩巨蟒。 心念未定,强力掌风已经袭到,赶忙向后退一丈多远,他想:“跃开这么远,一定能避开掌风。” 哪知道俞小侠,自习玄门先天气功后,功力大进,又加幼年误饮灵鳗神血,助长他的神力,掌风力道之强实难预测。 萧岐山退出一丈多远后,仍被余劲击中,震得他身子摇晃不定,好在他本身功力深厚,却未当场被震伤。 他心头一惊,激动了心中怒火,猛喝一声,量天铁尺,一招“力扫五岳”,平向俞小侠中盘扫去。 俞小侠拔身纵起,避过萧岐山的一尺横扫,悬空一掌”挥尘清谈”,向萧岐山顶门击下。 萧岐山疾退五步,双足一垫,身子也凌空而起,手中量天尺,一招“盘龙飞舞”,卷着强狂劲风,向俞小侠扫去。 这一招,是伏蛇大王平生精研的一记绝着,扫出时又用了全身的十足真力,心想俞小侠身悬空中,绝难避过这猛力的一击。 他哪里知道俞小侠是当代武林第一奇人的门徒,武功绝项,岂能由他算计。 俞小侠见劲风扫到,半空中挫腰长身,施展独步武林的轻功“梯云纵”,陡然间又升了两丈多高。 避过萧歧山这一招猛击后,赶忙一沉丹田真气,施出千斤坠身法,泄落萧岐山的背后。 大喝一声,道:“你再接我一掌试试。”说完,右掌微扬,一招“手挥琵琶”,向萧岐山身后击去。 俞小侠身法快的出奇,他虽纵的比伏蛇大王高,降落却比他快速。 萧岐山身子尚未落实地面,剑英已发掌攻击,他这一掌知道伏蛇大王势难躲避,同时过去与他又无宿怨,不想把他立毙掌下,只用五成功力。 萧岐山身子还离地数尺,掌风已袭到,想避也无法可避,只好气纳丹田,暗运功力于背心,拚受一击。 好在俞小侠存心厚道,击出掌力劲道不大,虽是这样,萧岐山也被他这一掌,震出四五步,扑倒地上。 伏蛇大王缓缓的翻身坐起,双手抚胸强忍着痛苦,苦笑一声,道:“承你手下留情,老朽感激不尽,蛇珠我也不要了,你就带它走吧。” 俞小侠笑道:“珠宝金银,乃身外之物,我要那些东西做什么?” 萧岐山惊愕地逼问一句,道:“你真的没有取走蛇珠吗?” 俞小英道:“我一向做事光明磊落,我说没有取,就没有取,就是取了我也不怕你抢夺,又何必畏首畏尾呢?” 萧歧山叹息一声,道:“这就怪啦,此地又没有别人来过,只不过几个时辰之间,蛇珠就失了踪迹。” 话声甫落,妇人匆匆由大树后面,跑了出来,道:“你老人家不要冤枉好人,蛇珠是我们夫妇取来了,你老人家要就拿去,不要为了这三颗蛇珠而拚命。”说完从怀中把三颗蛇珠拿出来,送到伏蛇大王面前。 萧岐山听了这一说,不禁面现愧色,睁着环眼,注视妇人一阵,摇摇头道:“你收下吧,我被你们这见财不贪之伟大人格感动了,我也不要啦。” 俞小侠见他看到珠子,又不取了,想到他不是一个坏人,后悔不该出掌把他打伤。 心念一转,立即从怀中掏出两颗百转还魂丹,移步萧岐山面前,道:“老前辈,你伤的很重吗?请服下这两颗丹丸吧。 萧岐山接过药丸,顺手放入口中,突觉一股异香,立时流行四肢。 他定了定神道:“你存心忠厚,老朽伤的不重,如果这一掌用第一掌的力量向我击来,老朽这条命,早到了鬼门关啦,现在又承赐送灵丹妙药,你仁心侠肠,老朽愧煞了。” 俞剑英笑道:“老前辈,不必客气啦,我们又无深仇大恨,何苦要置人于死地呢?” 萧岐山服下百转还魂丹后,身上痛苦全消,挺身站起,笑道:“小兄弟贵姓大名,尚未请教。小小年纪就身负绝学,令师是谁,能否见告老朽,如不见弃,我们可作个忘年之交。” 俞小侠笑道:“晚辈姓俞名剑英,从小学艺九华山排云岭。” 萧岐山听了很是惊奇,道:“我道谁人的徒弟,有此深厚的武功,原来是当今武林第一奇人的高徒,小兄弟却不知何事来此?” 俞小侠当即把到驼龙岛扫荡群魔,顺道至绿竹堡探望老堡主,适逢白面鬼王寻仇竹堡,小孤山独战七贼,被白发姑娘的徒弟,趁机劫来这幕阜山道观中,详细说了一遍。 萧岐山除了白发姑娘没有听说过外,程老堡主却有数面之缘,群魔作怪他也有耳闻,笑道:“小兄弟到驼龙岛,老朽也想跟去做个马前小卒,不知小兄弟能否带老朽同去?” 俞小侠笑道:“这次群魔作祟,不是门派之争,乃是整个武林道的劫运,只要肯出力共同维护武林劫运,无不欢迎。” 妇人看他们一老一少,刚才拼命的打法,现在说得亲热地不得了,笑道:”请二位到房内坐下再谈吧,我已经做好饭了,请用过饭再走。” 俞小侠走进屋内一看,哪还有梅香的影子,只见小木桌上摆着一张白纸,走过去拿起一看,用火炭斜斜歪歪的写下聊聊两三句话,大意是: “哥哥: 我怕耽误大事,驼龙岛返来时再去探望老堡主,妹妹先走啦。” 俞小侠看完信笺,转身出来,厅堂桌上已摆好饭菜,他和伏蛇大王用过饭,立即启程返回绿竹堡。 萧岐山被剑英掌力震伤,虽然服了灵虚上人的百转还魂丹,痛楚已失,但不敢太过激烈地赶路。 剑英和他缓缓行走,快要到达绿竹堡时,正好碰到程小虎,他骑着玉玲妹妹那匹马,向他们迎面疾驰而来。 他一眼望到俞小侠,即高声叫道:“俞小侠你哪里去了,他们已走了一个时辰啦。”说着,翻身下马。 俞小侠紧走几步,到了程小虎面前,很关心地问道:“你们家中这两天没有什么事发生吧。” 程小虎笑道:“托福,托福,兔崽子们都死在小孤山和大孤山两处。” 俞小侠惊愕问道:“大孤山也发现贼人吗?是谁人收拾的。” 程小虎把岳凤坤和陈凤力斗恶贼,岳凤坤负伤,一叶道人发现大瘐岭,有魔头联络处,请桑大侠急速赶去,大略说了一遍。 俞小侠点点头,道:“两位姊姊没有把马骑走吗?” 程小虎道:“她们说骑马走不方便,把马都留在家里了。” 俞小侠回首一望,见萧岐山站在离自己五六丈远的地方,注视着两人,赶忙招手道: “萧老前辈快过来,我给你们介绍吧。” 萧岐山紧赶几步,走向前来,拱手笑道:“这位是少堡主吗?” 程小虎赶忙还礼,笑道:“不敢当,晚辈程小虎请萧老前辈进堡,以便尽地主之谊。” 俞小侠摇摇头,道:“他们既然走了一个时辰了,我们就不进堡了,立即赶上去,免得失了联络。” 萧岐山道:“真是后浪推前浪,英雄出少年,少堡主风度不凡,见了令尊大人后,请代为问候,就说萧岐山随俞小侠急于赶路,未登门拜访,请老堡主原谅。” 说完,即转身疾走,他们急着赶路,程小虎也不再客气,送了一程,走至三岔路口,拱手道:“我奉家父之命,到九江办些东西,就此告别。” 俞小侠转头拱手道:“请便吧。” 两人晓行夜宿,直奔大瘐岭,头一二天行程,萧岐山不敢走的过急,这样一来却落后八臂神乞约有一两天的路程。 这天行至遂川,已是申时光景,本是住店的时候了,但他们两人一路探问,估计八臂神乞他们,已到大瘐岭多时了。 他们两人想连夜赶去,在遂川只吃了一顿夜饭,并未落店。 夜幕低垂后,路上行人绝迹,即施展夜行术,向大瘐县疾驰而去。 寅时光景,到达崇义附近,突闻一阵喝叱和金铁交鸣之声,立即振袂跃起,循声急奔前去。 两人轻功,均已达上乘境界,这一放腿疾驰,直似流失划空一般,愈前进声音愈听得清晰。 穿过一片乱草荒地,只见乱坟累累,墓地尽头,一座残垣断壁的古刹,后面疏疏落落,挺出几枝巨柏。 古刹前面的旷地上,人影幢幢,刀光剑影,飞来舞去,两人目光虽异常人,但也无法看清楚旷地情形。 俞小侠立即拔身跃起,向旷地扑去,伏蛇大王也跟随他身后跃进。 两人闯到旷地一看,不禁同时一呆。 只见一块数亩宽的旷地上,分成效个战圈在拚命的决斗,悟静、悟义两位监院长老,被逼得险象环生。 围攻两位监院长老的正是少林寺叛徒,铁罗汉迦龙,和他的门下一帮魔崽子。 俞小侠看了怒火万丈,气纳丹田,舌绽春雷,大喝一声,身剑合一,化一道银虹,向铁罗汉迦龙劈去。 这突然的变故,铁罗汉迦龙不禁惊出一身冷汗,悟静高声叫道:“俞小侠,快把他擒下,他们想抢劫简治宇。” 铁罗汉迦龙做梦也未想到,这个小子会在这时赶来,眼看劫人已成泡影,赶忙举刀一架,向后跃退。 俞小侠大喝一声,道:“万恶叛徒,你还想逃走,这儿就是你葬身之地了。”说完,跃身追袭。 剑势出手,冷风卷起精光如电,绵绵不绝,把铁罗汉迦龙圈入了一片寒芒剑光之中。 铁罗汉迦龙看剑英手中兵刃,在淡淡的月光下,光耀夺目,认定是一柄切金断玉,削铁如泥的宝剑,不敢用刀封架,只一味避闪。 萧岐山跃到广场,并未立时出手,站一侧打量形势,看俞小侠剑术精奇,不由暗自心惊,忖道:“这位小侠不但掌力雄浑,剑术造诣,更是凌厉无比,这样看起来,灵虚上人的威名,果非虚传了。” 铁罗汉迦龙被逼的手忙脚乱,他的门下三个弟子,眼看连遇险招,立时挥刀向剑英身后攻击。 俞小侠自习玄门先天气功后,武功已入化境,猛觉身后刀风袭到,反手一招“旋转乾坤”,把身后疾攻而来的三件兵刃封开。 就在这转瞬之间,铁罗汉迦龙,身子向后倒翻,跃身向后窜逃。 萧岐山一震手中量天尺,猛喝一声,道:“秃头往哪里逃?”随即拔身追去。 铁罗汉迦龙也是少林寺中的杰出人材,武功自是不弱,但他凶残狡滑,眼看形势不对,立时抽身逃走。 萧岐山轻身术要比迦龙略逊一筹,只几个起落之间,就落后数丈之远。 俞小侠返身逼退三个偷袭的贼人后,拔身追去时,已晚了一步,铁罗汉迦龙已逃入密林之内。 萧歧山眼看迦龙潜入密林,不敢涉险跟踪追袭,站在林边注视。 俞剑英跃到伏蛇大王身前,笑道:“老前辈,看见他逃进密林去了吗?” 萧岐山叹息一声,道:“老朽无能,把人追掉了,真愧死啦。” 俞剑英笑道:“这秃头乃是少林寺杰出人材,可是心术不正,叛离师门,联合一帮恶魔,兴风作浪,是一个罪魁祸首,少林寺掌门百拙大师已传谕追击,同时武林道中高手也全力监视他,谅他也逃不出众人追击之下。” 两人返身广场,除了几个负伤和死亡之外的贼人,其余都已作鸟兽散。 悟静见俞小侠返身回来,赶忙合掌,道:“不是俞小侠及时赶来救援,老衲和众弟子,都要丧命叛徒迦龙的手上。” 俞剑英躬身还了一揖问道:“你们从什么地方来到这里的?” 悟义合掌一礼,把众人走了之后,铁罗汉迦龙,导引长白三凶和川中二丑,在少林寺打的一塌糊涂,伤亡很多弟子,监院二老和洪禅上人重伤,幸蒙奇人暗助,长白三凶和川中二丑当场死亡,迦龙乘隙逃走,掌门大师百拙师兄传前他们两人,由冒一奇和黔南一毒仗义协助,追至大庚岭,简治宇负伤被擒,由他们两人和十个弟子,押解简治宇返少林寺,以门规制裁。行至此地,铁罗汉迦龙带着他过去“大圣门”下的门徒,暗中跟踪伏击,详细的说了一遍。 俞剑英点点头,又问道:“冒大侠他们两位老前辈,没和你们返少林寺?” 悟义道:“两位施主已随众人到驼龙岛去了。” 俞小侠仰脸略一沉思,道:“既是这样,我和萧老前辈送你们一程吧。” 悟静道:“俞小侠不怕耽误行程吗?” 俞小侠道:“不要紧的,我们还能赶得上他们。” 少林寺两位监院长老,听俞小侠说,要护送他们一程,心中暗暗欢喜,即刻动身赶程。 简治宇伤的很重,不能行动,由弟子轮流背负,两人送他们到了义宁。 这一路行来,再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俞小侠和萧岐山才转身向大瘐岭赶去。 这一耽搁,却和八臂神乞他们距离拉的很远了,两人沿途再也不敢稍事停留,一路急赶下去。 再说桑逸尘和二女,他们一边走一边注意消息,眼看就要到约定的集中地了,仍未见到俞小侠赶来,各人心中都非常着急。 二女的芳心中,更焦急万分,以前二女时常逗趣,这一路走来,倒是闷闷不乐,粉脸上时刻都罩上一层愁容,很不易见到她们的笑脸。 桑逸尘看在眼里,知道她们心中挂念着英儿,他心中虽然也在惦念着英儿的安危。但他一生之中,却不知什么叫做烦恼,仍然是飘逸出尘,油脸上看不出一丝有心事的样子。 这一天晚上,二女亲自做了二样拿手好莱给八臂神乞和燕赵双残下酒。 桑逸尘尝一尝,连声赞好。 紫云见他高兴,笑道:“师叔,明天就可到湛江了,英弟弟还没有赶来,我们师父留给他的三个密袋,如果他不能及时赶上,是不是要等他?” 桑逸尘剑眉一场,道:“你急什么劲,恐怕他比我们早到,都说不定呢?” 紫云见桑师叔不高兴提这件事,也只好忍在心里,不再说了,和玉玲妹妹匆匆吃过饭,就住房间内走去。 五玲一踏近房门,便拉着紫云的手,问道:“云姐姐,你提英弟弟,桑师叔就不高兴,是不是他老人家心里,也在担心英弟弟啊?” 紫云眼蕴泪水,道:“那是当然的事,桑师叔不论任何人,都不在他眼里,对师父却佩服得五体投地,英弟弟身上带着恩师的三个密袋,关系着大家的生命,英弟弟不到,师叔哪有不急之理,不过他不愿意提起罢了。” 玉玲也情不自禁地流下两行泪珠,道:“姐姐,你素来料事如神,你说英弟弟有没有危险?” 紫云道:“他生命倒没有危险,可能在我们三人中间,又要插出一段纠纷来,以后尚不知如何结局呢!” 玉玲道:“恩师留给姐姐的代师行命的铜牌,要姐姐管束英弟弟,就是怕他沦入色劫,这样说来,真是人力难胜天意了。” 紫云叹息一声,道:“我们两人都是前世造了孽,这世才碰上他这个情种,心中想静下来,不去想他,却始终做不到,不知他身上有什么魔力,把我这颗心束得紧紧的。” 玉玲道:“不说姊姊和他共师门五年,青梅竹马,妹妹只见他一面,就把我的一颗心搅乱了。” 紫云道:“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有怨命不尤人,挨受痛苦吧。” 俞剑英身怀恩师密袋,关系众人生命,和萧岐山昼夜兼程,向湛江疾驰。 走至阳春只和八臂神乞他们差了一个先后,他们急追下来,却没有追到,心中感觉奇怪。 桑逸尘他们从阳春直赶茂名,俞小剑和萧岐山却走阳江沿海岸奔湛江。 好在大家当时在少林寺约定在湛江聚齐,误不了事,没有追上他们,心中也不甚着急了。 他买了一件长褂罩上,倒实足像个书生模样,他们两人脚程比较快,比群雄早到了半天。 两人到达湛江不过午时光景,只见当地的住民,都放弃生意不做,匆匆忙忙的向七星岭跑去。 俞小侠见此情景,很觉奇怪,两人在附近走了一圈,都是老弱的人在看店,走到义兴客栈门口。 但见一个老者坐在柜台上打吨,走进去拱拱手,一笑道:“掌柜的有空房间没有?” 老者年纪已有七十多岁了,眼睛又花,耳朵又聋,两人走进门,他根本没有看见。 俞小侠走到他的眼前,才抬起老花眼,向他身上打量,俞小侠问的话,老者一句也没听见。 他又大声的问了一遍.老者才微笑道:“房间却多的是,但没有人招呼,现在时间还早,你吃了饭再来好吗?” 俞剑英又高声问道:“伙计们到哪里去了啦?” 老者道:“这里的海龙帮和驼龙岛的人,发生纠纷,约定今天下午在七星岭决斗,他们都去着热闹啦。” 俞小侠听他这一说,赶忙拱手道:“伙计们既然不在店里,我们出去走走再来吧。” 老者点点头,没有再答话,两人闪身走出义兴客栈,随着众人向七星岭奔去。 两人跃上峰顶,只见一块十多丈方的草地之中,站着几十个人,分列两边。 赶来看热闹的人,都爬在远远树梢上,没有爬上树梢的,也离开很远站着,都集中目力,注视着草地上站着的几十人,一瞬不瞬。 俞小侠向站在自己身边的汉子问道:“站在中间的那一位是海龙帮主吗?” 那人用手一指道:“那白发的人就是海龙帮主。” 俞小侠顺着那人手指望去,但见那人白须飘胸,而色红润,看年龄也有六十开外,虽然和人对阵,但脸色仍然没有一点忿怒之色。 俞小侠微笑道:“老前辈,认识海龙帮主吗?” 萧岐山摇摇头,道:“湛江海龙帮主郭大鹏,闻名已久,可是无缘拜识。” 俞小侠道:“走!我们过去听他说些什么?万一他们不敌,我们就出手帮忙,驼龙岛这帮魔头,绝不是善类之辈。” 说完,二人缓缓向海龙帮主身后走去。 但听海龙帮主说道:“你们岛主也欺人太甚,简直把我们沿海的渔民压的透不过气,老朽向来抱着息事宁人,不愿和你们驼龙岛发生纠纷,但是你们岛主,却以为我郭大鹏好欺,竟然得寸进尺,不准我们的船只在沿海一带停留,这实在叫人忍无可忍了。” 站在郭帮主对面的大汉,年约四十多岁,黑面短须,背插单刀,嘿嘿两声冷笑道:“我们岛主这样对待你们,已仁义至尽了,你们如果不肯听善言劝导,好好的驶离这一带,那就不要怪我们用辣手来对付你们了。” 郭帮主听了激动怒火,大喝一声,道:“你们岛主的善言,我们实在不能接受,废话少说,我们昨天约定今天下午分个强弱,你们岛主却不肯前来,你是不是可以做主,立即作个决定,我们如果武功不如你们,我立即吩咐弟兄们,把所有的船只放火烧了,从此改行,万一侥幸赢了你们,以后则不准你们的船只驶近沿海一带。” 那人又是一声冷笑,道:“杀鸡焉用牛刀,我们岛主是什么人,岂肯和你来谈这些,怎么样比法你说吧,我李琛接着就是。” 突然由郭帮主身后闪出一人,喝道:“我关平君平日的气,已经受够了,和他们噜嗉什么?先把这几个兔崽子宰了再说。” 李琛只听得心头火起,厉声喝道:“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出口伤人,只要你能接下我三招,我立即就滚,我们的船只从此绝不驶来这一带。” 关平君一语不发,跃身一招,“分云取月”向李琛中盘扫去。 李琛冷笑一声,喝道:“像你这点微末之技,也敢在大爷面前耀武扬威。” 他口里说着,身子却不闪不避,见刀风扫到,飞起一腿,正好踢在关平君握刀的手腕上。 这一腿凌厉至极,关平君想抽刀换式,已自不及,突觉手腕一阵剧痛,钢刀脱手飞出,左手握着被踢断的右手,向后跃退。 郭帮主不见他闪身作势,右腿微抬,就把关平君的手踢断,心中暗暗吃惊,暗忖:“七魔的门下,尚如此历害,七魔的武功更不可想像了,今天这场比斗,真是凶多吉少了。” 就在他这思忖之间,又跃出四个大汉,四般兵刃齐向李琛进击。 李琛反手拔下背上单刀,立施一招“八方风雨”,把四人的兵器逼开,喝道:“你们还是一起上吧,大爷省去一些麻烦。” 俞小侠听李琛口气这么狂妄,心中有些忍不下去,就想跃身过去,斗斗他,看有什么惊人绝技。 就在这转念之间,蓦地两声惨叫,又有两人受了重伤,一个断臂,一个断腿,未伤的两个已难支持得住。 海龙帮的人,大概是平日受驼龙岛欺悔过甚,并不因李琛伤了三人而畏惧,都争先恐后跃出作殊死地拚斗。 李琛功力也确实不弱,一柄单刀应付六七个人围攻,不但没有败象,反而占了上风。 但见刀光一晃,又是一声惨不忍闻的尖叫,海龙帮的兄弟,又有一个被劈去半边脑袋当场倒地身死。 郭帮主眼看伤了三个,死了一个,大喝-声,道:“众兄弟闪开,让我来斗斗他。” 也不知那些弟兄们,是不是怨气积压太深,以前没有发泄的机会,都不肯听帮主的话退后,仍然拚命地攻击。 俞小侠暗暗的叹息一声,道:“暴力绝征服不了人心。” 郭帮主见众兄弟不肯退下,又大喝一声,道:“你们不肯听我的话退下,还不是白填性命。” 众兄弟齐声说道:“帮主平日都是叫我忍让,我们已无法再忍了,兄弟们即是都死在这七星岭,也心甘情愿。” 就在这一刹那之间,又有两人受伤退下。 郭帮主怒道:“我接他几招吧,我死了之后,你们再拚命不迟。” 他这一说,却生了效,几个围攻而未受伤的兄弟,都向后疾退。 郭帮主见众兄弟退下之后,松了软鞭扣把,顺手一抖,十三节亮银鞭,晃如活蛇,喝道: “我们交换几招试试。”说完,一招“玉带围腰”,挟一股猛风,向李琛扫去。 郭帮主在这条软鞭上,有着三四十年的功候,这一鞭是怒极而发,鞭势出手,威力也确实惊人。 李琛见亮银鞭带着一股劲风扫到,举刀迎着亮银鞭劈去,他仗持自己手中的单刀锋利无比,想一刀把亮银鞭劈断。 两件兵刃一碰之下,只听“叮”的一声巨响,冒出一连串的火星,两人都觉手中一阵麻木,各自向后跃退数步。 两人这一硬碰之下,功力已看出深厚,郭帮手的亮银鞭,险些被震脱出手。 李琛退后数步,一看手中单刀被碰卷了一道很大缺口,不禁发火,大喝一声,挥刀立逼过来。 郭帮主看他攻来刀势凌厉绝伦,不敢让他近身,猛的一招“风卷残叶”横扫过去。 他虽然没有李琛的刀势凌厉,但他巧攻巧打,李贼想要胜他也非三招二式之事。 李琛见亮银鞭疾扫而来,猛一收刀,身子向后一仰,施展“铁板桥”工夫,亮银鞭从肚上扫过。 他避过一鞭之后,身子微挺,一招“浪卷渔舟”,疾向郭帮主的下盘扫去。 郭帮主拔身跃起一丈多,让过刀势,落地一招“怨魂缠足”,卷扫双腿。 李琛眼看几招过去,都未能把对方伤了,狂怒已极,立即展开凌厉刀势,连环攻出,着着指向要害。 郭帮主也施出他独创亮银鞭法,处处乘虚进击,两人战二十合后,峰顶金光闪闪,隐闻风声。 在四周观战的人,都不禁看的心胆皆裂,暗暗吃惊。 李琛打出真火,大喝一声,气贯左臂,见亮银鞭扫到,左手一翻,抄住亮银鞭,右手单刀一招“野火烧天”,带着劲风,斜肩劈去。 这一着势急力猛,郭帮主不丢鞭,就要当场伤亡。 只得急松右手,施展出“金鲤倒穿波”,一仰身疾退一丈远。 李琛夺过亮银鞭后,向前一抛,喝道:“臭铜烂铁拿去,如果不服输,再斗一百合。”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我看还是吩咐你的弟兄,把船只驶离此地吧,凭你这点微末之技,也想和我们驼龙岛作对,真是自不量力。” 郭帮主只气得瞪眼吹胡须,半晌没有开口。 海龙帮的兄弟们,见帮主不说话,齐声喝道:“帮主,我们的身家生命,都在一条船上,驶离这里也是死路一条,不如死在刀剑下,还比较痛快。” 李琛冷笑一声,道:“你们要死在刀剑下,那还不容易,我不过举手之劳。” 郭帮主突然转身,两臂一伸,说道:“兄弟们不要激动,这事关乎大家的生死存亡,让我想一想,江湖讲的是信义二字,就是死也要遵守这信义两字。” 俞小侠听说郭帮主要放火烧船,暗忖:“我们大众一到,就要船只了,如果他真的传谕烧船,那岂不糟了。” 心念一转,立即排开众人,欺身郭帮主面前,拱手一礼,道:“帮主,只斗过两阵,还不能算完全落败,至少要三阵决胜负,让小弟和他再决个胜负吧。” 郭帮主猛睁双目,向他上下打量一阵,只见他年纪并不大却英风逼人,双目神光如电,分明已有极深的内功火候。 但看来人很是陌生,本帮之内,未曾见过这样一个年轻英俊后起之秀。 心内略一琢磨,点点头,道:“对方功力深厚,小兄弟自量能和他对拆几招吗?” 俞小侠点点头,道:“帮主,晚辈虽然功力火候不深,但自量还能和他拚上个几十招试试。” 郭帮主微笑,道:“好吧,你去和他拚斗几招,胜负生死存亡,就在你这一战决定。” 俞小侠拱手一礼,道:“帮主把无数的生命,交在我的手上,绝不叫帮主失望。” 说完,从背上拔出惊虹剑,宝剑出鞘,一道白光,映日生辉,耀眼刺目,冷气侵人,微微震动,剑发龙吟,良久不绝。 他外面罩的长褂也没有脱下,即跃身出去,微微笑道:“我们帮主刚才并没有和你言定几战分胜负,这种关乎生死存亡之事,我们应该有一个拚一个,请进招吧!” 李琛冷笑一声,喝道:“看你这乳臭未干的小东西,也竟敢违背驼龙岛善言劝导,你就接招吧。” 说完,单刀一扬,首先发招,一招“寒花吐蕊”,直劈前胸。 俞小侠仰身一翻,避开一招,并未发招反攻。 李琛见他轻灵巧快,运足腕力,第二招“力扫五岳”,又猛急攻到。 俞小侠拔身一跃,飞起一丈多高,刀尖掠足而过。 李琛趋势飞击,刀化“野火烧天”,这一招怒极而发,刀势出手,带着一股劲风,向俞小侠双腿劈去。 俞小侠突展独步武林的轻功“梯云纵”,不藉实物,陡然又升了两丈多高,飘落二丈以外。 李琛三招猛攻,都被俞小侠轻轻巧巧的避过。 他这一施展惊人的绝技,在场的观众,情不自禁的齐声叫“好”,声音震天响。 俞小侠连避三招之后,已看出李琛刀势,虽然劲猛力足,并无诡异之处。 他脚落实地,怒喝一声,道:“你也接我两招罢!”说完,宝剑打闪,一招“石破天惊”,猛刺过去。 李琛见他的宝剑,寒光耀眼,虽然知道是一柄宝刃,但也仗恃自己的单刀,也是削铁如泥,锋利无比的宝刀。 他又仗恃自己内功深厚,对方年纪又轻,就算他从娘胎练起,也练不到自己这样雄浑的内力。 潜运真力于右臂,见剑势刺到,单刀猛地一抬,迎着俞小侠的惊虹剑削去,想一刀把他的剑削断,不然也要震脱出手。 俞小侠乃是武林第一奇人门徒,武功已练到炉火纯青之境,而且人又聪明极顶。 剑招出手,眼看贼人不闪不避,已知他心意,剑发中途,猛的一提丹田真气,右臂潜运功力,剑势立即加速。 刀剑相碰,只听“咔”的一声,单刀被惊虹剑一削两断。 李琛也被他剑震得伤势不轻,突觉胸前好似被大石猛力一击似的,身不由主的踉跄向后退去。 好在发招时,运上了功力,没有被当场震毙,这叫害人先害己,如果他跃避剑英的招势,不但单刀不会被削断,俞小侠也不会震伤他。 李琛退后数步,拿桩站稳,立即运气-试,只觉胸部闷痛,却无大碍。 立时从同伴手中抢过一剑,奋起余威,跃身进击。 俞小侠长笑一声,展开身手,剑摇寒星万点,光化活蛇绕身,一连抢攻二十余招,把李琛逼到悬崖边缘。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暴喝道:“好哟,再一招就逼他下崖啦,我们可以出口怨气了。” 众人大喝甫落,突闻一声惨叫,惊虹剑透胸而过,李琛当场溅血七星岭。 驼龙岛同来的贼子,眼看李琛溅血惊虹剑下,大喝一声,纷纷跃身向俞小侠围攻。 萧岐山见贼崽子,想群打群殴,一扬手中量天尺,挡住两个贼人,他却不和俞小侠一样,一动上手就是狠招,那两个贼人被他逼的连连后退。 海龙帮郭帮主眼看俞小侠把劲敌除去,一抖亮银鞭也挡住两个贼人拚斗起来。 其余的众弟兄,怨气积满一肚子,平时无处发泄,今天有了这个机会,恨不得把一肚皮的怨气,都要发泄出来,把贼人个个诛绝,才能泄恨。 刚才畏惧李琛的武功惊人,心中还有一点生命的顾虑,李琛一死,胆子陡张。 只见贼人纷纷出手,海龙帮的兄弟也蜂拥而上,但听一片喝叱和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向小侠见敌人围攻,长笑一声,奋起神威,杀机徒起,惊虹剑尤似冰雹骤雨,剑起头落。 刹那之间,被他斩杀了六七个。 这时,站在树上偷看的观众,见俞小侠手中剑,好像切瓜似的,博得一片响彻云霄的叫好声。 萧岐山施展平生绝学,不过十招,一个贼人被他的量天尺,劈的脑汁四溅。 另一贼人,见同伴惨死,向后一跃,就想拔腿逃跑,萧岐山大喝一声,跃身一招“横扫千军”,横扫过去。 这一招疾快无比,威力又大,那贼人闪避不及,双腿被扫折,倒在当场。 俞小侠剑劈几个围攻他的贼人后,按剑放眼四顾,看这场龙争虎斗,已成尾声,只剩下三五个贼人了,都被逼的连连后退,不要几招,就可全部斩示当场。 萧歧山解决两个人之后,靠近俞小侠身前,感叹地说道:“老朽行走江湖数十年,像小兄弟这样武功高强的人,不说没有见过,连听都未曾听说过。” 俞剑英道:“老前辈夸奖啦,晚辈年轻识浅,还请多多指教。” 话声甫落,海龙帮郭帮主跃身过来,向二入躬身一揖,说道:“今天如非两位大侠出手相助,敝帮数百人生命财产,已全遭劫运,老朽愧为一帮之主,无德无能,致引起驼龙岛的魔头欺上门来。” 俞剑英笑道:“群魔意图争霸武林,贵帮不过首当其冲而已。” 郭帮主沉吟一下,道:“这事老朽早已得知,而且接到桑大侠和百拙大师的柬贴,老朽未能应邀前往,就是怕贼人趁机对敝帮下手。”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两位高姓大名,还未请教啦,老朽年事高,有点老糊涂了,请二位原谅。” 萧岐山笑道:“这位俞小侠是当今武林第一奇人的门徒,名剑英,老朽萧岐山久闻郭帮主的大名,可是无缘拜识,今日幸能一见,真是荣幸之至。” 郭帮主道:“萧兄,还来这套客气,今天不是二位及时赶来援手,老朽已进了鬼门关啦,请到敝舍,容老朽略尽地主之谊。” 俞剑英笑道:“老前辈,不必客气,我们借重你的地方,还多着呢。这两天有不少武林同道前来,想一股作气把七魔三怪一老妖扫除。” 郭帮主道:“老朽坚辞不肯把船只驶离此地,也就料到桑大侠他们近日会到,需要船只。” 说完,转身放眼一望全场,见贼人都伤亡在当场,立即吩咐众兄弟道:“兄弟们,把死的收埋,伤的抬回去医治,贼人伤了的,不要把他们弄死了,也一并抬回去留下活口,各位回去不要擅离,这两天有大批武林高手到来,我们出气报仇的机会到了。” 说完,转身向二人一揖又道:“两位远途跋涉而来,已够辛苦的了,刚才又一阵猛力拚斗,我们先回去喝几杯,再准备迎接各位高手吧。” 说完,转身向峰下跃去,导引两人直奔湛江。 不到片刻就到了湛江街上,郭帮主住在街的尽头,要经过大街,才能到达家中。 刚走进街口,俞小侠看见义父挤在人群中,迎面走来,他抢前迎了上去,叫道:“义父,你老人家什么时候到的?”说完,并向萧岐山介绍。 桑逸尘剑眉一扬,道:“我们到达这里,不过半个时辰。” 活声甫落,郭帮主和萧岐山已经走了过来,拱手一礼,郭帮主笑道:“桑大侠,我们好久未见面,你不但没有变老,反而精神充沛,神采飘逸。” 桑逸尘笑道:“老叫化刚才登门拜访,见府上门窗紧闭,我还以为你出海去啦。” 郭帮主道:“这不是谈话之处,快请到舍下再谈。”说完,当先引导,直向家中奔去。 走到屋门口,笑道:“请稍站片刻,容老朽从后院开大门迎接各位。” 桑逸尘心中暗暗纳闷,暗忖:“以前我到他家中,却是满屋的人,今天竟然连一个看家的人都没有,这倒是一件令人费解之事。” 突听“咿呀”一声,接着就是一声大笑,道:“真是慢客啦,请进吧!” 三人闪身进入屋内,八臂神乞很疑惑地问道:“今天碰到什么大喜事,家中连一个看家的都不留?” 郭帮主仰脸一阵大笑,道:“今天不是他们两位及时赶到,老朽这一辈子和桑大侠都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桑逸尘惊愕地问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老叫化就不相信什么人三头六臂,敢动你一指。” 郭帮主把驼龙岛的七魔的手下,平时对他们的欺压,和这次接到联名柬贴,未能应约前往,七魔派人前来,要逼他把船只驶开此地,他不肯接受,今天约斗七星岭,贼人武功不凡,幸荣两侠全力援助,得免于难,详细的说了一遍。 桑逸尘听了,剑眉一扬,道:“这些魔头,真不可小视,竟然知道我们要来啦。” 这时,家人都已返来,海龙帮的兄弟,也有不少前来听命的,屋内顿形热闹起来。 郭帮主立即吩咐兄弟们,杀猪宰羊,招待众武林高手。 桑逸尘摇摇头,道:“贼人既然得了消息,等大批人手一到,我们立即采取行动,给他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击,不必太铺张了,准备一些船只,却是一件要紧的事。” 郭帮主道:“这些事我老早计划好了,不需桑大侠担心,一切我都有了准备。房屋剩出来很多,预备给众高手住宿的,急也不在这一时半刻,还得大家商讨一番啊。” 桑逸尘道:“这倒是必然的事。” 这时,家人才把茶送来,桑逸尘喝了一口茶,向剑英望了一眼,道:“英儿,怎么这样糊涂,到哪儿去都不同人说一句?” 俞剑英赶忙向八臂神乞跪下行礼,道:“英儿知错啦,请义父原谅。” 桑逸尘剑眉一扬,怒道:“叫你们不要讲这套俗礼,却老是不肯听话,下次再不听话,老叫化却不管你们了,快起来,你两位师姐,住在义兴客栈,去把她们叫来。” 俞剑英站起身后,又是一揖,转身向萧岐山和郭帮主一拱手,这才转身向义兴客栈走去。 他刚走到房间门口,就听玉玲说道:“姊姊,他若不及时赶来,却不知道要误多大的事情。” 俞剑英笑道:“两位姐姐不必担心,决误不了事,我早到这里啦。” 二女听英弟弟答话,不禁喜出望外,匆匆把房门打开,玉玲嗔道:“你这人真是一个害人鬼,去哪儿也不打招呼,叫人瞎操心。” 紫云也嗔道:“英弟弟,你什么时候到达这里的,把经过情形说给我们听听。” 俞剑英把如何离开绿竹堡,单人独剑力斗七贼,暗中白发姑娘的女弟子相助,趁机把他劫走,当作人质,逼师父出面,梅香及时赶去,鼓如簧之舌,把白发姑娘说服,放下自己,住幕阜山夜斩巨蟒,碰到伏蛇大王萧岐山,护送悟义他们一程,昼夜赶来,今天上午到达这儿,又帮海龙帮力斗驼龙岛的贼人,详细的说了一遍。 玉玲道:“梅香她也来了吗?” 俞剑英道:“她怕耽误事情,斩巨蟒后,就先行走了。” 紫云道:“玲妹妹,我预料的不错吧?” 玉玲点点头道:“他若是再这样自作多情,小心惹火自焚。” 俞剑英笑道:“两位姊姊,请放心吧,英弟弟绝不是你们想象中之人,见一个爱一个啦。” 玉玲嗔道:“谁相信你的鬼话。” 紫云道:“怎么今天想起穿长褂来了。” 俞剑英道:“这儿已靠近魔头的地盘了,恐怕暴露形迹,买了这件长褂子罩上。” 玉玲道:“你见到义父没有?” 俞剑英道:“义父在郭帮主那儿,就是他老人家叫我来请二位姊姊去郭帮主那里。” 紫云微笑道:“桑师叔,怎么也对我们客气起来,用起请字来了。” 俞剑英笑道:“这请字是英弟弟,向两位姊姊请,不是义父说请。” 三人逗趣一阵,把房间退了,立即向郭帮主那儿奔去。 三人在街上走,人们都在指手画脚谈论七星岭激斗的情形,一见俞小侠都用惊奇的眼光向他注视。 三人一进房门,就见大厅上摆了好几桌子,大厅两边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互相交头接耳。 郭帮主见三人进来,立时站起身子,走近一叶道人和桑逸尘面前,拱手说道:“所有的武林同道,全都到齐了吗?若到齐了我就吩咐开席啦。” 两个怪杰放眼一扫全厅,点点头,齐声说道:“都到啦,开席吧。” 不到片刻,酒菜齐上,样样丰盛,他们在席间却没有谈及远征七魔之事,大家尽情而饮。 俞小侠在厅上,未见到岳凤坤和陈凤,心中很觉奇怪,情不自禁的向一叶道人身边走去。 近前躬身一揖,笑道:“老前辈,岳兄还未到吗?” 一叶道人微微起身,笑道:“他和陈凤在港口巡守,监视所有的船只,不许随便移动。” 这一顿洒,由未末吃起,直喝到申时左右,正当大家都有几分醉意之际,突然奔进来一个劲装大汉。 来人直向郭帮主面前走去,躬身一揖,禀道:“港口来了强敌,远道来的女侠当场死亡,男的受伤。” 郭帮主急急问道:“来了有多少人,是一些什么样的人?快说!” 那大汉又禀道:“据弟子所见,只有两个人,一个身穿青袍,身躯修伟手执拂尘,胸垂长须模样的道人,一个身着红衣,男不男女不女的怪人。” 一叶道人、八臂神乞等人和郭帮主坐在一桌,听了来人一说,一叶道人猛的伸手把大汉拉住,立即跃身向港口奔去。 众人也随着他身后跃去。 第二十四章 直捣驼龙 一叶道人和八臂神乞当先纵身向出事所在地跃去。 两人轻身功夫,都已入化境,施展开来,快如电光石火,捷若疾矢流星。两人并肩飞驰。 由一叶道人手中带着的大汉,指示方向道路,只片刻之间,就到了出事地点。 但见岳凤坤双手捧胸,剑眉深锁,脸色铁青,似乎受伤不轻,两个人扶着他坐在地下。 一叶道人松了指示道路大汉,身子微微一倾,猛的伸手抓住岳凤坤一只右腕,暗中提了一口真气,运起本身气功,立时有一股热流循臂而上。 岳凤坤只觉一股热流由右臂而上,凝聚在丹田的一团真气,立时由热流导引,直达四肢,全身一热,痛苦立时消失,脸色也由白转红。 一叶道人输过一阵真气后,见岳凤坤面色好转,这才问道:“你伤的怎么样?” 岳凤坤缓缓站起,向师父躬身一揖,道:“我被赤凤仙子击中一掌,震伤内腑,伤的不轻。” 话声甫落,俞剑英和二女,疾驰而到,他见岳凤坤受伤不轻,向玉玲望了一眼,道: “玲姊姊,千年何首乌带在身上吗?赶快拿出来,给岳兄吞服两片。” 玉玲赶忙伸手入怀掏出玉盘,打开盒盖,拿了两片,送到岳凤坤口中。 这种千年神物,功效之神速,实不可思议,岳凤坤服下两片之后,立时大见好转。 他立即运气行功,但觉百穴畅通无阻,微笑说道:“师父,我的伤不妨事啦,你们回去吧。” 一叶道人见俞小侠这种不记前嫌,患难相助的光明磊落风度,心中不禁暗暗佩服。 桑逸尘剑眉一扬,道:“是怎么一回事,说给我听听吧?” 岳凤坤点点头,道:“我和陈凤在此地巡守,突然由海上驶来一只快舟,船上坐着四个人,快船离岸还有三丈客远,只见跃上来两个人。” 一叶道人问道:“两个什么样的人?” 岳凤坤继续说道:“正是陈凤两个师兄,冥灵真人和赤凤仙子,他们两人纵上岸,一句话没有说,就向我们两人发动攻势。” 俞剑英气愤地说道:“这妖……”他本来是骂他妖道,但见一叶道人,站在面前,把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急忙改口,道:“这妖人下次见了他,非把碎尸万段不可。” 陈紫云道:“若早先知道赤凤仙子是这样一个坏东西,在排云岭被师弟掌力震伤后,就不叫他离开排云岭了。” 岳凤坤听说赤凤仙子,被俞剑英掌力震伤,心中很觉惭愧,望了他们一眼,又道:“冥灵真人功力雄浑,只不过十招,突听一声惨叫,陈凤便惨死在他的拂尘下,我当时吃了一惊,心神略分,赤凤仙子趁机猛的一掌,向我击来,我闪避不及,硬接一招,却被他占了便宜,我当场受伤倒地,他也震退数步。” 说至此,微微一停,又道:“这时,恰好海龙帮的兄弟,都持兵刃围了上来,冥灵真人看目的已达,一拉赤凤仙子,跃上原船,疾驶而去。” 桑逸尘转脸一望陈凤的尸体,只见脸上血肉模糊,五官已难辨认,死状极惨,怒火万丈,冷笑一声,道:“明天见到这两个妖怪,也要叫他们两个惨死当场。” 郭帮主立即向在场兄弟吩咐,道:“邱兄弟,快带几人去,买副棺材来,把陈凤尸体收殓。” 邱管事立即带了六个水手,如飞而去。 众人看岳凤坤伤势已好,大家都放了心,纷纷转身向海上望去。 只见一片碧绿的海水,一望无涯,海上静寂,连打鱼的小船都没有一只。 海风轻轻,微微的流波,拍击着沙滩,翻起阵阵水花。 一叶道人向桑逸尘望了一眼,道:“老叫化,我们还是赶回去商量正事吧。” 桑逸尘点点头,道:“走!”身形猛的拔起,当先向来路跃去。 俞剑英身子刚起,突然仲过来一只玉手,把他的肩头按住,转脸一望,见是玲姊姊,笑道:“玲姊姊,有什么事吗?” 白燕儿微微一笑,道:“你急着回去干吗?这么好的海景,却不容易看到,我们在这里坐会儿再走吧。” 俞剑英不懂她的意思,转眼向云姊姊一望,道:“云姊姊,我们在这海边坐坐好吗?” 紫云微微一笑,点点头道:“我们就在这儿稍坐也好。” 俞剑英身子微转,但见岳凤坤坐在沙滩上,闭目调息,想上前招呼,又怕惊动他运气行功,看了一下便盘腿坐下,二女也靠在他的身旁坐下,玉玲附耳细声道:“英弟弟,你恨岳凤坤吗?” 俞剑英摇摇头,没有答话。 玉玲又道:“这人虽然讨厌,但也很可怜,这次为我们绿竹堡的事,负伤不轻,现在又被赤凤仙子掌力震伤。” 俞剑英根惊愕地问道:“他这次到了姊姊家里?” 玉玲道:“他奉了师命,和陈凤送信给师叔,在大孤山碰到白面鬼王赵森邀来助拳的浙东二怪和辽东五鬼,一夜激战,大腿被贺文光双笔划伤。” 俞剑英问道:“玲姊姊,向他提起剑诀的事没有?” 玉玲道:“我和云姊姊去看他,见他伤得不轻,当时没有提起,等他运气行力后,我想仔细同问他。” 俞剑英道:“我在这里,他感到难为情,你和云姊姊等侯吧,我先转回去。” 紫云点点头,道:“英师弟说的很对,他在这里岳凤坤会装作运气行功,再等也等不到他行功完的。” 俞剑英道:“岳兄行功完对,请姊姊代我问候他吧。”说完,站起身子,向岳凤坤望了一眼,即跃身而去。 俞小侠刚走进街口,突然由巷子里跃出来一个褴楼乞丐模样的人,手上持着一张折得厚厚的白纸,拦住他的身前,道:“小爷,请行个方便,我五十岁的母亲,得急病短命死了,没钱买棺成殓,只存下这么一点东西,不得已拿出变卖,我看小爷的面貌,倒是很爽快大方,但我也愿廉价抛售,只要一百两银子,小爷愿收买吗?” 俞剑英听他说话颠三倒四,心中觉得这人有点奇怪。 放眼一望,只见他两眼深陷,微微一睁,便射出炯炯光芒。 头发、眉毛、胡须都是棕红色,穿的是补丁摞补丁的短衣长裤,看年龄至少也有六七十岁了。暗忖:这人一定有点来历,倒要问问他看。 心念一动,笑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可以先给我看看吗?” 怪老头仰脸大笑,道:“货卖识家,这笔生意做不做得成,就看小爷的眼光如何。” 俞剑英听他笑声,铿锵震耳,内功似乎甚高,笑道:“不管成不成交,我帮助你一百两银子就是。” 怪老头又是一声大笑,道:“我一眼便看出你是一个慷慨大方的小爷,果然老眼还没花。”说完,把手上捏着那张折叠厚纸,递到剑英手上。 俞剑英接过来,展开一看,只见上面画的,都是一些很细线条,横七竖八,线条上打着很多黑点子,距离却不一致。 看了一阵,也看不出所以然,好似是一份山水地图,摇摇头,从怀中摸出一锭金子,笑道:“这图我看不懂,还是交还给你吧,既然你母亲驾返瑶池,我这里有一锭金子,足可换一百两银子,你拿去吧。” 说完,连图带金子,往怪老头手上一塞,即拔步向郭帮主家疾驰。 怪老头接过图和金子,即忙叫道:“小爷,等一等我还有话说。”俞小侠急着要舒回郭家,听义父和一叶道人商量行动,连头都没有回望一下,直向郭家疾奔。 怪老头见俞小侠的身形消失在人群中之后,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看这情形,我非自已去一趟不可了。” 再说,二女坐在沙滩上,一下望望茫茫大海,一下看看岳凤坤,但见他闭目凝神,似在调息疗治内伤,不便惊动他,二女呆呆望着那碧绿的海水。 突然,一条偌大无比的大鲸,从深水中浮出来,好似海中浮起一座小山。 大鲸口中喷出阵阵浓雾,活像岛上渔村的炊烟,玉玲不禁失声惊叫道:“咦!姊姊,你看那是什么东西?” 紫云道:“那是一条大鲸,浮出水面呼出空气。” 岳凤坤猛的跃身站起,睁眼一望,见二女望着那条大鲸,一瞬不瞬。 闪到二女身前,笑道:“你们还没有转回去吗?俞兄呢?” 玉玲回头微笑,道:“他早回去啦,看你在运气疗伤,不便惊动,他叫我向你问好。” 岳凤坤俊睑微红,道:“他太客气了,我愧死啦!” 紫云微笑,道:“我们都不是圣人,谁不做错事,事情过去就算了,不要把它放在心上吧。” 玉玲道:“你的伤势好了吗?” 岳凤坤点点头,道:“谢谢你,我服过何首乌后又经过一阵行气疗治,已经完全好了。” 玉玲笑道:“我们坐下谈谈好吗?” 岳凤坤睁着两只星目,望着那条大鲸,许久才转脸笑道:“好的。”说着,就坐下。 玉玲和紫云见他坐下之后,也双双蹲下去,玉玲微微一笑,道:“我向你问一样事情,你能诚心诚意地答复我吗?” 岳凤坤道:“什么事情,你说吧。” 玉玲道:“我们在少林寺遗失的剑诀真本,到现在还没有找回来,你究竟弄了鬼没有?” 岳凤坤若是在平时,见玉玲问话不客气,一定要生气,但是他当下心中存着惭愧,虽觉玉玲问的过火一点,也只好忍在心里闷受,不便冒火,苦笑一声,道:“这件事被我师父知道后,我心中当时很难过,虽然后悔,可是迟了,本想让师父把我一掌劈死,你又挺身拦住,这时我更感到难为情,到应山我愈想心中愈难过,所以不辞而别。” 玉玲道:“你要是抄了,而真本也不慎遗失了,那我们也不再埋怨你,但你仔细地想想,在什么地方遗失的,供给我们一个线索,以便易于找寻。” 岳凤坤俊脸泛红,低头说道:“事情挤到这一地步,我不得不说实在话,我拿剑诀的初意,当时心中存着一种莫名气愤,想出一口怨气,但事后一想,倒是有失光明磊落,可是当时心中非常矛盾,理智和妒嫉,在我的心中互相升降,终因欠缺涵养,和私心欲念太重,理智泯灭,存在心中的却是满腔怒火和嫉妒。” 玉玲道:“那天在少林寺后峰,我见你负气而去,当时我心中也好生不忍,但是我程玉玲生是俞家人,死是俞家鬼,明明晓得你心中痛苦,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岳凤坤听玉玲把在少室峰后,两人秘密谈话的事,当着陈姑娘的面说出来,看了看玉玲,又瞧瞧陈紫云。 玉玲娇笑一声道:“云姊姊和我情胜骨肉,我和你在少室峰后谈话的事,当时就对她说了。” 岳凤坤道:“我乘俞兄去吃饭之际,顺手把剑诀拿走当下我并未离开少林寺,见俞兄单身只剑,匆匆离开少林寺,才又心生一计,引你们下山。但我走到信阳,突然碰到两个女扮男装面戴特制人皮面具的人,这两个人好似在少林寺时,暗中看见过,我即刻追踪他们,追到武胜关,和他们照了面,立即动起手来。” 紫云陡然插嘴问道:“这两个女扮男装的人,武功是不是很好。” 岳凤坤点点,道:“两人武功确实不差,而且轻身术更是惊人。” 玉玲道:“你和她们动手后,结果怎么样。” 岳凤坤道:“单打独斗,我却能对付得了。年纪稍微大一两岁那个,和我战了二十几合后,胜负未分,就跃开了。”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接着年小那个,舞着两把尺许左右的匕首,向我猛攻而来。” 玉玲道:“那人的招式诡奇吗?” 岳凤坤道:“这人年龄虽小,招式却比使剑那个要凌厉多了,我施展全身功力,才战成平手。” 玉玲突然侧脸,向紫云问道:“云姊姊你猜这两个女扮男装,面戴特制人皮面具的人,会不是会是白发姑娘的女弟子?” 紫云摇摇头,道:“可能不是,白发姑娘那种大侠风度,岂能让弟子戴着假面具,在外胡作非为。” 岳凤坤继续说道:“陈姑娘说的很对,那两个女人轮流和我拚搏一阵后,见硬拚不行,使剑那个手掌一扬,猛的一口气向我吹来,立即感觉头昏目眩,便失去知觉。” 玉玲道:“你被她们擒住了,是不是。” 岳凤坤道:“我当时失去知觉后,经过如何,我已经不知道了,待我醒来时,却睡到一张床上,但听她们似在争论什么,猛的听到屋脊上一声大喝,两人匆匆越窗而出。” 玉玲道:“是你自己醒来的,还是人家把你救醒的啊。” 岳凤坤道:“我醒来时,只觉脸上有水,大概是两人把我喷醒的,我见二人越窗而出后,爬起来一看外衣……” 他说这里,再也不好意思说下去。 二女心中已明白,不好意思再追问,玉玲道:“她们出去之后,返回没有。” 岳凤坤道:“以后却没有返来,我爬起一看,见衣服和宝剑,都在桌上,当时也没有仔细检查,匆匆穿好衣服,也跟着跃身追去。但纵上房顶一看,只见白雪映着星光,四周景物看的很清楚,哪里有什么人影。” “到了应山又被神偷光顾,待你们找回来,发现是抄本,我才想起来,可能是那二人捣的鬼。” “据我推想,她们把我迷倒后,背到客店,搜查我的衣服,发现那本剑诀,想誊写一份,但刚刚誊好,就发现有人,匆匆忙忙塞回我的口袋内,在心急之中却不分真假,随便留下一份,就跃窗走了。” 紫云问道:“那两个是哪一道的人,岳大侠查出来没有?” 岳凤坤点点头,道:“我听陈凤说,那两个女子是驼龙岛,混世魔王齐元放的女儿,使剑的叫齐瑛,使匕首的叫齐娟,两人都得了吴聿珩的真传,武功算得上武林中一流高手。” 玉玲微微一笑,道:“你和陈凤比武定情,是真的吗?” 岳凤坤俊脸一红,道:“我在慈云庵和你们碰面后,本想向你解说,但你正在怒火当中,泼水不入,知道多说也无用,剪不断,理还乱,只好抽身避开,等你的火气息了后,再找机会向你解说。” 玉玲道:“你走出慈云庵后,就遇到陈凤了,是不是?” 岳凤坤道:“我刚越过两重峰顶,她就从后追来,当时找还以为她向我来寻仇,我横剑一站,问她是不是我救了你,要找我来报复。” 陈凤娇笑一声,道:“我要找你的岔子,何须要跟你到这里,那儿不好找你,我是有事和你商量来的。” 岳凤坤怒道:“我们志不同,道不合没有什么好商量的,请便吧,惹我冒了火,休怪我剑下无情。” 陈凤又是格格笑道:“人家好意找你,这么凶干吗?你若是要讲狠,我们就先动手打一架再说。” 岳凤坤当时心中很是冒火,猛的振剑扫去,陈凤闪身避开,疾猛的一剑,道;“要打要斗,我决定舍命奉陪,但得先打下赌。” 岳凤坤怒道:“打什么赌?” 陈凤略一琢磨,道:“我胜了你,你就是我的丈夫,若我输了,杀剐存留,悉听尊便。” 岳凤坤冷笑一声,道:“谁要你这妖人做妻子,少说废话,要斗就动手,不打我就走啦。” 陈凤笑道:“你不答应,别想离开这儿,若答应我还能替你卖命。” 岳凤坤略一沉思,暗忖:“她既然肯替我卖力,倒要试试看,若她的武功比我高,也可藉她的力量,侦查那两个女子来历,技不如我,就趁机把她杀了,先除去一强敌。” 念转慧生,笑道:“我输给你,你能改邪归正吗?” 陈凤笑道:“那当然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岳凤坤道:“好啊,就请动手吧。” 玉玲道:“你是真的输给他,还是故意输的。” 岳凤坤道:“陈凤的功力,确实比我高些,我们斗了一百回合,终归败在她那一对珊瑚棒下。” 玉玲道:“现在她被冥灵真人杀了,你难过吗?” 岳凤坤睁着一双星目,注视玉玲半晌,道:“仙子下凡,也转移不了我的一颗心。” 玉玲听了,心中吃了一惊。暗忖:这人的心真痴的可怜,这次劫运过后,非得躲避他不可,不然,还不知要闹出多少麻烦啦。 紫云心中也暗暗替玉玲担心,缓缓站起身子,转眼向海中望去,那条大鲸,却不知何时沉入海中去了。 玉玲道:“因你一时之愤,倒把我们闹得鸡犬不宁,险些把命都丢了,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岳凤坤摇头苦笑,道:“一刀一剑之痛,容易忘掉,但……” 他话还没说完,玉玲突然挺身站起,抢着说道:“不要说啦,这次到驼龙岛后,希望你尽力把我们恩师手著的剑诀找回来还我们吧,不然,我们真没有胆再见恩师。”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云姊姊,时候不早了,我们返去吧,恐怕师叔有事吩咐我们。” 二女匆匆返回郭家,只贝众人都聚集一间静室,密商如何采取攻击,首先由郭帮主说出驼龙岛舶船位置和形势,及他所预备船只和水上护船兄弟,每只船上分派下四个精壮力强,水性又好的兄弟。 人数和船只分配,除桑逸尘带着俞小侠和二女,一叶道人带岳凤坤和郭帮主各坐一条大船外,其余恰好两人共坐一条。 另有二十条空船,备作海上失事临时抢救之用。 分配好之后,即由郭帮主导引各位行侠仗义的高手,至船只停靠之处,先后上船。 船上的人早奉了郭帮主的命令,随时在船上候命开船,故此都不敢擅自离开。 众位高手上船后,即浩浩荡荡的直放驼龙岛,静寂的海面,突然响起一片“哗啦!哗啦!” 的划桨声音。 这些水手们,不但从小生长在海上,而且平时郭帮主对他们训练有素,又是挑选的水上好手,船只离岸,快如疾矢般直向驼龙岛进发。 这时一轮明月悬空高挂,满天繁星,闪闪生辉,真是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之境。 突闻洞庭钓叟自言自语,道:“坐井观天,只知道洞庭的伟大,却没想到今日,看到这浩瀚无边的海洋,碧绿的海水,天边海上“双月交辉”,湖与海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桑逸尘笑道:“老怪物,自言内语在说些什么?” 洞庭钓叟笑道:“我看这海中景致实在太美了,若不是有事情在身,我真想把船停下,放上几竿,钓几尾鲜鱼,烹来下酒,在此无边无际的诲洋中间,恐怕十斗酒,也不会醉。” 俞小侠听到他说“双月交辉”,放眼一望,只见碧澄海水上也映着一轮明月,再仰脸一望天上,真个是‘双月交辉’。 猛然想起恩师留下的三个密封纸袋,有一个上面写到:双月交辉时,拆阅甲袋。 心念一转,立时探怀,取出三个密封纸袋,把甲袋拿出来,其余两个,仍然放回衣袋内。 在月光下,拆阅一看,只见上面写道:“贼人已在港口布置火海,派人前来迎接,切不可随其入港。否则,众人全要葬身港口,可由西方靠岸,强行登陆。” 俞小侠看过之后,即忙送给八臂神乞道:“义父,这是我师父留下密袋的指示,请你老人家看看吧。” 桑逸尘接过,看了一遍,对灵虚上人佩服得更是五体投地。立即纵身一叶道人的船上,把灵虚上人留下的密袋指示,和一叶道人商讨。 一叶道人心中虽然不服,但对这种关乎全体生命的大事,却也不敢反对,冷冷地道: “既然朱一岚道长,有所暗示,我们就赶快研究一个对策吧,能掩人耳目,潜行登岸也不失为上策。” 海龙帮主惊愕道:“幸而还早,若是我们进了那袋形的港口,用火来对付我们,真是无法逃生啦。” 桑逸尘向海龙帮主望了一眼,道:“郭兄,你那二十只空船,进了港口,万一火烧了,弟子们能不能逃出生命。” 郭帮主道:“这点距离,他们从海底都能摸得回去,他们却不怕火攻。” 桑逸尘道:“这就好办了,牺牲二十只船,却是小事。” 郭帮主笑道:“桑兄,不瞒你说,我派来的船只,就是准备全部牺牲的,二十条船算得了什么?”- 叶道人道:“老叫化,是不是准备二十条空船驶进港口,我们却移回由西边抢登。”桑逸尘点点头,笑道:“牛鼻子,我们倒是不谋而合了。” 说此,微微一停,又向海龙帮主,道:“郭兄,选派一个口齿伶俐的兄弟,引导二十只空船,直向港口驶去。载人的船只则用最快的速度,驶向西边,即行登岸。” 郭帮主立即吩咐随身的两名兄弟,传达他们的这项命令。 两名兄弟立时跳落海中,一位向空船游去,一名向载人的船只分别通知。 但见他们两人跳落海中后,好似蛟龙一般,快速无比,不一刻就分别把命令传到,返回大船。 载人的船只,由两只大船导前,尽最快的速度,向西边疾驰。 那二十条空船山一个口齿伶俐兄弟领先,其余十九只船随后,缓缓的向港口驶去。 载人的船只,刚驶到西边离陆地还有十几丈处,突然听到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接着北边港口升起一片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桑逸尘和一叶道人见港口起一片火光后,都暗暗佩服灵虚牛鼻子的神通广大。 两人见离岸不过数丈远了,即舍舟跃上陆地。 西边海岸上虽然也有防守之人,但都不是高手,两人跃到岸上,只举手投是之间,就把防守的贼人抛到海里去了。 众人见两个怪杰,当先抢登,也先后登岸,不到片刻,就全部跃上陆地。 就在众人登上陆地一刹那,离众人立身七八丈远处,升起一支火焰。接着无数的火焰,此起彼落。 火焰升到空中后,爆起一连串的火花,驼龙岛上的高空,都是火花万点。 俞小侠看在眼内,心念一转,即取出恩师所留的乙袋,拆开一看,上面注明的是:“贼人在岛的西方旷地,遍地埋下炸药,导火线一燃,这片旷地,寸草不留,不可涉险深入。” 俞小侠赶忙送给桑逸尘和一叶道人两人同看,两个怪杰看了之后只是摇头,也感到束手无策。 港口的一片冲天火光,仍然未熄,就是一叶道人不信邪,也不得不佩服灵虚上人的神机妙算,对地理的熟习。 就在众人觉得束手无策之际,突见一条人影,向众人立身之处,奔驰而来。 驼子赵宗德立即两臂潜运真力,看到黑影奔近,两臂猛的向外平推。 俞剑英自习玄门气功后,能在黑夜辨物,很远就认出是梅香,赶忙叫道:“老前辈,那是自己人。” 驼子赵宗德功力,已达出神入化,收发自如,听得俞小侠一嚷,立时把劈出力道收回。 无如梅香前奔的势子太快,待她发觉掌风袭来,已难把前扑的势子收住。 所幸驼子劈出力道,收得很快,饶是如此,梅香也被掌力激起的劲风震得娇躯微微一晃。 梅香奔至桑逸尘面前,即忙跪下磕头行礼。 桑逸尘一挥手,道:“这是什么时候?还来这套酸礼,有话赶快站起来说吧!” 梅香道:“义父,你们幸而登岸后,没有立时前进,不然,那就糟啦。离这儿十数丈远处,就埋下炸药,一直埋下好几里路长。只要发现你们进入炸药区,立即点燃导火线,四面八方同时爆炸,不怕你能飞,也不易逃出性命啊。” 一叶道人对灵虚上人,向来就没有把他看在眼里,尤其潜修三十年后,更是自负要和他拼个高下。 目下听梅香这一说,两次都已证实,对灵虚上人一股轻视之心和比剑遭败的前嫌,都一扫而光,心中非常佩服朱一岚天文地理熟习,料事如神。 桑逸尘道:“梅香,七魔藏身在什么地方?有些什么样的人物在岛上?” 梅香道:“七魔驼龙峰,峰势非常险要,只南北两面,各有一条崎岖登山小径,东西两边却是万丈峭壁,飞鸟难越,听说七魔上下峰顶,另有秘道,我们外来下一辈的人,只准住在峰下,却不准上驼龙峰,据我所知道的人物,除七魔之外,他们门下弟子却是不少,武功都得七魔的真传,另外就是黑鲸岛的冥灵真人、赤凤仙子、陷空岛阴阳老人、铁罗汉迦龙和玄修,其他的重要人物,听说也不少,但我打听不到,他们这些人都住在驼龙峰上,所有外岛来的弟子,都住峰下。” 众侠义道高手,听她这一说,都不住的摇头。 桑逸尘剑眉一扬,道:“过了这炸药区,还有什么埋伏没有?” 梅香道:“驼龙峰的周围,都有暗卡阻击,但都不是高手,可是上驼龙峰就困难了。” 桑逸尘大笑一声,道:“管它什么驼龙峰,真要把我们阻在峰下,老叫化就白在江湖闯荡数十年了。” 俞剑英耳朵倾听他们说话,一对星目,却不住的东瞧西望。 但见梅香所说危险地带,树木都已伐倒地下,荒草亦已枯黄,突然灵机一动,暗忖:七魔埋下炸药阻止我们在海边,我们不可以用火攻吗? 心灵慧生,立即向桑逸尘说道:“义父,我看这道炸药区,伐倒的树木,都已枯干,荒草亦枯萎了,我们何不用火攻,火烧着地下发热,地下埋的炸药,一定要爆炸。” 桑逸尘剑眉微皱,道:“办法倒是不错,但放火烧山有欠光明正大。” 一叶道人冷笑一声,道:“老叫化,这次到驼龙岛来,你还心存厚道是吗?若仍存着慈悲心肠,那就干脆坐船返去好了。” 桑逸尘仰脸笑道:“你老牛鼻子赞成这个办法,我们就放手于吧。” 一叶道人道:“事已至此,就是大造一场杀孽,那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北山疯子探手怀中,摸出两颗火弹子,猛的向荒草打去。 但见弹子爆炸开来,化成一团绿火,那些枯草接着燃烧起来。 一叶道人看荒草燃烧起来,两臂暗运真力,蓦地向火中挥去,猛力的掌风,扇起火势蔓延开去。 在场的高手,个个如法炮制,无数的猛力掌风,逼向熊能大火之中。 风助火势,片刻之间,只听一片噼噼啪啪之声,燃烧开来。 桑逸尘突然大喝一声,道:“我们赶快后退一些,若爆炸开来,恐怕被误伤啦。” 众人纷纷退到海滩边,有的望着熊熊烈火,有的却眺望海景,但见海中也有不少磷磷的火光。 俞剑英目力锐利,黑夜视物如白昼,但见离岸上三四十丈路之处,一只小舟,荡来荡去,船上坐着四五个人,一时间向岸上驶来,突然又掉头向海中驶去。 那只船很是奇怪,又不像打渔的船,也不像海龙帮的船,向八臂神乞道:“义父,你看……” 话声未完,蓦地响起一阵惊天动地轰隆之声,火花泥土,弥漫天空,群侠幸而离开很远,不然,要被爆炸的泥土炸伤了。 这一阵激烈地爆炸,至少有一杯热茶时间,但爆炸飞扬的沙土,则又经过有半盏热茶时间才随风飘散。 放眼一望,刚才的一片荒草,整个被翻转来。这时候遍地是泥土,一根草也看不见了。 这时,明月已渐渐爬过山顶,碧空如洗,照耀着那耸立海中的孤岛。八臂神乞仰脸望着那轮皓月,剑眉微皱,道:“老叫化一生江湖,从未做过一件怕见天日之事,想不到,今夜却纵火烧山……” 一叶道人不等他说完,抢着说道:“老叫化,不要假慈啦,我们商量正事要紧,怎么一个进攻法,先决定一个步骤吧。” 桑逸尘道:“还是分两路登峰吧,两路人物略略调整,你从东南面抢登,我从西面抢登,海龙帮郭帮主率领帮内兄弟,和少林寺的弟子,就地保护船只,老杂毛,这样你认为可以吗?” 一叶道人点点头,道:“很好。” 说完,放眼一望,但见驼龙峰高耸云霄,险要异常,西面壁立如削,寸草不生,继又说道:“这驼龙峰竟是很高,七魔久居此地,想必有很多埋伏暗卡,我们这次虽不是明攻,也不能说是暗袭,但他们除了布下这两道绝毒的陷坑外,一定还有不少的伏桩暗卡和害人的阴谋毒计。” 桑逸尘微笑道:“猜想不错,不过我们这次到驼龙岛来,并不是抱着偷袭巧取的主意,以老叫化看来,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我们置之不理不问,强行枪登,暗卡伏桩,一律下手摧毁,只要能到了贼巢,先把七魔及其他几个妖物给收拾了,一般小魔崽子,也就兴风作浪不起来。” 群雄听后,都附和八臂神乞的办法,主张下辣手对付,不必存厚道之心。 一叶道人心小暗忖:这次来的人,无一弱手,强行登峰,虽然有点冒险,但凭在场各人的武功,也许能对付得了。 而且,这样做法,并不拖泥带水,立即点点头,笑道:“各位都主张以辣手对付,贫道遵从众意就是。” 说完,当先向驼龙峰跃去,群雄随后紧赶疾奔。 这些武林道人物,都是一流高手,武功火候稍逊的,都留在海边看守船只,奔驰起来,有如电光石火,几个起落,就数十丈之外,片刻就到了驼龙峰脚下。 一叶道人到了驼龙峰脚下,即向东南方面奔去,驰到东面,放眼一望,但见峭壁光滑如镜,心中暗感诧异,忖道:“这峭壁怎的如此光滑,倒是少见。” 他本想施展绝顶的壁虎功,贴壁飞升驼龙峰,可以避过暗桩的阻击,他想跃身峭壁一试,身未近峭壁,尚离一丈多远,就闻到一股浓厚的桐油味。 他脚尖刚-沾峭壁,好似踏在溜冰上一样,立即滑了下去,暗骂一声,道:“这几个魔鬼,真可恶极啦,这么高一道峭壁,全用桐油涂上,非一万斤桐油不可。” 桐油有黑白两种,湖南湖北两省都盛产,而以湖南常德等地,所产最佳,专以涂饰家几房屋及船舶,若来调成漆,更是光可鉴人。七魔在这道峭壁涂上桐油后,任你轻功如何高深,也休想从峭壁跃升峰顶。 一叶道人虽然轻功已到登峰造极之境,但想从这峭壁上峰顶,百丈高的峭壁,不能着脚借力,也只有摇头叹息之份。 群雄当时并未跟随一叶道人跃近峭壁,都站在远处望着,看他如何施展。 但见他略沾峭壁,就折身转来,齐声问道:“可以从这道峭壁跃上峰顶吗?” 一叶道人摇摇头,道:“魔崽子在峭壁上涂了桐油,滑溜不能藉力,势难攀升峰顶。” 说完,即纵身当先向南面奔去,刚越过-道溪涧,就遭到暗卡阻击。 但这一道伏桩暗卡拦截的魔崽子,却非高手,哪经得起这群武林中侠义道高手的袭击。 只举手投足之间,这道伏桩暗卡的魔崽子,全被众高手击毙。 经过这道伏桩暗卡后,向前奔驰了七八里路,便没有再遭到拦截。 这时,群雄已奔至正南方了,突然一阵尖锐剌耳的哨声,此起彼落。 一叶道人放眼向前一望,但见前面不远处,竟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林内隐约现出几间房屋。 哨声一落,即时由林中跃出二十多个人来,全着黑色劲装,各人手中都握着兵刃,一排并立,拦住群雄去路。 站在前面那个劲装大汉,一跃向前,望着一叶道人等人大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敢夤夜闯驼龙峰?” 一叶道人先停住身形,向那些魔崽子,略一打量,看他们都不是正点子,微微一笑,道: “我们是什么人,你不配问,赶快叫七魔来迎接我们。” 那个大汉怒喝一声,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出言骂我们师叔,看你这老杂毛,是活厌了吧。” 说完,挥动手中打虎棒,一招“直捣黄龙”,向一叫道人胸前疾猛点到。 一叶道人若要出手反击,毙那大汉易如反掌,但他究竟是名重武林三杰之一,不愿出手伤这些小喽罗,右臂微抬,把疾点而来的打虎棒抓住,只微微一晃,那大汉突觉虎口一麻,情不自禁把打虎棒脱了手,翻身向后疾退。 一叶道人把夺过手中的打虎棒,顺手向那人抛去,缓缓说道:“贫道不愿和你们动手,你赶快告诉我上峰的道路吧。” 那大汉摇摇头,道:“我负守望之责,明知拚你不过,但在我没有死之前,不但不能告诉你们上峰的道路,就是你们越过此地一步也不行。” 一叶道人听大汉说话,非常坚决,倒犹豫不决,趑趄不前。 黔南一毒跃上前,怒喝一声,道:“和他们罗嗦什么?把他们收拾后,我们自己不会找吗?” 他话声甫-落,突然林中响起一阵冷森的冷笑,声音如鬼嚎,随着笑声,由林中窜起一条黑影,若巨鸟凌空落来。 笑声一落,人已泄落群雄面前,看身法异常矫捷,似非无名之辈。 黔南一毒略向来人一注目,只觉他长须浓眉,双目神光炯炯,穿一袭青色长褂,内功似乎甚厚。看年龄也在六旬以上,赶忙潜运功力于两臂,蓄势待敌。 那人落地踏实,即大笑一声,道:“好大的口气,我齐秉常,倒要一一领教你们这些中原道上的高手。” 黔南一毒猛地大喝一声,道:“你先接我几招试试。” 说完,一招“手挥琵琶”,双手平胸推出,一股强猛的无伦掌力,猛向齐秉常身上撞一起。 齐秉常冷哼一声,挥掌一接,两股潜力互撞去。 黔南一毒双肩微晃,猛的又是一声大喝,道:“不错,再接我两招吧。” 这一掌他已暗中加到九成功力,力道更是奇猛,掌势一出手,掌风如巨浪排空,激猛撞去。 齐秉常刚才硬接了一招,却被震退两步,已致震的血动气浮,暗忖:中原武林道的高手倒是不弱,看来不可再和他硬打硬接。 心念刚动,黔南一毒第二掌又已击来,齐秉常急忙跃身避开。 激猛无伦的掌风,直向后面撞去,横身拦截的人,如怒潮裂岸般,纷纷向两边散去。 他们两人这一动上手,即时各展生平功力,抢制先机的快攻,刹那间双掌翻飞,掌力激荡成风,卷起尘草飞扬。 十招后,已难分敌我,但见两个人影,只在盘旋飞舞。 这时,除了一叶道人,站在一旁监视两人激斗外,其余的高手,纷纷出手向驼龙峰拦截的人攻击。 那些小魔崽子,哪是群雄的对手,只听一片惨叫之声,片刻之间,都已伤亡殆尽。 齐秉常听到惨嚎之声,偷眼一望,只见守卡兄弟,全数遭了杀害。 齐秉常一阵感伤,掌势微慢,黔南一毒猛一招“闭门推月”,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向他当胸劈去。 他心头一惊,赶忙凝神迎敌,但掌风已迢临胸前,又不敢硬架硬接,只好向后倒翻。 黔南一毒乃是名噪一方的大侠,不但功力雄浑,身法更是快捷无比,岂肯让他逃出掌下。 立即飞身一招“横打金钟”,强猛绝伦的掌力,把齐秉常的身躯震出两丈多远。 只听一声惨号,接着“砰”的一声响,齐秉常被震落地身亡。 一叶道人放眼一望当场,只见魔崽子尸体,倒的横七竖八,死状至惨,叹息一声,道: “我们今天真是大开杀戒啦。” 北山疯子笑道:“还早啦,这才开始,若你怕坏了道行,就让我们动手好了。” 一叶道人笑道:“贫道不想修成正果升天,有什么可怕?” 说完,拔身向林内跃去。 越过森林,便看见一座不大不小的庙宇,庙宇的后面,是一道十几丈高的悬崖。 庙的左边有一条上峰的小径,悬崖上面有一株两人合抱的大树,树叶已经落完,只剩下光秃秃树枝。 身形一晃,跃上屋脊,放眼四顾,见周围静寂,猛一提气,身子凌空拔起,向庙后悬崖跃去。 脚尖稍微沾地,又腾空跃起六七丈高,道袍飘飘,活似一只大鹏冲天而上,直纵落大树顶端,金鸡独立,站立在树梢上,神采飞扬,若无事一般。 这种奇妙的轻功,武林中绝少看见,在场的高手,都是成名江湖数十年的高手,看他这轻快捷巧的身法,也不禁怔神不住,无不暗赞一声道:“当代三个怪杰,确实名不虚传。” 群雄见他跃上树梢,也纷纷拔起身子,向岸上跃去。 他们刚纵到屋后悬崖上,突然一阵响彻云霄的冷笑,由半山腰传来。 注目向山腰望去,但见数条人影,疾泄而下。 一叶道人是当代三杰之一,不但武功惊人,目力更是大异常,他看由峰上泄落,一共是七个人。 那七人来势奇速,纵跃之快,直似贴着起伏山势飞行一般,不大工夫,已来到群雄立身之处七八丈高的所在停住。 一叶道人手一挥,道:“魔崽子陡然停住身形,是想凭地势险峻,等候阻击我们。” 说完,身形跃起,猛向峰上扑去。 群雄见他当先跃去,立时展开身形,纷纷向七人立身之处抢上,南山叟和北山疯子,随一叶道人之后跃上。 那阻截群雄的七人,眼看敌人纷纷向峰上上抢登,立时散开来,挥动双掌,向预先推置在山腰的山石击去。 只听一阵轰隆之声,震得地动山摇,无数巨石,由山腰疾滚而下,草木随石块横飞,声势奇大惊人。 面临这等形势,饶是群雄功力深厚,也不禁心中惊愕,一叶道人跃身最前面,首当其冲,那巨石如万马奔腾之势滚下,令人惊心动魄,眨眼之间,已滚到一叶道人头顶。 一叶道人本来可以拔身跃起施展绝顶轻功,一鹤冲天的绝技,纵落七人身后。 但他怕随后抢登的人,不曾注意,自己腾身跃起,巨石滚伤他们,大喝一声,双掌猛地向上推去。 这一掌乃是他生平功力所聚,掌势出手,威力惊人,滚落的巨石,经猛烈的掌风一击,竟被击成碎粉,满天飞扬。 逼开前面的巨石后,后面巨石又连续滚下,一叶道人正待再度山手,南山叟和北山疯子,已抢先劈出两掌劲力击向滚石,巨石也一样的被击碎,向左右落去。 但峰腰敌人所备巨石甚多,只闻轰隆之声,不绝于耳,巨石如排山倒海般滚下。 巨石好似瀑布下泻,从头顶奔腾而下,声势甚是惊人,群雄纵然各负绝学,也是难以挡受得住。 只片刻之间,已累得群雄满头大汗,一叶道人暗忖:“这样坚持下去,恐怕都要被巨石滚死,不如抢跃上去,把几个魔崽子收拾掉。” 心念一转,立即说道:“你们尽力挡住巨石,我跃上去把魔崽子收拾掉,免得他们再凭险害人。” 说完,挥出一掌,把疾滚而下的巨石击碎,身子猛地拔起,直向峰腰飞去。 月光下只见一叶道人,道袍飘飘,若似一只冲天大鸟,腾空高飞,他身子刚拔升五丈多高时,暗器纷纷向他身上射来。 只见他身悬半空,袍袖飞舞,击向他的暗器,全给他用内家真力逼落。 七八丈高的山势,并未中途着地,只见他半空挫腰长身,施展“一鹤冲天”的绝顶轻功,身子似一支疾矢,猛地向七个魔崽子身后落去。 身子一着地,气纳丹田,舌绽春雷,大喝一声,两臂暗运真力,猛地向七贼身后击去。 他掌势刚出手,突觉身后兵刃袭到,一叶道人一声轻笑,身形疾转,袍袖一拂,立即把袭来的单刀震开。 接着双手疾出,快若飘风,眨眼间把偷袭的两个贼人穴道点住。 蓦地,由峰下又飞上两条人影,放睛一望,上来的两人,正是南山叟和北山疯子,笑道: “那些滚巨石的贼人交给你两人吧,贫道监视峰上。” 正在山腰挥掌推滚巨石的七个贼人,眼见先后上来三人,都是腾空跃上,这种绝顶轻功,何曾见过,各人心中均暗暗吃惊。 尤其见先上来的一人,只举手投足之间,就把两个埋伏在暗中的兄弟点倒,更是惊愕不住。 他们眼看枝巨石阻挡在坡下的人,仍然不少,不敢都抽手反身迎敌,立即由三人加紧挥掌推石,由四人反身迎战南山叟和北山疯子。 北山疯子大喝一声,道:“臭贼,你们这就是迎宾礼吗?”说完,猛地挥动打狗棒,一招“横扫五岳”,向反身迎战的两个人劈去。 迎战北山疯子的两个贼人,正是驼龙岛二魔盖世魔王张礼崇的高徒张德庆、张小庆。 两人都得盖世魔王张礼崇的全部真传,功力也自不弱,眼看北山疯子打狗棒居高临下扫来,身形一晃,双双闪身避过。 左面张德庆一抖蛟筋软索枪,呼的一招“冤魂缠腿”,疾扫北山疯子双足。 右面张小庆一根虎尾三截棍,“雪花盖顶”当头罩下。 这两招左右同时攻来,威力奇猛,软索枪、三截棍卷着一股劲风袭到。 在这山坡拚斗,避招攻招,都不好施展,万一踏脚不稳,就有滚下山坡之危险。 北山疯子功力雄浑,轻功也臻炉火纯青之境,不但脚下稳实,踏石如钉,避招攻招,更是快捷无比。 速即腾身跃起,避过左右两招袭击,倏的飞扑下击,手中打狗棒又长又粗,这时正合实用。 猛地一招“敲击木鱼”,这一招势疾力猛,向张德庆头顶击下。 张德庆身形一缩,避过这招猛击,软索枪疾施“飞龙卷柱”,霍的向北山疯子打狗棒上卷去。 他自恃武功雄浑,真力充沛,想把疯子的打狗棒卷脱出手,谁知遇到顶尖的高手内力,比他还深厚得多。 北山疯子见软索枪向棒上卷来,冷笑一声,潜运真力,猛的向上一夺,就势一晃,疾向张德庆挥来的软索枪上挡去。 张德庆正庆幸自己的一招,施展得巧妙,倏的使劲沉桩,想把疯子连人带棒拖了下来。 哪知他快人家比他更快,刚刚卷上,疯子即施内家真力,把软索枪夺出手去,脚下一滑,人便向峰下滚去。 被滚巨石挡住下面的黔南一毒,他以为是滚木,猛一掌击去。 这一掌,乃是他毕生功力所聚,掌势出手,威猛绝伦,竟把张德庆震的五脏离位,从左边山坡滚下。 张小庆见哥哥失足滚下悬崖,愤怒异常,立展所学,向疯子疾攻猛击,每招每式,都是拚命的打法。 所谓一人舍死,万夫莫敌,论武功张小庆可比北山疯子差的远,但他此时拚了一死之决心,倒和钱疯子成了八两半斤。 再说南山叟和曲立山、戚育新,这两个贼人是中原绿林巨盗,功力比张德庆,张小庆略高一筹。 他们使的却是长兵刃,曲立山使的是竹节棍,戚育新是长剑,南山叟虽然居高临下,可是他手上所使的,是一把折扇。 这等断崖峭壁对敌,武功不得相差毫厘,尤其兵刃一寸长,一寸强,南山叟虽然比贼人功力深厚,但兵刃上却吃了大亏。 而且又是一对二,要想在一时半刻之间,把二人打下悬崖,也确实不是易事,何况二贼又是拚命的打法,急切之间真闹得手忙脚乱。 好在南山叟是江湖中有数的高手,有一身超凡绝俗的本领,拆招换式丝毫不乱。 曲立山竹节棍,猛地一招“拨草打蛇”,向他双足横扫。 南山叟铁骨折扇,暗运数十年的功力于右臂,呼的-招“蕉扇逐火”,折扇挥出,一股猛力无比的劲风,直向曲立山逼去。 曲立山扫出一棍时,把全身功力都潜运到这一招横扫上面,脚下成了虚浮,排山倒海般的劲风袭来,凌厉的扇风竟把他连人带棍,扫得向下滑了二三步,竹节棍刚好从南山叟的脚尖扫过。 南山叟刚逼开曲立山的一招猛袭,戚育新长剑又从左肋刺到,他左手疾伸,施展金钢指的绝顶工夫,猛地向剑尖点去。 这两招都是同时向他袭到,虽然展开绝学。把这两招猛烈的袭击逼开,心中也不禁大吃一惊。 且说一叶道人,跃身三四丈,抬头向上一望,只见驼龙峰顶,竖起两根很高的竹子,每根竹子点着五盏红灯,距离都差不多,在第一盏红灯的侧边,绿灯倏的升到第二盏红灯的地方停住,靠他们这一边的一盏绿灯,仍然停在竹子下面的第一道红灯处。 一叶道人享誉江湖数十年,见多识广,看北面绿灯陡然伸高一级,立时明了其中的用意,暗道:“哟,老叫化他们,已经越过两道阻截啦。” 他突然转眼向下一望,就在他转眼的刹那,蓦地听到两声惨叫,不禁吃了一惊。 北山疯子把张德庆逼下断崖后,张小庆拚了性命和他拚搏,但功力悬殊。 两人缠斗到二十余回合后,张小庆渐感气力不支,北山疯子本来随施一招,就可把张小庆逼下悬崖。 但他不愿多造杀孽,每攻一招,都是逼近张小庆的身边,又疾速收回,希望他能知难,自己退回。 谁知张小庆死神向他招手,迷昏了头,他不但不知退身保命,反而尽展所学,激猛地向他攻击。 这样一来,倒激起北山疯子的怒火,打狗棒横抡,风起八步,猛的一招“力扫五岳”,平向张小庆身上扫去。 张小庆这时已经惊觉,想抽身逃走,可是已经晚了,身子尚未拔起,打狗棒已扫至头顶,惊叫一声,脑汁四溅,滚下峭崖。 就在这同时之间,南山叟也奋起神威,猛的飞身一扇向戚育新颈项划去,戚育新闪避不及,头颅被铁折扇一划,和身子分了家,也是惨叫一声,坠落悬崖。 曲立山比较机警,眼看三个弟兄先后惨死,赶忙一缩身,向挥掌滚石的三个同伴招呼一声,道:“风紧,快撤退让道吧。” 声音甫落,身子便向左边山坡下,疾速溜下。 三个挥掌推石阻截群雄的三个贼人,突听曲立山招呼,立即停手,跟着曲立山向左边山坡逃命。 被阻拦坡下的群雄,突见滚石停止,知道他们三人得手,纷纷拔身跃起,向峰上纵去。 一叶道人等候众人跃至身前,放眼一望,见无人负伤,心中暗暗欢喜,脸上泛起笑容。 蓦地抬头看去,但见自己这边的一根竹子点着的绿灯,也升到第二盏红灯的所在。 一看这情景,即证实他所猜想的不错,暗忖:我们这立身之处,离峰顶至少还有数百丈高,我们刚刚得手,又未见他们发出警讯,峰顶竟然知道了,这样看来,驼龙岛真是龙潭虎穴了。 北山疯子见一叶道人,站着想的出神,笑道:“你在呆想什么事?” 一叶道人微微一笑道:“你们能看出峰上那十盏红灯和两盏绿灯的意思吗?” 群雄都抬头向峰上望去,突见北边那盏绿灯又升高一级,看了一阵,均不懂山上十盏红灯和两盏绿灯的用意,半晌也没有人答话。 一叶道人道:“这几个魔头,真不可轻视。他们消息传递的快速,就是信鸽也没有这样快。” 南山叟问道:“你怎么知道魔头们传递信息快捷啊?” 一叶道人道:“峰上两恨竹子点着的红灯,是代表驼龙峰南北各有五道暗卡,绿灯是代表我们冲上了暗卡的暗记。” 众人听他说得很有道理,都不住点头,毒中圣手道:“据你这样说,老叫化我们多冲上了一道阻截啦。” 一叶道人点点头道:“不错,你们已冲过二道暗卡了。” 北山疯子大喝一声,道:“走!我们快冲上去,最好两边同时到达峄顶。” 一叶道人答道:“你说的对。”说完,身子凌空拔起,若疾矢向上冲去。 只两个起落,就纵上十一二丈高,他突然收住疾速跃升的身形,放眼一望,但见前面五六丈之处,骤然飞起一道浓尘,把视线完全蔽住,望不见峰顶。 群雄虽然都是武林中有数的高手,眼望这黑色浓尘,也猜不透七魔弄的什么玄虚,怔怔地望着浓尘出神。 一叶道人和黔南一毒跃身浓雾前,一股浓厚辣椒味扑鼻,猛的打了两个喷嚏,黔南一毒闭目停止呼吸,跃身浓尘中。 他在浓尘中略停片刻,面上手臂只觉沾到了种什么细粉似的,又辣又痒,急忙跃身出来。 一叶道人问道:“苗大侠,魔头们撒放的是什么东西,很剧毒吗?” 黔南一毒点点头,没有答话,伸手向脸上摸去,不摸还好,这一摸更是辣痛奇痒无比。 他赶忙脱下身上大褂,把身上积尘抖落,又轻轻的把头脸颈项间的沾尘挥去,怒火万丈,骂道:“这些王八龟孙子,他妈的!不肯凭真实功力拚个强存弱亡,专门弄巧施毒害人。” 北山疯子问道:“苗兄,魔崽子施的是什么毒,我们能冲过这道浓尘吗?” 黔南一毒沉思片刻,摇摇头,道:“很难冲过,这些龟孙子放的倒不是什么剧毒,是一种树皮和辣椒晒干,碾成细粉,沾在人的皮肤上,辣痛奇痒,吸入气管中,不但使人喷嚏流泪,树皮细粉,却要把人麻痒至死,无药解救。” 南山叟道:“我们用衣服把全身罩住,冲过这道浓尘不成吗?” 一叶道人笑道:“魔崽子布下这道阵势,事先一定有周密的计划,施放这种毒粉的贼人,一定戴有面具,暗中还埋伏有人,我们蒙住视线,冲进阵势,岂不是闭着眼睛,让他们活擒吗?” 众人听他说得也有道理,急切之间,也想不出什么破阵的方法,情不自禁都望着那飞散的毒粉失神。 一叶道人率领的这一批人,被这奇异的毒阵,困住在山峰下,暂且不提。 再说八臂神乞和一叶道人商定后,即当先向西北跃去,俞小侠和二女、梅香紧紧随在他的身后疾驰。 其余的高手,也鱼贯随后跃进。 沿途阻击的暗卡,梅香都了如指掌,桑逸尘为了避免多造杀孽,能避免尽量趋避,实在不能避免,也只好下手击杀。 但那些暗卡,所埋伏阻拦他们的贼人都非高手,哪禁得起群雄这迅雷不及掩耳的袭击,只举手投足之间,就把几道伏桩摧毁,很迅速地冲到北面峰脚。 放眼一望,只见正北面断崖,倒是特别,别的断崖都是上尖下突,这道峭壁竟是上突下削,好似一道黑色的绒幕,罩在上面。 桑逸尘略一打量断壁形势,转睑向站在身后群雄,扫了一眼,道:“我们从峭壁跃上去,可以避免贼人的暗袭,但不……” 话声未落,蓦见峰顶阵阵石灰飘下,八臂神乞怒喝一声,道:“好可恶的魔崽子,我就不信施毒计能把我们阻在峰下。” 说着,就想拔身向断崖跃上。 势子刚起,驼子赵宗德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道:“老叫化,怎么还是这样的火爆脾气,你是领导者,以你的绝顶轻功,突破石灰阵,跃上峰顶,驼子倒是相信老叫化有这份能耐,但我们就不一定能跃上峰顶了。”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贼人未见到,我们数十人的眼睛,被石灰洒瞎,试想你能忍心吗?” 桑逸尘虽然七八十岁的人了,脾气却很暴躁,看不顺眼的事,不管刀山油锅,说干就干,毫不思考。 当下,觉得言之有理,微笑道:“老叫化生就火爆脾气,到死也改不了,要我冲锋陷阵,水里火里都敢去,要我指挥群雄,真还没这项才能。” 悟性双掌合十笑道:“桑大侠别客气啦,任何人都免不了急中有错,我们公推燕赵双侠作你的临时军师如何?” 群雄齐声附和说道:“大和尚这建议不错,我们赞成。” 跛子燕有义赶忙摇手,道:“众位大侠别把我们兄弟抬高啦,摔下来要粉身碎骨,这军师职衔,我们兄弟担当不起。” 桑逸尘大声笑道:“别推辞啦,这是关乎大家的生命,慎重一些比较安全,我们应该如何采取攻势,老叫化要请教两位狗头军师啦。” 驼子赵宗德道:“由北面断崖登峰,虽然能节省时间,而且在场的人物,都是闯荡江湖多年的高手,若峰上没有设伏,群雄可能上的去,据我看贼人除了石灰粉之外,可能还有别的厉害花样,倒不如由西面抢登,纵然也有暗卡伏击,却比从这断崖抢登,危险性要少一点。” 桑逸尘点点头道:“好啊,我们就从北面强行登峰吧。”说完,伸手一带俏丫头,又道: “梅香,我们父女当先吧,由你指引前进。” 梅香本想挣脱义父,考验一下自己轻功能追群雄不能,但看他疾驰起来,捷如飘风疾矢,快若电光石火,暗道:“阴阳老人轻功虽然好,但和义父比起来,又不知要差多少了。” 片刻之间,就到了正北面,蓦地由草丝中窜出来数人,当先跃出的一人,冷笑一声,道: “什么人?竟敢夤夜擅闯驼龙峰,大爷帅略武要出手拦击啦。” 桑逸尘立即收住前扑的势子,放了梅香的手,冷笑一声,道:“什么大爷小爷的,凭你这小小毛贼,也敢向老叫化耀武扬威。” 帅略武已听出来人是谁,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暗忖道:“这人难道就是绿林闻名丧胆,中原恭称三怪杰之一的八臂神乞吗?若猜想不错,就是我们九个人联手合击,也抵挡不住。” 但帅贼虽然早闻中原三杰之名,却未见面,冷哼一声,道:“好大的口气,大爷倒要试试你有什么惊人的绝技。” 桑逸尘仰脸纵声笑道;“好啊!你就赐招吧。” 话声甫落,驼子赵宗德突然跃身上前,道:“杀鸡焉用牛刀,让我驼子来接他几招吧。” 说完,跃起一掌,劈向帅略武。 帅略武早已蓄势待敌,左掌“天王托塔”,架开驼子攻势,右手一招“闭门推月”,直打前胸。 驼子赵宗德大笑一声,避开攻势,拳腿齐出,连攻三招。 帅略武只觉驼子每一劈掌飞腿,均带着强劲的潜力,心中暗自惊道:“这个驼子老怪,功力尚这等雄浑,那号称中原三杰之一的老叫化,更不可思议了。”当下展开生平绝学,全力迎击。 两人交上手,就展开凌厉的快攻,六七招后,已是难分敌我,但见人影点点,四周风生。 这南面峰脚下的第一道暗卡,系由帅略武率领三魔浊世魔王麦仲平的八个子弟防守。 帅略武在驼龙峰除七魔外,已算得第一个好手,所以两人动起手来,还能拚个势均力敌,半斤八两。 跛子燕有义蓦地暴喝一声,陡然欺步向前,向站一侧虎视眈眈的三魔大弟子麦一毛挥掌攻击。 麦一毛未见他移步作势,身躯一晃,就突然欺到身侧,而掌劲激猛。赶忙挥动手中宝剑,就势一招“迎风斩草”,迎架跛子劈到掌势。 跛子这一招本来是虚招,掌劈半途,身形微转,变掌易指,疾向麦一毛背后“志堂穴” 点去。 他这动作快的出奇,麦一毛吃了一惊,急想旋身拒敌,已来不及,急忙向左跃跨,让开一指。 麦一毛双脚还未站稳,跛子已跟踪追到,指风又袭近背后的“命门穴”。再想腾身跃避,势已不及,只得就势向前一扑,即连几个翻滚,才算避开跛子急速的攻势。 一着失机,全陷被动,跛子一味的追袭,他就没有还攻一招的机会。 俞小侠和二女,眼看燕赵双残动手攻击,他们也即时挥剑向另外的几个贼人抢攻。 八臂神乞却没有注意他们的拚斗,竟向梅香问道:“这些地方你到过吗?是不是上峰要路?” 梅香道:“我来这里查看过,前面有个崖洞,听说由崖洞过去,上驼龙峰,要近很多,若从山上翻过去,却要远走很多路,山势险要。” 她口中虽和八臂神乞说话,一双大眼却死死的看着英哥哥,但见他那柄剑舞起来,如万点寒星闪动,三四个大汉被他凌厉剑势逼的招架无力,还手无力。 浪里蛟郑家燕和洞庭钓叟等人,都目不斜视地望着灵虚上人三个徒弟,但见他们剑势凌厉无比,奇异绝伦,无不暗暗叫好。 蓦地,轰然一声,放眼望去,但见帅略武和驼子两人互相硬接一招。 这一掌硬接,双方都用上了八成以上的真力,掌势接实之后,帅略武退后五步,只感胸口一甜,哇得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人便跌坐地下,双手抚胸,双目紧闭,看情形伤的不轻。 驼子赵宗德也退了三步,人也晃了几晃,八臂神乞一跃上前,疾伸右手抓住驼子一只左臂,暗中提了一口真气,运起童子气功,驼子只觉一股热流循臂而上。 他立即试运一口真气,只觉百穴畅通无阻,微笑道:“老叫化,谢谢你啦,我没有受内伤。” 跛子燕有义逼得麦一毛退到一株大树边,猛的劈出一掌,这-掌他至少用七成真力。 掌势出手,劲风呼啸,劲力若巨浪排空,疾猛无伦向麦一毛撞去。 麦一毛庞大的身躯,被凌厉劲风,逼得向前猛窜,恰好碰在大树上,当场溅血身亡。 其余的八个贼人,眼看帅略武被驼背的人掌力震成重伤,师兄麦一毛当场脑汁飞溅惨死,各人心中均暗暗吃惊,无心恋战,均想抽身逃命。 但俞小侠手中的一柄惊虹剑,施展开来,但觉精光耀目,寒星万点,有如万丈瀑布奔流,两丈之内,尽是逼人寒风。 他不但功力深厚,剑术更是惊奇,每招每式,都含着精微的变化,四个贼人被裹入剑光之内,极难破围逃出。 四个贼人这时都无斗志,个个想遁身逃命。他们这一存心逃走,死的更快。 麦家成猛地向俞小侠攻出一招后,人也借势向外一跃,身子刚刚跃起,但觉一招劈空。 眼前寒芒一闪,冷锋已逼前胸,这一剑诡奇至极,麦家成根本就未看清楚,俞小侠剑招从哪里刺来。 百忙中,吸气收腹,急忙把跃起的势子稳住,倏然一招“迎风断草”,迎削俞小侠握剑右腕。 招势刚劈出,俞小侠剑势突变,猛的一招“玉带围腰”向麦家成拦腰扫去,剑锋过处,挥成两截。 另外三个贼人,惊得全身冒冷汗,连进招抢救都不敢,返身向后跃退。 俞小侠大喝一声,道:“哪里逃!”手中惊虹剑,骤演一招“浪卷流沙”又是一个抛头冒血身死。 余下的两个贼崽子,哪还敢逃,两脚一软,两人跪下闭目等死。 俞小侠再也不忍心宰杀这两个闭目求死的贼人,冷笑一声,道:“没用的东西,你们快滚吧。” 话声甫落,跛子燕有义蓦地跃身过去,大喝一声,道:“这些魔崽子,没有一个好家伙,饶他们不得。” 说完,两掌平推,一股激猛无比的掌力,把两个贼人身躯,震出一丈多远,只听“蓬! 蓬!”两声,两个贼人连哼都没哼出一声,骤尔了帐。 陈紫云看英师弟得手,急忙展开太极三十六招剑法,刹那间剑法突变,宝剑寒光飞绕,剑影纵横,着着逼攻。 两贼人虽然想联手把紫云制倒,但她剑法骤变后,剑势不谙由来,不说出招攻击,连招架都不能。但觉剑光耀目,寒风逼人。 陈紫云施展灵虚上人,这一套呕尽心血的绝学,每招都含着精微的变化,剑剑攻敌要害。 只施展十招就先后把两个贼人劈死剑下。 这道伏卡一共九个人,已七个伤亡当场,只剩下两个仍然在和玉玲拚命。 玉玲的一柄剑,施展开来,也不比紫云逊色,但这两个人功力较其他六个,略高一筹。 而且这两个人眼看师兄弟,先后遭了毒手,料定自己也难出逃命,故此存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想在未死之前,捞回一点本,所以只攻不避。 玉玲虽然施展太极三十六招拒敌,这套剑术中的奇学,剑剑抢制先机,招招攻敌要害,有了这套奇诡的剑术,玉玲才能和这两个一心拚死的贼人,斗个平手。 玉玲拚斗二十多合后,已累得她粉脸变色,香汗淋漓。 这两个围兽之斗的贼人,看有机可趁,即忙互相一招呼,道:“兄弟,用暗器打发她,替惨死的师兄弟报仇。” 蓦地,一声娇叱道:“好不要脸啊,两个男子汉,联手合攻一个姑娘,还想要用暗器伤人。” 话声甫落,左边那个贼人猛觉激猛无伦的掌风,从身后袭到,这贼人顾不得扣暗器,速即旋身拒敌。 玉玲霍的飞身一招“穿云摘月”,手中剑向左边那个贼人斜劈而下。 寒锋过处,把那个贼人的左臂,齐肩削落,鲜血溅起二尺多远,贼人当场倒地晕死过去。 右边那个贼人,见玉玲飞身向师兄攻击,速的探手囊中,扣子一把铁莲子,手腕未离囊口,玉玲回身一剑,寒光闪动,剑锋透胸而过。 玉玲这两招,快速至极,削臂、刺胸,几乎是同一个动作。 群雄只看得目瞪口呆,无不暗道:当今武林第一奇人的门徒尚具如此身手,本人更是不凡,真可说是旷古绝今的高手了。 俞小侠剑劈四个贼人后,气定神闲地站在斗场边缘,目不转瞬地注视玲姊姊和两个贼人拚斗。 蓦地,尿急起来,急忙转身向草丛中走去,他刚把裤子解开,突见一道暗器向他胸前疚射而至,猛的吃了一惊。 那暗器势急力猛,闪身趋避巳来不及,他倏伸二指把疾射而来的暗器夹住。 俞小侠把暗器夹在指缝中,只觉软软的,心中又气又惊,啼笑皆非,半晌说不山话来。 他气的是,不知何人向他弄这恶作剧,卖弄内家真力,惊的是打这纸镖的人,腕力奇大,竟然能将纸条作暗器打出。 放眼向草丛中一望,连一点风吹草动之声都没有,身形微晃,就想跃入草丛中搜查。 蓦然,心急一转,把跃起势子,倏地又稳住,暗忖:“打纸镖的人绝不是敌人,而且身怀绝技,我就是跃入草从中搜查,也难把人搜出来,待我打……” 俞小侠思念未完,八臂神乞已转眼向他望来,陡然看出他的脸色不正,叫道:“英儿,你发现了什么?” 俞小侠赶忙系好裤子,跃到桑逸尘面前,躬身一揖,道:“义父,英儿接着一件暗器,请你老人家看看。”说完,把接着的纸卷双手呈上。 桑逸尘放眼一望,见他手中拿的并非什么暗器,而是一根小指粗细,五寸长的纸卷。 他伸手接过纸卷,剑眉一扬,道:“什么人向你打来的,你看见没有?” 俞剑英摇摇头,道:“系从草丛中向英儿射来,不但未能看到人,连风吹草动都未带起。” 悟性双掌合十,喧了一声佛号,道:“以俞小侠的眼力,都未见到打纸卷人的身影,这人倒是一位身负绝技的武林高手了。” 这时,桑逸尘已把纸卷舒展开来,但见那张皱纹很多的白纸上,用木炭画下一株大树,树下面画了一条地道,地道的终点,是一间房屋,画着两个人影。 其次,画着一座很高的峰,高峰下面是一个弯弯曲曲的岩洞,岩洞的周围,画的都是密密麻麻的箭头,纸的左下边首,却写着红、白两字。 桑逸尘看了一阵,只看懂岩洞内设有暗箭,其他的却看不懂了。把纸递给燕赵双残,道: “狗头军师,你们看看这纸上画的是什么?能猜出其中含意吗?” 燕赵双残接过去仔细看了一阵,也看不懂是什么意思,驼子摇摇头道:“我们也看不出这画中的深意,这图画的意思,妙擅丹青的人,或许能看得明白。” 俞小侠听他这样一说,突然想到云姊姊,她不但妙擅丹青,而且足智多谋,急忙叫道: “云姊姊!快过来看看这纸上画的是什么?” 紫云跃身过去,接过手中,一伸玉手把那张画图拉平,放眼仔细一望,微微笑道:“据我猜这图中含意,是入山岩洞中,周围都埋伏暗箭,画的很明显,这倒是不错。” 紫云接着又说道:“这株大树,一定是一棵古树,树心已经空了,树底有条地道,地道的尽头,有一间地下室,有两个贼人躲在地下室,操纵机关,我猜的对不对,走近岩洞边,找到那株大树,就可证实了。” 桑逸尘道:“下首署名红白二字,又是什么人呢?” 俞小侠猛然想起在湛江街上,拦住他兜售图本那个红发老头,心念一动,急忙说道: “义父,画图的人可能是那个红发老者,投纸条给我们的人,可能是九疑白发姑娘。” 桑逸尘道:“英儿,什么时候见过红发老者这样的人物?” 俞小侠把在湛江街上,一个红头发红眉毛的老者,拦身向他兜售图本的事说了出来。 桑逸尘点点头,道:“走!” 走字-出口,身形立即拔起,一起一落,就是十几丈远。 跃至山脚下,停住身形,放眼一望,但见断崖下面,有一个很宽很大的石洞,里面死气沉沉,似无人防守。 俞剑英手握宝剑,则向岩洞左而那株高耸入霄的落叶乔木奔去。 紫云一手握剑,一手拿着那张画图紧随在剑英之后。跃身大树前,略一打量跟前形势,和图上一对照,虽然不尽详细,但大致相似。 俞小侠绕着大树走了两步,但见那株大树,树心完全空了,钻进树心一看。 但见树根下,也是空洞洞的,用几根木头横在上面。他掀开木头,放眼一望,但见洞口溜滑异常,一级一级向下伸延。 紫云也随着他的身后钻进树心,附耳说道:“英弟弟,要小心贼人埋伏啊。” 剑英摇摇头,道:“云姊姊,你放心吧。这里决不会有埋伏,若有埋伏,红、白两位前辈会在图上指示。” 紫云道:“小心天下走,绝不可大意。” 剑英点点头,道:“云姊姊,快去禀告义父,待我潜下去把操纵机关的两个贼人制住,把机关毁去再行通过岩洞吧。” 紫云应了一声“好”,立即转身向外跃去。 俞剑英不但功力猛进,而且目力也特别锐利,黑夜视物如白昼。 地道虽然黑暗,但他仍看的一目了然,往下走大约有八九尺高,地道却是平行前进。 以地势衡量,这地道是通向岩洞那边去的,他虽是匍匐前进,身法却似一只夜猫一般,快速至极。 只片刻之间,就到了地洞的尽头,装置机关所在,似是一间地下室。 对地道的这一面,还装有门板,远远就望见从缝隙内透出来灯光。 俞小侠掩身门前,倾耳一听,里面两人正在谈话。 但听一个粗嗓子的人说道:“老魏,早就得到暗玲通告,贼人已山北面转来,怎么还未入洞,难道来人知道洞内有埋伏,越峰走下吗?” 姓魏的说道:“赵兄,别太乐观啦,来人也非无名之辈,恐怕我们这岛上一切,他们早已知道清楚啦。” 老赵嘿嘿冷笑两声,道:“你简直在胡说,设计装置机关的那个巧匠,工作全部完成后,齐岛主就把巧匠扔下海里喂了大鲸,谁也不知道这岛上的机关操纵,谁有这等本领破得了?” 老魏说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港口的一道卡子,人家已经逃过,没有算挡,炸药区也被识破,用火把炸药烧了,这难道说来人是瞎撞的吗?” 老赵大笑一声,道:“就算来人破得机关暗桩,也不一定能斗过七个庄主和我百姓庄的高手。” 俞小侠想窃听驼龙岛大概消息,他忘记了自己的急务,静静地站在那儿细听。 老魏又道:“听说阴阳老人和冥灵真人师兄弟,在少林寺都吃了大亏啦。” 老赵又笑道:“黑鲸岛主和陷空岛主,与七个庄主他们来比,武功又不知要差多少了。” 俞剑英听了心中猛的吃了一惊,暗忖:我和冥灵真人已经交过两次手,知道他的武功不弱,阴阳老怪在少林寺以一敌四,还要占尽上风,义父和他力搏两百合,仍难分胜败。虽然最后义父运起混元气功,呼呼劈出三掌,第三掌震伤了他的内腑,可是义父也已经汗流浃背,疲倦不堪了。 若七魔真的比阴阳老怪和冥灵真人武功还要雄浑,这-次确有一场激烈拚斗啦。 老魏很疑惑地问道:“七个庄主为什么不和人家碰拚,以武功见个高下,却设陷阱暗卡来阻敌呢?” 老赵冷笑一声,道:“你真是一个木头人,一点也不知道。岛主和副岛主闭关还没有满期,铁罗汉迦龙等人来过数次,黑旗庄主虽然答应他们,赴中原和各派一较高低,争霸中原武林,但都藉故说是炼丹未去,实际是岛主和副岛主闭关潜修,不敢说实话,怕中原的高手,闻讯赶来,趁机扰乱。” 老魏惊愕问道:“中原的高手来了这么多,岛主他们闭关又未满期,岂不糟了吗?” 二女见英师弟下去这么久,没有上来,芳心中非常焦急,双双纵身向地道走来。 俞小侠很远就看见了二女寻来,正好听到这紧要关头,赶忙摆手示意二女,不要惊动。 老魏道:“大师伯他们明天午时就满关期了,这驼龙峰南北两边都设有五道暗卡,来人就是三头六臂,在短短几个时辰内,也难冲过这五道伏桩暗卡,那还怕什么?” 两人说至此,便没有再说下去,俞小侠猛的一脚向门板上踢去。 他这一脚,至少也有五百斤力量,门板那承受得起,只听“哗啦”一声,门板四分五裂。 那两人猛地问后急退两步,大叫一声道:“什么……” 人字未说出,俞小侠已仗剑而入,猛的一招“八方风雨”,向二人劈去。 这一招快速无比,地下室又窄,二人闪避都不能闪避,但见寒光一闪而至,两人惨叫未出,便身首异处了。 二女见英师弟得手,才闪身入暗室,扫眼一视,但见暗室中间,有一个大轮盘,用绞筋绳缠得紧紧,紫云道:“这轮盘大概就是岩洞暗箭的总枢纽,把它毁了吧。” 说完,振腕一剑,向轮盘劈去。 轮盘虽被紫云一剑把外轮盘劈碎,可是缠在乾盘中心的绞筋绳,没有劈断,只听轰隆! 轰隆!轮轴一阵激转,三人不禁吃了一惊。 那轮轴转动一阵后,便自动停止不动,俞小侠恐怕未曾破坏,向轮轴一剑挥去。 轮轴劈断后,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了,这才返身走了出来。 八臂神乞看俞剑英去了很久,未见转来,心中不禁焦急起来。见二女赶去增援,便放下一半心。 但二女了去之后,又未见转来,以为他们遭了暗算,他再也沉不住气,便亲自赶来。 他刚疾驰到大树前,恰好三人由大树内走出来,桑逸尘问道:“英儿,你下去这么久,对手是不是很厉害?” 俞剑英摇摇头,把窃听到的事情,一字不漏向义父说了一遍。 桑逸尘剑眉-扬,道:“七魔就是练成惊天动地的绝技,老叫化也斗他们一斗。” 说完,即转身向岩洞跃去,他们走入岩洞中,只见弩箭满地皆是,俞小侠暗道:“好险啊,若不是两位前辈事先示警,恐怕我们这些人,都要葬身这岩洞中。” 这个岩洞至少也有一二里长,除了装置暗箭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埋伏,不过一顿饭工夫,便穿过这个岩洞。 穿过岩洞,眼前只见一片桃林,可惜这时不是桃花盛开之时。不然,倒是-片锦锈,繁华耀眼,景色如画了。 八臂神乞率领群雄,刚奔至桃林中间,突然前面急鼓频传,若似冲锋陷阵,有如万马奔腾,但只闻鼓声,不听号令,八臂神乞倏然停止身形,看魔头弄些什么诡计。 瞬息之间,四面八方八音齐作,金石皆鸣,有如波浪的汹涌,惊风暴雨骤至。 琴瑟睁铮,若行云流水,行空天马。 有的清越深沉,在这夜深沉沉的郊野,听了这种清越之音,令人陶醉。 蓬蓬不绝于耳,没有音律,听来使人心烦意乱。 笙笛吹奏之音,低沉凄凉,似乎有着满腹的悲伤幽恨。 萧管鸣鸣,如昆仑孤凤哀鸣。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这时,群雄被这种复杂的音律,扰的五心不定,一个有次序的行列,纷纷散去。 八臂神乞功力雄浑,定力深厚,眼看群雄被音律吸引住,各向自己喜欢听的音律走去,猛的大喝一声,道:“转来。” 他这一声大喝,立时把各人叫了转来,站在那儿,怔怔望着他出神。 八臂神乞又大声说道:“各位赶快坐下,运功调息,镇定心神,不可为音律所惑。” 群雄听他这一说,纷纷就地盘坐,闭目运功,他们都是武林中有数的高手,略经调息,就镇静如常了。 八臂神乞这时心神也非常沉重,一对电目东瞧西望,替他们监视敌人趁机袭击,在他们闭目休息之间,没有眨一下眼。 突见各人先后站起来,这才轻轻舒下一口气,道:“各人镇定心神,我们向前冲去。” 在群雄闭目调息之刹那,各种音律,吹、弹得异常激烈,轰轰汹汹,有如秋潮夜至。 众人纷纷站起之后音律渐渐渺去,蓦地,一阵尖锐刺耳和喊杀声传来,一起会合,片刻四周都是杀!杀!的喊声。 这时,突然一朵乌云,随着如啸海风飘来,把星光蔽掩,配着那震天价响喊的杀声。更加显示这深山中,夜色的恐怖阴森,令人毛发皆竖。 桑逸尘长笑一阵,笑声震得桃树哗哗作响,笑罢说道:“这些魔崽子是虚张声势吓人,别理他的,我们疾速冲出这片桃林去,” 说完,纵身一跃,飞出五丈多远,接着群雄也展开轻身术随后追去。 群雄疾驰起来,若电掣飘风,流星泻地,片刻之间,就越过桃林。 但见一座山壁阻路,两边山势回抱过来,好似一只大蟹。 桑逸尘猛一提气,凌空拔起六七丈高腾,身半空,凝神放眼峰顶一望,他内功精深,虽在夜色笼罩之下,仍可看清数百丈外之景物。 但见眼前这座峰顶,一片平原,不下十几亩大小,上面不但没有森林,连荒草都未长一根,却有无数的沙石堆。 桑逸尘飘落地下,道:“这峰岭摆的好似八阵图,我们想闯过这八阵图,恐怕有点困难了。” 俞剑英笑道:“义父,不要紧,我云姊姊跟师父学过先天易数八卦九宫奇门变化。” 紫云道:“师父虽教过我五行奇门阵,但八阵图倒未见过。” 驼子赵宗德道:“不管它摆的什么阵,我们跃登上去再说。” 桑逸尘大笑一声,道:“是啊!”说完当先跃起,大袖飘飘,向峰上攀去。 俞剑英和三女,紧随其后,洞庭钓叟走在最后。 这座山峰,只不过数十丈高,瞬息已登上峰顶。 峰顶除四周有一些突出嶙峋怪石外,没有一草一木,却有数十堆泥土岩石。 每堆相距远近不一,高度大小却是一样,约五尺高以十围广,一共六十四堆。 八臂神乞仔细看一阵,转过头问紫云,道:“这座八阵图,你看清楚没有,知道破的方法吗?” 紫云道:“看倒是看清楚了,破不破得了却没有把握。” 桑逸尘剑眉一扬,道:“你能找出入阵之路,我们就向里闯。” 说完,右手一伸,抓住紫云左腕,笑道:“走!你引我入阵吧。” 桑逸尘闯荡江湖数十年,不但功力深厚,见闻更是广博,对五行奇术,八卦九宫,虽无深刻的研究,但也略知一二。 他怕走入阵中,迷了方向,是以带着紫云,一同入阵。群雄见他当先入阵,都施展身形,在他身后跟进着阵。 不大工夫,群雄已深入中心,再一杯热茶时间,即可闯过这八阵图。 蓦地,阴森的冷笑声,此起被落,这笑声由四面八方传来,好像就在自己的身前,一忽儿又好像在身左身右。 桑逸尘站定身彤放眼四望,可是看不见人。 这笑声来的太过突兀,在场的高手,都不禁一怔。 第二十五章 分进合击 桑逸尘大喝一声,道:“凭阵势弄玄虚,算哪门子人物,有种的现身出来,和老叫比拚两招试试。” 活声甫落,突然石堆后,闪身出来五个人,并肩站着。 这五人现身之后,又是一阵嘿嘿冷笑,笑声未落,四面各闪出五人,也是一阵嘿嘿冷笑。 笑声凄厉恐怖,令人胆颤心惊。 双方相距,也不过六七尺远,俞剑英蓦地一跃,抢在八臂神乞的前面,振腕一剑,平向五人扫去。 剑势刚刚出手,忽觉眼前人影一晃,五人身形即时隐去。 洞庭钓叟眼看前面发动攻势,即忙旋身拒敌,但他见多识广,避招还招,两脚始终不离方位。 但俞小侠却不知八阵图的厉害,攻出一招,见五人的身形消失,一提真气,凌空拔起,向前跃去。 八臂神乞身形一晃,猛地一探右臂,抓住剑英左臂,硬把他向前跃去的身子,抓了回来,道:“这八阵图很是厉害,不可躁进。” 浪里蛟郑家燕和悟性却向左面的五个贼人攻击,但掌势出手,那五个贼人也是和前面五人一样,登时不见。 正想跃身追击,突听桑逸尘说八阵图厉害,即时醒悟,把纵起的身子,倏然稳住不动。 燕赵双残却也知道八阵图危险,万一移动方位,立时会陷入阵中,两人静静站着,监视右面的五个贼人。 贼人见群雄立身不动,一阵冷笑后,又隐身阵中。 桑逸尘仰脸大笑一声,道:“各位随老叫化身后跟进,如遇敌人攻击,只可就地拒敌,不可追击贼人。” 说完,一把握住紫云的左臂,袍袖一拂,蹑虚而起,直向前面冲去。 八臂神乞身形刚起,忽然又是一阵阴森森的冷笑声,眼前又是五人并肩站着拦住群雄去路。接着四方八面,埋伏的贼人,又现身包围过来。 突闻一阵金刃劈空之声,响自四方,群雄不禁心头一惊,纷纷拔下兵刃蓄势待敌。 桑逸尘把抓住紫云右手松开,怒喝一声,跃上石堆,猛的一招“推山运掌”,双手平胸推出,一股强猛无匹的劲力,疾向前面五个贼人撞去。 说也奇怪,八臂神乞这一发动攻势,金刃劈空之声,即时趋于沉寂,四面围攻的贼人,又是一个不见,眼前忽地一亮,身旁景物依然。 埋伏在八阵图中的贼人,本想把群雄诱散,陷入八阵图,个别征服,谁知来人,不但懂得阵势,而且深入阵中,行动起来,仍然是有条不紊。 眼看来人,就要闯过八阵图,才以事先规定讯号冷笑声,通知随在群雄身前的人,现身阻敌。 哪知群雄都是成名江湖数十年的高手,见多识广,不怛行律不乱,而且动手拒敌,仍然站定方位不动。 眼看计谋不成,不得不和群雄动手,虽然,贼人再度现身阻截,仍想引诱群雄,陷入八阵图中。 燕赵双残见贼人三番二次的戏弄,又激起了二人的怪脾气,不管什么八阵图、九阵图。 突听贼人在身侧森森的冷笑,双臂暗运真力,驼子大喝一声,道:“他妈的,我就不信这八阵图是什么刀山油锅。” 说完,身形猛的纵起,跃上土堆,放眼一望,但见贼人,伏身土堆后。呼的一掌。踞高临下,直劈下去。 一股强猛的暗劲,直逼而下,掩身堆后的贼人,顾不得出手拒敌,立即闪身向左右逃遁。 跛子大喝一声,道:“哪里逃。”身随声起,猛地跃起二丈多高,疾向右边逃走的两个贼人追去。 脚尖刚着地,即时汉掌平胸推出,一股强劲掌风,撞向二贼身后。 他这身法快地似电光石火,腾身出掌几乎同一动作。 两个贼人闪避的身法,也算够快,但还未跃出三丈多远,猛觉身后凌厉掌风,逼向背后,双双向左横跨五步,闪身土堆后,才侥幸避过这猛烈地一击。 驼子赵宗德也是同样的身法,向左面逃窜的三贼,跃身进击。 但这八阵图,奇奥异常,而这五个贼人,对阵势又非常熟习。燕赵双残身法虽然快捷至极,仍然被这五个贼人凭藉优越阵势,逃出两人的掌下。 燕赵双残眼看一击未能得手,怒火万丈,大发脾气,也不管阵中的厉害,依然跟踪追击。 埋伏阵中的贼人,均非高手,若是硬打硬拚,都难接下群雄一两招式,但他们凭藉阵势,群雄一时半刻也难把埋伏阵中的贼人全都击毙。 俞剑英展开奇异凌厉剑法,舞成一团光幕,想把贼人裹入剑光之内,再展绝学,将贼人收拾。 但在这奇异的阵图内交手,不比在山中旷野,容易尽展所学,而且俞小侠心中,仍然存着一份戒心。 是以,施展开来威力大减,并且贼人阵势熟习,身子微闪,就可避开招势。 俞小侠眼看贼人脱出剑光,纷纷向后退走,心中怒火万丈,本欲跃身追击,可是义父警告之言,犹言在耳,故此趑趄不前。 就在这时,陈紫云掠空而来,心中大喜,一股戒心,立刻逝去,笑道:“云姐姐,我们双剑合攻,把这些贼人送到鬼门关去吧。” 紫云点点头,道:“英弟弟,你随我来吧。” 说完,当先跃出,她手舞宝剑疾进,好似蝴蝶穿花一般。 这时,未追击贼人的高手,纷纷跃上土堆,流目四顾,但见燕赵双残,追击贼人,就似捉迷藏的,东奔西窜。 俞小侠和紫云却大不相同,紫云不但不跟踪敌人身后,反而向敌人前面兜去。 贼人见紫云熟习阵势,不禁吃了一惊。 紫云刚绕过土堆,却和五个贼人相对,大喝一声,振腕一剑,宝剑左刺右点,一招“神龙摆尾”,分攻前面两人。 俞剑英跟随云姊姊身后,见她堵住贼人攻击,心念一动,拔身跃起三丈多高,呼的一声,从贼人头顶掠过,落向贼人身后,刚好一前一后,把贼人困住当中。 前面两个贼人见紫云挥剑截击,心头一震,双刀并举,架开紫云疾刺而来的剑势,立即挥刀反击。 紫云娇笑一声,玉腕倏沉,剑拟打闪,让开两贼单刀迎击,疾向左面一贼前胸点去。 这一招快如流星,右面那个贼人,想收招封架,已来不及,只得向后疾退两步。 刚好和身后被俞小侠逼退的同伴,屁股碰屁股,两贼都情不自禁地各向前栽去。 紫云见贼人退后两步,猛的又向前扑来,娇躯微侧,宝剑横劈,一招“横断巫山”,硬生生的把贼人的头颅砍了下来。 紫云刚把右面那个贼人的头劈下,左面贼人单刀,向她横扫而来,猛的吃了一惊,想闪身趋避,但刀风已临身前,势已不及。 猛的一提真气,娇躯凌空跃起一丈多高,贼人单刀,正好后脚下扫过。 紫云刚落地,左右单刀又疾劈而至,心中大吃一惊,蓦地寒光一闪,从身后飞过来一道寒光,正好把袭到左边的一刀架开。 她就势一招“金刚掣尾”,横向右面那个贼人握刀的手臂削去,只听“咔嚓”一声,贼人连刀带臂被削落,当场痛晕倒地。 俞剑英面对的三个贼人,更不是对手了,刚才仗恃阵势,还能逃避俞小侠凌厉剑势,当下被人堵击,哪还有逃命的希望。三贼虽然拚死命抵敌,可是俞剑小侠手中的宝剑,施展开来有如万点寒星,招势更是奇奥无比。 刹那间,三贼被剑光裹住,退不能退,战更无法递招,只好闭目等死。 俞小侠猛的一招“八方风雨”,剑光有如满天银星飞洒,从四面八方洒下,但听数声惨嚎,三贼同时了帐。 这时,埋伏阵中的贼人,已死伤大半,没有受伤的,再也不敢现身阻截。 八臂神乞长笑一声,道:“阵图已破,我们走吧。” 桑逸尘率领群雄一阵急驰,快如飞矢流星,月光下好似一群夜鹰低飞。 但见当先引领的八臂神乞,愈走愈快,到了最后,简直如划空流矢一般。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山势愈走愈险,渐渐的连那绕峰小径也没有了。 刚越过一重小山峰,注目略一打量,只见盆地之中,种植无数的修竹。 竹林中隐隐现出青、黄、赤、白、黑五色灯光,看得人眼花缭乱,暗道:“这又是什么阵势啦。” 群雄见八臂神乞看着竹林出神,紫云道:“师叔,看出这竹林里的花样吗?” 桑逸尘点点头,道:“这些魔头,不肯以武功拚强弱,想专门以阵势陷人,可耻极啦。” 紧云道:“这五行阵,不但按方、圆、曲、折、锐布置,还暗加五色灯光,真不可轻视啊。” 桑逸尘大笑一声,道:“管它什么五行阵,老叫化下去看看阵中有无埋伏。” 说完,长长的吸一口气,纳入丹田,立即腾身向竹林中纵去。 俞小侠怕林中有埋伏,赶忙拔身跃起,紧随义父身后跃下盆地林中。 他们身子尚离竹顶二丈多高,只闻阴森森的数声冷笑,道:“时已夜深,不再接待宾客,请退回去吧。”说完,对空挥掌向他们袭击。 俞剑英放眼一望,但见三个奇装异服的大汉,立在竹顶上,他本欲下坠的身躯,半空挫腰长身。 施出独步武林的轻功,“梯云纵”,突然又升了两丈多高,气纳丹田,舌绽春雷,大喝一声,身剑合一,舞一道银虹,向立在竹梢中间,那个身穿青色半长不短衣服的贼人扫去。 那个大汉吃了一惊,赶忙挥掌遥空击去,掌势尚未出手,俞小侠惊虹剑卷起一道冷森森寒芒,凌空而下, 大汉赶忙一沉丹田真气,施出千斤坠身法,坠落实地。 俞小侠把大汉逼下竹梢后,轻飘飘的落在竹梢上,转眼一望,只见义父神采飘逸,立站在他的右边,左边那个贼人也随他们扑下时,泻落实地了。 桑逸尘大喝一声,道:“快下来吧,几个小魔崽子,不堪一击。” 剑英说道:“义父,站在这儿,接应群雄下来,我先下去搜查一下。” 俞剑英飘落五行竹阵,脚刚着地,陡然由前面闪出来八个人,身穿黄色衣褂,黄帽黄裤黄鞋,全身黄色。俞小侠看了,心中只觉奇怪,为什么要穿这样的服色。 这八人正是四魔惊世魔王梁清和高徒,武功造诣,也已登堂入室,三角眼正是大弟子粱太光,其他便是太业、太儒、太梦、太爱、太和、太璞、太器,都是梁清和的侄子辈中,挑选出来。 梁太业抢前一步,厉声喝道:“诸位难道闯阵吗?” 话声未完,突然传来一声娇喝,道:“这五行阵有什么了不起。”话声一落,跟着跃下数人。 俞剑英听到说话声音,就知道是云姊姊来了,转脸一望,见随云姊姊身后跃来的,有玲姐姐、萧岐山、悟性等人。胆子陡张,冷笑一声,道:“我们要闯阵啦,你们是现在阻截,还是埋伏阵中阻截我们?” 八人齐声说道:“请。”说完,即闪身退入阵内。 紫云放眼略一打量,和恩师布置的五行竹阵,没有什么区别,立即放胆仗剑直趋而入。 刚刚跃进五丈多远,快要接近坎门时,只见黄色光亮,晃晃射来,耀眼刺目。 紫云突然站定娇躯,放眼一望,但见那黄色光亮,虽然是人工布置的,却不是灯光,而是宝珠射出来的光亮,宝珠上面涂了一层黄色。 若不把这无数宝珠击落,则看不清楚阵内埋伏,既然看不清楚前面的景物,便不敢冒险入阵。 这样一来,把一个足智多谋的陈姑娘,也搅的束手无策,眼睁睁的望着黄色珠光失神。 突的一声阴森森的冷笑,道:“臭小子,我们在这里候驾多时,怎么不进阵?” 俞小侠大笑一声,道:“不说这区区五行竹阵,刀山油锅,我一样敢闯。” 说完,身形一晃,就想冲入阵去。 紫云眼明手快,疾伸右手按住剑英左肩,道:“英弟弟,用生命去赌气,犯不着,待我想想破阵之策吧。” 俞小侠不敢违拗云姐姐的意思,还剑入鞘,探手扣上三支燕尾追魂针脱手飞出。 只听“蓬!蓬!蓬!”三声,把正中一根竹子镶的三颗宝珠,打入竹子里向去。 俞小剑暗道:我何不用这方法,把镶在竹子上的宝珠击落。 但探手入怀,笑容突敛,暗暗叹息一声,道:这办法虽然妙极,可是镶在竹中的宝珠,不下一千颗,自己的燕尾追魂钉却有限,并且不能完全打光,总得留一些才行。 即忙又扣了三支追魂钉,手一扬,身形跟着拔起,跃起二丈多远。 猛的潜运真力于两臂,脚尖着地,双掌子胸推出,但听“哗啦”一阵巨响,镶宝珠的一排巨竹,倒下一半。 埋伏在竹阵后面的八个贼人,见俞小侠跃身进击,看的非常真切,太璞、太器两人,一抖手,把预先扣好的暗器,疾速无比地向俞小侠射来。 但俞小侠跃身和挥掌,好似是同一动作,势急绝伦,太璞、太器打出的暗器,全被俞小侠击出的掌力震回,八贼都不禁大吃-惊,暗道:“这小子的功力,恐怕师父也不会比他高强,看来我们今夜难以阻拦得住。” 镶在巨竹上无数的宝珠,闪闪黄光,正对着俞小侠射来,他目力虽然相当锐厉,但也被强力闪光,射得眼花缭乱,看不见反面的举动。 紫云看英弟弟施展神力,把这道光幕击倒,可以看清阵内景物,立即仗剑跃身向阵内冲去。 玉玲见姊姊身形拔起,赶快跟着她的身后跃进。 二女都懂得五行竹阵的生克变化,轻功也臻上乘境界,只两个起落,就双双闯进阵内。 飒飒风声响处,两个身穿黄色怪服大汉,手横大刀,拦住去路。 紫云娇叱一声,道:“你们一定要阻截是吗?”说完,振腕一招“二龙出手”,宝剑右刺左点,分攻两人。 这个魔崽子正是梁太瑛和梁太器,眼看寒气逼人,冷风透肌,疾退三步,避过当头罩下寒光,趁势反击。 俞小侠右脚后撤半步,避开粱太瑛斜劈的一刀,手中惊虹剑一招“笑指天南”,向梁太器握刀右腕削去。 这一招快如闪电,梁太器收刀封架,势已不及,只得向后跃退八尺。 俞小侠攻出剑势不收,身躯疾转,惊虹剑回扫,一招“迎风斩草”,寒光卷处,猛的一声惨叫,梁太瑛齐腰劈成二截。 粱太器见师兄惨死敌人剑下,心中发火,立即挥刀直进,一招“横身拦虎”,向俞小侠当胸劈到。 俞小侠冷笑一声,右手剑往上一抬,但听“咔嚓”一声,梁太器的钢刀被劈成两截,左手暗集功力,猛的一掌推出。 粱太器庞大的身躯,被震出一丈多远,五脏离位,当场吐血身亡。 俞小侠收拾这两个魔崽子,不过是两招三式,放眼一望,只见群雄都已入阵,只是没有见到义父和梅香、及燕赵双残等人,可能他们从另一个阵门闯入。 二女向前闯进五丈多处,突然由暗影处,又闪出来两个大汉阻截,二女刚出招对敌,悟性蓦地跃身向前,喧了一声佛号,道:“二位女侠今夜都立下大功,只有老纳还未动过手,这两个施主交老纳来超度他们吧。” 梁太儒梁太璞两人听悟性这一说,忿怒异常,他们一抖蛇头拐,向悟性身上扫来。 悟性唱一声“阿弥陀佛”一抡禅杖架开两人的蛇头拐,道:“老纳一夜也没有动过手,不想和你们两位施主结下不解之缘。” 梁太儒大喝一声,道:“秃头,废话少说,你不慈悲我们兄弟,那我们就送你到极乐。” 话声刚落,蛇头拐一左一右,向悟性疾扫而来。 悟性一抡禅杖,疾施一招“横扫千军”,迎面猛扫而来的蛇头拐,但闻“蓬!蓬!”两声巨响,两人手中的蛇头拐,脱手飞出,直向竹梢抛去。 两人的蛇头拐被震出手,只觉手臂酸麻,虎口流血,已知道和尚内功雄浑,再也不敢赤手拒敌,身形一晃,就隐入竹阵中。 这一道阻截,只片刻之间,就被群雄摧毁,两死二伤,余下的四个,不知无勇气阻截,或是另有阴谋,却未见现身。 紫云略一打量形势,又继续向前跃去,越过一片竹林,突见眼前势大变,倒未按照五行变化布置。 立即停止身形,放眼四顾,不禁吃了一惊,暗道:“怪啦,五行阵却没这等形势,难道我走错了方向吗?” 群雄见紫云停步,面现疑难之色,都不禁吃了一惊,个个蓄势待敌,有如暴风雨的突然而至,阴森、恐怖。 俞剑英闪到云姊姊身前轻声问道;“云姊姊,走的不对吗?” 紫云点点头,道:“这竹阵有点奇怪,反五行阵式也不是这等变化。” 俞剑英道:“我跃上竹梢看看方……” 话声未完,突然有一种异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由远而近。 这时,群雄都停止呼吸,倾耳静听,起初听来,若如淅沥的雨声,飒飒的风声。 忽然又变了人马的疾走声,波浪的汹涌声,夹杂着鬼哭神号的悲惨声,听来令人汗毛根根直竖。 仰脸一看天色,但见星光月色,皎亮洁白,明亮的天河横在天空,连夜风吹袭竹梢之声都没有,这奇异恐怖之声,却是从竹阵中四面传来。 这奇异恐怖之声,到了近前,突然停止,继而四周响起一阵阴森森冷笑,紧接着四周亮起无数珠光,分成五色从四方向群雄立身之处射来,只刺得群雄眼花缭乱,不敢张目。 群雄不觉被那五色珠光,分去了心神,流目四顾起来。 俞小侠被这过分的沉闷憋了一肚子怒火,侧脸向紫云道:“云姊姊,我们冲出去吧。” 紫云没有接腔,闭目略-沉思,突然睁开星目,向剑英说道:“英弟弟,快把你身上的黄金人解下来,应付敌人用暗器袭击。”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各位老前辈,赶快就地匍匐,小心魔崽子的暗器。” 话声甫毕,突闻一阵破空之声,由四面八方疾射而来。 俞剑英奋起神力,舞动黄金人,只听嗤嗤之声不绝于耳,向群雄射来的暗器,都吸在黄金人的两条臂上。 黄金人舞动起来,金光闪闪,把光线反射出去,照得阵外一目了然。 只见阵外五色珠光之下,都埋伏有人,所穿的衣服,都和珠光颜色相同。 除了埋伏之外,还有不少的人在四围堆积干草枯枝,群雄不禁吃了一惊,悟性轻轻吟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 紫云借黄金人反射的光亮,看清楚阵外的形势后,认定方向,轻声向俞小侠,道:“英弟弟,你站在这里,尽速舞动黄金人,我们借这反射之光,冲出阵去。” 说完,一拉玉玲娇躯猛的跃起,当先向阵外冲去。 二女只一起一落,就跃到灯光之外,脚刚着地,突见一道银虹迅向当胸激射而来,快似电奔,迅速至极。 紫云不由怒火冲霄,出手就是太极三十六剑式中一招绝学“金丝缠腕”,疾奔对方握刀手腕。 这一招,就势制敌,逼得对方向后退了三步。 紫云一招抢住先机,刷!刷!刷!疾刺三剑。 这三剑都是太极三十六剑式中的绝学,招招奇异无比,当前阻截的二个敌人,被逼连连后退。 程玉玲娇叱一声,一招“流沙千里”,疾攻左面的两个魔崽子,程姑娘的剑势也是太极三十六招中的绝学,一招攻出,剑势一变,也是连续三绝招。 两个魔崽子,哪里见过这等雷霆万钧的剑式,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一贼被削去一片衣袖,一贼肩头被剑锋划破一道血痕,鲜血流出。 悟性和萧岐山跃到竹阵边,禅杖铁尺一阵猛抡,竹子纷纷倒下。 俞小侠见群雄都冲出阵去,一收舞动的黄金人,身形跃起三丈多高,施出独步武林的轻功“梯云纵”,疾向二女身边跃去。 这时,二女被六个贼人围攻,两人双剑合璧,施展两仪剑法,两仪剑法威力奇大,有如万丈怒涛汹涌,把六个贼人尽圈入凌厉剑幕之中。 俞小侠悬空大喝一声,舞动黄金人凌空下降,群贼大吃一惊,纷纷向后跃退。 突闻一声尖锐哨声,此起彼落,刹那间,伏击众人的魔崽子全都隐没不见,四周火光突起。浪里蛟郑家燕当先向火光跃去。 再说八臂神乞接应群雄跃落盆地后,清查人数,没有看见梅香下来。 桑逸尘见剑英落地下后,横撞直闯,即时吩咐紫云,赶快跃落地上,接应俞剑英,自己和燕赵双残,及洞庭钓叟,仍转身跃上峰顶查看。 四人纵上峰顶,放眼一望,星月在天,万簌俱寂,哪有梅香的影子。 桑逸尘手一挥,道:“走!我们分头去搜查吧。” 话声甫落,即分左右中三路跃身山坡搜查,四人身形都很快捷,只片刻之间,就仔细的搜一遍,哪有梅香影子。 桑逸尘转身回来问道:“老怪物,见了我干女儿回来没有?” 洞庭钓叟摇摇头,道:“没有见她转来。” 桑逸尘摇着一头乱发,道:“这样看来,是被人掳走啦。” 洞庭钓叟道:”走!我们上驼龙峰去,问七魔要人。” 桑逸尘仰脸望望天色,缓缓说道:“梅香不会遭遇到陈凤一样的命运吧。” 洞庭钓叟笑道:“若和陈凤一样的命运,老叫化就没心事了,老朽这个冰人也做不成啦。” 驼子赵宗德突然大叫一声,道:“糟啦。”说完,身形疾速跃起,向盆地纵去。 桑逸尘转身一望,只见盆地火光熊熊,大袖一摆,身子凌空拔起二丈多高,好似大鹏鸟掠空飞行,直向盆地跃下。 洞庭钓叟和跛子二人,心中大吃一惊,也随后跃下。 再说衡山一叶道人和其他武林高手,被奇异的浓尘阻在坡下,片刻之间群雄都想不出冲过这道浓尘的主意。 看峰上的标记,八臂神乞等人,已越过三道暗卡,群雄心中更是着急,大家均闭目沉思。 冒一奇突然睁开双目,向黔南一毒问道:“苗兄,你蓄养的蜈蚣,能够派用场吗?” 黔南一猛的一拍脑袋,道:“真是老糊涂,冒兄不提醒我,到是忘记啦。” 说着,从背上解下布袋,把袋口解开,自言自语,道:“蜈蚣!蜈蚣!今夜我要放出来,让我的老友吸一些魔崽子的血充饥。” 话声甫落,蜈蚣一条一条的飞入浓尘之中。 片刻之间,浓尘完全停止飘飞,已能望到驼龙峰上,南方的那盏绿灯,仍然挂在第三盏红灯侧边。 黔南一毒口内发出一阵吱吱喳喳之声,瞬息之间未死之蜈蚣,纷纷飞了回来,他仔细一数,少了二十五条。 这样看起来,魔崽子至少也死了二十五个人。 一叶道人见黔南一毒,把蜈蚣招回来后,说道:“走!我们赶快冲上去。” 走字出口,身形猛的拔起,只见他道袍飘飘,如巨鸟冲天飞起。 群雄窜到魔崽子撒放毒粉之处,放眼四顾,但见这个地方,周围约有数十亩地大小,尽都是枯木。 看情形施放毒粉之人,都是站在树顶之上,是以看起来,好像是由半空飘散而下。 一叶道人放眼四顾,只觉沉寂无声,已知这个伏桩瓦解,立即向前面跃去。 疾奔片刻,约莫走二三里路,一股腥臭无比的气味,随风扑鼻,就是一叶道人那样深厚的内功,也禁受不了。 但觉心中怪味翻动,口里的津液,一阵一阵涌出来,即时欲呕。他赶忙把前扑的势子收住,向后倒退一丈多远,立住身形,立即运气行功,把呼吸进去的腥臭味,用上乘内功逼了出来,心中才觉舒适。 群雄见他倒翻转来,不约而同的大吃一惊,纷纷把疾扑的势子收住,北山疯子问道: “道兄,前面又是什么厉害暗卡?” 一叶道人道:“我也没有看清楚,只见前面有一道八九丈宽陷坑,冲上来一股浓厚无比的臭味,令人作呕。” 黔南一毒即忙探怀,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掀开瓶盖,倾出两颗红色丹丸,含在口中,即向前面跃去。 奔至陷坑边,立定身躯,放眼向深坑一望,但见那深坑内成千成万的毒蛇,还有无数尸体,都已浮肿腐烂,不禁失声叫道:“哟!好多的毒蛇和人的死尸啊。” 他看了一阵,缓缓的折转身来,拿起药瓶,分给每人两颗丹丸,道:“请各位把药丸含在口中,勿吞下肚去,让它慢慢溶化,这深坑内冲上来的腐尸和毒蛇腥味,奇毒无比。” 群雄均依言把药丸放入口中,丹丸入口,立生妙用,只觉清香透体,腥臭味立即消失。 一叶道人含了丹丸后,跃到坑边,放眼一望,但见这个陷坑,深不过三丈,宽却十五六丈宽。 群雄看了这课坑的毒蛇,条条昂头吐信,北山疯子俯身搬起一块巨石,向下砸去。 但见无数的毒蛇被巨石击死。 南山叟道:“疯子,你这办法不错,我们大家动手,把这坑内的毒蛇击死,免得留下害人。” 冒一奇摇摇头,道:“把这坑内的毒蛇,完全击毙,谈何容易,一天半日也难完成任务。” 一叶道人突然抬头向峰顶一望,只见南面的那盏绿灯,又升上一级,他们这边的绿灯,也挂到第三盏红灯之处。 转眼一望,只见众人纷纷搬起山石,向深坑内抛下,手劲大的,把山石抛到中间。 突然灵机一动,暗道:“有越渡深坑之策啦。” 心念一动,立即微微一笑,向群雄说道:“贫道想出来一个越渡深坑之计,是否能行,待我先试试看。”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各位待我跃起时把山石抛得高一点,我在抛向深坑中间的山石上,微微藉力,是否能越渡过去,在此情急之下,只好冒险一试。” 说完,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身子凌空跃起,直飞五丈多高,直向深坑上空飞去。 群雄眼看一叶道人身子腾空飞起,纷纷把预先扣在手上的山石,运起内力,向他脚底下掷去。 一叶道人身悬空中,眼看身子即将下沉,看准一个山石,脚尖在山石上轻轻一点,陡然间又升了两丈多高,直向对岸落去。 他身子将要落地,突闻一声阴森森的冷笑,道:“给我滚下去吧。” 一叶道人只觉一股掌力暗劲,直向身上袭来。半空挫腰长身,陡然间又升了两丈多高,气纳丹田,舌绽春雷,大喝一声,只见袍袖一摆,悬空挥出两掌。 他内力已臻化境,虽然悬空发掌,力道仍是猛烈无比,掌势出手,潜力波荡成风,向那人头顶罩下。 这暗袭的人,但觉逼人劲道有如泰山压顶一般,当头罩下,情不自禁地向后跃退七八尺。 一叶道人赶忙一沉丹田真气,施出千斤坠身法,泄落实地,立时展开猛烈地攻击,把埋伏阻截的魔崽子逼退。 北山疯子和南山叟,眼看一叶道人越渡成功,紧接着拔起身子,依法炮制。 他们两人过去之后,赶快捡起山石接渡众人,刹那间,只见山石蔽空,黔南一毒、冒一奇、飞云、青云等人接踵而过。 岳凤坤因为接连两次负伤,身体精力大亏,这种凌空越渡十几丈深坑,却不敢冒险,站在那儿犹豫不决。 猛的一咬牙提气,就想跃起飞渡,突然身后仲过一只怪手在他肩上拍两拍,娇叱说道: “别拿宝贵的生命,去作无谓的尝试吧。” 岳凤坤焕然转身,退后两步,蓄势戒备。 又是一声娇笑道:“这么紧张干吗,如果我要算计你的话,你早就作了毒蛇的食物。” 岳凤坤放眼见是两个蒙面女扮男装人,不禁失声叫道:“是……是……你们。”右边蒙面人娇笑一声:“哟!贵人多忘事,相离不久就不认识人啦。” 岳凤坤眼睛一睁,道:“你们来找我,是不是还要和我拚斗一场。” 左面蒙面女人道:“哟!我看你长的到蛮潇洒,却这么喜欢打架?” 岳凤坤道:“我和你们是站在敌对立场,见面不说打,那还有什么可说?” 右面那个蒙面人格格娇笑,道:“我们和你又无怨无仇,‘红花白藕青莲叶,本是一家”,怎么无话可谈啊?” 岳凤坤道:“志不同道不合,不相为谋,请……。”说至此,突然把说在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暗自骂道:“岳凤坤啊!岳凤坤,你真该死,竟然把要事忘记了。” 两个蒙面人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格格娇笑,笑得岳凤坤侠脸泛红。 岳凤坤心中发火,宝剑一扬,大喝一声道:“还我的剑诀来。” 两个蒙面人对他的厉喝声,浑如不闻,娇躯一转,背向岳凤坤,左面蒙面人,娇笑道: “这么凶干吗?怪吓人啦。” 岳凤坤见她二人这样做作,到猜不透她们是何居心,冷笑一声道:“你们背向我,是不是谅我不敢动手杀你们?” 右面那个蒙面人,笑道:“动手杀两个不作抵抗的人,算不了武林中的好汉。” 岳凤坤怒道:“快拿剑诀还我,我讨厌和你们说话。” 左面那个蒙面人,突然转身过来,娇笑一声,道:“你赚我们长的丑,是也不是。” 岳凤坤冷哼一声道:“男不男,女不女的怪模样,看了令人作呕。” 右面那个蒙面人突然扬手往脸一抹,那张怪脸,登时换上一付清秀无比的女人面貌,展颜一笑道:“你仔细看看,我是不是仍然怪模怪样。” 岳凤坤嘿嘿冷笑一声,道:“不见得是绝世美人。” 右面那个蓦地转身过来,笑道:“你看我比我姊姊长的丑,还是长的美。” 岳凤坤忍不住噗嗤一笑,道:“好像一对双胞胎,半斤八两,可惜!可惜……” 右面那个女人,缓缓走前一步,纤指指着岳凤坤,问道:“可惜什么?你说。” 岳凤坤见她蓦然伸指,以为她要动手,右手剑猛的一挥,夜色中立时闪起一片银虹,森森寒气,直向少女逼去。 两个少女,突然笑的扭腰摆臀,娇躯乱颤。 岳凤坤宝剑一扬,怒喝一声道:“你们笑什么?” 两个少女齐声说道:“我笑你自己做了贼,反而骂我们是贼,我们不过是抄袭一份,你才是真正的贼人呀。” 岳凤坤被两个少女揭了底牌,俊脸铁青,一颗羞耻之心,竟化成无名的怒火,振腕一招“二龙出水”,左点右刺,疾攻两个姑娘。 两个姑娘各向后跃退五步,右面那个少女,娇叱一声,道:“你这人真是蛮不讲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骂我们姊妹在先,我们没动气,我们不过一句反唇相讥之言,你倒动起气来,男子汉大丈夫,一点涵养也没有。” 岳凤坤收剑回身,冷哼一声,怒道:“你们想凭口舌之利,来讥讽我,我可不吃你们这一套。” 右边那个少女,樱唇一撇,道:“谁讥讽你来,是你自己找出来挨讥讽的,并不是我们姊妹存心来讥刺你啊。” 岳凤坤道:“不是你们姊妹找我的,难道是我岳凤坤找你们的吗?” 左边那个少女笑道:“我们姊妹是找你来相商事情,并不是找你斗气。” 岳凤坤狠狠说道:“我和你们风马牛不相及,找我有什么事可商量?” 右边那个少女,道:“你想不想把剑诀要回去?” 岳凤坤斩钉截铁,答道:“剑诀我当然要问你们拿回来。” 左面那少女道:“那就得了,为什么说没有事可谈呢?” 岳凤坤道:“好吧!把剑诀还我。” 左边那个少女移动莲步,缓缓向岳凤坤走来,岳凤坤却怕上她的当,一步一步向后退,少女笑道:“你怕我把你吞下肚去,是也不是?” 口里说着笑着,步下仍然缓缓向岳凤坤走去。 岳凤坤一边向后退,一边说道:“硬打硬杀,我却不怕,我怕你们仗旁门邪术迷人。” 左边那个少女突然惊叫一声道:“糟啦。” 只见岳凤坤一脚踏空,身子向毒蛇深坑仰下。 右边那个少女眼灵身快,娇躯猛的跃起,疾矢一般,奔到岳凤坤身前,疾仲玉手,抓住岳凤坤前胸,猛的往回一拉,把岳凤坤倒栽下身躯拉了转来,拍着自己的胸部道:“好险啊,好险,简直要把我吓坏了。” 左边那个少女,即忙赶过来很关心地问道:“你受惊了吗?” 岳凤坤看她们对自己非常关心,敌意全消,摇摇头笑道:“谢谢你们,我没有受惊。” 右边那个少女道:“这地方太危险,并且腥臭味很重,而且时已夜深,你奔走一夜,肚子必定很饿,离此不远,我们预备夜点,请吃一点东西充饥,肯赏脸吗?” 岳凤坤见她们姊妹,心甚恳挚,对自己并无恶意,剑诀也必须借机要回,才好向程玉玲交待,若不随她们去,动武逼回剑诀,两个姑娘武功并不比自己弱,不一定能成,就算能战胜她们,剑诀她们也不一定带在身上。 但随两个姑娘前去,又不知道要纠缠到什么时候,若师父不见自己,他老人家一定会担心,他只管低头在想心事,却忘记回答人家。 右边那个少女,娇笑一声道:“你不肯赏脸吗?” 岳凤坤被少女话一挤,才感到自己想的失神。赶忙拱手道:“萍水相蓬,怎好打扰,还是请姑娘把剑诀还我吧!我心领就是。” 右边那个少女笑道:“一回生二回熟,我们这是第二次见面了,何况,你是很远而来,我们也应该尽地主之谊啊。” 岳凤坤道:“两位姑娘如此挚诚,我如再推辞,那就太不近人情了,恭敬不如从命吧。” 这两个姑娘是齐岛主的千金齐瑛、齐娟。 见岳凤坤答应,高兴得竖起两条柳眉,笑道:“随我来吧。” 说完,当先领路,身形一晃,就向斜坡跃去,身法轻巧至极,她们跃下斜坡,在突出岩石上,站定娇躯,回头望了岳凤坤一眼,娇喊道:“你地势不熟,小心一点啊。” 岳凤坤道:“好的。”说完,看准那块突出岩石,立即纵身跃下。 这块突出的岩石,刚好容三人立身,岳凤坤身形刚落到突出石上,走在后面的齐娟也一跃而下。 齐瑛娇躯旋转,直向石洞走去。 岳凤坤跟着转身,放眼一望,光滑如镜的断岩上,有一道石缝,刚好容一人出入。 钻进石缝,走进七八尺,突然宽敞,曲曲弯弯的向峭壁伸延而入,愈走洞形宽阔。 洞中黑暗如漆,伸手不辨五指,好在岳凤坤内功很好,能夜间辨物,而且前后有人引导指点,倒放心大胆跟进。 走了约莫半盏热茶时间,石洞突然开朗,可容三人并排而行,岳凤坤边走边打量洞内形势。 但见洞内壁异常光滑,看不出什么异样,他走动时脚步故意走的很重,地下也很隐实。 突然穿过一座圆形石门,形势又变,只见一个石洞有一间横直一丈五尺多宽的客厅那么大小,中间有一根一抱粗细四尺高的石柱,耸立石洞当中。 石柱顶端射着闪闪光芒,照得全洞通明,四周洞壁下,是半人工半天然的石凳,每张凳子上面镶着一颗透明的珠子。 齐瑛走至洞壁前,玉手一推石壁,陡闻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洞壁应声而开,即时由石门内射出一道耀眼光芒。 岳凤坤突然站住身子,不敢往里走,齐娟娇笑一声道:“这地方就是我们姊妹日常起居的地方,请进去吧。” 岳凤坤摇摇头道:“姑娘深闺,怎好进去打扰,我在外面坐一下好了。” 齐瑛道:“我们这荒岛上,不讲究这些,入乡随俗,别大姑娘样子吧。” 岳凤坤不再坚辞,移步向洞内走进,走进石门,放眼四顾,但见四壁珠光闪闪,耀眼刺目。 四周洞壁经过人工粉刷,一片淡绿,人站在石洞中,就好似六月天,站在树荫下,有一种清凉舒适之感。 打量这个石洞,横直约有三丈多宽,四周洞壁悬挂着好几幅名贵古画,特别显得幽雅大方。 洞顶垂挂着好几串宝珠,五颜六色,调配的非常合适,越发感觉石洞内翠碧交映。 站身的左右各有一张巧工雕刻的大石床,上面铺着厚厚的床垫,一色淡绿色的床单、纱帐,全是一片淡绿的色彩,布置虽然简单,却具雅洁,清丽的景象。 石洞中间,有一张大石桌,四方各有一张石凳,上面铺着很厚绒垫,石桌却磨的溜滑,光可鉴人。 岳凤坤笑道:“这简直是神仙境地。” 齐瑛道:“妹妹,快去把酒菜搬出来,他肚子俄啦。” 岳凤坤听她说话,含情脉脉,不知怎的竟会对自己生了情愫,倒是奇异的事,心中暗自忖道:“今宵的处境,看来却是很难应付,若有失措,那可要造成大憾。”一念及此,不禁由心底冒上来一股寒气。” 齐娟闪身洞壁边,卷起一幅字画,从壁洞上拿出两瓶酒,四个菜盘,菜盘盛的有鸡、鱼等大菜,三付杯筷。 她把杯筷摆好后,微微笑道:“请随便坐,荒山寒洞,无甚美味待客,一杯薄酒,略表敬意。” 岳凤坤刚刚坐下,齐家姊妹就捧杯敬酒,他手一伸,心中突然一动,暗道:“若这酒中下了什么药物,我喝了下去,就会铸错千古。”心中怀疑,哪里还敢去端杯子。 伸过去端杯的手,倏忽举起来,连连摆动,笑道:“我素来滴酒不沾,请两位姑娘原谅。” 齐娟笑道:“这酒不是什么醇厚的烈酒,是本地山上特产的水果酿成,不会醉人。” 齐瑛比妹妹心眼多,她早就把岳凤坤的心事看穿,她也不直接点破,笑道,“妹妹你不必解说啦,他不喝酒,不必勉强,我们自己喝吧。” 岳凤坤道:“你们喝酒,我吃菜相陪好吗?” 齐瑛格格娇笑,道:“酒和菜又有什么分别,我姊妹若对你有什么举动,何必费这么多周折。” 岳凤坤看自己的心事,被她窥穿,俊脸一红,补充一句强作解说,道:“我实在不会喝酒,绝不是怀疑令姊妹对我有什么不利。” 齐瑛叹息一声,道;“这也不能怪你多疑,小心天下走,何况我们彼此是站在敌对的立场,就是普通交友,未明了出身来历之前,也不得不小心。” 岳凤坤道:“还没有请教芳名?” 齐瑛道:“我叫齐瑛,这是舍妹齐娟,齐岛主乃是家父。” 岳凤坤啊了一声,道:“原来是齐小姐。我们虽然敌对之立场,但彼此过去并无什么过节,不过是大家为了保全自己的地位和生存,并没有到水火不相容之境,我们这次来贵地,不一定大动干戈,大家见了面,片言平息纷争,也说不定。” 齐瑛道:“但愿如此。” 齐娟摇摇头,道:“衅端已起,绝难片言说和。” 岳凤坤道:“你怎么料到双方不能携手言好呢?” 齐娟道:“我爹爹很固执。” 岳凤坤吃了一惊,暗忖:“女儿竟派父亲的不对,真是奇怪,这么看来,他父亲却雄心不小,倒要详细探查一下。” 思念及此,笑道:“你们姊妹尽力劝谏令尊大人,问题不是可以解决了。” 齐瑛叹口气道:“我姊妹是他眼中之钉,不说规劝,我们连见面都不敢见他。” 岳凤坤听了,心中很是不解,疑云重重,问道:“你们姊妹不是她亲生的吗?” 齐瑛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伤,眼睛一眨一眨,情不自禁地热泪簌簌下落,嗫嚅说道: “我们姊妹小的时候,父亲……倒是视如……掌中明珠,我六岁妹妹五岁,亲生母亲……去世后娶了一继母,听信后母的谗言,就时常藉故把我们姊妹打骂。” 岳凤坤甚是气愤,怒道:“我要见了你们继母,非把她一剑透胸不可。” 齐娟听姊姊诉说继母之事,恨的咬牙切齿,但她的个性比姊姊坚强,心中只是气愤,而没有流泪痛哭。 岳凤坤道:“你们这岛上有多少人?” 齐瑛道:“我们这里有七姓人家,大小有五百多口,原藉都是广东北海人,以外还有不少各方投来的盗魁巨恶。” 岳凤坤微微一笑,道:“有这么多的人家,凭你姊妹的聪明美丽,难道还找不到适当人家吗?” 齐瑛听岳凤坤赞美她们姊妹聪明美丽,芳心中很受感用,微微一笑,但笑容立敛,即刻变的咬牙切齿,气愤愤说道:“我们后娘,那一颗心比木炭还黑,她硬要逼我们姊妹嫁给残废人,我们姊妹宁死不从,才被赶到这石洞来。” 岳凤坤听了疑窦丛生,暗道:“世界上哪有这样狠毒的妇人,恐怕他们姊妹说的话是捏造的吧,故意博起我的同情。” 想至此处,突然问道:“你们说令尊大人虐待你,但你们的武功是何人传授的呢?” 齐瑛道:“我们姊妹今夜约你来,就是想恳求一件事。” 她话未说完,齐娟抢着说道:“我们姊妹的武功是七世叔,人称现世魔王吴聿珩传授的。” 岳凤坤问道:“什么事你说吧,只要我能力所及,我一定照办。” 齐瑛道:“我知你是当今武林中奇人高徒,这一次若能片言和好,当然彼此都高兴,也是我姊妹梦寐所祈求的事,万一双方动手打起来,我们虽然占了地利,但你们来的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胜负实不可预料。希望动手时,转请令师和众英雄网开一面,手下留情,饶我父亲和七世叔一命。” 岳凤坤听了,但觉二女很孝心,点点头,道:“好的,这定当转恳我恩师和群雄。” 齐瑛展颜一笑,道:“我先谢谢你啦。”说完,探手怀中,取出剑诀,又道:“这本剑诀所载,深奥无比,我姊妹无心研究,还给你吧。” 岳凤坤接过剑诀,笑道:“令姊妹心地善良,可钦可佩。”说完,拱手一礼,转身就向洞外走去。 齐瑛娇躯一晃,横身站在洞门口,问道:“你到哪里去?” 岳凤坤道:“追赶我师父他们去。” 齐瑛摇摇头,道:“你一个人越不过那深坑,再说你也追不上他们。” 齐娟笑道:“姊姊,我们送他去吧。” 齐瑛放眼一望岳凤坤,道:“这样送他去,不大妥当,若被岛上的人认出来了,我姊妹担当不起。” 齐娟急道:“这怎么办呢?” 齐瑛道:“办法倒是有,只是要委屈他啦。” 岳凤坤道:“什么方法,但请说出,权衡轻重,只要不是太碍难的事,受点委屈,却也不甚要紧。” 齐瑛道:“我要你改装一下,扮成本岛的弟兄模样。” 岳凤坤道:“权宜之计,这有什么委屈的,你们这里有男装吗?” 齐娟娇躯一闪,走至石洞前,卷起壁上挂的字画,拿了一套洗刷干净的衣服,道:“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岳凤坤接过衣服,立即抖开,穿上一试,虽然小一点,勉强能凑合,笑道:“请你们仔细看看,有什么破绽没有?” 齐娟道:“很像!很像。” 齐瑛微微一笑,道:“随我来吧。”说完,娇身一晃,向外面跃去。 岳凤坤紧随她的身后跟进,齐娟走在最后。 这条秘道,乃是人工开凿,可容两人对面错过,每隔一丈远,洞顶就挂着一盏琉漓灯,照得洞内通明。 疾驰片刻,却有不少的人,由秘道向下迅奔,行色非常紧张,见了姑娘连眼都不转一眼,看情形对二位姑娘毫无看在眼里似的,只皮笑肉不笑一下,即错身向下飞奔。 岳凤坤仔细观察那些人的形色,都是和自己穿的衣服一样,也有不少的人用希奇的眼光,向他斜视,但岳凤坤非常镇定,急切之间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一阵疾奔,齐瑛突然把脚步放慢,一级一级向上走去,大约走了十几级,蓦闻一声大喝,道:“什么人?” 齐瑛急忙答了一句暗语,道:“有命!飞龙在天。” 那人答道:“快请,潜龙勿用。” 齐瑛猛的一跃而上,岳凤坤仍然站着未动,似在思忖这两句暗语的来源,齐娟猛的向他背后一撞,急忙答道:“阳气潜藏,见龙在田。” 岳凤坤猛觉一惊,即腾身向上跃去,只见上面是一个草蓬,来不及仔细打量,身形跃起,紧跟齐瑛身后,向深草中跃去。 只四五个起落,齐瑛突然伏下身来,向岳凤坤招手,示意他赶快伏下。 岳凤坤跃到她的身前,即忙匍匐下去。 齐瑛细声说道:“你恩师他们,仍然被阻在石灰阵下面,你从这里横跃过去五丈远,就是埋伏的石灰阵,你设法接应他们上来。” 微微一停又道:“过了这道暗卡,就没阻拦了,但峰顶仍是步步危机,我们姊妹再也没有力量帮助你,自己小心谨慎吧。” 说完,有点依依不舍的样子,一对星目望着岳凤坤一瞬不瞬,似要淌下泪来。 岳凤坤心中也感觉难过极了,心中好像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开口,怔怔地望着齐瑛,又转脸望齐娟。 只见两个姑娘秀外慧中,满脸罩着无限的隐忧,岳凤坤也有无限感慨,但外表上却仍然很镇静,抱拳向两位姑娘一揖,笑道:“令姊妹盛情,我会永铭肺腑,愿今生能有酬还之日。” 齐瑛展颜微笑,道:“我们姊妹等这次风浪过后,能到中原,找一处名山古刹,清灯古佛,终身相伴,心愿已足。” 岳凤坤轻轻一叹,身子腾空拔起,向齐瑛手指方向跃去。 纵身坡上,放眼一望,只见隐身山坡上的阻截手,拼命的把石灰包向悬崖抛去。 岳凤坤猛的大喝一声,道:“住手。” 正在忙着扔石灰包的阻截手,猛的吃一惊,纷纷停手,转脸向岳凤坤望去。 再说一叶道人等人,越渡毒蛇坑后,把埋伏的阻击手完全制服,放眼一望,只见岳凤坤未越渡过来。 一叶道人知道爱徒,受了赤凤仙子震伤,不敢冒危越渡,心中虽然挂念,但看八臂神乞他们,快要登上峰顶,不敢为了爱徒,影响全局,立即腾身向峰顶攀登。 疾驰片刻,突见一道断崖横阻,但见那道断崖,说高只有三四丈高,贴壁抢登,当然没有什么困难,可是上面的石灰包,有如冰雹骤雨滚下。 群雄虽然都身具极顶轻功,但对这道悬崖断壁,仍不敢冒险抢登,大家怔怔地望着断崖发愕。 蓦地,石灰包截然停止,一叶道人大喝一声,当先向断崖上抢登。 第二十六章 浴血海岛 一叶道人展开极顶轻功,贴壁而上,眨眼之间,就跃上断崖。 脚刚踏上断崖,骤觉寒光从左右疾袭而来,他猛的大喝一声,暗运真力,双掌平胸推出。 两个暗袭一叶道人的魔崽子,以为有机可趁,却未料到来人功力如此雄浑,只觉一股劲力,疾猛撞到,心头一惊,收招疾退,已自不及。两人被那强猛暗劲,震得凌空而起,飘飞出七八尺外,跌坐坡上,双手捧胸,似乎受伤不轻。 一叶道人刚把两人逼开,蓦闻一声惊叫,这声音听来非常热悉,似是爱徒岳凤坤的声音。 他也顾不得收拾推石灰包的贼人,突然拔身跃起,双臂暗运真力,大喝一声道:“阴阳老怪,阴阳掌何足为奇,贫道接你几招试试。” 说完,击出一掌,他这一掌用了八成以上真力,力道劲猛绝伦,直向阴阳老妖怪撞去。 阴阳老妖怪再击出一掌,岳凤坤就要丧命,但老怪觉得出劈空掌风袭来,哪里还敢怠慢,顾不得伤敌人,一跃避开。 放眼一望,但见一个身着道袍,神采飘逸的道人,正是名播江湖,中原三杰之一的衡山一叶道人。 阴阳老怪冷笑一声道:“我道是什么人,原来是你一叶老道,有你老杂毛作靠山,无怪他敢暗自潜登驼龙峰。” 一叶道人不理会阴阳老怪的话,身形一晃,跃到岳凤坤身前,疾伸右手抓住爱徒一只左腕。 运起本身真气,立即有一股热流循臂而上。 岳凤坤只觉热流由左臂,很快的周行四肢,但到丹田,却被自己凝聚真气阻住。 而且微感血翻气涌,心知受伤不轻,剑眉微皱,道:“师父,徒儿受伤很重。”一叶道人一脸坚毅之色,笑道:“不管伤势如何严重,只要三寸气在,我就能把你的伤疗好,快疑聚丹田真气,等我和阴阳老怪打过后再说。” 这时,群雄都已先后跃上断崖,纷纷动手和魔崽子激斗起来。 一叶道人一个旋身,冷笑说道:“阴阳老怪,我想不到你竟对一个年轻晚辈下此毒手,我们两个老家伙拼拼看吧。” 阴阳老怪望了跌坐地上的二人一眼,仰脸长笑一声,道:“我看你这老道,这等蛮横无理,你徒弟的性命是命,难道别人的性命,就不是命吗?” 一叶道人大声笑道:“作恶多端的魔崽子,杀他一千八百,也是大快人心的事,替天行道,除恶务尽的武林中人,死一人也要你阴阳老怪的性命来填。” 阴阳老怪哪还能忍的下,大喝一声,道:“好大的口气,尽你所能施展吧,我阴阳老人等填命就是。” 一叶道人大喝一声,道:“好啊,你接掌吧。”说完,扬手一掌,劈了过去,一股强猛绝伦的暗劲,带起呼啸之声,直撞击到。 阴阳老怪自恃内功雄浑,眼看掌风袭到,不避不闪,右掌一挥,硬接一掌。 两殷掌力一接,只听“砰!”的一声,卷起一阵猛风,阴阳老怪被掌力震退三步,一叶道人却也双肩微微一晃。 阴阳老怪硬接了一掌之后,心中大吃一惊,暗道:这个老杂毛功力,看来要比老叫化还要略高一筹。 一叶道人双眉一扬,大声喝道:“老怪果然不错,再接贫道一掌看看,我们今夜不死不休。” 右掌运足全力,呼的一声,猛力劈出。 这一掌乃是他生平功力所聚,劲道之强,足可断碑碎石,掌势劈出,掌风飒飒,威势奇猛绝伦。 阴阳老怪接了一叶道人一掌之后,震得手臂有点麻木,暗忖:这老杂毛功力雄浑,不可硬接。念随心转,身形一闪,避开了一叶道人紧接于后的一掌。 此刻,在断崖上的魔崽子和激斗的群雄,更是打得异常激烈。 北山疯子旋身一招“力劈华山”,打狗棒带起呼啸之声,猛向常本杰拦腰扫去。 常本杰闪避不及,被打狗棒扫的翻了两个筋斗,笔直的躺在地上,结束了一生。 金家邦虎口酸痛无比,眼看同伴身死,怒火万丈,左手扣上一把铁沙,用满天飞花的打法,腕一扬,铁沙飘飞。 北山疯子一手握着打狗棒的中间,舞起一团棒影,泼水不入,疾射而来的铁沙,被劲猛棒风,悉数震落地下。 有几颗铁沙被打狗棒挡回,反打在金家邦的脸上,铁沙陷入肉内,鲜血涔涔下滴,痛得他眉头深锁。 北山疯子冷笑一声道:“我疯子一辈子看不得人家受痛苦,让我再赐你一棒吧。” 说完,蓦地一招“直捣黄龙”,只用了五成功力,劲道仍然疾猛绝伦,棒势递出,金家邦被震地向后仰去。 他把两个围攻的魔崽子击倒后,移过背上的酒葫芦,捧起来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酒。 呼地一声,向正在推滚石灰包的魔崽子射去。 酒箭射在那个人的手上脸上,只觉麻痛无比,情不自禁向后疾退,北山疯子一连喷三口烈酒,崖边推滚石灰包的魔崽子,完全被逼停手,纷纷举兵刃向他围攻上来。 南山叟一把折扇,对付两个高手围攻,大喝一声,即刻展开凌厉的攻势,身子疾跃而起,折扇摇挥下击,满天扇影,向两人当头罩下。 两个贼人目睹南山叟,攻势凌厉,不禁吃了一惊,万飞鹏左手一拂,借力跃起,右手长剑振腕上点,反向下罩扇影之中迎去。 左手猛的一招“闭门推月”,一股奇猛掌劲,若怒涛裂岸般,向舒仁泰迅猛撞去。 舒仁泰没想到他两招,变得如此迅速,递出的招势,未能撤回,排山倒海般掌风,又疾猛撞到。 情急之下,也举起左手硬接一招,他急切之间挥掌接招,劲力大减,两掌接实,只听“砰”的一声,舒仁泰当场被震巡五步,只觉血涌气浮。 不敢跃身进击,身形一晃,即隐身荒草中避遁。 万飞鹏眼看舒仁泰逃走,也无意恋战,虚晃一招,身子疾速向峰顶跃去。 这时,群雄都已跃上断崖,这些不怕死的贼人,仍妄想把群雄逼下断崖,挥动手中兵刃,猛扑群雄。 黔南一毒和冒一奇跃上断崖,眼看贼人围攻过来,双掌翻飞,左劈右挥一轮疾攻。 但闻惨嚎之声,此起彼落,倏忽之间,被两人劈倒好几个。 魔崽子眼看群雄每一劈掌,踢一脚都有人倒地,谁不爱惜生命,未受伤的贼人,都恨爹娘少生两条腿,呼啸一声即向峰顶疾跃。 这时,一叶道人和阴阳老怪,已打入存亡须臾之间,两位武林高手,各以生平功力,发招互拼,交手百招后,一叶道人渐占上风,阴阳老怪功力略逊一筹,渐呈不支状态。 放眼略顾,只见埋守最后一关的四个人,一伤一亡,两个逃走,推滚石灰包的二十个驼龙岛弟兄,也伤亡五六人。 眼看大势已去,不觉心慌,略一失神,吃一叶道人击中一掌。 阴阳老怪被强猛掌风震退六七步,口中一甜,吐出一口鲜血,但他功力深厚,仍然能够支持,镇定心神,惨笑一声道:“老杂毛,一掌之仇,暂时记下,等到了峰顶再结算吧。” 一叶道人本想跃身挥掌进击,但一想到爱徒受伤,必须及时疗治,冷笑一声,道:“好啊,贫道随时候驾。” 阴阳老怪探手入怀,摸出一个小药瓶,掀开瓶盖,倾出两颗丹丸吞下,冷哼两声,头也不回,就向峰顶纵跃。 一叶道人立即跃身岳凤坤身前,弯腰下去探手一摸爱徒胸口,但见他呼吸微弱,长眉微皱,骂道:“老妖怪好狠的心啊。” 这时,群雄都围了过去,黔南一毒俯身检视了一阵,叹息一声道:“这老妖怪,阴阳掌果然厉害,好在令徒功力深厚,若内力稍差,势非当场丧命不可。” 一叶道人道:“伤势已是不轻,好在血气运行还未受阻,倒可救得。” 黔南一毒微笑,道:“道兄内功深厚,疗治起来,却无甚困难,我调制一种疗治伤势的秘丹,虽非什么妙丹圣药,但服用之后,略有小补。” 一叶道人点点头,道:“久仰苗兄医学精博,劣徒能得你的妙丹服用,当可得事半功倍。” 黔南一毒笑道:“道兄,过誉,愧不敢当。”说完,掏出一只碧玉小瓶,倾了两粒红色丹丸,仍然把药瓶,放入怀中。 蹲下身子,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向岳凤坤两颊一捏,岳凤坤紧闭的牙关,张了开来,左手把药丸放入他的口中。 突闻峰顶一声巨响,震破夜空,群雄纷纷向峰顶望去,但见南面的那盏绿灯,已升到竹稍顶上。 一叶道人道:“老叫化他们已经登上峰顶了,比我等稍微快了一步。” 说此,微敞一停,又道:“各位先上去接应老叫化他们吧,贫道还得替劣徒疗治伤势。” 北山疯子捧起葫芦,喝了两口酒,笑道:“既然他们占了先,就让他们先打一阵吧,道兄替爱徒疗伤,受惊扰不得,必须要人护卫,我们藉此机会,一边替道兄守护,一边养息一下精神。” 黔南一毒点点头,道:“这个办法很好,若老叫化他们吃了亏,我们以生力军的姿态,给他们报仇。” 群雄激斗了一夜,劲力都耗费过甚,而且登上驼龙峰后立即有一场猛烈激斗,能藉此机会,养息一下精神,对劲力倒是有很大的帮助。 黔南一毒这一附和,大家也没有异议,自动地散开来,把一叶道人师徒围在当中。 这时,山坡上静寂的鸦雀无声,众位闭目调息,满是庄肃之色。 一叶道人见群雄围坐四周,替他师徒警戒,心中无限感激。 立即盘膝坐下,把爱徒扶正,坐在自己的面前,右掌抵住背后的“命门穴”,左手抓住他的肩头,闭目凝神,潜运内力,以“导源归流”的方法,逼使全身真气向爱徒“命门穴” 中攻去。 这种疗伤手法,虽然能使受伤人伤势好得快,但最损本身真气,只片刻之间,一叶道人已是满头大汗。 黔南一毒睁眼一望,见一叶道人真气大损,岳凤坤仍然脸色苍白,紧闭的双目,没有睁一下,知他受伤不轻。 缓缓站起,走了过去,轻轻说道:“道兄,我来助你疗治令徒伤势吧。” 一叶道人微睁双目,望了黔南一毒一眼,微一颔首,又闭上双目,继续运功疗治爱徒伤势。 黔南一毒即时盘膝和岳凤坤面对面坐下,右掌缓缓伸出,接住岳凤坤前胸“中庭穴”,把全身真气,集运右掌之上,立时有一股热流直通内腑,震散的真气,循着热流,引聚丹田,人立即清醒过来, 丹丸也发挥了效力,真气导引行血,立即全身血脉流畅,百穴畅通,伤势即刻痊愈。 黔南一毒眼看岳凤坤清醒,疾速把右掌缩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笑道:“好啦,伤势无妨了。” 一叶道人虽然紧闭双目,但他听到爱徒的呼吸,自黔南一毒协助疗伤,渐渐地均匀起来,徐徐地睁开双目,道:“苗兄,谢谢你啦。” 黔南一毒笑道:“这点小事,岂足当谢,道兄刚才和阴阳老怪拼掌,损耗真力太多,现在又替令徒疗伤,真气大损,赶快闭目调息一下吧。” 一叶道人点点头,道:“苗兄说的不错,若不是刚才和阴阳老怪拼掌,消耗真力过甚,倒不至耽延这么久啊。”说完,闭目调息。 他功力已入化境,略经调息运功,真气即时恢复,片刻挺身站起,道:“我见你没有越渡毒蛇探坑,怎么反而比我们先上了这道断崖,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说说看。” 岳凤坤俊脸泛红,将经过情形,只把要回剑诀的事,隐瞒不说,其余一宇不漏的说了一遍。 一叶道人点点道:“想不到混世魔王还有两个能识大体的姑娘,她们姊妹既然为父求情,我们也不作赶尽杀绝就是。” 北山疯子道:“我疯子一向做事情,不拖泥带水,只要是为恶人间的败类,见一个宰一个,见两个宰两个,大魔既是有两个向上的女儿求情,疯子也破例一次。” 一叶道人抬头望望天色,只见脚下朵朵白云,袅袅上升,好似“神女”伸出纤纤玉手,挽起万千重轻绢,宿鸟也在树梢上吱吱地叫起来。 看了一阵,回头对群雄说道:“天快亮了,我们赶快抢上峰顶,接应老叫化他们吧。” 说完,猛的一提丹田真气,身子凌空拔起,当先向峰顶纵去。 群雄见他跃身抢登,纷纷展开轻身术,紧随他的身后向峰顶疾跃。 再说八臂神乞眼看盆地燃起熊熊火光,猛的吃了一惊,即忙施展踏叶飞行轻身术,由竹梢上疾纵过去。 只见俞小侠他们都站在竹梢上东瞧西望,八臂神乞才把一颗吊起的心放落。 俞剑英突见义父腾空踏叶而来,立即迎了上来,道:“义父,你们也遇上了埋伏吗?” 桑逸尘摇着一蓬乱发,道:“老叫化刀山油锅,天罗地网,全没有顾虑,所头痛的就是你们这些娃儿。” 俞剑英心中吃了一惊,睁着一对星目,望着八臂神乞的脸上,道:“义父,英儿和师姊,都在这里等候义父,没有乱闯啊。” 桑逸尘道:“梅香失踪了,为了找她险些误了大事啦。” 俞剑英和二女心中不禁吃一惊,俞小侠很关心地问道:“她在这五行竹阵内失踪的吗?” 桑逸尘道:“在山坡上没有跟着下来。” 剑英剑眉微皱,似在思索一件事,突然展颜微笑,道:“师叔,不别为她担心,这丫头聪明得很,不会发生事情的。”桑逸尘苦笑一声,道:“事情到了这一步,急有什么用,我们走吧。” 说完,也不跃下竹梢,展开踏叶飞行的绝顶轻功,即向驼龙峰奔驰。 约莫疾驰一顿饭之久,突现眼前一片密林,黑黝黝一片,至少也有一百多亩宽。 略一打量,群雄已跟随他身后跃上,八臂神乞侧脸一望驼子道:“魔崽子若在这片密林中,用火势拦阻我们,倒是有点难渡啊。” 驼子赵宗德点点头,道:“老叫化,相不相信我的猜想,我看这片林内,恐怕有比火势还厉害的阴谋诡计埋伏。” 桑逸尘仰脸长笑,笑声未落,蓦闻一阵吱吱怪叫声。怪叫声陡然此起被落,瞬息间密林内,四方八面,都是吱吱的怪叫声。 桑逸尘拢目向密林内一望,又看不出什么然,摇摇头,侧脸一望伏蛇大王,道:“萧兄,这吱吱叫声,是不是毒蛇叫出的声音。” 萧岐山摇摇头,道:“蛇叫没有这声音宏亮凄厉,这绝对不是蛇叫。” 陈紫云听这声音非常熟悉,急切之间又想不起来,她抬起左手,理了理头上被风吹散的秀发。 突然想起白猿玉奴师兄来,暗道:“白猿玉奴逗着猴子玩的时候,叫出来的声音,不是这样的吗? 正想开口说话,俞剑英抢先问道:“云姊姊我听这吱吱叫声,好似猴子的声音。” 紫云点点头,道:“不错,这是猴子的叫声。” 玉玲摇摇头,道:“这声音叫的震天价响,哪来这么多的猴子,一定是魔崽子特制的哨声。” 桑逸尘剑眉一扬,道:“管它什么声音,这片密林树木茂密,踏叶越过这片密林,倒是很容易。” 燕赵双残齐声,说道:“走!这声音唬不住人。” 群雄深入密林,不过一百丈左右,吱吱喳喳之声更烈,震耳欲聋。声音发自四方八面,渐渐的向群雄围来。 桑逸尘蓦然站定身躯,剑眉微皱,道:“有点怪门道,各位站此稍候,老叫化下去看看。” 声音甫落,突听俞剑英惊呼一声,道:“看,猴子!猴子。”四面八方钻出来成千累万的猴头,把群雄团团围住。 桑逸尘身子正想向树下纵去,突听大呼猴子,立即把身子隐住,放眼四顾,也不禁吃了一惊,暗道:哪来这么多的猴子? 那些猴子窜出树梢,并不向群雄跃来,只是咧开猴嘴,向群雄怪笑。 跛子燕有义突然跃起,向前扑去,群雄也紧随跃起。 群雄身躯一动,金眼毛猴,立时从四面八方,同群雄围来。 跛子冷哼一声,道:“畜生,竟敢阻我们的路。”说完,疾速推出一掌,前面一排猴子被震落树下。 猴子并不畏死,眼看前面一排身死落地,后面一排,则蜂拥而上。 跛子心中大冒真火,双掌猛劈,但见猴子一排-排的向树下坠落。 跛子掌势发得疾,猴子填补得的快,使你不能向前越一步。 桑逸尘抬头放眼一望,只见猴山猴海,万颗猴头钻动,摇摇头,道:“这么多的毛猴,真是杀不胜杀,我们向上面跃登,若猴子不拦我们,也就别理它,如要拦阻,只好大开杀戒,有多少杀多少。” 猴子见群雄不动,它也不动,群雄身躯微微一动,立即蜂拥围上,不是伸猴爪抓群雄的眼睛,就是拉群雄的腿,使群雄无法越上峰顶一步。 二女更是被毛猴戏弄大发雌威,各人挥动手中宝剑,好似切瓜一般,毛猴不是断头,就是两截。 群雄大肆展开杀生后,每人至少山击杀三百头毛猴以上,悟性和悟仁却合掌闭目,没有动手击杀一头。 群雄眼看毛猴击毙一头,跳上来两头,成千成万的毛猴,跳来跳去,吱吱怪叫,不禁又气又恨。 但看眼前一片鲜红的猴血,腥味冲鼻,又油生怜惜而心慈起来。 桑逸尘道:“各位仔细想想,有什么办法避开这些猴子?” 急切之间,谁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渡过这片密林,又不杀生。 群雄正想的失神当儿,突听紫云叫道:“玲妹妹,快看山坡上晃动的白影。” 俞剑英顺着姊姊玉手指处望去,但见一个白猿,向密林疾扑而来。他目力锐利,虽然距离很远,山坡高低不平,仍然看出是白猿玉奴,惊叫道:“姊姊,白猿玉奴师兄。” 这时群雄的目力,都集中在白猿身上,但见白猿到了毛猴子边,毛猴纷纷向树下跳去。 白猿玉奴边叫边奔,一只手不停地挥动,面色喜怒无常,有些毛猴见白猿玉奴到了身前,仍然不往树下跳,白猿玉奴怪叫数声,毛臂一伸,利爪箕张,抓住不肯听话的毛猴头顶,硬往树下抛去。 这样一来,没有一个毛猴敢不听白猿的话,立即跳跃,吱吱怪叫起来,响彻云霄,好像欢迎白猿玉奴,又似是互相传话。 片刻之间,成千成万的毛猴,纷纷向树下跃走。 俞小侠拔身跃起,直向白猿师兄立身处落去,白猿也跃起迎了过来。 俞小侠和白猿正好在半空相碰,剑英猛的张开两臂,把白猿抱在怀中,轻飘落到树梢上。 这时,二女和群雄跟着跃身过来。 玉奴见了三人和群雄,咧开阔嘴,不住大笑,状甚欢喜。 紫云笑道:“师兄,师父来了没有?” 灵猿摇摇头,毛爪连连摆动。 玉玲道:“师兄,师父没有来,你怎么能找到这里。” 灵猿鼓起尖腮,毛爪作握喇叭状,指了指驼龙峰。 桑逸尘看这个通灵的白猿,这一作手势,立刻会意,笑道:“白猿,是和喇叭手同来的吗?” 灵猿点点头,咧大阔嘴,向桑逸尘大笑。 桑逸尘提起喇叭手,群雄对这个名字都感觉陌生,只有洞庭钓叟还知道喇叭手这人的来历,失声叫道:“哟,这老怪物还没有死。” 燕赵双残齐声问道:“是一位怎样的人物,我们兄弟为何没有听说过?” 洞庭钓叟笑道:“老朽只闻其名而未见过其人真面目,老叫化可能见过她的面。” 桑逸尘摇着一蓬乱发道:“喇叭手贡芳英虽然名噪武林,却没见她在讧湖上露过脸,行侠仗义,除暴安良,都是独断独行,老叫花费了不少时间,始终访不到她的芳踪。” 他们边走边说,不觉已走出密林,到了驼龙峰下面。突闻两声轰然暴响,抬头向峰顶一望,只见上峰顶的要口,晨光之中,透着一块八尺长,两尺宽的大红布,上面贴着五个斗大的金字“欢迎众高手”。 桑逸尘转脸一望,群雄都紧随在自己身后,只未见白猿玉奴,向剑英问道:“灵猿没有跟着你们来吗?” 俞剑英道:“白猿师兄,仍在密林中监视那些毛猴。” 桑逸尘道:“魔头们甚工心计,表面欢迎我们,内地却不知埋下什么阴谋毒计。” 洞庭钓叟点点头道:“老叫化说得不错,既然欢迎我们,却没见人现身,确实令人怀疑。” 桑逸尘道:“已经到了这里,不管刀山油锅,也非上去见识见识不可。” 话声甫落,突闻哈哈一阵大笑,声如龙吟虎啸,动人心魂。 群雄一齐止步,放眼向上一望,但见红布底下并排站着六个带有特制人皮面具的人。 为首一人大笑说道:“驼龙峰虽不是刀山油锅,却不亚于龙潭虎穴。” 桑逸尘长笑一声,道:“就是天罗地网,我们一样要闯。” 站在中间那人冷笑一声,道:“好大的口气,先接我这个试试。” 说完,手腕一扬,一团鸡蛋大小的东西,直向桑逸尘面前疾射而来。 八臂神乞见多识广,知道打来的不是硫磺弹,就是恶作剧一类的东西,不敢用手去接。 右掌猛的劈出,这一掌是他毕生功力所聚,威势速猛无伦,一阵劲风,随掌而出。 那人打出的一个东西,吃八臂神乞打出的劈空掌力撞回,反向那人打去。 两方面发动都快,那人没想到对方功力如此雄浑,打出后,还在沾沾自喜。没防备这一手,吃桑逸尘掌力逼回的东西,反打在那人的嘴唇上,只听那人大叫一声:“他妈的。”即口吐不止。 原来那一团东西,正是用纸包的大便,打在嘴唇上正好炸开来,溅得那人满口满脸都是。 想不到作弄不到人,反而自己先尝大便的滋味。 桑逸尘劈出一掌后,怒喝一声,道:“你们这是算欢迎我们吗?” 站在第三位的那人冷笑一声道:“荒岛民悍,风俗民情不同,我们欢迎各位的不是大酒大肉,而是刀剑拳头。” 俞剑英心头火起,大喝一声,直向山顶纵去。 悬空大翻身,气纳丹田,舌绽春雷,猛喝一声,身剑合一,化一道银光向六人头上卷去。 六人蓦见寒光当头罩下,赶忙旋身拒敌。 就在这刹那间,群雄纷纷跃上峰顶。 俞剑英身子刚着地,六个面带人皮面的汉子,疾逮向他围来。 俞小侠冷笑一声,立即展开凌厉的剑法,舞起一团剑光银幕。 六个魔崽子还没有找到出招的机会,但见群雄都一齐上了峰顶,即忙分头抵敌。 这六个面带特制面具的人,看不见真面目,也不肯自报姓名,身上穿的也是半长半短排扣,一式的青布衣服。 群雄跃上山顶后,燕赵双残各接下一个搏斗,两人动上手,就是硬打硬接。 悟性和悟仁两个老和尚,这一路冲上来,只有悟性出了一次手,悟仁只跟随前进,不但没有出手,连话都没有说一句。 这一战他却不肯再落后,两个老和尚一抡禅杖,疾攻而上,事情挤到这一步,彼此都不再存相让之心,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拼命的打法。 萧岐山一抖量天尺,猛扑过去,横扫一招“旋风扫雪”,疾向对手拦腰扫去。 那人横跨五步,伸手松开软鞭扣把,抖手一招“穿云摘月”,软鞭抖的笔直,向萧岐山前胸点来。 萧岐山量天尺一招“倒转阴阳”,架开软鞭,就势一招“横打金钟”,还攻那人上身。 那人冷笑一声,软鞭“金丝缠腕”,绕量天尺一绞,挫腕向外一抬。 萧岐山只觉一股强劲之力,几乎震得量天尺脱手,不由心中一惊,赶忙疑神聚气,用力拨开软鞭。 那人见萧歧山功力竟是不弱,立时厉喝一声,软鞭展开快打招数,刹时鞭影纵横,如怒涛海啸般,狂攻过来。 萧吱山攻了一招,接了人家两招,已知对方功力,比自己只强不弱,即忙展开平生所学,以虚避实,以巧打力,也勉强能支持一时。 俞小侠见魔崽子分散后,即时改守易攻,施出他凌厉的剑法,刹那间,剑化万道银虹,盘绕对手飞舞,那人只感眼花缭乱,周身尽都是敌人的剑光逼来,寒芒浸体。 和悟性对手的人,也是重兵刃,一个禅杖,一个精铁竹节棍,展开一场猛烈搏斗。 两人都有着深厚的内力,惊人的神力,攻拒之间,威势令人惊心动魄,杖风呼啸,竹节棍劲风飒飒,激荡起树倒枝折。 蓦闻一声震耳的金铁相碰声,禅杖、竹节鞭相触一起,竟是半斤八两,谁也无法胜谁。 两人硬接一招后,各自退后一步互相报以微笑,这一笑代表彼悟性喧了一声佛号,道:“施主功力不凡,老衲生平之中,还是初遇。” 那人笑答道:“彼此!彼此。”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秃头,再接我几招试试。”抖起竹节鞭一招“泰山压顶”,向悟性当头击下。 悟性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掸杖“横架金梁”又是硬架硬接。 桑逸尘等看两人这等硬打硬接,都不禁暗暗心惊,群雄虽然都是久历江湖的高手,但也很少见过这等猛烈的打法。 和悟仁对手的人,施展的是一柄宝剑,他们这一对,打起来,也非常激烈。 那人见身后劲风袭来,闪身一招“拦江截斗”,直向悟仁当胸刺去。 悟仁和尚禅杖横抡,硬架宝剑,那人急沉手腕,剑化“迎风斩草”,横劈过来。 悟仁心头一惊,暗道;这人出手剑势好快。当时急收禅杖,右腿向后撤半步,让开一剑,即施一招“雪花盖头”,向那人当头劈下。 悟仁手中掸杖份量很重,至少也有五十斤以上,这一招奇猛绝伦。 那人不敢硬架硬接,避开这一招,立时欺身向前,疾攻一招“穿云取月”,连刺三剑。 悟仁被这三剑疾攻,当下无法封架,只好向后连退,不禁怒火冲顶,大喝一声,猛攻一招“降龙伏虎”,杖风呼啸,把那人逼得后退。 这一扳回先机,立即施出“达摩杖法”抢攻,刹时间,杖影翻滚,若排山倒海,万马奔腾,疾攻过去。 那人也展开快速轻灵的剑招,和悟仁抢攻,只见杖影剑光翻来滚去。 燕赵双残展开一双肉掌对敌,他们兄弟研创一套联合掌,这套掌法平时很少联合对敌。 这一次来驼龙岛,进入激战后,一定有一场猛烈的狠斗,故此,先合起来试试。 他们两人一样的心意,各攻出一掌后,不约而同的,各发一声轻啸,纵身一跃,合在一起,四掌合璧,威力惊人。 燕赵双残发招,一阳一阴,一前一后,向前退后,左腾右挪,步法一致。 那两人见他们这奇异掌法,急切之间,根车就摸不清是什么路道,只被燕赵双残逼得递不出招。 那两人也跃身进击,但无法击破两人的联合掌势,燕赵双残互相攻出五掌后,将两人逼得连连闪避。 就在这时,蓦地响起一阵紧急的竹哨声,六个面带特制人皮面具的人同时跃开,其中一人大声说道:“我们欢迎各位的刀剑拳掌,暂时到此为止,另外有人接待各位,我们还得去迎接北方上来的贵宾。” 话声甫落,不待群雄答话,立即腾身跃去,身法快速至极。 群雄站在峰顶打量一阵,只见这驼龙峰,是一个马鞍形,两头高耸,中间却是一片平原。 那片平原,相当广阔,足足有三四百亩地大小,四周林木环绕,房舍建筑在平原中间,高挑不少红灯。 群雄立身的对面峰顶,竖着一根修竹,和自己立身之处的修竹一样,同样是五盏红灯,一盏绿灯。 抬头一望只见红灯侧边,标明着五关字样,这峰顶不过两亩宽,看不出有什么埋伏。 群雄打量了一阵驼龙峰的形势后,八臂神乞当先跃起向平原纵去,群雄紧随身后鱼贯而行。 由峰顶走向平原的道路,系用岩石砌成一级级的石道,非常宽敞。 走完这石道,就是平原地区,离上坡石级约百余丈之处,有一道青石围墙。 桑逸尘跃至离阁楼十丈处,稳定身形,放眼一望,但见阁楼大门紧闭,周围沉寂异常。 桑逸尘略一打量,就想身纵跃上墙头,在他心念刚动之际。 蓦然,阁楼两边墙头上,各跃上来数人,齐声冷笑,道:“接迎来迟,请各位英雄见谅。”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各位远道的朋友,都身怀绝技,若打开阁楼大门迎接,未免太俗气,阁楼并不高,请各位跃登阁楼吧。” 桑逸尘纵声大笑,道:“老叫化还嫌这座阁楼矮了一点,最好再加高一倍,跃上去才可鸟瞰一下驼龙峰四周的景致。” 站在右边一人,冷哼一声,道:“这阁楼虽不算高,但也不是好闯的,只要你们来人之中,任何一人闯过阁楼,我们立即打开阁门迎接。” 俞小侠仰脸大笑,道:“我就不信这阁是天罗地网。”说此,微微一停,接着逼问一句,道:“你这话说了能算数吗?” 那人点点头,笑道:“我们驼龙岛民性虽然强悍,但在岛主德化之下,虽不能说一言九鼎,可是信诺二字,还不至说过不算。” 俞小侠大喝一声,拔身五丈多高,正想挫腰长身,施出独步武林的轻功“梯云纵”,再向上直冲。 蓦觉一股寒风,向他头顶罩下,心中一惊,聚在丹田的真气,突然消失。 身子猛的向下疾沉,大约下坠一丈左右,蓦地一股劲风,把他下坠的身子托住。 俞剑英藉这劲风一托之力,猛的一提真气,身子反向上疾升。 由上向下压的一股寒风,被下面迎上的劲风一托,突然化解,消失于无形。 俞小侠这次再向阁楼升去,却没有受到阻碍,一口气纵上阁楼屋脊。 但脚尖一沾屋顶,只觉溜滑的不能着脚,他赶忙又腾身跃起,疾向阁顶挑灯杆上纵去。 右脚尖刚踏在灯杆上,骤闻哗啦一声,灯杆陡然从半腰折断,强弩疾矢,从屋面疾射而出,纷纷向他身上射到。 俞小侠功力深厚,临危不乱,蓦觉有异,身子即忙凌空拔起,身剑合一,化一道银虹,疾向阁后落去。 站在围墙上的几个人,看他那种绝妙的轻功,不觉心头一震,暗道:此人轻功,真是罕闻罕见。 这几个魔崽子见俞小侠这一炫露,心中突起杀机,赶忙跃下,想趁机下手把他击杀。 但俞小侠聪明绝顶,他早就料定这一着,而且还预防另有埋伏,身子虽然悬空,一对锐厉的星目,早就把地下看清楚。 立时一沉丹田真气,施出千斤坠身法,比墙头跃下的魔崽子还先一步泻落地下。 为首一人,眼看此计不成,即刻改变主意,拱手一揖,道:“小娃儿,轻功惊人,我们开眼界啦。” 俞剑英也拱手还了一礼。道:“好说,好说,晚辈微末之技,不足一提,若和我们同来的前辈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差得太远。” 这几个崽子听他这样一说,不禁吓得目瞪口呆,暗道:“这小子的功夫,已是罕见了,那些老家伙比他还要高,所说绝非虚,看来凭武功硬拼硬打,绝对胜不了远来高手。” 俞剑英向几人扫一眼,只见那种失神模样,就知他们被自己的话震住了,微微一笑,又道:“我不过是马前小卒,讲功力不及同来的前辈十分之一,他们运力一掌可以震塌这座高楼。” 为首一人,武功已练到炉火纯青之境,眼力更是不差,刚才看到俞小侠的身子,被埋伏在阁楼上的人,劈击的掌风,震得向下疾坠。 但见那叫化子模样的怪物,双掌一扬,他下坠的身子,立即又向上疾升,这一琢磨,他的话并非夸大。 这人也是老奸巨猾之辈,虽然相信他的话不是故意吓人,内心虽感惊惶,但外表却很镇静,冷笑一声,道:“我们久居荒岛,有幸能领教中原高手武功,实乃平生之愿,待我打开阁门,迎接各位高手入庄再谈吧。” 说完,转脸一望站在右边那人,道:“兄弟,快去把阁门打开,迎接各位高手。” 那汉子答了一声“是”,即闪身跃到阁楼,瞬息间,群雄鱼贯而入。 为首一人,放眼一扫来人,但见各位,神采飘逸,眼睛一睁一眨之间,都射出慑人光芒,分明个个身负绝顶内功。 不觉暗暗吃惊,当下硬起头皮,拱手一揖,道:“难得,难得,各位肯驾临荒岛,驼龙峰生辉不少,清随我绿柳庄副庄主马耀东到比武场,领教各位的绝学。” 说完,右手一挥,站在魔崽子后面的几个人,向侧边一站,右手平胸,左手下垂,身子向前微倾。 陈紫云看了这怪样的礼节,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桑逸尘也就不客气,微微一笑,随在马贼身后前进,群雄紧接着鱼贯而行。 马耀东把桑逸尘等人,带到一块数十亩宽的广场边缘一站,道:“请委屈各位在此稍站片刻,等候北边上来的朋友到场后,我们有点不成敬意的玩艺,先要试试各位的绝艺后,再稍尽地主之谊。” 说完,转身而去。 桑逸尘放眼四顾,但见这块广场尽头,是一座建筑巍峨的房屋,门口一块横匾,有四个斗大的金字“七姓宗祠”。 左右两边,也各有一座高大的建筑,左边是“武术馆”,右面是“武艺第”。 这广场周围,除这三座建筑物外,便是高耸入云的树木,这些树木虽是天然古树,但经过一番砍伐,暗中却含奇门八卦易数。 片刻之间,但见魔崽子由“七姓宗祠”,和”武术馆”及“武艺第”,蜂拥般向广场走来。 但见走出来的魔崽子,手持各式中型的兵刃,身着衣服都是对胸排扣,长及膝盖的怪装,颜色却不同。 走在前面的一队,衣服都是青色的,由阴阳老怪率领,直向群雄面前走来。 走到距群面前十几丈处,突然站住,这一队一共二十四人,立即由阴阳老怪指挥,摆成太极形势,阴阳老怪居中。 第二队由冥灵真人率领,他们的衣服却是黄色的,走至距阴阳老怪处,约五丈多远,停住身形,这一队人数增了一倍,很快地排成两仪阵式。 第三队比第二队人数又多了一倍,穿的都是赤色衣服,赤凤仙子当先,他举起手中赤色旗一挥,立即摆成四象阵式。 第四队一律白色衣服,马耀东手持自旗导前,这队人数,又比第三队增加一倍。 马耀东举起白旗一晃,但见人头攒动,片刻就自动按八卦次序站好。 桑逸尘看他们这阵势,整齐之中,又十分从容,似是操演得非常熟悉。 这阵势摆成之后,但见广场上,尽都是刀光剑影,杀气腾腾,有如万马奔腾,威势猛烈无比。 突闻一声哈哈大笑,道:“老叫化,你们赶在我们的前头啦,算你居第一功。” 桑逸尘转脸一望,见是一叶道人一行,纵声笑道:“你们来的正好,魔崽子摆下迎接我们的大礼,你仔细看看,接得下接不下?” 一叶道人枪上前来,略一打量,道:“这伏羲八卦阵,威力虽然绝猛,变化莫测,若我们分别攻进阵中,倒是势如破竹。”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太极比较难破一点,两仪、四象、八卦,均没有什么难处。” 紫云娇笑一声道:“我们师姊弟三人,愿担任攻打太极阵。” 燕赵双残即时跃身上前,高声说道:“我们兄弟负责攻击两仪。” 北山疯子移过葫芦,咕噜!咕噜!喝了两口酒,侧脸向南山叟笑道:“南山老怪物,你我两人攻打四象太阳方位如何?” 南山叟笑道:“酒疯子我们老搭档啦,水里火里我奉陪就是。” 黔南一毒笑道:“冒兄,我们也不要站着,他们两人攻打太阳方位,我们两人攻太阴行吗?” 冒一奇点点头笑道:“好!我给苗兄做助手吧。” 桑逸尘望了一叶道人一眼,道:“他们都自告奋勇担任攻击,没说的,我们两人只好分别进击八卦阵了。” 一叶道人点点头,笑道:“老叫化和两个老和尚攻乾门,贫道和青云、飞云两道兄从坤八攻入,使他们首尾不能相顾。” 蓦地,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一个年近七十的老魔,像貌甚是清瘦,白髯过胸,手上持着红旗,长衫及臃,飞步向场中奔来。 身法快速至极,跃至群雄面前,拱手一揖,道:“在下红叶庄副庄主吴恒远迎接来迟,劳各位久候了,荒岛风俗特异,不论任何人光临峰上,都要事先露几手绝技,才能迎进七姓宗祠,再尽地主之谊,这点不入礼法的规矩,请各位勿以见责是幸。” 桑逸尘仰脸大笑一声,道:“入乡随俗,一切遵命。” 吴恒远举起红旗一晃,突然两声“轰隆!轰隆!炮响,红旗一挥,横跨五步,笑道:“请各位开始攻阵吧。” 桑逸尘大喝一声,道:“遵命。”说完,当先向阵内跃去,群雄紧跟身后奔驰。 驰至阵边,也不须人指挥,各奔各的地方。先说俞剑英和二女,三人仗剑向太极阵跃去,跃近阵边,三人步法一错,即接天、地、人的方位站好。 俞剑英主天位,他练习的时间虽然很少,但他聪明绝顶,秉赋又高,一看就懂,而且他把剑诀上的口诀背的很熟,施展开来,已收事半功倍之效。 俞小侠首先点出一招,逼开当前一人,即纵身跃进阵中,二女的宝剑,紧跟出手,看起来虽然是三人分别出手,但剑势出手后,则是三剑归一。 每人只缓缓攻出一招,威势无比,发势吐招,着着抢住先机。 阴阳老怪看他们这三个娃儿,出手剑势不察由来,只见剑光缭绕,却不见三人的影子,不禁吃了一惊。 身子猛的向后疾退三步,一抖折扇,猛挥出一招“扇火烧山”。扇势出手,扇风呼啸,猛力绝伦,但他疾厉的扇风,碰到三人点出的剑锋,劲风全部消失。 三人眼看一招得手,俞剑英挥动惊虹剑,一招”金丝缠腕”,剑势好似刺向旁边的贼人,剑锋寒芒却直向阴阳老怪当胸刺去。 阴阳老怪施出一招折扇尚未撤回,猛觉寒气侵胸,封架已自不及,急忙向后倒翻。退后五步,才侥幸避过剑锋,暗道一声,“好险啊!好险。” 三人一出手,就把主持阵势的首脑逼得乱了章法,阴阳老怪想挥动左手青旗,调动变化阵势,却无法挥动。 尤其二女紧跟剑英身后闯进阵去,三剑联合攻出,只各出二招,就把太极阵逼的散乱不成阵势。 三人眼看太极阵已散,立即展开三才剑中之十二招,绵绵攻出,立时剑气漫天,幻化成一片剑幕,重重剑影,向四方洒下。 只听一片惨叫声,当场被三人这凌厉无匹剑势,劈倒几个,未受伤的贼人纷纷向后跃退。 阴阳老怪只气得眼冒金星,怒火冲天,立即展开自己苦练数十年的功力火候,大喝一声,挥扇直进。 俞小侠一见阴阳老怪折扇狂风骤雨般扑来,右手惊虹剑一招“飞絮落英”,反向折扇挥去。 但闻“咔嚓”一声,阴阳老怪手中的折扇,齐虎口被削落。 阴阳老怪只气得哇哇大叫,把手上捏着的折扇柄,一抖手,猛的向俞剑英当胸打来。 俞小侠冷笑一声,正想矮身避过,蓦地眼前剑光一晃,折扇扇柄被击落地下。 阴阳老怪抛出扇柄,双掌平胸推出,掌势出手,只听掌风呼啸,如排山倒海般,向三人撞到。 俞小侠知道阴阳老怪暗器发丝银针霸道,不能容他有停手的机会。 心念一转,立即运起玄门先天气功,不避不闪,潜运真力,左脚向前疾踏半步,右手长剑猛疾点出。 阴阳老怪左手微抬,硬接了一招。这一招接实,俞小侠被掌力震退三步。 阴阳老怪胸前被俞小侠的剑尖刺了一个洞,而且被剑气震的踉跄后退。 俞小侠稳定身形,即速暗里试行运气,觉着还未受内伤,立即跃身向前,大喝一声,道: “姊姊!这老怪物暗器霸道,不能容他有缓手的机会。” 二女眼看英师弟,被震退三步,同时一惊,当下听他这一说,知他没有受伤,立即振剑向阴阳老怪抢攻。 阴阳老妖怪哪里吃过这等亏,虽然胸部鲜血汩汩而出,但他功力雄浑,这一点伤势,还能忍受得了。 正想探手扣暗器,二女凌厉的剑势,从左右疾猛刺到,顾不得扣暗器,即忙杨掌拒敌。 二女知他功力深厚,立即施展两仪剑法对敌,着着抢攻。 阴阳老怪见他们三剑联手,威力无比,现在两剑合璧,剑势仍然有如万丈怒涛汹涌,心中暗暗吃惊,不觉斗志消失,大喝一声,道:“你们三个娃儿,是何人门下。” 紫云冷笑一声,道:“告诉你吧,死了也好瞑目,我们三人都是盖代第一奇人的门徒。” 阴阳老怪猛的怪啸一声,这一声有如虎啸狼嚎,凄惨极了,啸声一落,立即振臂抡攻。 二女的两仪剑法,已练的非常熟习,比和冥灵真人对敌时,又增加了一倍功力。 而且阴阳老怪被剑英刺伤后,虽然他自闭穴道,但功力大损,掌劲锐减。 二女抢尽了优势,绵密的剑光,把不可一世的老魔头裹住,毫无反攻之机。 陈紫云猛的一招“海市蜃楼”,寒光闪动剑光丝丝,剑锋正好迎着阴阳老怪劈出的掌势。 剑风过处,阴阳老怪右掌五指,全被削落。 阴阳老怪再也不敢恋战,长啸一声,猛的一跃数丈,大声喝道:“这两剑的深仇大恨,一年之内定当找老杂毛结算。” 陈紫云冷笑一声:“好不要脸,打我们都打不过,还夸海口。” 阴阳老怪说完话,即转身向锋下疾驰而去,眨眼之间,已消失山坡之下。 二女眼看阴阳老怪身形消失之后,转眼一望,只见英弟弟一柄剑,舞起万点寒星,逼得魔崽子东奔西跑,一个威势无比的太极阵,只片刻之间,就被三人荡平。 放眼一望,只见魔崽子,向七姓宗祠,川流不息,跑进跑出,而且个个面色紧张。 看燕赵双残展开双掌合璧,威力也大的吓人,但吃亏的是以肉掌,对付冥灵真人的拂尘和长剑,而且两仪阵的阵势,又未击破。 两人虽然占了优势,急切之间想把两仪阵击破,也非易事。 剑英侧脸一望紫云,道:“云姊姊,我们去助两位老前辈破两仪阵好吗?” 紫云摇摇头,轻声说道:“不行,不说两位老前辈性情怪僻,就是普通人也不能在这时候出手。” 话声甫落,突听驼子大喝一声,双掌向上一扬,架开冥灵真人的长剑和拂尘。欺身抢攻,掌腿齐出,倏然间连攻五招。 这五招不但迅速无比,而且出手怪异。内力强猛,冥灵真人竟逼得连退三步。 驼子见兄弟得手,也立即挥掌抢攻。 跛子急攻五招,逼退冥灵真人三步,驼子猛攻五招,击倒两人。 当时阵势已呈纷乱状态,但冥灵人功力雄浑,见多识广,临危不乱,即忙一晃拂尘,阵势又复完整,把两人困阵中。 驼子猛的大喝一声,双掌平胸推出,这一掌是聚平生功力而发,掌势劈出,势如怒涛裂岸,被激猛的掌风,震倒数人,阵势立即缺了一个大口。 驼子挥出双掌后,恢即旋身合力夹攻冥灵真人,冥灵真人虽然功力深厚,也经不起两个怪杰的夹攻。 互递二十招后,冥灵真人已累得满身是汗,排阵的驼龙岛兄弟,虽然也趁机挥动兵刃袭击燕赵双残,无奈人多纷杂,出手反而受到很大的阻碍。 而燕赵双残行动快捷,掌势凌厉,四掌合壁施展开来,只听掌风飒飒,不见两人的影子。 排阵的弟兄,只有瞪眼干着急的份儿,哪有出招攻击的机会。 南山叟和北山疯子冲到四象阵前,即展开凌厉的攻势,南山叟展开铁骨折扇,扑、挥、扇,从太阳方位左边攻进,势如破竹。 北山疯子抡起打狗棒,从太阳方位右边攻入,他这套棒势更是威猛绝伦,他一冲进阵内,横扫直打,猛劈狠点,招无虚发。 但看阵势好像黄河溃堤,片刻之间,太阳方位即被两人凌厉的攻势打得四散逃窜。 赤凤仙子举起手中赤色小旗一晃,想把阵势稳定,无奈两人攻势猛烈,阵势刚刚稳定,太阴又被冲乱。 黔南一毒和冒一奇眼看北山疯子两人,冲过太阳方位,心中一急,即时展开平生所学,也是一左一右,猛向太阳门攻入。 他们两人掌劲威猛无比,只见四掌翻飞,不见人影,掌风飒飒,丈余内都是激荡起逼人劲风。 守阵贼崽子,哪受得这疯狂的猛击,瞬息之间就冲到太阴方位。 赤凤仙子看阵式大乱,心中怒火冲天,蓦地跃身接斗。 北山疯子见赤凤仙子那种怪样子,不禁冷笑一声,道:“你这阴阳怪气的人,守这少阳少阴方位,倒星恰当不过,接我一棒试试。” 赤凤仙子不理北山疯子的讽刺,右掌猛劈一招“挥尘清谈”,一股潜力激荡逊人。 北山疯子大喝一声,道:“好雄浑的掌力。”说完,蓦地一招“直捣黄龙”。他这招势急力猛,直向胸前点到。 赤凤仙子避闪已自不及,右臂疾翻,想夺北山疯子的打狗棒,他这动作快捷至极。 疯子冷哼一声,打狗棒疾转,猛的棒头疾速点出,这一招快得令人眼花缭乱,但听”蓬” 的一声,正好点在赤凤仙子的肚腹上。 赤凤仙子被震的当堂跄跄后退一丈多远,跌坐地上。 北山疯子这一招得手,黔南一毒和冒一奇,也攻到少阳方位,刚好两边会合,这四象阵势立即瓦解冰消。 燕赵双残奋起神威,大喝一声,两人同时猛力挥出掌势。 两股激猛的掌力,前后向冥灵真人撞去。 冥灵真人闪避不及,被这两人激猛的掌力,震飞起一丈多高飘落地下后,一屁股坐在地下,连续喷出两口鲜血。 两个弟兄正抢前伸手去抓,冥灵真人双掌向后一撑,身子猛然站起,两个兄弟吃下一惊,各向后疾退两步。冥灵真人随手抹去口边鲜血,放眼一望,但见师弟赤凤仙子也双手捧胸紧闭双目,坐在地下,移步过去,叹息一声,道:“师弟,伤的怎么样,能走吗?” 赤凤仙子点点头,道:“伤得倒是不轻,走,或许还可支持走得动。” 冥灵真人伸手抓住赤凤仙子一条左臂,提起来就想拔身跃起,突闻身后一声大喝道: “哪里走!” 冥灵真人掉头一望,见是岳凤坤,右臂猛的把赤凤仙子,向右一推。 赤凤仙子被师兄这疾速的一推,踉踉跄跄跌出一丈多远,扑在地下,好久也爬不起来。 岳凤坤见冥灵真人被掌风震出阵外,突然想起陈凤的惨死,仗剑疾跃过去,突施一招“横身拦虎”,剑锋疾扫过去。 冥灵真人左手袍袖一挥,一股劲猛力道,把岳凤坤疾扫而来的剑势振开,右手微抬,拔下拂尘顺手点去。 岳凤坤见冥灵真人负伤后,功力仍自不弱,但他替陈凤报仇心切,立时展开恩师传授绝招,长剑挥动,如冰雹狂雨,和冥灵真人抢取主动。 这样一来,两人都险招互见,冥灵真人长剑拂尘,展开来威势尤甚惊人。 两人这等激烈的猛斗,只看得人触目惊心,常常仅差毫厘没有击中,激斗十合后才稳定下来,各人尽施所学,展开剑法狠斗。 岳凤坤虽然功力不如冥灵真人浑纯,但他志在替陈凤报仇,剑招施展开来,也是凌厉无比。 冥灵真人吃亏负伤过重,起首几招到未觉得,十招过后,已感内力不支,心中血翻气涌,渐渐的剑风拂劲,已不似发招时那样凌厉。 岳凤坤却愈战愈勇,处处抢攻,但冥灵真人功力不凡,经验丰富,见猛攻不下,立时采取防守,把门户封紧,凝气调补,想把心中翻动的血气,镇定后再行抢攻。 岳凤坤也是一个很精明的人,一看这情景,心中即时明了,立即加急攻势,想施展几招绝学,把冥灵真人劈倒当场。 心中刚转念之间,突闻一声大喝道:“看掌。” 岳凤坤猛的吃了一惊,立即横跨五步,转脸一望见是赤凤仙子,不禁怒火中烧,断喝一声,道:“一掌之仇……” 话声未完,只见冥真灵人和赤凤仙子双双纵到广场边缘。 待岳凤坤跃身追去,他们师兄弟已隐没林中,岳凤坤暗骂一声,道:好狡猾的老怪。 桑逸尘和一叶道人,一向左转,一向右转,八臂神乞从坤门攻入,一叶道人则从乾位抢攻。 两个都是当今的武林怪杰,这一出手攻击,势如破竹。桑逸尘攻到坎位时,正好迎着驼龙岛赤虎庄副庄主血手印齐作人。 桑逸尘横掌当胸,猛的一掌挥出,掌势出手,掌风呼啸,但见阵势即呈纷乱之局! 齐作人微一侧身,右掌一扬,一招“天王托搭”,横架来势,左手虚晃一招,忽然向旁侧避去。 桑逸尘长笑一声,欺身一掌,“闭门推月”疾劈过去,突然人影闪动,左右挥出一剑,正好迎上八臂神乞的掌势。 桑逸尘一声大喝,一招“推山运掌”,双手平胸推出,一股强劲无匹的罡力,猛的向坎位把守的贼人撞去。 但听两声闷哼,当前的两个贼崽子,身躯震飞一丈多远。 他这一招抢制先机的猛击,八卦阵突然大变,刚才那剑势漫天的阵势,顿形混乱。 齐作人举起白旗,想把纷乱的阵势,变换方位,稳定下来。 白旗刚举起,八臂神乞猛的一劈空掌挥去,齐作人手中的白旗被震得飘向半空。 齐作人眼看两个弟兄被桑逸尘掌力震伤,白色指挥旗又被震飞,心中愤怒至极。 急怒之间,顿忘利害,他也不管对手是何许人物,大喝一声,欺身直进,挥剑猛攻。 桑逸尘大笑一声,道:“好啊!这才是凭功力的打法,老叫化就是一招头裂,也死得心服口服。” 说完,右手一翻架开长剑,左手猛的一招“横打金钟”,立刻展开抢占先机的快攻。 刹那间,以掌翻飞,掌风波荡成风,劲力逼人,威猛猛烈无比。 齐作人避过八招后,转眼一望,只见阵势七零八落,更觉心慌,一个失神,吃桑逸尘一记劈空掌,震落一丈开外。 桑逸尘这一得手,一叶道人也从离位攻了过来,两人互望了一眼,八臂神乞笑道:“我们两人落后他们啦。” 一叶道人放眼四顾,但见群雄都已站立场中,贼崽子却静立在广场的四周,回头向桑逸尘说道:“老叫化,七魔一个也不肯露脸,这倒有点奇怪啦。” 蓦闻得七姓宗祠门口,响起一声震天动地的长笑,笑声如古刹晓钟,震得山鸣谷应。 群雄转脸一望,但见四个全身穿白、黑、青、黄衣服装怪的人,护拥着一位曰髯长衫老者,扶杖而来。 瞬息间,已到群雄眼前,老叟像貌甚是清癯,蓝布长衫拖齐脚面,面色红润,手握拐杖,脸现微笑。 再看那护拥老者的四个奇装异服的人,右边是一白一黑,左边是一青一黄,四人是赤足草履,相貌倒也魁岸。那老者距群雄两丈左右停住,对群雄拱手笑道:“难得,难得,各位都是望重武林的高手,不远千里联袂同来,真使荒岛增辉不少,是敝岛自开辟以来没有过的热闹。” 两个怪杰一看来人,已知中间那个老者,是现世魔王吴聿珩,穿白衣服的是白熊庄副庄主张扬康。 黑衣服的黑旗庄主麦舒华,青衣服的是青牛庄副庄主梁中业,黄衣服的是黄龙庄副庄主龙健方。 两个怪杰当下还了一礼,齐声说道:“好说,驼龙岛武功独创,天下无双,声威播遐迩。 我们一行都是山野闲人,何堪与驼龙岛相提并论。” 吴聿珩微微一笑,道:“客气,客气,各位是享誉天下的高手,驼龙岛乃是僻远一隅,管窥蠡测,岂敢和中原各门派,互争长短。” 微微一停,又道:“因两位盟兄闭关正当紧要关头,迎接来迟,深感歉意,各位远途跋涉,定是辛苦了,快请到敝岛七姓宗祠,略尽地主之谊。” 回头对四个副庄主喝道:“你们快些传话下去,就说中原各门各派高手莅临,依本岛迎宾大礼迎接。” 四位副庄主同声应了声“是”,躬身一揖,向七姓宗祠奔去。 一叶道人笑道:“免了罢,我们已经受了不少接待了,不如请令盟兄来此一谈。” 吴聿珩笑道:“有话慢慢说,我们兄弟久居荒岛,和各位素无过节可言,千错万错来人不错,不管怎么洋总得让我们略尽地主之谊后再说。” 桑逸尘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就请先行吧。” 吴聿珩大笑一声,道:“这才够爽快。” 说完,转身走前,引导群雄入祠。 桑逸尘和一叶道人并肩走在一起,互相以眼示意,一叶道人要桑逸尘统一指挥。 八臂神乞推辞不过,只好点点头,表示接纳他的意见,群雄紧跟着两人的身后前进。 片刻之间,就到了七姓宗祠门前,但见两边排队相迎的不下数百人之多。 当中站着四个人,都是穿着蓝布长衫,这四人服装,和列队相迎的人不一样。 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物了,为首一人正是三魔浊世魔王麦仲平,依顺序排列,四魔惊世魔王梁清和,五魔救世魔王龙在田,六魔醒世魔王马家驹。 七魔醒世魔王吴聿珩,介绍四位盟兄和两个怪杰见礼。 桑逸尘一一拱手为礼之后,即介绍群雄和五魔相见,互相介绍完毕后,八臂神乞笑道: “齐、张两兄不在岛上吗?” 三魔麦仲平白眉微扬,道:“我们两位盟兄,正在闭关紧要关头,昨夜不幸被一种异音扰乱,被扰得走火入魔,正在挽救中,不能躬身相迎,请各位原谅。” 桑逸尘微笑道:“齐、张两兄功力深厚,没甚关系吧。” 四魔梁清和道:“请进去稍息一会再说,各位不远千里跋涉而来,这是终身难得的机遇,我们两位盟兄已经吩咐过,无论如何严重,势必振起精神和各位一见。” 五魔同时转身引导群雄,直入七姓宗祠,那里早就排好坐位,有三四十个清秀土着少女,分别两边。 只见这座七姓宗祠,内面相当的宽敞。 堂中摆的是群雄罕见的单人条桌,每个条桌中间,有一个圆洞。 圆洞刚好把猴子的颈子箍住,猴子头刚好在桌子上面,使猴子上不来,下不去。 桌子上面摆的有酒,有作料,还有特制一把铁锥,和一根大拇指粗细的竹子,中间竹节已经打通,另外还有块干净的白布。 群雄看了很久,也不知袖里乾坤,都睁睁睁的看着露出桌面的猴头失神。 五魔龙在田两臂一伸,道:“请各位随便就坐吧,我们这荒岛寒峰,没有什么好菜肴招待,请各位尝试这猴脑的滋味如何。” 二女听他这一说,当时心里就有一股怪味翻了上来,忍不住要作呕,好在二女内功深厚,略一运气行功,便把翻涌上来的滋味镇住,没有当场作呕。 五魔龙在田见群雄不肯就坐,料想群雄没有吃过猴脑,笑着说道:“各位大概是吃不来吧,其实吃这活猴脑是最滋补不过的。待我吃一只给各位看看吧。” 说完,立即闪身走到条桌边,右手拿起铁锤,左手拿起吹火棍,举起铁锤,猛的向猴头上击去。 只听惨叫一声,猴子的脑袋裂开,喷出一股鲜血,立即把铁锤放下,拿预先摆在桌子上的作料,倾入猴脑内。 用吹火棍搅匀,口对着吹火棍,猛的往肚子里吸,吸了一阵之后,放下吹火棍,喝了一大碗酒,拿起白布拭去嘴上的猴血,向群雄望了一眼,又道:“请各位试试吧,这味道真是鲜美可口。” 两个老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群雄虽然没有吃过这种活猴脑,但有不少的人听说过,群雄都是一颗侠骨热肠的心,谁也不愿把一个活生生的猴子敲死,吸喝它的脑汁。 第二十七章 初会七魔 突然由后面疾奔出来两人,躬身向五魔一揖,道:“岛主吩咐,中原武林高手,不习惯这种饮食,立即撤去,更换筵席招待。” 五魔齐声应道:“好的。” 转头吩咐在场子弟,立即把宴席撤去,人多手繁,片刻之间,就把猴宴搬走,整整摆了四十桌酒筵。 桌于分排两边,每边两排,每排十桌,每桌只摆四付杯筷四张椅子,都是摆在一边。 右面朝南摆,左面朝北摆,就坐后恰好面对面。 桑逸尘看了一眼,道:“这宴定无好宴,魔头们不知又玩什么厉害的花样了。” 黑旗庄主麦仲平看桌子摆好后,起身拱手作了一个环揖,道:“请各位就坐吧。” 群雄见此情景,再也不好推辞,八臂神乞大笑一声,道:“却之不恭,受之有愧,我们只好厚起脸皮奉陪吧。” 说完,即闪身向左边走去,八臂神乞、一叶道人、悟性、洞庭钓叟四人坐在当中一桌。 俞剑英和二女及岳凤坤四人,却坐第二排右面的最后一桌。 群雄都就坐之后,岳凤坤转眼四顾,即忙左手探入衣袋中,拿出一本小册子,左臂猛的向俞小侠一撞,右手食指醮了一点口液,在桌上写了八个字。 俞剑英侧脸一望,只见他写的是“剑诀找回,当面奉还。” 他也来不及细看,接过剑诀,立刻交给坐在他左面的紫云姊姊。 紫云接过剑诀,略一端详,见是失窃许久,恩师手著剑诀,不禁脸泛笑容,立即揣入怀内,玉玲瞪着星目,全神望着对面贼人,突然侧脸看云姊姊喜形于色,不知道她们打什么哑谜,向紫云咬耳问道:“云姊姊,得到什么宝贝,这样欢喜?” 紫云转脸向玉玲耳边笑道:“岳凤坤把剑诀找回来,还给我们啦。” 桑逸尘放眼向对面一望,他们对面的一桌,只坐了两个,左手一桌空着没有坐人,暗道: “除齐、张正副岛主之外,另外还有贵客吗?怎么留下一个空桌啊。” 一叶道人仔细一打量,七魔到了五魔,七个副庄主全都到齐,只有百姓庄的正副庄主未到,后面一排坐的,有十多人,都是中原各地潜来的绿林巨盗。 彼此刚刚坐好,那些清秀的土著少女,分开两边,执壶替各位斟酒。 蓦地,音乐大作,箫、笛、鼓多种乐器合奏之声,袅袅不绝于耳,奏了一个曲子,立时停止。 音乐一停,四个大汉托着菜盘,疾步走了进来。四个土著少女,立即迎了上去,把盘子的菜盘搬到桌子上。 五魔同时起身,举杯齐声说道:“今日天下英雄,济济一堂,甚是难得,我们尽情一醉吧。” 群雄也都站起身子,桑逸尘笑道:“我们乃是山野闲人,岂敢和英雄并论。” 互相干了一杯,音乐又起,一叶道人暗道:“他们上一道菜,奏次音乐,是不是藉音乐来掩入耳目?” 心念一动,立即轻声向桑逸尘,道:”老叫比,我看魔头们存心不善,要加倍留意啊。” 桑逸尘道:“老叫化子也有同感。” 五魔龙在田起身拱手笑道:“我平时是滴酒不沾,今日之会,我龙某人真是高兴极了,愿以杯酒之量,分敬各位一杯。” 桑逸尘立身笑道:“好的,我先陪龙庄主喝一杯吧。”一仰脖子,咕嗜一声,喝得点滴不留。 他放下杯子,向五魔拱手笑道:“老叫化心中有一件不解之事,想向齐岛主请教,但凑巧得很,他又不在坐,不知五位可否代岛主当家,答复我们。” 黑旗庄主麦仲平起身拱手一揖,笑道:“我们岛主和副岛主,等一会一定到,桑大侠有什么话,暂请忍耐片刻,我们还是喝酒吧。” 北山疯子突然大喝一声,道:“这样喝,太不够味,要喝干脆每人面前摆上两坛。” 青牛庄主梁清和笑道:“豪爽,豪爽,我们两人对喝两坛如何。” 北山疯子笑道:“十坛八坛,我疯子奉陪。” 绿柳庄庄主马家驹脸向站在旁边的少女,喝道:“快去搬二十坛酒来。” 片刻之间,二十个少女每人抱了一坛,匆匆走了进来,前面十个向北山疯子桌前走去,后面十人向梁清和桌前走去。 黔南一毒、冒一奇、南山叟、北疯子四人共坐一桌,黔南一毒向摆在桌前的酒坛,望了一眼,但见酒坛封盖,并非原封。 他心中感觉有异,伸手抓起一坛,向疯子笑道:“我听你们提起拚酒,却引起我酒隐来了,让我先和他对喝一坛吧。” 北山疯子闯荡江湖数十年,见多识广,那有不懂他话中的含意,笑道:“你有兴和他喝一坛,就让你们先拚吧。” 红叶庄庄主吴聿珩也顺手提取一起,笑道:“我奉陪苗兄吃一坛如何。” 黔南一毒笑道:“好啊,他们先提议拚酒的没有喝,我们却占了先,有愧啦。” 说完,揭开封盖,对若酒坛口,猛的吸了一口,但觉酒味不对,立即把酒坛放下。 吴聿珩捧起酒坛,却一饮而光。 黔南一毒放下酒坛,顺手抓起一坛,揭去封盖笑道:“粱庄主,我们换一坛喝吧。” 说完,手一扬,那坛酒平平稳稳地向吴聿珩飞去。 说也奇怪,那坛酒平平稳稳落在吴聿珩桌上,打开坛封的酒坛,连一点酒渍,也未溅起来。 黔南一毒露了这一手绝技,在场的庄主和副主都吃了一惊,都集中眼力,向黔南一毒望去。 吴聿珩怔了半晌神,才提起一坛酒笑道:“苗兄,请接着吧。” 他自知没有黔南一毒这份功力,是以抛出酒时,出声招呼。 黔南一毒接住酒坛,掀开坛盖,咕噜!咕噜!片刻之间,把一坛酒喝光,笑道:“朋友,你们这不是待客,好似酒店里卖酒,好酒留下自己喝,这坛酒比较味醇,给我们喝的却酒味不正。” 他这一说,在场的人,都不禁吃了-惊,驼龙岛的人,却个个脸上泛红。 吴聿珩提起酒坛猛的一掌,把坛盖劈开,对着酒坛猛饮,他虽然硬起心肠喝了下去,脸上却变了颜色。 放了酒坛,怒喝一声道:“快去把酒工叫来,待我问问看,为什么这么大意,把这样难喝的酒,搬来敬客。” 搬酒的二十个少女,个个吓得两腿颤动,粉脸变色。 片刻之间,走进来一个汉子,向吴聿珩躬身一楫,道:“庄主,有什么吩咐。” 吴聿珩大喝一声道:“你专司酿酒之责,怎么拿这样难吃的酒来招待客人。” 那汉子全身抖得像筛米糠似的,嗫嚅道:“这……这个……” 吴聿珩怒喝道:“这个什么?快说。” 大汉还没有开口,梁清和大喝一声,道:“混蛋东西,还有什么可说。” 说此,转头一望,又道:“万方万飞去把八坛酒搬过来,全部要他喝了进去。” 粱万方两人立即起身,把八坛酒搬到梁则中身前,把坛盖一一掀起,退回坐位。 梁则中一句话不说,抱起酒坛就喝,一连喝了三坛,再也喝不进去,站在那看着酒坛眼睛发白。 粱清和眼睛一翻,两道电光似的精芒,射在梁则中身上。 粱则中一咬牙,捧起酒坛,喝了半坛,人便向后倒去,但见他眼睛发直,耳、鼻、口都流出血水来。 肚子涨得像一条大鲤鱼似的,当堂被怪味酒涨死过去。 吴聿珩大喝一声,道:“把他扔下悬崖去吧。” 这十坛酒,倒不是放了毒药,或是渗了不洁之物,原来是半茶半酒,是平常训练猴子,给猴子喝的酒。 猴子这个东西很奇怪,若是捉来小猴,不给它茶水喝,它永远长不大。 但时常给它少许茶喝后,它喝惯了不管跑到哪里,都要跑回来找茶喝,驼龙岛的人,却拿这种半茶半酒来训练猴子。 刚把梁则中抬出去,刚才跑来传达岛主命令的两人,又疾驰奔来,向五个庄主躬身一揖,道:“岛主和副岛主即刻就到。” 突然从七姓宗嗣后面,由玄修老道和铁罗汉迦龙,分别扶着两个面色灰白,白发白须的蓝衫老者,缓缓向堂中走来。 这时,大厅中鸦雀无声,驼龙岛的五位副岛主及弟子们纷纷起立,躬身迎接。 群雄也情不自禁的转眼向来人望去,见两人憔悴的脸上,微微浮着笑意,频频颔首。 两人虽然由玄修和铁罗汉迦龙分别扶着,缓缓走来,仔细一看,脚下很是轻浮,移脚之间,并不稳实。 两人边走边颔首向空位上走去,玄修和迦龙扶着两人走近座位,突闻北山疯子冷笑一声,道:“想不到自立‘大圣门’的瓢把子,和雄居一方的岭南魔窟首脑,竟落魄到策马随蹬的境地。” 玄修怒睁双目,望着北山疯子大喝一声,道:“你敢指名骂我。” 北山疯子大笑一声,道:“我不但敢指名骂你,还敢剥你的皮。” 玄修暗运潜修数十年的黑煞掌力,猛的双手一扬,直向北山疯子击去,掌势出手,劲力波荡成风。 北山疯子挺身冷笑一声,道:“来得好。”说完,双掌平胸推出,两股激猛劲力,在中途接实。 但听“砰”的一声,大厅中尽是逼人的劲风。 麦仲平和梁清和两个庄主,赶忙运起本身真气,护住两位岛主,不让激荡的掌风,震伤正副岛主。 两掌一接实,半斤八两,谁也没有胜谁。 齐岛主赶忙摇手阻拦道:“两位不要误会,玄修道长和迦龙兄,乃是替我们疗治伤势,就扶我们兄弟出来和各位见面。” 这时群雄的眼光,都集中在两人身上,但听齐元放岛主说话,非常吃力,被其扰散功力,走火入魔,所言非虚。 说此,微微一停,拱手向群雄一揖,勉强笑道:“凑巧得很,各位驾临荒岛,适老朽正在闭关紧要关头,以致未能躬身远迎,敬请各位原谅。” 桑逸尘即忙起身,还了一揖大声笑道:“客气,我们已多多得罪了,贵岛的南北五关和伏羲八卦阵,我们都一一领教过了,但不知还有什么奇异阵式,让我们再见识见识?” 齐元放突然面色一变,转脸向五个副岛主望了一眼,怒喝道:“你们为什么不好好的替我接待贵宾,竟敢擅自做主,多方留难,是谁的主意?” 五个副岛主见岛主大发雷霆,你看我,我看你,大家都不敢说话。 一叶道人用很细的声音,向桑逸尘说道:“老叫化,魔头施苦肉计啦,要好好应付啊。” 齐元放一对失神的眼睛,仍然睁得大大的,望着五个副岛主,道:“快说呀,是谁人这等无礼?” 赤虎庄副庄主齐作人,突然站起说道:“岛主闭关正是紧要关头,我们怕惊动正副岛主,所以未曾禀告,我自行做主……” 话还未说完,齐元放抢着说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代我做主,我命你自碎天灵穴而死,以谢慢待中原高手之罪。” 齐作人躬身一揖,道:“岛主的命令,我绝对遵命,但我们驼龙岛,已死伤百多人,不能叫他们白死啦。” 说完,举起右掌,猛向自己天灵穴上击去。 玄修老道和迦龙没想到岛主的命令,这样威严,有如圣旨一般。 眼看齐作人掌势就要击中自己的天灵穴,玄修反手一指,齐作人只感右肘间一麻,功力顿失。 手臂再举不起来,定神一望,见是玄修道长,出手阻止,微微一笑,道:“道长的好意,在下铭感心中,但岛主的命令,是无人情可说的,请道长别多费唇舌吧。” 玄修并不理会齐作人的话,转脸稽首一揖,道:“齐兄,作人副庄主,虽然处理不当,但他动机在维护两位岛主的安全,请岛主网开一面,免他一死吧。” 齐岛主微笑,道:“道长,你请坐吧,这个确难遵命……” 话还未说完,突见齐作人转身向后走去,猛的一头撞在墙壁上,脑浆四溢,当场死去。 群雄见齐岛主,命令这样威严,桑逸尘心中暗暗吃惊,忖道:“如果他下命令,和我们一拼,这却有点难啦。” 齐岛主连头都没有转一下,齐作人之死,浑然不闻,向群雄拱手笑道:“荒岛寒山,粗肴淡酒,不成敬意,老朽敬各位一杯吧。” 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桑逸尘起身还了一揖,笑道:“岛主这样客气,老叫化感愧的很。” 说完,也一饮而光,放下杯子,笑道:“老叫化等人不远而来,惊扰清兴,甚觉不安,不过,我们有一点不解之事,要向岛主请教。” 齐元放笑道:“老朽离开中原,来这荒岛数十年,再也没有踏足中原一步,不知是什么事,请说吧。” 桑逸尘道:“中原武林道和贵岛素来无恩怨可言,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但贵岛最近联合不少高手,想争霸武林盟主。”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争雄之心人人都有,当然我也不能批评你们不当,但手段似乎太过毒辣,若按武林规矩,大家约时约地,比试一番,凭武功争取武林盟主,不但人人遵敬,而且是武林的盛会,老叫化也愿敬陪末座啦。” 齐元放声一笑道:“老朽以为各位远道跋涉而来,为的是什么事,原来为了不实的传言,当真叫我汗流浃背啊。” 桑逸尘大笑一声后,道:“何止是传言?事实既在,老叫化绝不是无的放矢,有意到贵岛来捣乱。” 齐元放毫无一点怒意,笑道:“桑大侠行侠仗义,名播遐迩,为护武林正义,从不后人,老朽不管有没有这个企图,你这番义正严词的责备,我诚恳接受,再往下谈吧。” 桑逸尘纵声笑道:“驼龙岛乃是卧虎藏龙之地,岛主何必学韩信受胯下之辱,中原高手,到达这里的,虽然不说完全,可是你能把在座的人,一一击败,或一网打尽,争霸武林盟主,已胜券在握,不管你怎样谦虚,老叫化也知道你一定早有对付我们之策,倒不如爽爽快快地解决就算了事。” 齐元放被八臂神乞一阵抢白,但他仍然毫无怒气,依然心平气和,笑道:“好说,好说,桑兄快言快语,实使老朽佩服,可是我们见面不多,难于了解,名利虽然为人所爱,老朽年登七十的人啦,人事无常,变化难测,不一定哪天就要老死。何况荒岛不缺吃不缺用,天高皇帝远,可说得上世外桃源,人间乐土,于愿已足,哪还有雄心争夺武林盟主,请别误会啦。” 群雄都集中眼力注视齐元放的面色,但想不到他竟有这种超人的涵养,八臂神乞这番声色俱厉的话,他仍然忍得下来,都感觉齐元放不是传言中争气斗狠的人物。 桑逸尘笑道:”你这话只骗得了自己,可骗不了老叫化。” 齐元放仍然满脸笑容,道:“我并不和桑兄争论,但可拿事实证明,荒岛的弟子,这数十年来,有去中原闹事的没有……” 话还未说完,俞小侠突然站起身子,拱手一揖,道:“老前辈的话不是不信,我可举出贵岛弟子到湛江逼人放火烧船的例子作证。” 齐元放转脸向俞剑英望了一眼,但见俞小侠神目如电,精华内蕴,英俊潇洒,知他必有极好的内功,拱手还了一礼,笑道:“小侠在什么地方见到荒岛的弟兄,逼人放火烧船,请赐告老朽,若真有其事,定当严惩。” 俞小侠笑道:“昨天下午贵岛的弟子李琛,率领十多名兄弟,逼迫湛江海龙帮的渔船,开离湛江,他们那些渔民,都是土生土长,有家有室,叫他们把船只离开海岸,如何生活,他们不肯驶离,李琛自恃武功惊人,硬逼海龙帮的渔民放火把船烧了。” 齐元放笑道:“老朽相信小侠所说是实情,绝不是捏造,但并不是荒岛弟兄所为。” 俞小侠道:“他亲口说是奉你岛主命令,难道还有假的吗?” 齐元放微笑道:“荒岛共分七个村庄,也就是七姓人,所以我们建筑这座七姓宗嗣,七姓之中并没有李姓在内。” 俞剑英道:“还有百姓庄,难道不是你岛主所管辖吗?” 齐元放笑道:“百姓庄是各方来的朋友居住所在,来去随便,并不受我们的管束。” 桑逸尘纵声大笑一阵后,说道:“好啊,这片面之词不足为证,那也罢,但老叫化拿出另外的证据,能不能作算呢?” 齐元放道:“只要荒岛七姓人之中的任何一人,在中原有什么举动,均可作数。” 桑逸尘探手怀中,掏出陈紫云在慈云庵拾到麦仲平亲笔写给迦龙的一封信,详细念了一遍后,道:“齐岛主听清楚了罢,还有什么说的没有?” 齐元放听到争霸武林,压服各派两句时,不禁笑容突敛。但他老奸巨猾,远谋深算,立即又恢复了镇静。 转脸一望麦庄主,道:“麦庄主这信是你写得吗?” 麦仲平突然站起躬身一揖,道:“不错,这封信是我亲手写的,岛主和副岛主闭关后,把岛上一切事务,交给我暂时主持,我秉承岛主之命,不敢得罪友人,既不便拒绝也不敢应诺,只好写信婉言拒绝参加。” 悟仁突然起身双掌合十,道:“迦龙是敝派少林寺的叛门弟子,老衲奉了掌门百拙大师之命,追踪到此,请岛主交给老衲,带返少林寺受门规制裁。” 齐元放拱手还了一礼,道:“若我把迦龙兄束缚起来交给你们,在道义上似乎说不过去。”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这样吧,现在暂且放下不谈,等我尽了地主之谊,我把迦龙送出大门,你们如何对付他,我不过问就是,尊意以为如何?” 悟仁双掌合十,高喧一声佛号,道:“施主这样说倒是合情合理,老衲听施主一言吧。” 桑逸尘冷笑一声,道:“什么道义不道义,这明明是有意庇护。” 齐元放道:“桑兄别误会啦,老朽绝没有这个意思。” 桑逸尘剑眉一扬,道:“我们不远千里而来,虽然领教了不少阵势,但还没讨教贵岛的独门绝技,总得要讨教一番才行。” 齐元放微微一笑,道:“各位都是名噪中原的高手,而且均是侠心义胆的大侠,当不至向我这被扰散功力,走火入魔,垂死之人动手过招,而落江湖话柄。” 桑逸尘被他拿话一扣,一时倒不知如何答复,他本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怪杰,当然不能落井下石,打落水狗。 猛的一睁星目,侧脸一望一叶道人,想征求他的主意。 但听一叶道人自言自语,细声说道:“离离原上草,一年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桑逸尘突然灵机一动,笑道:“俗语说,:强龙斗不过地头蛇,,我们远道而来,算是疲劳之师,就以利害而言,宜在此时此地一战,若错过这个好机会,对你们是百害而无一利。” 齐元放振起精神,大笑一声,道:“桑兄这话本是衷心之言,但我还不愿占这点便宜。” 说此,放眼向群雄一扫视,又道:“各位在场之人,都是中原武林中有数的高手,我们也有意向各位观摩,实因遭遇意外,扰散功力,不说动手过招,就是说话也感难以支持,若各位非动手不可,老朽有个不情请求,不知在场各位能否接纳?” 桑逸尘道:“什么话请说吧,能办到的,自然遵办。” 齐元放道:“荒岛自开辟以来,日趋广大,中原武林中,早已瞩目,急欲拔去而后快,让我们再潜修一年,恢复武功后,明年九月九日,当亲率各庄主副庄主,到嵩山少林寺,向各位领教如何?” 桑逸尘笑道:“好极,好极,我们一定欢迎,到时一定候教。” 一叶道人突然起身合掌一礼,道:“我们远途而来,不能空跑一道,避过贵岛主副岛主不谈,贵岛高手仍然不少,我们仍想讨教一两手绝艺。” 张礼崇向齐岛主望一眼,立身还了一礼,道:“道长一定要我们现丑,等吃过酒,就在广场上彼此先印证几招,也不失大雅。” 一叶道人笑道:“爽快,爽快。” 麦仲平大声喝道:“赶快传言下去,酒菜一齐上来,大家喝个痛快吧。” 突然一阵啸声,远远传来,群雄已经听过这种啸声,是支使毛猴的音调,不知魔头又捣什么鬼,个个蓄势待敌。 啸声落后,音乐声又起,这次吹弹较为激烈,端菜端酒的庄丁,川流不息。 蓦地,一声“蓬然”巨响,倏然之间,大厅门窗紧闭,里面黑黝黝伸手不见五指,中间的四根木住,疾射出无数的飞刀,一齐向群雄射来。 群雄猛的一惊,倏的拔身,扑击魔头,但见一片白光疾射而来,不得不闪避疾射而来飞刀。 待把飞刀震落后,放眼一望,北面的魔头们,连人带桌都已不见,祠堂的门窗都已紧闭,大厅内一片墨黑。 俞剑英刚才和岳凤坤在谈大魔两个女儿的事情,两人用酒在桌上写着,一问一答,谈的非常起劲。 突然听到一声巨响,才把两人惊醒,猛的一抬头,只见一片白光飞来,赶忙舞动宝剑,把飞刀震落。 俞剑英骤然想起恩师留下丙袋,探手入怀,拿出来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七魔诡计多端,岛上处处陷阱,七姓宗祠机关更是厉害无比,迅速退出趋避。” 他看了之后,暗自骂道:“俞剑英啊!俞剑英,你一时大意,误了多大的事情。” 陈紫云放眼向弟弟一望,道:“英弟弟,大错已铸成,还看什么?赶快拿惊虹宝剑,把墙壁削落,看看能不能出去?” 俞小侠带着满腹懊悔的心情,赶忙拔剑在手,暗运全身功力于右臂,疾速移身墙壁边,挥动宝剑,一阵猛劈,砖头泥土,纷纷下落。 群雄看俞小侠挥剑削墙,突然心机一动,一叶道人和桑逸尘两人,都凝聚了本身功力,挥掌向墙壁猛击。 这两个怪杰,功力雄浑,掌劲强猛无比,足可裂碑碎石,经过一阵猛劈后外层砖土,已被绝猛掌力震成碎粉。 放眼一望,中间竟然是整块的钢板,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苦笑一声,都觉束手无策,默默无语。 北山疯子和悟仁轮起手中沉重铁杖,一阵猛击,只听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钢板门窗仍然完整无损,两人激撞一阵,也只好停手。 这时,只见俞小侠挥动惊虹剑,运起神力,向钢板猛劈,但见一串一串火花激起。 这钢板也不知道有多厚,他一条右臂都觉酸痛了,仍然没有把钢板削穿。 紫云看他满头大汗,闪身过去,说道:“英弟弟,你休息一下,让我来削一会儿试试。” 被陷七姓宗祠的人,除了群雄之外,还有十几个斟酒的土著少女。 一叶道人把十几来少女招来身前,和颜悦色,问道;“小姑娘,你们知道这七姓宗祠的机关在哪里吗?” 十几个姑娘,泪流满面哭泣,道:“我们这群苦命女子,都不是本岛人,是被他们掳劫来的。” 群雄都是闯蔼江湖数十年的高手,对生死早就没有放在心上,有的依然谈笑风生,有的却闭目调息。 俞小侠和二女轮流挥动惊红剑,猛力劈削,宝剑威力虽然不凡,但墙壁太厚,一层土砖,一层钢板。 他们劈了一阵,只劈透一层钢板两层土砖,宝剑削在墙壁上,震动的声音,仍然还是很厚,不见削穿似的。 俞小侠稍微停了一下,暗道:“墙壁很厚,一时半刻,却难削穿,何不把大门钢板劈碎,大概大门钢板不会这么厚吧。” 心念一动,立即从云姐姐手中接过宝剑,跃身门口,右臂一用力,但听一阵沙沙之声,火花四溅之后,门口一块三寸厚钢板,居然被戳开一个两尺多宽的大孔。 蓦地,一阵哗啦,哗啦响声,又从门上放下一块钢板堵上。 俞小侠戳破一个大孔时,只见外面堆上不少的茅草,暗骂一声,道:“好恶毒的贼崽子,竟想把我们烧死这祠堂内。” 他把所见向八臂神乞禀告,桑逸尘笑道:“魔头只要放火烧,我们就有机会出去。” 玉玲心中很是怀疑,不禁问道:“师叔,我们被困在此地,他们放起火来,我们不是被活活烧死了吗?怎么还有机会逃出去呢?” 这时,十几少女,听说外面要放火把众人烧死,情不自禁地大哭起来。 被困的人表面虽然很镇静,内心都在寻思破困之策,但一时都想不出破困办法。 停了约有半顿饭工夫,还未见贼人放火,俞小侠心中感觉奇怪,向陈紫云问道:“云姐姐,这样久了,怎么还未见魔头放火啊。” 紫云娇笑一声后,道:“英弟弟,你真是聪明一世,懵懂一时,房屋墙壁这样厚,房顶盖的又是钢板,怎么能够烧着。”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你刚才没有听师叔说话的深意吗?他说只要魔崽子放火烧着,就有机会出去。” 俞剑英俊脸一红道:“房子烧不着,贼人为什么还要堆柴草呢?” 紫云笑道:“你这人真好笑,聪明的时候,什么都想得到,笨起来就像傻子……” 俞小侠摇摇头道:“这原因我实在想不透。” 紫云道:“这房屋四周放起火来,哪里还有空气透进,你想我们这么多的人,没有空气还能活吗?” 俞小侠经云姐姐这一说,只气得怒火冲天,大骂一声,道:“好毒辣的魔头,找死了变鬼,也不会饶你们。” 约莫过了有一顿饭工夫,屋内异常地沉闷,群雄都觉得呼吸有点困难,生命的威协,愈来愈严重。 这大厅内除了那十几个少女哭泣声外,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桑逸尘猛的大喝一声,道:“我们当真坐以待毙不成。” 说完,倏然跃起身形,双掌猛的向大厅中央的木柱上击去。 但听一阵哗啦!哗啦!那油漆一新的木柱,枝强烈掌风震碎,木屑纷纷落下。 那两人合抱大的木柱,竟然是假的,里面却是很粗山石柱,他把外面那层包的木头震碎卮,地下觉有一股冷风冲上来。 他一口气把大厅中的几根柱子,完全震毁。放眼望去,每根柱子都完全相同。 柱子暗装的飞刀,早已按动机关射出,这时震毁一看,每一口飞刀装着有弹簧,但经八臂神乞震坏后,难看的真切。 大厅的伪装木柱,每根都有纹筋绳通往地下,从那通往地下纹筋绳小小洞穴内,微微有点空气吹上来,群雄才好过一点,不像刚才那样窒息欲死。 群雄已经用尽心机,也找不到述生的希望,桑逸尘暗暗叹息一声,道:“老叫化闯了一辈子江胡,想不到两根老骨头,埋在驼龙岛。” 俞剑英长长的叹息一声,暗道:“俞剑英啊,俞剑英,你罪该万死,你一时大意,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他想着想着,情不自禁星目流泪了。 蓦然,地下响起一阵阵沙沙的声音。 突然一阵阴森森的冷风,从地底吹袭上来,群雄突的精神一振,纷纷起身蓄势待敌。 片刻之间,地下传来一阵说话声音,仔细一听,声音好像离群雄停身处还很远。 只听一个年老的女人声音,说道:“魔头放火烧了这么久,可能他们都被窒息死了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答道:“这大厅很宽,而且石柱底下微微可以通一点空气,再说,群雄都身怀绝技,一时半刻,不会窒息而死。” 声音愈来愈近,一个年轻女人说道:“没有窒息死亡,恐怕也不能动了,不然,地道门开了这么久了,都没见有人下来啊。” 桑逸尘已听出最后说话人的声音是谁了,大声叫道:“梅香,快上来吧,我们仍然好好的,只是大家被薰得满头大汗而已。” 这时,群雄都高兴起来,北山疯子大声叫道:“好啊,我疯子这次死不了啦,我不把这驼龙岛荡平,我也不姓钱了。” 话声甫落,由地道疾跃上来三个人,除梅香之外便是白发姑娘,那红发、红须的人桑逸尘和一叶道人却不认识。 梅香跃上大厅,一个箭步,纵到八臂神乞身前一福,道:“义父,你老人家受惊啦。” 桑逸尘苦笑一声,道:“老叫化一辈子不知什么叫做惊。” 说此微微一停,拱手向白发姑娘一礼,道:“女侠谢谢你啦,老叫化一辈子没受过人的恩惠……。” 白发姑娘没有等他说完,抢着说道:“别客气啦,赶快逃出这个危险地方再说吧。” 南山叟走到那些少女身前,但见少女已全部仰卧在地下,伸手一探少女的脉搏,仍在微微跳动,却未断气。大声叫道:“这十几个少女非常可怜,我们顺便把她们救出去吧。” 群雄听他这一说,没有走下地道的人,都一人带一个,把十几个少女全部带走。 桑逸尘和梅香走在最后,八臂神乞一边走,一边向梅香问道:“梅香,你怎么和成女侠碰上了。” 梅香道:“你们跃下五行竹阵时,我在上面稍微停了一下,正想跃身纵下,但觉身后伸过一只手,把我按住,回头一望,竟是白发女侠。” 桑逸尘道:“你们由哪里上来的啊?” 梅香道:“我们由秘道走上峰顶。” 桑逸尘又问道:“你过去认识白发姑娘吗?” 梅香道:“我见过她一次。” 说此,微微一停,把追踪到幕阜山中,替俞小侠说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桑逸尘听了心中甚感惊奇,暗道:“这次平息之后,英儿身上恐怕还有不少的事情发生啊。” 俞小侠和二女虽然给他找来很多麻烦,但这位江湖怪杰,对他们却非常钟爱,而且非常关心他们。 梅香转脸一望,见义父双眉紧皱,不知他老人家想到什么心事,也不好随便开口说话。 程玉玲走在梅香的前面,刚才听她和师叔说话,不便插嘴,当下见她们设有说话,回头向俏丫头望了一眼,道:“梅香,你们怎么找到秘道的?” 梅香道:“是那位红发老前辈带我们上来,这驼龙岛,真是龙潭虎穴之地,如果不是那位老前辈指引我们,这些人恐怕一个也逃不出性命。” 边说边走,约莫走了一杯茶时间,突然走到一个很宽,光线空气都很充足的地下室。 这间地下室,一切布设很整齐,桌椅凳子摆了很多,白发姑娘和那位红发老者,突然停住身形,红发老者笑道:“各位刚才被室息了会儿,心中大概都觉不好受,赶快坐下调息一下,由老朽带各位把这驼龙岛的机关陷阱,完全捣毁,免得留下再害人。” 一叶道人合掌笑道:“承兄台援手,贵姓大名,还未请教?” 红发者者拱手还了一礼,道:“客气,客气。老朽已有五十多年,没有在江湖上走动了,知道的人很少,我叫张文龙,从小跟家父学了一点建筑的技能。” 说此微微一停,长长叹息一声,又道:“我这条命已险些丧在这点建筑技能上了。” 群雄听他这一说,知道他受了很大的委屈,都情不白禁地把眼光集中在他身上。 张文龙是广东斗山人,从小随父亲学习建筑,他人甚聪慧,能举一反三,不到二十岁就学会各种神秘的建筑。 久而久之,人家都不叫他名字,称他为巧匠,附近数十里的工程,没有不来请他。 他的名望愈来愈大,就在他二十五岁那年,七魔已由北海潜来驼龙岛开发。 七魔在北海犯案很多,仇人也不少,他们怕仇人或捕快追踪前来,当时觉得力量薄弱,不足抵御众多的仇人和捕快,便雇请张文龙来设计,建造了这些机关秘道。 大功告成后,七魔怕他泄漏他们的秘密,藉送他归家为由,暗中派了两名得力弟子,船离开驼龙岛约五十里左右,便点了他的肩井穴,使他两臂不能晃动,把他扔入海中。 他命不该绝,在海上飘沉了三日三夜,仍然没有被溺死,恰好被一位奇人救起带他到莲花山,并传受他技艺。 他累次要求他的师父,到驼龙岛去报仇,但他师父深知七魔武功雄浑,势力浩大,凭师徒之力,不啻以卵击石。 那位奇人不同意他到驼龙岛寻仇,反而禁止他离开莲花山,万不得已时,也要他化装后,才肯让他去,并且限时返山。 就在七魔蠢蠢欲动的时候,那位奇人也羽化登仙了,临终时还再三告诫张龙文不可妄动,并指示他,俟中原武林发起反攻时,从旁协助。 若不是张文龙亲自前来,把详细布置说明,在这暗道内方向难得辨明,也不容易按步就班地通行破坏。 白发姑娘师徒、张文龙、梅香一行,沿着暗道一路顺序摧毁,免被魔头所困,真费了不少时间。 他们刚走到现在群雄停身的地下室时,恰好和七魔相遇。 由于地道窄狭,七魔想仗人多手杂,围击他们,七魔哪是白发姑娘的敌手。 双方各据一端,立即展开生死搏斗。白发姑娘单人拒敌,七魔伤了四魔,七个副庄主也伤了五个。 七魔自知难以力敌,呼啸一声,立即由暗道退去。张文龙知道群雄被围七姓宗祠,而且经过了很久的搏斗,又听到了魔头放火的讯号,再也不追赶敌魔头,即刻赶来抢救。 群雄听了都不禁暗暗吃惊,忖道:好危险啊,若他们再拼斗一个时辰,真是一网打尽了啊。 桑逸尘拱手笑道:“幸蒙女侠和张兄及时赶来救援,不然我们这一群,便做了驼龙岛的孤魂野鬼啦。” 张文龙拱手还了一揖,笑道:“我张文龙愧死啦,若不是成女侠驾临,我竟是陷害群雄的罪魁祸首。” 他们说过之后,便都闭目调息。 白发姑娘即动手救治那十几个少女,但见她在各女身上一阵疾点,片刻之间,十几个少女都先后恢复呼吸。 群雄都有深厚内功,刚才因空气稀薄,感觉身软无力,略经调息后,立即恢复。这时,十几个少女也纷纷站了起来,放眼一望,但见群雄都好好坐在地下室,并且还多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弄不清楚是一回什么事,都睁着眼睛发愣。 一叶道人把这十个少女的大概情形向白发姑娘说了一遍。 白发姑娘接着说道:“她们既然是被七魔掳劫而来,我就把她们送回去。这里的事就劳张文龙指引各位去扫荡吧,七魔已成惊弓之鸟,料也兴不起大风波,而且各位都身怀绝技,各处机关暗卡,有张文龙在此,尚不致被陷之虞。” 说此,微微一停,向梅香望了一眼,笑道:“小妹妹,你送我们一程如何?” 梅香不敢立即答应,睁着星目望着八臂神乞,一瞬不瞬,似在征求桑逸尘的同意。 桑逸尘点点头笑道:“梅香,你去送老前辈-程吧,送过老前辈后,不必再转来,就在我们登陆处等候,郭帮主率领弟兄们在那儿看守船只,你顺便转告郭帮主不要随便离开,我们不久就需要船只了。” 梅香点点头,躬身一礼,笑道:“梅儿遵命。”说完,又向玉玲、剑英微微一笑,即转身紧随白发姑娘师徒身后疾驰。 秘道的机关暗卡,虽经他们上来时破坏,但秘道仍然难通行,疾驰约有一顿饭工夫之久,便到了北面峰脚。 梅香笑道:“老前辈的船只停在哪里,小女子先去叫过来好吗?” 白发姑娘突然停住身形,转脸笑道:“小妹妹别忙,我看你人很聪明活泼,胆量也够大,并且一片侠骨热肠之心,小小年纪有此美德,殊属难能可贵。” 梅香福至心灵,听白发姑娘这样赞美,其中定有原因,赶忙一福,道:“老前辈太夸奖啦,小女子委实受不起。”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小女子身世飘零,严父慈母,早已弃我而去,从小给人做婢女,连自己的姓氏都不知道,以后还望老前辈多多指教。”说着,两眼一眨一眨,情不自禁流下两眶热泪。 白发姑娘笑道:“小妹妹,别悲伤啦,我见了你一面之后不知怎么,竟存了爱护你的心,我看你在江湖走动,人虽聪敏灵巧,但武功太弱,不足以自保,我有心教你一套武功,不知你愿不愿意学?” 梅香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连连磕了三个头,道:“谢谢老前辈的恩典。” 白发姑娘笑道:“小妹妹别客气啦,时间不多,快起来吧,我尽半个时辰之内,把我用平生精力,潜心研创出来的一套“迷离幻化掌法’,一共是十招全部传授你,能不能学到,那就看你的悟解力了。” 说完,一对光芒似电的眼睛,射在梅香身上一瞬不瞬,心中似有所思。 梅香虽然胆大,智慧超人,但见白发姑娘的一双星目逼视自己,心中十分惶恐,立即把头低下,再也不敢向白发姑娘注视。 白发姑娘猛然拔身跃起,手臂一抬,疾伸食指,蓦地向梅香任、督两脉穴猛点。 梅香哪里承受得起,娇躯跄踉地向后退去一丈多远,拿桩不住,扑通一声便趺坐地下。 只见她双目紧闭,粉脸变青,荷珠姊妹见此情景,不禁大吃一惊。 白发姑娘随着跃起身躯,纵到梅香身前,伸手抓住俏丫头手腕,暗提一口真气。 运起本身真气,立时有股热流循臂而上,梅香只觉由白发老前辈手中导过一股热流,很快周行全身。 略一运气,忽然觉着自己身体,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变化,不但气通百穴,而且好似全身轻了很多,略一提气,身子就像要腾空拔起。 梅香只觉自己在这瞬息之间,前后判若两人,疑惑地问道:“老前辈,是怎么一回事,小女子的身子好象轻了很多,先前好象混混沌沌的,现在只觉非常清醒。” 白发姑娘笑道;“你人虽灵敏,但要在这短短的半个时辰内,悟解我这套掌法,却是不容易,要想事半功倍,只有先把你的任、督两脉穴打通,才勉强能成。” 梅香乃极顶聪明的人,略一沉思,恍然大悟,暗道:“我梅香是哪世修来的这种千古难逢的幸运,许多武林中人,要想行通任、督两脉穴,苦练潜修一辈子,也不能打通,我竟然在瞬息之间通了任、督两脉穴。” 白发姑娘笑道:“别呆想啦,时间不多,赶快收敛心神,集中心思,听我先讲解一次,再由我和荷珠演练一次给你看,有不懂的地方立即问我。” 梅香心头一凛,慌忙屏绝杂念,凝神静听白发姑娘的讲解。 她心神刚刚镇定下来,只听白发姑娘说道:“第一招“千奇百怪”。”说出招名之后,立即把如何出手如何闪身,又比划给她看。 做完之后,问道:“看清楚没有?记住了吗?” 梅香立时学做一遍,又由白发姑娘指点纠正,梅香经白发姑娘打通任、督两脉穴后,智慧绝伦,经她这纠正,即时领悟,牢牢记于心中。 白发姑娘见她第一招学会之后,即时又说道:“第二招‘子虚乌有’。这一招变化更难测,要特别留心啊,免我白费心血。” 梅香睁着一对星目,一瞬不瞬的注视白发姑娘比划,待她比划完后,即赶忙仿照做给白发姑娘看。 佩珠姊妹三人,见梅香悟解力这样强,也暗暗佩服她的智慧超人。 白发姑娘看她两招记熟之后,一口气说了下去,口若悬河的说道:“不可捉摸、太虚幻境、五色缤纷、玄之又玄、如梦如幻、若有若无、向壁虚造、迷离惝恍。” 她一边说,一边做手势,这八招连说代做,也不过顿饭工夫之久。 要知这十招“迷离幻化”掌法,招招含着精微的变化,式式深奥费解,白发姑娘讲完十招后,又重新逐招演练一遍给梅香看,又指点她如何克敌,和实用的诀窍。 白发姑娘讲完十招后,不禁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看她的神情,消耗精神不少。 梅香贯注全神边听边跟着她演练,演完十招之后,已感到心神耗尽,疲累不堪。 但她仍然不肯休息,还是聚精会神在思忖,一招一式慢慢照样练习下去。 白发姑娘见她这等苦学精神,心中非常满意,笑道:“你能在这片刻工夫,把这十招迷离幻化掌法学会,你的聪明智慧,实已超人一等,休息一下吧,等会儿我和荷珠对拆一遍给你看看。” 略微休息一会儿,白发姑娘叫道:“荷珠,你施展这十招‘迷离幻化掌法’向我攻击吧。”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这是对拆给小妹妹看,不能存稍让之心,要尽展其能才行,不然就失了其中奇诡变化和意义。” 荷珠笑答道:“师父,徒儿遵命。” 白发姑娘转脸向梅香说道:“小妹妹,你留心看荷珠的攻击吧。” 荷珠娇躯一晃,笑道:“师父,徒儿失礼啦。”说完,立即展开快速的抢攻。 荷珠展开攻势后,只见四周都是掌影,却不见荷珠的人影,就是白发姑娘身怀绝顶武功的高手,也被逼得手忙脚乱。 荷珠施展这十招迷离幻化掌法,由快转慢,再由慢转快,循环应用一遍。 梅香只看得失了神,情不自禁也跟荷珠的出手路数,绕着个一人多高的山石出掌攻击。 白发姑娘见梅香绕着山石攻击,笑道:“荷珠,快停手,看她施展的对不对。” 梅香施展数招后,招势愈来愈快,她竟忘记那是一个山石,她完全照着荷珠循环招式施展一遍,才停了下来。 但看那个人多高的山石,被她掌力震的粉碎,她感到自己失态模样,也不禁好笑起来。 白发姑娘笑道:“好啦,你以后就照着这样练习吧。以你的悟性和用心,一两个月内,即有惊人的成就。” 说完,转身向海边走去。 梅香即忙叫道:“老前辈,就要走了吗?我薄命女想……” 白发姑娘不等她说完,抢着说道:“别孩子气,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转身去吧,这里的事还未了。而且你义父也还有一两套绝学,我想他一定会传授给你,后会有期。” 梅香眼泪簌簌下落,嗫嚅说道:“老……前……辈……我……们……什么时候……才…… 能再见啦。” 白发姑娘道:“世路崎岖,千回百转,有缘自有相见之日,你急什么?” 梅香只见她们师徒和十几个少女先后跃上船,叫道:“老前辈,三位姊姊,你们在什么地方,我可以来看你们吗?” 但见她们的坐船如疾矢般,向海中飘驰而去,荷珠三姊妹,都转过身子来,向梅香挥手。 梅香呆呆地站在那儿,泪水滚滚,心中有说不出的难过,眼看她们坐船消失在茫茫海中之后,仍然依依不舍的站那出神。 突然,一阵激浪卷来,冲击在沙滩上,飞起满天水花,溅得她满身水渍,才把她惊醒。 她掏出绢帕,擦干脸上泪痕和水渍,才缓缓的移动娇躯,向西边的海岸走去。 梅香奔走片刻,陡听一阵金铁交鸣声,她赶忙展开轻身术,循声奔驰一阵,打斗之声,愈听愈激烈。 娇躯陡然拔起二丈多高,直向斗场跃去,她经白发姑娘打通任、督两脉穴之后,内功何止增加一倍。 只四五个起落,就跃到斗场,放眼一望,只见海龙帮管事邱保泰,已被对手龙陵云厚背鬼头刀伤了大腿,鲜血汩汩流出。 邱保泰被龙陵云圈入一片刀光之中,欲退不能,还手无力,情势危险异常。 再看整个交手情势,郭帮主功力比较深厚,和巫子良战个平手,其他的人都成了只能招架的状态。 梅香眼看这种局面,娇叱一声,立即挥掌向龙陵云进击。 她志在救人,出手就施展刚才白发姑娘传受的“迷离幻化”掌法。 这套掌法奇奥无比,力猛招奇,掌势出手,势如排山倒海般,直向龙陵云撞去。 龙陵云正想施展一招“玉带围腰”,把邱保泰劈死当场,他心念刚动,猛觉凌厉掌风袭来。 立即收招撤势,跃身横跨五步,放跟一望。见是阴阳老人的爱徒,叫道:“梅香! 你……” 你什么?还没有说出口,梅香第二招又自攻到,这一招比上一招掌劲更加威猛,掌风如怒涛裂岸,呼啸逼来。 梅香刚才一招,怕掌风波及邱保秦,她只用五成力量,当下龙陵云跃开后,已无顾忌了,掌势出手时,暗加三成功力。 龙陵云见梅香疯了似的,竟向自己挥掌攻击,猛的一咬牙,掌风袭到,不但不闪避,反而挥刀迎上。 梅香冷笑一声,道:“找死!”倏的跃身一掌,但见她人影一晃,并未见她出手,但闻“砰”的一声,龙凌云被猛烈的掌风,震飞两丈高,落地身亡。 龙陵云、陵川、陵居二兄弟,眼看族兄被梅香掌力震死,不禁怒火冲顶,都舍弃海龙帮的兄弟,一齐向她围攻。 梅香成竹在胸,只是格格娇笑,她有心试试这套刚才学的“迷离幻化”掌法的威力,正好拿他们来作为试验。 她见三人举兵刃一齐猛袭而来,立即展开这套奇诡的掌势,这一施展开来,但见周围丈余内,尽是逼人的掌风。 三个魔崽子但见她的娇躯一晃之后,却没有再见她的人影,只觉劲风袭体。 梅香有意把这套诡异的掌法,重新演练一番,出手并不重,只用四五成力量,把三人圈入掌风之中。 她一路演练下来,把三人扰的晕头转向,连递招的机会都没有,只气得三人眼冒金星,哇哇大叫。 龙陵川大喝一声,道:“这小婊子屹里爬外,我们用暗青子对付她。” 这时,梅香已把这套掌法演完,但觉威力无比,只高兴得心花怒放,蓦听龙陵川骂她小婊子,不禁怒火,大喝一声,猛的一掌推出。出。 但见龙陵川的身子,好像断线纸鸢,飞向半空,落下地不说一个龙陵川,就是十个八个,也没有命了。 陵霄,陵居眼看族兄又死在她的掌风下,哪还敢恋战,双双翻身向峰上疾逃。 梅香娇叱一声,道:“峰顶没有你们的家啦,还想往那里逃,让我打发你们回老家去吧。” 说完,一提气,身子凌空拔起,直向两人头顶飞去,身悬空中,两臂一张,右击陵霄,左击陵居。 她身法快的出奇,又是悬空飞击,两人哪里闪避得及,只觉一股猛烈劲风当头罩下。 但见两人身子向下一矮,两颗头颅裂子开来,鲜血冲起很高,扑地了帐。 巫了良眼看梅香反戈相向,而且看她出手招式诡奇,举手投足之间,就把四人震死,心中惊愕万分。 他人比较狡猾,眼看情势不利,猛攻一招,把郭帮主逼退五步,身子猛的跃起,向海中船上扑去。 脚踏船上,突然一招“飞钹撞钟”,把两个看守船只的水手,逼落海中,运起双桨,疾矢一般向海上驶去。 巫子良这动作快的出奇,待郭帮主惊觉命人追赶时,他的坐船已离海岸很远。 梅香展开奇异的掌法,震毙龙家四兄弟后,巫子良潜逃,余下的几个魔头崽子,斗志全失。 只片刻之间,就把这激烈的战斗解决,贼崽子本来是要把看守船只的人消灭,把船只全部焚毁,断绝群雄归路工具,纵然困不住群雄,凭驼龙岛的机关陷阱,和群雄周旋,就是硬拚不过,也要把群雄拖得身疲力尽,束手被擒。 郭帮主已和他们拚了很久时间了,眼看就要全部覆灭,却没有料到梅香会在这危急当头赶来支援。 放眼一扫全场,帮内的弟子,死了九人,伤的却有十四人之多,但伤的都不太重,裹伤敷药后,即不妨事了。 贼人死的较多,伤的只有四人,逃走巫子良,他看了一阵之后,才拱手向梅香说道: “小姑娘,不是你及时赶来抢救,海龙帮就全遭瓦解啦,这种云情高谊,叫老朽如何报答?” 梅香还了一礼,笑道:“帮主别这么说啦,魔头们不是单独找你们的,这乃是整个武林的劫运,大家都是唇齿相依,又何必客气啊?”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贵帮伤亡这么多人,怎么办呢?” 郭帮主带着沉重的心情,说道:“我们海龙帮过去所吃的亏,损失何止如此,这算不了什么。但不知桑大侠他们怎么样了?” 梅香立即把经过情形,很详细地向郭帮主说了一遍,并告诉他不久就会转来。 郭帮主听了突然仰脸大笑一阵后,道:“我们积压在心中的一股怨气,今天算吐出来了啊。” 在场没有受伤的海龙帮兄弟,个个喜形于色,就是受了伤的人,也觉全身痛苦消失。 郭帮主立即吩咐没有负伤的弟子,道:“兄弟们快把死亡和受伤的弟兄,抬到船上去。” 梅香对郭帮主说了一些话后,又集中精神,用心揣摩这十招“迷离幻化”字法,只见她着魔似的,一会儿笑,一会儿自动地跃起来,发掌向地下猛劈。 周而复始,循环练习,郭帮主见多识广,知她在用心练习掌法,不便惊扰她,只站在一旁呆看。 再说群雄见白发姑娘走了之后,即由张文龙导引,由地道穿出驼龙峰。但见那些毛猴子,川流不息在搬运木柴干草,向七姓宗祠周围投去。 这些不知人事的畜生,既然没有阻扰群雄,他们也不愿招惹猴子。 张文龙带领群雄,先把“英雄馆”和“武艺第”,两处机关破坏之后,说道:“这驼龙岛机关总枢纽,设在北边那座阁楼上,先把要紧的地方摧毁后,危险性就减少很多啦。” 岳凤坤突然说道:“这个任务交给我去做吧。” 一叶道人睁着如电的巨目,望着他好久也没有说话,他心中感觉两难,答应他吧,又怕他势单力薄,任务难得达成。不答应吧,又觉自己脸上无光,更不好意思请别的高手从旁协助。 清云、白云两位道人,阅人甚多,一看一叶道人的脸色,立即知道他的心意,清云抢前一步,合掌说道:“道兄,我们兄弟去协助令徒如何?” 一叶道人笑道:“我怕劣徒功力不济,所以不敢答应他前去,既然两位同去,那是最好不过。” 岳凤坤向师父躬身一揖,即转身和清云、白云两位道人,向北面阁楼跃去。 这座阁楼昨夜俞小侠从屋脊跃过时,倒有不少高手埋伏在那里指挥。 这时,见大部机关,都遭人损毁,而且群雄也脱困出来,大势已去,埋伏在阁楼的高手,已奉岛主的命令撤退。 三人驰到阁楼一看,静悄悄的连鬼影子也没有一个,三人上了阁楼,挥动手上宝剑,不论桌子凳子板壁布设,劈它个乱七八槽。 岳凤坤劈了一阵,突然停手,忖道:“这座阁楼,至少也有四五层,我们这样的劈法,就是毁到明天,也不能把它全部破坏,何不放把火烧了省事。” 心念一动,立即向武当派两位道人笑道:“老前辈,这座阁楼很高,机关枢纽在什么地方,刚才又忘记向张老前辈问明白,我们这样乱劈一通,到明天也不会完全破坏,干脆放把火烧了它吧。” 清云、白云师兄弟听岳凤坤这样说,办法到是不错,但他们师兄弟,都是名播武林的侠义高手,要他们来放火烧房子,确实有点作难,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答复岳凤坤。 岳凤坤见他们兄弟,这种猫哭老鼠的假慈悲,不禁大怒,不管他们同意不同意,探手入怀,掏出火折子,拾起劈碎木屑,堆了一大堆在墙壁边,一晃火折子即时引燃。 白云师兄弟见岳凤坤满脸骄傲神色,说干就干,心中也大感不快。 但他们两人,武功比较深厚,涵养较深,纵然对岳凤坤的作为不满,却没有形诸于色。 青云淡淡一笑,道:“岳小侠,这样做到是一个省事省时的好办法,这却用不着我们兄弟帮忙啦,我们先走一步了。” 说完,也不等岳凤坤回话,即转身向外面跃去。 岳凤坤冷哼一声,道:“武当派也没有什么了不起,谁请了你们来帮忙。” 青云听他这么说,心中也冒火起来,突然把窜起的势子稳住,转脸向岳凤坤望去。 正想开口质问岳凤坤,白云伸手一拉师兄,立即闪身向外跃去,疾奔十几丈远后,才松了手道:“师兄,何必同这种桀骛不驯之辈生气?” 岳凤坤见白云停身转脸,立即挺身站起,正想喝问。见青云把他拉走,只好把说到口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转眼一看火势着了起来,他把劈碎的木屑,统统向火堆扔去。 片刻之间,火势就扩大起来,赶忙纵身阁楼外,仍然站在那儿,一瞬不瞬,注视火势蔓延。 蓦地,身后响起一声娇笑,道:“岳大侠,你一个人站在这里看什么?”岳凤坤倏然转身,放眼一望,只见齐瑛、齐娟姊妹,双双站在他的身后,笑道:“我在放火烧楼。” 齐瑛姑娘长长叹息一声道:“这座阁楼,放火烧了也好。” 岳凤坤道:“你们姊妹是奉命到阁楼上来埋伏的吗?” 齐瑛两只大眼睛一眨一眨,情不自禁的流下来两行热泪,说道:“我们姊妹,早就料定有这么一天,现在眼看苦心经营的一点基业,都完啦,还埋伏什么?” 岳凤坤道:“你们这里,并没有损失什么,倒是我们来的人快要变成你们岛上孤魂野鬼啦。” 齐娟道:“你们被围七姓宗祠,我们姊妹急死啦,有心冒险去把你们放出,可是不知道机关操纵所在。” 这时,阁楼上火势已熊熊燃了起来,只见烟火蔽空,劈啪之声不绝于耳。 岳凤坤见火势燃开来后,就是有人赶来抢救,也无法把火势扑灭,眼看任务已经达成,拱手向两个姑娘说道:“得罪啦。” 说完,倏的转身向前面疾驰。 齐娟身躯猛的拔起,跃到岳凤坤的身前,横身挡住,娇笑道:“你急什么?我姊姊还有话和你说。” 岳凤坤见她横身拦住,心中有点怒火,狠狠说道:“昨夜不是把话都说尽了吗,还有什么好说的?” 齐娟笑道:“昨夜是昨夜的话,今天是今天的话,话怎能说的尽呢?” 岳凤坤想蓦然发作,两臂已暗运上真力,正欲出手,齐瑛已跃身赶来,笑道:“岳大侠,我妹妹看你要走,心情太急了一些儿,请不要见怪吧。” 岳凤坤听她这么一说,强自克住心中怒火,把暗运功力的掌势,又缓缓的散了,说道: “你们姊妹找我,究竟是什么事情,请说吧。” 齐瑛道:“耽误一点时间可以吗?” 岳凤坤略一沉思,点点头,道:“可以。” 齐瑛道:“这里说话不便,既然耽误一会儿没关系,就请随我来吧。” 说完,立即转身向左边树林中走去。 岳凤坤见她向林中走去,心中却有点犹豫起来,眼睛望着齐瑛的背影,两脚却没移动。 这时,齐娟仍然站在岳凤坤身侧,见他犹豫不决,笑道:“你不是答应我姊姊了,怎么不跟着走啊。” 岳凤坤想了想,立即展开身形,向树林中跃去。 走入树林,略一张望,只见齐瑛满脸泪痕的坐在那里,岳凤坤走近她的身前,问道: “齐姑娘,你为什么哭啦。” 齐瑛忙站起娇躯,道:“我以为我们这一对薄命姊妹,请你来谈几句话,都请不动,感到身世的悲怜,无形之中就流泪了。” 岳凤坤道:“我这不是来了吗?有什么话快说吧。” 齐瑛道:“委屈在地下坐片刻好吗?” 岳凤坤从来也没有将就过人,见她们姊妹啼啼哭哭,只有唯命是听了,立即盘腿坐下。 齐家姊妹见他坐下,也挨着他的肩膀坐下,齐瑛道:“我们这驼龙岛,是世外桃园,我父亲和义叔们,大半生经营得来的一片绵绣基业,因一念之差,想做什么武林盟主,称雄江湖,把它毁于一旦,我姊妹并不伤心,但伤心的是多少无辜的生命,死于非命。” 岳凤坤道:“名利乃人之所欲,尤其我们武林中人,终身所习武功,当然是想扬名江湖,领袖武林,若凭已之功力,威震江湖,也无可厚非。但令尊所欲争霸武林,并不是凭已之武功,技压群雄,乃是用卑鄙的手段,想把武林各门各派,个别击杀,势必要引起武林中人的公愤,咎由自取,罪有应得,当然怨不了人。”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你姊妹约我到这里,就是谈这件事吗?” 齐瑛道:“这事有什么值得谈,不过顺便一提罢了。” 岳凤坤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之事,干脆直截了当地说,不要转弯抹角,我能做到的事,当援你们一臂,做不到的就是要我的命,也没有办法。” 齐娟说道:“我们姊妹从今以后,再也不能在这岛上居住了。” 岳凤坤吃了一惊,疑惑地问道:“你们姊妹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不能在岛上居住了啊。” 齐娟道:“还不是为了你。” 岳凤坤剑眉一扬,道:“昨夜的事,泄露了吗” 齐瑛点点头,道:“不错,正是为了引你上峰顶的事,被查出来了。” 岳凤坤略一沉思,道:“你们姊妹打算怎么办?” 齐瑛道:“我们姊妹想请你帮忙,带我们到中原去,找一处深山古刹,我姊妹诚心忏悔,不知你能否帮这个忙。” 岳凤坤仰脸望着树梢,略一琢磨,道:“这倒不是难事,我还可以从权。”说此,微微一停,道:”你们既然下了决心离开这里,就赶快去准备,先到西边海岸等候,我去向我师父禀告一声。” 齐瑛道:“谢谢你啦,我们没有什么准备,你去罢,我们立时就走。” 岳凤坤道:“好,就这样决定。”说完,即挺身站起,向两个姑娘望了一眼,立时转身向前面纵去。 片刻之间,就驰到刚才群雄立身之处,稳定身形,放眼一望,哪里还有群雄影子。 突然一声哈哈大笑,由左边传来,他听这大笑声,已听出是北山疯子的狂笑。 他立即拔腿循声奔去,约莫还离斗场十几丈远,忽闻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互震。 金铁互震声未落,又是一声长笑,道:“我酒疯子生平之中,尚未遇到过这等敌手,打得真够过隐,来,来!我们再硬接几招。” 猛的抡起打狗棒,一招“泰山压顶”,向对手当头击下。 对手正是百姓庄主惊天龙鲍雄飞,他是西北道上的绿林魁首,身负绝学,因结仇过多,在西北无法立足,才潜逃海外,投身驼龙岛。 在二个月之前,奉驼龙岛主之命,和副庄主祝秋黄,远赴疏勒重礼邀请东方兆雄,联盟夺取武林盟主。 鲍雄飞恰好由东北返来,他在海上就望到峰顶,烟火冲天,以为峰顶失火,但他走上峰顶,秘道一个人也没有,而且面目全非,不知发生什么大事。 这时,张文龙带领群雄,一路搜索过来,一连走了四个庄子,不但庄主副庄主不在,连年青汉都没有一个,尽是一些妇孺在家。 正好搜至百姓庄和惊天龙相碰,三言两语,就动起手来,北山疯子曾经找过他好几次,都未找到,这一见面,那还有什么客气可讲。 惊天龙手上也是重兵刃,纯铁杖,两人一交上手,就是硬打硬接。 两杖相触一起,竟是半斤八两,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惊天龙大喝一声,道:“彼此,彼此。”纯铁杖“横挺栋梁”,又硬接一招。 北山疯子嚎啸一声,变招横击,一招“横扫千军”拦腰猛扫。 鲍雄飞横里一挡,又是一招硬封,这一招硬接之后,各自退三步,惊天龙背上还背着一个包裹,手臂一抬,把背上包袱解下,就势向祝秋黄抛去,仍然抢杖疾上。 北山疯子移过背上酒葫芦,咕噜!咕噜!喝了两口酒,也挥棒迎上,两人立即展开快捷地抢攻。 片刻之间,只见杖风飒飒,棒影翻飞,两人打的异常激烈。 在场之人虽都是久历江湖的高手,但也很少见过这等激猛之打法,均疑观看两人的激战。 惊天龙杷包袱抛去,正好从俞小侠眼前飞过,人猛的一掌向包袱击去。 包袱被劲猛的掌力,震向半空,散了开来,包袱内的衣服等物,飘的满天都是。 包袱内有一封信,正好飘落在八臂神乞身前,放眼一望,只见信封写着,敬烦带交齐元放岛主启。 祝秋黄见俞小侠把包袱震飞,不禁怒火冲天,大喝一声,立即挥掌向俞小侠攻出。 俞小侠冷笑一声,道:“好雄浑的掌力。”说完,立即挥掌硬接。 两掌接实,丈余内激荡起逼人的劲风。 俞剑英接下一掌后,站在原地,纹风未动,祝秋黄却被当场震退三步,但觉血动气浮。 他一眼看见东北魔君写给岛主的信,落在八臂神乞面前,恐怕落入他人之手,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即忙跃身去抢信封。 桑逸尘刚把信封拾了起来,但见祝秋黄猛扑过来,抢夺他手上的信封,大喝一声,道: “你想找死。”说话中,右手一挥。 虽然只是随便一挥,但掌力仍威猛绝伦,只见掌势一扬,祝秋黄的身躯,被震出两丈多远仰翻地下,这一辈子也站不起来了。 桑逸尘打开信封,抽了信笺,仔细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元放兄: 承蒙您看得起我这冷冻已久的西北东方某人,真是平生的荣幸,夺取武林盟主一事,弟蓄意筹谋已久,但略一衡量,以我们这几人之力量,恐非中原各门各派的对手,在两月之前已着手邀请能手了,可是各人都因私事未了,不能即刻就道,此事宜缓不宜急,准在明年九月初一日在郑州聚齐,明攻偷袭,到时再商量。 东方兆雄谨覆 他看完这封信后,剑眉一扬,暗道:“这老魔头竟然还没有死,看来这场浩劫,不是随便可了啊。” 这时,北山疯子和惊天龙已打到存亡须臾的紧要阶段,各展平生所学,奇招互出。 南山叟笑道:“疯子伙计,打得不能太久,有误正事,我来帮你两招试试吧。” 北山疯子怒喝道:“谁要你管我们的闲事,你们去做你们的事,我疯子绝不要任何人帮忙,哪个出手扰散我们这一场拚死场合,疯子就和谁拚命。” 群雄虽然都想急着去搜寻七魔,但看他们两人这等罕闻罕见的猛斗,也不好即时离开,更不便插手相助,只好凝神观战。 他们这一阵猛搏,已经有半个时辰之久,至少互递了五百招以上,两人的衣履,都被湿透。 但见北山疯子,一头蓬乱的头发,报报竖起,筋肉内陷,只余皮骨,脚动地陷。 惊天龙一张大麻脸,由红变白,由白变青,咬牙切齿,呼气有声。 先才是彼此快打快攻,愈来愈慢,两手抡杖棒,睁着一对巨目,彼此互相注视,绕着场子打旋。 惊天龙转到祝秋黄尸身前时,但见他直挺地躺在地下,不用说已经了帐。 而且拚斗了这么久,也没有见岛上的人来增援,想此,不觉心慌,一个失神,吃北山疯子扫中一棒,右腿被扫折断,当场栽倒。 北山疯子趁势再抡一棒,鲍雄飞脑袋开了花,脑汁四溅,横尸惨死。 桑逸尘摇着一头乱发,道:“这人若走上正路,倒能创出一番事业来。” 一叶道人笑道:“老叫化,别说空话啦,办正事要紧。” 桑逸尘仰脸长笑一声后,道:“老杂毛,这一战收获不小,请你看看这战利品吧。” 说完,把东方兆雄写给齐元放的信交给他看。 一叶道人微微笑道:“恐怕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 张文龙看这里事情已了,立即带引群雄搜杀七魔,把驼龙岛寻遍了,也没有见着七魔等人的影子。 桑逸尘仰脸望天,略一沉思,问道:“张兄,恐怕魔头跑啦,下海边的暗道在哪里?快带我们去吧。” 张文龙道:“随我来吧。”说完,即展开身形,向地道跃去。 循着暗道直向海边疾驰,到达海边一看,但见北面靠海处,有一个很大的船坞,可以容一百只船。 这时,连半只船也没有,放眼向海中一望,只隐隐约约看到无数的船只疾驶而去。 桑逸尘道:“魔头当真跑啦。” 一叶道人道:“走,快转回去驾船追吧。” 第二十八章 穷追猛打 群雄见魔头率领岛上年轻壮汉,驾船向海中驶去,慌忙向西海岸疾驰。 到达抢登海岸停船之处,但见两只船载满了死人,一只船是负伤的海龙帮兄弟。 桑逸尘剑眉一扬,道:“郭兄,这是怎么一回事?” 郭帮主当下把魔头派人来烧船,一场激斗,幸好梅香及时赶到支援,简单扼要的说了一遍。 桑逸尘点点头,放眼一望梅香,但见她仍在那儿练习掌法,叫道:“梅儿,快上船,魔头逃啦,我们要尽最快的速度追去。” 他这话好象是叫梅香,又好似吩咐群雄,八臂神乞话未落,群雄都已纷纷跃上船。 郭帮主正要命令兄弟启锚之际,突然有两个少年,向海边疾奔而来。 岳凤坤一眼就认出是齐瑛姊妹,当即向恩师禀告。一叶道人道:“叫她们上来吧。” 岳凤坤向两人招手,说道:“齐瑛,快上船来,我们马上就要开船啦。” 郭帮主见桑逸尘这等紧张神色,来不及问详细情形,眼看群雄都上了船,这才问道: “桑兄,船往哪里驶?” 桑逸尘道:“向北面海上驶去,要快。” 海龙帮的水手们,个个动手敏捷,启锚之后,扶住船头,猛力一推,人跟着一跃上船。 船一离沙滩,立时拨动双桨,有如疾矢一般,绕着驼龙岛,向北边海面转去。 刚驶出数箭之地,突闻俞剑英叫道“云姐姐,白猿玉奴师兄。” 紫云猛的吃下一惊,道:“哟!玉奴师兄在哪里呀?” 俞剑英伸手一指,道:“云姐姐,你看那船上不是玉奴师兄吗?” 桑逸尘和二女等人,都顺着剑英手指方向望去,但见远远的海面上,飘着无数的船只,向吴川岸边驶去。 船上载的都是毛猴子,白猿玉奴站在船头,一身雪白,最是扎眼,是以一望就看出是灵猿。 桑逸尘看了一阵,道:“那个怪老婆子,把毛猴子都招去啦。” 群雄的船只,转到北边海面,放眼一扫视,哪还有魔头船队的影子。 一叶道人向郭帮主问道:“郭兄,向正北方驶去,有岛屿吗?” 郭帮主道:“直向正前面驶去,正是陷空岛,阴阳老怪的巢穴。” 一叶道人听了,心中很觉疑惑,暗道:“七魔未必是投奔陷空岛去吧?” 想至此,急忙向桑逸尘招呼,道:“老叫化,郭帮主说,前面正是老妖怪的巢穴,是不是七魔投靠陷空岛去啦?” 桑逸尘道:“七魔很狡猾,究竟是乱人耳目,还是投奔陷空岛很难说。” 梅香道:“陷空岛地方虽然不小,但是一片荒地,而且房屋也很少,驼龙岛这么多的人,绝对容纳不下。” 桑逸尘问道:“陷空岛有陷阱设施没有?” 梅香道:“伏桩、暗卡却是没有,不过阴阳老人的居处也很险要。” 桑逸尘听梅香把陷空岛的大略形势说出之后,暗道:“魔头绝不是投奔陷空岛,一定另外还有秘密魔窟。” 这时,数十只船在海上疾驰,只听一片哗啦、哗啦,木桨划水的声音,浆划动海水,溅起无数的水点,美观极了。 海上虽然有微微波浪,但阻不住群雄船只前进,疾行片刻,眼光所及只见一个很大的黑点,好像浮在海中的一只大海龟。 愈前进那黑点也愈大,已可以看出那是一个小小岛屿,岛上树木葱翠,和浩瀚的蓝色海水相映,而蔚成美丽的美景。 桑逸尘转脸望了梅香一眼,问道:“前面就是陷空岛吗?” 梅香点点头,道:“是的。”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义父,若阴阳老人在岛上,你老人家可以饶他不死吗?” 桑逸尘大笑一声,道:“梅儿,你是不是想替老妖怪说情?” 梅香点点头笑道:“梅儿但觉他对我有三年养育之恩,不忍心看他溅血当场。” 桑逸尘点点头,笑道:“梅儿,你有一颗这么善良的心,确实难能可贵,义父成全你就是。” 话声甫落,他们的坐船,已经靠了岸,梅香当先向岛上跃去。 桑逸尘、俞剑英及二女,紧随身后纵上岸。 他们刚着陆不久,群雄也先后跃了上来,桑逸尘仍然吩咐郭帮主等人,在海边等候。 梅香见群雄都上了岸后,笑道:“义父,我先走引路好吗?” 桑逸尘笑道:“当然是由你先走带路啦,难道还想讲客气,让老叫化走前头吗?” 梅香轻车熟路,疾驰起来非常快捷,只见她循着上山崎岖山径,左转右弯。 约莫了走了一盏热茶时间,道路更窄,有些地方已被野草,把山路盖没,梅香仍然踏草前进。 海岛的气候很好,虽然初春季节,岛上已是百花齐放,一片锦绣,繁华耀眼,香气极是浓郁。 再向上攀登,山势更险,有些地方简直无路可行,若不是会轻身术,势难攀登峰顶。 陷空岛虽然是孤拔独峰,但也挺雄伟,景物如画,轻轻海风,徐徐拂面而过,群雄心旷神怡。 不到一个时辰,已登峰顶,这个孤峰峥颠,只有十几亩大小,四周都是原始森林,地势较高,中间却是一片平地,修竹古松棋布。 由树荫中隐隐约约,看出有数间茅屋,梅香站在峰颠,放眼一望,与以往并没有两样,立即纵身向林中跃去。 刚奔至离茅屋约三四丈远之处,突然由树林中,闪出来八个大汉,挡住群雄去路。 但见这八个大汉,都是一色的紧身劲装,背插兵刃。个个怒形于色,跃出来时,身法都很快捷。 梅香见是巡岛八豹,笑道:“师兄,你们好吗?” 黑豹子冯河清大喝一声道:“不要脸的臭婊子,吃里扒外,谁是你的师兄?” 俞剑英一跃上前,怒道:“你这人真不识抬举,人家恭恭敬敬的向你问好,你竟把不堪入耳的话,都骂出口来,你想找死是也不是?” 花豹子颜时秋反手拔下背上厚背单刀,怒喝道:“你是什么东西,竟多嘴管我们的事,我倒要讨教几招绝学试试。” 俞剑英冷笑一声后,道:“我是甚么东西,你不配问,要想动手打架,我舍命奉陪就是。” 花豹子大喝一声,猛的一招“回风拂柳”,斜肩劈下。 俞剑英右脚后退半步,惊虹剑趁势一招“迎风斩草”,剑势出手,光如匹练绕体,直削颜时秋握刀右腕。 颜时秋眼看自己招势劈空,寒光袭到手腕,疾的收招缩身,避过凌厉的剑势,就势一招“浪卷流沙”,疾扫双腿。 俞剑英大喝一声:”好刀法。”拔身跃起,凌空扑击,但见万点寒星,当头罩下。 梅香突然大叫一声道:“英哥哥,别伤他。” 俞剑英听梅香这一叫,把劈下的剑势疾然撤回,身子拔起向颜时秋身后落去。 桑逸尘道:“老叫化看在梅香和你们有点师门关系,也不愿多为难你们,赶快去叫你们的师父出来。” 黑豹子冷笑一声,道:“我们不买你这点人情,我们师父也不愿和你们见面,你们想怎么施为,悉听尊便。” 桑逸尘大喝一声道:“你们刚才已看到他两人交手的情形,想想看是不是我们的敌手。” 独眼豹赵品三冷笑一声,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我们虽然自知不是各位的敌手,但也不能让已经受伤很重的授业恩师,死在你们的掌下。” 黔南一毒早就有点不耐了,大笑一声,道:“桑兄,别和他们-嗦,时间宝贵。” 群雄正想抢攻过去,突闻一阵阴森森的狂啸,声音凄惨至极。 啸声甫落,但见一条人影,疾射而来,瞬息之间,就落到群雄身处。 群雄多半都认识来人,正是陷空岛岛主阴阳老怪杜一光。 杜一光看见梅香,不禁怒火万丈,大喝一声,道:“好没良心的东西,我苦心孤诣地教养你三年,一点情份不说,竟敢引导他们来追击我。” 说话中,右手一扬,呼的一掌,直向梅香劈来。 杜一光虽然负伤很重,但他功力深厚,经服药调息后伤势已无大碍,掌力仍然强猛,掌势出手,劲风呼啸,威势如巨浪排空一般撞来。 桑逸尘正想挥掌护卫,但见梅香右手微抬,硬把阴阳老怪猛烈的一掌接下。 杜一光这一掌,已用上六成劲力,以梅香平时的功力来说,这一掌击上,必死无疑。 群雄也暗暗惊心,玉玲更是惊的失声大叫道:“哟!梅香……” 她话没有说出口,只听梅香娇笑,道:“你老人家火气怎么这样大,梅香若不讲恩义,也不会来了,见面也不问青红皂白,就对我下毒手,如果这一掌把我劈死,不说你的一条命救不到,陷空岛的一草一木,也不会留下。” 玉玲睁眼一望,只见梅香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若无其事,轻轻拉了剑英一把,低声问道:“英弟弟,你看梅香接下阴阳老怪猛烈的一掌后,竟然没有一点事,这丫头这些日子,有了什么奇遇不成?” 俞剑英也很疑惑答道:“真有点怪门道,我看她的内家真力,好像比阴阳老怪还要略高一筹。” 紫云道:“是不是阴阳老怪负伤后,功力大减?” 俞剑英摇摇头道:“云姊姊,你刚才没有注意看吧,阴阳老怪挥出掌势,力道威猛无比。” 紫云听他这一说,心中非常不好受,轻轻叹息一声,侧转脸不再言语。 桑逸尘看梅香那娇小的身躯,竟能硬接下阴阳老怪猛力的一击,心中也大感惊骇。 阴阳老怪见梅香硬接了自己一掌,更是惊骇地不可思议了,暗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啦,我纵然负了伤,以她的功力而言,绝难接下我这威猛的一击。” 一叶道人蓦地跃身上前,合掌说道:“老妖怪,我们两人的架,还没有打完,怎么就偷跑啦,来!来!来!我们再好好打一场吧。” 杜一光冷哼一声道:“乘人之危,赶尽杀绝,也称不得什么侠义道,你老杂毛捡我杜某人的便宜,我舍命奉陪就是。” 一叶道人笑道:“据你这么说,是要等你把伤疗好后,再和我决斗是吗?” 杜一光道:“你若不怕死,就等我一年,我决定准期到衡山找你老杂毛算帐,若你怕死,就立即动手,我也舍命陪君子。” 梅香不等一叶道人开口说话,抢先说道:“你老人家别作此想,还是安安静静在这山青水秀的岛上安享余年吧。” 杜一光怒道:“好啊,你这丫头,竟敢教训起我来了,我今天不把你劈死掌下,我也不为人了。” 梅香格格娇笑,道:“我奉劝你老人家,完全是一片好意,不说一年,就十年八年也报不了仇,夺不到武林盟主。” 杜一光陡然一扬双眉,怒喝-声道:“不管我能不能报仇,先把你这无情无义的丫头劈死再说。” 说完,说完,双掌运足全身真力,平胸推出。 阴阳老怪已怒火冲顶,恨不得一掌把梅香劈死,以泄心头怒火。 这一击乃是他生平功力所聚,威势确实惊人,掌势出手,掌风飒飒,如万马奔腾,激猛撞到。 梅香不闪不避,双掌一扬,竟又硬接了他一招。 这一掌硬接之后,两人各自后退三步,梅香运气一试,全身穴道畅通无阻。 桑逸尘欺身梅香身前,问道:“梅儿,你受伤投有?”梅香摇摇头道:“义父,你老人家放心,他伤不了我。” 杜一光见梅香一连接下他猛烈的两招,心中也感到奇怪,暗道:“难道我受伤后,功力消失了吗?” 心念及此,暗中运气一试,虽然没有受伤以前那样舒畅,但功力也不致相差得如此之甚。 梅香又是格格娇笑,道:“你老人家若肯听我规劝,还可好好享受下晚年的生活,但要肆意孤行,那就只有受苦。” 杜一光怒喝道:“丫头,你是不是仗着他们的威势,想来凌辱我?” 梅香笑道:“我还不至如此,你老人家坐井观天,却不知天下之大,闭门造车,却不知武林高手之多。”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我不是挖苦你老人家,实在是因为你老人家,对我有三年教养之恩,以你老人家的武功,不说胜不过中原高手,做不了盟主,就是想战胜我,也不是易事。” 杜一光道:“你以为能接下两招,就自骄起来了,是也不是?” 梅香笑道:“不说两招,就是一百招,也敢硬架硬接,不信的话,我和你老人家,打下赌再打吧。” 杜一光仰脸大笑一阵后,道:“好啊,想不到徒弟和师父打赌决斗起来了。”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打什么赌,你说吧,我是你的师父,你说得出,我接得下。” 梅香毫无考虑地说道:“以接你老人家多少招为限。” 杜一光冷哼一声道:“我虽然没有要你行拜师之礼,但我教过你不少时间的武功,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份,要我攻你多少招,我纵是无能之师父,也不用这样做,你能和我对拆十招不败,我一切听你的就是。” 梅香笑道:“你老人家既然这样看得起晚辈,我也不便违拗,晚辈若能支持十招不败,就请取消向各位报仇和联手夺取武林盟主之心,安安静静地在这岛上享受晚年生活,这个老人家能接受吗?” 杜一光仰脸一阵长笑后,道:“你能和我对拆十招不败,我不但不向各位寻仇,不插手江湖是非恩怨,并且约束我门下弟子,永不履中原一步,绝不做一件昧良心之事,从此洗手埋名荒岛,过自耕自食的生活。”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你十招之内败在我手下,又如何说法?” 梅香笑道:“晚辈若不幸败在你老人家手下,我在这孤岛上,陪伴你老人家终身,行吗?” 话声甫落,玉玲抢前一步,慌忙抢着说道:“梅香,武林之中打赌,不是儿戏的事啊,以你的功力,怎么能和他打这样的赌呢?由英哥哥代你和他对拆十招吧。” 桑逸尘看梅香刚才接下他两招之后,功力并不在阴阳老怪之下,而且梅香能支持十招不败,可以不流血不造杀孽,能把不可一世的老妖怪约束,倒也是一件睿智之举,万一梅香败在他的手下,干脆就把他击杀,也不是一个难事,所以他把梅香和他打赌之事,视若无闻。 这时,心中虽感焦急的还是俞剑英,虽然知道梅香身形灵巧,但要和阴阳老怪对拆十招,以梅香的功力来说,那是绝不可能之事。 他本想挺身出来,代替梅香出手,和阴阳老妖怪对拆,但他又怕二女生气。 玉玲这样一说,俞剑英急忙跃上前,笑道:“梅香,还是让我和他对拆十招吧。” 梅香笑道:“谢谢你们的关心,你和他对拆,胜负他都不能作数,这是我和他打赌,应该由我和他对拆。” 阴阳老怪大喝一声,道:“这场赌博,我杜一光占便宜啦,你就进招吧。” 梅香转脸向八臂神乞笑道:“义父,请你给我们记住招式。” 说完,又是一声娇笑,立即展开白发姑娘传授她的“迷离幻化”掌法,向阴阳老怪抢攻。 娇躯一晃,疾施一招“干奇百怪”,未见他怎样作势,却见掌力带着劲风撞到。 杜一光吃了一惊,暗道:“这丫头从哪儿学来这等凌厉的掌法,在场两个怪杰的掌法,我都讨教过,看她出手掌式,和老叫化的路道并不同啊。” 一边思念,一边出手封架,立施一招“挥尘清谈”,卷起一阵猛烈的掌风,迎向激猛撞到掌力。 但掌力微微一接触,梅香的身形跃起闪到杜一光的左侧,又是一招“子虚乌有”,猛击过去。 杜一光手势还未撤回,又觉劲猛的掌风,从左方速疾撞来,急速向右横跨五步。 脚尖刚着地,猛觉掌风又从身后袭到,任你阴阳老见识广博,经验丰富,功力雄浑,对这等迷离幻化,奇奥莫测,如影随身的袭击,也感束手无策。 葺觉掌风接近背后,眼看旋身封架,已自不及,藉脚尖在地下微点之力,庞大的身躯,又向前跃去。 俞剑英和二女,见梅香展开攻势后,招势奇异难测,而且劲道又猛,心中非常奇怪,倒不知她这套诡谲的掌法,是从何处学来。 不说他们三人看不出梅香掌法路道,就是当今两个怪杰,也看不明白这套奇奥掌法,出自何门何派。 梅香连攻三招,就把阴阳老怪逼得手忙脚乱,不说出手还招,只顾闪避,也好像有点闪避不开的样子。 杜一光刚落地站稳身形,梅香又在他的眼前笑道:“我攻了你老人家三招啦,你只还了一招,算不算对拆啊。” 阴阳老怪,连声说道:“当然算,当然算。”说完,猛的一招“怒劈华山”呼的一声击出。 这一掌是怒极而发,掌势出手,劲风呼啸,威势如巨浪排空一般,激荡起一股旋风,震得枝飞叶落。 但见梅香娇躯一晃,未看清楚如何闪身,人却到了阴阳老怪的身后,娇笑一声道:“你老人家,暗运这样大的劲力,不怕伤势恶化吗?” 玉玲和剑英在她未动手之前,异常替她担心,看她几招打下来,不但不会落败,反而胜券在握,心中暗暗高兴。 杜一光被她这两句话一逼,只气得怒火万丈,蓦地一腾身,双掌又平胸推出。 他满腹杀机,出手就是狠招,一连劈出三招,只闻掌风飒飒,有如迅雷击顶,威势奇猛惊人。 但见梅香展开迷离幻化掌法,闪来转去,忽左忽右,忽前忽后,轻轻巧巧的把这猛烈的三招让过。 突闻桑逸尘大笑一声后,道:“老妖怪,只剩下三招啦,老叫化看你大势已去,这场赌技已输定了。” 阴阳老怪连连劈出三招后,因运劲过猛,心中只觉气翻血涌,一口真气,再也提不起来。 但他是一个非常好胜的人,这口气哪能忍得下,他不惜伤势恶化至死,也非和梅香拚到最后一招不可。 梅香已看出他的脸色不对,闪避三招猛攻后,立即还了一招“五色缤纷”。 这一招是“迷离幻化”十招中,最奇奥的一招,掌势出手,只见周围丈余内,尽都是逼人的掌风当头罩下。 杜一光被老叫化几句话一逼,正想拚尽最后真气,暗运真力,和梅香同归于尽。 心念刚转,但觉凌厉的掌风,从头顶罩下,急忙双掌向上一扬,一招“雪花盖顶”,把当头罩下的掌风架开。 梅香这一招本是悬空击下,但见阴阳老怪扬掌硬架,娇躯疾向杜一光身后落去。 脚尖刚着地,倏然反手一招“太虚幻境”,轻轻击在杜一光的背上。 她存心想把阴阳老人救下,所以出手没有带一点劲道。如非姑娘存心报答三年教养之恩,阴阳老人早已死在梅香的掌下。 梅香在他背后一击之后,身形急忙闪开。 杜一光已是面红耳赤,两手下垂,老泪盈眶,仰脸长长叹息一声,道:“梅香,看来你对我三年教养之恩,还没有忘记,我死也瞑目了。你存心虽善,可是我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前,败在徒弟手下,有何颜再偷生人世。” 说罢,举右掌猛向自己天灵穴上击去。 梅香没想到他火气仍然很大,竟要以死来遮羞,不禁吃了一惊,猛的拔身跃起,疾伸纤指,向他手肘点去。 杜一光只觉右肘间一麻,劲力顿失,右手即速垂了下去,再也举不起来,定神一望,但见梅香站在自己眼前。 不禁气愤愤地厉声喝道:“梅香,你在这里三年,我并没有亏待你啊,为什么要这等羞辱我,连死都不叫我死,你存的什么心?” 梅香裣衽一礼,笑道:“我是存心报三年教养之恩啊,并不是有意凌辱你老人家。” 杜一光道:“你引来众位高手,乘我之危,当众戏弄于我,这不是凌辱,是什么?你说,你说。” 梅香很从容地说道:“我即使不随众位老前辈来,老前辈们并不是找不到这里,你老人家的脾气,又是这等暴躁,一言不合,势必动手,以你老人家负伤之身,岂是各位的敌手? 你老人家万一失手伤亡在众位手下,师兄们哪能视师父惨死而不顾,以他们的功力,更不是各位的敌手,这样一来,岂不是为你老人家一命,把师兄他们十几条人命,都平白地牺牲吗? 我权衡轻重,只好以我一条命,来救你老人家和师兄师姊的性命,但你负伤后真力大损,故此我侥幸胜了,你老人家该明白我的苦心了吧?” 杜一光听梅香这一席话,不但真情流露,而且察颜观色,也是言出衷诚。长叹一声,道: “我老糊涂啦,料不到你小小年纪,就有这等好心,现在我完全明白了,没说的,只好履行赌诺。” 说完,转眼一望群雄,又道:“各位不远跋涉而来,请进茅舍,让老朽一尽地主之谊。” 桑逸尘道:“我们还有急事待办,虽然有心叨扰,但没有充余的时间,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杜一光道:“各位急也不在这顿饭工夫之久,老朽大受梅香的感动,现在决心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各位的侠骨热肠,自我受梅香感动后,也觉非常钦佩,我还有很多秘密,借这片刻的时间,奉告各位,以表示我忏悔之心。” 桑逸尘立即拱手说道:“杜兄既有这么一颗诚心,老叫化向你道谢啦。” 杜一光还了一礼,笑道:“桑兄,太过客气啦,各位请进吧。”说完,转身带路,导引群雄入内。 巡岛八豹听师父让客,也不等吩咐,先行向茅舍奔去。 群雄紧随社一光的身后,鱼贯走去,一路左顾右盼,但见岛上面积虽然不大,却整理的有条不紊,予人一种幽雅的感觉。 落座敬茶之后,杜一光道:“荒岛没有什么珍味美肴招待各位,但还有一点好酒敬客,等一会请各位多饮一杯吧。” 话声甫落,八豹已把酒坛搬来,打开泥封盖,只觉一股芳香扑鼻。 嗜酒如命的北山疯子,闻到这股深厚的酒香,已是馋涎欲滴了。 但见桌上摆的却是野兔咸鱼山鸡之类,虽然简单朴素,可是这时在坐的人,心情都很愉快,而且酒是多年的上等茅台酒,在坐的人,除五个少女和两个老和尚之外,无不视酒如命,只要有酒,就不管菜的好坏了。 杜一光起身端杯说道:“来!来,请各位干一杯吧。”说完,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群雄也纷纷站起,端起面前酒杯,也是一口喝干。 杜一光先说了群魔中原寻衅的经过。 桑逸尘道:“这些事情我们都已知道丁,但请杜兄把秘密的事情说出来给我们听听。” 杜一光道:“我们由中原返来后,知道群雄要来海外,即分途邀请高手,但没想到各位来得这么快。” 一叶道人道:“你们邀请的是一些什么人物?” 杜一光道:“所邀请的有浙江蛇岭二毒、江苏丁山白眉老怪、疏勒的西北魔君东方兆雄、西藏拉萨铁钵掸师、西康宁静山的赤眉道士,凡是有点来头的绿林人物,都在被邀之列。” 群雄听这一说,同时吃了一惊,都觉得声势非同小可。 桑逸尘问道:“你们约定在什么地方集中呢?何时发动向武林各门各派攻击?” 杜一光道:“我们原定三月一日在洛阳集中,向少林寺突袭,但返来后,觉得中原武林道,已有充份的准备,而且我们所邀的人物,因时间仓促,-时不能到齐,现已改约明年重九,已分途飞马通知被邀人物改期,到时预备和各位作一次大拚斗。” 悟性、悟仁两个老和尚,大吃一惊,同时合掌当胸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一叶道人问道:“七魔和铁罗汉及潜逃而来绿林魁首逃到什么地方去了,杜兄知道吗?” 杜一光说道:“七魔为人极为狡猾,据我猜想,他们为了保存实力,妄图争霸武林,可能逃往天险岛去了。” 桑逸尘问道:“天险岛在什么地方,杜兄知道吗?” 杜一光点点头,道:“天险岛在北海的对面,距北海约五十里,岛上也有好几个隐迹多年的绿林人物,平时他们来往甚密。” 一叶道人问道:“隐迹岛上的几个魔崽子,杜兄知道他们的来历吗?” 杜一光点点,道:“文山四霸和白色两怪。” 一叶道人突然一扬剑眉,道:“这几个害群之马,怎么还没有死,贫道却要去看看他们练成什么惊人的技艺啦。” 这时群雄都有了几分醉意,而且杜一光已把个中秘密,毫无保留的告诉了群雄,彼此互敬了一杯之后,一叶道人当先站起,道:“杜兄,我们打扰了。” 杜一光赶忙站起身子,道:“客气,客气,不是这场盛会,想请各位都请不到啦,若没有急事,就在荒岛休息一天再走吧。” 一叶道人道:“我们还要赶到黑鲸岛去,问问冥灵真人,为什么要向师妹下杀手。” 杜一光道:“这点小事,由我代各位办吧,冥灵道人师兄弟,和我交情不薄,定当晓以大义劝他放弃争霸武林之心,从此和各位化敌为友,这点事我一定能办到。” 一叶道人道:“杜兄既然肯代冥灵真人说情,我们就看在你的份上,饶他一次吧。” 说完,即转身向外走去,群雄都随他的身后,鱼贯走出茅屋。 杜一光转身走在梅香身前,道:“梅香,我现在已体会到你的苦心,我教养你三年,这片苦心算没白费,从现起我依约履行,但我有一点小小的要求,不知你能不能答应我?” 梅香娇笑一声,道:“什么事?你老人家说吧,只要做得到的,我一定答应。” 杜一光道:“我们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份,相处三年之久,我对你虽谈不上爱护备至,但我已尽了最大的心力来教养你,现在我不能违背诺言,到中原去看你,可是又不能把你这片爱护师父之心忘记,以后我求你每年来岛看我一次。” 梅香格格娇笑,道:“好的,我若没有什么意外,定当常来看望你老人家。” 这时,群雄都向峰下疾驰,杜一光满蕴老泪,道:“梅香,你走吧。” 梅香向他一福,道:“你老人家回去体息吧,好好保重身体。” 说完,娇躯一晃,即向峰下跃去。 杜一光眼看梅香的身影消失在峰下之后,才转身缓缓的向屋内走去。 群雄离靠岸之处,还有数丈之远,郭帮主就迎了上来,拱手问道:“桑大侠,七魔等人没有来陷空岛吗?” 桑逸尘点点头道:“这几个魔崽子,狡猾无比,引我们来此却藉机会溜了。” 这时,桑逸尘也拿不出主意,仰脸望天,沉思一阵,陡然向郭帮主问道:“郭兄,你这些船只,能够远行吗?” 郭帮主摇摇头,道:“敝帮船只只能作短途的交通工具,远行必须另换船只。” 桑逸尘道:“老杂毛,我们返回湛江后再计议吧。” 一叶道人点点头道:“好啊,”说完,一跃上船。 一叶道人见郭帮主的意思,是要坚留群雄,还要大肆铺张一番,也觉得耗费太大,笑道: “郭帮主,不必客气,我们赶紧追去,给他们一个迅雷不及掩耳攻击,你这里有多少只能航行远路的船,我们好计划一下,怎么行动。” 郭帮主略一沉思,道:“敝帮只有六条能航行远道的船,最多只能坐六十个人,若要快速,则人数愈少愈快。” 一叶道人转眼一望八臂神乞,笑道:“老叫化,郭帮主只有六条船能航行远道,我们分头进行如何?” 桑逸尘点点头,道:“老杂毛,怎么样行动法,你说吧,老叫化遵命就是。” 一叶道人道:“我们这一次无异是武林同道的大团结,这机会是很难得的,我们藉这个机会,好好地把武林败类,清理一次,我们仍然照少林寺出发的分配,我和各位侠义道,追击七魔等人,老叫化负责把江西、广东等地方,绿林魁首的老巢给挑了。” 话声甫落,群雄附和说道:“好啊,这办法我们赞成。” 桑逸尘点点头,道:“好极。好极老叫化就先走一步啦,顺便办一点私事,有劳各位了。” 一叶道人道:“郭帮主的船只准备好之后我们也立时赶路。” 桑逸尘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把转身欲走的势子又稳住,说道:“事情办完之后,我们是否再聚会一次?” 一叶道人点点,道:“不管事情如何,明年重九仍然在少林寺聚集。” 桑逸尘拱手一揖,道:“好的,一言为定吧。”说完,转身向湛江走去。 俞剑英和二女、梅香、燕赵双残、伏蛇大王萧歧山紧随在八臂神乞之后前进。 悟性立即吩咐派来跑腿送信的小沙弥,赶返少林寺,把情形禀报掌门百拙师兄,加强戒备,免遭无谓的损失。 桑逸尘等人走了不久,郭帮主船上应用的东西亦已备齐,说道:“道兄,船只已经准备妥当,当下就走,或是到舍下吃过饭再开船?” 一叶道人道:“急不如快,我们立即就上船,能在途中追到他们更好,万一海中追赶不上,也要给他们个措手不及。” 他这样一说,群雄都无异议,纷纷跃上大船,一叶道人仍然和郭帮主、岳凤坤、齐瑛两姊妹及洞庭钓叟等人同坐一只大船。 船刚驶离码头不远,齐瑛一拉妹妹的衣角,噗嗤一声,突然双双跪在一叶道人面前,磕头如捣蒜般。 一叶道人赶忙挥手说道:“你们姊妹有什么事,快站起来说,贫道不喜欢这种俗礼。” 齐瑛姊妹站起后,又福了一福,满脸泪痕说道:“我们姊妹命运多舛,从小丧母,此次承蒙岳小侠之臂援,助我们姊妹逃出孽海,这种隆情高谊,永世难忘……” 一叶道人未等她说完,笑道:“令姊妹出淤泥而不染,实属难能可贵,你们姊妹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吧,只要贫道能力所及,当尽力而为。” 刘瑛嗫嚅说道:“我父亲虽然多行不义,罪有应得,但弱女不忍看亲生父亲溅血剑下,恳求老前辈网开一面,放我父亲和我吴七叔一条自新之路,他们两位老人家的一切罪过,我们姊妹愿代父叔承受。” 一叶道人大笑一声,道:“齐元放有两个这样孝顺明理的女儿,难得,难得,只要令尊和你们七叔,能悔过从善,贫道当给他们一条自新之道就是。” 海面如镜,水波不兴,船如疾矢,百多里的海路,只一天一夜的时间,就到了天险岛。 群雄上了天险岛,略一打量形势,但见岛上森林葱翠,气候温和,风景宜人,倒是一个隐居潜修的好所在。 这天险岛与北海遥相对峙,除了群雄登岸的一面外,其余的三面都是万丈悬崖,飞鸟难越。 群雄登岸后,即分头搜索,但搜遍了全岛,既未见到一个人影,也没看到一间屋舍。 群雄先后上了峰顶,都感觉奇怪。一叶道人问道:“各位发现了什么没有?” 群雄摇摇头,齐声答道:“我们一路搜索上来,不但没有发现人的踪影,连禽兽都未见到一只。” 一叶道人站在峰顶,放眼四顾,目力所及,均是一片碧绿的海水,附近并无其他的岛屿,吁了一口气,道:“这北诲对面,仅此一个岛屿,难道阴阳老怪所说不实吗?” 洞庭钓叟道:“这岛上据老朽观察,一定有人隐居在此。” 黔南一毒听他说的这等恳切,问道:“白兄,根据什么判断这岛上有人隐居呢?” 洞庭钓叟微微笑道:“岛上若没有人隐居,飞禽走兽一定不少,刚才我们搜索上来,各位未见到一只飞禽走兽,由此就可证明这岛上有人隐居。” 群雄听他这么一说,都觉得有道理,但是没有看见屋舍,也未看到什么崖洞,这却令人匪夷所思了。 就在群雄沉思入神的当儿,蓦听西面悬崖下,传来一声震天价响的大笑。 群雄情不自禁的低头向悬崖下探望,但见一个身材瘦小人影,施展绝顶壁虎功,贴壁而上,身法快速至极。 瞬息之间那瘦小人影,已接近峰顶,只见来人身着蓝衫,前顶头发都已落光,头皮光可鉴人,后脑稀疏疏的还留着几根白发,面色红润,眼睛深陷,两眼神光却湛湛逼人。 那人跃上峰顶,向群雄扫视一眼,不禁吃一惊,立即镇定心神,打了两个哈哈,道: “怪啊,怪啊,这荒岛将近二十年,很少有人来过,今天却没料到,名播遐迩的中原高手,都一齐驾临,稀客,稀客。” 黔南一毒跃身向前,冷笑一声,道:“崔老大,多年不见,武功已有惊人的进境了,可喜,可喜。” 这人正是文山四霸中的老大翻天掌崔朝栋。 黔南一毒话声甫落,崔朝栋一阵大笑,道:“苗大勇,我们兄弟已经避居这荒岛多年了,自从那次败在你的手下之后,再也未涉中土一步,难道还不肯放过我们,还邀来这多高手追杀我们兄弟吗?” 黔南一毒大笑一声后,冷冷说道:“我苗大勇若要找你们兄弟,你们再练上二十年,也用不着小题大做,邀这么多高手来助拳。” 崔朝栋深陷的眼皮,突然一白,两道如神电目,逼视黔南一毒,大笑说道:“别吹大气啦,我就不信你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绝技,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若我们这时再单打独斗,还不知鹿死谁手呢?” 黔南一毒冷哼一声,道:“好说,好说,对你们兄弟搏斗,还用不着别人帮手,你不信就去叫你们兄弟同来试试看。” 崔朝栋阴恻恻的一笑,道:“苗大勇,你这人真不愧是一毒,想用话激起我们兄弟来,一网打尽是也不是?” 黔南一毒大笑一声,道:“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还没存这等心思,你认为这些年来,自负练成什么绝技,你就先动手试试看,打我不过时,再叫你们兄弟一起来也行。” 崔明栋一声怪笑,喝道:“好啊,你就试试接我两招如何?”猛的一提真气,倏的一招“双风贯耳”,打出一股拳风,直向黔南一毒撞去。 他这一招是怒极而发,掌势出手,威势惊人,并非早年的吴下阿蒙。 黔南一毒心头一凛,暗道:这些年,看他这挥出的掌势,倒是下过一番苦功啊。 心念一转,立即身形微侧,不避反进,欺到崔朝栋右侧,蓦地右手疾坤,扣住崔朝栋的右手脉门,一翻一抬。 崔朝栋情不自禁的身子向地下扑去,屁股朝天,只痛得他眼泪直淌。 黔南一毒这一招快的出奇,不说崔朝栋没有看清楚他如何出手,就是在场的高手,也看的眼花缭乱。 他扣住崔朝栋脉门后,冷笑一声,道:“如何,相信了吧。” 说完,扣住他脉门一松,膝盖微曲,向崔朝栋屁股上轻轻一抵,又大喝一声道:“滚你的吧。” 崔朝栋被他膝盖一抵,身子猛的向前窜去,正好向悟性和尚的裤下钻去。 悟性高喧一声佛号,右手疾伸托住他的下颚道:“施主,快站住吧。” 崔朝栋经悟性这一扶,才把向前疾窜的势子稳住,站起身来,不禁面红耳赤,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黔南一毒移动脚步,缓缓向他身前走去,冷冷说道:“我看你苦练二十年,也不过尔尔。 要想向我苗某人报昔年之仇,就赶快把你三个盟弟招来。” 崔朝栋怒喝一声,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你就量我们兄弟不能向你报仇吗?” 黔南一毒大笑一声,道:“岂敢,岂敢,报仇雪耻,乃大丈夫的本能,只要你们兄弟,有这个心愿,我欠下你们的一笔债,随时随地都准备你们来结算。” 崔朝栋听他说话,咄咄逼人,是可忍孰不能忍。蓦地大喝一声,道:“别欺人太甚,我崔朝栋今天和你拚了。” 猛的双臂暗运真力,双掌往外一扬,立即展开快速的抢攻。 俗话说,“一人舍死,万夫难当”,崔朝栋存了一死相拚的决心,尽展所学,威势非同小可。 只听掌风呼呼,震的尘土飘飞,这样一来,黔南一毒一时之间,也拿他无可奈何。 武林中人动手过招,功力不能相差毫厘,崔朝栋虽然存下一死之心,可是功力悬殊,两人拼了二十几招后,崔朝栋已呈败像。 就在生死千钧一发之际,黔南一毒,忽然闪到崔朝栋身后,右手疾伸,猛点背后“命门穴”。 崔朝栋闪避已自不及,眼看就要伤亡在黔南一毒的手下,蓦地寒光一闪,一股凌历剑风,激猛无比的向黔南一毒手臂劈下。 黔南一毒猛的吃了一惊,倏然收招,横跨五步,稳定身形,放眼一望,向自己偷袭的正是二霸瘌痢头马彬,怒喝一声立即挥掌跃身进击。 马彬救人心切,跃上峰顶后,顾不得招呼一声,疾施一招“南泉斩猫”,把盟兄救出指下。 他放眼一扫全场,不下三四十位名播江湖高手,心头不禁一凛,暗道:糟啦,盟兄为何这等不晓事,在这等情况之下,仍然和昔日仇人动手过招。 马彬虽然看出和盟兄动手的是昔年仇人黔南一毒,心中虽感气愤,但衡量当前情势,实不宜动手过招。 眼看黔南一毒猛攻过来,疾退数步,笑道:“苗大侠,且慢动手,有什么吩咐,我们遵命就是。” 黔南一毒素来是吃软不吃硬的,听他这一说,只好把劈出掌势收回,冷笑一声,道: “二十年的一笔债,难道你们兄弟不想讨回吗?” 马彬还剑入鞘,拱手一揖,笑道:“过去的事别再提啦,我们兄弟自赌技输给苗大侠后,即来此地隐居,已二十年没履中土一步了,这些年深深地自我反省,已觉过去所行所为,都有违背人道,我们兄弟已痛下决心,今生今世,绝不再涉足江湖,不悉众位大侠驾临荒岛,有何指教,我兄弟恭聆教诲。” 黔南一毒长笑一声后,冷冷说道:“马兄这席话,未必见得是肺腑之言吧?” 马彬笑道:“苗大侠既然不肯相信我的话,但我也无法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看。但各位大侠都是名播遐迩的高手,见多识广,请各位驾临崖下,到我们兄弟隐居之处一看,就可看出大概。我们兄弟是不是有重入江湖之心,当可一目了然。” 黔南一毒星目突然睁大,逼视马彬,冷笑说道:“你这席话,只可骗骗三岁小孩子,可骗不了我们。”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你们兄弟既然隐居此岛,为何与驼龙岛七魔互通声气,想联手争夺武林盟主。” 马彬见他这一问,心中已然明了群雄前来的原因,不禁心头一懔,暗忖:此事如果应付不当,将要有杀身之祸。 心念一动,镇定心神,答道:“我们兄弟平时虽和七魔来往,不过是礼貌上互相拜访,谈不到互通声气,并且没有联手争霸之协议。” 黔南一毒怒喝一声,道:“你们既无协议,他们为什么会投奔你们天险岛来。” 马彬大笑说道:“各侠原来是追寻七……” 一叶道人突然跃身上前,合掌抢着问道:“听你这样说,七魔是到了天险岛?” 马彬拱手还了一礼,说道:“不敢相瞒,他们昨天晚上,带了很多的人来到这里。” 黔南一毒欺前一步大喝一声,问道:“你把他们隐藏何处,快说?” 马彬很从容地答道:“我们兄弟居身之处,虽然宽敞,而且和七魔也有一份不薄的交情,但我们兄弟,决心洗手归隐后,却不敢接待他们在岛上居住。” 黔南一毒阴恻恻冷笑一声,道:“这么说来,你们倒是十足的好人了?” 马彬耸耸肩答道:“好人却不敢自居,但隐居此地之后,却没有再做伤天害理的事了。” 马彬已一再的表示,洗手归隐,不再涉江湖,一叶道人觉得不能逼人过甚,于是笑说道: “贵昆仲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喜,可贺,七魔等人既未在此停留,他们的行踪何处,马兄可否赐告我们?” 马彬见他说话,非常客气,心中比较舒适,忖道:我若把七魔等人的行踪告诉他们,势必随后追去,驼龙岛正副岛主,又被扰散功力,走火入魔,行动缓慢,以当场众位的脚程来说,不须半日,即可追上,齐元放等人非葬送在群雄手下不可。我若不把七魔等人行踪说出,事情还不知道如何善后,再说卖友求生,乃是武林中人的大忌,我如出卖了朋友,事后传言江湖,虽然洗手江湖,但也永世留下骂名…… 一叶道人见他只顾沉思,眉毛紧皱,知他有难言之苦衷,笑道:“贵昆仲洗手归隐后,甚为同道敬佩,除恶恶尽,乃是我辈份内之事,马兄难道还有什么顾虑吗?” 马彬展眉笑道:“不是我不肯告诉道长,我们实在不知道,只可以供给各位一些线索,各位见多识广,定可根据线索,把他们的去处找到。” 黔南一毒冷哼一声,道:“你想玩花枪把我们骗过去,那就小心你吃饭的家伙。” 马彬向他望了一眼,冷笑一声,即转脸向一叶道人,笑道:“齐岛主和张副岛主,走火入魔,闻说要寒热果才能疗治得好。” 原来齐元放和张礼崇,所练的是一种非常歹毒的寒热掌力,这寒热掌力如果练成后,若被击中,受伤的人发冷发热,重者当时寒热而死。 就是轻者也无药可医,唯一的疗治药,只有寒热果。 但这种寒热果,世间很少,寒热果树有雌雄两种,雌的生长在寒带,雄的生长在热带,因相距太远,不能受粉,只开花而不结果实。 一叶道人早年听人说过,昔年百毒叟莫献猷,也是练寒热掌,走火入魔,他命弟子千方百计去找这寒热果,找遍大江南北,深山峻岭,费时半年,动员三十名弟子,仍然没有找到寒热果。 他有一个大弟子,非常聪明,他想这种寒热树,雌雄相离很远,不能受粉,当然不能结成果实。 心机一动,他便把这种树木移植在一起,移植虽然成功了,可是仍然不结果实。 移植来的时候,就有二尺多高,但经过数十年后,仍然是二尺多高。 莫献猷走火入魔后,只是发寒发热,不好不坏,每天如此,一直熬过二十年才枯瘦而死。 他死后十年,那寒热树便结果实了,但结的果实只有两个。 这寒热果不但能疗治走火入魔,而且能治百病,有起死回生之效,常人服了,可怯百病,返老还童,练武的人服一个,能抵过二十年的潜修功力。 只是那年结过一次果实后,第二年就没有再结,经过了二十年才又结了两个,以后每二十年结果一次。 武林中人视这种寒热果为奇珍,但移植的那株寒热果树,非常秘密,只闻说移植湘西的武陵山百花岭,不少武林人物去找过,但都没有找到那株果树。 莫献猷死了之后,由大弟子吕晋元接掌门户,他却收敛凶焰,约束师兄弟。吕晋元这样做法,一来是怕师父死了之后,仇家找上门来,再就是想博取武林的同情,改变对他们的观念,他好一心一意把师父未练成的绝技,自己闭关苦练。 他这一手蔽天的方法,当时确实已瞒过武林中侠义的人,不但不去找他的岔子,并且对他这突然改过自新做法,非常钦佩。 洞庭钓叟听他提起寒热果,蓦然想起湘西武陵山盗名欺世的白面君子吕晋元,冷哼一声,道:“你是不是和吕晋元有过节,想藉这机会引我们去替你报仇吧?” 马彬猛的吃了一惊,暗道:“糟啦,他难道晓得湘西白面君子吕晋元住址吗?若他们即时赶去,七魔等人绝难逃脱他们之手。” 他立即镇定心神,道:“白面君子吕晋元,我们兄弟只闻其名,而没有见过其人,他隐居何处,并不知道,哪有什么过节可言,再说我们兄弟已洗手归隐,过去的恩恩怨怨,都一笔勾销,更没有假借各位的必要。” 一叶道人心中很觉惊愕,忖道:奇怪啦,湘西白面君子竟然是一个盗名欺世之辈,连我也被他瞒过了,真是惭愧,惭愧。 洞庭钓叟大笑一声,道:“老朽相信你的话,或许是真,但白面君子和你们有没有过节,我们这次也不会放过他。” 说此,微微一停,转眼一望衡山剑客,又道:“道兄,我们立时追去如何,不管七魔等人,是不是逃往武陵山,赶去把白面君子的老巢挑了也好。” 一叶道人点点头,道:“好的,既是如此,我们就赶紧追去。” 马彬没想到群雄竟然知道白面君子的确实住址,不禁大吃一惊,七魔等人不过走了半日工夫,若让群雄即时赶去,不出一天的时间,就要追上。 但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办法可想呢?可是又不能让老友全遭毒手,无论如何也要尽一番人事才行。 他思念一转,立即拱手笑道:“各位远途来此,连水都没有喝一口就走,未免太慢客了,荒岛虽然没有什么菜肴待客,但请驾临寒洞,喝杯薄酒,略表地主之谊吧。” 群雄对他的话,疑信参半,本想到他们隐居的洞中搜查一番,以明究竟,但一叶道人不提,群雄也不好参与意见。他既然表示大方,群雄也不肯轻轻放过这个机会。 黔南一毒向一叶道人使了一下眼色,衡山剑客立刻会意,笑道:“受之有愧,却之不恭,我们遵命打扰啦。” 马彬大笑道:“客气,客气,俟我先带路。”说完,转身向悬崖纵去。 群雄紧随他的身后,纷纷向悬崖跃下,但进洞一看,当真寒酸得可以,除了分隔的六间石屋,每间有一张石床之外,余无所有。 黔南一毒看此情景,确实是像洗手改邪归正的样子,刚才对他那等冷傲态度,心中感觉有点愧疚,拱手笑道:“马兄,你们真的遵守诺言了吗?” 马彬哈哈大笑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何况我们是赌技相约,我们兄弟虽然不才,但所说的话,还没有食言过。” 一叶道人全洞巡视一番,直是摇头,暗道:四霸能忍受这等苦,倒是不失英雄本色。他邀我们来,无疑是表明他的心迹,想招待我们喝酒,就是席地而坐,也拿不出这样多喝酒的器具啊。 心念一动,立即合掌笑道:“我们来人太多,还是免了吧。” 马彬邀群雄到石洞来的意思,是想耽搁群雄一点时间,他本想暗中叫四弟赶去通知齐元放,加紧脚程赶路,或改变方向。 但又怕弄巧成拙,逃不过群雄耳目,因此又不敢叫四弟走,他正感觉为难当儿,一叶道人又说要走,更感觉问题严重。 虽没有什么招待群雄,无论如何也要设法留他们多耽搁一阵工夫。 主意一定,放声笑道:“我虽略尽地主之谊,请各位进洞来,也不过是委屈各位,却没有什么名肴佳酒款待,但我有一片诚心,想各位都是名闻遐迩的大侠,当不至拘这些小节吧?” 说完,就地盘腿坐下。 群雄见他如此恳切,却不好再推辞,依靠石洞,围了一个圆圈坐下。 不一会儿,老四鲍子威左右腋下,各挟着一个大酒坛,匆匆走来,老大老三和白色二怪,也随后出来,靠在马彬身侧坐下。 马彬向各位介绍见礼之后,即把酒坛提过来,看那酒坛的容量,至少也有四五十斤。 他把酒坛泥封揭开,一股芬芳香味四溢。笑道:“这不是什么醇酒名酿,乃是水果酿成的果子露,当酒喝却是见笑,只能作解渴之饮。” 说完,两臂暗运功力,把一坛果子酒,平平的向一叶道人推去,又说道:“这样的敬酒法,未免欠恭敬,但寒岛拿不出斟酒的器具和杯子,请道长接到先喝吧。” 一叶道人见酒坛向自己面前飞来,右掌微扬,向酒坛击去。 那酒坛又平平稳稳向黔南一毒面前飞去,他击出一掌之后,说道:“贫道早和酒绝缘,请苗兄先尝尝这果子酒的佳味吧。” 黔南一毒见多识广,哪有听不懂他话中的含意,右手平伸,托住坛底,那酒坛就好似沾在他手掌上,纹丝不动。 头微微一倾,对着酒坛口,吸了一大口酒,笑道:“这果子酒味醇厚,倒是一种特产。” 他喝下一口之后,想要试试大怪多臂猴的功力,两臂潜运真力,猛的向贺喜武面前推去。 那酒坛虽然是平平稳稳飞去,表面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暗中却含着很雄浑的力道。 多臂猴看酒坛未到面前,却有一股疾猛的劲道逼来,心中大吃一惊,倏的运集全身劲力于两臂。 眼看酒坛飞到面前,左掌轻轻拍出一掌,卸去疾撞而来的暗劲,右臂一张,把酒坛抱住。 猛撞而来的劲道,虽然被他击出的掌力卸去不少,但力道仍是激猛无比。 酒坛算是被他抱住,可是身躯仍然被激猛的力道,撞得向后仰去。 好在多臂猴心思灵敏,抱住酒坛后,双手把酒坛举起来,虽没有把酒倒了,但也倾了不少在身上。 他即时挺身坐好,喝了一口,猛的一掌击出,酒坛又平飞出去。 只见那酒坛在洞中飞来飞去,飞到北山疯子面前时,他却一点不客气,捧着酒坛,如长鲸吸水一般,喝得点滴不留,笑道:“大家推来推去,多费气力,我一口喝光了,省去多少事。” 马彬顺手把第二坛提了过来,正要揭开泥封,一叶道人赶忙站起身子,摇手说道:“果子酒已经尝过了,不要开啦,你们在这荒岛,很不容易找到酒喝,留下来慢慢品尝吧。” 群雄也随他身后,纷纷站起,向洞外走去,马彬再想挽留,心知无法留住,只好站起来送客。 他们跃上峰顶后,即展开身形,直向船上纵去。四霸和二怪均随后送至峰顶。 马彬眼看群雄消失在峰下之后,转脸向崔朝栋说道:“大哥,我们要想什么办法,才能把齐元放等人救下?” 崔朝栋沉思一阵,摇摇头,道:“当下唯一的办法,就是阻止他们的行程,使他们赶不上七魔等人。” 马彬摇摇头,道:“我们刚才邀他们下洞去,也是想耽搁他们一些时间,但事后一想,但觉这办法不妥,冤冤枉枉赔了一坛果子酒。” 冲天炮鲍子威道:“二哥怎么说是冤枉,至少也耽搁一两个时辰啦。” 马彬笑道:“齐、张两兄,走火入魔,行动困难,他们就是早走十天八日,也走不了多远去,以他们这些人的轻功而论,不稍二日就会追到。” 崔朝栋突然一扬长眉,道:“二弟,你是不是想解救齐元放等人。” 马彬叹息一声,道:“虽有救他们的心,可是没有救助之力量,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啦。” 崔朝栋哈哈大笑,道:“你既然想救齐元放等人的性命,就跟我走,自有救助他们的办法。” 马彬道:“大哥,有什么办法救得他们,先说出来听听?” 崔朝栋道:“只有把他们的船弄翻,把一群龟孙子翻下海水去祭海龙王。” 马彬眉毛紧皱,道:“大哥,你说的太容易啦。海龙帮的水手,个个精通水性……” 冲天炮鲍子威抢着说道:“大哥这办法可真行,海龙帮的水手,精通水性,难道还能强过我们六人不成?” 多臂猴贺喜武附和说道:“除此之外别无良策,这个办法或许能成。” 马彬见二怪也愿参与其事,突然展眉笑道:“各位都同意这样做,我们就试试看,不管事情成不成,但我们已对朋友尽了力,也无愧于心了。” 说完,即转身向崖下跃去,只听“扑通!扑通”数声,六人一齐跃入海中。 群雄上船之后,郭帮主吩咐开船,他们的船只刚驶出三四里路,蓦闻船底有凿船之声音。 郭帮主急忙穿好水靠大喝一声,道:“兄弟们赶快下海护船。” 这时,六只大船都同时闻到凿船的声音,群雄听郭帮主这一呼叫,都不禁吃了一惊。 洞庭钓叟大笑一声,道:“小伙计,我们的买卖来了,你还不赶快下海去,当真要等到贼崽子把船凿穿,你才肯动吗?” 小渔人白兴笑道:“岛上有吃有喝的,就不肯带我去,喝海水倒少不了我的份,算我白兴倒霉,碰到这么一个师父。”说完,扑通一声,便跃入海中。 浪里蛟和洞庭钓叟也一齐跳了下去。 海龙帮的水手,跃入海中后,已无人把舵,船立即在海中打起转来。 他们跃下海去之后,船底响声立即停止,只见海水平静如昔,看不出海水中有打斗情形。 群雄都集中眼力,注视海面上,却不知自己的坐船飘离刚才他们跃入海中的地方很远了。 而且海水很深,微微浪涛翻来滚去,海中虽有激烈的打斗,也难看得出来。 四霸和二怪虽然水性很好,功力也差强人意,但遇到了海龙帮主和洞庭钓叟,浪里蛟等人,却是小巫见大巫,相形见拙。 尤其海龙帮的水手,水性都很好,武功虽不及四霸和二怪,但海龙帮人多,又有白兴助阵,更是威不可当。 四霸、二怪却没有想到除了四海帮主和水手外,还有两个精通水性老怪物。不过一顿饭工夫之久,四霸二怪被分别制服,掳上船来。 一叶道人指着马彬喝道:“贫道终日打雁,倒被雁啄瞎了眼睛啦,你们是受人指使,或是出于本心,想把我们一网打尽。” 崔朝栋紧闭双目,冷笑一声,道:“你问这个干嘛?要杀就杀,要剐就剐,我们绝不皱眉。” 黔南一毒阴恻恻的一声笑道:“崔贼,你想的倒是很好,我们偏不叫你死得痛快。” 说完,伸手扣庄马彬的右手脉穴,暗中略一加劲,只见马彬痛得全身冒冷汗,腕骨欲碎。 马彬虽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贼,但这等痛苦,也觉忍不住,赶忙说道:“苗大侠,请先放了我吧,照实说就是。” 黔南一毒冷笑一声,道:“我以为你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敢在我们面前讲狠。” 马彬右手晃了几晃,活动一下血脉说道:“七魔过去对我们兄弟不薄,这次本想到天险岛来暂避风头,但是他们人多,而且齐、张正副岛主又走火入魔。齐、张正副岛主,想把伤势早日疗治,便赶急投奔白面君子去了。” 一叶道人怒道:“我问你为什么施毒计,把我们的船凿沉?” 马彬道:“七魔的去向,是由我口中说出,我出卖了朋友,心中但觉不安,我们并无意要把各位的坐船弄沉,只想耽搁各位一点时间,好让他们从容逃走。” 黔南一毒道:“别听他的花言巧语,这几个人贼性难改,让我来把他们结果了吧。” 一叶道人听了马彬的话后,感觉这人够义气,可惜走入邪道,他虽然一再表示洗手归隐,看他们隐居之处,亦有可信,却即不知为什么和七魔有来往。 心急一转,说道;“苗兄,让贫道再问他几句话之后,你再动手如何?” 黔南一毒笑道:“这几个贼崽子狡猾透顶,在悬崖石洞中,我也被他们欺骗过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忠实话来。” 一叶道人道:“你们既然洗手归隐,改恶从善,为什么又和七魔交往呢?” 马彬道:“我们兄弟来到天险岛,不到一个月,就被齐岛主侦查到了,他就派船送东西来接济我们,本想不肯接受,但我们所带到岛上来的东西,恰好用完,若不接受就得挨饿,在情势所逼之下,亳无考虑地接受了。” 一叶道人道:“此后他经常接济你们吗?” 马彬点点头,道:“不错,他按期送东西来接济我们。” 黔南一毒插嘴问道:“七魔想争霸中原武林盟主的事,对你谈过没有?邀约你们去助拳吗?” 马彬道:“有的。” 一叶道人暗道:四霸、二怪过去所行所为,固然不当,但他们已有悔过之心,我们虽是抱着行侠仗义,除恶务尽之心,却也不能做这等赶尽杀绝之事。 他思念及此,即有开脱四霸、二怪之心意,微微一笑,道:“你们兄弟口是心非,想把我们欺骗过去?” 马彬道:“我们六个人隐居天险岛之后,已愈二十寒暑,若做过一件违背良心的事,就要天诛地灭。” 郭帮主见他们六个人都身负绝技,而且水性又好,早存了爱才之心,但又怕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却不敢说一句话,任由他们去摆布。 当下听马彬发了重誓,倒想收归帮门作为助臂,于是笑道:“七魔已经逃走,天险岛不毛之地,你们今后如何生活呢?” 贺喜武突然大笑一阵后,道:“我们想活,恐怕也活不了,还说什么今后。” 郭帮主道:“在船上坐的人,无一不是名播遐迩的高手,尤其恩怨分明,绝不作赶尽杀绝之事,马兄既己表明心迹,我们武林中人讲的信义二字,只要你们今后能遵守诺言,刚才一时冲动之举,苗兄或许可以原谅你们。” 黔南一毒察言现色,知道-叶道人和郭帮主都想开脱他们,但自己之内心,也并没有非置他们死地之必要。 他听郭帮主这佯一说,冷冷说道:“郭兄,这等烂泥怎么可以随便糊上墙壁,对他们这些恶性难改的人说信义,犹如对牛弹琴啦。”- 叶道人微微一笑,道:“苗兄能不能看在贫道的面上,再饶他们-次?” 黔南一毒哈哈大笑,道:“道兄,你是群雄之首,我不过是和他们过去有赌技之约,所以才伸手管这件事,道兄既有好生之德,我遵照道长的意思就是。” 崔朝栋冷冷说道:“道长的云情厚谊,我们心领了,我们为了酬报恩惠,失了赌约信义,还是由苗大侠动手把我们处死,以明心迹吧。” 郭帮主笑道:“这又何若呢?道长存心厚道,愿意开脱你们,就应该感恩图报,重新做人。” 马彬长长叹息一声,道:“各位的大仁大侠,不是我们不知心领,但我们既不愿涉足江湖是非,更不愿为非作歹,天险岛不毛之地活在那里受罪,倒不如死了痛快。” 郭帮主道:“你们既然不愿重返天险岛,则请到老朽家中去住,虽没有锦衣玉食,但粗茶淡饭,老朽还有能力供给得起。” 一叶道人道:“郭帮主为人豪爽重义,想贵昆仲早有耳闻,他诚心邀你去作贵宾……” 他话还未说完,马彬抢着说道:“各位对我们兄弟的关怀,实深铭感,本想随各位去,行道江湖,可是七魔对我们恩义不薄,我们虽然出身绿林,但也不愿出卖朋友,犯武林大忌之事。我们只好接受各位的好意,到郭兄家中作食客,以后有需要我们兄弟之处,只凭一纸相召,我们当尽力图报。” 船如疾矢,瞬息之间,就靠了北海码头,群雄舍舟登陆,一叶道人合掌说道:“郭兄这次出力最大,而且遭受损失也很重,若论功行赏,郭兄要首居第一功。” 郭帮主拱手向群雄一揖,道:“各位远途跋涉,比我郭某要辛苦万倍。这一点绵薄之力,算得什么功劳。本欲追随各位之后,扫荡群魔,怛敝帮琐事繁多,实在抽不开身,甚感惭愧,招待不周之处,敬请各位原谅。” 群雄纷纷拱手合掌,齐声说道:“客气,客气,郭帮主请便吧。” 说完,立即转身,向北海奔驰而去。 郭帮主和四霸二怪,眼看群雄身形消失后,才返身上船,立时吩咐兄弟们开船,赶回湛江。 群雄坐了两天两夜海船,都感觉有点疲倦,上了岸后,浑身感觉舒畅极了。 这时,天色已近黄昏,大家都觉有点饥肠辘辘,他们紧走一阵,已到下北海镇内。 只见两边楼房高耸,华灯初上,真是万家灯火,行人熙来攘往,挨肩按踵,热闹非常。 一叶道人走到一家饭店门口,突然停止,仰脸一望,但见门额上悬若一块横招牌,上面五个斗大的金子“江山楼饭店”。 蓦地,店内疾跑出来一个伙计,向群雄躬身一揖,道:“敝号喝酒吃饭,住宿都很方便,请进吧。” 一叶道人问道:“我们这么多的人,你们店里住得下吗?” 店伙计答道:“敞号是此地最大最老的-家饭店,房间多的很,不说各位数十人,就是再加上一倍,也能住下。” 一叶道人点点头,道:“能住得下,我们就在贵店住宿一宵吧。” 店伙计急忙转身带路,边走边问道:“各位光看房间,还是先吃饭喝酒。” 一叶道人答道:“我们先喝酒吧。” 店伙计引领群雄走入饭厅,放眼一望,但见这间饭厅,确实不小。这时客人也不多,只三五十人坐在厅角,独斟独饮。 一叶道人把店伙计叫到身前说道:“伙计,你们贵店的房子,已经落了客的就算了,余下房间我们全部包下。” 店伙计笑道:“好的,我立即去告诉老板,不再招揽客人。” 群雄进入饭厅,落座不久,酒菜就一齐送了上来,他们这两天,都是在海上飘荡之中。 虽个个身负绝学,但对船上生活,仍觉不惯。 而且此时,群雄又已饿了,吃喝起来,倒是别具风味。 悟性和悟仁两个老和尚,不吃荤味,一叶道人吩咐店小二特别给他们备了两份素食。 群雄畅畅快快地吃了一顿,酒醉饭饱,纷纷向后面房间走去。 一宿无话,次日清晨起来,一叶道人却未见岳凤坤前来,心中感觉奇怪,走到他的房间一看,哪有岳凤坤身影。 第二十九章 武林大成 一叶道人走到两姊妹房中一看,也没有二人的踪影,仔细一看房中情形,并无什么痕迹留下。 他略一琢磨,已明其中原因,绝不是发生打斗,被人家掳去,而是齐家姊妹骨肉情深,听马彬一说,怕父亲被群雄追到,连夜紧追下去报信去了。 他的预料一点也不错,齐瑛和齐娟两姊妹,自驼龙岛跟岳凤坤上船之后,就一直跟着岳凤坤,紧随在叶道人身侧。 阴阳老怪和马彬的话,她们姊妹都听得很清楚。 两姊妹心中虽然痛恨亲生父亲的无情,可是她们姊妹骨肉情深、闻说父亲和张世叔走火入魔,伤势很重,心急如焚,就一直在思忖拯救父亲的主意。 她们随着群雄坐在饭厅桌上,看到那一盆一碗端上桌子的丰盛菜肴,就好似毒药一般,哪里吃得下肚,举起筷子,张张樱唇也不过是作个样子,免被群雄看出破绽。 齐瑛姊妹被分配住到西跨院当中一间房内,左边一间房里,原先已住着一个病人。 一叶道人事先已经对店小二说过,原先住到店里的客人,仍然让他们住,当然不能把那病人赶走。 齐瑛姊妹进入卧房,心事重重,哪里睡得着,听隔房那个病人,不断地呻吟。 但仔细一听,只觉那那声音非常熟悉,齐瑛听了一阵,突然轻声对昧妹说道:“娟妹,你听隔壁那个病人的声音,好像是吴世叔弟子梁景伯啊。” 齐娟道:“我也听出来是他的声音,他怎么会病倒这里啊?” 齐瑛道:“我们过去问问他,父亲他们的行踪,他是不是知道。” 齐瑛立即闪身走到门口,探头向外一望,见外面没有人,即时掩身向隔壁房间走去。 走到隔壁门口,伸手一推,房门却是虚掩着,立即闪身进去,顺手把门关好。 只听粱景伯叫道:“伙计,我渴得很呀!你帮忙倒杯茶,给我喝吧。” 齐瑛拉着妹妹,即忙闪身床前,但看房内灯火未熄,照的全室通明。只见他脸色惨白,两眼深陷,知他病势不轻。 她身子一晃,右掌一扬,把烛光扑灭,说道:“粱师兄,你口渴吗?我倒杯茶给你喝。” 梁景伯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是谁呀?怎么把灯熄了啦。” 齐瑛道:“梁师兄,你细声一点,隔房有人,我是齐瑛师妹。” 梁景伯道:“你们姊妹,没有跟随岛主走,还在这里干什么呀?” 齐瑛道:“我们是跟着后面追来的啊,你知道我们父亲到哪里去了吗?” 梁景伯道:“岛主他们到武陵山百花岭,白面君子那儿去啦。” 齐瑛道:“由哪一条路走,岛主对你说过吗?” 粱景伯道:“说过,岛主告诉我,等我伤势好了之后,立即赶去。他们由勾漏山经平南过桂林,到湖南新宁,向湘西直走便是武陵山。” 齐瑛道:‘好,我们知道了,你的伤势好了一点没有?岛主留给你钱疗伤吗?” 粱景伯道:“钱留下很多,足够我用了,伤势虽然好了,可是今天又伤风,浑身发烧。” 齐瑛安慰他说道:“梁师兄,不要着急,安心地疗病吧,我们姊妹要连夜赶去。” 说完,也不等梁景伯的答话,即转身返回自己房内。走进卧室,即向妹妹说明,齐娟道: “时间迫促,我们立即追去。” 说完,把后窗推开,探头一望,但见万籁俱寂,明月在天,立即纵身穿窗而出。 齐瑛紧随她的身后,跃出窗外。 两姊妹一溜烟向镇外飞奔,连转头回望一下都没有,刚奔约十几里,前面正是一片黑黝黝的森林。 蓦地一条黑影,从她们头顶掠过,两姊妹吃了一惊,倏然把向前疾扑的势子收住。放眼一望,但见从头顶掠过的黑影,泄落在她们前面一丈多远,立即转身横阻两姊妹的去路。 那人冷笑一声,道:“你们姊妹不辞而别,连夜疾奔,是不是追赶你们父亲,通风报信?” 齐瑛点点头,道:“不错,我姊妹正是追赶家父,临行伧促,未能向岳小侠辞别,实有难言之苦衷,请你原谅吧。” 岳凤坤冷冷说道:“你们这么一走,我要落个什么罪名,你们知不知道?” 齐瑛道:“我们志在援救亲生父亲,别无意图,请岳小侠同情我们吧。” 岳凤坤道:“我同情你们,我落个庇护奸谋之罪,永世留世臭名,谁来同情我?” 齐娟欺前一步,微微一笑,道:“岳大侠,我们有约在先,而且蒙你亲口允诺,放过我父亲和吴世叔一命是吗?” 岳凤坤俊脸飞红,道:“不错,我答应你们转求群雄,同情你们姊妹的孝心,饶你父亲和吴聿珩一死,但没有答应你们姊妹自行偷跑啊。” 齐娟道:“我们姊妹,不辞而别,还不是为你着想。” 岳凤坤冷笑一声,道:“你这个强词夺理的话,只能蒙骗了自己,再也不要想来骗我了。” 齐娟娇笑一声,又道:“我问你,答应转求群雄饶恕我父亲和我吴世叔一命,群雄都答应你没有?” 岳凤坤被她这一问,倒是问的哑口无言。暗道:“虽然向师父和北山疯子等人说过,洞庭钓叟等人,并不知道这些事,万一追上他们,不知谁和淮动手,若齐岛主不幸失手死亡,我岂不失信于女人吗?” 齐娟格格娇笑一阵后,又道:“我父亲和吴世叔不幸伤亡在别人手上,其罪仍在你,再说你是当今天下三怪杰之一的高徒,说话一诺千金,不能对我们女流之辈失信,你说是不是?” 岳凤坤缓缓说道:“话是不错,但你们不应该不辞而别,你们居心如何,实叫人难以置信。” 齐娟道:“我姊妹本想和你商量后,再想营救之策,但是时间迫切,而且又恐怕你不同意,故此想连夜追去,转告家父,变更方向行走。” 岳凤坤听她这样说,斩钉截铁答道:“这样做简直把我们的计划秘密,全部出卖了,不行!” 齐瑛星目蕴泪,蓦地双腿一软,向岳凤坤跪下说道:“岳大侠,求求你高抬贵手,成全我们一点孝心,我们姊妹愿……”齐娟也跟着跪在地下。 这时,岳凤坤也不知怎么安慰她们才好。情急之下,也没有想到男女授受不亲,突然张开两臂,一手一个,把齐家姊妹扶了起。 但手掌触到她们姊妹柔荑一般的手时,猛然惊觉不对,可是太迟,手掌已把她们纤手握得紧紧了。 武林中人虽不拘这些小节,但在万籍俱寂的郊外,而且又值深夜,这样手拉手的,是多么亲切温柔。 岳凤坤俊脸微微泛红,道:“不要伤心难过。保重身体要紧,你们有什么困难,只管说吧,只要我力所能及,定当尽力而为。” 齐瑛本是一个多情善感之人,她和妹妹匆匆由客栈跑出,一心惦念父亲安危。 但岳凤坤从后追到了之后,又感觉对心中人不起,差恨交织,扰乱了她的芳心。 岳凤坤又伸手把她扶起来,芳心中感到无限的安慰,她站起身子,长长叹息一声,道: “这事很难决断,若视父亲溅血而不顾,实愧为人子,但是追去通风报信,又要陷你……” 她说到你字,突然展颜微笑,再也说不下去了。 岳凤坤是何等聪明主人,哪还看不出她的心意,但是刚才满口答允人家全力帮忙,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当下笑道:“我全明白啦,你们这样急,能办得了事吗?” 齐瑛面现笑容,道:“我们已查出我父亲的行踪了。” 岳凤坤大笑一声后,说道:“就是知道令尊大人的行踪,也要商量一个主意,不辞一走,不但救不了人,反而呈替人引路。” 齐瑛道:“当时,我听梁师兄说了以后,就急昏了头,我妹妹说有营救的主意,就糊糊涂涂跟她跑了出来。” 岳凤坤转眼一望齐娟,问道:“你有什么办法营救令尊大人?” 齐娟点点头,胸有成竹地说道:“我当然有办法啦。” 岳凤坤又接着问道:“什么办法,你说出来,让我琢磨一下,行不行?” 齐娟道:“我们在前面路上,写几句话留下,说我们发现敌踪,已跟踪追去,请群雄赶速前进增援,等群雄赶上我们时,就推说把敌人追丢了。” 岳凤坤点点头道:“这倒是好办法,走,事不宜迟。”说完,放眼四顾,认定方向,立即拔身跃起,施展轻身术,当先跃去。 他们紧赶了一天一夜,哪有驼龙岛人物的踪迹,到次日黄昏时,群雄追上了他们。 一叶道人略一琢磨,道:“他们可能由玄修带领抄捷径走啦。” 北山疯子纵声笑道:“他们会,也飞不到哪里去,我们按方向,一路搜索下去,到了目的地,一定能把他们搜出来。” 一叶道人道:“好啊,我们按照方向追下去吧。”他们一行,追赶七魔,暂且放下。 再说,八臂神乞他们一行,三女四男,当日赶到茂名,已星日落崦嵫的时候了。 八臂神乞选择了一家比较豪华的客栈住下。 他吩咐店伙计备下一桌很丰盛的酒席,让大家喝个痛快,三女虽然不会喝酒,也勉强喝了几杯,便先告退了。 他们刚刚散席,入房闭目调息,突闻房脊上有轻微的脚步声,八臂神乞跃身下床,闪身窗前,食指沾上一点口沫,把窗叶纸戳破一洞。 放眼一望,但见对面房脊上,一连跃上好几条人影,都是和尚装束,只听一个人说道: “妙道,你没有弄错吧,那兔崽子是真住在这客栈内。” 妙道合掌答道:“师叔,弟子看的很清楚,那人进入这客栈后,我还在店外巡视很久,才转去向师叔禀报,绝对不错。” 话声甫落,突见对面房内跃出一条黑影,狂啸一声后,喝道:“好厉害的秃头,竟然跟踪老朽来了。”身形一晃,立即纵上屋脊,身法快速至极。 桑逸尘目光锐厉,虽是在暗淡星光之下,已看出纵上房脊那人,正是神医公子明。暗道: 燕赵双残去拜访他,未见他前来,怎么会在此地出现,而且又和秃头结上梁子,这倒怪啦。 神医公子明纵上屋脊后,大喝一声,道:“秃头,你们来下多少人,到齐了吗?” 那肥胖和尚冷笑一声,道:“超度你这么一个人,倒不须倾寺而来,仅我法明和八个弟子,全在这里,你有什么后事交待,快说吧,好趁早超度你登极乐。” 神医公子明点点头,冷冷说道:“好极,好极。走,我们到郊外去,不论你超度我,或我尸解你们这些秃头,都免得惊动地方。” 说完,身形一晃,施展绝顶轻功,向郊外疾驰而去。 法明和尚立即拔身跃起,紧随公子明的身后跃去。 燕赵双残等人,都被公子明的一声大喝惊动,先后走出房来。 眼看公子明向郊外奔去,桑逸尘挥手说道:“公兄多年不见了,我们去看看他技艺,比以前进境多少。” 驼子赵宗德笑道:“老叫化,你听到没有,公兄被秃头追踪到此,绝不是平常事,不去助拳,反而想看人家的技艺,这话亏你说得出口啊。” 桑逸尘道:“到了那里看情形再说吧,绝不会叫老朋友吃亏。” 纵上屋脊,放眼一望,但见公子明向正西方疾奔而去,身法比法明秃头略高一筹。 他们男女七人,为免被他们发现,分左右两翼包抄过去。 但见公子明驰到一个山坡前,突然把疾扑的势子停住,转身一站,冷哼一声,道:“秃头,你尸解在此满意吗?” 法明冷哼一声,道:“好极,好极。”一抡手中方便铲,猛地一招向公子明拦腰扫去。 公子明武功卓绝,拔身跃起,让过疾挥而来的方便铲,右腕疾翻,拔下背上宝剑,斜出一招“神龙摇尾”,猛向法明当胸刺去。 法明一招走空,正待收招换式,突见寒风逼至胸前,庞大的身躯向后仰去。 不要看他那胖大的身躯,但展开来仍然快速无比,他身子离地不过五寸,让过一招疾刺。 突然跃身而起,抡动方便铲幻化出一片光影,有如满天寒星洒落,连人带铲,向公子明当头罩下。 公子明看他铲势威猛,又是重兵刃,不敢举剑封架,斜跃五步,闪避当头罩下的铲风,右手一翻,振腕一剑“穿云摘月”直刺过去。 法明脚尖刚着地,凌厉剑风,直袭而来,倏的举铲封架。 公子明这一招本是虚招,见他举铲封架,剑发半途,倏然撤回。蓦地,剑化一招“分花拂柳”,拦腰扫去。 法明见他剑势变化快捷,不禁吃了一惊,眼看剑锋逼身,封架已自不及,向后疾退五步。 公子明立即跃身追击,展开凌厉剑法猛攻。 这样一来,到把法明和尚逼的缓不开势子,被逼得连连后退。 站在一旁观战的和尚,眼看师叔被逼的招架无功,还手无力,大喝一声,各展手中兵刃,跃身围攻公子明。 公子明把法明逼退一丈多远,倏然一招“迎风斩草”,招势刚出手,突觉身后左右,兵刃一齐攻到。 顾不得再伤法明和尚,陡然一挫腕,收回刺向法明的长剑,蓦施一招“八方风雨”,把欺近身前的几个和尚逼退。 法明这一缓开势子,立即挥铲还击,法明并非弱者,刚才固失去制敌先机,才被逼落下风,但扳回先机之后,铲势也是凌厉绝伦。 俗语说:好手难敌多人,并且南华寺的和尚,个个不弱,展开群殴之后,神医公子明已巡得只有招架之功,却无还手之力。片刻之后,只累得他汗流浃背。 这时,却激怒了潜身丛草中,观战的俞剑英和梅香,两人不约而同猛喝一声,双双拔身跃起,向斗场扑去。 俞剑英看这些和尚不讲江湖道义,以多胜少。他泄落斗场,大喝一声,道:“哪儿来的秃头,这等不讲理,以多胜少。” 说完,振腕一剑,猛然向法明左侧刺去。 法明左脚后撤半步,身躯微转,举铲硬封硬架。只闻咔喳一声,方便铲被惊虹剑一削两截。 法明大吃一惊,跃退数步,定神一望,只见俞剑英气定神闲站在那,并没有趁势向他追击,暗道:这小伙子,看他年纪不过二十上下,哪来这大腕力? 俞剑英见他只顾向自己打量,冷笑一声,道:“秃头,你怕我手中的宝剑是也不是?” 法明这时已失去了趁手兵刃,若以肉掌束对付他削铁如泥宝剑,有如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他听俞剑英这一说,触动心灵,冷哼一声,道:“仗无上的利刃胜人,也算不得什么英雄好汉。” 俞剑英还剑人鞘,仰脸冷冲说道:“我就和你拼几招掌力试试吧。” 话声甫落,突闻劈劈啪啪之声不绝于耳。放眼一望,只见梅香娇躯,飘来晃去,好似蝴蝶穿花一般。 她挥动两只玉掌,一连掴了三个和尚的耳光,每个和尚都是平等待遇,左、右两颊,各击一记耳光。 一连掴了三个和尚,但被她掴耳光的和尚,都蹲在地下,很感奇怪。 放眼一望,只见挨过耳光的和尚,嘴吧都是歪的,门牙都被打落,口流鲜血不止。暗道: “我没有用什么劲啦,竟然会把他们打成这等样子。” 她跃到蹲在地下捧着两颊满口鲜血的一个和尚身前,问道:“你的嘴巴,是我把你打歪的吗?” 那和尚痛的眼泪直淌,听她这一问,猛一抬头,怒喝道:“不是你臭婊子打的,难道是我自打的不成?” 梅香见他开口就骂出这等不堪入耳的话,娇叱一声,道:“出家人怎么开口就骂下流话,简直是找死。” 说完,猛的一脚,把和尚踢起二丈多高,和尚落地身死。 未受伤的和尚眼看她出手狠辣,大喝一声,挥动手中兵刃,一齐猛扑过来。 梅香冷笑-声,道:“我看你们是活厌了。”立即挥动一双玉掌,向疾扑而来的和尚击去。 妙真看她掌势出手,劲道威猛,不敢硬接,向后疾退三步,大喝一声,道:“这小婊子,掌势激猛,大家要小心啦。” 话声甫落,只见梅香娇躯一晃,跃到妙真背后,喝叱道:“你们这些秃头,平时学的不是念经,倒会骂人啦。”妙真猛地吃了一惊,正想转身拒敌,梅香哪还容他转身,右臂微抬,猛然一掌,击向妙真背后。 只闻一声闷哼,便栽倒地下了之。 这时俞小侠和法明也展开激猛的搏斗,只见四掌翻飞,掌风飒飒,却不见人影。 神医公子明想不到正在自己危险关头,突然赶来两个救星。但见他们扑向斗场,眨眼之间,就二死二伤,一人断兵刃。 他看两人和秃头接手后,索性退后五步,还剑入鞘,站在侧边观战起来。 但见两人不仅身法招势奇奥莫测,就是火候也到了炉火纯青之境。 再看两人的年纪,男的不过二十,女的恐怕不到二十岁,就是从娘胎练起,也难练到如此境界。 仔细默察两人招势,审察是那一派那一门的后起之秀,但看两人的招势愈来愈奇。 神医公子明,看的入了神,想的成了呆子,竟忘记人家是助拳来的,自己站在一侧观战,却让人家去猛拼。 燕赵双残突然挺身站起,笑道:“老叫化,你看公子明,看的入了神。” 桑逸尘道:“走!我们过去问问看,究竟是什么事?” 神医公子明已入忘我境界,八臂神乞等人,走近了他身后,浑然不觉。 桑逸尘走到他身后,伸手一拍他的肩膀,公子明猛的大吃惊,身形疾转,赶忙蓄势待敌。 跛子燕有义不禁笑道:“公兄,你这是干吗?我们如果是敌人的话,恐怕你早已溅血当场了。” 神医公子明定神一望,来人竟然是多年不见的武林怪杰八臂神乞和燕赵双残,即忙放下掌势,拱手笑道:“惭愧,惭愧。” 他只说了两句:‘惭愧”,也不和他们叙旧,又即时转身,放眼向斗场注视。 只见梅香在这片刻之间,又打伤了两个秃头,看样子伤的不轻。 那两个被击伤的和尚,双手捧胸,两目紧闭,嘴上沾满鲜血。 俞剑英偷眼一望,但见梅香举手投足之间,就把八个和尚制服,不禁心生愧怍,大喝一声,猛的双手平胸推出。 这一招是聚全力而发,掌势出手,激猛的力道,如排山倒海般,向法明撞去。 法明闪避已自不及,只好举掌硬接一招,两掌一接实,但闻砰的一声,法明水牛一般身躯,被激猛的掌力,震退一丈多远,当场栽倒地下。 看样子就是不动他,也不能再活了。 那两个未受伤的和尚,两眼呆望着梅香有半盏热茶之久,都没有眨一下眼睛。 梅香但觉被他两人看的有点难为情,娇叱一声,道:“不认识你姑奶奶吗?” 她这一喝叱,两个和尚浑如不闻,仍然是老样子,暗道:“这两个秃头,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两个秃头,是初出道的沙弥,哪里见过这等猛烈的搏斗,眼看几个师兄,片刻之间,就死伤六个,不禁吓的成了痴呆。 俏丫头到两人背后,轻轻-拍,道:“快滚回去向你们老和尚报信,说我们十天之内,一定去取他的首级。” 那两个秃头经梅香这一拍,才清醒过来,倏然大吃一惊,双双向梅香下跪,道:“女侠,请饶命吧。” 梅香笑道:“谁要杀你们这没胆秃头,快走!快走!” 神医公子明眼看这场猛烈搏斗,已告结束,拱手说道:“多谢两位小侠援助啦。” 桑逸尘纵声大笑,道:“公兄,别对晚辈们来这套酸礼吧,你为甚事和南华寺和尚结仇?” 神医公子明长长叹息一声,道:“说来话长,我们回客栈再说吧。” 他们回到客栈后,看时候已近四更,这时,大家都无睡意了,一齐走入八臂神乞房内。 刚踏进房门,神医公子明急急问道:“老叫化,这四位都是你的衣钵弟子吗?” 桑逸尘纵声大笑,说道:“老化子这点能耐,能调教得出这样徒弟出来就好啦。” 说此,指着俞剑英和二女又道:“这三个娃儿,都是排云岭灵虚牛鼻子的徒弟,我却沾牛鼻子的光,俞剑英给老叫化做义子。” 公子明吁下一声,道:“难怪我看了半天的招势,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啊。” 指着梅香又问道:“这位小姑娘,大概是你老叫化的女弟子了。” 桑逸尘道;“她是我的干女儿,老叫化却没教她半手工夫,她到现在也没有正式拜过师父,她武功从哪里学来,我也弄不清楚。” 公子明听了,很是惊愕,说道:“这就怪啦,干老子不但不教干女儿武功,连她的功夫是何人所教,都不知道,你这话骗谁呀。” 桑逸尘接着说道:“老叫化活了七十多岁了,什么时候打过一句诳语,你不信就算啦。” 桑逸尘一顿,问道:“公兄,为了什么事情,和法明结上梁子?” 原来公子明与群雄约定日期,延迟了好几天,才趱程南下,他怕赶不上群雄,故此昼夜兼程急行。 一天夜晚三更过后,走至韶关马坝。蓦地两个人,从他身边掠过,不禁有点冒火,立即展开身形,尾随那两个夜行人追去。 那两个夜行人,一直向南华寺疾奔而去。 他随两人追到南华寺,但见南华寺在夜深之际,仍然烛火通明,他还以为是寺中设坛酬醮。 纵上房脊,放眼略一窥望,哪里是做法事,原来是开绿林大会,只见正殿中罢下六张大桌子,坐满了绿林道瓢把子。 桌上山珍海味,琳琅满口,应有尽有,堪称极一时之盛宴。 那两个夜行人进入正殿后,向法一合掌禀道:“弟子奉谕到少林寺探听,已打听确实,群豪都在十五日下午,先后离少林寺南下。” 法广摆手微笑道:“妙善、妙缘,你们辛苦了,先坐下喝杯酒,定定神再仔细说吧。” 妙善坐下端起杯,满饮了一杯,又说道:“少林寺只留下百拙大师、洪禅上人和两三位监院长老。” 法广问道:“别门别派的人,有留在少林寺的没有?” 妙缘接着答道:“有一位道装年老道人和两个俗家人,但是我们不认识,分不出是哪一派的人物。” 坐在法广右手的法宏和尚陡然一扬双眉,说道:“师兄,既然群雄都已走了,只有几个人留在寺院,我们立即赶去,把百拙大师杀了,由师兄接掌少林寺。” 坐在法广对面的两广总舵主胡善有,拍胸说道:“老禅师若有意夺取少林寺掌门人位置,在下愿率敝派所有高手前来,听凭差遣。” 在场其他绿林道人物,听胡善有这-说,齐声附和说道:“我们都愿意尽绵薄,协助老禅师夺取少林寺掌门人位置。” 法广老和尚合掌当胸,高喧一声佛号。突然站起身子,合掌说道:“各位多喝一杯,老僧先一步告退,明日下午决定这事,请各位多留一天吧。” 公子明听至此,正想纵身跃下屋脊,就在他心念刚动之际,前面房脊上,一个同道猛然凌空跃起。 不知他是无意或有意开公子明的玩笑,那人跃起时,脚下带起一声哗啦响声。 那人身法快速至极,只两个起落,就隐没在树林之中。 驼子赵宗德笑道:“那人-定是同道,而且地势比你熟悉,他是有意开你的玩笑啊。” 公子明点点道:“赵兄,你猜的一点不错,待我惊觉跃起时,法宏、法道两个秃头及几个甘愿受法广驱使的贼人,已纵上屋脊,当时我也来不及打量周围形势,纵身一跃,就向树林中纵去。” 公子明继续说道:“我跃入树林中,疾驰片刻,但觉不对,站定身形,放眼一望,东南西北已分辨不清啦。” 他提气欲跃上树梢时,突闻身后阴侧恻一阵冷笑后,道:“你也不问问看,这是什么地方,是随便可闯的吗?若乖乖的束手被擒,佛爷高兴时或可饶了你的狗命。” 公子明冷笑一声,答道:“这地方据我看来,不是贼窝,就是匪窟,有什么了不起。” 说完,猛提真气,拔身跃起,向树梢纵去。 身躯刚拔起七八尺高,蓦闻一声大喝道:“下去。”随着话声,一股凌厉掌声,直向当头罩下。 公子明急忙一沉气,施展千坠身法,仍然泄落树林中,落地站实之后,右腕一翻,拔下背上宝剑,猛的一挥,把眼前的一株李子树劈倒。 他把眼前一株李树削倒之后,突觉眼前形势一变,人也好似清爽许多,不禁心中暗暗欣喜。 立即潜运真力于右臂,挥动宝剑,猛然向李树乱劈,瞬息之间,就被削到五六株。 站在树梢上监视的法道和尚,想不到他会有此举动,若再让他劈倒三四株李子树,这座奇奥的五行阵,就失去了作用。 心念一动,即飘身下树,怒喝一声,一抡铁禅杖,猛然向公子明背后疾点。 公子明突闻背后劲风袭到,身形疾转,就势一招“金刚掣尾”,疾削法道和尚握杖右臂。 法道身躯向后微一侧,让开一剑,禅杖疾举,一招“力劈华山”,横扫过去。 公子明一剑劈空,眼见杜势扫到,向后疾退三步,立时挥剑直刺。 法道疾收禅杖,横跨五步,杖势突变,一招“倒打金钟”,当头劈下,杖势威猛无比。 公子明眼看对方功力雄浑,不展绝学,势难把对方逼退,若这样久战长拖下去,贼崽子愈来愈多,绝难逃出围困。 心念一动,手中宝剑突攻三招,要时间剑光闪闪,横削直刺,把对手逼退了两步。 突闻一声很细的声音,说道:“还不快走,难道真要做南华寺不欢迎之客吗?” 他猛然一惊,立即拔身凌空跃起,但见五六丈之外,一条黑影疾驰而去。 公子明毫不思索地向前面那条人影追去,只见前面那条人影,踏到李子树林尽头,蓦然由林中跃上五六条人影,向前面那人围攻。 但见那人不过举手投足之间,围攻他的几个人,纷纷坠下树去。 公子明突然脚下加劲,想追及那人看看是哪一派的同道,待他快要追及时,那人已把围攻他的贼人,全部制倒。 猛然一跃,就落向数丈之外,几起几落,就消失黑暗之中,身法之快,真是罕闻罕见。 说此,长长叹息一声,又道:“老了啊,不中用了,今夜若不是他们两位,及时援助,两根老骨头,怕丢在那小山坡上了。” 吃过早饭之后,俞剑英结算了房饭钱,众人即向南华寺赶去。 一天他们快要走近广州之际,两匹白马向他们疾驰而来,鞍辔都配得很整齐,但只坐着一个少年。 瞬息之间,两匹马已快接近身前,程玉玲放眼一望,那两匹马正是自己和云姊姊的坐骑。 马上坐的正是程小虎和童维南。 这时,程小虎也看出对面走来的,正是自己要迎接的桑大侠等人。立即翻身下马背,疾奔上前躬身一揖,道:“老前辈,你们这么快就转来了。” 玉玲疾步抢前,拉着小虎的手,急急问道:“二哥跑到这里来干吗?” 程小虎道:“还不是妈妈硬逼我来找你们。” 俞剑英大声叫道:“童叔叔,你好啊。” 童维南道:“托福,托福,你们返来得好快啊。”拱手作了一个环揖。 桑逸尘道:“你们快上马走罢,有话到广州再说。” 这晚,他们住在广州兴福客栈,这家客栈很大,房间也很多,除了二女共住一间之外,其余的人都是一人一间。 饭后,桑逸尘把梅香叫到自己房内,轻声问道:“梅香,这些天来,我都在仔细观察你,但见你的武功,不断的进步,而且进境神速,实出武林常规之外,尤其见你和人对招时,有一套很奇奥的掌法,这套掌法就是教你武功的师父杜一光,也拆不了这套掌法,是何人传授你的?” 梅香微微笑道:“那天白发婆婆,要女儿送她一程,走到海边,她突然停步转身,睁着星目逼视我一阵,猛然跃向我身上击了两掌,梅儿被她击过之后,只觉浑身舒畅无比,人也清醒很多,好似换了一副脑子一般,我也不知道是甚么一回事。她打过我之后,即教我十招迷离幻化掌法,等我记熟了,她老人家才上船走了。” 桑逸尘突然猛睁星目,望着她说道;“梅儿,你承她垂爱,传授你绝世武功,并且还用武林最高手法,把你的任、督两脉穴打通,造化不小,目下你已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了,放眼当今武林中,能和你对手过招的武林人物,恐怕不多,以后不可恃技凌人,多造杀孽,惹火烧身。” 吁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以前我看你的体质很弱,不宜学我的掌法,但你经白发女侠打通任、督两穴后,功力骤增,正好学我这套掌法,英儿是干儿子,你是我的干女儿,我也不厚此薄彼,今夜把我要饭的一点本事,七十二式降龙伏虎掌法,和燕尾追魂钉传授你。” 梅香听他这一说,真是高兴极了,立即跪下连连瞌头。 桑逸尘道:“梅儿,快起来用心听我讲解。” 梅香站起后,又福了福,才站好娇体,专心一志,听八臂神乞讲解七十二式降龙伏虎掌法。 俏丫头素来就很聪明,白发姑娘替她打通任、督两穴后,智慧和悟解能力,更是倍增。 桑逸尘讲一招就能记一招,只讲了一遍,她就深深记入脑海中。 桑逸尘见她超人的悟解能力,心中也很高兴,突听咚!咚!咚!三声响,笑道:“梅儿,现在是三更了,你回房休息吧,这一路走下去,时间还很充余,明晚再比势给你看。” 梅香福了一福,道:“梅儿遵命”说完,转身走回自己卧房。 她返回卧房,扣好房门,刚上床躺下,还睁着眼睛在思解七十二式降龙伏虎掌法。 突闻窗户沙沙作响,她侧脸一望,只见窗叶打了开来,一个人头伸进了房内。 梅香已看出来人面目,她假装熟睡不觉,只听来人轻声叫道:“梅香,梅香,你睡着了吗?” 那人见房内梅香不答应,以为她真睡着了,两手一按窗沿,跃身入内,走至榻前一看,只见梅香双目紧闭,呼气如兰。 越看只觉她越美丽,情不自禁的伸手,想抚摸俏丫头的粉脸,手便缓缓的伸过去。 梅香正目何等灵敏,她双目虽然紧闭,只微微一丝风息,她都能听到,知道他心存不善,想动手抚摸自己。 她暗运真力于右臂,猛的往上一抬,同时鼻吼内哼了一声,侧身翻过去。 那人伸向梅香脸上的手,距粉脸约有三寸,被梅香猛力一碰,只觉一条手臂碰得麻木不能动弹,哑子吃黄连,闷在心中叫苦。 那人晃了一晃手臂,轻声叫道:“梅香,我有话和你说啊。” 梅香突然翻身坐起,怒叱道:“你深夜跳到我房里干嘛?有话明天不能说吗?男女深夜在房内谈话,若是让人知道了,我还能见人吗?” 那人赶忙摇手说正:“梅香,说话轻声些,现在人都睡着了,不吵闹不会有人知道。” 梅香故意提高嗓子说道:“我不但要大声说,我还要叫呢。” 那人两腿一软,道:“梅香,你这是何若呢?你离开家里,我简直把你想念死啦。” 梅香娇叱一声,嗔道:“你这是干吗?少爷不做,为什么要学狗爬,你是公子身份,我是丫头婢女,不怕折杀我吗?快站起来出去。” 程小虎摇摇头,道:“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起来,你不答应,我跪到明天早晨也不起来。” 梅香道:“要我答应你什么事?你说出来听听。” 程小虎道:“你这次回家之后,答应找不再离开家中。” 梅香星目一睁,道:“你这是什么话,我就是卖给你们做丫头,也不能做一辈子的丫头啊。” 程小虎道:“我保证,不再叫你做丫头,反而叫丫头服侍你。” 梅香缓缓说道:“我生就丫头的命,这个消受不了,不要强人所难吧。” 程小虎道:“这有什么难呢?家里丫头使女多的是,随便叫个服侍你就得了。” 梅香道:“你不叫我服侍小姐,叫我做什么?” 程小虎见她这直截了当的一问,一时却说不出口了,嗫嚅说道:“我……我……” 梅香抢着说道:“别我!我的,要说就爽快地说。” 程小虎俊脸泛红,涨起胆子说道:“我要你嫁给我。” 梅香格格娇笑道:“你别在作梦啦,哪有少爷娶丫头做媳妇之理。何况你们是武林世家,一堡之主,若传言出去,那还像话,快打消这个念头吧。” 程小虎道:“武林中人根本就没有这种世俗之见,梅香你知道我是多么爱你啊。” 梅香格格娇笑,道:“梅香乃是丫环使女,哪受得起少堡主的错爱,”说此,微微一停,又道:“现在时候不早啦,赶快回去睡吧。” 程小虎乞怜说道:“梅香,你不答应,我就跪到明天早晨,也不起来。” 梅香格格娇笑道:“你想跪,就让你痛痛快快地跪一晚吧。” 俏丫头怕他越来越胆大,死缠活缠,不了不休,纤指一扬,点了程小虎的“期门”、“将台”两穴,立即转身向房外走去。 程小虎只觉四肢麻木,想站也站不起来,毕挺挺的跪在那儿,眼睁睁地看着梅香身影,走出房间去。 梅香走出房间,便向程小虎的房中走去,她房间门也没有扣紧,就上床入睡了。 再说,二女进入房内,玉玲微微笑道:“云姊姊,我们在路上若没意外发生,大约十多天就可以到家了,你心里有什么感觉没有?” 紫云笑道:“玲妹妹,你是不是又想念伯父母了。” 玉玲道:“云姊姊,我心中好像总是怕路上出事情似的,在路上碰到一个奇装异服之人,心里就在跳呢?” 紫云道:“我心中心确这个感觉,这等现象,是从来没有过的。” 玉玲道:“我看英弟弟,好像什么事情也不在乎。” 紫云道:“英弟弟近来的心情,也好像变了样,很少听他说话。” 玉玲道:“英弟弟他的心中,我想一定也很高兴啦。” 紫云一皱眉,道:“玲妹妹,我很担心,南华寺法广和尚若到少林寺去夺取掌门的位置,那就麻烦了。又不知……”说此,再也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玉玲微微笑道:“云姊姊,亦不要着急,我有办法能叫你早些……” 紫云不等她把话说完,抢着说道:“我心里才不急呢!” 玉玲娇笑一声后,道:“云姊姊,快别口是心非啦。你刚才没有说出口的话,我替你说出来吧,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得到他是吗?” 紫云粉脸一红,道:“我才不是这样的想法。” 玉玲道:“云姊姊,别嘴硬啦,还是让妹妹给你想个法子吧。” 紫云道:“玲妹妹,你有什么办法,能叫桑师叔不到少林寺去吗?” 玉玲道:“到少林寺,也势必要经过马当县,我叫小虎哥哥骑马先行,请我妈妈赶紧准备一切,到家有里就举行婚礼,让姊姊……” 紫云抢着说道:“这样急迫,怎么能行,恩师面前部没有禀报一声。不得恩师同意,岂不违背师伦大道,恩师责备起来,那还得了。” 玉玲道:“有桑师叔证婚,师父怪责起来,有桑师叔担起来,师父也不会把我们逐出师门啊。” 紫云道:“你这等想法不对,我们不能叫师叔替我们受过,必须先禀报恩师才行。” 玉玲道:”师父行踪不定,若找不到师父,那又怎么办呢?” 紫云道:“找不到师父,只好等着。” 她们两人谈着,一点睡意也没有,突闻咚!咚!咚!四声更响,玉玲惊道:“哟!四更天啦,不久就要天亮了,我去叫小虎哥哥起来,骑马先行回家禀告我的母亲。” 玉玲跃身下床,立即向程小虎房中走去。 她走到门前一看,只见房门虚掩着,叫道:“二哥,你怎么这样大意,连门都不扣好就睡觉啦。” 说着,顺手一推,即向房山走去。 放眼一望见床上睡的,并不是小虎,却是梅香丫头,暗道:怎么我走错房子了吗? 又转身走至门口,打量一下形势,忖道:“不错呀!我昨夜还和二哥在这房内谈过很久的话,怎么睡在床上竟是梅香呢?” 突闻梅香叫道:“姑娘这么早,有什么吩咐吗?” 玉玲道:“梅香,你看见小虎没有?” 梅香挺身下床,摇摇头,道:“我没有看见少爷,姑娘找他有事吗?” 玉玲道:“你怎么睡这里?” 梅香抿嘴笑道:“昨晚我由义父房中出来,只见我们定下的房中,都睡有人,只有这间是空着,我也不知是少爷的或是哪个睡的,见没有人睡,我就走进来了。” 玉玲见她的神色,已看出一点梗概,笑道:“梅香,时候早,再睡一会儿吧。”说着,即时转身向房外走去。 她知道梅香的住房,是在她们的对面,和燕、赵两位前辈的隔壁。走出来之后,就急急向燕、赵两位前辈隔壁房中奔去。 走至前门,伸手一推,房门也是虚掩着,应手而开,伸进头去一望,只见小虎跪在床面前,头和手扑在床上。 玉玲抢步入房,即忙把小虎扶起来问道:“二哥,你怎么跪在这里。” 程小虎苦笑一声,道:“我一身麻木,站不起来,妹妹,快扶我上床去。” 玉玲道:“你觉得什么地方不舒适吗?” 程小虎不敢把昨夜的事,告诉妹子,只含糊说道:“我昨夜出去查看了一次宝驹,看小伙计上下草料没有,转来时只觉背上被人撞了一下,便感觉全身麻木。走进房来,想爬上床去,但四肢无力,便软跪床前了。” 玉玲道:“我记得你昨夜住的不是这间房子,你甚么时候来到这间房内啊?” 小虎不愿据实相告妹妹,略一琢磨,编了一套假话,道:“昨夜我们分别后,好久也不能入睡。突听马厅传来响动之声,我走出来查看,蓦然人影一闪,从我身旁掠过,我闪让不及,被来人在背上一拍,顿时全身麻木,晕头转向,不知怎的,便走进这间卧室来了。” 玉玲再三相问,见哥哥均不肯实话实说,心中虽然明白是小虎暗恋梅香,深夜潜来梅香卧房纠缠,惹了梅香动火,点了他的穴道,转身走至小虎房内。 她也不愿揭穿哥哥的底牌,把小虎扶到床上后,想把他点的穴道解了,但是自己没有把握,不敢随便动手。 站了一会儿,突然灵机一动,立即转身出去,匆匆把剑英叫起来。 俞剑英在睡梦中,蓦闻一阵紧急的敲门声,吃了一惊,跃身下来,即忙说道:“玲姊姊,发生了什么事情,这等的急?” 玉玲道:“二哥被人点了穴道,我没有办法替他解,你快去替他把穴道解了。” 俞剑英惊愕地问道:“有这等事,快引我去看看。”说着,即紧随玉玲身后,疾奔程小虎的卧室。 放眼一望,见小虎系被人点了“将台”、“期门“两穴,下手并不重,伸手拍活了小虎穴道,问道:“什么人点了你的穴道?” 程小虎吁了一口气,暗中一运气,全身穴脉立即畅通,摇摇头道:“那人身形太快,出手迅速绝伦,未能把来人看清楚。” 玉玲抿嘴一笑,道:“没有看清楚就算了,也不必再追究,你现在身体觉得好一点吗?” 程小虎点点头,道:“经俞兄拍活穴道后,身上没有甚么感觉,全身血脉舒畅。” 玉玲道:“这就好了。”说此,微微一停,又道:“我们在路上,可能还有一点事情耽搁,你先回去禀告父母,赶紧准备。” 程小虎道:“家中已万事俱备,你们一到家,就可举行仪式。” 他虽然吃了梅香的亏,但他仍然未能死心,还想借这机会和梅香亲近,所以不愿先行回去。 其实他们家里,也当真准备好了。玉玲见他不肯先走,笑容突敛,说道:“请你给我做点事,都不愿意吗?” 程小虎见妹妹不高兴,即忙笑道:“妹妹,你叫我做事,我几时推辞过,我和你说的话,是实实在在的绝不会骗你。若非要我先走开不可,也只好听命,请妹妹不要生气。” 玉玲即刻展颜笑道:“二哥,你既然答应先行回去,我也不能叫你白跑腿。” 程小虎陡然跃下床来,笑道:“妹妹,你拿什么来酬劳我啊?” 玉玲道:“现在不能告诉你,侍回到家里后再说吧。” 程小虎道:“我相信妹妹,立时起程,妹子你高兴了吧。” 说着,拱手问俞小侠一揖,即转身向马厅走去。 这家兴福客栈,是广州最大的一家客栈,设备也是一流的,马厅离开宿舍很远。 这时,玉玲和剑英仍然坐在房内清谈,陡见程小虎慌慌张张跑了回来,玉玲立即起身问道:“二哥,你这等慌张,发生了什么事情?” 程小虎吁了一口气,答道:“两匹马昨夜被人盗走啦。” 俞剑英猛然起身,跃近小虎身前,一探右臂,抓住小虎的左手臂,道:“走!你引我去看看。” 程小虎旋转身躯,即展开脚步,向马厅疾驰,玉玲也紧随两人身后跃去。 奔至马厅边,俞小侠放眼一望,哪还有马的影子。蓦地一抬头,只见马厅木柱上,贴着一张白纸条。 俞小侠抢前一步,撕下白纸条一看,但见上面写道:“两匹宝驹,牵来西村逸园,欲索还马匹,请驾临上址。不老书生郯昊星留。 他看了一遍,却不知不老书生是何许人,把纸条交给玉玲,道:“姊姊,你知道不老书生这人的来历吗?” 玉玲接过纸条,放眼一望,把纸条文还剑英,摇摇头,道:“我也弄不清楚,不老书生是怎样的人物。” 这时,天色已现鱼肚色,桑逸尘等人都已起床,俞剑英急急忙忙走进义父房中,躬身一揖,道:“义父,我们的两匹马,昨夜被人牵走了?” 桑逸尘剑眉一扬,道:“甚么人把马牵走啦?” 俞剑英跃前一步,双手把纸条呈给八臂神乞,道:“义父,请老人家看看这张纸条就知道了。” 桑逸尘接过纸条,放眼看了一遍,一皱长眉,自言自语道:“哟!原来是这老不死的牵走了。” 俞剑英问道:“义父,不老书生郯昊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物?” 桑逸尘仰脸略一沉思,道:“郯昊星老叫化也只闻其名,而未见过面,听说这人是一个文武秀才,曾经做过两任知县。” 正说至此,燕赵双残双双走了进来,笑道:“老叫化你说谁人做过两任知县呢?” 桑逸尘道:“老武师童维南和程小虎骑来的两匹马,昨夜被不老书生郯昊星留笺牵走了。” 燕赵双残同时吃了一惊,跛子失声叫道:“哟!这人隐居在此。” 桑逸尘问道:“跛子你认识他吗?” 跛子点点头,道:“郯昊星在山东临清任内时,我们兄弟和他有数面之缘。” 跛子接着说道:“郯昊星做知县时,只带两名随身,衙中捕快一个不用,他白天断案,晚上却劲装夜出,缉捕巨盗,政声非常好,在临清三年知县任内,节省公帑百余万两,卸任时,分文不取,悉数拿出来救济贫民。” 俞剑英问道:“他有这么好的政声,怎么又去职了呢?” 赵宗道:“因他政声远播,朝廷有意调升他到刑部供职,他得到这个消息,心中惶恐不安,做个地方官,天高皇帝远,还随心而为。一旦升迁到皇帝身边,伴君如伴虎。尤其守不阿之人,岂愿意和那些依靠权势,无恶不作的赃官同流合污,即藉词辞官归乡,却想下到他竟隐居在广州附近啊。” 桑逸尘道:“他留示把两匹马牵去,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跛子微微笑道:郯昊星很喜欢和武林中人打交道,可是他曾经一度为官,性情同我们这些山野之人,不大接近。是以,武林中人很少和他来往,但他有一点改不了的习气,就是有些好武。他在临清任内时,如果武林中人投剌拜访,他非常高兴,虽然隐居多年,这种习气可能仍然未改吧。” 桑逸尘道:“既是这么说,我们就去拜访他看看,把马牵回来。” 俞小侠转身出去,结算了店饭钱,就便问明左西村道路,立即动身向西村奔弛。 这西村坐落广州西关外,十人出得广州城来,道旁都是高耸入云的椰子树,甚是雄伟。 十人走了一阵,穿过椰子林后,突现眼前的便是十几株大榕树,每抹占地约有二三亩宽。 他们刚走近椰子林边,突然山树后跃出两个青衣劲装少年,躬身一揖,笑道:“各位可是来访逸园的吗? 桑逸尘见两个劲装少年,甚是恭敬,拱手带了一揖,道:“不错,我们正是前来拜访逸园主人的。” 左手少年又是一揖,道:“家师在门口恭迎各位大驾多时了,晚辈前行带路了。”说着,立即转身向前走去。 桑逸尘等人也不打话,随着两个青衣少年身后,鱼贯而行。 不过走了片刻,就穿过了榕树林,突见一道很高的围墙,围了有几里路宽。 对着他们走的道路,有一个大月拱门,拱门上有两个二尺见方的大金字:“逸园”。 但见一个满面红润的书生,身着长衫马褂,立在月拱门边,青衣少年疾步上前,躬身一揖,道:“启禀恩师,各位大侠驾到。” 说完话,恭恭敬敬的退步后转,双双向后退走,隐入榕树丛中。 郯昊星一见众人,飞步迎了上来,抱拳笑道:“难得,难得,各位肯驾临寒舍,真使荒园增辉不少。” 跛子赵宗德抢前一步,拱手笑道:“郯兄,多年不见,好像比以前还年轻了。” 说着,微微一侧身,一一向郯昊星介绍相见。 不老书生仔细打量众人,虽见来人有老有小,年纪相差甚远,但一望即知各人,都是身负上乘武功之人。 八臂神乞行侠江湖的诸般事迹,郯昊星早已闻名,昨日无意探听桑逸尘等人,路过广州,本拟邀请各位到寒舍一叙。 但恐怕他们不肯驾临,自己脸上无光,思计再三,才赶来福兴客栈,把二女两匹坐骑牵走。 郯昊星抱拳笑道:“桑大侠名播遐迩,老朽早欲拜识,但乏机缘,昨日欣闻各位路过敝地,本拟柬邀各位驾临寒舍一叙,但又怕各位不肯卖交情,才把两匹宝马牵来,藉此作引各位前来的媒介,不当之处,请各位海涵。” 桑逸尘拱手还了一礼,笑道:“客气,客气,老叫化浪得虚名,岂敢当大侠二字,郯兄文武兼备,守正不阿,甚为武林中人敬仰,但不知郯兄住此,若事先知道,早就前来拜访啦。” 郯吴星笑道:“桑兄过奖下,老朽一生好武成癖,但生性鲁钝,苦研数年,也没有一点心得。今天硬邀各位前来,是想向各位讨教几招绝学,综合各门各派奇招绝学,录成一本武林秘册,以供后人参考。数十年来收集不少资料,可是与理想相差甚远,还不能集武林的大成,今天能把各位请来,真是难得的机会。尤其当今第一奇人的门徒也来了,这一下我们的心愿大慨可以完成啦。” 说此,立即转身,又道:“请随老朽入内,先向各位讨教几招绝学,再尽地主之谊。” 众人听他这一说,都不觉好笑。但既不便拒绝,又不好翻脸,只好跟在他的后面,鱼贯而行。 不老书生带领众人,并不向房内走,却引他们穿过右边走廊,向院后走去。 桑逸尘边走边打量形势,绕过院子便是一片很大的花园。那些花木都是按着五行八卦方位栽植。 紫云随灵虚上人学艺排云岭,懂得五行生克变化,但见这座花阵,奇奥变化,不在恩师布置的五行竹阵之下。 越过花阵,便是一块广大的练武场,设备很是完善,靠近花树阵,是一个看台。 台子的左边是一个荷花水池,池中设有八卦暗桩,荷花水池中间,有一间水榭,看情形水榭里面一定设有机关埋伏。 右边却是一些假山,植着各色各样的花树,铺着短草,假山内是否设有陷阱,难看得出来。 看台对面却是一片高耸的椰子,众人刚走上看台不久,即从台下跃上来十几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并排站在左边。 桑逸尘放眼一望来人,但见这十几个人,都是隐居多年的武林高手,暗道:“怪啦,这逸园怎么住着这许多的武林高手啊?” 蓦地,又从台下跃上几个少年,一色青衣劲装,个个身背长剑,精神充沛,跃上看台,立即并排站右边。 不老书生闪身俞小侠面前,躬身一揖,笑道:“小兄弟请你先下场施展几招绝学,让我开开眼界,记录起来,以便完成我的心愿。” 俞小侠见他这等客气,对晚辈行此重礼,慌忙躬身还了一揖笑道:“晚辈生性鲁钝,愧无所学,有失雅怀啊。” 桑逸尘看他们两人,酸气冲天,纵声一笑之后,说道:“真是书生碰到秀才,酸在一堆。” 俞剑英听义父这样一说,心中立时明了,抱拳笑道:“晚辈学术不精,恐怕要贻笑大方啦。” 不老书生郯昊星哈哈大笑,道:“客气,客气,当今第一奇人高徒,定是身怀绝技,我一生心血,都耗尽在收集资料,想完成一部武林巨著,留给后人,保存国家故有的武术精粹,请俞老弟施展时,勿藏拙是幸。” 说此,转脸一望站在右边为首少年,又道:“惠育,你下场和俞小侠对拆几招掌功试试。” 郯惠育躬身一揖,答道:“孩儿遵命。” 立即拔起身形,向场中纵去。 俞小侠见郑惠育跃起的身形,倒也不弱,即刻展开独步武林的绝顶轻功“梯云纵”,一提气,凌空拔起,立飞起三上多高,半空挫腰长身,陡然间又升了两丈多高,活像一只大鸟,掠空飞向比武场。 这一施展,在场的人,只看得目瞪口呆。蓦地,响起一阵震天价响叫好声,不绝于耳。 郯昊星更是滑稽,他见俞小侠展开罕见罕闻的轻功,飞落比武场后,狂笑吆喝,道: “老朽数十年来的心愿,今天能得武林第一奇人的高徒,和桑大侠等人的全力支持,算大功告成啦。” 说完,立即跃身俞小侠面前,躬身一揖,又道:“小兄弟,请稍微等一会儿,待我坐上记录台之后,再施展招式吧。” 俞小侠看他这等认真,暗道:这人着了迷啦。眼看他匆匆忙忙奔上左边记录台,右手握笔,两只神目一瞬不瞬望着两人。 郯昊星坐上记录台后,纵声笑道:“俞老弟,我准备好了,请你动手过招吧。” 俞剑英点点头,大喝一声,道:“请留心了,我第一掌,叫‘横打金钟’。”举手平胸,斜斜推出一掌。 掌势出手,看来平渎无奇,但推出一半之时,突然向有翻去,劲道骤然猛增,只闻掌风飒飒,直向郯惠育撞去。 郯惠育虽然得了父亲的全部真传,和来逸园作客的武林人物印证过。可是却没见过这等威猛的掌势,不禁大吃一惊。 哪还敢出手封架,赶忙跃身横跨五步,脚刚踏地,俞小侠的身形,又紧随追到。 但闻他大声喝道:“第二招“推山运掌”。” 这一招掌势更是刚猛,只见两手一挥,丈余内激荡起逼人的劲风。 郯惠育眼看掌势凌厉绝伦,疾猛撞到,闪让已自不及,只好把全身功力暗运两臂,举掌硬接一招。 俞小侠眼力是何等锐厉,掌势出手时,只用五成功力,眼看郯惠育运掌硬接,暗中又加了两成功力。 两掌一接实,只闻”砰”的一声巨响,震荡起地下泥土蔽空。 俞小侠站在原地纹风未动,若无其事一般,郯惠育却被当场震退五六步,只见他面色铁青。 剑英见此情景,却不好再挥掌进击,放眼一望不老书生,只见他正在挥毫疾书,脸上笑容满面。 他疾书一阵后,倏然抬头,笑道:“好奇奥威猛的掌势,确是我们这部武林大成的精粹。”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俞老弟,继续施展下去,犬子惠育武艺不精,击伤打死,绝不怨你。他就是死了也是光荣的事,我在这部武林大成上,给他作一篇序,为这部武林大成牺牲,可以流名千古,值得,值得。” 众人听他这席迂儒之论,不禁大笑起来,桑逸尘暗道:世界上有这等热心著作的人,真是罕闻罕见啊。 俞小侠放眼一望郯惠良,见他受伤不轻。心中好生不忍,跃身过去,伸手抓住郯惠育一只左腕,暗中提了一口真气。 运起玄门先天气功,立时有一股热流循臂而上,俞小侠所习的先天玄门气功,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内功,练入化境,不但可化气成力,而且还能延年益寿,返老还童。 他虽还未行通任、督二脉,进入登峰造极之境,但他已达行气似珠,运劲若钢之境,再加上他幼年误饮灵鳗血,助长的神力,内力雄浑惊人。 俞小侠输过一阵真气后,问道:“郯兄,你伤得很重吗?” 话声甫落,蓦闻不老书生大声问道:“俞老弟,你这一招叫什么招式啦,太过奇奥了,我一点也不懂啊。” 他这一问,不禁引起全场大笑起来。 原来郯昊星说过话之后,突然想到刚才记载的不甚仔细,遗漏一个紧要所在,立即握笔补记。 猛的一抬头,只见俞小侠握着惠育的左腕,是以有此一问。 俞小侠暗笑一声,顺口答道:“老前辈,这一招名叫‘导源归流’。” 郯惠育只觉热流由左臂,很快的周行四肢,刚才凝聚的真气,立即随着热流畅通百穴,但觉全身舒畅无比。摇摇头,道:“俞兄,谢谢你,我的伤势经你使用真气,助我把散了的真力,导源归流,已无妨碍了。” 俞剑英松了握住的手,笑道:“令尊大人热心武事,不便峻拒,我们不要蓄势,再比划几招给他看看吧。” 郯惠育点点头,微微笑道:“俞兄,承你多多帮忙,我不知要怎样感激才好啊?” 俞小侠道:“别客气啦。”就说着,闪身跃开,大喝一声,道:“第三招‘天王托塔。” 这三招都是八臂神乞传授他的,七十二式降龙伏虎掌法中的三记绝招,招式奇奥,威猛绝伦,虽是缓缓推出,力道仍然激猛无比。 郯惠育经俞小侠关照后,他再也不敢用功抵抗,只见一股狂飙撞到,把他的身躯,托起一丈多高,好似断了线的纸鸢,飘飞出去两丈多远,轻轻地泄落地下。 他虽然被掌风抛出很远,但他没有用功力抗拒,故此没有受伤。 蓦地,一条人影掠空飞来。俞小侠猛的吃了一惊,放眼一望,但见来人白发飘胸,两眼灼灼,年约七十,正是站在看台上左排为首一人。 那人飘落俞小侠面前,冷笑一声,道:“你的武功,确实不错,可是心太狠了一点,彼此印证武功,何必下此重手,把郯惠育世侄震出数丈之远?” 俞小侠仰脸大笑一声,正想开口答话,只见郯昊星疾驰过来,抱拳说道:“姚兄,别错怪这位俞老弟,表演逼真,才能看出奇奥精华,记载武林大成上,才有价值。” 这时,郯惠育也挺身站起,跃身上前,向姚本善躬身一揖,道:“伯父,你老人家别误会,俞兄存心忠厚,他不但施展绝招,让家父记载,而且我也未负伤。” 姚本善和郯昊星是同窗好友,性情非常豪爽,臂力过人,舞二百斤的铁刀,如抛砖弄瓦,疾若电闪风驰,捷如花飞雪滚,见者咋舌。 他年轻考武举时,刀、石、马、步、箭,均臻上乘,艺冠侪辈,可是他不谙礼节,未送暮夜之金,终于名居榜末,以致奇才埋没。 他虽然未能仕进,可是他没有把武功放弃,他和郯昊星性情相投,郯昊星辞官归隐后,他便常居逸园,和不老书生朝夕切磋武艺。 他听郯惠育说,没有受伤,一股激怒之心,即时平息,展颜笑道:“老朽潜研武学数十年,却未和人真正动手过招,俞老弟的掌力,确实威猛绝伦,武林中少见的高手,剑术也一定惊人,我落魄秀才想向你讨教几招剑术试试。” 俞小侠见他刚才气焰万丈,现在又如此客气,年纪虽高,心中却无主宰,拱手一礼,笑道:“老前辈太过夸奖啦,晚辈年轻识浅,怎当得起讨教二字,老前辈有意指教,当遵命奉陪。” 落魄秀才哈哈大笑,说道:“武功、学问不论年龄大小,只看各人的造诣深浅,项橐七岁,孔子就拜他为师,看你年龄也有二十出头,又是当今第一奇人门徒,说武功足可为我之师。” 说着,一抬右臂,拔下背上的宝剑,摆好势子,又道:“请亮兵刃罢。” 俞小侠听他刚才的一声大笑,声音宏亮清脆,知他内功充沛,眼下看他拔出来的宝剑锈迹累累,缺口斑斑。 一看之下,就知道他所说非虚,很少和人动手,落魄秀才虽然内力充沛,但自己还用不着拿削铁如泥的惊虹剑对付他。 落魄秀才见他只顾望着自己出神,心中有点冒火,微带怒意问道:“你不愿拔背上兵刃,是不是瞧老朽不起,不肯和我动手?” 俞剑英大笑说道:“晚辈对老前辈恭敬尚恐不及,岂有瞧不起之理。但我背上背的是无上的利刃,相打无好手,相骂无好言,恐怕失手误伤老前辈。” 他这几句话,虽然说得有些自傲,可是说得委婉,落魄秀才听了,也不便生气,也拿不定主意。 只见他两眼中神光充足,英华内蕴,身怀绝技无疑。如再加以无上利刃,如虎添翼,恐怕难对拆三招,就要落败,不敢硬充好汉,叫他拔下削铁如泥的宝剑来和自己过招。 突闻俞剑英大喝一声道:“云姊姊,把你的宝剑借我一用,向老前辈领教几招剑术试试。” 陈紫云翻腕拔下背上宝剑,手腕一场,道:“英弟弟,你接着啦。” 两人相距,少说也有七八丈远,陈姑娘手腕一扬,只见宝剑带起呼啸之声,平平稳稳的直向俞小侠面前,疾射而来。 在场的人都用惊奇的眼光,向陈姑娘望去,暗道:好雄浑的腕力啊。 俞小侠眼看宝剑射到,双肩一晃,身子微微跃起,右手疾伸,轻轻握住剑柄,气定神凝地站在原地。 蓦闻不老书生哈哈大笑说道:“这也算得一招绝学,应该记录起来啊。” 众人听他这一说,都感觉好笑,情不自禁的转眼向他望去,只见他说完之后,又埋头疾书。 俞小侠把宝剑接在手中,抱剑一礼,道:“老前辈,请赐招吧。” 落魄秀才大笑一声,道:“小老弟,太客气啦,恭敬不如从命,你就接招吧。”说完,倏然一招“玉带围腰”,向俞小侠拦腰扫到。 落魄秀才姚本善想杀杀俞小侠的骄气,这一招他用了八成功力。剑势出手,虽无寒光耀眼,剑风却凌厉逼人。 俞剑英见他刺来的剑势威猛无比,不敢稍存轻视之心,猛的气纳丹田,凌空跃起一丈多高,凌厉的剑风刚好从脚底扫过。 落魄秀才心中一懔,暗道:怪不得他这等神气,原来他不但掌力雄浑,而且身法也相当快捷。 他见一剑刺空,立即展开他潜心研创的“子虚剑法”,刹那间,连攻三剑。 这套剑法,虽说不上什么绝学,虚虚实实,也令人防不胜防,威力相当惊人。 但碰到武林第一奇人的门徒俞剑英,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只见他左闪右晃,身形微矮,轻而易举的,把三剑疾攻让过。 俞小侠刚把三剑让开,突闻郯昊星大笑,道:“好灵巧的身法啊。” 剑英仰脸纵声笑道:“老前辈,请留心啦,晚辈要还攻了。” 不老书生赶忙叫道:“俞老弟,帮帮忙,请你攻一招说一招的名字,我好记录。” 落魄秀才一连攻三绝招,都被他从容闪让过去,当下听他说要返击,但不知他要施展什么奇奥的绝学,心中不禁暗暗吃惊。 只见他两只神光充沛的眼睛,睁的桐壳般大,死死地盯住俞小侠,一瞬不瞬。 俞剑英见落魄秀才刚才出手就是绝招,而且对自己略存轻视,若不施展几招绝学,在场还有不少高手,却难震慑他们。 心念一动,倏然大喝一声,道:“老前辈,请接我一招“海市蜃楼”试试。” 第三十章 兄妹较技 剑势出手,只觉精光耀目,滚滚而来,有如长江浪涌,黄河波翻,丈余内尽是逼人寒风。 只这一招,就把落魄秀才惊得全身冒冷汗,暗道:“武林中人都恭维灵虚道长,为当今武林第一奇人,真是名不虚传。他的徒弟剑势尚且如此凌厉,若他本人临场,剑势更不知威猛到如何程度啊。 老武师童维南三年多没有和剑英见面,却未想到他的剑术进境,如此之迅速,暗道: “俞老弟当下的剑术,和三年前何止进境一倍啊。” 这时,最高兴的还要算不老书生,大笑一声,说道:“俞老弟,这一招是武林大成剑术中的一记绝招啦。” 俞剑英见姚本善让招身法,也快速至极,立即振腕疾攻两招,“金刚掣尾”、“金丝缠腕”。 他施展的三招,均是太极三十六剑招中的绝招,招招都含着精微的变化,但见寒光飞绕,剑影纵横。 虽只连续两招,已把落魄秀才圈入绵密剑光之内,若不是彼此印证剑术,仇人相向的话,纵然不死在这两剑之下,也必伤无疑。 姚本善剑术虽然不及俞小侠的凌厉,但他的武功造诣,也有数十年火候。 他虽然被圈入绵密的剑光中,却是临危不乱。展开自己潜研的“子虚剑法”,护住身体,倒还不至被剑英剑势所伤,只不过感受到剑芒逼人而已。 俞小侠太极剑招,威势愈来愈大,但觉剑光有如满天银虹飞洒,从四面八方攻来。 落魄秀才初还不感觉怎样,剑英逐渐的加重威力,自己潜研的一套“子虚剑法”,已觉应付不来。 猛然大喝一声,运起数十年的功力火候,把平生真力运到右臂,连续点出两剑。 一股潜力由剑尖发出,直向绵密剑幕逼去。 俞剑英心头一懔,只觉他点出的剑势,有一股强猛的力道逼来。 赶忙潜运功力,左脚向前疾踏半步,右手长剑,也急忙点出。 只闻一声金铁互震之声,激起一串火花,两人各自震退数步。 俞小侠退了三步,站定身躯,运气一试,气血畅通无阻。暗道:“落魄秀才,好雄浑的内力啊。” 姚本善退后四步,拿桩站稳,双肩微微一晃,虽未受内伤,头上却见了汗水,只觉真气不继,轻声喘息。 这时,三女都拔身窜起,疾驰过来。玉玲慌忙问道:“英弟弟,你受伤没有?” 剑英摇摇头,道:“还好,只手臂微微有点麻木,倒不妨事。” 三女听俞剑英说没有受伤,这才把一颗微张的心放松,放眼一望落魄秀才,但见他汗水涔涔而下。 落第书生宜汉人,老宣生项伯荆,不第秀才发昌齐声问道:“姚兄,你受伤了吗?” 姚本善摇摇头,道:“伤却未曾受,可是内力消耗过多,真气不继,微微有点喘息。” 话声甫落,但听不老书生疾驰而来,大笑说道:“两位辛苦啦,请到看台上去休息会儿。 我们这部武林大成,两位贡献很大,我要好好的给两位作一篇序,愿后人知道两位的惊世武功。” 落第书生宜汉人大笑道:“俞老弟武功不凡,我还想向你讨教几招绝学试试。” 梅香头一扬,抢先说道:“老前辈,年纪这么大啦,满肚子的文章,却专门想拾便宜,难怪你不会中举啊。” 俏丫头这张嘴,真够刻薄,她说出口也不管你妥不受得了,只见不平,却得理不让人。 落第书生听俏丫头出言挖苦,但他满腹文章,涵养也够深,他并不怒火,笑道:“小姑娘,你骂的好,我落第书生,不中举就是缺了这么一点道德。”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俞老弟,算是疲劳之师,我们放开不说,我和你对拆几招试试如何?” 梅香笑道:“你知不知道,男人不可和女斗。” 落第书生仍然满脸笑容,说道:“男人不可和女斗,这话只限用于常人,我们武林中人却不拘这句俗话。” 梅香娇笑一声,接道:“看你的年龄,至少也有六十以上了,我的祖父在世,恐怕也没有你的年龄高,若输了给我,不怕失面子吗?” 落第秀才哈哈大笑,道;“彼此印证武功,又何必分老少。我纵然败在姑娘手下,能录下你几招绝学,记在武林大成上,可以说是千古不朽,哪有失面子之事?” 梅香看他们这些什么书生、秀才,都是一些书呆子,彼此意气投机,聚在一起,倒也蛮有意思的。 放眼一望,见他们三人站在一排,笑道:“你要和我比试什么功夫,请你命题吧,让我斟酌、斟酌看,还是一比一或是你们三人一起上。” 不老书生纵声大笑道:“今天能邀到你们这几位奇人门徒来表演,不但我们着手数十年,未能完成的武林大成巨著,可以完成,而且可以汇集天下武林奇学于一册,真是不朽的巨著啊。” 说此,微微-停,又大声叫道:“酒中秀才,快过记录台来,帮我记录,小姑娘更有奇奥的招术施展,我一人恐怕记不来,遗漏了精华招式。” 酒中秀才安宇人笑道:“打早起来,点酒未沾唇,提不起精神,还是先拿壶酒,让我喝了,振振精神,才能发挥我的心思啊。” 不老书生笑道:“别抬竹杠啦,等一会有你喝的,今天是我有生以来,最高兴的一天,我要大排筵席,庆祝一番啊。” 酒中秀才闻说可以大喝一顿,精神突然大振,身形一晃,两个起落,就到了记录台,朗声笑道:“快!快动手表演,我们记录好之后,大家可以痛痛快快喝一顿。” 落第书生放眼一望梅香,见她两手空空,并未带兵刃,笑道:“小姑娘,我看你没有带兵刃,我们先交换几掌试试吧。” 梅香点点头,笑道:“好极了,好极了,你们三人一起上吧。” 落第书生宜汉人、老童生项伯荆、不第秀才封发昌,看她小小年纪,竟然口气不小,三人虽然涵养都很深,但看她这等目中无人,心中不禁有点冒火。老童生项伯荆冷笑一声,道: “小姑娘,你有把握能接下我们三人联手合击吗?” 梅香星目眨了一眨,格格娇笑,道:“这是印证武功,又不是仇敌相向,接不接得下,倒不至要命,先试试看再说吧。” 不第秀才听她口气极大,虽然修养有素,脸色也不禁一变。冷笑一声,道:“小姑娘,听你的口气,好似成竹在胸,一定可以接下我们三人联手合攻啦?” 梅香笑道:“时间宝贵,还是少说两句的好,就请前辈赐招吧。” 落第书生宜汉人大笑一声,道:“好啊,小姑娘接招吧。”倏然挥手一掌,一股强猛的暗劲,直撞过去。 老童生见宜汉人首先出掌攻击,身形一晃,跃到梅香左侧,笑道:“小姑娘,我们就以大欺小啦。”举手一掌,斜肩劈下,掌势出手,一股激猛掌风,当头罩下。 不第秀才也不甘落后,身子一矮,拔身跃起,纵到梅香身后,大笑一声,道:“小姑娘,我们三个老家伙依多胜少啦。”两手平胸推出,隐隐一阵风雷之声,直向背后袭到。 三人三掌都是同时发动,三股不同的掌力,一齐向梅香撞到。 但他们三人允文允武,修养有素,虽然不满梅香这等狂妄,可是出手时,都只用了五成功力,怕她稚气未脱,嘴里胡说八道,不一定真能接下他们的掌力。 三人的武功,都有三四十年的修养,虽只用了五成功力,但力道仍然不弱。 梅香见三股掌力,同时击到,娇笑一声,不慌不忙,展开“迷离幻化”掌法,娇躯一晃,向右侧跨动两步,白藕似的右臂一扬,竟然硬接了不第书生一击。 只见她娇躯一晃,没见她怎样作势,竟然把当头罩下的劲力,和身后疾猛撞到之力道,轻巧让过之后,还硬接下一招。 三人不禁心头一震,暗道:好灵巧的身法啊,这等诡奇难测的武学,真是罕闻罕见啦。 梅香眼光何等锐厉,她看落第书生出手掌力不重,自己扬掌硬接时,也只用了五成功力。 落第书生和梅香硬拼一掌之后,突觉心神一震,心中大生惊骇,道:这小姑娘,倒非夸大之词,我们能否胜她,却难预料。当下凝神用气,蓄势待发,并未趁势反扑。 不第秀才见一掌劈空,心神微微一震,立即跃身追击。倏然一招“饿虎扑食”,连人带掌,向梅香左侧击去。 老童生看梅香那等从容不迫,好像是闯荡江湖数十年的高手,不禁吃了一惊。 但他对武功一道,也有深刻的造诣,立即镇定心神,身形疾转,右掌一扬,疾速攻出一招。 不第书生见两人立即挥掌进击,身形一矮,也把蓄势待发的一掌拍出。 梅香刚刚让过两掌,硬接了一招,娇躯刚站稳,三股掌力又同时袭到。她略一打量形势,只见不第秀才的掌势先到,左腿后撤半步,娇躯微侧,倏然一招“太虚幻境”,身躯同时闪开。 眼看三股掌力,逼到她的身上,只见她两臂一晃,右掌接下不第秀才一招,左掌一挥,把老童生和落第书生的掌力逼开。 蓦地,不老书生一声大笑,道:“小姑娘,好奇异的招法,叫什么招式啊?” 梅香娇笑一声,道:“这一招叫做‘太虚幻境’。”她答了之后,放眼向三人一扫视,笑道:“老前辈,让你们各攻二招啦,我要反攻了啊。” 说完,娇躯一晃,即时施展十招“迷离幻化”掌法,向三人疾速的抢攻。 这一施展开来,只见她的娇躯,飘来晃去,时东时西,身法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刹那间,周围两丈之内,都是逼人的劲风。只不过出手三四招,把三人闹得手忙脚乱起来,不要说还攻了,单是招架,已觉来不及了。 要知这套“迷离幻化”掌法,是白发女侠由万物之变体会出来的掌法,穷尽了武术的诡异,渗入洛书以五立极,而以合十为用,相对则一九合十,三七合十,四六合十,二八合十之妙,每一掌都含奇奥无穷之变化。 三人展尽所学,勉强对付五六个招势,只闹得汗流浃背,气喘嘘嘘了。 梅香还是看三人出手时,只不过用了五成功力向她发掌,并且见三人的修养有素,不愿太使三人难堪。 凡是击到时,都掌下留情,沾到就收势,三人方算没有受伤。 梅香见三人窘像毕露,不愿再逼人出丑,陡然娇叱一声,身躯凌空拔起二丈高,那老童生苦笑说道:“我们数人穷毕生的心血,想合著一册武林大成,今天看来,我们费时数十年,也不过是闭门造车,不合实用的东西。” 落第书生道:“俗语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我看以我们的心血,想研着一部武林大成,恐怕一百年也不成啦。” 不第秀才大笑一声,道:“我们三个老鬼,幸而是和小姑娘印证武功,若是寻仇相拼,早已伤亡躺下了。” 不老书生疾书一阵,突然跃身过来,向三人拱手一揖,笑道:“三位同寅兄,别难过,我们不是争强好胜,当场出场丢人,我们乃是牺牲自己,留给后世景仰,就是伤亡当场,也是值得,有代价的。” 梅香向三人裣衽,笑道:“老前辈们的功力修为,实在比晚辈深厚得多,我不过是仗轻巧身法,侥幸和各位走了几招,要凭真功实力,晚辈还差得远啊。” 老童生苦笑一声,道:“小姑娘,我们够难堪了,你还来这套客气,我们就是往地下钻去,也不能遮羞啦。” 不老书生向梅香抱拳一礼,笑道:“小姑娘,你这套掌法,确实是旷古绝今的奇学,我们这部武林巨著,有你这套掌法记录在内,真称得上武林大成。” 说完,也不等梅香回话,立即转身向看台跃去。 桑逸尘和燕赵双残,见他笑容满脸,心中似是很高兴,另外的几个酸秀才,虽然大受窘困,但仍然喜形于色。失败受窘的事,一点不放在心上。 不老书生跃到八臂神乞面前,躬身一揖,道:“桑大侠,名播遐迩,技冠侪辈,列身三杰之一,我们几个不成材的书生,仰慕已久,今日有幸拜识,不但足慰平生之念,而且促成我们合著的武林大成,早日完成,特请桑大侠露一两手绝技,以便充实我们这部奇书内容。” 桑逸尘见他这等热心,倒不好意思峻拒,仰脸纵声大笑,道:“老叫化浪得虚名,不敢当郯兄的夸奖,几手要饭本事,更不足标榜。”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郯兄若非要老叫化献丑不可,我只好陪你走几招吧。” 不老书生笑道:“客气,客气,以我的功力,岂能和桑大侠对招,但为了完成武林大成巨着,充实内容起见,只好躬身讨教。” 说完,转身当先向场中跃去。 桑逸尘见他的步法倒也快捷,让他跃出二丈多远之时,猛然吸了一口气,纳入丹田,立时腾身跃起一丈多高,箭一般的向场中射去。 不老书生身法尚未稳住,八臂神乞已气定神凝,若无其事一般,站在他的面前,不禁吃了一惊,暗道:“这是什么身法呀?” 桑逸尘剑眉一扬,道:“郯兄,就请赐招吧。” 不老书生郯昊星在武功上,也确实下过一番苦功,自练成一种“百家遁形掌法”,威势甚是猛烈奇奥,堪称武林一绝。 他听八臂神乞要他先出手进击,笑道:“桑大侠,我就不客气啦。”倏然手臂一扬,猛力拍出一掌。 这一掌势疾力猛,他知道对方是当今武林中三怪杰之一,就是以本身全力而发,也难伤得对方,是以,他一出手就是猛招。 而且他想惹发桑逸尘的怒火,激怒他施展绝技,就是自己接不下,他乃是盖代大侠,功力一定练到收发自如之境界,绝不会把自己击伤当场。 桑逸尘眼看他击出的掌力,也自不弱,不敢稍存轻视,大笑一声,道:“郯兄,掌力不凡。” 顺手一招“推山运掌”,双掌平胸推出,正迎着不老书生的掌势。 只闻“蓬”的一声,两股潜力互撞,丈余内激荡起逼人的劲风。 桑逸尘虽见对方掌势激猛,但他存心厚道,不愿震伤不老书生,只用了五六成功力。 虽是这样,郯昊星仍然被震得身子晃了几晃,才稳下来。 不老书生被震得身子摇摇摆摆,他却没有吃惊,反而心中暗暗高兴,略一运气,暗运真力,又猛的击出一掌。 桑逸尘大笑一声,左掌一晃,挡开不老书生击来的掌势,右掌倏的一招“拂尘清谈”,当门劈去。 这一掌是他混元气功所聚的劈空掌风,虽未全力而发,力道却比刚才奇猛。 不老书生一边避掌,一边默记他的招式,暗道:难怪武林中恭称他为三杰之一,当之无愧。 他攻了两掌之后,更想套出他的全部绝学,立即展开快速的抢攻。 桑逸尘一转步,让过一招猛击,立即展开七十二招降龙伏虎掌法。 刹那间,双掌翻飞,掌力激荡,只十招之后,就把不老书生圈入掌劲之内。 不老书生虽然尽展所学,也无法脱出凌厉的掌风,片刻之间,只累得他汗流浃背,气喘如牛了。 不老书生手中虽在挥动,初动手几招,还能应付,但十招之后,桑逸尘那奇异的招式,把他看呆了,竟不知道攻招让招,只顺着八臂神乞的掌势,翻来转去! 不到二十招,就把他弄得晕头转向,拼命地想镇定心神,审查他招势,但哪里能由他想。 桑逸尘的招势愈来愈急,愈疾威势愈猛,到了三十招,再也支持不住,头一晕便跌坐在地下,八臂神乞停势之后,他才清醒过来。 点点头笑道:“奇学,奇学,旷世绝后的奇学。” 不老书生虽累得满头大汗,但他仍然不肯放过众豪一人,非叫他们每人表演一套绝学不可。 二女被逼不过,也只好双剑联手,施展两仪剑法,和几个蓝衣少年,走了一趟剑法。 神医公子明、萧岐山、燕赵双残也各自露了几手,不老书生这才心满意足地躬身让客道: “各位辛苦了,请到内厅,略尽地主之谊吧。” 桑逸尘笑道:“郯兄,我们有急事待办,还是免了吧。” 不老书生朗声笑道:“吃顿酒要不了多大时间,急也不在这片刻啊。” 说完,也不等八臂神乞答话,转身引路,导领几人走入前面正厅。 这逸园很是宽敞,说豪华倒不配,但布置的非常幽雅,古色古香,纤尘不染,不脱书生宅第本色。 不老书生引导众人,直入正厅。那里已排好两桌丰盛筵席。 四个眉目清秀的少年,分列门口躬身肃客,众人入厅,落座之后,分别送上一杯香茗。 不老书生立即转身入内,片刻之间,捧出来一大堆草稿,走至八臂神乞面前,笑道: “桑大侠,这是我们几个不成材的书生,数十年来,收集的武林资料,请桑大侠参阅批评指教。” 桑逸尘看他双手捧的那堆草稿,至少有一尺高,字迹密密麻麻,都是蚂蚁大小,少说也有七八百万言。暗道:这些书痴,真是花费不少心血啊。 他向不老书生手上捧的草稿,注视一眼笑道:“郯兄,老叫化才疏学浅,对著作一窍不通,岂能批评指教。” 不老书生笑道:“客气,客气,等我们整理之后,一定要柬邀你们双剑一侠前来批改。” 说完,捧着那堆草稿,又向燕赵双残面前走去,点点头道:“请两位指正指正吧。” 驼子仰脸大笑一声后,道:“郯兄,你这是找着瞎子问路,我们两人合起来,箩筐大的字,也只能认识一担。” 他这样一说,哄堂大笑起来。 不老书生随着这一阵大笑,只好趁机下台,把一堆草稿,交给一个青衣少年。 那少年双手还没有抱住,不老书生手一放,一堆草稿,全部落在地下。不老书生急道: “你该死,这等不小心,这是我们数人十年的心血巨著,让它跌落地下,不但对我们过不去,简直是对孔圣人不尊。” 说着,躬身下去,小心翼翼一本一本拾起来叠好,自己抱回后房。 片刻之间,转身出来,拱手作了一个环揖,笑道:“快请就坐,容我奉敬各位三杯。” 酒中秀才笑道:“要敬先丛我敬起,不然就由我代你先敬各位,我的酒瘾大发了,实在熬不住了啊。” 酒筵中,不老书生和几个迂儒,都很诚挚的分别向各人敬酒。 桑逸尘等人见他们异常客气,也不便推辞,这一顿酒,大约喝了有一个时辰,才散席告辞。 刚走出大门,就见三个青衣少年,一人牵着一匹马站在路边等候。 陈紫云一眼望去,其中两匹白马正是自己和玉玲的坐骑,忙跃身过去,把马接了过来。 二女刚把缰绳接过手中,不老书生抢前一步,走到梅香面前抱拳笑道:“小姑娘,你没有坐骑,这匹马送你代步吧。” 梅香裣衽一礼,道:“老前辈,谢谢你的好意,我走路走惯了,不惯骑马,你老人家留下吧。” 不老书生笑道:“这匹绿耳,日行千里,朝发夕至,确实是一匹宝驹,姑娘行侠江湖,不可缺少代步,我们这群酸秀才,从不在江湖上走动,留下也没有用,实在可惜下,不必客气啦,骑上去吧。” 桑逸尘放眼仔细一看,但见绿耳全身无一根杂毛,确是一匹好马。笑道:“梅儿,郯兄看得起你,诚心把宝驹相赠,快些拜谢郯老前辈啦。” 梅香裣衽一礼,笑道:“谢谢老前辈厚赐。”说完,立即转身,把宝驹接过手来。 那匹绿耳,好像遇到了新主人,蓦地引颈一声长嘶后,向梅香连连点了三下头。 梅香身形一晃,跃上绿耳背上,绿耳转颈向老主人一望,又是一声狂啸,展开四蹄向前疾驰而去。 跛子点点头,连声赞道:“好马啊!好马。” 不老书生等人把桑逸尘他们,送至十里之外,才告辞转回逸园。 在逸园耽搁不少时间,和不老书生告别后,已是午时光景了,立即放开脚步疾行,直奔韶关南华寺。 梅香作梦也没有想到,这一趟有如此之奇遇,不但学到绝世武功,而且还得了一匹千里宝驹。 她高兴得心花怒放,跃上马背之后,转脸微微一笑,即纵辔疾驰,只见绿耳展开四蹄后,就好似腾云驾雾一般,耳边风声呼呼,葱翠的森林,平坦的旷野,一幕一幕由眼前划过。 她这一高兴,却把后面走路的人,忘的一干二净,待她想起时,已奔驰了一二百里路程。 勒住马臀,仰脸一望天色,已是已未申初的时候了,暗道:“我真该死啊,这一阵疾驰,已把他们掉下很远啦,我就是不走,他们也赶不上了。” 她略一琢磨,又缓缓地向前走去。 二女见梅香放辔疾驰,也想试试自己的马,是否能赶上绿耳,一夹马肚,泼刺剌的紧随绿耳后面疾奔。 只片刻之间,绿耳便失去了踪影,二女疾驰一阵,既然赶不上绿耳,则又怕桑师叔他们赶不上,便放辔缓缓而行。 刚走过花县十几里路,转头一望,只见桑逸尘等人,已随后追了上来。 八臂神乞走至二女面前,问道:“梅香前头走了吗?” 陈紫云点点头,道:“绿耳脚程很快,我们紧辔急追,也追不上,不到一盏热茶时间,就看不见她的影子了。” 桑逸尘剑眉一扬,道:“梅香胆子愈来愈大,她可能仗恃绿耳的脚程,赶前到南华寺去了啊。” 神医公子明道:“她若是真的赶去南华寺,可要麻烦啦,他们若没有走,梅香虽然身负绝技,也敌不过那么多的高手。” 桑逸尘仰脸望了一下天色,道:“我们紧赶一阵,若赶不上她,就连夜追下去。” 梅香缓缓走了片刻,即到了青潭渡口,渡过北江紧赶一程,便直达马坝。 她刚好至渡河码头,只见两只渡船,正在抽去跳板,大声叫道:“船家,请等一等好吗?” 那抽起跳板的船家猛然抬头,放眼向梅香望去。突听一个渡河的汉子,大声叫道:“他妈的,你这条船载这么多人还不够吗?还想载多少。” 摆渡的汉子听他这一喝,只好把跳板抽上船,举起竹竿向岸上用力一抵,渡船向河中冲出去两三丈。 梅香驰至码头,见渡船已离开五六丈远,只好跳下马背,等侯下一班渡船。 好在她没有急事,早一点迟一点过河,都不要紧,放眼向河中望去,河约有二三里路宽,河水澄清,三五渔帆,点缀其中,微微春风,吹起的河水,掀起阵阵涟漪。 她看得入神当儿,突由渡船上传来一阵大笑,道:“胡大哥,你看那个姑娘好标致啊,刚才等一会儿,让她上船来多好。” 原来这两只渡船上所载的人,完全是两广总舵瓢把子胡善有和他的兄弟。 法广和尚决定到少林寺夺取掌门的位置后,胡善有便回返梧州调集手下得力弟子,前来南华寺听法广和尚的调遣。 胡广有笑道:“你急什么呀!看她那个模样,就十足像个卖解的江湖女子,她进了我们的地面,想要赚钱吃饭,不来拜访我们还行吗?包你送上门来。” 梅香这时已能听风辨器,他们谈话的声音,哪有听不清楚之理,只气得她星目圆睁,暗骂道:“你狠什么?等我过了河,不把你们整得半死,就是叫我姑奶奶,我也不肯饶你们。” 河面虽有二三里宽,但河水不急,船行迅速,不一会儿,两只渡船,就靠子对岸。 只见他们纷纷上了岸,向大路走去,船家叫道:“大爷,你们还没有付船资呀。” 走在最后一个,突然转过身去,冷笑一声,道:“你这人真是没有长眼珠子,也不睁开眼看看,我们是干什么的。” 摆渡的汉子笑道:“大爷,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在这儿摆渡,当然靠过往客人的渡资过活啊,若是过河的人都不给钱,我们喝西北风吗?” 那人大喝一声,道:“你也算是吃码头饭的人,应该知道这两广水陆码头,是属何人所管。” 胡善有听他们吵了起来,转身奔过来,阴恻恻冷笑一声,道:“每人一次渡资多少?” 摆渡的汉子道:“例规一人渡一次五分银子,多我们也不收,少一分也不行,你们一共十二个人,正是六钱银子。” 胡善有陡然大喝一声,道:“滚你妈的,想向大爷要钱。”猛的双掌一扬,一边掴了一个重重的耳光。 只见摆渡的汉子,被他掴的东倒西歪。后面掌舵的老者叫道:你们这些土匪、强盗,这等不讲理,渡过河不付渡资,还要打人,要翻天啦。” 胡善有冷笑一声,抬起步子,一步一步地向老者走去。 撑舵老者看胡善有那等凶煞恶神的模样,知他要下毒手,大喝一声,道:“黑狗子,快逃命。” 说完,立即跃入河中。 黑狗子被胡善有掴了两掌之后,口中仍在冒血,听父亲这一叫唤,顾不得脸上伤痛,只闻“扑通”一声,也跃落水中。 那只渡船,无人掌舵之后,顺着河水缓缓向下流去。 另一只渡船,眼看黑狗子渡资没有要到,反而重重地挨了两个耳光,操起撑竿猛力向沙滩一撑,立即冲向河中,连渡口也不敢停,顺着河水,向下流驶去。 梅香眼光何等锐厉,只气得她星目圆睁,猛然一提气,就想飞过河去,但一看河面,无一丝借力之物,只气得全身骨节格格直响,心中愤怒至极。 绿耳好似懂得新主人的心意,蓦地一声长嘶,看它好似要向对岸冲去。 梅香是何等聪明之人,一看绿耳的举动,心中已明了,拍拍马鞍,笑道;“绿耳,能驮我渡过河去吗?” 绿耳点点头,梅香娇躯一晃,跃上马背,辔绳一抖,绿耳腾空跃起,直向河中窜去。 只见它一跃就是十几丈,落在水面,好像一团梅花抛在水中,没有溅起一点水花。 绿耳在水中奔驰,就像在陆地飞驰一样的快速,片刻之间就达对岸。 胡善有听掌舵老者,骂他强盗、土匪,不禁揭了他的疮疤,凶目一睁,双手捏得骨节爆响,正待跃身挥拳,突闻一声马嘶,抬头放眼一望,不禁吃了一惊。 只见梅香骑着绿耳,踏着水面,风驰电掣般奔驰而来,眨眼之间,已到面前。 梅香跃身纵下马背,娇笑一声,道:“喏,好厉害的瓢把子,坐了船不付船资,还要揍人。” 胡善有见她年轻,又是单身一人,以为可欺。冷笑一声,道:“你想管我们的事,是也不是?” 梅香格格娇笑一声,缓缓说道:“眼见不平的事,我当然要管啊。”胡善有倏然大喝一声,道:“滚你妈的,想管大爷的事。”猛然双掌翻出,把预先蓄好的势子,反向梅香当胸击去。 这一招他已蓄势很久,全身功力已运贯双臂,又是突然发难,势疾力猛,谅梅香也逃不出这倏然猛力一掌。 他正沾沾自喜之当儿,蓦觉身后凌厉掌风逼来,心头一懔,就势向前疾跃五步,旋身一看,但见梅香满脸笑容,气定神凝地站在那儿。 胡善有未见她作势,不但让过自己猛烈的一击,还迅速地跃到背后,反击过来,而且反击而来的掌劲,力道还很强,暗道:这个小婆娘,看她的年纪不大,竟身具如此身手。 他虽然暗中惊愕梅香这两手功力不凡,表面却很镇静,并且自负武学,在江湖上称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不相信战不过眼前的姑娘,怒喝一声,猛然一扣“手挥琵琶”,向俏丫头斜肩劈下。 梅香放眼一望,除了胡善有之外,还有十五六个大汉虎视眈眈地站在一侧。 她为保全自己的真力,不愿和他硬打硬接,娇躯一晃,闪让过后,立即还了一招。 胡善有见连发两招,都未能把梅香击伤在当场,不禁怒火大发,立即展开连续猛攻。 只见双掌翻飞,掌风呼啸,激起地下沙土飞扬,一连猛攻五招,不但没有沾到梅香衣角,自己却因用力过猛,全身见了汗。 梅香的娇躯飘来闪去,未费吹灰之力,就把他这五招让过,见他突然停手,娇笑一声,道:“我一连让了你七招啦,现在我要反击了。” 话声甫落,突闻一声马嘶,转眼一望,只见一个身材消瘦,黄脸环目,虬髯稀稀落落,身穿蓝劲装的汉子,猛然一跃,跳上马背。 绿耳长嘶一声,两只前蹄竖起,把跃上马背的汉子掀了下来,滚落地下。 绿耳把消瘦汉子掀落地下后,前蹄着地,两只后蹄猛然向后踢去,但闻“卟嗤”一声,那消瘦汉子的脑袋,被马蹄踢得开了花,当场死去。 原来那个消瘦汉子,正是广州分舵主皮包骨罗玉吉,他手下的四十兄弟,眼看分舵主被畜生踢死,拔出单刀,纷纷向宝驹扑去。 梅香怕绿耳被四个贼崽子劈死,娇喝一声,道:“胡贼,你刚才揍了人家两个耳光,我也先掴你两耳光,替人家出一口怨气再说。” 说完,娇躯疾速拔起,悬空挥掌,只闻“劈啪”两声,胡善有结结实实得挨了两个耳光,还未看清楚人家是怎样出手的。 梅香掴了他两个耳光后,身子不着地,掠空直向绿耳站身处去。 但闻绿耳长嘶一声,好似知道有人向它扑击,四蹄腾空窜起,向前疾驰。 梅香刚跃至,陡见绿耳腾空窜走,本想追去,但见胡善有疾扑面来,怒喝道:“他妈的,你想走吗?”振腕一剑“分云取月”卷起一片察光,当胸刺到。 胡善有被俏丫头掴的眼冒金星,怒火万丈,被掴落的牙齿和血,猛的一口吞下肚去,拔下背上宝剑,紧随梅香身后扑去。 梅香身子向后一仰,让过剑锋,单足着地,右脚往上一跷,正好踢着胡善有握剑右腕脉穴。 但觉右腕一麻,宝剑脱手飞向半天云中,胡善有情不自禁向后疾退五步。 梅香这一招,用得巧妙极了,站在一侧观战的贼崽子,个个暗中叫好。 她把胡善有宝剑踢飞后,疾速挺身站起,仍然气定神凝,若无其事一般。 放眼四顾,只见绿耳绕着他们立身之处,驰来奔去,那四个贼崽子,分头兜击,均对绿耳无可奈何。 俏丫头刚才很担心绿耳,当下见此情景,倒把一颗心放落。 这时,正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时分。天边晚霞绚丽,平静的河水,反射着一道很大的白光,景色绮丽如画。 但见那两只渡船,把撑竿插在船头水中,停在河中间,摆渡的舵手老者和摇橹的汉子,一手扶着插在船头的撑秆,引颈垫脚向岸上望来。 胡善有几曾受过这等羞辱,眼下又是当着众兄弟面前,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姑娘,掴的门牙脱落,宝剑踢飞,不禁恼羞成怒,大喝一声,道:“兄弟们,快上,把她宰了。” 站在一例观战的贼崽子,听瓢把子这一吆喝,立即取兵刃在手,但见长枪、单刀、短剑、铁棍、软鞭,从四面八方,疾速围攻过来。 胡善有从一个使双剑的兄弟手上抢过一柄剑,跃身一招“迎风斩草”,拦腰扫去。 他这一出手,四方的贼人紧随发动,刹那间,枪影刀光,寒芒电掣,狂风骤雨般猛攻而上。 俏丫头就有那么大的胆子,眼看十几般兵刃袭剑,她仍然是笑容满脸,不慌不忙,从从容容地在刀光剑影之中,穿来闪去。 她娇躯本来就娇小灵活,这一闪动之后,更是敏捷无比,十几个人,各以全力抢攻,合击之势,如雷霆万钧,密如光幕,但见俏丫头,在寒光绕体猛攻之下,应付自如。 眨眼之间,就让过众贼十几招,她一边闪招一边思忖,道:“我不出手反击,伤他们几人,他们一定不会退。心念一动,怒喝一声,道:“胡贼,你们想仗恃人多,群打群殴,休怪我下毒手啊。” 说完,猛然一掌,直向胡善有当胸拍去。 她这一掌,是想杀杀他们的威风,暗运上七成功力,掌势出手,只听掌风呼呼,有如万马奔腾,不但把逼近身前的剑风震开,胡善有也被这激猛掌力,震退六七步。 这样一来,群贼个个提心吊胆,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掌力,会向自己击来,但是又不敢退,只好边战边远离她的身边。 胡善有被震得血涌气翻,虽知负伤不轻,但他是群贼之首,又不好形诸于色,忍着心中痛苦,立即又跃身上前,挥剑疾攻。 梅香见他受伤之后,不但不肯退走,仍然拼命疾攻,不禁大火起来,立即展开“迷离幻化”掌法,刹那间,只见周围丈余内,都是逼人的掌风,却看不到她的人影。 群贼哪里见过这等奇异掌法和敏捷的身法,只看得目瞪口呆,怔神不住,连递招都忘记了。 只听一片闷哼之声,此起彼落,只施展五招,贼崽子就有五六个受伤倒地。 胡善有虽然受了很重的内伤,但他经验比较丰富,功力也较雄浑,他知道今夜不破除死命,一个也避不出梅香的掌下。 心机一动,叱喝一声,道:“兄弟们和她拼了。”他这样叱喝,无非是想振起斗志,以万一的侥幸,把梅香击杀当场。 他不但没有收到效果,反而弄巧成拙,激起梅香的怒火。 梅香知道他存了宁为玉碎,不愿瓦全的坏心眼,却也不肯便宜他,索性放手大破杀戒,娇叱一声,道:“你们有多少人死不了?” 说完,把“迷离幻化”掌法中的几招绝学,完全施展出来,只见掌势吞、吐、劈、打,一招比一招奇妙,一掌比一掌猛烈。 但见贼人,好像黄河决堤似的,一个一个地连续躺下去。 这一战打得非常紧张激烈,停在河中的两只渡船,看得连气都出不匀,他们看十几个手操兵刃的大汉,围着一个赤手空拳的小姑娘厮杀,只吓得闭上眼睛,不敢看这残忍的局面。 突听数声惨叫,猛然睁眼一看,但见贼人愈来愈少,不禁深深吁了一口气。 这时,胡善有眼看兄弟,都先后躺下去,死的死,重伤的重伤,知道大势已去,一泄气,他的伤势也恶化起来,再也支持不住,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便跌坐地下。 梅香把围攻的喊人,解决之后,放眼一望,只见绿耳在离自己十几丈远的青草地上吃草,那扑击的四个贼崽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 梅香查看一下,被掌力震死的三个,重伤的二个,轻伤七个,胡善有不在内。 她点过数目之后,缓缓走到胡善有面前,就地盘腿坐下,娇笑一声,道:“两广瓢把子,你伤的重不重,还有活得希望吗?” 胡善有环眼一睁,喝道:“他妈的,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能不能活与你何干?” 梅香又是一声娇笑,道:“假若你不能活,我在你管辖的势力范围内献艺,无人捧场了啊。“ 胡善有只觉心内剧疼欲炸,身躯连晃数晃,脸色铁青,呼吸之声,愈来愈急促。 但他心中仍然想拼了最后的一口气,乘其不意,把梅香击杀,一咬牙忍住伤痛,说道: “你到敝地来献艺,不拜码头,我们并没有找你的岔子,你倒来管我们的闲事,未免欺人太甚。” 梅香见他误作自己是一个卖艺的江湖女子,心中暗暗好笑,顺口说道:“我们赚小钱的人,体会到赚小钱的痛苦,气力卖尽,还得不到一两钱银子,你们这么多的人过了河,不给船资,也还罢了,但不该出手打人,我素来看不惯穷凶恶极之徒。”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我本来想把你的伤势医好,但看你虽是两广总瓢把子,却是趋炎附势的家伙,大钱不舍得花,连渡资都不给,这哪是成大器之材,你虽然夺得两广总瓢把子之位,也不过是一块废料,留下你的命,也不过是替地方留下一个害群之马。” 胡善有一边运气疗伤,一边思忖暗下杀手之策。陡然怒喝一声,道:“闭住你的臭嘴,谁要你疗治伤势。” 俏丫头娇笑一声,道:“你只能活两个时辰了,还这么凶干吗?蚂蚁尚且偷生,难道你有瓢把子之尊,一呼百诺,竟不想活了吗?” 胡善有听她这样一说,心中却有下转变,暗道:“对啦,我胡善有总管两广绿林道,雄据一方,只要她把我伤势医好,这个仇还愁报不了吗?” 心念一动,立即改变一付面孔,微笑道:“我想活也活不了啊,就是有九五之尊,也无望恋栈了。” 梅香笑道:“我问你一事,只要你坦诚地相告,我即刻把你的伤势治好。” 胡善有看她刚才施展的招势,奇奥无比,定是奇人门徒,身负绝技。 而且看她星目一开一合之间,神光灼灼,知她内力充沛,若能以她的真气,打通自己的全身经脉,促使气血流畅,恢复即将消失的六脏功能,却是易事。 思念及此,动了求生之欲,说道:“问什么?你说出来听听,我能知道的,定当照实奉告。” 梅香仰脸一望天色,只见满天繁星,晚风习习,四野静寂,望了一阵,忽然放眼注视胡善有脸上,说道:“此事最容易不过,只要你照实说出,我立即替你疗伤。” 胡善有道:“人生最宝贵的就是生命,我现在是要死的人了,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啊?” 梅香道:“我问你南华寺广法和尚到少林寺去了没有?” 胡善有苦笑一声,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啦,他们昨天早晨就动身走了。” 说此,微微一停,又问道:“你和他有仇怨吗?” 梅香摇摇头,道:“他们去了有多少人,从哪一条路走的,你知道吗?” 胡善有点点头,道:“南华寺法广和尚及师兄弟一共去了十五个和尚,另外绿林道中,也有好几个高手同去,不瞒姑娘说,我也是调集兄弟,赶去助拳的,他们取道江西,过湖北转河南的大道走的。” 梅香点点头,道:“我替你疗好伤势,你能引我追他们去吗?” 胡善有连忙答道:“可以!可以。” 梅香注视一眼,突然一皱眉,忖道:“疗他的伤,却不是难事,但要双手在他身上推拿,这怎么办呢?” 胡善有见她满脸疑难之色,却怀疑她不肯自己疗伤,说道:“我已照实告诉你啊,你想毁诺不给我疗伤了,是吗?” 梅香摇摇头,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哪有反悔之理,我在考虑怎样替你疗法啊。” 胡善有身居两广总舵的瓢把子,武功自是不弱,对疗伤之道,当然懂得,但他以为梅香年轻,武功虽然高不可测,可能她不明了如何疗治伤势,微微笑道:“只要你拼耗一点真气,助我打通全身经脉,促使气血流畅,那我自己就会疗治了。” 梅香道:“这个我知道,但是我要运聚真气于两掌,在你全身推拿,似有男女投受不亲之嫌。” 胡善有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我年纪已经五十岁啦,你二十岁还不到,我的女儿还比你大,这有什么嫌疑呢?再说武林中人,并不拘这些小节啊。” 梅香道:“男女授受不亲,礼也,我是一位姑娘,孟子书中说的礼,我不能不遵守。” 胡善有道:“孟夫子说嫂溺,叔可授之以手,我也是快死的人了,再说,我比姑娘的年纪大,以年龄来说,我是姑娘的长辈,于礼也无亏啊。” 梅香摇摇头,道:“不行,不行,还是等我想一想吧。”说完,凝神沉思起来。 胡善有听梅香说的天真,也不便勉强,只好等她想好疗治的办法,自己却先行调神运气,抵住伤势的恶化。 梅香沉思一阵,突然挺身站起,笑道:“好啦,我想到疗治你伤势的方法了。”说完,立即转身向前面一丛竹子边跃去。 胡善有本是闭目凝神,运起本身真气,在调治伤势,突闻梅香说想好疗治伤势的办法,猛然睁眼一望,只见梅香疾跃而去,却不知她想出什么办法来。 梅香跃到竹丛边,照准一根大姆指粗细的小竹子,猛的一掌劈去。 那根大手指粗细的竹子,应声而断,好似被利刃切断一般,折断处整整齐齐。 她弯腰拾起劈断的竹子,把竹梢用掌削去,伸手一量,恰好三尺来长,即时转身回来。 胡善有道:“姑娘,你想出什么好办法来了。” 梅香笑道:“你看这根竹子有三尺来长,我拿一端,你拿一端抵住中庭穴,我从这端把真气贯输过去,助你疗伤,不是很好吗?” 说完,运起功力,倏然一掌向竹子顶端拍去,只闻数声吱吱轻响,竹节从另一端跌落地下,已成了空心。 胡善有见她露了这手绝技,心头一懔,暗道:“不得了啊,年轻轻的,就练成如此高深莫测的功力,真是闻所未闻啦。” 梅香一掌拍去竹节,竹子没有爆炸,只是把竹节拍通,看来虽无甚奇奥,做来却真不容易,竹节较竹身硬,若掌劲不足,恰到好处,竹子势必要被劲力涨破。 她把竹节打通后,盘膝坐在胡善有的对面,把竹子伸了过去,说道:“你双手握住竹子,抵住中庭穴,不得晃动,若你有什么举动,失手伤了你,做鬼也不要怨人啊。” 胡善有接住竹子,抵住自己的中庭穴,双手紧紧握住竹端,闭目凝神,一动不动。 梅香道:“准备好了吗,我要运功啦。” 胡善有点点头,道:“好啦,姑娘请运功吧。” 梅香经白发姑娘,打通任、督两脉穴后,真力已能应用而生,略一运息,立时由丹田之中,泛上一股热流,循经走脉,运行到右掌之上。 她手心抵住竹子空心,热流缓缓由竹子中空透过,片刻之间,一股热流由胡善有的“中庭穴”,传到四肢百脉。 胡善有心头一懔,暗道:这女娃儿的功力,如此深厚,距离三尺之远,仍然传达对方体内,这人是何人的门下,看她的年龄并不大,言事行动,却甚是老练,实叫人弄不清楚啊。 梅香运起真气,由弱转强,片刻之后,香汗淋淋而下,饶是她内功精湛,也无法承受这等真气大量耗消。 但既已出手,替他疗伤,在未打通他全身经脉之前,却无法住手,片刻停息,即将前功尽弃,只得勉强苦撑,源源不绝的把丹田真气逼出。 胡善有只觉刚才凝聚的真气,渐渐的循着热流,周行四肢百穴,身上痛苦立即减去一半。 但见梅香这等浑厚的内力,心中大感惊异,暗道;这小姑娘内功如此充沛,若再假以岁月,其成就实不可预料。如不借机把她除去,以后她专找我们绿林道作对,一个也逃不出她手下。 心念一动,杀机突起,正想松手去拾取跌落身边的宝剑。 突然脑际间,泛起一个念头,暗道:我现在还未完全复原,不宜动手,让她的真气耗消尽了时,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把她置于死地。 念转慧生,立即镇定心神,一心一意疗伤。 这时,万颠俱寂,露水降在头上,和身上冒出汗水,胶在一起,冒出来阵阵蒸气。 天色突然大变,满天的繁星,被层云叠雾遮没,大地一片墨黑。胡善有只觉全身脉穴畅通,伤势登时消失,暗道:这真是天助我啊。 他握住竹子的右手,轻轻松了,伸手去拾起掉落身侧的宝剑,刚把剑柄抓住,蓦然一道白光,当头罩下。 只闻“扑嗤”一声,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滚出去两丈多远。 梅香正在全神运气,蓦觉寒芒当头罩下,心头一震,立即收敛心神,倏然把掌中的竹子,猛力向前一推,娇躯向后一仰,就地滚出去一丈多远。 跃身站起,放眼一望,只见俞剑英把宝剑在胡善有身上擦拭血渍,咦了一声,道:“哥哥,你这是干吗呀!一声不响,就动手杀人。” 俞剑英笑道:“妹妹,你受伤没有?” 梅香嗔道:“我不是滚得快,这颗脑袋搬家啦。” 俞剑英道:“我是问你和这个断头鬼拼内功,受伤没有啊。” 梅香格格娇笑,道:“我哪里是和他拼内功,我是在替他疗伤。” 俞剑英听了,猛然吃了一惊,暗想:我真糊涂死啦,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挥剑杀人啊,立即问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被何人打伤的。” 梅香道:“他是两广总瓢把子胡善有,是被我震伤的啊。” 俞剑英突然仰脸大笑,说道:“我听你说是替他疗伤,却吓了一跳,以为杀错了人,原来是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倒是杀得好,杀得对。” 梅香道:“英哥哥,你认识他,过去和他有过节吗?一定是对你下毒手,你看他手中还握一柄宝剑啊。” 梅香格格娇笑,道:“哥哥,谢谢你救命的恩啦。” 俞剑英移动身子,走近梅香面前,笑道:“妹妹,你这等客气,不怕见外吗?” 梅香笑道:“他是自作孽不可活,我看他身侧摆着一柄宝剑,未动手疗治之前,就料到他有此一举,我特别警告了他,其实他松手去取宝剑时,我已警觉,你不动手,他也没有命了,你去看看他胸前‘中庭穴’,就知道了。” 俞剑英听她这一说,心头一懔,暗生惭愧,突然俊脸泛红,转身向胡善有尸体走去。 放眼一望,只见他的“中庭穴”,被竹子插了一个洞,有一寸多深,血淋淋的。 梅香注目向河边望去,并未见义父等人前来,问道:“哥哥,义父还没有来吗?” 俞剑英看了一阵,转身答道:“义父他老人家看你骑绿耳先走了,怕你一人擅闯南华寺,很是担心,要我先行赶来接应你,他们大概也快来了。”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妹妹,我看你近来的武功,进境神速,而且招势奇奥绝伦,有了什么奇遇,你能告诉我吗?” 梅香娇笑一声后,道:“哪有什么奇遇,还不是和过去一样。今天算是奇缘,无意之中得了一匹宝驹。” 俞剑英摇摇头,道:“别瞒我啦,我又没有瞎眼睛,哪有看不出之理。” 梅香道:“哥哥,你不相信是吗?” 俞剑英道:“你这不是由衷之言,谁肯相信啊。” 梅香格格娇笑,道:“你不相信,我们比试几招看看吧,义父他老人家说,你幼年误饮灵鳗神血,增长的神力惊人,在排云岭我和你交手时,你并没有全力施展,你现在尽力施展,看我接不接得下吧?” 俞剑英道:“说实在的,那时你的功力,和我相差很远,当时我若尽全力向你攻击,真不容易接我十招,现在恐怕我接你十招不下了。” 梅香仍然格格笑道:“别把我抬高啦,你当时把我恨透了,施展义父传授你的降龙伏虎掌法,向我猛击二十余招,差一点没有把我打死当场呀。” 俞剑英听她提起往事,回忆起当时竖眉怒目的情形,不禁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俊脸一红,笑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我们是站在敌对立场,现在却是真正的义兄妹了。” 梅香道:“义兄妹倒是不错,可是出身不同,你是天下第一奇人的门徒,我今天要向你讨教几招绝学试试。” 俞剑英双眉一扬,笑道:”妹妹,你存心要考验我的功力,只好奉陪啦。” 梅香笑道:“哥哥,我要你施展义父传授你的七十二式降龙伏虎掌向我攻击,不准你留一招半式。” 俞剑英何等聪明,哪有不知道她的心意,笑道:“你想学是吗?” 梅香点点头,道:“听说义父这套独步武林的掌法,宜于硬打硬接,学这套掌法,要内功充沛和身俱神力,才能发挥妙用,但我缺乏这两种条件,是不是可以学,我要先看看再说。” 俏丫头这个鬼灵精,她根本就不说实话,其实八臂神乞昨夜已把招式,全部讲给她听了,而且她深深地记牢,她要看义父和她讲解与剑英学的是不是一样。 俞剑英突然大喝一声,道:“妹妹,你留意啦,我开始进击了。”说完,蓦然一招“双风贯耳”,猛击过去。 梅香星目一睁,看剑英出手招势,和义父所说的一模一样,她立即把招势牢记心中。 她一边注意招势,一边闪身避招,同时出掌,化开剑英的猛攻。 俏丫头想激起剑英的好胜心,她出掌也不存谦让。 俞剑英见她反击来掌势,劲道猛烈,心头一震.暗道:想不到她在短短的数月时间中,武功竟已达这等威猛之境。 手腕一翻,立即展开快捷的攻势,一连拍出三掌,这三掌他运上七成功力,掌势出手,只觉掌飙激起地下沙土飘扬。 梅香心中暗暗吃惊,暗忖:义父说他身负神力,倒是不假。他这三掌比在排云岭时功力何止增加一倍? 她见疾速劈来掌势力猛,立即施出轻灵的小巧身法,第一招施的是剑英向她攻击一招“双风贯耳”,二三招施的都是“迷离幻化”掌法中的两招。 俞剑英和梅香心意,却是不谋而合,俞小侠发招也是不存谦让,出手就是狠招,同时是想激起她的怒火,展开绝学相搏,试试她的功力和自己如何。 他见第一招竟然用降龙伏虎掌法回击,猛然吃了一惊,暗道:“这鬼丫头,真是聪明绝顶,她怎么会跟着应用啊。” 他哪里知道八臂神乞昨夜已把招式很详细地讲解了给她听,只是没有比划式子。 剑英这一施展,无意是比划给她看,并且较比划还要逼真。 俏丫头还击的掌势,威力并不在俞剑英之下,俞小侠略一停顿,立即继续施展下去。 这次出手,又暗加一成功力,只见双掌翻飞,丈余内荡起逼人的劲风,激起地下沙石蔽空。 梅香娇躯闪来飘去,快如飘风,捷若闪电,刹那间对拆了二十余合,而且用的都是降龙伏虎掌法,势均力敌,谁也没占优势。 俞剑英心中甚感惊愕,突然收势问道:“妹妹,义父是不是也把七十二式降龙伏虎掌传授了你?” 俏丫头娇笑一声,却不作正面的答复,岔开话题说道:“哥哥,你施展太快啦,我有好多地方看不清楚。” 俞剑英想不到梅香能接下二十余合,不但不见败象,自己却一点便宜也没占到,不禁激起一股好胜之心,笑道:“好啊,你竟然欺骗我,我们施展完这套掌法,再比比剑术试试。” 梅香一挑柳眉,脸上笑容突然敛去,道:“你肯不吝赐教,妹妹舍命奉陪。” 俞剑英听她口气,相当狂傲,不禁激起好胜之心,再度出手攻击,每招每式,竟然是聚全力而发,不存一丝客气。 他幼年误饮灵鳗神血,助长他的神力,而且是基本功夫练起,蛮力甚是惊人,可是他的任、督两脉穴,未能完全行通。 梅香先天虽不及剑英,但任、督两脉穴经白发姑娘施展绝顶武功,打通之后,真力能应用而生,已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两人展开全力猛攻后,激起掌风,有如万马奔腾,怒潮翻滚,轰轰涌涌,震耳欲聋。 他们哪里是在印证,简直是在拼命,谁也不肯稍存礼让之心,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拼命的打法。 这时两人已打入存亡须臾的关头,彼此都忘记了是互相印证的义兄义妹了。 只见两人都是竖眉怒目,眼冒金星,好似两条斗疯了的牛一般,眼睛都是火红。 两人施展的都是七十二招降龙伏虎掌法对拼,梅香间或掺杂“迷离幻化”掌法。 俞剑英眼看七十二招降龙伏虎掌法,快要打完,只存最后的五招了,他把全身功力,都暗运到两臂,招式也逐渐缓慢下来。 只见步移地陷,掌过风生,双方威势都大的吓人,拼完七十二招降龙伏虎掌法,仍然半斤八两,谁也没有胜谁。 俞剑英突然收势,跃退五步,转身跃到胡善有尸体前,把他手中的一柄剑拿过来,急忙跃回,倏然把背后的惊虹剑拔下,大声说道:“来!来,我们比比剑术,我让你占点便宜,惊虹剑给你。” 说完,手腕一扬,惊虹剑卷起一片寒芒,直向梅香面前射去。 梅香突然拔身跃起,右腕一探,抓住剑柄,往地上一插,怒叱一声,道:“谁要占你的便宜,你以为剑术天下无双是也不是,我倒要用一双肉掌,和你接几招试试。” 俞剑英听她口气狂妄至极,怒火万丈,仰脸放声大笑,道:“好阿,这是你自己口中说出来的,要凭一双肉掌接我的宝剑,死了可不要怨我不讲义兄妹之情啦。” 梅香嗔道:“大话不要说得太满,等一下做不到,恐怕你要以死遮羞啊。” 俞剑英怒道:“别逞口舌之利,你就接招吧。”说完,猛然一招“横断巫山”拦腰疾扫过去。 这一剑凌厉无比,天色黯黑中,只见耀眼的白光,疾向梅香娇躯风卷而来。 梅香看剑芒逼近,向后倒翻出去,一个悬空筋斗,还是面朝剑英站立,双手护胸,蓄势戒备。 俞剑英一招劈空,大喝一声,身形跃起,悬空一剑,挟着一片剑风,当头罩下。 梅香娇笑一声,道:“好俊的轻功,威猛的剑法啊。”说完身形一矮,双掌向上一场,一招“天王托塔”猛然向俞小侠双腿扫去。 俞剑英剑势刚出手,突觉激猛掌劲撞向双腿,赶忙收招,半空挫腰长身,施出独步武林的轻功“梯云纵”,陡然间飞升了一丈多高,斜飞出去。 梅香被剑英两招猛袭,不禁激逞怒火,不待剑英落地站稳,立即欺身挥掌进击。 她这两招,都是施展降龙伏虎七十二掌的招式攻击,掌势出手,力道甚是惊人。 俞剑英却没有想到这一个月来,她的功力进境,竟如此之神速,脚尖刚着地,排山倒海般的掌风,疾猛撞到。 突然振腕一招“金刚掣尾”,疾向梅香玉掌削去。 梅香掌势发至半途,疾然收回,修长的玉腿,猛向剑英双腿扫去。 若换一个人向梅香对手,这猛疾的一腿非把双腿扫折不可,但俞剑英乃是天下第一奇人门徒,不但功力已达炉火纯青之境,而且眼明手快。 右手剑扫出,并不收势,上身向前一倾,就势剑化“长虹贯日”直刺当胸。 左掌疾施一招“手挥琵琶”,横切梅香的玉腿,这两招是一个动作,快速绝伦。 梅香大吃一惊,单足立地,娇躯一晃,敏捷异常,眨眼之间,已闪到剑英的右后方,倏然一招“千奇百怪”直向剑英劈去。 这一掌她是激怒而发,劲风呼啸,威势如巨浪排空一般,疾猛撞到。 俞剑英心头一震,一提气,凌空而起,向左横跨五步,旋身一剑,“浪卷流沙”只见一片精芒流动,疾猛扫向俏丫头娇躯。 但见梅香身形一晃,俏丫头却失去影迹。但感劲猛掌风袭体。 这一招威势奇猛,凌厉绝伦,但梅香却无事一般,疾退了五步,娇笑一声道:“别卖弄轻功。” 俞剑英只气得俊脸铁青,大喝一声,半空中挫腰长身,施出独步武林轻功“梯云纵”,陡然间斜升了两丈多高。 气纳丹田,舌绽春雷,身剑合一,化一道银虹,猛向俏丫头刺去。 梅香身上好似长了翅膀一般,不见她降落,反而轻飘飘的向空中腾身。 俞剑英心头一震,暗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我师父独步武林的轻功“梯云纵”已是空前绝后了,怎么她轻身术比找还略高一筹啊。 他赶忙一沉丹田真气,施出千斤坠的身法,泄落实地,圆睁星目,注视梅香在空中飘荡娇躯出神。 梅香轻飘飘的落下后,娇笑一声,道:“哥哥,你威震武林的太极剑,还没有施展开,怎的就停手啦。” 俞小侠星目圆睁,问道:“妹妹,你这是什么轻身术,我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梅香娇笑一声,道:“我自己也不知道叫什么轻身术,我看你卖弄轻功,心中有点不服,泛起一股怒气,但觉身子情不禁地向上飘升。” 她那里知道,自被白发姑娘打通任、督两脉后,功力已能应用而生,她说不知并不是有意卖弄玄虚。 俞剑英听了很不是滋味,他也是个很自傲的人,这口气哪还能忍得下,怒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今夜我们一定要分个胜负出来。” 说完,立即展开太极剑法,出手就是一记绝招“海市蜃楼”,只见万点寒芒,向梅香当头洒下。 梅香见他出手就是狠招,知道他光了火,纵然鼓如簧之舌,向他解释,但在气头上,泼水难入。只好展开身形,施展白发姑娘传授她的“迷离幻化”掌法,和他对拆。 太极剑招式,故然是奇奥绝伦,威势惊人,但“迷离幻化”掌法,也是旷古绝后的诡异掌法,劲道也甚是威猛。 两人展开激烈的拼斗后,各展所学,只见剑影闪闪,掌风飒飒。 俞剑英手中的一柄剑,舞起一团银幕,风雨不透,只见银虹,却看不到人影。 梅香矫捷的身躯,就似蝴蝶穿花一般,翻来晃去,敏捷如猿猴,令人难以捉摸。 剑英天赋神力,但他任、督两脉穴,尚未行通,只恃无穷神力,挥动宝剑,逼得梅香不能越雷池一步。 两人在这万籁俱寂的河边激斗,看他们各自施展的招式,每一招每一式,无不是拼命的狠招。 哪里是义兄妹较技,乃是深仇大恨的拼命打法。 激斗了有半个时辰之久,都无败像,谁也胜不了谁,仍然是半斤八两。 俞剑英咆哮一声,猛然把全身真力,潜运至右臂,虚空点出一剑,想用剑震气,把梅香震伤。 他这用剑震气伤人的绝顶内功,已施展数次,对手都被罕见的功力惊退。 这一剑震气的功力,比以前数次,用的真力还加了一成,可是到了梅香身边,经她的掌力一撞,无形之中,便化解开去。 俞剑英连续三剑,均是如此,这等潜运真力,以剑震气伤人,最耗真力,点出三剑之后,头上已见了汗珠。 好在剑英幼年误饮灵鳗神血,练的又是正宗玄门先天气功,对身体不至有多大影响,略一调息,即可恢复功力。 梅香见他身负绝学,心中一懔,暗道:在排云岭和我交手时,他真是没有施展全力对付我,那时若凭自己当时的功力,尽全力对付我,真难接下他三招,他说只要我改邪归好,仍然和过去一样待我好,看来这话倒是一点不假。 想至此,她本想稍存谦让,借故败逃,给剑英脸上贴金。但剑英略一调息之后,大喝一声,道:“今夜不是你死,就是我完。”说完,又挥剑疾攻而上。 梅香心中本来有了转变,但听他这样一说,心中又激起好胜之心,也尽全力挥掌迎击。 两人又重新拼搏,眨眼之间,又互攻下廿余合,突闻绿耳一声长嘶。 梅香心头一震,招势略慢,险些伤在剑英的剑下,身形猛然向后,倒退一丈多远,才脱离凌厉剑影。 站定身形,放眼一望,只见刚才被自己震伤的贼崽子,大概是自己活了穴道,正爬起身子,手上扣好两枚铁镖。 她跃身一掌,猛力劈击过去,只听闷哼一声,那个汉子,又乖乖的躺了下去。 梅香见贼崽子倒下去之后,欺身过去一看,只见几个受伤被点穴道的汉子,都自动的把穴道活了过来。 她刚才下手不重,一念仁慈,不是绿耳通晓人意,却反遭他们的毒手了,娇叱一声,玉掌连连挥动,几个贼人都进了鬼门关。 俏丫头拔身跃起,跃至绿耳身前,抱住马颈,道:“绿耳,绿耳,我要仗你通灵性和脚程,杀尽天下恶贼,愿意卖力吗?” 绿耳好似听懂她的话意,马首连连三点。 俞小侠看绿耳通灵能晓人意,情不禁的连声赞道:“好马,好马。” 梅香娇笑一声,道:“哥哥,我把绿耳转送给你好吗?” 俞剑英满肚之气,仍然未消,好意仍然作坏意想,怒道:“天南地北,凭我两条腿子,还能跑得到,谁希罕你的宝驹。” 梅香笑道:“别这么大的火气,好也不好,妹妹冒犯你之处,向你赔个道歉吧。” 说完,向俞剑英裣衽一礼。 俞剑英道:“少来这套,我不领受你的,我们两人今夜,不分胜负绝不罢休。” 梅香格格娇笑,道:“哥哥,我没有对不起哥哥的地方,今夜你硬要找我拼命,是什么道理啊?” 俞剑英道:“我看不惯你那等恃技凌人的骄气。” 梅香薄嗔道:“我看你呀!对小婢处处怒颜厉色,好像要吃人似的,见了你二个姊姊,却必恭必敬。”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你既然不肯放过小婢,掌、剑、轻功都拼过了,再要拼什么你说吧,小婢舍命奉陪就是。” 俞剑英冷笑一声,道:“我领教你那霸道的发丝银针,看看我能不能幸免于难。” 梅香娇笑一声,道:“微末之技,岂能伤得了天下第一奇人门徒,再说你身上背着黄金人,我的发丝银针,又岂足为用。” 俞小侠听她这一说,猛然惊醒,暗道:刚才施展轻功时,只觉压力很重,原来身上背着沉重的黄金人啊。 心念一转,立即把黄金人解下,顺手抛出去五丈多远,怒喝道:“请施展吧。” 梅香见此情景,暗道一声,好大的腕力啊,当下娇笑道:“义父的燕尾追魂针,独步武林,你也拿出来,两人互打吧。” 俞剑英大喝一声,道:“遵命。”探手入怀,扣上三枚燕尾追魂钉,猛一抖手击出,分上中下三路,带起破空之声,疾奔俏丫头。 梅香横跨五步,手腕一扬,无数的发丝银针如满天飘雪,向剑英当头落下。 俞剑英右手剑舞成一幕剑花,风雨不透,无数的发丝银针,悉被剑风震落,左手就势扣上三支燕尾追魂针平排打出。 梅香刚打出发丝银针,猛觉燕尾追魂钉破空击倒,吃了一惊,娇躯向后疾仰,背脊离地三寸,施展铁板桥功夫,让过当胸射来的一支燕尾追魂钉,暗道,好矫捷的身手,在震落暗器之中,还能趁势发钉击人。 她立即挺身站起,娇笑一声,道:“哥哥,暗器算妹妹的发丝银针霸道,手法算哥哥高明,你在震飞暗器之中,还能腾手打出燕尾追魂钉伤人,这一招该算你获胜。” 俏丫头虽是由衷之言,剑英听来,却非常刺耳。怒喝一声,道:“好骄傲的丫头,别挖苦人,我还不至怕你的霸道暗器。” 俞小侠今夜一临场,本来想借机会问问俏丫头,得到什么奇遇,武功能突飞猛进,谁知道一句问不出来,反激起一腔怒火,不管梅香的话,是好是歹,听来都非常刺耳。 梅香见他一反常态,芳心中也不禁生气,嗔道:“哥哥,既然不肯原谅妹妹,那只好随你的意思吧。” 俞剑英冷笑一声,道:“霸道歹毒的暗器,也不过尔尔,我还要领教你的气功。” 梅香笑道:“哥哥的吩咐,妹妹岂敢不听。怎样比试你说吧,妹妹遵命奉陪就是。” 俞剑英道:“我们两人面对面盘腿坐下,四掌相抵,各运真气于两掌,身子均不能晃动,若哪个身子动了,就算输。” 梅香点点头,道:“好的,就开始吧。”说完,当先就地盘腿坐下。 两人坐好之后,略一调运气血,立即各举双掌,俞剑英道:“你准备好没有,我运气攻击啦。” 梅香微微笑道:“好了啊,但请手下留情。” 俞剑英玄门先天气功,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内功,练入化境,不但可化气成力,而且还能延年益寿,返老还童。 他运气之后,梅香只觉不可抗拒劲道,绵绵撞来,心头一凛,立即镇定心神,运气逼攻过去。 梅香虽然任、督两脉穴已通,两人初较气功时,还能勉强抵拒,但时间一久,真气虽能应用而生,却没有剑英天赋的神力惊人。 眼看梅香就要伤在俞小侠神力之下,但忽然一想,我的任、督两脉穴,已经白老前辈用绝顶武功击通,我若败在他的手下,我们是义兄义妹,却不甚要紧,但却失了白老前辈面子啊。 念转慧生,立即镇定心神,运气行功,真力又源源而来。 俞小侠刚才只觉俏丫头的功力,愈来意弱,只要自己略加真力,梅香非伤在当场不可。 他心中虽然气愤,当真到了紧要关头,又不能狠下杀手,只好让她知难而退。 片刻之间,突觉梅香功力大增,不觉一惊,暗道:刚才难道也是存心谦让不成? 这样一来,两人谁也不肯相让,各展所学,不惜消耗真气,拼死相拒。 瞬息,两人头上的热气,就好似刚揭开的蒸笼,一阵一阵的冒出。 两人若再互拼半个时辰,均非重伤当场不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八臂神乞等人,已到了河的对岸。 陈紫云见他们,面对面坐着,一股酸劲,突然由心中烧了起来,向玉玲望了一眼,道: “玲妹妹,你看他们两个人好亲热坐在那里,也不怕人家看见,好不知羞啊。” 桑逸尘眼力比较锐厉,看的非常真切。大笑一声,道:“他们两人已拼得九死一生,还不知道有没有救,你还在这吃干醋。” 陈紫云听师叔这一说,粉脸羞得泛红,赶忙把头埋在胸前。玉玲心中一凛,急急问道: “师叔,赶快想个办法救他们啦。” 桑逸尘点点头,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纳入丹田,立时腾身跃起,施展开“登萍渡水”的上乘身法,踏着水面,疾矢一般向对岸冲去。 第三十一章 黔中五灵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桑逸尘即时从空泄落,大喝一声,道;“你们两人想同归于尽,是也不是?” 说完,暗运真气于两臂,一手抓一个,硬招两人分了开来。 梅香略一怔神,即忙向八臂神乞检衽一礼,说道:“义父,英哥哥他欺负我。” 俞剑英见义父赶来,心中也感觉不好意思,俊脸一红,道:“义父,她……” 桑逸尘不等剑英把话说完,大喝一声,道:“有话等一下再说,赶快坐下调息运气。” 两人听八臂神乞这声大喝,一句话也不敢再说,立即就地坐下,闭目调息起来。 桑逸尘见两人坐下之后,放眼一望,只见地上躺着十几个尸体,还有一个无头尸身,俞剑英的宝剑,也插在地下,黄金人抛离两人拼斗之处,有四五丈远。 俞剑英和梅香略经调息,身体立即复原,双双站起,互相注视一眼,剑英扮了一个鬼脸,示意不要乱说。 梅香微微一笑,即转身向八臂神乞一福,道:“义父,你老人家赶的好快啊。” 桑逸尘剑眉一扬,道:“老叫化迟来半个时辰,恐怕你们两人都要死在这沙滩上啦。” 俞剑英躬身一揖,道:“义父,我云姊姊她们来了没有?” 刚才两人硬拼气功,已拼到物我两忘之境,调息站起身子后,又是背向河岸站立,是以他没有看到河中驰来的渡船。 桑逸尘转眼向河小一望,道:“她们的渡船已到了河中了。”说此,微微一停,又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地下躺着这么多的死人。” 梅香娇笑一声之后,把经过情形仔细向八臂神乞说了一遍。 桑逸尘点点头道:“法广和尚既然已经走了,我们也不必再到南华寺,按照路线追去,大概可追到。” 这时,渡船已经靠了岸,梅香一跃上前,抢到程姑娘身前,撒娇说道:“姑娘,少爷他欺负俏丫头。他见不得我的面,见了面就要动手杀死我。” 程玉玲笑道:“梅香,现在你们是义兄义妹了,而且你又改邪归正,他哪里会见面就打你?” 说完,放眼一望,只见挨了两个耳光的小黑子,拿起撑竿,向胡善有无头尸上猛戳。 气愤愤地道:“这人坏透了,平常作威作福,专欺压良民,他们乘了我的渡船,不给渡资,还要揍人。” 桑逸尘大笑一声,道:“他已经死了,鞭尸之刑,就饶恕了吧,他既是没有给你们船资,他们身上大概藏有不少银子,把他搜出来,将尸首抛到河里去吧。” 四个摆渡的人,听说有银子,突然喜笑颜开,立即动手在死尸身上搜索。 片刻之后,把十几个尸体都搜了一遍,才动手拖起尸身向河中抛去。 桑逸尘见船家把十几具尸体,都抛下河中之后,仰脸一望天色,已是亥时左右了,说道: “这地方也没有宿栈,我们索性连夜赶下去吧。” 驼子点点头,笑道:“能在路上追到秃头们,那是最好不过,我们可以痛痛快快喝一杯喜酒。” 二女听他这一说,乐的心花怒放,立即跃身上马,不等老叫化说走,即放辔纵去。 梅香跃去把绿耳牵到八臂神乞面前,检衽一礼,笑道:“义父,绿耳真是一匹良驹,不但日行千里,而且通晓人意,你老人家骑上试试。” 桑逸尘闯荡江湖数十年,见多识广,那还听不懂梅香话中的意思,暗道:这俏丫头真聪明得紧,她是有意把绿耳让我骑,但她晓得老叫化不惯骑马,却叫骑上试试,好会说话啊。 心念一转,纵声大笑,道:“梅儿,我早就看出来是一匹世所罕见的宝驹,是以当时叫你拜谢他,若不是良驹,老叫化也不会叫你谢他了,我走惯了,你骑上去走吧。” 他们一行十人,天亮时已到了翁源,吃过早饭,又继续赶程。 第三日中午就到了江西南康,暗中一打听,法广和尚他们,走了还不到一个时辰。 桑逸尘率领众人,在南康饮餐一顿,立即动身追了下去,当天下午,追到兴国,已把法广和尚他们一行追到。 法广和尚这一路走来,都非常小心谨慎,很少住宿客栈,当晚他们住在兴国的云山寺。 桑逸尘探到确实消息时,就在兴国南街群英客栈住下,进入客栈喝了一杯茶,向燕赵双残望了一眼,说道:“我们虽然知道法广和尚,心存不轨。但他夺取少林寺掌门人的位置,是他们派中之事,旁人不好平涉,若在少林寺碰上这场是非,伸手助拳,倒无可厚非。若无缘无故去找人家,如何藉词,一时之间,却想不出适当的话啊。” 驼子笑道:“老叫化,急个什么劲,你不便出头,就缩起来好了,我们先吃了饭再说。” 桑逸尘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先讲出来,让大家参详参详吧。” 驼子道:“公兄不是和他们有仇吗?就请公兄去找他们,不是有了借口吗?” 桑逸尘纵声大笑道:“老叫化以为你驼子有什么有主意,原来是叫人家去赶尽杀绝,这办法不高明,老叫化早就想到了。” 驼子反问道:“什么地方不高明,你说说看?” 桑逸尘道:“公兄和他并未照面,见了面引不引得起纠纷,还很难说,和公兄照面的和尚,被剑英掌力震伤,无奇迹发现,绝好不了。再说,公兄去窃听他们的秘密,这是犯了江湖上之大忌,而且他们伤亡很重,这着可摆在最后,万一不行时,才用这一着,免得把责任,完全推在公兄身上。” 跛子插嘴说道:“我倒有一个好办法,可是要委屈两个小老弟,不知两位小老弟,愿不愿意做。” 俞剑英笑道:“什么事请老前辈说出听听,只要不是碍难之事,当遵命而行。” 跛子笑道:“碍难却不怎么碍难,梅香姑娘内着劲装,外罩披风,扮成到兴云寺去进香的信女,委屈你们暂时充当一个轿夫。” 程小虎听说要分扮轿夫抬梅香,心里高兴极了,跳起来说道:“使得!使得,俞兄若放不下面子,就由我背她去好了。” 众人听他这一说,都情不自禁大笑起来。 梅香暗骂一声,道:“你想占我的便宜,若真的由你背我,不把你的骨头压碎,我就不叫俏丫头了。” 俞剑英向二女脸上一望,但见两位姊姊心中好像不高兴,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回答。 跛子燕有义见俞剑英,面现难色,立即笑道:“程老弟背她去也行,但是你的武功深浅,我没有看到你施展,不知道能不能应变自保。” 程小虎志在一亲美色,哪里还去考虑什么危险不危险,毫不犹豫的答道:“单打独斗,我还能对付得了,请老前辈放心吧。” 玉玲没有等哥哥开口,就看出来他的心意,只略略朝他望了一眼,并没有话说,暗道: 你还未吃够苦,不叫你去吃吃苦,你也不知是甜是辣啊。 这一决定之后,桑逸尘即刻命俞剑英去把饭菜叫来,让梅香和程小虎先吃。 两人匆匆吃过后,略一化装,立即向城外走去,出了城门,问明去云山寺的道路,就放腿疾驰。 约莫走下一二里路,来往行人,渐渐的减少,程小虎站定身子,向前后一望,笑道: “梅香,快来让我背你走吧。” 梅香娇笑一声,道:“少爷,你背得动我吗?” 程小虎那一对贪婪的眼睛,狠狠地盯视梅香,馋涎欲滴之模样,看了实在叫人忍不住笑。 他看了梅香一阵,猛的吞下一口津液,笑道:“你那娇小的身躯,我若背你不动,也未免太小看了我啦。” 梅香扑嗤一声,笑道:“好吧,你转过身子去,让我伏在你的背上吧。” 程小虎急忙掉转身子,背向梅香,心中快乐得简直无法形容,站好势子笑道:“梅香,你快伏上来吧。” 梅香娇躯一晃,暗中一使劲,只觉一股劲风,向程小虎背后冲去。 程小虎被梅香带起的劲风,向前一撞,立脚不住,身子踉踉跄跄的向前扑去,拿桩不住,一跤摔在地下,跌得脸青鼻肿。 缓缓爬起来,虽然知道是梅香捣的鬼,但又不敢埋怨她,只好哑子吃黄连,闷在心里。 梅香抢前几步,装着很关心地问道:“少爷,你摔伤没有?” 程小虎伸手向脸上一摸,摇摇头,道:“还好,只跌伤了一点皮,却不甚要紧。” 说完,掉转身躯,左脚向前微弯,右脚向后伸直,两手叉腰,站好姿势,又道:“梅香,你这次可要慢一点了,再叫我摔一跤,就吃不消啦。” 梅香见他仍然不肯死心,暗笑一声,道:“是你自己没有站稳,又不是我故意使你摔跤的啊。”身形一晃,就向他背上跃去。 程小虎见梅香跃到背上,两手向后一翻,把梅两条修长的玉腿紧紧抱住,就移动脚步,向前疾奔。 只闻如兰似麝的香气,从后面一阵一阵袭来,如醉如痴,抱着梅香两条修长玉腿的手,情不自禁的愈抱愈紧。 梅香暗骂一声,道:你的苦头还没吃够,我再教你尝尝看。 心念一动,立即施展千斤坠的功力,缓缓向程小虎身上压下。 程小虎只觉梅香的娇躯愈来愈沉重,他没有怀疑梅香弄鬼,还以为自己气力不行。 他咬紧牙关,拼尽全身气力,向前疾走,大约走子有半里路,只见他汗流浃背,两条腿再也移不动了,叹息一声,两手一松。道:“梅香,我背你不动啦,还是下来走吧。” 梅香格格娇笑,声如银铃,说道:“我说你背我不动,你却不肯相信。” 说完,又暗中略一加劲,程小虎两条腿,两也支持不住,猛然一屈,就蹲在地下。 梅香站起来,说道:“走吧,你也不必再背我,到了云山寺门口,再想办法。” 程小虎缓缓站立,点点头,道:“梅香,你走前面吧。” 云山寺离兴国城,大约有二十多里路,梅香立即展开身形,向前疾奔。 程小虎一身大汗,仍然未干,哪里能够赶得上,但在梅香面前,又不肯示弱,拼尽气力随后追去。 只奔驰片刻,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了,这时,再也无法充硬汉。情不自禁叫道:“梅香,走慢一点吧,我赶不上了。” 梅香掉转头来,笑道:“空手两脚都走不动,还想充好汉,你刚才吹牛皮,单打独斗,还能对付得了,我看你奔驰不到十里路,就气喘如牛,不说和人动手,人家捆了双手让你打,你也打人家不死啊。” 程小虎被梅香说得俊脸泛红,一句也不能辩论,只好低头,不言不语。 梅香见他这等模样,心中也觉不忍,娇笑一声,道:“快走吧,大概没有好远了,等一会儿到了和尚寺,要机警一点,免得吃人家的亏。” 说完,转身缓缓向前面走去。 程小虎就像一头绵羊似的,不敢反驳一句,乖乖地紧随梅香身后走去。 上云山寺的道路,虽然是山路,但并不险峻,越过一个小峰,云山寺突现眼前。 梅香站在峰顶,放眼望去,但见那座寺院,建筑在山腰之中,寺后是一道百丈高的悬崖,两边林木苍翠,大门对着上山的道路。 入寺的道路约有三尺多宽,两侧栽着一排矮松,很是整齐,道路均用山石铺成,由他们立身之处,上达云山寺,至少七八百级石阶。 云山寺从外表看,倒也雄壮巍峨,梅香把形势看清之后,正想抬脚走去。 骤闻林中两声吆喝,飒飒风声响处,窜出来两个中年僧人,只两个起落,就到了两人面前。 为首一个和尚,合掌一礼,道:“两位施主,是来烧香礼佛的吗?” 梅香向两个和尚,略一打量,只见两僧身着灰色僧袍,白袜多耳麻鞋,年龄都在四十上下。 立即裣衽一礼,道:“信女早许下心愿,今日特地赶来还愿的。” 那和尚笑道:“今日远道来了高僧,而且天色已晚,请施主改日再来吧。” 梅香故作惊愕之色,道:“我们兄妹,好远赶到这里来,两条腿走得不能动弹,为的是早还心愿,现在不准我们入寺还愿,那怎么可以呢?” 站在后面那个和尚,道:“我们云山寺,也没有信女的客舍啊,你们还是早点下山吧。” 梅香道:“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我们好容易才到了这里,并且天色已黑,走不出山去,就会被猛兽啃去,求大法师慈悲慈悲,让我们兄妹入寺还愿后,在寺廊下栖宿一夕吧。” 为首的一个和尚,听她这样一说,立即转口说道:“信女说的倒是不错,但是我们不敢做主,请你们在这稍站片刻,让我返去请示掌门大师的法谕,能不能接待施主,实在难说。” 梅香笑道:“请大师慈悲,从中关照一二吧,我们兄妹实在不能再走了。” 为首那个和尚,合掌一礼,立即转身向寺内走去,看他的身形,也很矫捷,走起来上身不动,两条腿在上坡石级晃动,就似履平地一般。 那和尚走了之后,梅香向留在当地的一个和尚,问道:“大法师,你们宝寺到来什么高僧,怎么不准善男信女进香啊?” 和尚摇摇头,道:“老僧也弄不清楚,是由哪个寺院来的,只听说是到嵩山少林寺去拜谒百拙大师。” 梅香又道:“他们来了有多少个大和尚?” 这个和尚听他这一问,心中立即起了怀疑,猛然一睁眼,注视梅香,道:“你们来还愿,就一心一意地还愿好了,你问这么详细干吗?” 梅香道:“我们在家很少出门,若是你们宝寺,来了很多的和尚,我们很害怕,故此向你打听打听。” 话声甫落,但见去禀报那个和尚急急跑来,合掌当胸,说道:“我们掌门大师法谕准你们上山还愿,就请随老衲来吧。” 说完,转身引路,登石级而上。 梅香装着走不动的模样,由程小虎扶着她一步一步向上走,片刻之间,已落后很远。 石级尽处,就是云山寺,大门前一块很大的广场,周围栽的都是松树,广场打扫得很干净,连一根草都没有。 寺门大敞着,门额上横悬“云山寺”三个斗大的金字,殿极高大,结构简洁,佛像甚美,目长鼻直,肩广腰细,极庄严慈妙之致。 梅香边打量边向大门走去,刚走至正殿门口,猛闻一声宏量的大笑,道:“施主降临小刹,就此止步,云山寺承制嵩山少林寺的规矩,是不准女子入正殿的,请施主到外院客舍去休息吧。” 话声甫落,由老僧后面走出来一个小沙弥,合掌当胸,说道:“施主,请随小僧来吧。” 梅香并未转动身子,抬眼向先才说话的老和尚望去,只见他身披淡黄袈裟,颈挂念珠,年近六十的老僧,一脸慈祥,看不出他是一个坏和尚。 那个老和尚见梅香没有移动身子,又道:“施主,快去吧,那里备有斋食,请随便用就是。” 梅香裣衽一礼,道:“小女父亲重病之时,许下心愿,蒙我佛保佑,小女父亲不药而愈,特赶来还愿,请活佛帮忙做一场功课吧。” 说完,也不等老和尚回话,即转身随小和尚向客舍走去。 走进客舍一望,清茶素食,都已摆上,梅香向小和尚福了一福,道:“你们这宝刹,今天听说来了很多高僧,大概很忙,你快去招呼吧,这里一切都有,我们会自己调理,不须你费神啦。” 小和尚合掌答道:“这客舍平时都派有人管理,今天因为来人太多,已忙不开来,请施主原谅吧。”话声一落,立即转身走去。 梅香见小沙弥走了之后,端起桌上摆的素食一闻,并无异味,但不知有没有毒,暗道: “这些秃头,甚工心计,若素食内不下毒,却叫我们无法生气捣乱,但已经来了,怎得想个办法,惹起是非才行啊。” 念转慧生,心中便有了主意,立即向程小虎,轻声说道:“少爷,你快把这些素食,吃些下去,吃了之后,就装肚子痛,在地下乱滚,我去向和尚大吵,讹他们下毒害我们。” 程小虎摇摇头,道:“万一这素食内,当真下有毒,我吃下去,不是会死吗?这个我不干,要吃我们两人同吃,要死两人死在-起。” 梅香嗔道:“这素食内就是真下毒,你也不会即时死去,神医公子明和我义父,不久就可以到了,一定救得你,你怕什么呢?” 程小虎道:“我们两人吃了中毒,他们来了不是有借口了吗?” 梅香道:“假使他们来了,隐身云山寺,不见有动静,不现身查看,我们两人不是白白送死吗?” 程小虎笑道:“和你死在一起,我真是求之不得啊。” 梅香听他这一说,心中很是生气,但又不便出口骂他,星目一睁,怒道:“好啊,我们两人同吃吧,但是吃了之后,不管有没有毒,你都要装肚子痛,在地下打滚啊。” 程小虎点点头,道:“只要你和我同吃,叫我做什么,我都肯听你的吩咐。” 梅香也不再说话,端起桌上的素食就吃,只吃了一口,只觉得味道不大正常,但不敢断定有毒,她含在口中,细细品味。 程小虎见她动手端起桌上素食,却没有悔香心细,同时肚子也有点饿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端起素食,就似狼吞虎咽一般,片刻就把一份素食,吃的干干净净。 瞬息间,只见他两眼一翻白,连人带碗就向后仰去。梅香心中一愕,赶忙把吃在口中的一口素食吐出,娇躯一晃,闪到对面,仔细一望程小虎身上,确实是中了毒。 立即转身向正殿跃去,她刚至大门,突然由门后闪出来两个秃头,手横禅杖,喝道: “敝寺不准女子入寺,快退回去,再要进前一步,休怪禅杖没有眼睛。” 梅香冷笑一声,手腕一翻,把披风拿在手上,暗中提了一口气,玉腕挥动,猛然向横身拦在大门口的两个和尚扫去。 两僧见梅香出手,虽是一件披风,但劲风凌厉,有如利刃刺身,不觉心头一震,双双向后疾退两步,双杖并举,猛向梅香身上扫来。 梅香拿起披风晃了两晃,披风卷了起来,手腕疾沉,披风迎向疾扫而来的两根铁禅杖。 这一招快如电奔,而且劲猛绝伦,两个和尚想收禅杖封架,已自不及,只得向后跃退数步。 秃头快梅香比他更快,攻出的披风,原式不收,娇躯向前两步,披风猛卷,一招“横扫八方”,疾向两个秃头当胸扫去。 两个秃头虽然感觉她扫来的披风,劲猛力沉,但欺她手上是一件披风,纵然劲风激猛,也没有利刃的威力大,就是被她披风扫上,受伤也不会重。 心念一动,立举掸杖碰上披风,但觉禅杖碰上披风,好似碰到了纯钢铁棒一般,只感手腕一麻,禅杖脱手飞向半天云中,落在正殿的屋脊上。 但闻两声震天巨响,屋脊的瓦被禅杖震碎很多,两个秃头惊的面无人色,呆呆退后一丈多远,望着梅香出神。 梅香把两个秃头手中禅杖卷脱手之后,身形一晃,就要向正殿冲去。 势子刚起,突见几个秃头,手握戒刀、方便铲疾扑而来。 梅香把跃起的势子,又即速稳住,右手仍然握着披风,左手暗扣一把发丝银针,放眼一扫视,娇笑一声,道:“你们这是什么出家人,动刀动杖的,想杀人是不?” 右侧手握方便铲的秃头,冷笑一声,道:“你知不知道我云山寺的规矩,不论任何女子,闯进大门,就格杀无论。” 梅香冷笑一声,道:“好厉害的规矩啊,你们就动手吧。” 这云山寺的和尚,也不是什么好和尚,奸淫劫抢,无所不为,不过他们甚工心计,都是在暗中行事,行迹不易破露。 梅香虽然装的不错,但瞒不过云山寺普济老秃头一对巨目,他一看便知道梅香是找岔子而来。 他暗中掺在素食中的,并不是什么毒药,乃是一种无臭无味的迷魂粉。 但梅香是个精灵鬼,哪会上他们的当,她叫程小虎吃,不过是想要程小虎吃吃苦头。 团团围住梅香的几个秃头,虽然都是云山寺的高手,平日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之辈。 但看梅香那对秋水般的眼神,把几个秃头心神都吸引住了,一个个手握兵刃,圆睁着两只眼睛,盯在梅香粉脸,一瞬不瞬。 梅香叫他们动手,才如梦初醒,纷纷举起手中戒刀、方便铲、禅杖,向俏丫头猛攻。 猛闻梅香娇吼一声,左手一扬,一把发丝银针,如满天飘雪似的,向围攻而来的秃头身上打去。 围攻梅香的九个秃头,骤不及防,仓促之间,有四个在上手上都中了发丝银针,立觉一阵麻木,即时向后跃退。 梅香见这些贼和尚,手段毒辣无比,心中愤怒至极,左手发丝银针打出后,右手披风,跟着挥动,抢攻上去。 她这一出手,尽是狠招,只疾攻三招,就把未受发丝银针击中的五个贼秃,扫伤两个,余下三个狼狈逃走。 梅香刚把围攻的九个贼秃解决,突见眼前人影一晃,但见普济和尚手握一柄方便铲,气势汹汹,站在眼前,喝道:“施主,看你的年纪不大,却想不到心倒是够狠,你无缘无故来小刹捣乱,是受何人唆使?” 梅香格格娇笑一声,道:“老和尚,你真是善于责人,薄于责己吧,我们虔诚来还愿,你却多方留难,并在素食内暗下毒药,幸而我不该死,没有中你的圈套,我来寺中,竟然暗中派人把守,仗恃人多势众,想把我格杀当堂。你老和尚这等手段,比我杀死几个为害人间的败类,何止厉害千百倍啊。” 普济和尚听俏丫头话锋锐利,不禁大怒,冷笑一声道:“听你这样说,你杀得很对,我应该倒水给你洗手,是不是?” 梅香又响起银铃般的娇笑,道:“我动手杀几个败类,还不能算替江湖除害,应该把所有的贼秃,完全杀光,放火烧了你们这座和尚庙,才能出我心中的气愤。” 普济和尚只听得眼冒金星,怒喝一声,道:“好大的口气,你再动手试试看。” 梅香突然一欺步,逼到普济和尚身侧,纤指指向老和尚眼前,冷笑一声,道:“老和尚,你以为我杀你不了,是吗?你不信的话,就动手试试看。” 普济和尚不见她移步作势,娇躯一晃,就蓦然欺到身侧,心头一懔,赶忙提气疑神,畜势待发,冷哼一声,道:“老衲活了六十多年,还未见过你这等不讲理的横蛮施主,你敢向老衲动一招,我就一铲把你劈死当堂。” 俏丫头冷笑一声,左掌一扬,斜肩劈下,普济和尚见她空手进招,却也不好用方便铲封架,庞大的身躯一晃,让过梅香斜肩劈下的一招,仍然没有还手。 云山寺的和尚,看掌门人平常那等火爆脾气,却一反常态,不禁暗暗纳闷。 他们哪知道普济和尚的诡计,他和法广和尚,都是一鼻孔出气,表面一派慈祥庄严,暗中却是杀人不皱眉的家伙。 今天法广和尚等人来了寺中,不得不做一个样子,表示谦让。 俏丫头这一招,只是虚发之势,没有暗运功力,见他闪身避让,立即挥动披风,只闻一股凌厉劲风,猛逼前胸。 普济和尚吃了一惊,想举铲封格,已自不及,只得仰身向后一窜,让开这一招猛袭。 老和尚双脚还未站稳,俏丫头已跟踪追到,左掌右披风,同时出手,把普济和尚逼得步步后退。 普济和尚却没料到梅香年纪轻轻的,竟有如此身手,一着失机,全陷被动。 梅香连攻三招,他却连出手还招的机会都没有,俏丫头突然收势笑道:“老和尚,你看我能杀你吗?” 普济和尚当着众人面前,被俏丫头羞辱,哪还能忍得住。怒喝一声,一抡方铲,猛然一招“横扫千军”,这一铲是怒极而发,用了毕生功力,想把俏丫头一铲劈死当堂,以泄心头的一股怒气。 铲头卷起一片寒光,直卷过去,威势大的吓人,站在一侧观战的人,都暗暗吃惊。 可是梅香却没有把猛烈的一铲看在眼里。只见她娇躯一晃,不但轻轻爽爽的避过他凌厉的一击,反而趁势还一招。 普济和尚缓开势之后,立即展开快速的抢攻,他手上的一柄方便铲,重达八十余斤,也有数十年的火候。 但见铲影如山,滚滚如江河堤溃,威势锐不可当。 梅香娇躯灵巧无比,她右手披风,左手掌在闪让之中,仍然不断地出招攻击,任你普济和尚铲势威猛,对俏丫头也无可奈何。 普济和尚一口气抢攻二十余招,不但未能把俏丫头圈入铲影之中,反而被梅香奇奥掌法,逼得有点招架不住。 两人激斗三十余合,普济和尚已渐落下风,心中甚是着急,暗道:我若在众目睽睽之下,败在这姑娘手中,哪还有脸面,而且南山寺法广掌门大师和一些享誉绿林的朋友,都在此地,现在不是讲面子的时候了,不如先传谕众弟子们联手把她击杀后再作道理。” 心念一动,立即大喝一声,道:“弟子们赶快上,先把这个姑娘宰了吧。” 话声甫落,站在一侧观战的贼秃,纷纷挥动兵刃围攻上来。 梅香娇笑一声,道:“老和尚,你们这和尚庙内,还有多少贼和尚,干脆通通叫来好了,免得你姑奶奶再费神去找他们。” 普济和尚只气得肺都要爆炸了,怒喝一声,道:“你死在眼前还要……” 话未说完,骤闻一声大喝,道:“好不要脸的秃头,以多胜少,你们这等不讲理,我要放火烧你们这座和尚庙啦。” 说此,又是一声叫道:“梅香,我来助你杀几个秃头吧。” 普济和尚大吃一惊,暗道:一个小姑娘都战不下,又加一个来,更难对付了,看来今夜这个跟斗,算是栽定了。看这个女娃儿的武功,已是奇奥无比,那男的被晕迷后,竟然很快就清醒过来,功力更是深不可测啊。 程小虎哪里是自己清醒过来的,原来他在晕迷中,心里仍然念念不忘梅香,也不知是鬼使神差,或是心中感应,蓦然大叫一声梅香,同时两只腿猛的向上一踢,正好踢在桌子下面。 只闻叮当一声响,桌上的两支茶杯滚了下来,一些茶水刚好滴在程小虎的脸上。 他猛然打了一个冷战,立即清醒过来,挺身站起一看,却没有看见梅香,顺手抓起一张椅子,就往正殿跑来。 梅香偷眼一望,暗道:若义父他们不能及时赶到,今夜非糟不可。 果然不出梅香所料,程小虎刚奔斗场,只和慈惠和尚交了两个照面,小虎手中的凳子,就被戒刀削去一截。 梅香又不能叫他退,也无法兼顾到他,若叫他退,必定会被和尚追杀,在这里不但帮不了忙,反而要替他担心,分散自己的心神。 心念未完,突然一声惊叫,转眼一望,只见程小虎右大腿被慈惠和尚的戒刀,划破一道很深很长的血口,鲜血汩汩流出,当场蹲在地下,慈惠贼秃的戒刀猛然又直劈而下。 梅香心头一震,身形猛的跃起,悬空挥动披风,猛的一招“浪卷流沙”,向慈惠头顶扫去。 慈惠若不撤招自救,势必要与程小虎同归于尽,但各人都有求生之欲,慈惠贼秃也不例外。 顾不得伤程小虎,倏然把劈出的招势收回,蓦演一招“雪花盖顶”,想架开梅香的一招疾攻。 他这一招虽然用得巧妙,可是俏丫头的披风扫出威力,大的惊人,戒刀碰在披风上,不但没有把披风削去,反把戒刀卷脱出手。 慈惠惊得面无人色,身子向后疾仰,倒窜出去两丈多远,余悸犹存。 梅香这等悬空出招的绝技,把在场的贼秃,都震惊地望着她出神,半晌也不知道挥动兵刃攻击。 普济和尚心中虽然也暗暗惊愕,但他功力雄浑,见悔香跃身抢救同伴,也紧跟着跃身追击。 梅香这下子倒真作了难,想把程小虎救起,贼秃头又逼攻得紧,若不撤身逃走,只有挨打份儿。 刚才程小虎不来,自己毫无顾虑,左腾右挪,或闪或纵,任意施为,当下却不能视程小虎生死而不顾。 普济和尚是何等精明的人,他哪看不出梅香困窘,这个机会,他岂肯放过,立即挥动方便铲,展开凌厉的猛攻。 梅香也抱了一死之决心,来保护少爷,她见普济和尚疾猛而来,倏然暗运真力于右臂,把披风抖的毕直,手腕一扬,披风带起一股劲风,向普济和尚前胸疾猛撞去。 普济和尚却没有料到她会来这一手,待他警觉时,已到前胸,闪让已来不及,只好向后仰去。 他应变虽快,可是那件披风撞去的势子更快,虽未撞个正着,却从他的脸上擦过,恰好把他的鼻子擦平。 这样一来,更激起普济拼命的决心,也不顾自己脸上流血,大喝一声,连人带方便铲,直向梅香撞去。 梅香若不闪让,势必要伤在他的方便铲下。但是闪让,则程小虎首当其冲,非死在他的方便铲下不可。 但俏丫头素来心思敏捷,白发姑娘把她任、督两脉穴打通后,更是智慧大增。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刹那,被她想出一招绝招“抛牛下河”,眼看方便铲逼近身前,娇躯倏然一矮,右手疾扣普济和尚右手脉穴,左手抓住普济右脚,猛一提气,大喝一声,道: “滚你的吧。” 猛力一抛,普济和尚庞大的身躯,就好像断线的风筝,被抛出去二丈多远,只跌得他晕头转向。 梅香刚把普济和尚抛了出去,身后和左、右刀风杖劲又疾猛逼来,她把抛普济和尚的势子不收,蓦然旋身一招“落英缤纷”,把三面疾袭而来的兵刃,完全震开。 俏丫头这等威不可当的锐锋,却惹起法广和尚的怒火,大喝一声,从正殿疾跃而来。 法广和尚泄落斗场,大袖一挥,道:“你们站开,让我来斗斗她。” 话声甫歇,蓦地,屋脊上传来一声震天价响的大笑,笑声一落,一条人影从空飞落。 在场的人突闻这声大笑,不禁心头一震,放眼望去,只见泄落斗场,又是一个少年,手握耀目宝剑,气定神凝的站在法广和尚对面。 但听他笑道:“出家人怎的这等不讲理,以多胜少还不算,还想用车轮战法,晚辈不才,陪你走几招试试吧。” 法广秃头纵声大笑,道:“好啊,你就亮剑进招吧,老衲以一双肉掌奉陪就是。” 俞剑英仰脸缓缓说道:“你不怕死得冤枉吗?我手上的宝剑是削铁如泥的无上利刃,我让你考虑片刻,再动手不迟。” 他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只气得法广秃头眼冒金星,怒喝一声,双掌一错,就想发难,蓦听一声大笑,道:“师兄,杀鸡焉用牛刀,还是让师弟来超度他吧。” 话声甫落,又闻一长笑,笑声震破夜空。在场的人,都是武林高手,听这一声大笑,就知道来人内功,已入化境,都不禁大吃-惊。 这时,刚才没有露面的和尚,和随法广秃头来助拳的几个绿林人物,均先后跃向斗场。 长笑声一落,几条人影,从屋脊上疾跃而下。 桑逸尘飘落斗场,仰脸大笑道:“法广和尚你愿意凭一双肉掌和小娃对走几招,或是和老叫化拼拼掌力。” 法广和尚冷笑一声,道:“老衲以为是何人的门徒,敢这样目中无人,原来是有你八臂神乞作靠山,怪不他们这等狂妄。” 桑逸尘剑眉一扬,冷笑一声,道:“没有用的话少说,你愿不愿意和我动手吧,干脆说一句,我也不勉强。” 法广和尚知道八臂神乞,凭一肉掌,闯荡江湖数十年,就没有逢过敌手,被江湖武林中人,恭称为三怪杰之一。 以自己的功力,实不是他的对手,但人所争的只是一口气,桑逸尘这几句话,哪还受得了,大喝一声,道:“眼睛不要长的太高,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就能料定我不是你的敌手吗?” 桑逸尘仰脸纵声笑道:“岂敢,岂敢,老叫化浪得虚名,要饭的一点本事,微不足道,比试比试看看鹿死谁手吧。” 法广和尚涵养再好,也忍受不下,怒喝一声,双掌平胸推出,一股疾猛的掌风直向桑逸尘撞去。 他这一动手,法宏和俞剑英也交手好几招了,法宏被俞剑英凌厉剑势,逼得连连后退。 程玉玲在屋脊上,已见小虎伤了大腿,坐在地下,猛然心头一懔,跃下屋脊,立即向小虎身前跃去。很关心地问道:“哥哥,你的伤重不重啊。” 程小虎摇摇头,道:“不太重,只是大腿被划了一道血槽,今天不是梅香,我这条命早就归了西天了。” 玉玲点点头,道:“最后几招,梅香确实尽了很大的力量来保护你。” 神医公子明眼看程小虎的大腿,仍然在冒血,赶忙探怀拿出一个金色药瓶,倒出来数十颗药丸,递给玉玲,道:“程姑娘,你把药丸放在口中嚼碎,给小虎敷上,先止了血,就不妨事了。” 说完,把金色药瓶,又放入袋中,顺手另外拿了一个白色瓶子,掀开瓶盖,倾了两粒在手心,送给程小虎,道:“快把这两粒药丸吞下去,提提精神。” 程小虎接过药丸,点点头道:“谢谢老前辈啦。” 童维南见梅香用的那一招“抛牛下海”,奇异无比,危险至极,功力不到炉火纯青之境,绝难施展出来。 俏丫头是他亲眼见她长大的,虽然跟随玉玲在老堡主面前,学了一点功夫。 但老堡主的一身功夫,只能对付一些平常的武林人物,若和这些武林高手对招,不到三招两式,就得躺下。 梅香的武功,绝不是老堡主传授,倒不知她在这二三年工夫,就学成这等惊人的绝技。 他思念到此,即忙欺身俏丫头面前,笑道:“梅香,三两年不见,你不但长的很高很大了,而且还学到了一身绝技,可喜可贺。” 梅香裣衽一礼,笑道:“童叔叔,你老人家太夸奖了,婢女没有学到什么武功啊。” 这时,法宏和尚被俞剑英奇奥的剑法,逼得步步后退,已退到了围墙边,退无可退了,眼看就要溅血墙脚。 就在这命悬倾刻的刹那,突然两支禅杖,带起一股激猛劲风,从身后撞到。 俞小侠骤觉劲风逼近,长啸一声,凌空而起,两支禅杖从脚下扫过。 法仪一杖扫空,骤变“雪花盖顶”迎空击去,法道疾展一招“怒劈飞龙”,也是遥空猛击。 俞小侠半空中挫腰吸气,左手“分花拂柳”,顺势抓法道和尚的禅杖。 右手剑光打闪,迎向法义和尚禅杖扫去,招势刚出去,法宏劈空一掌,疾劈剑英左臂。 剑英身未落地,突然三个高手猛袭,左手抓着禅杖,猛力一推,借势腾空飞起一丈多高,悬空翻身,就借这一翻之势,缓过一口真气,手腕一振,寒光闪处,冷气森森。剑扫法义、法道两个和尚,掌劈法宏秃头,随着下落的身子两招并发。 俞小侠一瞬间,悬空还能发招攻击,而且凌厉绝伦,把当场三个秃头惊得胆颤心寒。 他悬空同发两招,把三个秃头,逼退数步,轻飘飘地泄落地上,仍然气定神凝,若无其事一般。 三人看了他一眼,互使眼色,立即又围了上来。 剑英见三人疯狂疾攻而来,冷笑一声,右手立即展开太极剑术,左掌劈出七十二招降龙伏虎掌法中,一招“推山运掌”,剑光犹如惊涛裂岸,风卷雷鸣。 法义见俞小侠长剑光华异常,昏暗的暮色中,似一道矫虹,剑锋未到,一般冷风扑面袭来。 心头一懔,不敢用禅杖去封架,赶忙翻身疾退,跃出去八九尺远。 法宏劈出一掌,掌势刚出手,骤觉俞小侠凌厉掌风,迎着自己劈出的掌势,猛击过来,他见俞小侠击出的掌势,内力充沛,若是硬打硬接,自己非受伤不可。 心念一动,立即收势横跨三步,让开剑英猛烈的一击。 剑英只施展两招,就逼退法义、法宏两个秃头,立时振腕挥剑,向法道猛扫过去。 法道见他突然疾攻而上,闪避已自不及,倏然举杖一封,只闻“咔嚓”一声,铁禅杖被俞小侠剑风削去一截。法道心中一震,仰身向后疾退。 俞小侠正想趁势追击,突觉背后强风袭来,剑英纵身一跃,横跨五步,转眼一望,但见法宏和尚,已拔下背上戒刀,从身后疾连攻来。 看他那柄戒刀,寒光闪闪,霍霍风生,不由心中一怔,就在这一怔神之间,法仪、法道两个和尚,又分从两侧攻来,法宏和尚的戒刀,也风卷劈到。 俞小侠长笑一声,惊虹剑舞起一圈银虹,挟一片凌厉剑风,投入禅杖、戒刀围攻之中,力战三个武林高手。 这一场惨烈的搏斗,比梅香刚才力战普济更觉猛烈,两支禅杖、一柄戒刀,都有相当的火候,怪招百出,禅杖带着呼呼劲风,戒刀精芒冷电,乘虚抵隙,招招狠辣。 四人战到十四回合之后,大院广场中,剑光闪闪,杖影如山。 俞剑英仗奇绝剑术,对三个武林高手围攻,虽不至落败,但在一时之间,要想胜人家却不易。 他百忙中回顾圈外,见义父和法广和尚,打得也非常激烈,义父虽然稳操胜券,但法广和尚也不失是当今江湖中的一位好手。 二女、燕赵双残、萧岐山、神医公子明等人虽未和人交手,但都虎视耽耽监视群秃,使贼秃不敢妄动。 俞剑英见三人攻势,愈来愈猛烈,心中怒火万丈,大喝一声,剑法倏变,施展太极三十六招剑法,但见寒光飞绕,剑影纵横,有如长江浪涌,黄河波翻,配以惊虹宝剑威力,丈余内尽是逼人寒风。三个秃头,只觉俞小侠剑光有如满天银星飞洒,从四面八方卷来,动手几招还能彼此救应接架,六七招后逐渐都感到剑势奇奥,应付不暇。 法宏和尚突然微一失神,动作略慢,而且剑英剑势如雷霆万钧刺到,避让不及,左腿齐身被削落,当场倒在地下。 法道、法义两个和尚,眼看法宏断腿倒地,仍想作困兽之斗展开十八罗汉杖法,聚毕生之功力,激猛抢攻。 法道虽然只剩半截禅杖,威势仍然锐不可当,两个和尚见法宏断腿后,心中已提高了惊觉。 俞小侠怒喝一声,道:“秃头想找死是吗?”说完,猛然一招“神龙掉首”,剑锋直向法道当胸透过,鲜血如喷泉,当场倒地身亡。 法义见法道溅血剑下,拔身就想逃走,俞小侠旋身疾施一招“横扫千军”,法义一剑两截。 俞小侠独斗三个高手,瞬息之间,就两死一伤,这等武林少见的身手和奇异的剑术,只看得令人目瞪口呆,云山寺和南华寺的和尚,没有一个敢自告奋勇,挺身出来和他动手。 俞小侠把围攻自己的三个和尚解决,仍然气定神闲,若无其事一般,这等超人的神威,令人望而生寒。 放眼一望,只见义父和法广和尚,已打到最紧张关头,八臂神乞以七十二式降龙伏虎掌法,和法广和尚的罗汉掌法相拼。 但见四掌翻飞,强猛劲力,激荡起沙土蔽空,余劲飘荡击数丈之外,吹动站在一侧观战人的衣袂。 两位武林高手,各以毕生修为功力,发招互击,八臂神乞是童子混元功,但他存心厚道,不肯下重手法,所以法广和尚能支持这么久。 法广和尚虽展尽平生所学,拼搏七八十招后,桑逸尘激猛的掌风,只把他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渐呈不支状态。 偷眼一望,但见师弟一个断腿,二个当堂溅血死亡,心中一慌,微一失神,吃八臂神乞击中一记劈空掌,只被打得筋断骨折,一连后退了七八步,吐出一口鲜血,跌坐地下。 眼看几个未受伤的师弟,也难报得了眼前之仇,不但心愿付诸流水,一生威名也觉扫地,这比他中掌受伤,痛苦更深。 略一定神,向桑逸尘一声惨吼,道:“南华寺和你老叫化素无恩怨可言,虽然承你掌下留情,但比一掌击毙我,还要难受百倍,老衲只要不死,这口气实难忍下,这笔血债还得向你老叫化结算。” 桑逸尘冷笑一声,道:“你如能洁身清修,不存同室操戈,强夺少林派掌门人的位置,统率武林盟主的雄心,也遭不到今日这般恶果,老叫化不作赶尽杀绝之举,你只要自信能报得了今夜之仇,我随时候教。” 法广和尚惨笑一声,道:“老叫化,你还故示大方做什么,我们所剩之人也不多了,你干脆动手杀光吧。” 再说普济和尚被俏丫头施展绝技,抛出去二丈多远,爬起来略一运气,但觉身上血脉畅通,未受中伤,挺身站起,一抡禅杖,又向梅香疾攻而来。 梅香娇笑一声,道:“你不服气,还想拼命是不是?” 普济和尚大喝一声,道:“我和你拼了,今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说完,猛然一招“横扫千军”,向梅香疾扫过来。 梅香娇躯凌空拔起,呼的一声,从普济头顶掠过,身法快捷至极,普济和尚根本就没有看清楚,她是如何作势闪让的。 俏丫头飘落地下,旋身一掌“子虚乌有”,倏然向普济和尚身后拍去。 普济见一杖扫空,背后掌风疾速袭来,心头一惊,赶忙旋身拒敌。 但旋身一望,哪有梅香影子,暗道:这是什么身法啊。 梅香有意戏弄他一番,并不立即施展重手法,只展开身形,左腾右挪,忽高忽低,就在普济和尚前后左右,晃来闪去。 这样一来,把一个不可一世的和尚,戏弄得晕头转向,普济和尚怒火千丈,不管三七二十一,猛的一声大吼,禅杖横抡,展开“十八罗汉杖法”,一阵盲目的疾攻。 突闻俏丫头在他的头顶娇笑,道:“老和尚,你这疯狂地乱劈,不怕消耗真力吗?” 普济和尚突然收杖,猛的往地下一插,禅杖入土两尺,只被梅香羞辱得面红耳赤。 但见他热泪盈眶,仰脸长长叹息一声,道:“老衲横行江湖,会过不少江湖高手,却未受过今夜的羞辱,小姑娘你这等戏弄老衲,我不怨你,只怪我平时伪善行恶,才有今日的报应。”说完,拔起地下的禅杖,陡然举起猛向自己头上击去,只听“蓬”的一声,头破血流,脑汁四溢,当时倒地身亡。 这时,两个主持僧一死一伤,眼看大势已去,随法广和尚来助挚的三五个绿林道,拔起身子就欲逃去。 燕赵双残同时大喝一声,双双跃身过去堵击,神医公子明和萧岐山,眼看燕赵双残发动,也立即拔下背上兵刃,疾扑而上。 这三五个绿林魁首,虽然都各负一身绝技,但刚才看他们那等激烈的拼斗,简直是闻所未闻之猛斗。 法广和普济两位和尚,那等深厚功力,仍然不是人家的对手,不到一个时辰,都已伤亡,想念及此,哪还有斗志。 只互相交手十余招,都受伤倒地,燕赵双残又仔细查看一遍,所受伤倒地贼秃,纵然是被人救活,一身武功,也难恢复了。 桑逸尘仰脸一望天色,还不过是酉时光景。大笑一声,道:“我们回客栈休息去吧。” 程玉玲把小虎扶了起来,问道:“二哥,你还能走吗?” 程小虎点点头,微微笑道:“公老前辈的药丸,真是管用,外敷内服后,痛苦完全消失。” 玉玲见他受了这样重的伤,心中还很高兴,情不自禁笑道:“你这趟所吃的亏,以为值得吗?” 程小虎点点头,毫无考虑.连声答道:“值得!值得。” 玉玲禁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问道:“看你脸青鼻肿,狼狈模样,什么地方值得,倒要请你说说看。” 程小虎微微一笑,道:“这场激烈的龙虎争斗,不是这个机会,哪能看得到,看这场拼搏胜过我在家苦练二年的功力。” 玉玲听他言不由衷,嘘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他们一行十人,走回兴国客栈,一宿无话,次日清晨起来,结算了房饭钱,即行就道趱程,晓得夜宿,直奔小孤山绿竹堡。 兴国离马当,不过八九百里路程,以他们的脚程,若施展轻身术急赶,一天一夜,即可赶到。 但他们一行,除了二女心急之外,其余的人都不着急,他们边走边浏览沿途风景。 二女心中虽然恨不得一步跨到,但看桑师叔不急,也只好跟着慢慢地走。 这天已到了星子,二女和小虎当先向绿林堡赶去,不过申时光景,三人就到了绿竹堡。 她们离竹堡约二里路之处,就有壮丁迎向前来把马接了过去。 刚走近竹堡,程天龙急急迎了出来,说道:“妹妹,你们这次辛苦啦,桑大侠等人没有同来吗?” 玉玲笑道:“师叔他们立即就到,大哥快去禀告父亲迎接吧。” 程天龙转过身子一边疾走,一边说到:“妈妈她老人家这几天很是高兴,她天天带着孝燕在大门口伫望,望你们早日归来呢。” 玉玲听说孝燕到了家里,心中一愕,脚下加快,抢到天龙身后,问道:“哥哥,孝燕怎么来到家的,什么人送来?” 程天龙道:“你们去南海不到五天,一只通灵的白猿抱孝燕来家。并且你们恩师还有一封信,留给你的师姊,现在留在妈妈那里。” 玉玲奔至家门口,只见母亲一手牵着孝燕,正向自己望来,他叫了一声妈妈,猛然一个箭步,跃了过去,娇躯一矮,就把孝燕抱了起来。 孝燕睁着一对黑白分明大眼睛,望着玉玲的脸上,一瞬不瞬。 玉玲笑道:“孝燕,你不认识妈妈了。” 孝燕突然一转脸,向紫云身上望去,看了一阵,立即挣扎要下地来。口中却缓缓地说道: “大妈妈和妈妈,走的时候,都不肯带我走,我不要妈妈抱,我要祖母。” 紫云听孝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她大妈妈,感到非常不好意思,粉脸不禁泛红。 平时,二女在一起时候,孝燕叫她妈妈,她也答应,现下不便答应了,两只玉掌一拍,笑道:“孝燕你真乖,我抱你好吗?” 孝燕摇摇头,挣扎着要到程夫人身边,玉玲拗他不过,只好放他下来。 程夫人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说道:“我叫小虎和童叔叔去接你们,在路上见到了他们两人没有?” 玉玲点点头,答道:“妈妈,我们见到啦,随后就返来了。” 程夫人点点头,牵着孝燕的小手,笑道:“孝燕快跟祖母带你妈妈到后面房屋去吧。” 孝燕拉着程夫人的衣袂,一蹦一跳向后院走去。 二女扶着程夫人,缓缓跟在孝燕身后走向后院,孝燕见她们一边一个扶着程夫人,他也转过身子,要来扶程夫人。 程夫人笑道:“孝燕你先走吧,祖母有你妈妈她们扶着,不怕跌倒啊。” 走入内房,程夫人刚坐下,就有使女送上香茗,程夫人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把茶杯放在茶几上,站起身子,走到衣柜边,打开抽屉,拿出来一封信,向紫云笑道:“陈姑娘,这封信是你们恩师,要我转交给你的。”说完,把信递给陈姑娘。 紫云裣衽一礼,伸手接过信封,笑道:“伯母,我们恩师到过这里吗?” 程夫人摇摇头,道:“没有,是那只通灵的白猿,送孝燕来家的时候,顺便带来的。” 紫云恭恭敬敬望空拜了一拜,才撕开信封,抽出信笺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字谕云儿,月前云游嵩山,见孝燕寄养民家,知汝等已离少林寺,江湖风险重重,孝燕年幼无知,恐遭不测,顺便带返排云岭。 但排云岭已染上血雨腥风,非清修圣地,我即将他往,你和玉玲,前途仍有重重难关,但均无甚大碍,凡事退后一步着想,可免去不少风波。 汝等之终身大事,不必请示于我。英儿已无父母,一切可自行作主,汝父在五台太华寺十五年面壁,功行即将圆满,他虽已看破红尘,儿女之情仍未忘怀,汝的终身大事,宜于告禀,以重人伦,玉玲父母都健在,一切……” 紫云看至此,脸泛微笑,玉玲抢着问道:“云姊姊,师父吩咐什么事啊,我可以看吗?” 紫云伸手把信笺递给玉玲,笑道:“师父留给我们的信,怎么不能看呢?” 玉玲接过信笺,从头到尾一字一句的念着,念到你等终身大事,不必请示于我之时,娇笑一声,道:“云姊姊,这一下你该高兴了吧。” 紫云粉脸一红,把头埋在胸前,嗔道:“妹妹,别只管说我吧,难道你不高兴吗?”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你看到这一句没有?‘你和玉玲前途仍有重重难关。’师父胸罗万象,什么事他老人家,都有先知之明,只暗中指示,我们还不知道有什么难关?可不要高兴太早啦。” 程夫人笑道:“我一切都替你们准备好了,我看云姑娘也不必去五台山了,择个好吉期,先行了礼再说吧。” 玉玲笑道:“云姊姊,妈妈说得很对,若你去五台山禀告伯父,这里距山西五台山,往返少说也有五六千里,脚程再快,至少需时一个月,师叔他老人家绝对等不了这么久时间。” 程夫人道:“你们先休息会儿,我再带你们看看,我给你们准备齐不齐全,若缺少什么东西,我即时派人去买,还来得及。” 紫云道:“伯母,你老人家多破费啦,我们到外面走惯了,一切随便就好了。” 程夫人道:“云侄女,你不要客气,我们都是自己人,缺少什么东西,你只管说吧。” 说着,微微一停,笑容突敛,长长叹息一声,又道:“我快要就木的人了,今天能亲手办完你们终身大事,我很高兴,但有一件事使我心中非常不安。” 玉玲道:”妈妈,你老人家是不是担心天龙和小虎哥哥的婚事?” 程夫人摇摇头,道:“天龙和小虎的婚事,很容易解决,而且你大哥哥已订了婚,我倒不担心,只有梅香自从去找你之后,就杳如黄鹤,三年多来一点消息没有。” 玉玲笑道:“妈妈,你老人家不要难过,梅香已经跟着我们回来了。” 程夫人心头一愕,道:“梅香在哪里,快去叫她进来。” 紫云道:“她和我们桑师叔,走在后面,随后就到了。” 再说,老堡主程九鹏突闻桑大侠等人返回,立即整装出外迎接,但走出绿竹堡十几里,也没有接到桑大侠他们,心中只感诧异。 他再去马当的要道上,侯到夜深,也未见桑逸尘他们的人影,立即转回家中,向玉玲询问,她们在哪儿分的手,这时已夜深,仍未见来到。 二女心中也觉奇怪,当即把今早在星子县分手的情形禀告老堡主。 程九鹏听了,略一沉思,道:“以桑大侠他们的脚程来说,不会相差这么远的距离,一定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情,耽搁行程了。” 玉玲急道:“爸爸,我和云姊姊,转去看看好吗?” 老堡主摇摇头,道:“你们刚回到家又走,你妈妈放心不下,小虎大腿伤势刚好,不宜再行动,我骑马去看看好了。” 原来桑逸尘见二女和程小虎走了之后,当即把住宿费付过,立即上道。梅香因和紫云有点貌合神离,并且讨厌程小虎,不愿和他们走在一起。 她走出客栈,跃上绿耳,缓缓地跟在众人背后,她边走边思解降龙伏虎掌法和迷离幻化掌法。 在胡口打过尖后,她纵马先行,但走出不到十里路,就在怡心亭,碰上五个劲装男女。 这五个劲装男女并不是好人,正是鄂中五灵,老大天麟舜攸波、老二人中风舟桂花、老三百合花蒲芳英、老四惊天龙费伯南、老五矮脚虎安燕飞,他们正坐亭子中休息,见梅香纵骑疾驰而来,心中便起了歹意。 但见绿耳非常雄壮,疾驰起来有如腾云驾雾,而且马上坐的又是一位秀色可餐,花容玉貌的二八少女。 五人站起身子,放眼四顾,看四面都无来人,老大飞天麟舜牧波往亭子中央一站。 其他四人见老大采取行动,也同时自动散开来,把道路阻住。 梅香本来可以纵马从五人头顶跃过,但她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天不怕地不怕,哪怕五人惹事,骤然一紧辔绳,娇叱一声,道:“你们挡住我的路,想干什么?” 飞天麟冷笑一声,道:“你走你的路,我们站在这里休息,又没有惹你,难道不准我们在这儿休息不成。” 梅香翻身跃下马背,道:“这话有点听不来,你们要想怎么样,直截了当地说好了,姑娘不是怕惹事之辈。” 人中凤舟桂花娇叱一声,道:“小妹子,我听你的口气倒不小,若我们说出来,恐怕你不肯接受。” 梅香怒叱一声,道:“不害臊,谁是你的妹子,看你那个长像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 只要你们说得出,我就接得下。” 百合花蒲芳英格格一笑,道:“只两件事,第一要你的宝马送我,第二要你给我们老五安燕飞做媳妇,你答应还是不……” 梅香不等她把话说完,怒喝一声,左掌一挥,骤然一招“手挥琵琶”,向站右边的惊天龙左肩拍去。 右腿同时踢出一招“魁星踢斗”,猛踢蒲芳英的“丹田”穴。 她拍掌、踢腿,都是同时发动,快捷无比,两人骤不及防,几乎伤亡在她掌、腿之下。 总算他们两人武功不弱,应变够快,仲身向后疾退数步,饶是如此,两人仍被劲风扫了一下,伤得仍然不轻。 费伯南只觉她手法凌厉,暗道:好雄浑的掌力,只被她掌风扫了一下,就这么痛了,若被她击中岂不筋断骨碎? 蒲芳英惊觉比较快,但梅香右腿踢的,正是人身要穴,劲风只微微扫了一下,也够受的了。只见双手捧着肚子,蹲在地下,面色铁青。 舜攸波、舟桂花、安燕飞三人,看她一出手,就把两人击伤,不禁怒火万丈,舜攸波大喝一声,道;“好野蛮的丫头,动手就伤人。” 说完,猛然一拳遥击过去。他这一拳击出,已用了九成功力,而且又是突然发动,势疾力猛,料她也难闪让。 哪知梅香见这势疾力猛的拳势,若无事一般,只见她玉臂微微一晃,轻轻把他激猛的一击化解。 安燕飞见大哥击出一拳之后。猛然一招“怪蟒出洞”,疾向梅香劈去。 梅香娇笑一声,娇躯微侧,让过疾扫而至的力道,右掌疾伸,只闻“僻啪”的一声,在安燕飞脸上,重重地击了一掌。 安燕飞被她一掌击得眼冒金星,嘴巴歪到一边,不禁怒火大发,立即挥刀猛攻。 梅香冷哼一声,道:“你想找死。”猛的一掌击出。 这位小煞星心头火发,便没有一点客气,动手就要死人,她这掌暗运了七成功力。 招势出手,劲风呼啸,威势如万马奔腾,疾猛撞去。 安燕飞心头一惊,闪避已自不及,只得举刀封架,梅香眼明手快,看他举刀硬架,忽的变掌易抓,两指夹住刀叶,往回一收,已把大刀抢在手中。 安燕飞眼看大刀被她夺了过去,赶忙向后跃去,身上冷汗直冒,暗道:这是什么手法? 梅香刚把大刀抢在手中,突觉背后凌厉剑风逼到,旋身一招“风扫落叶”,带起一股劲风,迎向疾刺而来的剑风。 舟桂花本想乘虚偷袭,却没料到对方身手如此矫捷,心头一惊,才知道今天遇到了劲敌。 别看对方年龄不大,劲力奇猛绝伦,招式更是谊异,眼看偷袭不成,赶忙收招,拔身跃起七八尺高,疾退丈余远。 脚刚着地,梅香已如影随形,跟踪追击而来,倏然一招“迎风斩草”,剑光如虹,疾扫中盘。 舟桂花见刀光疾扫而至,来不及举剑封架,只得连连向后退去。 一退又进,纯钢剑立即展开所学,但见一团白光,疯了一般向梅香疾攻。 其余的四个人,也各举兵刃猛扑上来。 梅香一刀在手,如虎添翼,以刀代扇,施展出阴阳老怪传授她的一百招铁骨扇法。 刹那间,刀风四起,寒光飘卷,如浪涛骇电,闪闪风雷,灼灼光芒,只见刀光,不见人影。 俏丫头招式虽然凌厉,但鄂中五灵也个个身负绝学,以一敌五,虽不至落败,要想获胜,急切之间也不是易事。 五灵见俏丫头,招式奇异,不审由来,一时之间,却无法递招,正想用暗器毒镖,把她击杀。心念刚动,突闻一声大喝道:“好大胆的恶贼,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拦路抢劫。” 舜牧波大吃一惊,赶忙身子一矮,向地下伏去,即施懒驴打滚,滚出去一丈多远,才挺身起来。 放眼一望,但见银虹敛处,眼前多出一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猿臂蜂腰,手横长剑。 剑身寒光耀眼刺目,一望即知是柄宝刃,暗道:“我们五人联手,都战一个赤手空掌的小姑娘不下,若这个英气勃勃的少年和少女是一道的,今天我们就要倒霉啦。” 心念一动,冷笑一声,道:“你和她有什么关系,敢来管我们的闲事?” 梅香突然大笑一声道:“哥哥,别和他磨牙,先动手把他们收拾了再说。” 舜攸波听梅香叫来人哥哥,心头一震,暗道:糟啦,妹妹功力已是高深莫测了,看她哥哥那等气魄,更要高深一筹,尤其刚才凌空一剑,威势猛不可当,若无缘无故死在这对兄妹手中,实属冤枉,倒不如及早抽身逃走。 念转慧生,呼啸一声,就想拔身逃走。 声音未绝,突听一声震天价响的长啸,自远而近划空传来,不要看来人形状,只闻这啸声,就知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 片刻之间,但见五个老怪物,一齐奔至斗场,舜攸波把身形稳住,放眼向来人望去。 舜收波虽然没有见过八臂神乞,但闻说已久,只见他那一身装束,和传说一对照,就知他是名播遐迩的江湖怪杰老叫化。 神医公子明放眼向五灵略一打量,冷哼一声,道:“你们鄂中五灵,真是顽梗不化,胆子愈来愈大了,竟敢白昼拦路抢劫。” 俞剑英向神医公子明抱拳一礼,道:“公老前辈,认识他们五人吗?” 公子明点点头,连连说道:“认识,认识。” 梅香微微一笑,道:“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 公子明笑道:“抢劫、偷盗、奸淫、杀人、放火,无所不为,你说是好人是坏人?” 梅香听他这一说,娇躯一晃,右手钢刀摆动,一招“笑指天南”,疾向蒲芳英当胸刺去。 蒲芳英眼见寒光疾刺而来,心头一震,赶忙拔身跃起,向左闪纵。 梅香身形是何等的快捷,不待她身形跃起,右腿横扫过去。这一腿势急力猛,恰好扫中蒲芳英刚腾起的双腿。 蒲芳英虽然让过当胸刺来的一刀,可是双腿被俏丫头扫折,当场滚落地下。 梅香趁势一招“划地绝交”,刀锋从蒲芳英身上横划过去,连哼都没哼出一声,就一刀两截。 俞剑英见梅香发动攻势,身形倏然跃起,大喝一声,振腕一剑,挟一片白光,如风驰电掣,猛向费伯南头上卷去。 他见梅香出手一招,就把蒲芳英击毙,他这招也是志在必得,力猛招狠,剑动风起,势如排山倒海,威猛绝伦。 安燕飞手中鬼头刀往上猛招,想硬架硬封,岂知剑英手中的宝剑,乃是削铁如泥的无上利刃。 只听“咔嚓”一声,火星四溅,安燕飞的鬼头刀,被削去一截,心头一惊,立即闪身让避。 谁知俞剑英看梅香得手,心中泛起一股妒火,手中剑骤化“分浪斩蚊”,这一招快得令人看不清,不知安燕飞是如何伤在剑下的。 只闻一声惨嚎,安燕飞一个庞大的身躯,被剑光一卷,锋芒敛处,但见上身落在亭子的西头,下身飞落凉亭东首。 舜攸波眼看两个结盟弟妹,片刻之间,惨死在两个年轻男女刀剑之下,心中虽然怒火万丈,但看几个名播江湖的怪物,虎视耽眈站在一侧监视。 自己就是出手,也不过是白送性命,但是不出手,也不会活着走开。 心念一动,放眼一扫视,他看在场的人,只有萧歧山功力略逊一筹,想在未死之前,捞回一点本钱,死而无怨。 突闻大喝一声,拔身窜起,猛然一招“流沙千里”,挟着一片银光,疾向萧岐山直刺过去。 萧岐山没有料到他会向自己猛刺,措手不及,被迫连连后退。 神医公子明见萧岐山连遇险招,情势十分迫急,潜运真力于右臂,身子微侧,骤然一掌,向舜攸波身后拍去。 舜攸波正想施展一招“长虹贯日”,把萧岐山格杀当堂,招势刚出,突觉身后劲风袭来。 若不撤招自救,势必先身受掌力震死。他顾不得伤人,只得收招横跨数步,让过身后一击。 萧岐山这一缓开手脚,即忙拔下背上量天尺,施展平生所学,反击过去。 舜攸波眼看得手,却未料到公子明会突然发招向身后击来,只恨得咬牙切齿,立即挥剑和萧岐山展开激斗。 梅香把蒲芳英格杀之后,放眼一望,只见舟桂花按剑站在左侧丈余远之处。娇躯一晃,未见她如何作势,就欺到了舟桂花身前。 舟桂花心中大吃一惊,赶忙提气艇神,蓄势戒备。 梅香娇叱一声,道:“丑大姊,你想要我的宝马是不是?” 舟桂花虽然闯荡江湖多年,会过不少武林高手,哪见过眼前这对年轻男女这等凌厉的身手,奇异的招式。 见她欺身过来,并未发势攻击,笑答道:“小妹子,刚才是和你说着玩的,何必冒这么大的火气啊。” 梅香格格娇笑一声,道:“看你这付嘴脸,倒是实足的老江湖,刚才见一个人好欺,说话却是气焰万丈,现在看情势不对,口气却改得这么快。” 说完,倏的左掌一插,迎面劈出,舟桂花见她空手进招,以为有机可趁,猛然右手长剑一拓,疾扫梅香左腕。 哪知俏丫头动作快得出奇,左掌一招劈出,掌发半途,右手钢刀同时劈出,只听”锵铿” 一声巨响,舟桂花手中长剑,被震脱手。 舟桂花猛地吃了一惊,慌忙向后跃退,梅香娇叱一声,道:“你还想逃吗?”倏然跟踪追击。 舟桂花双脚还未站稳,俏丫头巳随身迫近,而且刀锋已抵颈项,闪避已自不及,只好把眼睛一闭,让她的刀锋划过。 梅香娇叱一声,道:“见你这等模样,怪可怜的,死罪饶了你,活罪却不能免。” 说完,刀光在舟桂花脸上左右一晃,两只耳朵齐根割了下来,又道:“快滚吧。” 舟桂花只觉两耳根一凉,突然睁开眼晴,伸手一摸,只觉鲜血顺颊流下。 她弯腰拾取削落的两只耳朵,狠狠地盯视梅香一眼,道:“削耳之仇,永世难忘。”说完,转身疾跃而去。 梅香娇笑,道:“随你的意思吧,我等着你来报仇就是。” 俏丫头眼看舟桂花身形消失之后,转眼四顾,见剑英和费伯南正在激斗。 俞剑英自从在清潭渡口,和梅香比技之后,心中甚是气愤难平,他看俏丫头割了舟桂花两只耳朵,突然奋起神威,大喝一声,剑法骤变。 刹那间,精锋电掣,寒光飞绕,只两招就把费伯南的两条臂膀,齐肩削落,冷笑一声,道:“你这等浓包,也想在江湖上耀武扬武,滚你的吧。” 费伯南嘿嘿冷笑一声,道:“好毒辣的手段,我费伯南变鬼,也要找你报削臂之仇。” 说完,身形一晃,猛地向凉亭石柱撞去,只闻“蓬”的一声,费伯南脑袋开了花,当堂溅血身死。 梅香冷眼旁观,但见剑英的一动一举,好像暗中都在和自己斗气,便移身剑英面前,笑道:“哥哥,还生妹妹的气吗?” 俞剑英两肩微微一耸,冷笑一声,道:“你行你的,我做我的,这难道也是生气不成?” 梅香笑道:“哥哥,你还说没有气,听你说话斩钉截铁似的,你平常绝没有这等现象。” 俞剑英仰脸斜视,冷冷说道:“我不气又与你何关。” 梅香道:“你这样神气,是对待义妹的态度吗?” 俞剑英道:“听你的口气,好像是要教训我,是也不是?” 梅香听他说话,咄咄逼人,实叫人忍无可忍。嗔道:“我这伺候人的丫头,岂敢存这等心,只求爷不生气就好啦。” 俞剑英听得心中火发,怒喝一声,又想和梅香动手,突闻八臂神乞大喝一声,道:“你们又在吵什么啦。” 两人听义父这一喝,把说在口边的话,咽回肚中。梅香即忙欺身八臂神乞面前,道: “义父,英哥哥他欺负我啦。” 桑逸尘纵声大笑,道:“好啦,我知道了。” 再说,舜牧波和萧岐山激战了数十合,谁也没胜谁,都是半斤八两。 舜攸波偷眼一望,只见四个结盟弟妹中当场死去三个,一个双耳被削逃走,心中一惊,一失神,吃萧歧山的量天尺点中“阴交穴”。 只觉气翻血涌,一连后退七八步,吐出一口鲜血,拿桩不住,一跤摔在地下。 桑逸尘身形一晃,跃到舜攸波面前,伸手抓住舜攸波一只左腕,暗中提了一口真气,运起童子混元气功。 立时有一股热流循臂而上,桑逸尘一身的混元气功,独步武林,而且已练到炉火纯青,随心收发的至高境界。 舜攸波只觉一股热流循左臂而上,很快周行四肢,但到“丹田穴”时,却被自己凝聚的真气阻住。 而且微感血翻气涌,五腑浮动,心知负伤很重,苦笑一声,道:“桑大侠,你别故示仁慈吧,我伤的不轻,再也活不了啦。” 桑逸尘冷笑一声,道:“你想再恢复武功,作恶人间,却不可能,若想安份守己活在人间,老叫化还可勉强为力。” 舜攸波听老叫化这样一说,暗道:我已经是五十岁的人啦,还有什么宏愿大志,只要他能把我伤势疗好,纵然武功不复,也不甚要紧。 他有生存之希望,岂肯放过,当下点点头,说道:“桑大侠若能把我的伤势疗好,我当重新做人,以报相救之恩。” 桑逸尘大笑一声后,说道:“让我试试看吧,武功保不住,生还或许有望。”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我替你疗伤时,千万不可运气抵御啊。” 舜攸披点点头,道:“我快要断气的人了,哪还能运气抵御。” 桑逸尘放了握住他的手,长长出了一口真气,右手伸出食指,缓缓向他头顶”百会穴” 上点去。 舜攸波情不自禁上身微微一挺,只觉一股热流从顶门直透下来。 桑逸尘一指点过,立即缩回,但见他身未动,立即又向脑户、藏血、匿门、灵台,一路点将下去,直点到命门穴。 片刻之间,八臂神乞已是大汗淋漓,长眉梢头汗水黄豆般大,连连滚下,破大褂也被汗透湿。 俞剑英和梅香看义父损耗真气不少,赶忙上去阻止,桑逸尘苦笑一声,道:“你们早又不说,我已经把他的全部穴道都点到啦。” 舜攸波经八臂神乞把全身要穴打通后,只觉全身舒畅无比,略一运气,好似武功全失。 但他能死里逃生,纵然武功消失,也是很高兴的。 立即站起身,放眼一望,但见桑逸尘正盘腿坐在地下,闭目调息,不便打扰他,垂手站在他身侧。 桑逸尘功力浑雄,略经调息,即已恢复元气,缓缓站起身来,微微笑道:“你身上还有痛苦没有?” 舜攸波躬身一揖,道:“在下伤势已痊愈,谢谢桑大侠救命之恩。” 桑逸尘道:“别客气,老叫化一辈子也不喜欢人家感恩图报。” 说此,转眼一望梅香,又道:“你们是怎么打起来的啊?” 舜仕波赶忙答道:“不怪小女侠,都是我们的错,死有应得。” 桑逸尘道:“你们五灵不在鄂中,跑来这里干什么?” 舜牧波脸泛愧色,转眼一望,指着费伯南死尸,道:“我这位盟弟,过去和铁罗汉迦龙,是很要好的朋友。一个月以前,铁罗汉迦龙,到鄂中去访我这位盟弟,说要联合绿林道中朋友,和中原各门各派作对,要我们兄弟赶到什么驼龙岛聚齐。当时我去秦中未返,我的四位盟兄妹,没有立即动身前往。日前我刚由秦中返来,经盟弟一说,我因居长,却不便违拗他们的意思,只好起程前往,今天恰好走到这儿,碰到这位女侠,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 桑逸尘放声大笑,说道:“驼龙岛,你也不必再去了,快去想办法,把你三个盟兄妹的尸体埋了吧。” 桑逸尘仰脸一望,只见满天繁星,月白风清,看时辰已是酉末戌初了。袍袖一挥说道: “走,我们还是赶到绿竹堡去吧。” 梅香知道义父的脾气,说一不二,也不勉强。她又走到剑英面前,笑道:“哥哥,你还生妹妹的气?” 俞剑英一仰脸,道:“我生你什么气来。” 梅香娇笑一声后,道:“好啦,你不生我的气,就请哥哥骑绿耳先走吧。” 俞剑英摇摇头,道:“应该你先走才对,我是客哪有先走之理。” 梅香笑道:“哥哥,我强你不过,我是绿竹堡的丫头,你是绿竹堡的贵宾对吗?” 说完,跃身骑上马,正待放辔疾奔,忽见前面一匹白马疾驰而来,只好把马勒住。 那人远离亭子数箭之地,即把前弃的势子收住,一跃下马,但见来人,正是老堡主程九鹏。 他跃下马背之后,疾跃上前,大笑一声,抱拳笑道:“我总算把各位接到了。” 桑逸尘等人一齐拱手还了一礼,笑道:“程老堡主,劳你跑这么远来接我们,真不敢当啊。” 程九鹏一眼看到梅香也在这儿,心中一愕,失声叫道:“哟,梅香你什幺时候和桑大侠他们碰在一起了,你三年多来,没有消息,真把人急坏啦。” 梅香赶忙抢前一步,检衽一礼,笑道:“谢谢老爷挂心,丫头该死,回家后愿领家法。” 程九鹏摇摇头,道:“你能无恙归来,我就安心啦。” 说此,转眼向剑英望去,说道:“剑英,你骑马和梅香先走,回去告诉你天龙哥,赶快准备酒菜,替各位洗尘。” 俞剑英躬身一揖,答道:“遵命。”说完,即向程九鹏骑来的宝驹跃去,纵上马背一夹马肚,即放辔疾驰。 梅香也跟着跃上马背,辔绳一抖,绿耳展开四蹄,随后迫去,只片刻之间,就到剑英的身后,笑道:“哥哥,你不是说过,只要我改过,仍然一样对我好,可是这几天,你都在生我的气,究竟是什么原因,哥哥说给我听听好吗?” 俞小侠连头都没有回望一下,好似设有听见,拼命地向前驰奔而去。 他骑的那匹白驹,脚程并不算差,但比起绿耳来,却相差甚远。 任你剑英故辔疾驰,但绿耳仍然是紧紧地跟在剑英的身后,不即不离。 这样一来,更激起俞小侠怒火,他以为梅香存心在他面前卖弄,两人快要接近绿竹堡时,突见前面一匹白马,迎面疾奔而来。 俞小侠倏然勒马停住,梅香未想到他会突然勒马不前,绿耳猛然向前一冲,险些把白驹冲下路旁沟中。 剑英翻身跃下马背,怒喝一声,道:“梅香,你是存心和我过不去,是也不是?” 梅香娇笑一声,道:“丫头岂敢对少爷无礼。” 话声刚落,迎面疾驰而来的白马,正是程天龙,他一眼看到梅香,不禁失声叫道:“哟,梅香,好久不见你啦。” 梅香慌忙跃下马来,裣衽一礼,笑道:“少爷,你好吗?” 俞剑英见她也跳下马背,这一下火气更大。但因程天龙在此不便发作,拱手一礼,道: “程兄,你是来迎人的吗?” 程天龙在马上微微欠身,笑道:“家父来了好久,却未见他老人家把你们接到,我不放心,所以随后赶来。” 俞剑英道:“他们随后就到,他老人家命我先回来转告程兄,赶快准备酒菜给众人洗尘。” 程天龙点点头,道:“既然到了,我们就先回家吧。” 俞剑英道:“程兄,你先走吧,我在这儿等侯他们。” 程天龙道:“这样也好,我就先走一步啦。”说完,掉转马头,疾驰而去。 俞剑英见梅香不走,星目圆睁,怒道:“你不走,是不是还想和我拼个死活?” 梅香笑道:“哥哥,你肯指教,我当遵命奉陪。” 俞剑英放眼一望,见前面四五丈之外,有块草坪,大约有一两亩地宽,伸手一指,道: “走!我们在那块草地上去决个生死吧。” 梅香笑道:“走就走!谁还怕你不成,倒未必能一定胜得!” 说完,两人都没有再纵上马背,牵着坐骑,双双往前面草地走去。 两人走到草坪,各把马拴在一边,即向当中跃去。俞剑英手腕一翻,拔下背上惊虹剑,剑出鞘寒光耀发,龙吟之声,不绝于耳。 剑英剑眉一扬,冷笑一声,道:“我若和你把兵刃交换使用,你会说我瞧不起你,我只好占点便宜,你就赶快拿出刚才夺来的钢刀吧。” 梅香笑道:“哟,我明白啦,却想不到你的心,竟是这等狠毒,现在你和我们姑娘及你的师姊,就要举行娥英共侍的婚礼了,用不着我梅香作牵线娘啦,是想仗宝刃,把我杀了,你说是吗?” 剑英怒喝一声,道:“别图逞口舌之利,把钢刀给我。”说完,手臃一扬,惊虹剑脱手飞出,直向梅香面前飞去。 梅香身形一晃,把惊虹剑接在手中,顺手把钢刀抛了过去。 俞小侠接住钢刀,晃了一晃,倒也银芒刺目,突然大喝一声,踏中宫,其身一招“神龙摆尾”横里扫去。 梅香娇笑一声,惊虹剑即展“金丝缠腕”,反截俞小侠握刀右臂。 俞小侠收势回刀,长笑一声,身躯微晃,刷!刷!刷!连续抢攻三招。 梅香也不再谦让,避过三招之后,立还颜色,惊虹剑顺势横扫,瞬息之间,还了四剑。 俞剑英长笑一声,立即展开快速猛攻,刀摇寒星万点,光化活蛇绕身,只数招之后,只见刀光闪闪,却不见人影。 梅香也施展所学,惊虹剑也舞的风雨不适,霍霍风生,远远就见两道银虹,飞来卷去,美观极了。 老堡主程九鹏走在前面引路,他很远就望到两团白光,以为是地下升起浓烟白雾,但仔细一看,又不太像。 他脚下立刻加快,向白光疾速奔驰而来,走近草地伫立,放眼望去,只见白光,看不见人的影子。 看了一阵,还疑是自己的老眼花,用衣袖在眼上擦拭了一番,仍然看不见两人的影子。 他也不知是什么人在此比剑,情不自禁的大笑一摇,道:“好凌厉的剑法啊。” 突闻一声大喝,通:“你们两人在干什么?快住手。” 两人听这一声大喝,同时收住剑势,但见剑光敛处,正是梅香和剑英两人。 老堡主心头一震,骤然哈哈两声大笑,说道:“梅香,快回家去吧,我有话和你说。” 第三十二章 蓦闻亲仇 这时虽已夜深,但绿竹堡仍然灯火辉煌,如同白昼,老堡主程九鹏引着群豪,直向大厅走去。 进入客厅一望,但见厅堂中间,已摆上两桌丰盛的酒筵了。 桑逸尘纵声大笑,道:“我们进门就吃喝,大仓促了吧?” 程九鹏笑道:“先喝杯茶润润喉再喝酒,或是就吃喝,随各位的意思吧。” 驼子赵宗德笑道:“少来一些麻烦,干脆就坐上吃吧。” 童维南大笑说道:“赵兄爽快,我赞成。” 程九鹏转眼一望站在一侧的程天龙,道:“天龙,快请你妈妈和二女出来,陪各位喝杯酒,这里都不是外人。” 瞬息间,程夫人和二女,程小虎都从后院走入大厅,恰好是两桌。 程九鹏和夫人双双端杯站起,合敬了群雄一杯,程夫人笑道:“夜深了,赶办不出什么可口的菜肴,请各位多喝一杯酒吧。”说完,立即把手中的一杯酒喝光。 桑逸尘刚才在草坪之时,听程九鹏那两声大笑,似乎不大寻常,其中含有很深刻的原因。 当时本想探问,但急着赶路,却把说在口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这时,他见老堡主夫妇敬过各位一杯酒之后,立即端杯起身,回敬他们夫妇一杯,笑道: “老叫化一辈子没有向人请求过一件事情,今夜却破例要向干亲家,请求一件事,不知干亲家能不能答应老叫化。” 程九鹏赶忙起身,把前面的一杯酒端起,一仰脖子,一口喝光之后,笑道:“干亲家怎么突然客气起来啦,不说一件事,就是千件万件,只凭亲家一句话,什么事情请说吧。” 桑逸尘道:“梅香由你们夫妇一手抚养长大,是玉玲的随身婢女,但老叫化已收梅香为义女,我要干亲家夫妇无条件的送给老叫化,不知干亲家肯不肯割爱。” 程九鹏夫妇听桑逸尘这样一说,立即站起身子向后走去,移了一张椅子摆在大厅堂中,他这等举动,把在堂的人,都看得莫名其妙。 程九鹏把椅子摆好之后,赶忙转身向八臂神乞躬身一揖,道:“干亲家请过来。” 桑逸尘剑眉一皱,道:“干亲家,你们这是干什么?” 程九鹏大笑一声,道:“请移驾过来再说吧。” 桑逸尘不知他的袖里乾坤,只好移身过去。 程九鹏见八臂神乞走了过来,向梅香招手,说道:“梅香,快些过来。” 说完,把桑逸尘扶上坐椅之后,和夫人双双拜了下去。 梅香见他们向义父跪了下去,“扑通”一声,就在程夫人的身侧跪下。 桑逸尘赶忙起身把程老堡主扶起来,说道:“干亲家,你这是干什么?快请夫人起来,梅香已行过礼啦。” 程九鹏也不知是高兴,还是悲伤别离,老泪滚滚而下,伸手把夫人扶了起来。 程夫人的眼泪,比老堡主流的还急,她站起身子向桑逸尘一福,嘴唇翕翕而动,似想说话,但因悲伤过份之故,却不能把话说出来。 桑逸尘一生最怕看人家流泪,他见此情景,虽是铁石的心肠,泥塑木雕之身,也要洒下同情之泪,挥挥手说道:“干亲家别难过,有什么隐衷,这里没有外人,请坐回桌上去再说吧。” 说此,转眼一望,见梅香还笔挺的跪在那儿,又挥手说道:“梅香快站起来,老叫化生平不喜欢这套俗礼。” 程九鹏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这付千斤重担,干亲家一肩替我们承担起来,理应受我们一拜。”说着,又拜了下去。 桑逸尘是何等人物,哪还听不出话中的含意,猛的长眉一扬,圆睁双目,道:“难道梅香还有血海深仇不成?” 程夫人放眼一扫全堂,见无外人,仍然是老泪滚滚而下,嗫嚅说道:“现在……有干亲家……” 桑逸尘见她欲言又止,好似心中还有顾虑,大笑一声,说道:“这儿在坐各位,都是老叫化的多年好友,而且侠肝义胆,有什么话,大嫂只管说吧。” 梅香过去也有很多次,向夫人问起自己的身世,程夫人总是背不作答。 这当儿,见此情景,只觉浑身血液流动加速,心中好似小鹿打撞,一双星目,圆睁得大大的,望着程夫人的脸上,一瞬不瞬。 全厅鸦雀无声。 程九鹏尽力压住心中的愤怒,和不安的情绪,拼出蕴含在两只眼中的泪珠,缓缓说道: “我们表面上,说梅香是玉玲的随身女婢,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程夫人接着说道:“梅香是我娘家哥哥的亲生女儿,我哥哥是两榜进士,曾出任武岗县知事,但他为官清廉,洁身自好,尤其对地方安宁,更是不遗余力。” 程九鹏说道:“老朽那位内兄素性梗立,对作恶人间的败类,嫉恶如仇。” 梅香两只大圆眼,一眨一眨,情不自禁的流下两滴眼泪,问道:““姑丈,我爹爹是不是因此惹下灭门的大祸?” 程九鹏点点头,道:“不错,你爹爹在武岗县任上,办了一件大快人心的案子,可是也因此遭到杀身之祸。” 梅香眼泪好似断了线的珍珠,簌簌下落,泣不成声。问道:“杀……我……全……全…… 家……的……仇人,仍……活……在……人世吗?” 程九鹏点点头,道:“我们这么多年,就不敢向任何人,透露一点风声,就是因你的仇家,不但势力大,而且武功高深。今天我见你和剑英比剑,看你的剑术,和剑英并不差上下,你在这三年亡命他乡,不但无恙归来,反而学成一身绝技,我当时高兴得简直老泪都要流下来了。刚才又听桑大侠说,你认他老人家作义父,这大概是你父母阴灵有知吧。” 桑逸尘剑眉一扬,怒道:“江湖上竟有如此的恶贼,老叫化却还未闻说过,倒是什么样的三头六臂,请说出来听听。” 程九鹏道:“就是武陵山百花岭的伪君子吕晋元,那一年他派弟子到武岗作案,被当地一位归隐的武林前辈,逮捕送至县府,我那个内弟,立即坐堂讯问,那家伙直认不讳,我那位内兄,做事非常谨慎,他知道贼人同伴不少,若先奏后斩,一定会被贼党劫牢救走,他赶即就在府衙的广场上就地正刑了。” 说此,微微一顿,又继续说道:“准备劫牢抢救的贼子,当天已赶到了武岗,宿在客栈内,当即派人入衙打听,贼人却没有想到我那内兄如此积极,当时没有把人救下,贼人只气得怒火千丈,当夜便暗入县街,把我那位内兄,乱刀分尸。” 桑逸尘问道:“梅香是什么人救出来的?” 程夫人接着说道:“我那位嫂子素来身体很弱,生下梅香之后,身体亦更加多病,当事发的先一天,带着梅香在归宁疗病,她闻知恶耗,立即赶往县衙,但她有病之身,如何经得起这严重的打击,一看丈夫那血肉模糊的尸身,当时连哭都没有哭出来,就喷血而死……” 说至此,热泪滚滚流下,再也不能继续接着说下去。 程九鹏接着说道;“老朽有一位师弟,在县衙任捕快,他快马专程而来,把事情经过告诉我,我内人立即赶去他们家中,救了他们一家人,迅速远走避祸。那时,内人也生了一个女婴,正好夭折,就把梅香带来家中抚养,为恐走漏消息,年龄稍长时,就说是玉玲贴身女婢,其实她们情胜姐妹,义重骨肉。” 驼子赵宗德说道:“百花岭伪君子吕晋元倒是一个这等心狠手辣的人,却要借机去瞻仰一番。” 桑逸尘笑道:“驼子,这趟你们兄弟是非去不可,还说要借机会,是不是怕老叫化不邀你们?” 跛子笑道:“梅香是你老叫化的干女儿,若不得到你的同意,我们跑去助拳,不但不受欢迎,反而要挨你一阵排头,那是多煞风景的事啊。” 桑逸尘纵声大笑,说道:“老叫化若是不请你们,你们去还是不去?” 驼子端起酒杯,一口喝光,放下杯子,缓缓说道:“江湖上都说我们兄弟脾气坏,但你老叫化也不比我们兄弟好到哪里。你不欢迎的事,我们还是少沾边的好啊!但看在小姑娘和堡主的份上,也只好去碰碰鼻子试试。” 梅香听程九鹏夫妇把自己的身世说出,悲痛到了极处,只哭得两只大圆眼,红肿很高,以后他们说的话,一句也没有听进耳内。 桑逸尘纵声大笑,道:“这是私人之事,老叫化不敢劳驾,而且老叫化也非正事主,你们高兴就去,不高兴也不勉强。” 神医公子明道:“她助了我的拳,我是非去不可。” 萧岐山道:“除暴安良,乃是我辈份内之事。陈姑娘虽然身负绝顶武功,可是她年轻识浅,我们应该助她一臂啊。” 童维南大笑说道:“老朽虽无能,但我有一颗热心,也愿跟各位去凑凑热闹。” 程九鹏突然展颜,笑道:“好啊!我这位内兄的血海大仇,承各位援手,当可昭雪无疑。 但他已含恨十八年了,急也不在一时,我还得强留各位多住几日,等剑英和二女行了礼之后,再和各位就道前往武陵山。” 桑逸尘道:“干亲家,你把日期择好没有,说出来看看,若时期相距太远,我们这些人没有耐心等候,三日不跑路,两条腿就会肿起来。” 程夫人突然接着说道:“自从你们经过敝堡去南海后,我就把远近的好日子记在心里,本来明日倒是大好吉期,可是时间太仓卒,过了明天就要等到四月初四。”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虽然谈不到铺张,可是多少还有几家至亲,也得请请,免得被亲戚借口,说我小气,连喜酒都不请他们吃一杯。” 桑逸尘屈指一算,今天是三月二十九日下,而且三月又是小月,离四月初四,只有四天了,点点头,说道:“这三四天的时间,我们还能勉强,可是要多准备几坛好酒啊。” 程九鹏笑道:“山珍海味没有,各位在绿竹堡喝上三年六个月,也喝不完。” 这一顿酒,因中途发生了这段令人伤心的悲事,大家都未能畅饮。尤其梅香只是以泪洗面,酒菜都未沾唇。 剑英听说梅香身负血海深仇,也恨不得立即飞去,把贼人头斩来,但在这个场面,他却不好插嘴。 他看梅香哭得那么伤心,想安慰一番,可是又不知如何说,只望着俏丫头那如花带雨的粉脸上出神。 紫云冷跟旁观,见英弟弟那样的神情,心中大不是滋味,但她是一个很精明的人,虽然把英弟弟的心事看透,可是地方不一样和情形不同,只得把一颗不愉快的心,收敛起来,反而同情梅香悲惨的身世,而流下两眶同情之泪。 玉玲过去虽然和梅香一块长大,并不知道她是至亲的表妹,只听母亲常常嘱咐,要好好对待梅香。 当下听父母把她的身世说出,心中甚感同情她的可怜身世,边哭边劝慰,道:“表妹别太过伤心啦,舅父舅母,已死不能复生,目下桑师叔和各位前辈,都一口答应尽力助你报仇,赶快节哀顺变,向各位老前辈谢过吧。” 梅香立即停止哭泣,站起身子,“扑通”一声,倏然向老堡主夫妇拜了下去,说道: “薄命女承姑父姑母的养育,这等云情高谊,没齿难望,请受侄女一拜吧。” 程夫人伸手扶起梅香,道:“梅香,我们都是至亲,不要客气,你过去受的委屈,不要记在心里。” 梅香啜泣说道:“侄女承姑母苦心孤诣的教导,事情轻重,还能分得出来,哪能把好意当作歹意,请姑母放心吧,侄女还不至这么不懂事。” 桑逸尘见这场面,悲伤气氛很重,大笑一声,道:“目下已夜深了,这酒留到明日再畅饮吧。” 老堡主听八臂神乞这样一说,立即引领各位,分别入卧室调息。 程夫人引着二女到后花园的精舍,把准备好的两间新房,让二女参观。 但见房内粉刷如新,走进去就令人感觉舒适清爽至极,放眼一望房中布设,没有一件不是新购置的。 尤其卧房的布设,独出心裁,房中垂挂一盏紫色的琉璃灯,吐着薄雾样温柔光辉,照得这间乳黄色墙的卧室,影影绰绰,好像沉浸在梦样的情调中,真是宁静恬适美丽极了。 那一张木床,大概也是赶做的,床柱上雕着左龙右凤,栩栩如生,龙凤被鸳鸯枕都是湘绣的特产品。 陈紫云从小就被父亲送往排云岭学艺,何曾看见过如此堂皇美丽的陈设。 看了一阵,含笑说道:“伯母,要你老人家如此破费,侄女实在感愧难安啦。” 程夫人道:“不要客气啦。这点小意思算不了什么,不必把它放在心上。” 说着,转身走出来,又向对面的房中走去,这一间除了多安置一张精致的小床外,所有的摆设,大致和紫云的新房一样。 玉玲笑道:“妈妈,您老人家真会替我们设想,连孝燕睡的床,都是崭新的。” 程夫人道:“绿竹堡不是剑英,不说我们全家遭戮,连这几间破屋,也会烧得片瓦不存。 我们没有什么给你们,我和你爸爸商议,并征得你们两位哥哥的同意,把所有家产,分作三份,你们占一份,作为你的陪奁。” 玉玲摇摇头,道:“这个女儿不敢要,还是给哥哥他们继承,我们等行过婚礼后,仍想返九华山,看守恩师那个清修胜地,不要被武林败类玷污。” 程夫人道:“师恩浩大,当然不能遗忘,但是灵虚道长,留给你们的信中,已经说明,他老人家已不在排云岭了,你们就在家中暂住,等我和你父亲过世后,你们愿在绿竹堡住就住,不愿居住,则随你们的意思吧。” 二女见程夫人这等慈祥,也不便拂逆她的意思,双双点头,跟着走回她的卧室。 当晚,程夫人非常高兴,没有一点睡意,和二女剪烛长谈,对她们这几年来的江湖生活,很是关注,询问甚详。 春宵苦短,一夜易过,她们坐谈不久,鸡鸣报晓之声,此起彼落,不久红日东升,家中佣人忙着招呼沏茶倒水,就似穿梭一般。 瞬息之间,都各自走向大厅,家人及群豪,济济一堂,只没有二女和梅香出来。 程老堡主还以为梅香昨夜悲伤过份,疲倦贪睡,可能迟迟起床,或是和二女在后院聊天,也未派人到她卧室查看。 他早餐后,忙着吩咐程天龙写喜帖,并请竹堡的几个得力壮丁,立即分头去下帖子。 老堡主家中上上下下,大大小小,都忙得连拭汗的时间也没有,哪还去理会梅香和二女啊。 二女自从回到后院,因她们立即就要做新娘了,也不好意思出来和大家见面,连饭都是由小婢送至后院房中去吃。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老堡主也没有看到梅香,只觉很奇怪,立即派人去后院,向夫人探问。 片刻之间,程夫人急急忙忙奔出来,向老堡主反问道:“梅香离家好久了,大家都没有见到她吗?” 程九鹏一皱白眉,道:“我忙着指挥天龙写请帖,一下子也离不开,早饭时没有见她出来,我以为和你们在后院呢?” 程夫人放眼一望,也没见剑英在座,说道:“梅香是不是和剑英到竹堡外去游玩啦。” 桑逸尘听程夫人这样一说,突然一扬剑眉,道:“干亲家,快派人去小孤山看看,他们两人这两天,不知为了什么,见面就要拼命。早几天在广东曲江清潭渡口,两人拼得九死一生,老叫化若迟到半个时辰,非两败俱伤不可。” 程九鹏心头一震,赶忙叫天龙和小虎去查看,程夫人却转身向梅香房内走去。 推开房门一看,只见梳妆桌上,用梳子匝着一张白纸,程夫人走过,起白纸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姑父姑母,侄女父母血海深仇,不知则罢,既承相告,一日不手刃杀父之仇人,却食难下咽,睡难安枕,姑母抚育之恩,容手刃亲仇后,再图补报,万一不幸,葬送仇人之手,但侄女已尽人于之道,于心无愧,请勿念是荷。” 程夫人看了一遍,急忙奔至大厅,气喘吁吁说道:“梅香昨夜就走了,你看!你看……” 她心中非常着急,说了一句话,就把梅香留的信笺,送到老堡主面前。 程老堡主接过信笺看了一遍,手都在颤抖,急切之间,竟失了主意,圆睁着双目出神。 桑逸尘见程九鹏的那个样儿,大笑一声道:“干亲家,梅香先走了,也用不着这样急。” 程九鹏长长叹息一声,道:“我见梅香武功虽然不错,但她年轻识浅,竟然这样躁急,只三五天的时间都不能等,万一她真的找到百花岭,我们未能随去,她如何是伪君子的敌手啊。” 桑逸尘仰脸略一思索,猛然一睁双目道:“剑英已无父母,我这个干爹爹,理当替他主持婚礼,但一切你都代为准备妥当,老叫化留在这里,也不过是张开嘴巴吃喝罢了,我看这杯喜酒,也不必等了,一切由干亲家主持就是。” 程九鹏夫妇都担心梅香的安危,若留他们等剑英完成婚礼后,大家再赶去,恐怕不容易赶上,权衡轻重,只有这样办,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当下点点头,苦笑道:“别无良策,只好这么办吧。”说此,微微一停,又道:“我立即吩咐厨房,准备一桌酒席,由二女和剑英,分别敬各位一杯,也算是吃过喜酒了啊。” 桑逸尘摇着一蓬乱发,道:“我们武林中人,最不讲究这些,你来这一套,简直要把人家的大牙笑掉。再说,梅香一定把宝马骑走,她已走了不少路程了,我们再要耽搁,就不容易赶上啦。” 神医公子明点点头,道:“桑兄说的很对,要走马上就走,片刻也不能再延。” 童维南站起身子,笑道:“南海一场热闹,你留我帮忙,现在一切都准备好了,没有我的事啦,我要跟各位去看看热闹,这杯喜酒,我也不想喝了。” 程九鹏道:“童兄跟各位先走也好,老朽等他们完成大礼后,立即赶去。” 桑逸尘赶忙向老堡主道别,他们一行六人,连夜向湘西趱程,暂且按下。 再说,俞剑英到竹堡周围走了一趟,返回竹堡后,见义父他们都追赶梅香去了,他心中只觉闷闷不乐。 他吃过中午饭后,把宝剑配上,立即向门外走去。程小虎正在门口徘徊,见俞小侠配剑走出,赶忙问道:“你不在家休息,配剑到什么地方去。” 俞剑英站定身形,转脸说道:“我在家里,闷得难过,想到长江边去玩玩,看看能不能用剑刺鱼。” 程小虎道:“你等一下好吗?找去禀告妈妈一声,再陪你到河边去。” 剑英点点头,道:“好啊,我在这儿等你,快去快来吧。” 程小虎立即奔到后院,只见母亲和二女正坐房中,把俞小侠要到河边刺鱼的话,向母亲禀说。 程夫人点点头,道:“家中的人个个都很忙,没有人陪他聊天,当然愁闷,你陪他去玩玩也好。” 紫云听了,心头一震,她又不便出言阻止,暗道:“梅香好几次救过他,一定不是去河边剌鱼,是想借故追赶而去。” 心念一动,立即向玉玲咬耳说道:“玲妹妹,英弟弟我猜他一定是想去追梅香,到河边刺鱼是借故的。” 玉玲略一琢磨,答道:“英弟弟心中沉闷倒是实在,但他可能不是去追梅香。” 紫云道:“玲妹妹,怎么见得他不是去追梅香呢?” 玉玲微笑道:“英弟弟若是去追梅香,他就会在夜间偷走,或是从后门偷偷溜出去,绝不会向大门走。” 紫云点点头,道:“你这样猜想也对,我们却不能不注意他的行动。” 玉玲道:“好啊,我和姊姊改装一下,从后门出去,远远跟在他的后面,看他是不是真的到长江边去刺鱼。” 二女咬耳商量妥当,立即向程夫人禀明。 程夫人点点头,道:“小心一点倒是很对,现在请帖已送出,若再发生事情,就会闹大笑话。” 二女匆匆穿上男装,从后门走了出去,立即向剑英身边追去。 但见剑英和小虎缓缓的向河边走去,二女却远远的跟在后面。 俞剑英见小虎还带了钓鱼竿,心中突然高兴起来,笑道:“小虎哥,你会钓鱼吗?” 程小虎笑道:“热天的时候,我和天龙哥哥每夜都坐着小船,到长江中去放钓,至少要到深夜以后才返家。” 俞剑英道:“今天我和你钓到深夜再回去好吗?” 程小虎摇摇头道:“家里的事很多,而且我们夜深不回去,父亲和母亲会着急,以后你还怕没有日子吗?” 两人边走边说,不久就到了江边,江边小船上的人,都齐声和小虎打招呼。 程小虎走到一只小渔船边,道:“快上船来吧,我们就用这条船到河中去放钓。” 俞小侠猛然跃到船上,放眼向江中一望,只见江水滔滔东流,这一带风景特别优美。 程小虎启碇之后,用竹竿一抵,小舟子好像梭子一般直向江中冲去。 但见俞小侠的眼睛东瞧西望,笑道:“‘武穴’是长江的锁链,我们这里距武穴约二百里左右,长江过了武穴之后,一直的大江东去,都很平坦。” 俞剑英笑道:“是啊,我们的船平平隐隐的,一点显波也没有。” 程小虎接着说道:“这一带也可以说是长江绝胜的风景所在。” 俞剑英道:“我看前面那些山影,真够绚丽的。” 程小虎笑道:“长江有两个名湖,洞庭和鄱阳,但各有其长处,洞庭附近,没有名山峙立,这是不及鄱阳的地方,这里有浮云天际的庐山真面目,云影波光,追向江流而下,可说是峰尖、云顶,画意诗情都有。” 俞剑英经他这一指点之后,放眼四顾,点点头笑道:“这地方风景真美。” 话声甫落,只见上游一只小舟,对着他们的渔船,疾速撞来,俞小侠咦了一声,道: “小虎哥哥,你看那一只船,直对我们撞来,赶快准备,免得被撞翻船。” 程小虎冷笑一声道:“大概是想找死了,才敢向老虎头上捋虎须。” 说完,立即把竹竿握在手上,把全身真力,暗运于两臂,猛然向疾驶而来的小舟撞去。 程小虎快,人家的动作更快,小虎手上的竹竿刚刚点出,来人手中竹竿一晃,只闻砰的一声,程小虎手臂一麻,竹竿情不自禁地脱手飞向半天云中。 来人把程小虎手中竹竿碰飞后,顺势一点剑英他们的坐船,但觉猛然一倾,小舟失了重心,河水涌入,只见船尾向上翘,船头便向水中钻去,程小虎立脚不住,身子一晃,便跃落江中。 俞小侠站在船尾,陡然大喝一声,身子凌空拔起二丈多高,直向上流驶来船上飞去。 俞剑英悬空拔剑,身剑合一,舞起一道银虹,猛向站在船头的少年头上罩去。 船头那人不慌不忙,倏然举起丈余长的竹竿,直点剑英握剑右腕,势准力猛,威势甚是惊人。 俞小侠右手猛然收回,半空挫腰长身,施出独步武林的绝顶轻功“梯云纵”,陡然间又升了两丈多高,向船上篷顶斜飞过去。 这时船行甚速,剑英脚尖尚离篷顶三四尺,那只船却很快速的从他脚底下驶过。 俞小侠脚下落空,心头一震。但他是盖代第一奇人门徒,身负绝世武功,临危不乱。放眼一望,只见河中飘起一权木桨,脚尖轻轻在飘起的木浆上一点,身子又腾空飞起,猛向船篷泄落。 他这次落向篷顶,船上的两个少年,并没有出手阻拦,连看都未曾转眼向剑英望一眼。 前面那个少年一手操桨,猛力一划,船就似疾矢一般,一冲就是数丈远。 俞剑英略一打量两个少年,但见身着蓝色劲装,身材窈窕,面如敷粉,不由心头一怔,暗道:“这两个少年,不是白发姑娘的女弟子,佩珠和银珠两姊妹吗?” 心念一动,立时剑眉一扬,问道:“你们姊妹无缘无故,把我们的船掀翻,是甚意思,请道其详。” 前面摇浆那个少年,突然转脸向剑英一望,现怒色道:“谁是姊妹,你别认错人啦。” 说此,猛然划了一桨,接着说道:“点翻你们的船,错不在我,其原因很简单,只怪你的同伴太鲁莽,目中无人了。” 俞剑英冷笑一声,道:“你们姊妹别说女份男装,就是化……” 他本来是想说就是化成灰,我也认识你们,但话到口边,只觉不大对,说此陡然把话停住,没有再往下说。 后面那个少年突然把舵一摆,船倏然转向对岸冲去,他摆转舵之后,一仰脸,微笑道: “哟,好利害的眼睛,化成灰还能把人认出来啊。” 话声甫落,猛觉船向右边猛斜,险些翻了过去,只见前面那个少年,左脚用劲,使千斤坠重力往下一沉,但见船往下急沉,并未翻身。 船头少年把船板平后,笑道:“你想不想洗凉水澡,若不想洗澡就赶快对你的同伴说,不要把船弄翻。” 俞剑英从小就被王大侠送往九华山排云岭习艺,对水性一点不懂,尤其沉身鬼湖,虽然死里逃生,余悸犹存。 听他这样一说,暗道:“看她们姊妹操纵船只,似甚熟练,水性一定很好,若在陆地,我并不怕她们对我有什么不利,若在水中,虽有小虎帮忙,他水性虽好,但武功和人相差甚远,在水中搏斗起来,自己却要吃亏。” 心念一动,立即大声说道:“小虎哥哥,快去把撞翻的船,打捞起来,这里没有你的事。” 船上两个少年,并不理会剑英,前面那个少年双手运浆如转风车,快速绝伦,后面那个少年一手握舵,一手运桨,只听水声哗啦、哗啦,船行如疾箭,直向对岸射去。 俞小侠不知她们姊妹,萌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哪里能忍这等闷气,大喝一声,道: “你们姊妹究竟要把我带到哪里去,若惹我冒了火,我把你们这只船,劈得粉碎。” 佩珠冷冷答道:“恐怕你没这个胆量吧。” 俞小侠哪还忍得这口气,长笑一声,脚下暗中运劲,施展千斤坠工夫,但听篷顶哗哗作响,船身渐渐往下压去,一个船篷被他跃得粉碎。 佩珠和银珠连头也没有抬一下,直似不觉一般,仍然运桨向前疾驶。 俞剑英眼看河水就要涌进船来,赶忙把功力收了,但听佩珠冷笑一声,道:“喏,还是怕这滔滔讧水无情啊。” 银珠娇笑一声,道:“水火不留情,谁不爱惜自己的生命,我初次学划水的时候,看到徐徐东流的溪水,心中还是如小鹿打撞的害怕呢。” 俞剑英怒喝一声,道:“你们就料到我怕这江水,是也不是?” 银珠倏然转脸,斜视俞小侠一眼,冷冷地说道:“我们又没有和你说话,你怕不怕又与我何干,又不是我请你上船来的,向谁生气。” 俞剑英斩钉截铁说道:“你别得理不让人,我不是怕事之辈,你们姊妹到底是为什么事,冲着我来,干脆说出,我俞某人一定舍命奉陪。” 银珠道:“你无缘无故地跃上我们的船,这倒小事,还要动剑杀人,暗施千斤坠的功力,把我们的船篷压坏,也不知道是谁不讲理呀。” 佩珠突然插嘴说道:“姊姊,少和他罗嗦,这个无情无义的人,干脆请他下去,等一下靠了岸,他不但不知道感激,恐怕还要仗恃宝剑杀我们啦。” 剑英听他出口伤人,侧身一扬宝剑,猛然把剑锋抵住佩珠胸前,怒喝道:“你骂谁无情无义,你不说个所以然出来,就休怪我仗宝剑杀人。” 佩珠视剑锋如无物,仍然操舵划桨,缓缓说道:“这船上只有三个人,难道我骂我姊姊不成。” 剑英双眼圆睁,怒道:“我对谁无情无义,有事实倒要讲出来听听。” 佩珠微笑道:“当然有事实,岂敢无的放矢,出言中伤……” 话声未绝,银珠突然说道:“梅香,她对你有情义没有?” 剑英骤然把抵住佩珠胸前的剑尖收回,仰脸略一思忖,暗道:“哟!她们原来是为了梅香的事来找我,难道我和她比武功,她们都看见了……” 佩珠见他仰脸望天,半晌也不说话,问道:“怎么不说啊,若是我说错了,当向你陪礼吧。” 剑英长笑一声,道:“不错,梅香和我有义兄妹之情,但我并没有时她不起的地方啊。” 佩珠道:“梅香不但是你的义妹,而且她数度舍死忘生暗助你们,你不但不念义兄妹之情,反而要和人拼命。” 俞小侠冷笑一声,道:“彼此印证武功,说不上拼命,这不足批评我无情无义。” 佩珠娇笑说道:“彼此印证武功,放开不说,但她身负血海深仇,单身一人远涉武陵山百花岭,你既然有义兄妹之情,就应该伸手援助,眼看她身临险地,却充耳不闻,悠哉游哉在竹堡享受人伦之乐,这难道不是无情无义吗?” 俞剑英星目一睁,向二女一扫视,正想答话。佩珠却抢先说道:“梅香血海之仇,当然不便邀请他人赴援,但百花岭伪君子扬恶隐善,做下不知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梅香虽是为父报仇,克尽人子之道,但对头是江湖之败类,荡平百花岭,那无疑是为民除害,凡我侠义之人,都应该负起除暴安良之义举,同伸援手,牺牲小我才是。何况你们有义兄妹之情,岂可袖手旁观?” 俞剑英虽然不满梅香之狂妄,但也并不是不想紧随梅香身边赶去,可是老堡主已把请帖发出,而且时间也很迫促,他本想挨过这三四天的时间,待行过婚礼后,连夜疾奔百花岭,协助梅香一臂之力。 他心中本来就闷的难受,恨不得随即赶去,这时,哪还经得起佩珠姊妹这一席连激带骂,义正辞严之话,双目圆睁,长笑一声,道:“你们以为我不愿意去帮助梅香报仇是吗?” 佩珠笑道:“你愿不用去帮助梅香,这是你本身的事,我们姊妹不便过问,只觉得你没有义兄妹之情罢了。” 俞剑英道:“各人心中之事,就是神仙也难看得出来,我虽然没有随后赶去,并不是没有帮助梅香之心,我实在有不得已之苦衷,自从梅香走了之后,我心中就好似乱麻一般,不知如何才好。” 佩珠笑道:“你既有帮助梅香报仇之心,就应该即速赶去,若等你们完成大礼之后,再行赶去,梅香骑的是千里宝驹,虽然路途不熟,岂能赶得上她,就是星夜疾驰,也于事无补了啊。” 俞剑英放眼一望,见程小虎把倾段的小舟,翻转过来,向岸边划去,离他们已经很远了,暗道:她们姊妹说的也对,若耽搁三四天的时间,绝赶不上了。 心念一转,一看小舟只离岸上四五丈远,大笑一声,身形猛的拔起三丈多高。直向岸上落去。 佩珠姊妹见俞小侠跃落岸上,立即掉转船头,向上游驶去。 紫云和玉玲在岸上看的非常真切,见剑英坐的小舟被人家的船撞翻,二女只急得面容失色,玉玲惊叫一声,道:“云姊姊快……” 话声未绝,急忙跃起身形,双双向河边疾驰而来,玉玲见河边泊着一只小舟,跃上去慌忙把碇起上船来,说道:“云姊姊,你掌舵我来划船。” 紫云急道:“我不会掌舵啊,让我来划桨吧。” 玉玲道:“好罢。”说完,举起手中的竹竿,猛向河边一撑,小舟直向河中冲去。 紫云从小就在排云岭学艺,不说没见过长江这滔滔江水,就是小溪急流也没看过,她哪里会划桨掌舵。 她虽然聪明绝顶,但急切之间,拿起两支木桨,却不知如何应用。 玉玲眼看那只小舟向对岸疾驶而去,只急得心中乱跳,一手掌舵,一手划桨,口中却向紫云讲解用桨的方法。 她们的小舟只划离岸边半里之间,那只小舟已到了对岸,俞小侠已跃到岸上了,小舟也转头向上游如飞而去, 紫云叹息一声,道:“玲妹妹,我们赶不上啊,这怎么办?” 玉玲道:“我们驶到对岸再说,看英弟弟刚才的举动,那船上的两个人,并不是仇人,可能是英弟弟借他们的船,到对岸去等渡船吧。” 她们的小舟驶到对岸之后,上岸一看,哪还有剑英的影子,两人分途搜索很久,也没有看到剑英。 二女找不到剑英,走回停靠船只处,玉玲问道:“云姊姊,找不到英弟弟,这怎么办?” 紫云这时也失去镇静,摇摇头道:“玲妹妹,我心里很乱,急切之间也拿不出主意了。” 话声甫落,突见程小虎疾奔而来,问道:“妹妹,你们看到剑英没有?” 玉玲摇摇头,反问道:“小虎,刚才是甚么样的人物,把你们的船只撞翻的?” 程小虎道:“什么样的人,我也弄不清,只觉那两人很年轻,长的也非常英俊潇洒。” 紫云听程小虎这么一说,沉思很久,也想不出是哪一道人物,问道:“那两人有什么年纪了,功力如何?你看得出来吗?” 程小虎道:“看他们的年龄,最多不过二十岁,武功也不弱,我本想把他们的船撑开,撑竿刚举起,就被人碰飞了。” 玉玲道:“云姊姊,教小虎守在这河边,我们再分头寻找一番如何?” 紫云摇摇头,忽有所悟,说道:“英弟弟并不是去追赶敌人,到哪里去找,据我猜想,英弟弟可能藉此机会,偷偷地追赶梅香去了。” 玉玲失声叫道:“咦!云姊姊你猜的一点不错,我看他见梅香走了之后,就闷闷不乐,他和小虎来钓鱼,乃是脱身之计。” 说此,微微一停,叹息一声,又道:“云姊姊,我们回去问问我妈妈,看看怎么办?” 紫云摇摇头,道:“玲妹妹,我们也不必回去了,请小虎禀告就可,我们索性就追他们去。” 玉玲点点头,道:“好吧。”说此,转脸望了小虎一眼,又道:“小虎,你把我们送到九江之后,再回去告诉妈妈,就说我们赶到武陵山去了,请她老人家不要挂心吧。” 程小虎道:“我送你们到九江,却不甚要紧,但是请帖都已发出,你们都走了,到了那天怎么办,不把爹爹妈妈急坏下吗?” 玉玲道:“我们在路上若能追到英弟弟,就急速返来,如追赶不到,只好等以后再说吧。” 说完,立即向船上跃去。 程小虎上了船,立即运起双浆,就似转风车似的,只听噼啪之声不绝于耳。 船虽然是向上游驶去,但水势不急,而且程小虎又会使桨,划起来相当快捷。 尤其程玉玲一手操舵之外,一手还能划桨,陈紫云刚才已经学会了划桨,她也用剑代桨划动。 只见船行如疾矢,不过两个时辰左右,就到了九江,二女立即跃上船去。 玉玲转身向小虎说道:“哥哥,你快点转去吧。” 程小虎点点头,道:“妹妹你们追到剑英之后,一定要他转来,免得爹爹和妈妈挂念啊。” 程玉玲道:“好的,你快走吧,天黑之前,你还可赶到家里。” 说完,立即转身,向九江城内走去。 程小虎眼看二女身形消失之后,才驾船向家中疾驶,他返到家中,也不过是申时光景,一看家中的人,都在忙着洒扫庭院,修葺花木,苦笑一声,立即向后院走来。 他匆匆忙忙跑进母亲房中,只见母亲正在逗着孝燕发笑,躬身一揖,叫了一声道,“妈妈,剑英和妹妹他们走啦。” 程夫人心中一震,脸色突转严肃,睁眼望着小虎,道:“你说什么?” 程小虎重复说道:“剑英他走了,妹妹和陈姑娘都追去了。” 程夫人听他这一说,好似晴天霹雷,猛然吃了一惊道:“剑英不是和你到河中去刺鱼吗? 你怎么让他走了啊。” 程小虎把详细情形向母亲一说,程夫人急道:“这怎么办,快去请你爹爹来商量一个办法。” 程小虎道:“是。”说着,立即转身向外院走去。 他跑到外厅,但见父亲正站在大厅中,指挥家中男女佣人布置厅堂,赶忙躬身一揖,道: “爹爹,妈妈她老人家请您到后院,有紧急事相商。” 老堡主道:“好吧,你在这里指挥他们,我去去就来。” 说完,立即向后院走去。 程夫人见老堡主走了进来,埋怨地说道:“你这老不死的,心中一点事也存不下。” 老堡主听不懂夫人所说,笑着问道:“我又做错什么事了?怎的又埋怨我来啊。” 程夫人道:“俞剑英他又走了,你知不知道。” 老堡主心头吃了一惊,很惊愕地问道:“剑英什么时候走了?” 程夫人道:“刚才小虎回来告诉我,说剑英追赶梅香去了,玉玲和她师姊也随后追赶剑英去啦。” 老堡主急得连连说道:“这怎么办?这怎么办?这帖都发出去了,改期也来不及啦。” 程夫人道:“光着急有什么用呢?改期来不及,仔细想想看有什么办法没有?” 老堡主摇摇头,道:“派人去追,是追他们不到了,有什么办法可想啊?” 程夫人略一琢磨,暗道:“嫁女不成,倒不如改为娶儿媳妇,免得客人来了冷冷淡淡的,大家扫兴。” 立即说道:“你快去请志远叔叔来,我有点事和他商量。” 老堡主道:“请他有什么好商量的,只望二女能到期把剑英追回来吧,好在还有三天的时间。” 程夫人嗔道:“你还在作梦想,二女哪能追得到剑英,找志远叔叔到刘亲家那里去商量,能不能把女儿让我娶过门来,若他答应,就改为娶儿媳妇好了。” 老堡主突展笑容道:“你这办法倒是想得很好,但是刘亲家是体面人家,这样匆忙,他肯不肯还很难说。” 程夫人道:“只好去试试看,若他答应,我们就把嫁女儿所备好的妆奁,送到刘亲家那儿去,不必再要他赶制,这样与他面子上也好看。” 老堡主点点头,道:“好啊,我就照你的意思,请志远老弟去谈谈吧,本来这件事早就应该办了,但为了堡中一再的出事,也就耽搁下来了。” 程志远得老堡主的吩咐哪敢怠慢,连夜赶奔刘家,把老堡主之言转陈,刘秀堂乃是一位通权达变之人,一听之后,即满口答应,一切遵命。 他即速奔返禀告老堡主,程九鹏夫妇心中甚是欢喜,立时替天龙赶制衣裳。俗语说“有钱好办事”,虽然只是三日时间,却仍准备很整齐。 时间易过,吉期眨眼就到,俞剑英和二女连一点消息也没有。 亲友如期而来,看请帖上写的是小女于归,但取的是儿媳妇,众亲友都感觉诧异,暗中一打听,才明了内中情形,宾客也尽欢而散。 再说俞剑英跃上岸之后,连头都未回望一下,即放腿沿着河边向上游疾驰。 奔至武穴,已是夜幕低垂了,走进一家饭店,要了几样菜肴,一壶烧酒,顺便向店小二打听一下道路。 吃饱之后,结付了银子,立即赶往码头,仍然渡回江西瑞昌地界,沿着寻阳道路连夜直向湘南疾奔。 向前走了一段路程,突然心生不安之感,暗道:老堡主这等的厚待于我,不辞而别,以后见面时如何解释?他老人家已遍发请帖,大宴宾客,我走了之后,这事怎么办?云姊姊见我走了,她也会疑我变心,将来见面时如何说…… 心中在想,脚下却没有停留。突然一阵晚风拂面而来,才神志一清。 定神一望,自己正翻上一座山峰之上。 此时,他只顾赶路,所走的道路,究竟是平坦大道,或是攀山越岭,亦不自觉。直待到了峰顶,被山风一吹,人才清醒。 放眼四顾,只见群山连绵,暗道:我大概已进入幕阜山区啦。 这幕阜山横跨江西湖南两省,重山叠岭,山势险峻,古树参天,猿啼虎啸,远远传来。 若平庸之辈,深夜置身这荒山之中,不被豺狼虎豹吞噬,也会吓破苦胆而死。 晚风习习,吹飘着他的衣袂,他仰望明月出神,脑际中又浮现出紫云姊姊遭受那无限的折磨和痛苦。 心中油生怜惜,只觉气闷难忍,不自禁仰天长啸,啸如龙吟,直冲云霄,空谷传音,荡漾不绝。 这一声长啸,似是发泄了心中积聚的闷气,立时由沉痛回忆中清醒过来,看天色已经是子夜时分了,自己究竟在这峰顶上呆立多少时间,也不大清楚。 梅香的武功突然猛进,他苦思很久,也想不出其中原因。佩珠姊妹突然在小孤山附近江中出现,使他把平日百思难解的问题,竟然得到结论。 俏丫头的武功,定是白发姑娘传授无疑。 俞小侠展开夜行术,一夜疾奔,少说一点,也走下三四百里的途程,天明时分,已到江南平江境界。 他到了湖南境界之后,便晓行夜宿,一天走至湘阴附近,这一路走来,并未发生事故,也没有闻得梅香和义父他们的消息。暗道:“难道他们不是走这条路的吗?” 剑英进湘阴城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合,华灯初上了。 这时,正是夜市初展,街道上行人熙来攘往,挨肩撞踵,热闹非常。 他青衣布履,身背长剑,夹在人群之中,好似鹤立鸡群,才华仪表,特别出众。 在街上走了一阵,只见对面一间高耸房屋,门额上悬挂着一块油漆如新的匾牌,“集义兴”号客栈,略一扫望,即大踏步直向那客栈走去。 刚至门口,就有店小二迎将出来,把他导引至后院客房中。 俞小侠虽身负绝世武功,但连日的疾驰,也略感倦意,他要了几样可口的菜肴,一壶米酒,一个人在房中慢斟独饮。 这一顿饭,他至少吃了一个时辰,一壶米酒,数盘菜肴,吃得干干净净。 饱餐之后,疲倦全消,暗道:我这一路走来,他们的消息一点也未听到,难道他们已走了很远不成,我若赶不上他们,岂不误了事? 心念及此,不禁急躁起来,坐立不安,他把店小二招来,算清账目,立时起身,又继续赶程。 这夜月白风清,正是夜行人赶程的大好良夜,他出了湘阴城,即展开轻身术,直奔武陵山。 俞小侠轻功,已达上乘境界,这一施展开来,直似流矢划空一般,片刻之间,已奔行了二三十里。 放眼一望,只见前面两座山峰夹峙,中间一道曲折的山谷,谷中满生葛藤杂树,深春季节,山花遍布,树叶青翠,阵阵花香迎面扑来,令人清心涤垢。 略一打量形势,他立即拔身跃起,向右边山顶窜去。 剑英跃上峰顶,极目四顾,但见山峰尽处,是一片无波的湖水,月光映在湖中,反射一片白光,使人目眩。 他目光锐利,黑夜视物如白昼,突见几条黑影由芦苇中跃起向他立身之处,疾驰而来。 那六条人影,身法异常快捷,一起一落,就是数丈之远。 但见那六个夜行人,直向狭谷奔去,俞小侠即远远跟随六个夜行人身后、也奔向狭谷。 大约奔驰了一杯热茶之久,已到谷底,只见两峰夹峙之下,一块两三亩大小的旷地,除了刚才由芦苇中疾驰而来的六个人之外,另外还有一个道士装束的老道。 那老道士正和一个脸罩黑纱汉子,斗的非常激烈,不时传来金铁交鸣之声。 俞小侠隐身一株大树后面,放眼斗场,但见脸罩黑纱汉子手中的长剑,疾若长虹,光影一闪,和一个老道士,杀的难分难解。 站在一侧观战的人,个个环目怒睁,满脸忿色,全是夜行劲装,手提兵刃,都跃跃欲动。 俞小侠看了一阵,也看不出是哪一道人物,深夜在此激斗,站在一侧虎视眈眈的六个汉子,是属于哪一方也弄不清楚。 但闻那个道土装束的人喝道:“贫道和你有什么过节,怎么不敢以真面目相见。” 脸罩黑纱的汉子,只冷笑一声,却没有答话,宝剑一招“迎风斩草”,猛向老道扫去。 老道吃了一惊,想举剑封架,已来不及,只得仰身向后倒退数步,让开一剑。 老道士双脚还未站稳,蒙面汉子,已欺身攻到,老道土一着失机,全陷被动,只一味的向后跃迟。 蒙面人蓦地大喝-声,疾施一招“横扫千里”,猛向老道拦腰扫去。 眼看老道土就要溅血山谷,倏然一道耀目的寒光,猛袭蒙面人的背后。 蒙面人若不撤招自救,虽然老道士要溅血当场,但蒙面人也难逃出背后疾袭而来的凌厉刀锋。 只见那蒙面人攻出的招势,并未收回,身形猛然向左横跨出去,让过背后一招疾袭。 老道士虽然未伤在蒙面人的剑下,但头上的一条发辫,却被蒙面人的剑锋扫落。 这样一来,却激起老道士拼命之心,狂喝一声,手中长剑招法骤变,刹那之间,只见寒光闪闪,威势甚是惊人。 那蒙面人,倒也不敢硬挡锐锋,仰身一个倒翻,退后八九尺远,让开凌厉剑锋。 老道士这一扳回先机,立即纵身追袭,施出他平生所学,但见剑光如密幕,滚滚若江河堤溃,瞬息间把蒙面人,逼退到狭谷的左面山谷道口。 蒙面人倏然拔身跃起两丈多高,呼的一声,从老道头顶掠过,即速泄落老道身后。 旋身一招猛向老道身后扫去。 老道身法也异常矫捷,右脚未动,左脚后撤半步,蓦地旋转身躯,赶忙举剑封架过去。 猛闻一声金铁交鸣的互撞声,随着激起一串火星,耀眼眩目。 两人情不自禁地各自后退两步,略一怔神,又各自欺身拼搏。 互相激斗了二十余合,仍无法分出胜败。 这时,却激怒了站在一侧观战的几个劲装汉子,只闻刚才抢救老道的那人,大喝一声,道:“我们合力协助师父,把这个狗杂种宰了,好赶路程。” 话声甫落,几个劲装大汉,纷纷挥动手中兵刃,跃身围攻蒙面大汉。 蒙面大汉始终没有开口说话,只冷笑一声,立即施展手中长剑,但见怪招百出,不知由来。 八个人战到十几合后,深谷中金光闪闪,隐闻风雷。 俞小侠见他们都无致胜把握,目前只能战成平手,只好不管,隐身暗处静观。 蒙面人突然一声大喝,剑英猛的忆起一个人,暗道:“这蒙面人未必是他吧?” 心念一动,立即就想跃身替蒙面人解围,但他心中仍拿不定,是不是心中所猜的人,只看他没有露败象,立即把拔起的身躯,又隐住不动。 刚才替老道解危那个汉子,眼看久战蒙面人不下,心中大怒,把单刀交到左手,探手百宝囊中,扣上两枚暗镖,正想乘隙振腕击出。 俞剑英看得非常真切,再也忍不住一腔怒火,大喝一声,身形猛然拔起,疾向斗场跃去。 那人扣在手中的两敉铁镖,本想打向蒙面人,耳听大喝之声,倏然抬头一望,但见一条人影,卷着一片光芒,向场中飞去。 他欺剑英身悬空中,手腕一扬,两枚铁镖,脱手飞出,猛向剑英身上射去。 俞剑英突觉两枚铁镖,带着破空之声,向自己面门疾射而来。气聚丹田,舌绽春雷,大喝一声,惊虹剑悬空一招“白鹤亮翼”把两敉铁镖震落。 接着一沉丹田真气,施出千斤坠身法,泻落实地,惊虹剑疾展一招“海市蜃楼”,只见寒光卷处,那暗算俞剑英的汉子,拦腰两截。 老道士不觉心中一震,面上冒出来豆大的汗珠,向后疾退三步。 蒙面人这一缓开势子,剑化万道银蛇,向左边那个施单刀道士猛点过去。 但见剑光打闪,光如波翻浪涌,冷锋过处,施单刀道士头颅飞去-丈多远,只见一股血泉,喷起五六尺高,身子仍然未能倒下。 蒙面人右脚一抬,那无头尸身,被踢出去七八尺远,毕直的躺在荒草中。 俞小侠见他们七十人,围攻一人,心中就有了怒火,看他们还想用暗器偷袭,哪还忍的下。 他泻落斗场,立即展开太极剑法,只不过三招,就被他劈死二人。 蒙面人见从空飞来帮手,胆量突起,右手长剑,如活蛇绕身,左挥右扫,只闻一片惨嚎之声,刹那之间,就躺下三个。 他突然一收剑势,长笑一声,道:“俞兄,多谢从中援手,感激莫名,这赤眉老道交你去收拾吧。” 说完,猛一提气,身子凌空而起,直飞起丈多高,呼地一声,飞向左边峰顶,疾奔而去。 俞小侠大叫一声道:“请站住,我有话请教。” 那蒙面人连头也没有回望一下,施展绝顶轻功,一跃又是数丈,眨眼之间,已消失在杂树林中。 俞剑英本想追去,但又怕这仅存没死的老道士逃走,只好放弃追赶蒙面人,转过身躯,向站着失神的老道士喝问道:“你在哪个道观修真,和那蒙面人有什么仇怨?” 老道士突然一翻双目,怒视剑英,反问道:“你和那蒙面人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无缘无故找贫道作对?” 剑英被老道士这一反问,倒不知如何答复,只瞪着一双星目望着赤眉道士出神。 赤眉道士苦笑一声,又接着问道:“我看你和那蒙面人并无什么渊源,为何要帮他来杀我们?” 俞剑英仰脸大笑一声,道:“那蒙面人是否我的朋友,在急切之间,我还想不起来,但我看你们不讲江湖规矩,群打群殴也还罢了,还要用暗器伤人,这等手段,实在叫我看不惯,是以动手帮他的忙。” 赤眉道士长长叹息一声,道:“这样说来,你这人倒是喜欢伸手管别人的闲事了。” 俞剑英双肩微微一耸,笑道:“不是我喜欢管人家闲事,只怪你们不讲江湖规矩,你这几个徒弟该死,也怨不了人。” 赤眉道士突然环眼一睁,怒喝道:“你少放臭屁,我六个徒弟的生命,今夜非要你的命来填不可。” 剑英放声大笑,道:“老杂毛,只要你有本事,能替你徒弟报仇,不论你如何报法,我都接下你的。” 赤眉道士冷笑一声,道:“看你年纪轻轻的,口气倒是不小,我西康宁静山赤眉道长,闯荡江湖数十年,还没见过你这等狂妄之辈。” 剑英听他说出道号,只觉心中一震,暗道:刚才幸而动手得快,若蒙面人被他们围攻杀死,那才是遗恨的事啊。 思念及此,长笑一声,道:“听你的口气,倒是被邀赶来中原,联手夺取武林盟主的了。” 赤眉道士点点头,道;“夺取武林盟主,倒不敢存这个贪心,到中原会会各门各派的高手,却是实在。” 俞剑英大笑说道:“凭你这点微末之技,也想来中原耀武扬威,杀得好,死得更是应该。” 赤眉道士只气得心头怒火三丈,大喝一声,道:“你有什么惊人的绝技,竟敢如此蔑视本道长。” 说着,手中剑一扬,疾展一招“横断巫山”猛向剑英刺去。 俞小侠身子微微一侧,让过一剑,笑道:“老杂毛,我先让你三招试试吧。” 赤眉道士在西康境内,横行无阻,黑白两道的武林人物,见了他都要称他一声道长。 几曾受过这等羞辱,不禁激起他拼命之心,手中连续刺出两剑。 这两剑都是指向剑英的要害,威势异常凌厉。 剑英冷笑一声,只见他左摆右晃,脚未离原地,很巧妙让过他疾猛的两剑。 突然大喝一声,道:“老杂毛,我已经让了你三剑啦,你有后事交待没有,我要动手反攻了?” 说完,气行右臂,振腕一剑,当胸刺去, 剑势出手,寒光闪动,赤眉道士心头一震,赶忙横剑架去。 双剑交击,只闻-片龙吟虎啸之声,赤眉道士手中长剑,登时被削作两截。 剑英削断了赤眉道士手中长剑后,剑势仍然不收,右腕微抬,惊虹剑就势斜劈而下。 寒锋过处,赤眉道士的一条右臂,齐肩被削落,鲜血喷击三尺多远。 赤眉道士心头一惊,不敢恋战,惨啸一声,身形猛然跃起,立即向谷中窜去。 俞剑英大喝一声,道:“你还想走吗?”人随声起,身剑合一,化一道银虹向赤眉道士背后追去。 赤眉道士回头一望,只见一道冷森森寒光,从身后疾袭而至。 赶忙一沉丹田真气,泻落地下,左臂随着身躯,向后猛劈。 俞剑英右臂往下一切,把赤眉道士反击过来掌势挡开,右手惊虹剑一招“推波逐浪”,卷着一片剑光向赤眉道士当头罩下。 赤眉道士那还闪让得开,只闻“咔嚓”一声,脑袋被惊虹剑削去了半边,当场倒地身死。 俞小侠剑劈赤眉道士之后,还剑入鞘,放眼四顾,只见空谷静寂,连风吹草动的声音也没有,看天色已是午夜过后了,暗道:俞剑英啊,俞剑英,你不问青红皂白,就挥剑助拳,幸而还没有杀错人,以后却不可贸然动手啦。 蒙面人和赤眉道士怎么碰上打起来,很令人费解,现在既无活口可问,蒙面人也走了,想问个明白也无从问起。 但听那人刚才的口气,好似知道赤眉道士等人来中原的企图。 这蒙面人临走时,口称自己俞兄,听他的声音,却有点像岳凤坤的盟兄邓一鸣。 但闻说邓一鸣已远去大漠,而且他的剑术自己和他比划过,并没有这样凌厉剑法。 可是除了他之外,再也想不起第二人来了。 俞剑英呆站那儿,只顾思索眼前这档子事,好久也难得到正确的结论。 突然一阵山风袭来,才把他从沉思中惊醒,暗道:事情已经过去,还想它干吗?赶路要紧啊。 心念一动,立即展开夜行术,直向武陵山奔驰。 他心悬梅香的安危,不顾日夜奔驰劳累,施出绝顶轻功,急如电掣飘风。 到太阳升起之时,已到了益阳,他走地一家卖早市的饮食店,吃过早饭,又继续趱程。 这天,剑英到桃源,已是夕阳无限好,只近黄昏时候。他连日的奔驰,身上只觉有点疲倦。 进店吃过饭之后,不等店小二来收拾,就关门睡了。也不知睡了多少时间,蓦闻一声马嘶,把他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立即翻身走下床,推开窗叶向外一望。突见几个劲装夜行人,跳上对面房脊疾奔而去。 俞小侠身形一晃,即跃窗而出,脚尖在地上一点,身子又腾空飞起,纵上屋脊。 放眼一望,但见月白风清,繁星闪闪,只见几条黑影,向东南方如电光石火般,疾驰而去。 剑英的目力异常锐利,奔向郊外的夜行人,虽然离开很远,但隐约看出后面的那个人,身躯非常娇小,看来好似梅香的身影。 心念一动,立即拔起身形,展开绝顶轻功,尾随那几个夜行人身后疾追。 但见前面那几个夜行人,直向前面一座黑黝黝的森林飞驰而去。 那几个夜行人的身法,也相当快捷,一起一落,就是数丈之远。疾如弩箭,快若飘风,眨眼之间,就先后窜入密林。 剑英奔至密林边缘,放眼一望,但见森林一团漆黑,而且树木茂密,参差杂乱,任你眼神锐利,也难看清林内的一切。 俞小侠虽然艺高人胆大,但也不敢跃入树林。略一琢磨,即跃上树梢。 站定身形,扫望一眼,只见这片山林大得出人意外,连他那样尖锐的眼光,都不能看到林木的尽头。 他略一端详,即展开踏叶飞行的绝顶轻功,向密林深处搜索过去。 突见前面有一株异常高大的松树,针叶如伞盖,猛一提气,身子凌空拔起,呼的一声,晃似一只夜鹤,直向那高耸入云树梢落去。 脚尖刚一着针叶,蓦闻一声娇叱,道:“你们这帮人,引我到这里来,究竟想怎么样?” 俞剑英听到这说话的声音,正是俏丫头,他轻轻地向树底下攀援下去。 猛听一个粗嗓子的大汉,哈哈一声狂笑,道:“你要问我们引你来干什么?我们不说,大概你也不会明白,老实告诉你吧,这地方已快接近武陵山,我看你既年轻,又长的秀美绝伦,不想教你去送死,引你到这里来,想小姑娘也猜想得到,我们这里一群十几个男人,只有三个女性,你仔细想想看吧。” 梅香冷笑一声,道:“你们想引我来做女大王,是也不是?” 俞剑英这时攀援到最后一层枝,他找枝叶比较茂密地方,隐住身形,拢目向下一望,只见十几个人把梅香团团围住。 那粗嗓子大汉,又是一声狂笑,道:“我们这里受百花岭的管辖,不是什么山寨,拜你做女大王,我们却不敢。” 但见他一双贪婪的眼睛,却紧盯俏丫头的脸,不只是他,另外站在四周的人,也都在饱餐秀色。 本来看人是不犯法的,悄丫头长的又太美,情不自禁地把十几对贪婪的眼睛,都集中在俏丫头身上。 梅香被他们看的有点冒火,倏然柳眉一扬,小脸蛋紧紧地绷起,威凌的秀目,闪电似地向群贼一掠而过。 蓦地,格格娇笑说道:“你们这帮人,在这儿负的是什么任务,先说出来听听,我能不能留这里,让我斟酌斟酌看。” 站在刚才说话那人左边的一个紫脸短须大汉,一声大笑说道:“进武陵山的要道口,都设有外围监视卡,如有形迹可疑的人,就引到这里来格杀,没有一个能避出手去。我们看姑娘年轻,是以不想把姑娘杀害,只要你肯留在这里,我们大家可力保你的性命得到保障。” 梅香笑道:“你们守在外围的,一共有多少人,这里离武陵山的总舵,有多少道暗卡?” 紫脸短须大汉,欺她年轻,又是单身一人,量她也逃不出他们的掌握。笑道:“这里离武陵山虽然还有一百多里路,暗卡每个重要道口都有,主要的却仅有六个,各处防守的人,多寡也不一定,时时调动,而且有特别的通信方法,如发生特别事故,只要发出求援信号,不到半个时辰,就有增援来到。” 梅香故作惊愕,说道:“据你们这么说,我今夜被你们引到此地,只有归顺一途了啊。” 紫脸短须大汉,耸肩自我得意的一声大笑,道:“生死两途,任由姑娘选择,我们并不勉强你。” 梅香突然仰脸向树梢一望,但见枝叶蔽空,风雨不透,暗忖:枝叶这等浓密,树林这样广阔,倒不知他们用的什么特别联络信号,只要把情形弄清,能防止他们传发信号求援,这十几个贼人,却有办法制服。 念转慧生,长长地叹息一声,道:“我年小失怙,到处飘零,随遇而安,你们若真心的要我加盟,我倒是非常愿意。” 紫脸短须大汉纵声大笑之后,连连说道:“欢迎!欢迎!竭诚欢迎。” 说此,微微一停,自我介绍道:“我叫铁指环费不解,这外围一道暗卡,由我负责,姑娘芳名如何称呼。” 梅香两只大眼眨了两眨,挤出两颗泪珠,好似铁指环触动她感伤之心事,嗫嚅说道: “我……从小卖给人家做……婢女,主人都不叫我名字,只呼我俏丫头,我自己也不知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以后你们就叫我俏丫头好了。” 铁指环费不解见她这番做作,深信不疑,当即替梅香介绍在场各人的姓名。 梅香向各人一一检衽,说道:“小妹子年轻识浅,以后请各位多多指教吧。” 群贼齐声说道:“客气,客气,姑娘轻功绝顶,我们望尘莫及,我们还得向姑娘请教啦。” 梅香放眼一望,脸色突然一敛,很疑惑地问道:“这片树林密不透风,万一有了特别事故发生,暗号如何联络啊?” 费不解从身上探出一颗信号弹,晃了一晃,笑道:“就用这个东西,以作紧急联络的讯号。” 梅香似作不懂地问道:“你手上拿的,叫什么东西?如何使用呢?” 铁指环看梅香连信号弹都不懂,笑道:“看你连这讯号弹都不懂,大概你没有在江湖上走动过?” 梅香摇摇头,道:“我离开主人家中,还不到半个月,哪里知道这些东西的用途啊。” 铁指环笑道:“有了紧急事情,抛向空中,便会爆炸开来,散发出一串绿色的火焰,附近一二十里,都可看见。” 梅香道:“这片森林内,如此浓荫,风雨不透,如何抛得上去?” 铁指环转身指着面前这株大松树,道:“这株大松树,是这片森林中,最高的一株,若发现敌人来得多,则事先派一个人纵上树去,施放联络讯号,只要讯号一发出,不到半个时辰,就有高手前来增援。” 梅香道:“这样高大树木,急切之间,怎么爬得上去啊。” 铁指环指着松树上坠下的一根酒杯粗细的葛藤笑道:“这里系着一根葛藤,我们都是攀葛藤而上,你先试试看吧,这葛藤系的牢固不过。” 梅香听了,心中甚是高兴,暗道:你们自己找死,怨不了人。我这机会倒不可错过啊。 心念一动,立即笑道:“好!我试试看,能不能攀上去。” 说完,猛一提气,身子凌空拔起二丈多高,左手一伸,抓住葛藤,倏然一翻身,头下脚上,她失声叫道:“咦,这葛藤晃荡得紧。” 群贼听她这声呼叫,情不自禁地抬头向她望去,梅香右手一扬,预先喑扣手中的发丝银针,用满天飘雪的手法打击。 只闻一片惨叫声,当场有九个贼人眼睛被发丝银针打瞎,双手蒙着眼睛,蹲在地下呼叫。 十六个贼人中,只有七个站的较远,未被发丝银针击中,这七人见梅香突然施辣手,不约而同地大喊一声,道:“臭丫头,你敢算计我们。” 活声未绝,只见铁镖、蜂尾针、各色各类的暗器,纷纷向梅香身上射去。 俏丫头抓着葛藤,猛力一荡,就似打秋千一般,荡出去三四丈远,右手一松,轻飘飘地落站地下。 她身子刚落地,两人两把单刀,疾猛向她扑来。 梅香急忙向后疾退五步,右腕一翻,拔下背上钢刀,猛然一招“迎风斩草”,把两股疾袭而来的寒风逼开。 梅香刚把两喊猛攻而来的招式挡开,一柄厚背开山刀,从她左边又急速攻到。 但见寒光一闪,猛向她当头罩下。 俏丫头一声娇笑,道:“凭你们这些蛮牛,也敢向姑娘动手。” 说着,柳腰一挫,轻飘飘地闪列那人身后,左手一招“天王托塔”,猛的拍出。 右手钢刀疾施一招“分云取月”,猛切猛扑而来的大汉。 她这两招都是同一动作,快得令人眼花缭乱,群贼不由一惊,暗道:这小妮子,可真不含糊。 施刀大汉一刀劈空,不见了俏丫头的影子,心头一震,猛觉背后劲风袭到,慌忙一垫步,向前疾跃八尺。 哪知俏丫头如影随形,跟踪追击而来,但闻娇叱一声,道:“哪里走!” 右手钢刀“玉带围腰”,只闻“嗤”的一声,正好把那大汉的背脊劈断,鲜血如泉水骰,喷射出来,但见他踉踉跄跄地向前栽去。 另一大汉一招劈空,那根葛藤正好向他身前荡来。 他猛然抓住葛藤,疾速向上攀援,身法有如猿猴登枝,快速至极。 俏丫头看他攀藤而上,心头一震,立即一提真气,娇躯猛然拔起,正想半空挫腰长身,施展绝顶轻功,追袭此人。 蓦地,几枚白光闪闪亮银镖,疾猛向她身上射至,她顾不得追袭攀藤之人,即速斜飞出去,左手探怀扣上一把发丝银针,左腕一场,悬空打出。 刚才许多人吃了她的亏,群贼都暗中加强戒备,见她手腕一扬,赶忙向后跃退。 梅香见有人攀上树梢要放求援信号,心头发火,暗道:我先把你们这儿个贼崽子收拾了再说。 娇叱一声,身剑合一,化一道白虹,连人带刀,猛向一人头上扫下。 那人大吃一惊,正欲跃退,已自不及,身子猛的向前扑去。 梅香赶忙一沉丹田真气,施出千斤坠身法,疾速泄落,左脚着地,右脚就势向前一挥,把那人的脑袋踢开了花,脑汁四溢而死。 俏丫头刚把那人踢死,猛闻“扑通”一声巨响,不觉心头一震,放眼望去,但见那人从数丈高的树上,摔了下来,只跌的骨碎脑裂,七孔流血而死。 她见那人从树上摔了下来,知道树梢一定有人暗中援助,不觉胆子突涨。 只片刻之间,就有九人被发丝银针射瞎双眼,三人惨死,没有负伤的人,哪还有战志,有人呼啸一声,拔腿就跑。 俏丫头娇喝一声,道:“你还想逃吗?” 说完,身形猛然跃起,恰好落到那人的背后,突展一招“寒夜吐蕊”,疾向身后刺去。 他也不过是刚落地,俏丫头已挟着一片刀风,从背后卷到。 此人身形疾转,左掌右剑,一齐施展,迎向梅香攻来。 他知梅香功力雄浑,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这一出手,竟展生平所学,两股奇猛劲道,猛向俏丫头迎面袭到。 梅香只觉一阵劲风,迎面袭来,劈出的招势不收,骤化“八方风雨”,迎向疾袭而至的劲风挡去? 只闻一声金铁互震,接着冒出一串火花,那人右手一麻,长剑脱手飞出,幸而见机得早,左掌即速撤回。不然,左臂已被梅香钢刀余劲斩落。? 俏丫头猛觉左侧,双笔点到,突然一侧身,疾展一招“白鹤亮翼”,封开双笔,娇喝一声,道:“就凭你们这些脓包,也敢向你家姑娘偷袭,识相的赶快束手就缚,姑娘还可饶恕你们,要是惹了姑娘火性,我把你们这群贼人,完全搁在这密林里。” 费不解虽然被梅香发丝银针射瞎双眼,但未致命,而且他功力深厚,虽是双目失明,痛苦难忍,可是略一镇静,痛楚消失不少。 他暗扣两枚铁镖在手,仔细听他们打斗之声音,分辨各人立身的位置。 这时,听梅香发话之处,恰好就在他的前面,身子倏然跃起,手腕一扬,预先扣在手上的两枚铁镖,猛然向梅香身后打出。梅香自从打通任、督两脉穴后,功力突飞猛进,听觉更是灵敏绝伦,不但能闻风辨器,就是叶落之声,也能听得出来。 耳听破空之声,从身后袭到,慌忙横跨五步,让过身后疾射而来的两支铁镖。 费不解打出的两支铁镖,劲道奇猛,而且势子快速无比。 他的同伴长剑被梅香钢刀震飞之后,不禁吃了一惊,正在怔神当儿,蓦觉破空之声,如飞而至,闪让已自不及,右掌疾扬,想用掌力把镖震落。 但是费不解打出的力道太猛,他这一掌,虽用了十成功力,却未能把镖击落,两枚铁镖,一枚射向咽喉,一支奔向胸部,两处都是人身要害,当时倒地身死。 余下三个完好的贼人,眼看逃走不了,只有一拼,或许还有生存的希望。 一声喝叱,贼人立即挥动兵刃,猛扑而上。 一根千年蛇藤杖,一柄厚背开山刀,一支精钢剑都具相当的火候,处处乘虚进击,巧打巧攻,威势凌厉无比。 三人都有了一死相拼的决心,所谓一人舍死,万夫莫敌,何况他们三人,均是一条心。 蛇藤杖卷起一股疾猛无比劲风,当头罩下。 梅香钢刀疾施一招“寒花吐蕊”,劲力贯注刀锋,猛然劈向蛇藤杖,想把蛇藤杖削断。 哪知蛇藤杖柔软异常,钢刀扫在杖上,竟然把钢刀绞住。 梅香心头一震,猛力一迎一绞,想借势削断蛇藤杖,但千年蛇藤杖坚韧无伦,俏丫头劲力虽猛,但没有把蛇藤杖绞断。 她一招失算,立遇险招,对方长剑“天外来云”,猛刺脑后,厚背开山刀“分云取月”,疾扫双腿,上、由、下几乎是一齐袭到。 梅香未能绞断蛇藤杖,再想撤招,已感略慢,眼看刀、剑都已刺近身边。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当儿,俏丫头暗运真力于右臂,突然往回一拉,左掌同时一招“天王托塔”,猛力拍出。 她这时是急于自救而发,这一拉之力何止五百斤,那人哪还立得住脚,情不自禁地随着藤杖向前倾去。 蓦觉凌厉掌劲,如排山倒海般撞来,只好松手,身子速向后仰翻,就势跃退七八尺远,全身冷汗直冒。 梅香夺过藤杖,趁机一招“八方风雨”,把刀、剑一齐架开,藤杖随着飞出去四五丈远。 三个贼人眼看俏丫头勇猛难当,呼啸一声,向密林中窜去。 他们刚窜进密林,猛闻一声大喝,道:“快滚回去。” 这突然而来的大喝声,三贼惊得全身冷汗直冒,毕挺地站在那儿怔神,不知所措。 第三十三章 挥戈湘西 梅香循声放眼望去,但见英哥哥横剑挡在三人前面,不禁喜出望外,身形一晃,跃身过去,娇笑一声,道:“哥哥,你怎么赶来的,义父他们来了没有?” 剑英道:“我也是才到这里,义父他们比我早动身,我一路赶来,都未见到他们的踪影。” 说此,微微一停,又问道:“你比我早一天离开绿竹堡,骑的又是千里驹,也是今天才到这里吗?” 梅香点点头,道:“我离开竹堡后,匆匆忙忙也不知向人打听道路,绕回南昌经萍乡直奔湖南,多走了很多冤枉路。” 三个贼人见他们两兄妹,只顾谈话,以为有机可乘,不约而同扣上暗器,倏然向他们两人打去。 俞剑英怒喝一声,道:“你们找死。”惊虹剑一招“飞絮落英”,剑势出手,威力如排山倒海,疾向一人头上卷去。 但闻“咔嚓”一声,寒芒猛扫而过,那人闪让不及,头颅应声而落,项上喷血如泉涌。 俞剑英纵身拔起二丈多高,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银虹,破空落下,闪闪寒芒,攻向另一人。 这时,梅香正好运刀把余下那人杀却,转眼望来,只见寒光扫向那人身后,直穿前胸。 梅香娇笑一声,道:“哥哥,你在这稍微等候,我去把射瞎双眼溜跑的几十贼人,追杀灭口。” 俞剑英笑道:“他们一个也没有走脱,不必去追啦。” 梅香笑道:“哥哥,我们现在回客栈去,还是就向百花岭奔去?” 剑英道“你把绿耳寄在哪里?” 梅香经俞小侠这一问,才突然想起自己离旅店时,是被群贼引出来,并没有向店家交待,赶忙答道:“绿耳还在客栈。” 剑英道:“我们还是先回客栈,再商议行程吧。”说完,身形一晃,即向树梢纵去。 梅香跟随剑英的身后,也跃上树顶。 这时,已是午夜过后了,半轮明月,清光似水,照在剑英和梅香的身上,两人肩并肩的站在树顶。 俏丫头伸出玉手,紧握着他的手掌笑道:“哥哥,你赶来帮妹妹报仇,向两位姊姊说过没有?” 剑英摇摇头,情不自禁地捏了一下梅香纤纤玉手,道:“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梅香娇笑一声,道:“没有什么意思,我问问罢了。” 原来梅香想到他们的终身大典,即将举行,若剑英和二女商量,她们一定不肯让剑英即速赶来。就是来助手,也非合卺之后,才能前来,所以有此一问。 俞剑英手腕微微一摆,挣脱梅香握着一只手,道:“走!” 他走字出口,身形已跃起,展开踏叶飞行的绝顶轻身术,踏着树梢,直向客栈疾驰。 两人返回客栈,仍然从屋脊上跃落,这时虽然离天明不久了,但店内的旅客,都正在甜梦当中,尤其两人轻功已达上乘境界,轻如飘絮,两人落在院中谁也不知道。 梅香入客栈时,剑英已经睡着了,是以他不知晓俏丫头就住在他的对面。 俞剑英跟随俏丫头身后,走入梅香的住房,笑道:“梅香,你离竹堡之后,在什么地方碰到白发姑娘她们师徒?” 梅香突然一睁圆眼,注视着剑英,娇笑一声,道:“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和她们师徒见了面?” 俞剑英道:“实在告诉你吧,自从你那夜偷偷走了之后,我心中就感觉闷闷不乐,想赶来帮你报杀父之仇。但怕误了喜期,我和云姊姊从小在排云岭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早订下了白首之盟,这是你知道的了,她受的委屈,实在太多,若我又一走了之,这等刺激,她哪能受的了。但是看你匹马只身前来,强煞也是一个人,而且你数度舍死忘生,协助于我,又不能坐视不理,实在左右为难,竹堡中上上下下部忙得要命,我更觉不安,才想到长江里去钓鱼解闷,恰巧碰到佩珠银珠姊妹。” 梅香微微一笑,道:“云姊姊她心中本来就很讨厌我,这一次我又把你们的佳期扰乱,以后真会把我恨到骨里啦。”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我本来也想等你们的佳期过了之后,才动身前来,但我明白身世之后,怀念父亲杀身之仇,恨不得插翼飞来,而且……而且……” 她而且好久,都接不下去,俞小侠是何等聪明的人,哪有不明了之理。立即岔开话题,接着说道:“我云姊姊是一个很明理知义的人,多少委屈她都挨受了,我想她不会把这事记在心里的。” 蓦地,隔室突然一声呼叫道:“伙计,快打洗脸水来啦。” 梅香走至窗前,卷起窗帘,放眼一望,但见晨光熹微,知距天明不久了,转过脸来,笑道:“哥哥,你看我们等义父他们或是不等啊?” 俞剑英摇摇头,道:“去百花岭的道路很多,不见得义父他们会走这条路来。” 梅香点点头,道:“哥哥说的很对,等也不一定等得到,我们天亮之后,即刻就赶路,我们沿途留下暗记,若义父他们走这条路赶来,看到暗记就会加紧赶去。” 俞剑英道:“这里已近武陵山脉,到百花岭也不过是两百多里路,进入山区之后,道路一定难走。” 梅香格格娇笑,道:“绿耳逢山过山,逢水过水,哪怕这崎岖山路。” 俞剑英道:“短短的路程,我虽然能赶上绿耳,但在白昼我也不能施展轻身术啊。” 梅香笑道:“绿耳驮我们两人,那有什么困难?” 俞剑英摇摇头,笑道:“我们义兄妹,共坐一骑,虽然可以不拘这个礼节,但别人看起来,究竟不太雅观。” 梅香见他不同意两人共乘一骑,仰脸略一沉思,笑道:“哥哥,我把绿耳寄在店内,一同走路可以吗?” 俞剑英点点头,道:“当然可以啦。”说此,微微一停,又道:“若我猜想不错,我们不一定那一天才能到达百花岭。” 梅香没有听懂剑英话中含意,格格娇笑一声,道:“哥哥,你讲的话,我不太懂,两百多里的路程,我们就是不施展轻身术,也可朝发夕至啦。” 俞剑英笑道:“平常赶路程当可朝发夕至,但你记得贼人所说的话不,他说沿途步步设伏,我们进入他们势力范围之内,岂能由你随便冲过去。” 梅香听他这一说,如梦初醒,点点头道:“哥哥,我们还要带上一些干粮,以防不时之需啊。” 两人商量好之后,立即叫店伙计赶快把早餐端来,饱餐之后,赶忙收拾,算清房钱,梅香另外交了店伙计十两银子,作为马的饲料费。 当时嘱咐伙计要捡上好饲料,银子不敷时回头再补,店伙计连连点头,道:“是,是!” 剑英摸了摸燕尾追魂钉,倒还不少,转脸问道:“你身上的发丝银针还有多少?” 梅香道:“发丝银针,制造很难,我早已想到了,这次到百花岭,没有什么客气可讲,赶制已来不及,我沿途收购不少的绣花针,以代替发丝银针,足够用的了。” 两人走出客栈,顺便在街上购置很多干粮带上,走出桃源城,即直奔百花岭。 走了约摸两个时辰工夫,已进入山区。只见峰岭连绵,一望无涯。 但是两人都没到过湘西,百花岭究竟在哪里,却不知道,他们在路上虽然也曾向人探问过,出人意外的,均是摇摇头问说不知。 俞剑英看那些人的表情,心中立时明白,不但问不出来,可能愈问愈槽,索性不再打听,只好认准方向,向深谷高山一路搜索过去。 梅香见路旁一株大杉木,立即跃身过去,放眼四顾,未见有人,赶忙伸手入怀,掏出化妆用的胭脂,在杉树上画一朵梅花,然后再画了一柄剑插在梅花中心。 她画好之后,退后两步,看了看笑道:“哥哥,这个暗记,义父他们看得懂吗?” 俞剑英点点头笑道:“这暗记太明显不过,哪有看不懂之理。” 山势愈来愈险,羊肠小径,宽不及尺,峰壁陡立如削,溪涧雷鸣,松祷怒吼,好在两人轻功都臻上乘境界,虽是羊肠小径,行走起来,依然快速至极。 两人走到午时光景,至少也走下了四五十里,除了走出桃源城一二十里之处,碰到一些客商外,进入山区后,却未见到一个人影。 创英心中不觉疑惑起来,喑道:我们这一路来,不但没有见到伏桩暗卡,连一个人影也未见,这倒是奇怪啦。 心念刚完,蓦见前面一二里路之处,从深草丛中窜出来两只白额猛虎。 虎背各骑一人,向两人奔来,俞剑英伸手一指,道:“梅香,你看那两只猛虎驮载两人,正对我们如飞而来。” 俏丫头顺着剑英手指的方向望去,但见两只巨虎已登上峰腰,离他们立身之处,不过是一里路左右。 她看得很清楚,虎背上的两人,都是一色的灰色短衫,年龄约在四五十岁左右,一人背插长剑。 眨眼之间,两只猛虎,已到两人近前,虎背坐的两人,齐跃身下来,口中发出一声尖锐的怪啸。 两头猛虎,转头一望两人,但见两人伸手向剑英一指,两只猛虎,好似都能通灵,懂得主人的指示。 蓦地咆哮一声,突然跃起一丈多高,猛向剑英和梅香扑下。 俞剑英心头大怒,冷笑一声,道:“有种的干脆连人带虎一起上,只是你们这两只畜生,不管如何凶猛,也难伤得了我们。” 口里说着话,一对星目却圆睁着疾扑而来的猛虎,他连剑都没有动用。 但见猛虎扑近身前,把全身真力暗运右臂,倏然一伸,即速把虎身抓住,使劲一提一翻,猛虎翻了转来,背脊向地,四爪朝天,不住地咆哮。 剑英突然大喝一声,猛一提真气,两脚沉桩站稳,劲力贯运于手臂,提起猛虎,使劲往外抛去,把猛虎抛上半空,正好撞在右侧一株松树上。 那株古树枝桠,早被人削去不少的树枝,有一根碗口粗细的树枝,有二尺多长,仍然留在树干上,猛虎恰好碰上那伸出的树桠上,只见树桠穿透猛虎肚皮,悬挂树干上,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一下,便已气绝。 剑英施展神力,把猛虎抛上树干后,转眼一望梅香,但见她把另一只猛虎,一刀拦腰劈成两截。 那两个人,见俞小侠只举手投足之间,就把一只凶猛无比的猛虎抛到树干上去,不禁吓的面色铁青,暗道:好大的蛮力啊。 两个人见剑英和俏丫头这等勇猛,哪还敢扑身上前,互相一打招呼,转身疾驰而去。 俞小侠那还让他们两人逃走,回头喊了一声:“梅香快追!” 话声未落,已拔身跃起,呼的一声,从两人的头顶掠过,活像一只大鹏,绕空低飞。 两个人突见一阵劲风从头顶扫过,心头一震,猛然仰脸一望,不禁全身冒汗,两条腿竟然吓的不听使唤,情不自禁停了下来,站在那儿怔神。 俞剑英轻飘飘的落在两人面前,冷笑一声,道:“怎么连话都不说一句就跑,这未免太煞风景啦。” 站右首那个人,略一定神,放眼向俞小侠一望,只见他英华内蕴,目闪神光,摄人心魄,半晌不知所答。 左首那个人心思比较灵敏,低头一望,自己立身之处,正是斜坡之上,暗道:此地正好脱身,不走还待何时。 心念一动,突然向后仰身,疾速向山坡下滚去。 梅香早已纵到两人身后,哪还容他逃走,娇笑一声,道:“哪里逃。”身影一晃,倏然向山坡下纵去。 那人只滚了几个翻身,就被梅香抓住,如飞鹰攫小鸡一般,把那人提上山坡,往地下一放,只摔得那人眼冒金星,昏头转向,半晌也爬不起来。 站在剑英对面那个人,见此情景,知道拼是拼不过人家,逃也逃不了。暗道:年轻小伙子,多半都是吃软不吃硬的,要想求生只有跪求一途。 念转慧生,蓦地两腿一矮,扑嗤一声,就跪在剑英面前,道:“刚才冒犯两位小侠,请饶恕我们兄弟吧。” 俞剑英怒喝一声,道:“你们是不是百花岭岭主吕晋元派遣你们埋伏这里的,从实说来?” 那大汉摇摇头,道:“我们兄弟久居青溪崖,与吕晋元素无瓜葛。” 俞剑英听他这一说,心中疑虑丛生,暗道:这武陵山是百花岭岭主吕晋元的势力范围,秘巢之旁,岂容他人立足,而且两人虽然能驯服猛兽,但武功胆量都没有,说和吕晋元无爪葛,哪会教人相信? 思念及此,冷笑一声,道:“你们兄弟叫什么名字,青溪崖离百花岭有多远?” 这时被梅香摔昏那人,也已经爬了起来,跪在和剑英说话那人的后面,抢着说道:“我叫驯虎士袁征信,他是我的胞弟叫驾虎士袁征德,我们住的青溪崖离百花岭吕晋元山庄约三百余里。” 俏丫头娇笑一声,道:“这儿乃是晋元山庄势力范围之内,你们和他没有爪葛,岂容你们纵虎在此耀武扬武。” 袁征德点点头,道:“女侠所说倒是不错,可是我们有一套在此居住生存的办法啊。” 俞剑英忍不住笑道:“你们的一套办法,是不是跪下磕头。” 袁家兄弟情不自禁面泛羞红,摇摇头,道:“小侠,你也太看不起我们兄弟啦,做磕头虫我们还是破例儿第一次呢!” 梅香道:“你们为什么见我们把两只老虎制服,连一句话都不说就跑,这是什么道理。” 袁征信道:“这道理很简单,一说你们就明白,并不是我们兄弟有什么阴谋诡计,实在是看到两位的武功太高,生平未见,一出手就把我们兄弟震住啦。” 俞小侠看两人眉目含神,肩阔臂粗,背插长剑,一望之下,就知两人武功造诣,并非全无,乃是先声夺人,把两人震住之故。 心念一转,挥手说道:“快站起来吧。” 袁氏兄弟双双挺身站起之后,向二人躬身一揖,袁征信笑道:“两位小侠贵姓大名,因何事到武陵山来,能否见告?” 俞小侠拱手还了一礼,道:“我姓俞名剑英,这位是我的义妹陈梅香,特到武陵山来找吕晋元报杀父之血海大仇。” 袁氏兄弟听了心头一震,面色突变,睁着四只铜铃般大小的眼睛,盯住两人出神。 半晌之后,袁征信才开口说道:“俞小侠,刚才我看你擒虎抛虎的神力绝技,确实把我的心胆震裂,以你们义兄妹功力来说,硬拼硬打,当然有把握报得了杀父之仇。” 说此,微微一停,叹息一声,又道:“我不是替吕晋元壮气,扫你们兄妹的威风,俗语说:‘好汉难敌多手’,何况吕晋元诡计多端,据我看你们还是早点退回去,广邀武林同道前来援助,才能一举成功,若只是两位硬闯,恐怕……” 梅香不等他说完,星目圆睁,冷哼一声,道:“多谢你的好意,管它百花岭是龙潭虎穴,刀山油锅,我们一样要闯。” 袁征德点点头,道:“为父母报仇,乃是人子应尽之道,当然义不容缓,不过舍兄适才之言,也是一席衷心之话,晋元山庄不仅是卧虎藏龙之地,而且机关陷阱遍地皆是,令人防不胜防。” 俞剑英道:“贵昆仲到过百花岭晋元山庄吗?” 袁征德点点头道:“吕晋元有一位爱妾,身罹怪疾,每年都要发一次,怪疾发时,全身冰冷僵冻,百药无效。只有服我们熬制的虎鹿二胶等药,才能复原,吕晋元能允许我们兄弟在他密穴之旁居住,也是因此之关系。” 俞剑英点点头,笑道:“你能把入山的详细路线告诉我们吗?” 袁征信放眼四顾之后,略一沉思,道:“此地虽然没有他的爪牙,可是目标太大,前面那个峰顶,就是他们了望哨,我们站在此地,看的非常真切,非说话之处,请二位随到我们寒居,再仔细把入山要道奉告吧。” 俞剑英听他说要到青溪崖去,才能把入山道路告诉,不禁有点犹豫起来,他转眼一望梅香,看她是不是同意前去。 刚把脸转过,突闻梅香冷笑一声,道:“哥哥,我们还是向里面闯吧,不把这武陵山踏平,我也誓不为人。” 说完,也不理会袁氏兄弟,身形一晃,就向前面疾驰而去。 俞剑英向袁氏兄弟拱手一礼,道:“刚才失手把贵昆仲的两只珍兽制死,请原谅吧。” 袁征信见两人这等罕见的轻功,情不自禁地叫道:“好俊的轻身功夫啊。” 袁征德圆睁环目,注视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山林中后,不禁存了爱才之心,回头说道:“这两个确是武林后起之秀,他们路途不熟,若误入陷阱,身遭不测,乃是武林中之不幸,我们追去暗中协助如何?” 袁征信点点头,道:“我早就有协助他们之意,刚才我邀他们到家中去,也是想简单的绘制一张入山图给他们,我想……”下面的话,虽是兄弟,也不便说出口。 袁征德摇摇头,道:“大哥,你虽然是一片诚意,见面没说三句话,就邀人家去家中,不说在这大敌环伺之武陵山,是友是敌,没有弄清之下,谁也存戒惧啦。” 袁征信道:“我们抄捷径赶去,但不可暴露身形啊,只能在他们危险之中,暗中提示。” 袁征德点点头,感慨地叹息一声,道:“看他们两人的武功,并不弱于吕晋元,硬打硬拼,倒用不着我们兄弟帮忙,也只有在暗中指点他们的路径上,还能帮得上一点忙啦。” 袁氏两兄弟,商量好之后,立即向山坡下奔去。 俞剑英和梅香走到未末申初光景,到了一个山峰交错的山口,双双转入一道双峰夹峙的山谷道边。 刚刚走入谷口,迎面一阵山风袭来,风中夹着一种腥臭气味,闻之欲呕。 俞小侠心头一震,暗道:这怪味好似蛇腥味啊。 心念一动,立即转头向梅香招呼,道:“妹妹,这山谷中可能有毒蛇猛兽,要特别小心啦。” 说完,猛然一翻腕,拔剑在手,两只星目左顾右盼地向前疾步走去。 放眼望去,只见荒草向两边倒去,一条水桶粗细的大蟒,张开血盆大口,猛向剑英扑来。 他左手探怀扣上三枚燕尾追魂钉,眼看巨蟒昂首吐信,猛速窜来,左手一扬,三支燕尾追魂钉,脱手飞出。 但闻燕尾追魂钉带着破空之声,成一字形,疾奔蟒首,两下的势子都疾如电闪,只听嗤的一声,三支燕尾追魂钉,一支射入蟒口,两枚射瞎巨蟒的双眼。 巨蟒只觉剧痛,蟒首垂地,蟒身拱了起来,在地下翻滚。 俞小陕大喝一声,道:“孽畜,也敢伤人。”身子猛的拔起,悬空一剑,疾向蟒身扫去,白光敛处,蟒身一剑两截。 剑英刚把巨蟒斩毙,猛闻一声狂啸传来,放眼循声望去,只见两个身穿疾服劲装的汉子,如飞而来。 疾如奔马,快若飘风。不过片刻之间,就到了两人面前,仔细一看两人,大约都在四十以上年纪。 左面一个手横铁棍,另一个背插单刀,来势汹汹,倒也令人心惊。 梅香一个闪电般的观念,从脑际一闪而过,暗道:我亲身父母,就是死在这些助纣为虐的贼人手里。 心念一动,恢地跃身向前,星目圆睁,大喝一声,道:“拿命来。” 话声出口,振腕一招“横断巫山”,光华打闪,刀卷冷风,向左面手持住棍的大汉,猛劈过去。 俏丫头心怀杀父之恨,剑招出手,直似风雷并起,只见寒光闪闪,劲风飒飒。 两个汉子正是派守这山谷埋伏的贼人,施铁棍的叫金学诗,背刀的叫朱少武。 金学诗见刀势凌厉,为生平所仅见,哪里还敢怠慢,连口都不及开,铁棍一招“拦江截斗”,横架单刀。 俏丫头刀未到,招势疾变,玉腕一沉,刀化“推波逐浪”疾扫中盘。 金学诗手中的铁棍招式也极凌厉,疾速一晃,猛封单刀。 俏丫头哪还容他还手,单刀连绵攻出,一片银虹耀眼,劲风呼啸,如雷霆万钧之势,疾猛抢攻。 金学诗勉强支持了五六招势,只觉晕头转向,汗流浃背,喘气吁吁了。 猛闻俏丫头怒喝一声,道:“躺下。”刀风过处,金学诗一条左臂连肩削落。 金学诗也不愧是一个硬汉,左臂削落后,仍然不肯退走,抡起铁棍,猛然一招“横扫千军”向梅香横扫过来。 俏丫头冷笑一声,猛的一提真气,把劲力潜运于左臂,眼看铁棍扫到,左腕疾伸,扣住疾扫而来铁棍,使劲往回一拉。 金学诗哪还站的住,身子情不自禁地向梅香身前倾来,俏丫头右手单刀,猛的扬起,往下一劈,只闻一声惨叫,金学诗的一颗脑袋,滚落地下,鲜血如喷泉。 梅香闪让不及,只喷得她浑身是血,心中不禁火起,右腿猛然一挥,把金学诗的尸首,踢飞两丈多远。 梅香杀了金学诗之后,放眼一望,只见剑英和朱少武拼斗正烈。 她这次来武陵山百花岭,早存下了见一个杀一个之心,哪还肯留人余地,娇喝一声,道: “哥哥闪开,我要为父母惨死报仇,要把百花岭的贼人杀光。” 话声甫落,突然飘身向前,刀随身进,单刀卷一片寒芒疾猛攻到。 俞小侠知道梅香气愤已极,而且功力足可击杀当前贼人,突然收招向后一退,站一旁观战。 但见梅香疾攻三招,刀势活似江河溃堤,排山倒海般,直向朱少武身上卷去。 朱少武如何接得下这威猛的攻势,只被凌厉刀风,逼得连连后退。 猛觉一顿,一脚碰到一个大山石,身子站立不住,疾速向后仰去,只跌了一个四脚朝天。 梅香抢前一步,右腿一抬,踢飞朱少武右手钢刀,左脚正好踏在他的前胸。 朱少武虽然钢刀被踢飞,前胸又被俏丫头踏住,但仍不肯闭目送死。 左手疾伸,速点梅香的“鹤口穴”。 梅香单刀一摆,朱少武的手,只不过刚刚抬起,就被钢刀削断。 蓦然怒喝一声,道:“你是不是百花岭晋元山庄的徒子贼孙?” 朱少武猛喝道:“我虽然死在你这小婊子的手里,但你休想进出武陵山,我等在鬼门关口,还要和你激战一场。” 梅香冷笑一声,说道:“你就在鬼门关等着吧,保管有伴去阎王面前报到。” 说完,单刀猛的往下一插,正好插在朱少武胸口,踏在他身上的左脚,暗中一使力,插进胸口的单刀,倏然一抽,人也跟着跃开。 只见鲜血喷洒,心、肺、胃,一起暴出。 梅香见钢刀沾满了鲜血,往尸身上拭干之后,插回背上,缓缓走到剑英身前,笑道: “哥哥,我们走吧。” 俞剑英点点头,道:“梅香,我看你这次到百花岭来,是要大开杀戒啦。” 梅香气愤愤说道:“就是把晋元庄所有的贼崽子杀光,也难泄我心中的遗恨。” 俞剑英微微笑道:“梅香,我替你担当一点罪过,好不好啊。” 梅香道:“哥哥,你替我担当什么罪过,请你说出来听听罢。” 俞剑英道:“我想把削铁如泥的惊虹宝剑借给你,担个借刀杀人之罪。” 梅香听了,略一沉思,暗道:我这次来百花岭找仇人报仇,势必有一场激烈的拼斗,若有削铁如泥的宝剑在手,可增加不少的威力啊。” 立即点头,道:“哥哥,你把宝剑借给我使用,若你陈姊姊知道了,你不怕她拿出代师行命的铜牌来,治你的罪吗?” 剑英道:“你也太多心啦,我云师姊并不是你想像中那么小气的人,若她不能容人,那会视玉玲姊姊如亲生姊妹啊。” 梅香格格娇笑一声,道:“哥哥,算我说错啦,只要哥哥不怕你陈师姊生气,就把宝剑交换使用吧。” 说完,翻腕拔下背上单刀,递给剑英。 俞剑英解下剑鞘,把宝剑套入鞘中,左手把惊虹宝剑递给梅香,右手接过单刀。 两人把兵刃交换后,立即跃身闪山谷口疾奔而去。 走出谷口一看,前面又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阻路。这时,太阳早已坠下西面的山峰下,夜幕渐渐低垂下来,两人又疾走了一个时辰之久,一轮明月由东方升上了山顶,清光似水,从山峰斜射过来。正好照在一道溪水上面,反射出一线白光。 梅香突然站住娇躯,转身过来,笑道:“哥哥,你觉得肚饿吗?” 俞剑英点点头,道:“我们坐下来,吃点干粮再走也好。” 梅香正想走到溪水边去洗手,两脚尚未移动,但见两条人影由前面山腰中,疾速扑来。 身法似电光石火,眨眼之间,就到了小溪的对岸,放眼一望,疾驰而来的两条人影,正是袁氏兄弟。 梅香大喝一声,道:“夜深了,你们还赶来做什么。” 袁征信赶忙挥手细声说道:“女侠小声一点,我们兄弟见你们路径不熟,特地赶来指引你们的,刚才我们兄弟听到一件秘密的事,说什么驼龙岛七魔来到了晋元山庄,恐怕武林中高手跟踪追来,武陵山已加强了戒备。” 袁征德接着说道:“到此已进入十二道沟了,听说吕晋元在这十二道溪水中,都暗中下了毒药,不但不可饮,连手脚都不能沾到,奇毒无比。” 两人听了心头一震,暗骂一声:好恶毒的贼崽子啊。 俞剑英见袁氏兄弟这等侠骨热肠,心中对他们兄弟存了好感。拱手一礼,道:“贵昆仲不惜星夜跋涉而来,指引我们,真是感澈不尽啊。” 袁征信微微笑道:“小侠快不要客气啦,老实告诉你们吧,我兄弟刚才见你们只略微施展,就看出你们身怀绝技,可是路径不熟,恐怕误中敌人陷阱,万一两位身遭不测,实是武林中之不幸,故此特地抄捷径赶来。” 袁征德接着说道:“地势不熟,深夜不宜行动。我们已替二位安排好栖身之处,请随我们来吧。” 说完,也不等二人是否同意,即转身向前面高峰奔驰而去。 俞剑英转眼一望梅香,道:“妹妹,怎么样?去还是不去?” 梅香点点头,道:“走吧!我看他们兄弟言语行动,似很忠诚,倒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 俞剑英也有同感,话声一落,即施展夜行轻身术,紧随袁氏兄弟身后奔去。 走到半山腰中,一棵大松树前,袁氏兄弟突然停止身形,袁征信转身向二人说道:“这地方非常隐蔽,二位请纵上树顶,好好的休息一晚,明天沿途还要遭受很多暗卡阻击。” 袁征德从身上解下一个网兜,双手棒着,达到俞小侠面前,道:“这是一个网兜,我们兄弟晚上出去狩猎时,常用这网兜系在树枝上,就在这网上安睡,却也很舒适,暂借两位使用一晚,我们兄弟在这附近替你们巡守,若有什么惊讯,当用口哨报警。” 俞剑英见人家这等客气,心中反觉不安,摇摇手道:“我们兄妹随便休息一下就好了,贵昆仲留着自己用吧,再说,你们这等客气,我们心中也觉不安。” 袁征信笑道:“我们武林中人,崇敬的是仗义除暴的侠义人物,何况明日两位还有激烈的拼斗,若不养精蓄锐,以疲劳之身,去拼以逸待劳之徒,虽然两位功力雄浑,但也是很吃重的事啊。” 梅香见他说得合情合理,并且言语表现一片诚意,不便再拒绝,欺前一步,伸手接过网兜,笑道:“谢谢啦。” 袁征信笑道:“小小事情,那值得女侠这等客气。” 袁征德道:“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两位就上树顶去休息吧。我们兄弟在附近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特殊的事情,明早再来转告二位。”说完,转身向峰顶跃去。 俞小侠见两人的身形消失在夜色之中后,转脸向梅香说道:“妹妹,想不到我们在晋元山庄势力范围之内,能碰到两位这样热心的朋友,真是十步之内必有芳草,诚然不欺啊。” 梅香娇笑一声,道:“未盖棺论定之前,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还不可预料啦。” 俞剑英道:“看他们忠诚溢于言表,倒不是吕晋元派来暗探我们的啊。” 梅香道:“就是吕晋元派来的暗探,我们也不怕。刚才听他们兄弟说,七魔也来到百花岭晋元山庄,一叶道人他们那一批人,近日也会追赶前来,在这里可以把群魔一网打尽啦。” 俞剑英点点头,道:“刚才袁氏兄弟说的不错,我们明天不知要遇到多少暗卡阻击啦,趁早休息一下吧。” 梅香娇笑一声,也不答话,猛一提气,娇躯凌空腾起,半空挫腰长身,陡然间又升了两丈多高,接近树枝时,右臂疾伸,纤纤玉指,抓住树枝一荡,娇躯倒翻上去。 俞小侠见梅香纵身上树,抬头略一端详,见树下一处树枝比较疏落,突然气纳丹田,施出独步武林的轻功“梯云纵”,直跃起五六丈之高,超越梅香停身处,约有八九尺高,赶忙一沉丹田真气,轻轻飘飘的落在梅香对面那根树枝上,笑道:“妹妹,快把网兜打开吧,我系这头,你捆那端。” 梅香拿起网兜一抖,把网兜抖开来,接着一晃,正好另一端到了剑英面前。 剑英顺手一捞,把网兜接住,两人各自用力绷紧,系在树枝上,倒是一张很好的吊床。 梅香娇躯一晃,就跳上吊床,盘腿坐下。试了试,觉得很牢固,笑道:“哥哥,快到床上来吧。” 俞剑英跃上吊床,笑道:“妹妹,你饿了吧!”说完,也盘腿坐在梅香的对面,把背上的简单行李解下,打开来,把携带的干粮,和俏丫头分食。 梅香一边吃干粮,一边说道:“哥哥,我这次到百花岭晋元山庄,找吕晋元报杀父之仇,听我姑丈说,吕晋元功力甚是深厚,能不能手刃杀父之仇,实不敢预料,万一不幸,死在仇人的手里,你能不能替我报仇?” 俞剑英微微一笑,道:“你最近的功力突飞猛进,我远不及你,若你不是仇人的敌手,我纵然有替你报仇之心,但力所不及啊。” 梅香是何等聪明的人,哪还听不懂剑英话中含意。知道他心中对自己仍然存有芥蒂,笑道:“哥哥,不要挖苦我好不好,我实在的告诉你吧,那天在驼龙岛,白发姑娘要我送她一程,她老人家在海边传授我十招‘迷离幻化’掌法,就是白发姑娘武功绝世无匹,我能苦学强记,也不可能和你正宗的玄门先天气功相比啊。” 俞剑英摇摇头,道:“你这话就有点言不由衷啦,掌法奇异固然各有所长,但掌法乃是一种招式,纵然是奇奥绝伦,也不能使内功突飞猛进啊。”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我敢武断的说一句,当今武林之中,能和我师父比拟的,可说绝无仅有,我师父不但胸博古今,才通玄机,而且剑术也臻化境,就是他传授我们武功,也是循序渐进,却没有超越常轨。他老人家毕生心血独创的太极、两仪、三才剑法,奇奥变化,并不在你学来的十招‘迷离幻化”掌法之下,也只能算是招式奇奥而已,却不能使内功齐驱并进。” 梅香看他愈说气愈大,说到最后两句,简直是脸红脖子粗了,娇笑一声,道:“哥哥,不要急啦,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你听我说清楚之后,再来抬杠也不迟啊。” 俞剑英仍然气愤说道;“你说吧,我洗耳恭听就是。” 梅香道:“我们由驼龙岛转来,哥哥一路都在生我的气,不管我说的对不对,是不是衷心之言,你都当作讽刺之语……” 剑英不等她说下去,抢着说道:“别提过去啦,直截了当的说吧。” 梅香接着说道:“哥哥,我的身世,你是很清楚的,虽然跟随玲姊姊一块长大,同她在江湖上也走了不少的地方,可是没有正式拜过师,学过高深的武艺,对精奥的武学,并不甚了解,那天白发姑娘传授我‘迷离幻化’掌法之先,在我的身后猛击两下。” 俞剑英情不自禁问道:“以后有什么感觉没有?” 梅香道:“被她老人家击过之后,当时只感觉清醒异常,身子轻飘飘的,以后每调息运气一次,身子就有不同的感觉,而且真力也能应用而生,究竟是什么原因,一直到现在我还不明了。哥哥,相信我吧,绝不是骗你的话。” 剑英点点头,情不自禁地伸手过去,握住俏丫头的一只柔荑玉掌,笑道:“妹妹,恭喜你啦,你得到了奇遇,白发姑娘老前辈,替你打通了任、督两脉穴啦,放眼当今武林,在我们这一辈中,行通任、督两脉穴的,还真少见啦,你身负的血海深仇,定能报得了。” 梅香趁剑英伸手来握自己手掌之际,娇躯一晃,就倒在剑英的怀中,仰脸娇笑,道: “哥哥,我有了奇遇,还不是从哥哥身上得来的吗?” 俞剑英摇摇头,很疑惑地问道:“你这话是怎么说啊?” 梅香道:“不是那天夜晚,跟你到幕阜山古刹中,我哪认得白发姑娘老前辈呢?” 剑英道:“不能说是从我身上带来的奇遇,乃是你心地善良,令尊大人在冥冥中庇佑你的吧。” 梅香格格娇笑一声,单刀直入地问道:“哥哥,我心地善良,系由你的口中说出,你打算把我怎样安置啦?” 这一问倒是出了剑英的意外,怔了半晌才答道:“我们不是义兄义妹吗?” 梅香娇笑一声,道:“义兄妹不用说,我也知道,但我虽然和你一别数年,心中却一直恋恋不忘。哥哥你是聪明绝顶的人,应该明白我的心啊。” 在绿竹堡时,剑英就看出梅香在暗恋自己,但是自己为了紫云和玉玲就扰昏了头,加上一个俏丫头,哪还吃得消,所以处处想避免。 但事情往往是相反的,你越想避开,它却越往身上沾来,好似是苍天安排,你就是去死,也无法摆脱。 俞剑英长长叹息一声,道:“妹妹,你爱找就应该同情我的苦衷,我实……” 话声未完,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口哨声,把剑英的话打住,两人心中一震,同时挺身站起。 俞剑英知道是袁氏兄弟规定的传警讯号,赶忙拔身树梢,放眼循声望去,只见山坡下四条人影,跳来跃去,寒光闪闪,一定是袁氏兄弟和贼人拼斗起来了。 他立即向梅香招呼,道:“快走!袁氏兄弟和贼崽子交上手啦。” 梅香听他这一说,赶忙把东西收拾好,窜上树梢,见英哥哥已展开身形,施展踏叶飞行的绝顶轻身功夫,向峰下如飞而去。 他猛然一提丹田真气,娇躯腾空跃起,活像一只大鹏鸟掠空低飞,只几个起落,就纵到了斗场。 剑英隐身暗处一望,但见袁征信手使三尺青锋剑和一使软鞭的贼人搏斗。 只见他的剑法凌厉至极,招招逼攻,简直不容对手招架。 再看袁征德仗虎叉和一个使双笔的贼人,也杀的难分难解,他手中的一柄虎又,招式也奇奥至极。 梅香自从知道父亲是武陵山百花岭晋元山庄,吕晋元杀害之后,不禁气愤异常,对武陵山每一个人,都恨之入骨,那里还忍得下,怒叱一声,道:“袁老前辈,你们散开,让我来打发他们。” 四人突闻一声娇喝,都情不自禁地各自收招向后跃起,均放眼向梅香望来。 梅香玉腕一翻,拔下背后惊虹宝剑,宝剑出鞘,一片龙吟之声,寒光耀眼刺目。冷笑一声,面罩寒霜,缓缓向站在右边使双笔的贼人面前欺去。 那人见她手中的宝剑,冷芒夺目,心头一震,打了一个冷颤,不由后退了两步。 梅香突然跃起身子,振腕一招“长虹贯日”,猛向那人当胸刺去。 剑势出手,剑光若长虹,卷起一阵冷芒,直逼过去。 那人吃剑光一逼,又倒退数步,俏丫头哪还由他后退,倏然大喝一声,剑法一紧,身剑并进。 展开招势,连手三招“推波逐浪”、“玉带围腰”、“寒梅吐蕊”。 只见惊虹宝剑,寒光飞绕,剑影纵横,那人被圈入剑影银光之中。使软鞭那个贼人,眼看师兄只三招就被梅香裹入绵密剑幕之中,不但难破围逃出,就是封架也难展开。 心念一动,猛然大喝一声,道:“哪里来的野姑娘,竟敢到武陵山来撒野。”说完,软鞭一晃,好似活蛇一般,挟一股猛风向梅香身后,横扫过去。 梅香虽闻软鞭带起一股劲风,从身后袭到,仍然置之不闻。 袁氏兄弟以为梅香不知道,身后有人偷袭,情不自禁地叫道:“陈姑娘,小心背后……” 话声未落,只听惨叫一声,使双笔的贼人,被梅香一招“横身拦虎”,劈为两截。 使软鞭的贼人,心中正在暗喜,扫出的鞭势,暗中又加了二成功力,想一鞭把梅香扫成肉酱。 哪知偏偏碰上了俏丫头这个女煞星,只见鞭影仗离梅香娇躯,不及三寸,袁氏兄弟心中只急的全身冒冷汗,失声叫道:“啊!糟啦。” 话声甫落,但见她剑劈使双笔的贼人后,娇躯疾转,一声大喝,气贯左臂,顺手一抄,抓住软鞭,右手剑一扣“白鹤亮翼”,卷着一片冷芒,斜肩劈去。 这一着势急力猛,贼人不丢鞭就得手臂和身子分家。 那人被势所逼,只得右手一松,施展“金鲤倒穿波”,向后一仰身,倒退一丈多远。 袁氏兄弟眼看梅香劈使双笔的贼人,旋转夺鞭几乎是同一个动作,长长吁了一口冷气,不约而同道:“哟,简直把人吓坏啦。” 那人眼看梅香身法矫捷无以伦比,不下毒手,难得讨好。借跃退一丈多远的机会,探囊取镖,一抖手三点寒星,若流星电闪般,直向梅香当胸射到。 俏丫头早就存了杀光晋元山庄所有的贼人之心,哪还容他得手。猛一提气,娇躯腾空飞起,三枚亮银镖带起破空之声,从脚底下擦过。 那人眼看三枚亮银镖未打到,拔腿就想逃命,俏丫头就势直飞过去。 突然大喝一声,身剑合一,化一道长虹直向那人追去。 那人回头一望,不禁大吃一惊,这一惊不但吓得面色铁青,全身冷汗直冒,连两腿也失了作用,竟然不知道移动了。 他一望之间,只见寒光挟着一片凌厉的剑风当头罩下,连头都来不及转过去,寒光一敛,脑袋便脱离身子,飞出一丈多远去,落在地下,翻了好几个转才停止。 梅香剑劈那人后,泄落实地,见那人的尸身,仍未倒下,飞起一脚,把尸身踢翻,把惊虹剑的血擦拭干净,还剑入鞘。 她刚把宝剑插入鞘中,袁氏兄弟疾驰过来,双双躬身一揖,齐声说道:“陈女侠,你这等出神入化的武功,我们兄弟算是开眼界啦。” 梅香微微一笑,道:“夸奖啦,我这算不了什么功夫,不过是这两个贼人,作恶多端,该死而已。” 俞剑英隐身暗处,看梅香的施展,惊人至极,也暗暗连声叫绝。 他见梅香收拾两个贼人,也不过是片刻之间,缓缓站起身子,走到他的面前,道:“妹妹,我看你真是要血洗武陵山啦。” 袁征信不等梅香答话,抢着说道:“杀得好!杀得好!这百花岭的周围,都是吕晋元的徒子徒孙,他们平时所杀的人,何在少数。” 梅香问道:“你们兄弟,怎么和他们碰上打起的?” 袁征德道:“我们兄弟走开之后,就隐身在这个要道口的草丛中,见他们两人从那边巡山过来,我们并没有理会,只听他们说,要放火把这个山烧了,心中不免着急起来,怕你们两位睡着了,火势封山时,逃不出来,我们便发哨示警,两人听着哨声追来,也不打话,就动手和我们兄弟打了起来。” 俞剑英道:“好恶毒的贼崽子啊。” 梅香仰脸一望天色,但见月挂中天,已是午夜过后了,转眼向剑英说道:“哥哥,我们就此赶路,还是休息一会再走。” 剑英略一琢磨,道:“妹妹,你连番激烈拼斗,真力消耗过甚,还是调息一下再走吧。” 袁征信插嘴说道:“令兄说的有道理,还是休息一会再走,比较适宜。” 袁征德道:“我们刚才隐身之处,是一个小山洞,你两位在那儿休息一会儿,我们仍然分头替你们守望吧。” 说完,立即转身,导引两人去小岩洞调息,他们兄弟却分头守候两边要道口。 两人都会打坐调息之法,静坐养神,不说武功精深的人,就是普通的人,能够摒除杂念,也很容易恢复疲劳。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疲乏立刻消除,梅香先睁开眼睛笑道:“哥哥,你过去和我说的话,还没有履行诺言,趁这机会我请你实现吧。” 俞剑英心头一震,暗道:刚才不是袁氏兄弟发出警讯,真是把我窘住啦,却不知又是什么难题来啦。 想念及此,笑道:“不知我和你有过什么诺言,请你说出来听听看。” 梅香格格娇笑,声如银铃,笑罢说道:“哟!贵人多忘事,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话,言犹在耳就忘啦。” 俞剑英仰脸沉思片刻,仍然想不起来,答应过她什么事情,摇摇头道:“别卖关子啦,只要我亲口答应你的事,不论如何,我都要实现。” 梅香笑道:“哥哥答应过教我武功,还记得吗?你说如果你想学,我只要会的,绝不隐技自珍就是。现在我请你教我太极、两仪、三才剑法。” 她把话扣得紧紧的,剑英想不承认也不行,暗道:太极、两仪、三才剑法,是恩师穷毕生心血潜研的绝学。恩师虽然没有告诫过,不准转授他人,但随便把密拄转授,不管哪门哪派都有禁例。 他想到碍难之处,半晌也不知如何答复,怔了一阵子神才答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在绿竹堡,我确实说过这话,但目下你的武功比我强过远甚,我有什么可教的。” 梅香嗔道:“别想撒赖,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纵然是杀头流血,也不能反悔。何况令师并没有限制你不收徒弟,我虽然承白发姑娘另眼相待,传授我十招‘迷离幻化’掌法,可是招式有限,以你身负绝学,足可为我之师。” 俞剑英性情豪爽,听她这一说,倒不好再说什么,笑道:“好吧!我就是被恩师逐出师门,也只好履行诺言。但目下我所会的,只有太极剑术,两仪、三才,因无机会,而且要人数的配合,所以未能练过。” 梅香笑道:“招式不纯熟,口诀你是念熟了啊。” 剑英点了点头,道:“不错,口诀我都记熟了。” 梅香道:“那你就先把口诀教我吧,让我来慢慢体会。” 俞剑英暗道:你就是聪明绝顶,我教你剑诀,也难把个中奇奥变化体念出来。 心念一动,立即把太极、两仪、三才剑诀,从头至尾,一一念给她听。 梅香苦学强记,她跟着剑英念,只两遍便已完全记熟了。 这时,岩洞外山风如啸,松涛怒吼,不时传来一阵阵猛兽咆哮,岩洞内却是一片朗朗之声。 剑英见她记熟之后,缓缓站起身子笑道:“妹妹,够了吧。” 梅香也跟着站起,理理鬓边的散发,笑道:“哥哥,谢谢你啦。”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你先出去看看,袁氏兄弟走了没有,我换一套衣服就赶路。” 剑英走出洞外,放眼四顾,但见袁氏兄弟,也正好由两头路口的茅草中钻身出来。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山雾渐渐散去,远远的天边,成堆成卷的云,被日光透射,都嵌上绚烂的金色边缘,映出五色光辉,美丽至极。 梅香把染满鲜血的衣服换了之后,立即走出岩洞,一看剑英身上,灰尘泥土不少,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给他擦拭。 这虽然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却有无限的深情。 俞剑英虽有两位姊姊照顾他,但多半时间都是在江湖奔走,过着刀光剑影的紧张生活,哪里领受过这等温情。 他见梅香对自己深情关怀,却把近来对她狂傲不满之心,抛到九霄云外。同时回忆起在金家屯和绿竹堡,俏丫头对他的小心照顾。 心念一转,只觉得过去对她那种激昂厉色的态度,心中感到不安,当下微微一笑,道: “这地方大约离晋元山庄不远,找们昨天把他们两道巡查都毁了,今天得不到传报,必然有大批贼人出来搜查。敌暗我明,难免吃亏。而且不作迅雷不及掩耳的袭击,恐怕贼人逃走,那就麻烦了。” 梅香点点头道:“哥哥,你顾虑倒是很对,我们叫袁氏兄弟过来问问看,有没有秘道入晋元山庄。” 说完,即转脸分别向袁氏兄弟招手。 袁氏兄弟虽然现身很久,但看两人情浓意蜜的,不便贸然过来,现在见她招手,立即跃身前来。 袁征信拱手一揖,笑道:“女侠招呼在在有什么指示,请说吧。” 梅香还了一礼,笑道:“别客气啦,此地距晋元山庄不知还有多少路,有捷径可走吗?” 袁征信道:“距晋元山庄大约还有一百二十里上下,捷径虽有,但是寸步难行,我看两位的武功绝世,闯关破卡,势如破竹,比走捷径要省事。” 俞剑英道:“崎岖山径,羊肠小道,并阻不住我们兄妹的行程,只要袁兄告诉应走的方向就可以啦。” 袁征德道:“崎岖山径不说阻不住两位的行程,就是我们兄弟,也没有把羊肠小道放在眼下,我们昨天见了两位空手搏杀猛虎后,就存了仰慕之心,立即定下主意,在暗中冒险指示两位道路前进,但一看两位武功,足可和当今武林中第一流高手抗衡,却改变我们的主意,愿明目张胆地追随两位赴晋元山庄,一开眼界。” 梅香星目一睁,问道:“难道捷径有什么厉害的陷阱埋伏不成。” 袁征信点点头笑道:“女侠猜的正对,他们不但在沿途布置五行八卦阵势,而且还在各处设下各种毒阵,连说也说不尽,总而言之,吕晋元这个魔头,搜尽天下奇毒,布置在各捷径道口。” 俞剑英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倒也有点相信,转脸一望梅香,道:“妹妹,我们究竟怎样行动,你决定吧。” 梅香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就是龙潭虎穴,刀山油锅她也敢闯,但是目下知道了自己身负血海深仇,万一失足坠入仇人的陷阱,则会造成终身大恨。 她仰脸略一沉思,立即定下主意,答道:“我们就走入山道路前进吧。” 说完,她便选择一个醒眼的地方,做下暗记,立即向晋元山庄奔驰。 这天,有了袁氏兄弟指示道路,趱程起来,倒甚便捷。 梅香一边走一边和剑英说道:“哥哥,不知怎么,我心中好似跳的厉害,能不能手刃亲仇,安慰我父母九泉阴灵,还很难说。” 俞剑英道:“别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妹妹有霸道的暗器,我们下了决心血洗百花岭,就不必再存谦让的心,见面不分贼头贼子,就下辣手。” 梅香笑道:“我的发丝银针,虽然歹毒霸道,但只能对付二三流的贼人,若对付武功绝顶的人,倒不见得奏功。” 袁征信走在他们的后面,听他们两人谈的,都是分析贼我双方的厉害,情不自禁地插嘴,道:“我不是夸奖二位,若是硬打硬拼,不怕百花岭人多势众,以二位功力,足可扫平。但唯一的顾虑,就是怕误中敌人的陷阱,哪怕你武功再高,一旦落入陷阱之中,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俞剑英道:“袁兄说的倒是至理名言,只要不中贼人诡计,贼人绝对困我们不住,而且我们义父等武林高手,随后就到,若七魔真的也投奔百花岭来,不出二日之内,武林侠义道的高手,都会赶到百花岭晋元山庄,就是铜墙铁壁,也难阻遏群雄的锐锋。” 他说这一番话,有两种含意,一是为梅香壮胆,再就是袁氏兄弟是忠是奸,难以论断,把侠义道的高手,都抬出来,将袁氏兄弟震慑住。他们兄弟若是吕晋元派来奸细,也要闻群雄而丧胆,把他的威风煞住。 若袁氏兄弟和晋元山庄有什么瓜葛,想借二人的势力来报复,也使他们兄弟信心增强,合心一力,不至中途变卦出卖自己。 袁氏兄弟听剑英提起武林侠义道,都会在一二日赶来晋元山庄,不禁心头一震,问道: “俞小侠,令义父是谁呀!有哪些高手前来?” 俞剑英道:“我们义父就是当今武林中三怪之一的八臂神乞,群雄不可胜数。” 袁征德道:“俞小侠,可不可以再讲几位名震江湖的高手给我们听。” 俞剑英道:“当然可以啦,衡山剑客一叶道人,你们大概知道吧?” 袁征信失声叫道:“哟,他也来了。” 俞剑英又道;“武当派白云道长师兄弟,少林寺的监院四老,悟性大师、燕赵双残、黔南一毒、还有……” 袁征德情不自禁地鼓掌,道:“吕晋元啊!吕晋元,你死在眼前啦。” 俞剑英这一阵鼓吹,不但使梅香胆子增大,加强信心,而且把袁氏兄弟骑墙的心,也坚定倒向他们。 袁征信突然叫道:“俞小侠,这地方很隐蔽,请坐下休息一下,我们有几句衷心的话,向二位奉告。” 剑英和梅香都不约而同地把身子停住,转身过来,问道:“袁兄,有什么话,请说吧,武林中人本是青莲白藕同一家,我们虽是萍水相逢,有什么话也不必隐瞒,只管说好了。” 袁征信放眼回顾之后,重新向剑英和梅香躬身一揖,轻声说道:“我老实告诉二位,请勿见笑才是。” 梅香道:“有话就说吧,别存客气。” 袁征信点点头,道:“适才我们见两位的武功,确实是罕闻罕见的高手,虽想借重两位,但还无绝对的信心,仍……” 梅香听他说话转弯抹角,感觉有点不耐烦说道:“我们要急于赶路,请直截了当的说吧。” 袁征信继续说道:“我因替吕晋元爱妾治病接近的关系,已和她发生了感情,但慑于吕晋元的威势,不敢有所行动。但见了两位之后,就想借两位的武功,把晋元山庄毁了,架着他的爱妾远走高飞,可是又怕两位好手不敌人多,反而弄巧成拙,所以仍怀着骑墙的心理,暗中指引两位,也是实心实意,但也暗中和晋元山庄的贼人,互通声气。刚才我们兄弟和那人打斗,只不过是虚与委蛇。” 俞剑英猛然一拍胸部,纵声笑道:“俞某人不是吹牛,你们兄弟的举动,却瞒我的眼睛不过,我早就把你们的行动,看出来啦,你们放心吧,只要你们实心实意跟我们去,保管你趁心如愿。” 袁征信连连说道:“我相信!我相信。” 袁征德见哥哥把实话说了,便向他们建议,道:“吕晋元的武功也算得一流高手,面且他网罗了不少奇人异士,如硬打硬拼,以我看来,都不是两位的敌手。可是晋元山庄的机关陷阱,确实可虑。” 袁征信道:“两位肯为我尽力,我也不能自私。但不知二位能不能信用于我,若肯相信我,我倒有一计,教他陷阱等于虚设,无施展的余地,就是不幸坠入陷阱之中,也可救出来。” 俞剑英仰脸略一沉思,暗道:这人说的话,倒有七成可信,看他有什么妙计,把他套出来,再斟酌吧。” 念转慧生,当下笑道:“厉害彼此共同,生死存亡,息息相关,哪有不相信之理,有什么高计,愿闻其详。” 袁征信道,“刚才我已经告诉两位,晋元山庄的机关陷阱、阵势,完全是吕晋元的爰妾贾宜娟一手设计的,我们若能先把她挟制,就胜券在握了。” 俞剑英点点头,道:“若如袁兄所说,这倒是制人先机的妙策,却不知如何进行。” 袁征信道:“我和俞小侠,暗入晋元山庄的后院,先把贾宜娟掳劫过来,逼迫她把机关陷阱说出,加以破坏,就无虑啦,这计策,不知俞小侠以为可行不?” 剑英转眼一望梅香,笑道:“妹妹,袁兄这个计策,你以为可行吗?” 梅香道:“目前我们人单势孤,适不适宜分途行事,我也拿不定主意。哥哥为我深入险地,我也不大放心,干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晚上一同去。” 俞剑英点点头,道:“这样比较妥当,彼此也有个照应。” 袁氏兄弟也赞成梅香的说法,他们决定之后,又缓缓地向前走去。 深入百花岭晋元山庄,要经过十道沟,这十道沟的要津,都有高手埋伏,愈深入则埋伏的人,武功愈高。 这时,他们还在百花岭的外围,晋元山庄虽然也得到了传报,说从桃源方向,也有强敌侵入,人数却不多,晋元山庄并没有把全力摆在这边。 俞剑英所料不错,一叶道人他们那一批人,在得到七魔投奔武陵山百花岭的消息之后,就连夜追来。 这时,一叶道人等高手,也到了永顺,晋元山庄把大部分的力量,都集中对付一叶道人等高手,因事先无联络,剑英他们不知道而已。 他们四人大约走了一个时辰左右,离二道沟已经不远,突闻一阵竹哨声,远远传来。 哨声特别凄急,直如鬼哭神嚎,荒谷回音,更觉刺耳。 梅香猛一提气,娇躯凌空而起,纵身跃上一株古松。 攀上树梢,放眼四顾,但见沟的那边有四五个贼人,向溪沟边疾驰而来。 此时,竹哨声愈加紧急,一声声起,四周响应。片刻之间,此起彼落。 好像这荒山深谷中,有无数怪物在嚎啕怒号,令人心惊肉颤。 梅香略一打量,纵身下树,笑道:“送死的贼崽子来啦,我们迎上去吧,早送他们进鬼门关。” 说完,当先向前面跃去。 俞剑英和袁氏兄弟,也紧随梅香身后疾驰。 只疾驰片刻,就和前面奔来的贼人碰了头,那六个贼人,见他们跃到山沟这边,把疾驰的势子,猛然停住。 俞剑英向来人打量一眼,只见六个人,都身佩长剑,六个一色灰色劲装,胸前都挂着一朵用棕色绒线做成的花朵。 这六个贼人,年龄都是三十左右,双方相距也不过四五丈。为首一人冷笑一声,道: “袁征信,你们兄弟真是好大的胆啊,竟敢勾引外人来探百花岭。” 梅香冷笑一声,道:“看你们这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胸前还挂一朵花,家里死了人吊孝,也是挂白,怎么挂棕色来了。” 为首一人怒喝一声,道:“你放屁,谁家里死了人,我们乃是晋元山庄棕旗坛下弟子,你们擅闯百花岭,有死无赦,先把事情说明,打发你进鬼门关,迟了要耽误你们忌辰啦。” 梅香冷哼一声,右腕拔剑,左手暗扣发丝银针,娇驱猛然跃起,纵落六人面前,怒喝一声,道:“没工夫和你们磨牙,剑底下分强弱,看谁打发谁进鬼门关。” 晋元山庄棕旗坛下六个弟子,也一齐拔剑,就势散开,把梅香围在当中。 原来晋元山庄,人多势众,为便于管理,分红、白、蓝、黄、黑、青,紫、绿、杏、棕十个旗坛。 每坛正副坛主各一人,弟子多寡不等,刚才和昨日死在梅香剑下的,也是棕旗坛下的弟子。 梅香星目怒睁,冷哼一声,娇躯猛然凌空拔起一丈多高,左腕倏然一晃,一把发丝银针,如天女散花一般,猛向贼人身上射去。 棕旗坛下的六个弟子,没有预防梅香会突然发难,骤不及防,当场有三个中了发丝银针,只闻几声惊叫,便向后倒去。 为首一个人,他见梅香腾空跃起,倒没料到她悬空打出暗器,以为想借机逃出他们围困。 他自恃轻功不弱,同时跟踪跃起追击。 梅香见他跟踪跃起追击,她打出发丝银针后,半空挫腰长身,陡然间又升了一丈多高。 那人做梦也没有想到,梅香有这等绝顶的轻身功夫,脚不着地,还能向上空飞升,不由大吃一惊。 梅香升起后,气纳丹田,舌绽春雷,娇喝一声,身剑合一,化一道银虹,向那人当头罩下。 那人心头一震之后,赶忙震定心神,一沉丹田真气,想急速坠落实地。 心念刚动,一道冷冷寒芒,已卷至头顶,既无法闪让,也坠落不及,只好闭目硬着脖子,挨她一剑。 哪知梅香劲力奇猛,又是削铁断玉的惊虹宝剑,血肉之躯,那还承受得了,只听“咔嚓” 一声,那人的脑袋飞出两丈多远,才滚落地下。 余下的两个贼人,见同来六个兄弟,三人中暗器倒地,香主又悬空溅血,哪还有胆,立即拔腿就跑。 梅香心中恨透了百花岭的贼人,哪还会让他们逃走报信,脚尖略一点地,又掠空追去。 那两个贼人,还未逃出二丈远去,只闻呼的一声,一条纤小人影,从头顶掠过,猛的吃了一惊,两个情不自禁的停了下来。 梅香抢在两人前头,倏然转身,横剑站在两人面前,娇笑一声,道:“你们还想逃回去报信吗?” 两个贼人身子不约而同一矮,双双跪了下去,齐声说道:“不敢回去报信,请女侠剑下留情吧。” 话声未绝,袁征信突然跃身过来,大喝一声,道:“陈女侠,别和他们废话。”说完,三尺青锋剑,猛然挥起,寒光敛处,两个贼人都变了无头鬼。 袁征德也随后跃了过来,他一看被发丝银针击中,倒在地下的三个贼人,都还未绝气。 他一抡虎叉,每人身上给扎了一叉,他不是打落水狗,倒是做了一件好事。 三个贼人不死不活的,实在难忍受,他给贼人补上一叉,减少了许多痛苦。 梅香武功不断突飞猛进,而且机智也大增,只片刻之间,六个人四死两求饶。 袁征信连连称赞道:“陈女侠,你真了不得,只三招两式,就把六个贼人杀的杀,吓破胆的求饶。” 俞剑英见梅香把六个贼人解决之后,走近梅香身前,道:“妹妹,再遇上敌人,让我来杀几个好吗?” 梅香格格娇笑道:“哥哥,你是不是又……” 她本来是说又生气啦,但话到了口边,突觉不对,赶忙停止,立即改口说道:“好吧。” 说完,玉手一挥,又道:“我们走吧,” 愈向前进,防守也愈严密,四人刚翻上一座山峰,蓦见几个人影向峰下疾奔而去。 梅香猛然跃起身形,就想随后追去,袁征信心中一惊,赶忙叫道:“女侠,这是贼人诱敌之计,不可涉险。” 梅香突然把身子稳住,转脸说道:“难道贼人在此埋伏吗?” 袁征信点点头,道:“我们已经进入百花岭第二道沟了,他们的暗桩,愈来愈多,令人防不胜防,我们既然照了面,就干脆循入山道路前进,以二位的武功,是可克复要津阻击,可减少误中贼人的诡计。” 俞剑英站在峰顶放眼向前一望,目力所及之处,尽是连绵的山峰,看不到有猎户茅舍,情不自禁地向袁征信问道:“袁兄,我们已经深入了百花岭,怎么看不到有人家啊?” 袁征信道:“不知道吕晋元存的什么心,把百花岭的居民,都集中在晋元山庄了。” 梅香问道:“晋元山庄大约有多少居民。” 袁征信道:“晋元山庄虽在蛮荒山岭之中,却俨然是皇宫内宛,房屋真是大的很,等下到了那里,你就知道啦。” 略一打量形势,又向前走去,梅香心急如焚,但山势不熟,而且听袁征信说百花岭厉害无比,心中虽不怕,却也不敢任性乱闯,只好慢慢走。 走下山峰,又是一道拦路山沟,这道山沟水流湍急,大石罗布。 站定一望,但见这道山沟约有三五丈宽,水流湍急却不要紧,可以直跃过去。 俞剑英猛然跃起身子,向溪流中窜去。 就在他势子刚起之际,袁征信突然伸臂把剑英拉住,道:“俞小侠,请慢一点过去。” 俞剑英收了势子,转脸说道:“袁兄,有什么事情吗?” 袁征信点点头,道:“这地方我只觉得可疑,而且我也回忆起去年前往晋元山庄,由一个贼人引导我,走至此地,那贼人特别的小心。并且把我拉住,一同跃过,你看这地方多险要啊,却无人防守,这不令人可疑吗?” 俞剑英听他这佯一说,情不自禁的放眼一望,只见对面两峰夹峙,左边山坡上,虽有一条羊肠小径,却险峻至极。 溪沟的两头,都是合抱的山峰,悬崖干丈,连葛藤都没有,确实是一个很险要的所在。 袁征信仰脸略一沉思,若有所悟,咦了一声,道:“俞小侠,仔细看看,罗布在溪流中的泉石,是不是假的呢?” 俞剑英集中目力,放眼向那些泉石望去,看了一看,却看不出什么破绽。 他突然躬腰拾起一个小碗大的山石,猛力向罗布溪中的泉石击去。 但闻”蓬”的一声,那个泉石随着响声,便沉入溪中,而且跟着下沉之际,射出来十几枝黑色袖箭。 俞剑英暗道一声:好险啊!他转眼向袁征信问道:“袁兄,你怎么知道这山石是假的呢?” 袁征信道:“我心中隐约还记得,去年一个贼人接我来晋元山庄,替贾宜娟疗疾,走至此地,那贼人也没有说明原因,就把我拉住,两人一并前进,以前都没有这样过,大概他们去年才设下暗桩的。” 这暗桩被袁征信识破之后,四个人同时用山石,对罗布溪中的大石击去。 片刻之间,就把这个要口的山石,全部击沉,其中只有四个是真的。 袁征信一看那四个真的山石距离都相等,离岸的两边也是一样。 顺着溪中的泉石向对岸望去,只见对岸着脚之处,和别的地方,有点不大相同。 对那个着脚的地方,不禁又起了怀疑之心,立即向俞剑英说道:“俞小侠,你的腕力奇猛,而且手法又准,拾块山石,向对岸着脚处的岩石击过去试试看。” 俞剑英点点头,躬腰拾起一个比拳头还要大一倍的山石,暗运真力于右臂,看准对岸着脚之处,猛然击去。 对岸岩石受猛力一震,埋在地下的炸药,爆炸开来,只见对岸溪边横直一丈宽,都被炸翻下来。俞小侠眼看对岸暗桩击破之后,猛一提气,凌空拔起三丈多高,活像一只大鹏鸟,直向对岸跃去。 他脚尖还未着地,迎面山腰树林中,匣弩似箭雨般射过来。 俞剑英猛然挫腰长身,不落地反腾空飞起三丈多高,气聚丹田,舌绽春雷,大喝一声,猛向山腰直飞过去。 梅香见哥哥遭到对岸峰腰中,埋伏的弩箭手射击,竟不知埋伏了多少人,怕哥哥有失,立即跟踪追去。 袁氏兄弟,心中虽然害怕对岸的埋伏,但见他们两人都先后过去,也再不怕贼人的埋伏,紧随梅香身后窜到对岸。 俞小侠挫腰长身,再度拔起之后,猛向树梢上直飞过去。 埋伏林中的弩箭手,见剑英身子腾空跃起,立即转变方向,仍然疾弩齐发,直对悬空的身躯射来。 俞小侠虽然身悬半空,却对势急如雨一般的弩箭,视若无物。 但见他两臂略晃,射向身边的弩箭,纷纷坠落在山腰树林中。 埋伏林中暗放弩箭的贼人,眼看不能射中剑英,突然把挂在项间的竹哨,放到口中急吹。 立即响起一声凄厉的长啸,声音尖锐刺耳已极,直达数里之外。 那人只吹了一声,正想运气再吹,突觉一股疾猛的劲风,从头顶罩下。 猛然抬头向上一望,还没有把树梢的人看清,只闻一声闷哼,便坠落树下身亡。 埋伏在山腰林内的箭手,有十二个,剑英身法虽快,但在急切之间,想把十几个贼人击毙,却无分身之术。 落地身亡那人竹哨声一起,十几个人都响应起来,刹那之间,竹哨声如震天价响。 但见俞小侠在树梢上晃来晃去,追杀吹竹哨放弩箭的人。 梅香也疾速跃上树梢,协助剑英扫杀埋伏林内的贼人。 这时,山腰下的小径路口,只有袁氏兄弟站在那儿。蓦然,前面埋伏的贼人,闻竹哨声赶来增援,正好和袁氏兄弟接上手搏斗。 这地方相当狭窄,搏斗起来,不易把身手展开,各据一端,贼人虽然赶来五六人,也无法冲过去,把袁氏兄弟围住。 而且山径小道又是在峰腰之间,山顶山腰,都很陡峭,而且俞小侠和梅香在山腰上追击敌人。 贼人也没有机会从山腰绕过去,袁征信和赶来增援最前面的人,各以长剑对敌。 两人后面都站有人,既不能后退,也不能前进,更不能腾挪闪让,只有硬打硬接。 袁征信手上一柄三尺长青锋剑,也是无上的利刃,他在这柄剑上,也下过几十年的苦功,内功也具火候,施展开来,剑势也甚凌厉奇猛。 和袁征信对手的贼人,正是棕旗坛副坛主奇门剑骆东闵,他身居副坛主之位,武功造诣当然不弱,但他吃亏的,却是在兵刃上。 奇门剑骆东闵虽有奇门剑的称号,手上使的并不是削铁如泥的宝剑。 他这称号却是过去在绿林道闯荡时得来的。他过去使用的那柄奇门剑,被侠义道一个高手抢夺去,并且被那人逼得不能立足,才投奔晋元山庄来。 奇门剑闻声赶来,见是袁氏兄弟,冷笑一声,道:“我们吕庄主对你们兄弟,真是另眼相待,却想不到你们兄弟恩将仇报,勾引外人来百花岭捣乱。” 袁征信冷哼一声,道:“废话少说,剑底下判生死吧。”说完,振腕一招“长虹贯日”,向骆东闵当胸刺去。 骆东闵心头冒起来万丈怒火,急切之间,也没有留意他手中的宝剑,是削铁如泥的三尺青锋剑。 怒喝一声,右臂一抬,猛然一招“迎风斩草”,直向刺来的青锋剑削去。 袁征信见他硬向青锋剑削来,心中暗喜,剑势骤变横扫。 但闻“咔嚓”一声,火星溅处,奇门剑手中的长剑,被削去了一截,心中大吃一惊。 袁征信这一招抢了先机,跟着又是一招“寒夜吐蕊”。他这一招不但奇速绝伦,而且劲道也足。 剑势出手,只见精芒如电一般,向奇门剑拦腰扫去。 骆东闵心神未定,耀眼的寒光又疾猛扫到,但他仍然不失绿林道中好手,在间不容发之刹那,仍然被他施展铁板桥的绝顶武功让过。 并且趁向后仰去之际,把站在后面那人手中的千年蛇藤鞭夺了过来,身躯疾速挺起,顺势一鞭,猛扫过来。 这软鞭虽不是他的趁手兵刃,但在怒极之间出手,威势也极奇猛。 袁征信仗恃手中是削铁如泥的青锋剑,有恃无恐,眼见鞭风扫到,青锋剑突展一招“天外来云”,猛削蛇藤软鞭。 哪知蛇藤软鞭坚韧无比,不但没有把蛇藤鞭削断,反被蛇藤鞭缠住,抽不回递出的招式,无法变招。 奇门剑却没想到蛇藤鞭有这等坚韧,削铁如泥的宝剑,也不能削断蛇藤鞭,心中惊奇不已。 两人的兵刃绞在一起,谁也没有攻击的机会,只互相瞪着眼睛注视。 袁征信把全身功力,暗运于右臂,贯注到剑尖,猛然大喝一声,一迎一送,拉锯一般。 青锋剑虽挣脱了软鞭缠绞,但没有把软鞭绞断,心头一震,暗道:要糟!在这狭窄的地方交手,兵刃一寸长,一寸强…… 心念未定,软鞭带起破空之声,又激猛扫到。 在急切之间,袁征信也想不出破这软鞭的方法,只好仍然用青锋剑挡去。 但闻一声龙吟之声,青锋剑又被软鞭绞住,骆东闵右手猛力往回一挫势,左手拍出一掌。 他估计一挫之势,袁征信宝剑不脱手,身子也会向前倾,足以左掌同时拍出,想把袁征信震下窄道。 哪知弄巧反拙,袁征信的身躯稳如泰山,一动不动,而且两人主意,不谋而同,袁征信左手也同时拍出一掌。 两掌相碰,只闻一声震天巨响,两人的身子都晃了两晃。 骆东闵一看蛇藤软鞭,不禁大吃一惊,原来软鞭被宝剑削断了一截。 袁征信眼看软鞭被削断,胆子突张,猛然一沉青锋,迎面劈下,只吓得骆东闵亡魂离体。 就在这一刹那,蓦闻一声惊人心魄惨叫,在场的人心头都不禁一凛,赶忙转头望去。 第三十四章 白骨阴阵 奇门剑骆东闵正惊骇的当儿,又闻身后一声惨嚎,真是惊上加惊,哪还知道举鞭封架。 只闻“呛”的一声,骆东闵的脑袋,被青锋剑削去了半边,立即坠下悬崖身死。 袁征德站在他哥哥身后,睁着双目,一瞬不瞬地盯住迎面的贼人,以防贼人突放暗器。 他见俞小侠由山坡上,疾奔而来,身法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并且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声息。 贼人都集中目力,注视副坛主和人交手,并未预防身后。 站在最后那人,做梦也没有想到,比前面和人交手的副庄主还要死在先。 俞剑英和梅香把埋伏树林中的匣弩手,击杀光了之后,放眼一望,见袁征信和贼人拼斗的异常激烈。 身形急跃而起,连人带刀,猛向站在最后的一人扑去,一声都未响,猛然一招,拦腰扫去。 但见寒光敛处,那人已是拦腰两截了。 俞小侠一声不响,突袭他人之事,倒是少有,他今天实在把贼人恨透了。 贼人乘他跃过来时,暗放弩箭也还罢了,但他跃起时,又转向池射来。 他纵向树梢之际,险些中了贼人的诡计,好在他身灵巧快,闪让得法,才幸免于难。 原来贼人在藏身的树稍上,捆着一条奇毒无比的毒蛇,剑英脚尖刚着树稍,捆在树稍的毒蛇,蛇头一扬,就向他的下颚咬来。 剑英向后微仰,右手疾伸,抓住蛇颈,猛力一抖,把毒蛇的骨头,节节抖落。 好在俞小侠功力绝顶,未被毒蛇咬伤,但心中已气愤至极,贼人既然不仁,我也无道义可讲。 俞小侠把站在最后的一个贼人劈为两截之后,又向第二个攻击。 那人也不过刚刚转过身来,就被俞小侠一刀劈下山坡。 六个贼人,片刻之间,就有三个遭戮,哪还敢出手拒敌,身形一晃,不管跃下悬崖,是否有命,却一齐跳下去。 他们刚把贼人解决,梅香也从山坡上跃了下来,娇笑一声,道:“这些贼人,可恶极啦,非见一个杀一个不可。” 说完,娇躯一晃,箭一般向前面奔驰而去,三人从后放腿急追。 不大工夫已奔驰了十几里路。 这一路疾奔下来,却未见到贼人,也没有什么伏桩暗卡。梅香心中只觉得有点奇怪,怀疑袁氏兄弟所说,未免有些言过其实。 突然,走到一个三岔道口,梅香倏然停住身形,转头向袁氏兄弟问道:“这里有两条路,我们应该走哪条才对啦?” 袁征信跃身向前,略一打量,道:“左边那条山道,就是直奔百花岭,再走十里左右,有一片盆地,经过盆地,翻越过一座山峰,就望见晋元山庄了。” 梅香道:“你说的我弄不清楚,你走前面引路吧。” 袁征信点点头,侧身抢步上前,道:“随我来吧!” 这一程所经过的地方,都非常险要,但没有遇到伏卡阻击,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左右,前面却是一块约有四五十亩宽的盆地,树木葱翠茂密。 袁征信自以为认途老马,毫不犹豫地就向盆地茂密的树林中窜去。 他过去跟百花岭晋元山庄的人,经过这片盆地,好像走不了多久时间,就穿过盆地密林,到达对面山峰之下。 进入密林他走在前面,穿来穿去,就是个能走出密林,心中不觉奇怪。 走了一阵,立觉不对,俞剑英惊恐地问道:“袁兄,我们上当啦,你过去一个人穿越这片盆地密林过吗?” 袁征信边走边答道:“我以前来百花岭晋元山庄,每次都有人引导,但我还记得很清楚,看形势没有走错方向。” 俞剑英见他仍然执迷不悟,笑道:“袁兄,你还不相信上当吗?我看你这样瞎撞乱闯,不说穿不过这盆地密林,再走一阵,你非头晕目眩不可。” 袁征信笑道:“我不相信这片密林会把我困住,走不出去。” 走在最后的袁怔德突然大声呼道:“大哥,不能再乱闯啦,我只觉天旋地转了,再走就要倒下了。” 这时,袁征信也感到头昏起来,只觉山摇地转,突然站住身形,转身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我……” 话未说完,身子便向后仰去。 梅香转脸一望,见袁征德虽未仰翻地下,但眼睛发白,怔怔地站在那儿失神,向剑英问道:“哥哥,他们兄弟中了邪吗?” 剑英道:“好在他们兄弟功力比我们略逊一着,不然我们这时也和他们一样啦。” 梅香道:“别卖关子啦,究竟是什么缘故,好好地会倒下去啊?” 俞剑英道:“这是一个很厉害的五行松树阵,不会阵式的,哪怕武功再深厚,只要误入此阵,就休想窜出去。” 梅香埋怨着说道:“哥哥,你既然知道是厉害的五行阵,怎么早不说呢?现在怎么办?” 剑英道:“首先进阵之时,我以为他是识途老马,未曾注意,但走了很久,都没有穿过盆地,心中起了疑惑,略一打量形势,才知误入五行松树阵……”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妹妹,别心慌,心一乱那就更糟,我们坐下休息一会,拿出干粮吃饱了再打主意。”说完,就地盘膝坐下。 梅香心中虽然感到很着急,但急也没用,看剑英好像成竹在胸,也只好听他的了。 当即坐在剑英的对面,把干粮拿了出来,和剑英分吃。 吃饱之后,梅香问道;“哥哥,吃饱啦,有什么办法出阵,快说罢,也好脱离阵势赶路啊。” 俞剑英道:“别急在一时,我们调息一阵,把疲劳恢复之后,再行闯阵吧,这阵内可能还有埋伏,闯阵时势必有一场激烈的拼斗。” 梅香本来性情很是急躁,但事已至此,急也无用,只好听他的闭目调息。 但她经白发姑娘把她任、督两脉穴打通之后,功力进境神速,略经调息,就恢复了疲劳,睁开星目一望,只见剑英仍然紧闭着双目,她还以为剑英仍在运功呢,并没有惊动他,转眼向袁氏兄弟一望。 但见他们也坐了起来,也在闭目调息,她唯恐惊动他们,轻轻地站起身子,想跃上树梢一望。 心念刚动,只听剑英叫道:“妹妹,心躁不得,赶快坐下。” 梅香心头一震,暗道:“哥哥的武功真是到了炉火纯青之境啊,我站起身子,未带一点声息,他竟然知道了。” 剑英哪里是在闭目调息,他是在思索如何闯阵,他沉思很久,也想不出闯阵的良策。 他回忆在排云岭学艺时,进入恩师布设的五行竹阵,虽然回忆得一点起来,可是脑中模模糊糊,似懂非懂。 这等奇奥之学,不是凭武功可以乱闯,也不是凭想像可以出阵,你若懂得个中道理,当然一看就清楚。 但仅凭回忆,那是难得明了的,剑英只觉愈想愈糊涂,挖尽心思,也想不出闯阵方法。 梅香见他调息之后,仍然不采取行动,不禁疑惑起来,问道:“哥哥,刚才你不是说调息一阵,就闯阵吗?现在运功完结了,还要我坐下,是什么道理?” 剑英道:“妹妹,你不知道这阵势的厉害,乱闯是不行的,万一中了贼人之诡计,便会一失足成千古恨。” 梅香道:“难道我们在这阵内,坐以待毙不成?” 俞剑英道:“不是这么说法,心静神清,心慌意乱,我们只好安静下来,仔细地想想。” 梅香素来知道剑英胆量很大,这时却非常慎重起来,当然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情,只好重新坐下,看哥哥能想出什么好的方法。 这时,袁氏兄弟,经过调息一阵后,已恢复神志的袁征信,咦了一声,道:“俞小侠,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俞剑英笑道:“袁兄,你现在相信我的话了吧。” 袁征信道:“我经过这里,来往不下一二十次,每次贼人引我走,都是很快就越过这片密林,我走的又是熟路,怎么会被迷困住,倒是很奇怪啦。” 俞剑英道:“一点也不奇怪,这是五行松树阵,走的方向,一步也不能有错,若走错一步,任你武功雄浑,也别想闯出去。” 袁征信突然插嘴说道:“这五行阵,也只能困住一般普通武林人物,想要困住令兄妹,那倒不见得能困住。” 俞剑英道:“这是奇奥之事,不能以武功深浅而论,不懂其中秘奥,就是负绝世武功,也难闯出阵去。” 袁征德道:“俞小侠,恕我说句直率的话。你是聪明一世,懵懂一时,这阵内是使人不能辨明方向,但跃上树梢,不但可以认清方向,而且可以施展踏叶飞行的绝顶轻功,踏叶前进。” 俞剑英听了点点头,道:“袁兄,你这……” 话声未息,突闻身后传来一声嘿嘿的冷笑,身后笑声未落,四方八面都响应起来。 梅香娇喝一声,就要跃身追去,剑英赶忙伸臂按住她的香肩,道:“妹妹,不要中贼人的诡计。” 身后的笑声突然停止,道:“哪怕你们有惊天动地的武功,也休想活命,老实告诉你们吧,这百花岭不是你们随便可以闯的,你们最多也只能活两个时辰。” 这话声愈听愈细,最后两句,只隐约可闻,知贼人已经去远了。 俞小侠蓦伸右臂,一带袁征信,猛的提一口真气,身子凌空拔起,直向树梢冲去。 梅香见哥哥带袁征信向树稍窜去,转脸一望袁征德道:“你能纵上树稍吗?” 袁征德摇摇头,羞红泛脸,道:“我的轻功很差,跃不上去。” 梅香这时也不再犹豫,疾伸玉掌,抓住袁征德的手臂,气纳丹田,身形一矮,带着袁征德好似鹤鸟冲天飞起一般,向树梢疾射上去。 他们纵上树稍,只见周围火光冲天,不禁吓得险些跌下树来,俞剑英恨恨地骂道:“好狠毒的贼崽子啊。” 梅香急急说道:“哥哥,周围的火势很大,看情形是窜不出去啦,我们还是跃下树去吧。” 袁氏兄弟见此情势,只吓得面色铁青,半晌,袁征信才说道:“你们两人,轻功绝顶,逃出火攻,那还有望,但我们兄弟则难逃此厄运了。” 俞剑英道:“你们不要难过,我们一定想办法,要死大家死在一块,要活大家活在一起,冲出火势逃生,就是不携带两位,那冲天的火势也不一定有把握飞越过去。”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妹妹,你说跃下树去,有什么计策能逃生?” 梅香道:“将计就计吧,我看火势一时半刻,还烧不到我们停身之处,我们跃下树去,把周围的树木伐倒一些,留个空隙,我们再挖个深坑,躲在深坑中,等这片树林,烧光之后再出来,贼人深信我们被火烧死无疑,在防备上一定会松懈下来,我们不是可直入晋元山庄吗?” 剑英点点头,道:“在急切之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有一试,或许能逃厄运。”说完,立即向树下跃去。 他们跃下树稍后,立即动手砍伐树木,这虽然是一个很冒险的办法,但只有这一途,还有一线生还的希望, 俞剑英也不用刀,运起神力,施展义父传授他劈空掌力,猛的劈向面前那水桶粗细松树,一掌一株,片刻之间,就被他击倒好几株。 梅香挥动惊虹宝剑,也是一剑一株的,眨眼之间也被她砍倒不少。 袁征信手中的三尺青锋剑,也是无上的利刃,他动作和武功,虽不及他们义兄妹的快捷,但也剑起树倒。 袁征德既无宝剑,也没有用掌力击倒松树的能力,但他也不闲着,把他们劈倒的树木,向一边慢慢移去。 三人劈倒不少的树木,放眼一望,空隙已经很大了,剑英说道:“够大啦,而且这盆地的空气,是由四周高峰吹来,火势虽然凶猛,也不甚要紧。” 剑英虽然口中在说话,但没有停手,他把击倒的树木,双手举起来,就向侧边抛去。 梅香虽不能把树举起抛出,但她拖来却能飞跑。袁氏兄弟,两人合力拖一株,虽不能和梅香一样快捷,倒也不慢。 这片密林虽然很大,可是在盆地之中,又是从四周边缘烧起,没风力相助,松树虽是易燃的木材,烧起来并不快速。 不过半个时辰左右,已把劈倒的树木,都堆在四周接近未伐倒的树边去了。 这个空隙大约有三四亩大小,他们把树木移走之后,选择空隙当中之处,剑英运起神力,猛然击了两掌,泥土被他的掌力,震了一个六七尺深,三四尺宽大坑,刚好容两人藏身。 俞剑英用掌力把坑击成之后,一看火势已快烧近身,袁氏兄弟一个用虎叉,一个用剑,拼命的挖掘泥土。 只见他兄弟全身都被汗湿透,衣服可以扭出来汗水,他抢前一步,道:“袁兄,你们站开吧,让我帮你们一个忙。” 说完,两手交叉往地下猛力一击,又是一个可容两人的深坑。 袁氏兄弟挖了很久,费不少气力,仍然没有把坑掘成,火势又烧到眼前,连急带用力,和四周的热度熏来,汗珠只是直冒。 眼看剑英轻轻松松的两掌,就击成一个深坑,用惊奇的眼光,望了他一眼,不约而同,道:“俞小侠,你这等雄浑的功力,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说完,立即纵下坑中。 俞剑英也觉火势烤得全身发热,赶忙向坑中跳去,跳下坑中,热度大减,不禁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妹妹,你这办法想得真妙。” 梅香娇笑一声,道:“我的办法虽然想得不错,可是没有你这个大力神,也是不会成功啦。” 俞剑英笑道:“妹妹,你怎么替我取绰号啦。” 梅香格格娇笑,笑声如银玲,道:“大力神当之无愧。” 剑英道:“妹妹,别乱说好不好,加个绰号最难听了。” 悔香又是一阵娇笑,道:“大力神总比我俏丫头好听啊。” 俞剑英道:“今天不是你心思灵巧,在急切之间,想出这个办法来,我们真不知是死是活呢?” 这时,火势已燃烧到他们劈倒堆积的树枝上了,火势更是凶猛无比。 突然一阵浓烟卷来,把两人熏的呛咳一声,梅香感到有点不好过,闷得心中难受极了,问道:“哥哥,你有感觉没有?” 剑英点点头,道:“只觉闷热难受,妹妹你看这坑边的泥土,都是热的啊。” 梅香道:“我爬过去看看袁氏兄弟,怎么样了,是不是还能够抗受得了。” 说完,跃上深坑,匍匐过去,但见他们兄弟被烟熏的眼泪直冒,状甚痛苦,梅香问道: “你们感觉难受吗?” 袁征信突闻梅香伏在坑边探问,猛然抬头说道:“谢谢女侠的关怀,只觉隐身在蒸笼里似的,闷得心烦意乱。” 他们停身之处,虽有两三亩大的空隙,没有树木能燃接,可是四周的火势太过猛烈,尤其他们劈倒的树木,堆积如山,而且松树,含有一种松脂,特别易燃,青烟异常大。 这时,各人的脸上和身上,都被熏得像从窑中爬出来似的,变成黑人了。 他们的处境,非常危险,若火势再继续燃烧半个时辰,他们四个人,都要被强烈的热度闷死。 江南春末的天气,正是雨季,天气变化无常,就在四人快要被闷热蒸毙之际,突闻一阵震天价响的雷声。 片刻之间,大雨骤降,四人只觉心中一爽,袁氏兄弟高声一齐呼道:“两位小侠洪福齐天,不但人助,而且蒙苍天庇佑,吕晋元呀!吕晋元,你作恶多端,天也不容啊。” 这一阵豪雨下了约有半个时辰,不但把大火淋灭,而且盆地也成了泽国。 雨初降时,冒出的蒸气,更逼得人难受。但这不过是片刻的,一会儿就消失了。 他们四人都被淋得落汤鸡似的,身上的烟黑,也被冲洗得干干净净。 这时盆地虽然积水很深,却好似被烧热的洗澡水一般。 风停雨止后,已是黄昏时候了,剑英和梅香被陷五行松树阵时,两人吃过干粮,倒不觉得饥饿,袁氏兄弟死里逃生,精神一振,只觉肚子咕噜!咕噜!地叫起来了。 他们兄弟身上也携带了烧好猎味,他们每次入山狩猎,时间没有定规,经常出来就是三五日不回家。 袁氏兄弟拿出烧好的猎味分给剑英和梅香吃了,袁征信说道:“我胡闯乱撞的,险些把两位的性命,都葬送在火海之中了,我虽然路熟,但也不敢作向导啦。” 俞剑英道:“袁兄,不要这么说,你不是有意害我们,是我们不识五行松树阵之原故,哪能怪袁兄呢?” 袁征信感慨地叹息一声,道:“两位不但武功绝世,而且心地光明磊落,敬佩,敬佩。” 俞剑英道:“袁兄,别客气啦!仍然请你领先引路吧。” 袁征信望了剑英一眼,苦笑一声,道:“俞小侠,不要说我领先引路,就是要我割下颈上的头,我也遵命,但是误入了贼人的陷井,两位虽然能原谅我,可是我心中很觉愧疚不安啦。” 梅香见他只尝受这一点危险,就畏缩起来,笑道:“我走前面,你在我的身后指引路途前进如何?” 袁征信赶忙点头,道:“好极啦。” 百花岭晋元山庄,罗致不少绿林高手,他们逃出了火海,可能是出了他们的意料之外,但七魔投奔晋元山庄后,以防武林中侠义道人物追来,加强戒备,乃是必然的事。 他们刚越上峰顶,放眼一望,那边山坡中,没有一草一木,只见一堆又一堆的骷髅,每一堆都有七八尺高,横直刚好一具骷髅宽,交横堆架起来。 有多少堆,在急切之间,也难数的清楚,梅香略一打量,暗道:“哪来这么多骷髅啊?” 看了那些白骨磷磷后,尤其在夜暮低垂之际,任你胆量再大,也不禁心里打鼓,全身冒冷汗。 俞剑英也是心头一震,暗道:“贼人摆的又不知是什么阵式啊,不谈阵式的奇奥,就凭这白骨磷磷的阴森恐怖,就令人心惊胆寒了。” 仔细一看,只见骷髅堆中,人群晃动,夜暮之中,好似鬼影幢幢。 他们一时之间,不敢躁进,站在峰顶静观变化。 蓦然,由骷髅堆后,闪出两个僵尸似的怪物,阴森森地一阵冷笑。 这笑声好像鬼哭神号,悲惨、凄厉,使人毛发皆竖,尤其那两个僵尸怪物,又是从白骨磷磷的骷髅堆闪身出来,更教人心惊胆战。 好在剑英和梅香都身怀绝顶武功,这些恐怖却吓不住两人,他们兄妹所畏惧的是白骨阵势,急切之间,没有辨清阵势,故不敢贸然闯阵。 只见左首那个披头散发,白须飘胸,两眼深陷,一张脸白得像纸,穿的又是白色长褂,更衬得他面色难看极了。 但闻他冷冷地喝道:“好大胆的毛头小子,竟敢夜闯百花岭,识相的乖乖自己互相缚起来,还可以给你们留个全尸,不然!嘿嘿!要将你们乱刀分尸。” 他这话尖酸刻薄,梅香和剑英哪还忍得了,双双跃起身子,疾向白骨阵内冲去。 势子刚起,突闻一声娇笑,道:“英弟弟,这是河书白骨阵,不可乱闯。” 话声甫落,从空落下两条黑影,正是紫云和玉玲。 梅香一看是两位姑娘,赶忙跃身过去,裣衽一礼,张开一双玉手,一手握一个,满脸热泪地说道:“姑娘,梅香该死,不但扰散你们的佳期,还劳你们赶来援手,我愧死啦,你们的大恩大德,俏丫头没齿难忘。” 紫云心中本来一股怒气,仍然未熄,但见梅香满脸热泪,又如此委婉,就是再大的气,也就消了。 她摇摇头,很同情地说道:“梅香,别这样说,为父母报仇,乃是人子之道,我们喜期迟早都不甚要紧,何况我们年纪还轻呢。” 剑英见梅香这番做作,不但把素来工于心计的姊姊,摆布得无话可说,还博起她的同情,暗骂一声,道:“好精明的鬼丫头。” 玉玲从身上掏出一块绢帕,替梅香拭去眼泪,道:“梅香,云姊姊是很开明的人,她不会怪你的,你所受委屈,比我们延误佳期,何止干百倍,快止住悲哀,破阵要紧。” 剑英抢前一步,两肩微微一耸,笑道:“两位姊姊,来得真快啊,义父他们来了没有?” 紫云心头一惊,反问道:“哟!义父他们怎么还没有来,这倒奇怪啦,难道路上遇到了事吗?” 梅香道:“姊姊,你们是看见我们的暗记,随后追来的吗?” 玉玲道:“我们在桃源客栈,见到你的宝驹,向店小二一探问,才知道你们比我们早一天离开客栈,就连夜赶来了,沿途又见到你们留下的暗记,和一路被杀死的贼人尸首,所以知道你们深入百花岭了。” 他们只顾站在这峰顶叙旧,连望都不望河书白骨阵一眼,右边那个僵尸鬼,冷笑一声,道:“你们要叙旧,干脆到了阴间道上再慢慢说吧。” 紫云娇叱一声,道:“这等河书白骨阵,又有什么稀奇,以白骨布阵,不过增加一些阴森恐怖之气,但吓不了人。” 右首那个僵尸似的怪物,冷笑一声,道:“你这等的弱女子,一口气可以把你吹上半天云中,还敢说大话。” 紫云娇躯一晃,当先向白骨阵内冲去,但她并不向两人停身之处冲进,却走左侧,直冲阵内。 那两个僵尸模样的怪物,所站的位置,乃是死门,他们两人站那里,却是诱人上当的。 哪知紫云对河书白骨阵了如指掌,哪肯上他们的当,两个僵尸怪物,见她真能认得阵势,心头一震,即忙鬼号一声,传警阵内拒敌。 他们一声鬼号,声音未落,阵内立即响应起来。刹那之间,白骨阵内外,鬼号之声,彼起彼落,不绝于耳,凄惨、恐怖至极。 这两个僵尸怪物,正是杏坛的正副坛主,右边那个叫活僵尸成汉城,左边那人叫水底僵尸花朝景,两个都练有一种极歹毒的冷汗掌力。 这种冷汗掌,特别怪异,发掌之先,浑身毛发真竖,全身都是鸡皮疙瘩,对手见了这等情景,也不禁心中一寒。 但这一寒,正好减去自己的功力,他们则趋势发掌,掌势出手,只见满天飘雨的汗珠,随掌势洒出,不要说是体内逼出的冷汗,击出的力道,却是奇猛绝伦,若被汗珠击中穴道,非当场受伤不可。 紫云他们刚冲过一道伏击,活僵尸和水底僵尸,恰好绕身过来阻击。 两个僵尸未动手之先,仍然是老规矩,先来一个冷颤,但被袁征德一眼看到,突然忆起百花岭晋元山庄,有这么样两个怪物。 蓦然,大喝一声,道:“女侠!留心两个僵尸的冷汗掌力。” 俞小侠和梅香听他一喝叫,双双抢在紫云的前面,同时运起降龙伏虎掌力,剑英猛击活僵尸,梅香突击水底僵尸花朝景。 两人掌势尚未发动,只见激猛掌风撞到,眼看封架已自不及,活僵尸速向左闪让,花朝宗则向右趋避。 剑英和梅香双双跃身追击,只听紫云叫道:“这河书白骨阵内,含宇宙变化之数,不可躁进。” 剑英大喝一声,道:“我就不相信这几堆白骨,能把我们困住。”说完,双掌猛然向眼前的一堆白骨推去。 只听一阵哗啦!哗啦!之声,那堆白骨被他这疾猛掌力,震得粉碎。 梅香见英哥哥一掌震碎一堆白骨,也依样画葫芦,推出一掌把眼前的一堆白骨震碎。 两人见贼人仗白骨堆欺人,心中都非常气愤,但他们把两堆白骨震碎之后,阵内形势大变,而威势仍然未减。 这样一来,却把紫云急坏了,刚才阵势完整,还能辨别方向,认清应走之方位。 但经过这片刻的停顿,他们两人又把阵势推倒,急切之间,也把头脑急昏,不知应该走哪个方向才对。 剑英把白骨堆震碎之后,微微一笑,道:“云姊姊,我们向前冲吧。” 紫云薄嗔道:“你们冒冒失失的,把这阵势推毁,我急切之间,也难认清方位了啊。” 剑英大笑一声,道:“我们索性把它震平,看还能生出什么奇奥变化来。” 说完,运起掌力,一路推击过去,片刻之间,就枝他捣平十六七堆。 梅香也是气不过,尤其她心中急要冲到晋元山庄,把所有的贼人杀光,才能消满腹气愤,她一口气,也震平十七八堆。 二女和袁氏兄弟,见她们两人,胡乱的乱捣,也运起掌力,向白骨堆推去。 但埋伏阵内的贼人,也不是弱手,他们见剑英和梅香,掌力雄浑,却不敢现身阻击,只一味的向后退去。 二女和袁氏兄弟,所击出的掌力,却逊色得多了,贼人哪有看不出之理。 袁氏兄弟尚未击毁两堆白骨,就被埋伏阵内贼人现身出来阻击了。 他们兄弟哪是众贼的敌手,只交手几招,就被逼的连连后退,向剑英身后靠去。 剑英正在挥掌震毁白骨堆,蓦觉兵刀交鸣之声传来,转眼一望,只见袁氏兄弟渐渐靠来,而且险象环生。 他右腕一抬,拔下背后的大刀,猛喝一声,立即跃身抢攻过去。 一出手不是太极剑法,只见刀光闪闪,隐闻风雷,贼人哪曾见过这等凌厉的刀法,只三招两式,就把贼人逼退,袁氏兄弟也趁机反击,局势立即大变。 二女也正好遇上活僵尸和水底僵尸两人,二人展开两仪剑法,把两人圈入剑光之中,想破围逃走,也觉不易。 梅香转眼一望,只见二女施展的剑法很是怪异,睁着一对星目,注视二女施展的剑法,一瞬不瞬。 她不知不觉也拔下背上的惊虹宝剑,跟着紫云剑法,一路施展下去。 埋伏在白骨阵中的贼人,见梅香一个人,自顾自挥动剑势,只觉施展出来的招势,奇奥无比,耀目的剑光,翻来覆去。 那些贼人见她一对星目,只注视二女,却不看自己手中的剑刺向哪里,还以为她着了魔,有机可乘,立即挥动手中兵刃,疾向梅香身后偷袭。 这时,紫云正好翻身施展一招绝着“飞絮落英”,梅香也跟着翻身猛刺。 真是太巧不过,她这一翻身,不但让开了身后的贼人偷袭,而且把偷袭的喊人,一剑劈成两截。 俏丫头根本就没有觉得,那贼人也真死得不明不白,只叫出短短的一声惨嚎,便溅血当场了。 梅香定神一望,不禁大吃一惊,突然镇定心神,娇笑一声,道:“云姊姊,你施展的剑法,威势好猛啊。” 紫云不但和玉玲联手施展两仪剑法,还放眼四顾,只见梅香施展的,正和自己施展的招式一模一样,暗道:“怪不得这俏丫头,功力进境神速,原来她过目不忘啦。” 紫云哪知道剑英把太极、两仪、三才剑诀,完全教梅香念了,这一对照,便能应用而生。 是以,看来一模一样,而且非常熟练。 紫云眼看一连施展了二十三招,都没有把活僵尸置于死地,芳心不禁焦急起来,猛然一咬银牙,施展最后一招绝招,把活僵尸活生生地拦腰斩截。 她这一得手,王玲也施展“金丝缠腕”,把水底僵尸右臂齐肩削落,立即倒卧血泪之中。 群贼眼看正副坛主,都伤亡在两个姑娘的剑下,哪还有斗志,立即作鸟兽敌,纷纷拔腿逃亡。 袁征德大喝声,道:“这些贼崽子,太可恶啦,一个也不能让他们逃走。” 二女和剑英听他这一提醒,立即跃身追击。 梅香剑劈从背偷袭的贼人后,正在沉思这套奇奥的两仪剑法,突闻袁征德一叫,即时又泛起父母的血海深仇,娇躯一晃,猛然拔身追去。 她正好把贼人来作试验这套精奇的剑术,只见她手起剑落,片刻之间,就被她杀了十几个。 贼人斗志消失之后,连抵抗反击的勇气都没有,个个抱头鼠窜,哪能逃出他们的手下。 这时,剑英却遇到了一个作困兽之斗的贼人,那贼人手中的一支剑,招式也很奇奥,而且他是以死来相拼,也不可轻视。 俗话说,“一人舍死,万夫莫敌。”他存了一死相拼的决心,急切之间,剑英也把他无可奈何。 剑英刚才看到梅香,跟着云姊姊学两仪法,突然灵机一动,暗道:“俏丫头,我索性成全你吧,我把这个贼人作对手,把太极剑演完给你看看。” 主意刚定,梅香正好赶了过来,剑英猛然大喝一声,立时剑法骤变,这太极三十六招剑法施展开来,只觉寒光飞绕,剑影纵横,丈余内尽是逼人的寒风。俞小侠只施展了五六招,那个困兽之斗的贼人,只觉封架无功,还手无力了。本来他随便施展一招,就可把贼人击杀当场。 他并没有下杀手,从从容容的把太极三十六招演习下去,到了三十五招的时候,梅香格格娇笑一声,道:“哟,贼崽子要倒下去啦。” 话声刚绝,只闻一声闷哼,贼人的脑袋,被剑英一刀切开两边,就似破猪头一般,当时脑汁飞溅,倒地身亡。 他们六人破了河书白骨阵之后,又立即继续前进。愈走防守愈严密,真是三步一卡,五步一桩。 剑英仰脸一望天色,已是戊末亥初光景了。转脸向袁氏兄弟说道:“袁兄,此地离晋元山庄,还有多少路啊?贼人防守这样严密,我们潜入晋元山庄的计划,今夜恐怕难以达成了。” 袁征德道:“路是不远了,若能避过伏桩暗卡的阻击,展开夜行轻身术,大约一个时辰,就可到达晋元山庄。” 紫云道:“既然距离晋元山庄不远,我们就硬闯吧。天明之时,一定能达晋元山庄。” 剑英道:“云姊姊,你不知道这百花岭晋元山庄,不但罗致了武林所有高手,而且陷阱重重,我们硬闯,贼人固然阻挡不住,但我们到了晋元山庄,赃人就不凭人多势从,群打群殴,用车轮战法,也会活活地把我们累死。” 紫云一场秀眉,道:“百花岭所布下的陷阱,我一路来已经注意察看过,确实很是奇怪,其中定有奇人主持布置,可是桑师叔他们没有到,不然,我们不论硬闯,踏陷阱前进,还不至于胆惧。” 剑英道:“主持布置机关陷阱的人,就是吕晋元的爱妾,我们想暗入晋元山庄,先把他的爱妾擒住,把机关破坏,即可减少机关陷阱的威胁。” 紫云道:“潜入晋元山庄,能找到吕晋元的爱妾吗?” 剑英点点头,当即把袁征德先前所说的向紫云陈述一遍。 紫云听了点点头,道:“要想潜入晋元山庄,则必须绕暗径潜入,据我所见他们布置的机关陷阱,都不及恩师布置的阵势奇奥,我还能破得了。” 梅香听了紧皱的双眉,突然舒展,向紫云福了一福,笑道:“姑娘,你能领我们开路吗?” 紫云点点头,道:“这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但是……” 她说至此,下面的话,却难再说出口,一对星目停注在袁氏兄弟身上。 紫云的心思,素来就是很缜密,他怕袁氏兄弟不可靠,心中对他们兄弟还存着很大的疑问。 袁氏兄弟也是老江湖,哪还看不出紫云的心意,袁征德立即拱手,说道:“姑娘请放心吧,我们兄弟绝无异心,对天可表。” 紫云道:“进入晋元山庄后,你们兄弟有把握能找到吕晋元的爱妾吗?” 袁征德点点头,道:“吕晋元的爱妾,经常在一间特别室中,研究奇门之学,她罹此怪疾,也是她用脑过度之故。” 紫云道:“贵昆仲既然有信心能找到吕贼的爱妾,倒可试试。” 话声甫落,突然响起一阵紧急的竹哨声,此起彼落,互相呼应,霎那之间,满山遍野,都是竹哨声。 声音紧急凄厉,好似大敌临境的信号,紫云突然一正面容,道:“听他们这种竹哨声,来百花岭的人,可能不少,难道桑师叔他们也从别的道路,深入晋元山庄了吗?” 剑英道:“我们昨天听到消息,驼龙岛的七魔,已遭到晋元山庄,一叶道人他们那批高手,可能已经随后追到了。” 紫云道:“这样看来,倒是不会错,不然,绝不会发出这等紧急信号,我们正好乘他们混乱之际,潜入晋元山庄。” 陈紫云学艺排云岭时,跟灵虚上人学过九宫八卦之学,她懂得各种阵势和奇门异数,却不怕百花岭晋元山庄的机关陷阱。 他们一行六人,由紫云当先,向后疾退一二十丈,避过贼人视线,再从密径直奔晋元山庄,暂时按下不提。 再说,八臂神乞和燕赵双残等人,所走的路线,却是从九宫山到湖北石首,转湖南石门,直奔武陵山百花岭。 他们一路下来,都没有听到梅香的消息,虽知道她在路上,绝不会出什么岔子,但心中却很关心,暗中也在打听,快走近湖南,仍然是杳如黄鹤。 一日,他们到达石首,住在吕隆客栈,几个老怪杰,正喝得兴高采烈之际,突见店伙计手持信柬,匆匆走了进来,向桑逸尘躬身一揖,道:“敝号左上房有位客人,叫小的送这信给你老人家看。” 说完,双手把信呈给八臂神乞,退后两步,垂手站立一侧,听取他的回信。 桑逸尘接过信封,但见信没有封口,墨迹也没有完全干,抽出信笺一看,只见上面大意写道:“逸尘足下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在下远居边荒,久欲前来中原,拜访名震当今武林中之三大怪杰。但机缘难逢,此时先后接南海驼龙岛主从吕晋元庄主邀柬,本应来春再定行止,因私务早了,故此提前赶来,藉机畅游中原名胜大川。天假我便,在此与阁下不期而遇,今夜子时,在东郊外之黄土坡,向阁下叨教几手绝技,以了平生之愿,幸勿推却是幸。东方兆雄顿首。” 桑逸尘长眉一扬,仰脸大笑,这笑声含着极端愤慨,笑罢之后,把指头桃破,用鲜血在信封背后,写下“依约舍命奉陪”六个字,把信封交还给店小二,道:“伙计,你把这信封拿回去,交还那人,再来算酒资,子时后我们还有别的约会,要提前走路。” 跛子燕有义见他气怒至极,笑道:“老叫化,什么了不起之事值得你这等冒火,用鲜血来作复。” 桑逸尘气愤地把信笺交给跛子,怒道:“你看这家伙好大的口气,简直是目中无人,今夜不是他死,就是老叫化亡,不然,这口气绝难消掉。” 驼子笑道:“老叫化,别沉不住气,小心上人家的当。你放心,死神绝不会叫你暴尸,我们在坐的人,身上收集起来,大概还可够你买棺材之钱。” 神医公子明笑道:“赵兄,别开玩笑了,听燕兄念念看,谁有这个胆量敢下书向桑兄挑战。” 桑逸尘道:“老叫化一辈子也没有上过人家的当,你别故示大方,我死了你们也休想活着走开。” 驼子道:“人家先把你的心理攻破,让你好好气上一阵,然后再集中全力和你拼,这不是上当是什么呢?” 跛子听他把话说完,接着把信一字一句的念下去,群雄听了,不约而同地,骂道:“东方魔君敢口出大言,大概他是活腻了。” 西北魔君东方兆雄,何以会这时在此地出现,他信内已经说了,私事早完,提前赶来。 但他实在的原因,还是应吕晋元之邀,提前赶来,商讨夺取武林盟主的秘议。 他在西北独霸一方,养成自骄自大之脾气,又自恃武功绝世,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中,是以竟敢口出大言,下书挑战。 他们来的有西藏拉萨铁钵禅师,丁山白眉老怪等人。 桑逸尘等人调息一阵,眼看亥时已过,立即动身向东郊黄土坡奔去。 放眼一望,这地方虽叫黄土坡,可是平坦至极,地下尽是黄土,不但没有树木,连乱草都没有一根。 远远望到黄土坡几堆乱坟前,站着十几条黑影,八臂神乞当先向那些人立身之处,疾驰而去。 桑逸尘离乱坟前十几丈远,就闻到一阵大笑,笑声震破夜空,听这笑声就知发笑之人,内功充沛。 他不肯示弱,立即大笑一声,他这笑声直冲云霄,可达数里之外,比那人的笑声,更要宏亮。 笑声一落,人也落在那些人面前,八臂神乞拱手笑道:“劳各位久候了,哪位是东方兆雄,请上前来,老叫化也好领教。” 他说这话的意思,就是什么客气都不要来,见面就动手。 话声甫落,只见人群中,缓缓走出来一个长髯老者,身体甚是魁梧。 这人满脸傲气,脸上露出冷冷的微笑,抬步着足有声,足迹经过之处,地下黄土陷入二丈多深,两道冷电般的眼神,狠狠盯着八臂神乞。 桑逸尘是何等人物,一见那人的来势,立即暗中提聚真气,运起童子混元气功加以戒备。 东方兆雄走近八臂神乞六尺之处,突然停步,冷笑一声,道:“你就是当今武林中,三怪杰之一的老叫化吗?” 桑逸尘仰脸大笑一声,道:“你是什么东西,老叫化是你叫的吗?” 东方兆雄冷冷地道:“老叫化不是人叫的,难道是鬼叫的吗?” 桑逸尘剑眉一扬,大喝一声,道:“少废话,怎么样比试,你说吧,老叫化没有闲工夫和你磨牙。” 东方兆雄道:“邀你来到这里,当然是要较量,人家惧怕你们三怪杰,我东方兆雄倒是不怕。” 桑逸尘冷笑一声,道:“算你有种,就请赐招吧。” 东方兆雄大喝一声,猛然举手一掌,疾劈过来。一股猛烈绝伦的劲力,划起呼啸之声,直向八臂神乞撞到。 桑逸尘冷哼一声,右掌一扬,硬接一掌。 两股激猛的掌力互撞一起,卷起一阵狂风,激起地下黄土蔽空。 这一掌接实之后,立即判出了功力的强弱,八臂神乞仍然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东主兆雄虽然沉桩站稳,未被当堂震退,双腿却晃下两晃。 这一下,却激起了他的怒火,冷冷说道:“老叫化大名,果不虚传,你再接我一掌吧。” 桑逸尘道:“别来这些废话,尽管施展,接你百招又何妨。” 东方兆雄试了一掌,仍然不服气,双掌一扬,一抬一翻,疾逮攻出两掌。 桑逸尘冷笑一声,两掌一翻,轻轻松松地把他猛烈的两掌接下,大喝一声,道:“独霸西北的魔君,掌力不过尔尔,我接过了你三招了,你也接我两掌试试。” 蓦地,身形一晃,一招“推山运掌”,双手平胸推出,一股强劲无伦的劲道,猛向东方兆雄撞去。 西北魔君吐气出声,挥掌一接,两股猛烈掌力互撞,只闻“砰”然一声,两丈之内,尽都激荡起逼人的劲风。 东方兆雄接下这一掌之后,脸上已变了色,人也被当场震退了两步。 桑逸尘看他挑战的信后,就大发火了,先前没有采取攻击,是看他的口气狂妄,以为他真有一套实学,让他先攻三招,看看他究竟有什么惊人的绝技,敢如此目中无人。 三掌接下之后,也不过平平,这才出手反击,只一掌就把他震退两步,哪还容他有措手的机会,大喝一声,道:“不错,再接我两掌吧。” 掌随声起,右掌一扬,当胸劈去。 这一掌是他童子混元气功所聚的劈空掌风,力道更是奇猛绝沦,西北魔君若再扬掌硬接,不死也得重伤。 东方兆雄不愧是魔君,又奸又巧,眼看刚猛的掌风击到,立时跃身避开,劈空掌劲,中途投有受阻,直向后面撞去,余劲险些把铁钵禅师撞伤。 铁钵禅师见东方兆雄,连攻三掌,都未得胜,早就想跃身接战,这一来正好有所藉口,猛的捧起铁钵,就向桑逸尘击来。 神医公子明早就对他注了意,眼看他出手攻击,身形一晃,跃身向前,把全身真气,贯运右手剑尖疾向铁钵点去。 铁钵禅师高喧一声佛号,道:“施主,你想早登极乐,就让老衲先超度你吧。” 公子明冷哼一声,道:“你也配称佛门之人,竟想群打群殴,看是我尸解你,还是你超度我,在武功下见真章吧。” 他们两人接着展开生死的决斗,铁钵禅师的铁钵,是用铁环系上,一收一放,铁环叮当作响,分量相当沉重,威势也足惊人。 公子明乃是成名江湖的大侠,手中的一柄剑,招式神出鬼没,变化奇奥无比,两人动起手来,半斤八两,谁也不占便宜。 桑逸尘外家功力已登峰造极,力道纯走刚猛路子,最适宜硬打硬接。 东方兆雄硬接丁两掌之后,心中只觉血翻气涌,哪还敢硬接,只一味的闪让。 桑逸尘见他避招游斗,不敢硬接池的掌势,大笑一声,道:“老叫化还以为你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功夫,竟敢如此卖狂,原来是纸老虎啊。” 东方兆雄知道了厉害,哪还敢逞强,也不理他的讽刺,闪来让去,突然闪到桑逸尘身侧,运起全身功力,猛向老叫化斜肩劈下。 桑逸尘旋身一招“横打金钟”,横击过去,两人立时展开了抢占先机的快攻。 刹那间,双掌翻飞,掌影如山,二十招之后,已难分敌我,只见两个人影,盘旋飞舞。 燕赵双残看他们打的异常激烈,不禁有些技痒难熬,驼子身形一晃,跃到蛇岭二毒老大白蝎子周翔高身前,大喝一声,道:“白蝎子,你是为何而来?” 白蝎子正看得入神,突听他这一问,猛然一惊,怒道:“取你们的命而来。” 驼子道:“谁取谁的命都不管,大家赶早,别让他们赶在我们的前头。” 老二黑蝎子周登高大喝一声道:“驼子,别卖狂,看谁要谁的命。” 说完,扬掌猛劈过来,看他面貌不扬,劈出的掌力倒是有几成火候。 老大白蝎子见弟弟出招攻击,立即拔下背上纯钢剑,合力夹攻驼子。 跛子燕有义冷笑一声道:“你们兄弟有不单打独斗的规矩,我们弟兄也是死不分离,正好碰对儿。”立即出手接下白蝎子,四个两对又展开了生死之拼。 丁山白眉老怪卓启迪,放眼一扫全场,但见自己的一方,四个人出手,都落下风,未动手的人数虽比对方多三人,但是对方闲下来的也还有两人,看情势就是自己这几人,一齐动手,也难占得上风。 心念一转,便想借机溜走,情不自禁地一步一步往后退,退出战圈约两丈多远时,突然转身,展开夜行术,立即向西南方疾驰而去。 萧岐山和童维南两人,都聚精会神注视着八臂神乞的每一招每一式,却没有注意白眉老怪的行动,待发觉他逃走时,想追赶已自不及,只好置之不理,仍然站住观战。 这时,八臂神乞和西北魔君已拼下一百多招,桑逸尘以七十二招降龙伏虎掌法,回环施展,不但招术精奇,劲力更是威猛绝伦,只逼得西北魔君,节节后退。 神医公子明和铁钵禅师,也战得有声有色,公子明的一支剑,招招含着精微的变化,而且他身法矫捷,闪势让招,始终不离铁钵禅师左右。 铁钵禅师身躯肥大,蛮力奇大,铁钵至少有八九十斤,一击一收,只闻劲风飒飒,威势甚是惊人。 但他身躯笨重,铁钵又是重兵刃,闪让异常吃力,斗到三十合左右,只累得他汗流浃背,口吐白沫了。 燕赵双残对蛇岭二毒,跛子虽然以一双肉掌对白蝎子的纯钢剑,仍轻松至极。 黑蝎子掌力虽也雄浑,但和驼子比起来,那就相形见绌了,只彼此硬击一掌,黑蝎子就被震得血翻气涌,当场退了三步。 桑逸尘和西北魔君斗到一百五十招之际,八臂神乞运聚童子混元气功,只见他须发怒张,筋肉内陷,只余皮骨,步移地陷。 突然大喝一声,双掌猛然推出,这一记劈空掌风,势疾力猛,西北魔君又被打得精疲力尽,哪还闪让得开。 只闻“砰”的一声,正好击个正着,只打得东方兆雄筋断骨折,踉踉跄跄,后退一丈多远,喷出一口鲜血,当场跌坐地下,脸色成了乌色。 桑逸尘纵声大笑,道:“就凭你这等功力,也敢口出狂言,到中原找我们三人较技,真丢人现丑,不服气老叫等你半个时辰,让你调息后再拼斗吧。” 东方兆雄在西北横行数十年,哪受过这等挫折,自己的一世威名,不但付诸东流,恐怕连生命都难保,突然圆睁环眼,注视桑逸尘,一声惨笑,道:“我东方某人,技不如老叫化,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桑逸尘大笑一声,道:“你下书挑战,满纸狂言,怎么现在连一点再斗的勇气都没有了。” 东方兆雄哇的一声,又吐了一口血,缓缓站起,伸手抹去口边的血,冷哼一声,道: “这一掌之仇,我只要不死,咱们再结再算吧。” 桑逸尘道:“别说这遮羞的话了,你这一辈子也难报我这一掌之仇,老叫化素来不作赶尽杀绝之举,你走吧,赶回你的老巢,好好调养,或许可以在世上吃几年饭,报仇夺取武林盟主那是妄想。” 东方兆雄冷笑一声,连看都不向斗场看一眼,猛一咬牙,即转身向西南方缓缓走去,站在一边的三个贼人,见他身子摇摆晃晃,急忙向前搀扶,一同逃走。 铁体禅师眼看东方兆雄受伤吐血坐地,心头一震,微一失神,吃公子明刺中一剑,把罗汉肚子划破,一肚子的肥肠,随即流了出来。 但他仍想孤注一掷,捧起铁钵乱撞。 这时,铁体禅师只图捞回一点本,也没有顾到自己的肥肠拖在地下,左脚一抬,刚好把自己的肠子踩断,当时倒地身死。 黑蝎子见东方兆雄重伤而走,铁钵掸师溅血当场,哪还有斗志,正想招呼大哥逃走。 心念刚动,一个失神,被驼子击中一掌,当时击的头破血流,惨死当场。 白蝎子眼看大势已去,没有活着逃出对方掌下之望,但他不愿死在别人掌下。 蓦地,腾身横移五大步,猛然一挥剑,剑锋直向自己的胸口刺了进去。 跛子燕有义正想跃身追击,突然见他举剑自戕,大笑一声,道;“白蝎子,你真有自知之明,这样也好,到可省去我一掌之气力。” 桑逸尘仰脸大笑一声,道:“这到是意外的收获……” 话声未绝,只见几个人影,正向他们立身之处,疾驰而来。 这时,晨雾渐渐敛去,太阳缓缓的从东方各起来,一切景物,看的是很真切。 桑逸尘看那几个疾驰而来的人影,正是百拙大师和武当白云道长及少林寺的两个监院老和尚。 他心头一震,把未说完的话,即时停住,暗道:“怪啊,他们怎么会在这儿出现,难道少林寺……” 心念未定,百拙大师他们已来到近前,但他们一眼看到八臂神乞等人,站在这黄土坡,也很感惊奇。 百拙大师猛然窜起身形,纵到八臂神乞而前,双掌合十一礼,笑道:“桑大侠,老衲听说你们已到江西绿竹堡去了,难道也是听了消息赶来的吗?” 桑逸尘剑眉一扬,很诧异地反问道:“老和尚你这话我不明白,难道江湖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百拙大师当即把得到弟子的报禀,七魔已投奔武陵山百花岭晋元山庄,一叶道人等高手,已随后追了来。承各位大侠之协助,把简治宇擒获,押返少林寺途中,在湖北通山被吕晋元的党羽救走,得报之后,便和白云道长赶来的情形,概略说了出来。 桑逸尘也把和一叶道人分手之后,昨夜西北魔君东方兆雄,下书挑战等情形很详细地说了一遍。 彼此听了之后,互相点点头。桑逸尘又介绍神医公子明等人与百拙大师和白云道长等相见后,这才连袂趱程,直奔武陵山百花岭晋元山庄,暂且不提。 再说一叶道人率领群雄,由广西紧随七魔身后疾追,但七魔非常狡猾,他们分作两批行走,一批由玄修率领由横县奔向勾漏山玄修的老窝。齐元放同七个正副庄主由桂平直向武陵山疾奔。 一叶道人估计错误,却追向勾漏山,但玄修返回勾漏山后,睹景生情,感叹不已。 这时,他不但失去了作武林盟主的雄心,连替师弟等人报仇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回到勾漏山金霞官后,幻梦完全消失,决心改过向善,在他一手开创的金霞宫,安度晚年。 次日,一叶道人率领群雄赶到,他不但不阻击,反而率领弟子,恭迎一叶道人等人。 一叶道人和群雄并不怕他使诈,当即随他鱼贯走入金霞宫,玄修等群雄落座之后,率领所有弟子,向群雄跪下忏悔道:“今后绝对约束弟子,不涉足江湖。” 群雄都是一颗侠义之心,见他诚心悔悟,均不愿与他为难,而且为他庆幸。 一叶道人站起身子,稽首笑道:“道兄,能忏悔向善,乃是武林之大幸,请起来吧。” 玄修突然悔悟,群豪都觉意外,尤其驼龙岛随来之人,更是惶惶不安,想逃也逃不了,激斗更不敢作此想。 他们急切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怔怔互相望着出神。 玄修向他们望了一眼,道:“各位不必心慌,在坐的群豪,都是侠骨热肠的大侠,绝不作赶尽杀绝之举,就是老道也不会落井下石,引大家来一网打尽,请稍安勿躁,等我尽了地主之谊后,各位要回驼龙岛或追你们岛主去,贫道一定代向群豪请求,在勾漏山金霞宫,保证不会使你们难堪,但出了金霞宫以后,贫道则不敢负责。” 驼龙岛的贼人,听他这一说,暗自骂道:“你这老杂毛狡猾极顶啦,我们在这里众位大侠当然不会对我们下杀手,但我们走又能走得了吗?” 一叶道人笑道:”道兄,我看你也不必破费了,我们就此告辞,驼龙岛的弟兄,我们找的对象并不是他们,就交你处理吧。” 玄修笑道:“道兄和众位大侠义薄云天,赐予贫道一条自新之路,贫道还敢施苦肉计,故意强留各位,好让齐岛主从容逃走吗?但我留各位实是一片诚意,贫道敢说一句,他们投奔武陵山百花岭晋元山庄,还不是瓮中之鳖,吃一顿酒也耽搁不了多少行程。” 一叶道人听他这一说,也就不再坚持急着要走,群豪也没有人提出意见,都以一叶道人的意见为是。 金霞宫三年前虽被俞小侠闹的损失惨重,但只在人的死亡遭受到劫运,其他却无损伤,现在要赶办几桌酒席,哪有什么困难。 只片刻之间,就整治了五桌丰盛的酒席,在席间驼龙岛的人,互相一商议,大家一同起来,恳求玄修道长,暂时让他们在金霞宫,若他们岛主也能悬崖勒马,不再作武林盟主之想,他们则再返驼龙岛,做安份守己的岛民。假使岛主不肯悔悟,不管他成功失败,他们都愿意跟随玄修道长在此修道。 一叶道人刚才已说过,把驼龙岛的人交他处理,群豪没有意见,他们的请求,群豪并无人答话。 玄修闯荡江湖数十年,见多识广,哪还听不懂他们的意思,他们若返回驼龙岛,齐岛主侥幸选出群雄之手,返回驼龙岛后,一定会用岛规制裁他们。 但随后投奔武陵山,那也无异是自投罗网,他当即点点头,道:“各位衷心愿意留在这里,我也不便拒绝各位,你们应该感谢群豪的宽宏大量吧。” 驼龙岛的人立即跑下去,向群豪磕头,一叶道人站起身子,说道:“你们快起来,我们不喜欢这等俗礼,为人讲的是良心道德,你们悔悟向善,一定能得到人们的爱护和尊敬,若口是心非,绝难逃出公道。” 这一顿酒由申初吃到酉末,才尽欢而散。 玄修看天气入暮多时,决心坚留群豪休息一夜再走。一叶道人心中略一琢磨,暗道:就是连夜追去,恐怕也不容易追到,在此留宿一夜,暗中看看玄修有没有什么行动。 念动慧生,当即同意留宿一宵。 玄修听一叶道人同意之后,增酒洗杯更酌,这时,最高兴的,还是北山疯子了。 他的豪量,确实惊人,在坐的,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南山叟见他放肆豪饮,笑道: “疯子,你喝倒可尽量的喝,可是喝醉了,不能再发酒疯啦。” 北山疯子笑道:“我钱疯子闹酒疯,但不失礼,你放心吧。” 一叶道人先行告退之后,暗中指示爱徒,到金霞宫周围巡视看看,玄修暗中派人向外联络没有。 岳凤坤当即领命转身向金霞宫外走去,齐家姊妹好似怨魂缠身,这一路就不离岳凤坤的左右。 她们姊妹见岳凤坤向外面走,也跟随他的身后走去。 这些日子相处以来,岳凤坤发现她们姊妹可爱之处很多,齐绢温柔得像一头小的绵羊,齐瑛却活泼的象一只小麻雀。 他们的感情一天一天的增进,岳凤坤对玉玲虽然念念不忘,但这些日子以来,却冲淡了不少。 洞庭钓叟虽是年近期颐,但仍不失诙谐,他专找悟性老和尚开心,他见齐家姊妹随岳凤坤走了之后,笑道:“大和尚,我有一件事,很难理解,想向大和尚请教!请教。” 悟性双掌合十,高喧一声佛号,道:“老施主有什么疑难之事,请教却不敢当,若我佛能代为化解之事,当虔诚代为祈祷。” 桐庭钓叟笑道:“齐元放为恶人间,但却生了两个忠孝双全的女儿,这是不是我佛的慈悲啊?” 悟性道:“阿弥陀佛,我佛超度有缘人。” 洞庭钓叟笑道:“老朽今年一百岁啦,却有点怨世之感,大和尚是不是可以代我祈祷,早登极乐。” 悟性道:“罪过!罪过。” 他们这一说,引得哄堂大笑。 冒一奇和黔南一毒却形影不离,但他们所谈的,都是疗毒之方,外人都下太清楚。 青云飞云师兄弟,心中和岳凤坤仍存有芥蒂,一路来都很少言语。 一宿易过,第二天黎明之时,一叶道人又率领群雄继续趱程。 玄修率领众弟子,一直送群雄到了勾漏山外,才道别返回金霞宫。 一叶道人知道在途中,是不容易把七魔追到了,干脆直奔武陵山,趁机把百花岭晋元山庄也踏平,给江湖除一大害。 群豪晓行夜宿,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便到了武陵山区。 这日,到了永顺住宿,暗中探问了好久,都问不出百花岭晋元山庄的所在。 一叶道人察看店小二的表情,并不是他们不知道百花岭所在,而是他们心中畏惧,不敢直言。 他心念一动,立即拿出一锭五两重的黄金,赏给店小二,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店小二得了重赏之后,不但把百花岭的道路,详详细细告诉了一叶道人,还把晋元山庄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清楚。 第二天,群雄打早就趱程,但走出永顺城,只见山岭起伏,绵连不绝。而且浓瘴重雾,笼罩着山头,更显得晋元山庄的神秘。 永顺距百花峙晋元山庄,也不过是百十里路,以群雄的脚程,纵然是崎岖的山径,有半日行程即可到达。 但群雄到达永顺的当天,吕晋元就得到眼线的报告,当即派出很多高手,沿途阻击。 群雄前进不过二十里左右,就遭受了暗卡的拦击,第一道伏桩,是由绿旗坛坛主修善绿率领坛下三十名弟兄,埋伏在一片森林内。 一叶道人走近森林边缘一望,只觉这片森林特别怪异,究竟怪在哪里,但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好在他们每人都身负绝学,而且高手又多,不管是刀山剑林,也不放在眼下。 一叶道人略一打量,即当先向森林内窜去,群雄紧随他的身后,鱼贯跃入。 约莫走了一杯茶时间,突闻呼呼之后,由四面八方传来,声音愈来愈近,而且夹着飒飒风声,震得树叶纷飞。 一叶道人倏然稳住身形,气纳丹田,把全身真气贯注于两臂,暗中加以戒备。 放眼一扫望,只见无数的野猪,向群雄立身之处,疾扑而来。 这群野猪,大者如小牛,皮厚毛粗,全身黑褐色,犬齿强大。向上弯曲,锋利绝伦,长嘴唇一敛一敛,呼呼有声,其状凶猛至极。 群雄都是见多识广,闯荡江湖数十年的高手,知道这种野猪,不但凶猛,而且皮厚,刀剑不入,力大无穷,它那长嘴一撬,两人合抱的大树,都可撬倒,群雄都不敢轻视,纷纷操起兵刃,加强戒备。 悟性和悟仁见这无数的野猪扑来,再也不敢合掌闭目了,也抡起禅杖,准备下手击杀。 洞庭钓叟大笑一声,道:“佛法虽然无边,但只能对付善良的人民,若碰到桀傲不驯,暴戾之徒和这人事不知的禽兽,我佛也一样要遭劫。” 一叶道人见一头壮猪,当先向他扑到,把预先蓄势戒备的掌力击出。 这一掌的力道,足可碎碑裂石,那头壮猪虽然凶猛无比,但也经不起他这重力的一击。 掌势出手,但见野猪被震出三丈以外,滚了两滚,便气绝身死。 这时,群雄也各自动了手,片刻之间,就击杀了十多头,后面的野猪,仍然不断向前扑来。 野猪后面跟着一群贼崽子,正是绿旗坛主和坛下弟子,各人手持软鞭,迫使野猪向前扑去。 这群野猪大概许多时没有进过食物了,后面扑上来的野猪,见地下躺着死猪,便低头啃那些被群雄击死的野猪肉。 后面持软鞭的贼崽子,抡起软鞭猛向活的野猪猛抽,野猪负痛,立即又向群雄扑来。 北山疯子倏然大喝一声,身子凌空拔起三丈多高,好像大鹏掠空飞行,猛向贼人身后落去。 南山叟等人,也跟着纵起身子,飞跃过去。 北山疯子怒火万丈,落地之后,抡起打狗棒,猛向贼人扫去。 这个贼人正是绿旗副坛主苏曲畅,他也是绿林中有数的高手,使的是一柄开山斧,绿林中都叫他开山斧。 他们两人接上手后,立即展开猛烈的快攻,打狗棒舞得呼呼生风,开山斧也招招奇异。 两人都是成名的高手,展开抢占先机的攻击后,真是猛烈至极。 南山叟也挥动铁骨扇,和一个使双笔的贼人,拼搏起来,贼人中无一弱手,个个都能接下几招,他们两人使的都是短兵刃,但打得并不比北山疯子他们那一对逊色。 黔南一毒正好和修善绿对上了手,他见黔南一毒没有用兵刃,只好以掌相搏。 两人一动手,就用内家真力拼斗,只见两人而但严肃,步移地陷,黔南-毒冷笑一声,道:“修坛主,先接我一掌试试。” 说完,纵身一跃,右掌随势击出,但见一股强猛无匹的力道,直向修善绿前胸撞去。 修坛主眼见掌力撞到,不闪不让,挥掌一击,两股掌力接实,只闻“砰”的一声,卷起了一阵旋风。 这等内家真力交接,一丝不能取巧,修坛主只觉心头一震,头晕眼花,几乎当场倒下。 但他及时运气凝神,立即恢复了镇定,总算接下了他这猛力的一击。 黔南一毒见他硬接了本身内功凝聚的掌力一击,心中吃了一惊,暗道:“这人功力不弱,倒不可轻视。” 心念一动,又是一声大喝,道:“修坛主,功力实是不错,就再接我一掌看看吧。” 掌随声起,两掌立即平胸推出,这一次他又暗中加了两成力道,掌力较前一掌更是猛烈。 修善绿不敢硬接,但是躲让又觉脸上无光,一咬牙又挥掌硬把这一掌接下。 黔南一毒功力已到炉火纯青之境,性情又是怪癖不过,见他硬接了自己两掌,不禁怒火万丈。大喝一声,双掌一错,猛向修善绿击去。 修坛主见他掌势愈打愈猛,再也不敢硬接,纵身一让,闪开一击,回手一招“倒打金钟” 反击过去。 黔南一毒侧身一闪,立时展开快攻,双掌翻飞,一招快似一扣,只闻掌风飒飒,震得枝叶纷飞。 修坛主只被逼得左闪右让,全失了主动,偷眼一望,副坛主等人都落了下风,而且经过训练的一二百头野猪,也全被群雄击毙,心头一慌,吃了黔南一毒扫中一掌。 只觉眼前一黑,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当场栽倒下去。黔南一毒就势纵身飞出一腿,修善绿连哼都没有哼出一声,便气绝身亡。 这时,副坛主苏曲畅,也被疯子的一支打狗棒,逼得节节后退,连回手之力都没有了。 他还希望坛主把对手制倒之后,前来解危,哪知坛主还先他而死,心头一惊,略一失神,吃疯子扫中一棒,腿骨被击成粉,也当时了账。 两人死运当头,一动手就碰到这两个疾恶如仇的怪杰,手下毫不留情,就是伤了也不会叫你走开。 北山疯子转眼一望,只见南山叟黄麟,和那持双笔的贼人,你一招来,我一招去,根本不像和敌人对手,简直打着好玩似的,大喝一声,道:“南山老怪,你要和他结亲家是吗?” 南山叟存心善良,涵养也比较深,持双笔的贼人,本不是他的对手,他不愿立下杀手,所以缓缓地和他对拆。 蓦听他这一说,笑道:“疯子,我们半月来,都没有动过手了,练练招式也好。” 站在一侧观战的贼人,眼看正副坛土都死在敌人手上,大喝一声,向群雄猛扑而上。 一叶道人道:“你们都不想活了是吗?” 那些贼人对他这句话,好似没听到一般,疯狗似的,挥动兵刃,向群雄猛砍乱劈,悟性大和尚双掌合十,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群雄见贼人存了拼命的心,也不再存谦让,立即展开反击。 这些贼人,武功虽然不弱,哪是群雄的对手,只闻一片惨呼之声,不绝于耳。 一叶道人站在当中,放眼四顾,但见齐家姊妹,也和贼人接斗上了,仔细一看她们的招术,也很老练,尤其身法矫捷。 转眼一望,只见和冒一奇交手的那个贼人,边战边退,渐渐地退出战圈,转入密林之中。 一叶道人心头一震,即忙跃身过去,以防冒一奇中他的计。 只见他们两人退到一棵大树后,双双停手,互相抱拳一揖,贼人先开口说道:“冒兄,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生还能见到你啊。” 冒一奇道:“孙兄,你什么时候来到这里呢?” 原来这个人叫孙世杰,是河南许昌人,身怀绝技,但他性情沉默寡言,很少和人家谈得来,行事也是独来独往,看他虽在正邪之间,其实他所做的事,没有一件是违背人道的。 外人不甚清楚,冒一奇却很了解他的为人,十五年前两人在开封合力整掉一个绿林魁首之后,便结成知交。 但冒一奇在河南洛阳金谷园归隐后,便失去了联络,没有想到在这武陵山碰上,而孙世杰竟然投奔了晋元山庄,走了邪途。 孙世杰长长叹息一声,道:“冒兄,一言难尽,我陷身污泥将近三年了,心中很后悔,但无力自拔。” 冒一奇道:“孙兄,别难过,这次正是脱身的好机会,但不知你为什么事投奔到这里来啊?” 孙世杰道:“我在家乡豪赌了一场,把家产输光,弄得狼狈不堪。就在这时,碰上吕晋元的党羽,说吕晋元是如何如何的好,当时我心情很乱,也没有加以考虑,就毅然答应他们同来,可是到了这里,不到三天,就看出不对,但进来容易,出去却很难啦。” 说此,微微一停,又问道:“冒兄,我看你们来的,都是一些鼎鼎有名的高手……” 冒一奇不等他说完,抢着把江湖上几个败类,联合绿林道,及南海几个魔头,想把武林中各各派毁灭,独霸江湖,八臂神乞和百拙大师,联名柬邀同道,挺身起来维护武林正义,远征南海驼龙岛七魔,却不幸被他们兔脱,投奔这里来,群雄正是追踪而来的。 孙世杰听了,展颜一笑,道:“冒兄,你们来得正好,吕贼已邀来不少绿林高手,也想发动突袭少林寺和武当派,以及各门各派,夺取武林盟主。” 说此,突然把笑容收敛,长眉深皱,面现严肃。 冒一奇见他面色突变,问道:“孙兄,难道有什么碍难的事吗?” 孙世杰点点头,叹息一声,道:“若凭武功硬拼,当然不惧,但要想硬闯入晋元山庄,却不是易事。” 冒一奇心头一震,道:“这怎么说,请孙兄说个明白听听。” 孙世杰道:“晋元山庄真称得上铜墙扶壁,这里到晋元山庄大约还有八九十里,沿途尽是机关暗卡,简直寸步难行。” 冒一奇道:“孙兄,有些什么机关陷阱,你清楚吗?” 孙世杰道:“各种阵势倒困不住各位,不去谈它,经过这片森林,再走一程,是一块数十亩宽的乱泥潭,上面铺的是乱草,若不小心,就会陷身乱泥之中。” 冒一奇头一扬笑道:“这有什么厉害,值得孙兄替我们担心的。” 孙世杰又道:“过了乱泥潭,便是一道千丈拢中间却有天然的岩隙夹道,那是入庄的道路。⌒驯 冒一奇道:“这真是一道天险了,却不知这条岩隙夹道,有多长的路?”? 孙世倒道:“大约有五六里路长,吕晋元在两边崖顶上,埋下有歹毒的石灰包、毒蛇、飞蜈蚣,两头的路口,还堆有干柴,只要来人进了岩隙夹道,就是有登天的本领,也难脱出岩隙夹道。” 冒一奇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入山道路吗?” 孙世杰道:“路倒是四通八达,可是没有一寸容易走的道路。” 冒一奇仰脸大声一笑,道:“孙兄,你胆子怎么越来越小,就是刀山油锅,我们也要闯进去把晋元山庄踏平。”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你怎么办,转回晋元山庄或是潜身此地?” 孙世杰道:“我们没有把来人阻拦住,哪还能返回晋元山庄,我只好跟你走了。” 冒一奇点点头道:“好极啦!你轻车热路,替我们作向导也好。” 孙世杰长长地叹息一声,缓缓说道:“有向导没向导,都是一样,不先把埋伏的贼人歼灭,有向导也飞越不过去啊。” 一叶道人听至此,即转身向斗场走去,放眼一望,见贼人都被群雄击杀当场,无一活口。 群雄刚刚把贼人歼灭,冒一奇和孙世杰,也从密林内跃身出来,当即介绍和群雄相见,并把孙世杰的情形,和晋元山庄布没的陷阱,简略向群雄说了一遍。 群雄听了,心中虽然吃惊,表面却很镇定。 一叶道人刚才听孙世杰和冒一奇说了之后,一直就在沉思,以他个人来说,就是再危险,他也毫不在乎。 但他是群雄之首,群雄之中,不论任何人遭受不测,他都有责任,急切之间,他也拿不定主意。 洞庭钓叟一看他的神情,显得严肃,笑道:“道兄,你是不是也引起慈悲心来啦。” 一叶道人微微一笑道:“以杀止杀,就是多杀十几倍,倒也不为过,但我所想的,却不是为了杀死这么多的人。” 洞庭钓叟道:“难道有什么困难的问题吗?” 一叶道人点点头,道:“想不到这百花岭,竟是一个这么险要的地方。” 黔南一毒道:“未必见得比驼龙岛还险要。” 冒一奇接着说道“听孙兄说,倒是比驼龙岛,还要险要得多。” 北山疯子移过脊上葫芦喝了一口酒,纵声大笑,说道:“我们来了,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就是龙潭虎穴又何足惧。” 一叶道人道:“事已至此,当然没有什么可畏的。”说此,微微一停,又道:“刚才听孙兄说,这里到晋元山庄还有八九十里,若展开轻身术赶路,就是半个时辰,也可赶到,但再深入,阻截的伏桩暗卡也愈多,不知什么时候能到晋元山庄,我们又未带干粮……” 洞庭钓叟大笑一声,抢着说道:“我还以为你想的是什么难事,却是这么一件鸡毛蒜皮小事,这儿有现成的美味,就是吃半月一月,我们这些人也吃不完。” 一叶道人猛然一拍脑袋,道:“真是聪明一世,懵懂一时,这野猪肉,比干粮要好吃多了。” 群雄纷纷动手割取野猪肉,以作干粮,只有悟性和悟仁两个老和尚,不但没有动手,反而闭目合掌当胸,“阿弥陀佛”,念个不停。 一叶道人见众人把猪肉带上之后,由孙世杰引导,直向前奔去。 百花岭是武陵山林立群峰中的一座秀拔高峰,形势险要,易守难攻,而且经吕晋元多年的布置,处处暗桩埋伏,真不亚于龙潭虎穴。 孙世杰导引,一叶道人当先开路,这片森林虽然很宽,但一路走来,却没有再遇到伏桩暗卡。 疾奔一阵,已跃出森林尽头,眼前所见的正呈一块长着青草的乱泥潭,若不是孙世杰事先告知,还以为是一块青草地。 岳凤坤拾起一个粗碗大的山石,猛力击去,只听嗤地一声,山石便沉入乱泥之中。 一叶道人忽有所悟,转脸向孙世杰一望,问道:“你们刚才怎么过来的?” 孙世杰道:“我们过来的时候,有一根很长很粗的葛藤,从两岸系牢,但我们过来之后,庄主已派人收回去了。” 群雄都身具登萍渡海的绝顶轻功,对这块乱泥潭,当然不会把它放在眼中。 但对面就是耸立云峭的千丈峭壁,下临乱泥潭、脚不能踏实地,施展壁虎功,抢登千丈峭壁,虽不必借地下的实力,可是贼人从峰顶滚下擂木巨石,被逼落乱泥潭中,绝难幸免于难。 群雄都睁着环眼,望着对岸出神,急切之间,谁也想不山抢登峭壁的办法。 呆望了一阵,洞庭钓叟叹息一声,缓缓说道:“除非人助和天助,不然,想抢过这道天险,真是万难啊。” 一叶道人转眼一望,笑道:“我们都过不去,难道还有比我们更厉害的人物吗?人助这一层大可不必存妄想,但怎样叫天助倒要请白兄说出来听听。” 洞庭钓叟突然运起掌力,蓦地跃身一步,向左边那一株二人合抱的大树击去。 但见那株大树应声而倒,他微微一笑,道:“在场诸位,我想功力都要比老朽深厚,窜入石隙,用掌力击个石洞躲避擂木巨石,那还无问题,但用火攻则难躲避了。” 第三十五章 直捣虎穴 这时,天黑如墨,豪雨倾盆而下,眼力再好也难看出十丈以外的景物,群雄跃过乱泥潭,直向天然石隙夹道跃去,防守在两边峰顶的贼人,懵然不觉一般,竟无一点动静。 群雄的身法捷如电光石火,快若闪电流星,五六里的夹道,哪须片刻时间,他们就穿过了夹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一叶道人刚跃出石隙夹道,突见好几具尸体,毕挺的躺在那里,仔细一看地下所躺的贼人,都是被人点了穴道。 不由你衡山剑客,武功绝世,见到这奇怪的事情,也要大吃一惊,暗道:谁有这等能耐,暗入了晋元山庄啊? 他停止身形,站在那怔了一会神,也不向群雄招呼,也不继续前进,反而转身向峰顶跃去。 群雄见他这种举动,知道他看了这地上躺着的八具尸体后,心中起了疑惑,向峰顶查看去了,群雄都站在石隙夹道外,没有随他行动。 片刻之间,一叶道人已查看转来,说道:“这事情有点怪,不知哪位同道,先我们深入了百花岭,暗中接引我们。” 黔南一毒道:“是不是老叫化他们,先来百花岭了?” 一叶道人摇摇头,道:“绝不是老叫化,若他来了,一定会派人和我们联络。” 黑云渐渐散去,雨也渐渐地小了,群雄都变成了落汤鸡,尤其齐家两姊妹,更显得狼狈不堪。 云散雨止,烈阳又照着大地,注目四望,只见前面是一块数十亩宽的盆地,四周山峰环抱。 盆地中满植各色花树,雨过之后,时花齐放,娇艳绝伦,阵阵花香,随风飘来,无数的蜜蜂在花树丛中,飞来飞去,吸取花蜜,景致美极。 一叶道人略一打量,即向盆地中跃去,身子刚窜入盆地,只觉花香浓厚无比,愈深入其香味愈浓。 群雄跃至盆地中央时,但觉那种浓厚的香味,闻之令人头晕目眩,好似酒醉一般,两腿软弱轻浮,举步抬腿,都感觉不大自然。 群雄内功都至炉火纯青之境,一闻到这种花香,两腿便软弱无力,只觉非常奇怪。 一叶道人内功略高一筹,但也有点晕晕沉沉之感,蓦觉不对,立即稳住身形,转头一望,只见群雄摇摇摆摆的,心头一惊,大喝一声,道:“各位赶快镇定心神,我们中了贼人的诡计啦。” 话声甫落,只见群雄内功稍弱的,两眼一翻白,便仰卧下去。 一叶道人暗道:贫道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睛。 这时,他虽然还清醒,但情势也非常严重,立时探手入怀,掏出两颗解毒散,用津液吞入肚中,闭气凝神,片刻之后,才恢复神志。 仔细一看群雄的脸色,都是面泛红润,伸手一探各人的鼻孔,但觉呼吸仍然正常。 任你一叶道人武功绝世,见多识广,也查不出各人系中何种毒气。 他知道黔南一毒,对各种毒物,有深刻的研究,想先把他救醒之后,看看能不能查出各人所中何毒。 心念一动,立即跃至黔南一毒身前,盘坐下去,把黔南一毒扶起来,正在运功当儿,突闻身后一声嘿嘿的冷笑,道:“别多费神啦,不说你这点鸡毛蒜皮内功救不醒他,就是当今武林中,号称三怪杰的老叫化,灵虚上人和一叶道人前来,也救不醒他们啊。” 一叶道人听他这两句话,还很受用,心中虽然有气,却没有立即发动攻击。 但他也不敢大意,立时把扶起的黔南一毒,放回地下,缓缓站起身子,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那人突然一睁环眼,仔细向他瞧了一瞧,冷笑道:“我看你实足是个牛鼻子,又好像老杂毛。” 一叶道人最忌讳人家说他牛鼻子和老杂毛,目下那人指着骂他老杂毛、牛鼻子,一股怒火,突然如火山爆发,大喝一声,身躯一晃,双掌猛力平胸推出。 衡山剑客的内功,已入化境,随便劈出一掌,就足碎碑裂石,他这一掌,乃是怒极而发,劲道之大,简直骇人听闻。 掌势出手,只闻掌风呼啸,如万马奔腾,直向那人撞去。 那人只闻三怪杰之名,却没有见过他们三人的面,做梦也没有想到,站在眼前的,就是三怪之一的一叶道人。 他年轻好胜,自恃功力不凡,见一叶道人跃身发掌,还想扬掌硬架硬接,哪知双手好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堵住一般,用尽平生气力,也抬不起来。 正想跃身闪让,心念刚动,一叶道人双掌已拍到胸前,只见他身子一仰,便当场仰卧地下。 一叶道人的功力已练至收发自如的境界,掌势出手时,本想一掌把他劈死,心中略一转念,又觉不妥,立时又把劈出的掌力收回,只用余劲把他震昏过去。 放眼四顾,见无动静,立时跃身过去,伸手抓住那人一只左腕,暗中提了一口真气,运起本身气功,立时有一股热流循臂而上。 一叶道人一身气功,已练到运劲至刚,行气似珠,化气成力的至高境界。 那人只觉一股热流由左臂,很快的周行四肢,由头顶百会穴,转到丹田,立时清醒转来,睁开环眼,望着一叶道人,道:“牛鼻子,你得了疯狂症,是也不是?” 一叶道人只气得眼冒金星,右手猛然一使劲,大喝一声,道:“算你有种,敢当面骂我。” 那人只觉左臂好似箍了一道铁箍,痛得全身冷汗直流,叫道:“道爷,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骂你牛鼻子了。” 一叶道人手一松,喝道:“你们埋伏在盆地内有多少人,散放的是什么毒气,快说。” 那人缓缓站起身子,左手晃了两晃,说道:“这盆地没什么人埋伏,只有我一人在此看守,这香气是一种什么药,我也弄不清楚。” 一叶道人手一扬,大喝一声,道:“你敢在我一叶道人面前撒刁,小心你的狗命。” 那人一听眼前站的,正是名播江湖三怪杰的一叶道人,不禁面色突变,向后退了一步,扑嗤一声,就跪了下去,连连磕头说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道长饶恕吧。” 一叶道人冷冷说道:“取你的命,不过举手投足之事,但想要我饶你的命,那你得把花树中施放的是什么毒气说出来。” 那人摇摇头,说道:“这花树中,施放什么毒气,我确实不知,天气正常,或小的雨,都不会有特别的香气喷出,只是在倾盆大雨后和夜间,才有这种特别的香气射出来。” 一叶道人脸色一变,神目一睁,射出两道精光,喝道:“要用什么解药,才能把人救醒,这你总该知道了吧?” 那人仍然摇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只听说中了这种香气的人,要沉睡十二个时辰,就会自动醒来,并不需要解药。” 一叶道人说道:“没有解药,你怎么不怕中毒,这话你能骗谁。” 那人立即从鼻孔内,挖出一团棉花,道:“我们庄主派我坐守这里,已有一年了,他并没有告诉我,只经常派人送棉花给我,叫我大雨过后,或是早晨到盆地花树中巡查一番,看看有没有人被困在这花树丛中,并告诉我预先把棉花堵塞鼻孔。” 一叶道人察言观色,见他言出忠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住在什么地方?” 那人答道:“我叫义本道,就住在前面山峰下的崖洞中。” 一叶道人看了看中毒躺在地下的群雄,暗道:“他们要十二个时辰以后,才能醒来,若贼人赶来,我一人倒是不怕,但要保护群雄的安全,那就有问题了,前面既然有石洞,暂时把他们移置石洞内,再想办法。” 心念一动,立即向义本道说道:“你帮忙把他们背进你的石洞,但你不能暗中对他们下手,如果心存歹念,老道就叫你活不了。” 义本道点点头,道:“老前辈,请放心吧,晚辈若有歹念,早就发出信号了。” 一叶道人道:“我相信你也不敢在我而前撒谎。”说此,微微一停,又道:“赶快动手吧。” 义本道点点头,抢上一步,左右腋下挟了一人,即向他栖身的石洞内跃去。 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就合力把中毒的群雄,全部移往洞内,一叶道人注目四望,但见这石洞内的岩壁上,还写着他们三人的名字,很觉奇怪,情不自禁地问道:“你把我们三人的名字,写在崖壁上,是什么意思?” 义本道微微一笑,道:“晚辈生性爰好武学,无形之中对三位名满江湖的大侠,也就有了敬仰之心。” 一叶道人问道:“你今年多少岁了,学过些什么武艺?” 义奉道答道:“晚辈今年二十四岁,武功倒是从小随母学起,可是功力有限得很。” 一叶道人道:“你母亲住在百花岭晋元山庄吗?” 义本道摇摇头,道:“我母亲是一位很识大义的老人家,她不肯住在晋元山庄,跟我住在这洞内,常常训示我,不可多造杀孽,但她老人家不幸得很,一对眼睛,两年前失明,就住在这后洞内。” 一叶道人听了,忽有所悟,暗道:原来他有一位深明大义的母亲,不然,今天倒有麻烦啦。 思念及此,正想请他母亲出来相见,蓦闻一声狂啸,由洞外传来,一叶道人身形一晃,跃至洞口,放眼一望,只见十几个劲装大汉,来势汹汹的,手握各式各种的兵刃,向洞口疾奔而来。 一叶道人横身挡住石洞口,别说是十几个劲装大汉,就是晋元山庄倾巢而来,他也不惧。 为首一个大汉,奔至离一叶道人一丈之处,站住身形,大喝一声,道:“义本道你好大的胆子,花树中迷倒了闯入山庄的敌人,你竟敢隐藏不报,快给我滚出来受死。” 义本道跃至一叶道人身侧,躬身一揖,道:“冯坛主,你睁开眼睛看看,站在我侧边的人是谁,我不传讯,还可多救几个庄上人的性命……” 青旗坛冯梦熊不等他把话说完,大喝一声,道:“闭上你的臭嘴,一个老杂毛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是三头六臂的好汉,到了我们晋元山庄,也只有送死。” 一叶道人听他骂自己老杂毛,心头大怒,大喝一声,道:“别逞口舌,谁死谁不死,只有凭武功见分晓。” 冯坛主冷笑一声,道:“好狂妄的口气,你就接招吧。” 说完,身形一晃,手中开山刀,疾展一招“五丁劈石”,银虹一闪,向一叶道人当头劈下。 一叶道人冷笑一声,道:“凭你这脓包货,也敢和我动手。” 只见他身子微微一侧,右手向上一抬,猛然向冯梦熊持刀右手脉门扣去。 冯坛主眼看刀势劈空,正想收招换式,心念刚动,只觉右腕一麻,开山刀哪还握得住,手指一松,便掉落地下。 其他的贼人,见坛主被制,大喝一声,立即挥动兵刃围了上来。 一叶道人把冯坛主一带,把他挡在自己的面前,冷笑一声,道:“你们想群打群殴,我就先把你们坛主毁了再说。” 冯坛主听一叶道人这样说,喝道:“兄弟们不得无理,赶快给我退下去。” 一叶道人冷笑,道:“你也怕死吗?”说完,微微向前一推,就把他推出去一丈远。 冯坛主狡猾得紧,站定身形,奸笑一阵,连连点头,道:“道长怎么称呼,还未请教呢?” 义本道大拇指一翘,抢先说道:“坛主,他就是名满武林的大侠衡山剑客一叶道长。” 冯梦熊心头一震,面色突变,暗道:今天大概是死神向我招手了,不然怎么会碰到他呢? 心中略一怔神,又道:“请道长暂在这儿屈驾片刻,我立即转去禀告庄主前来迎接鹤驾。” 一叶道人是何等人物,哪有看不出冯梦熊的存心,冷哼一声,道:“贫道不想多造杀孽,放你一条生路去吧,若想妄动邪念,那就是咎由自取,怪不得贫道了。” 他这几句话,是想点醒冯梦熊,不要妄想动念害人,不然,绝不再轻轻放过。 冯坛主心中虽然明白他的话,但他邀功心切,却把自己的生命忘的一千二净了。 他转身走了之后,纵上对面峰顶,略一打量,突然心生一计,暗道:他们中了毒,至少要明天这时,才能醒转来,我今夜从峰顶推下干柴烈火,就是烧不死他们,也会把他们闷死。 心念一动,竟以为自己这个办法,太妙不过了,即时吩咐坛下弟子,绕到石洞峰顶,多备枯枝干柴,准备今夜行事,火烧群雄。 一叶道人虽然看他走了,但知道他一定会想毒计来害人,可是他艺高人胆大,并不畏惧。 他转脸望了义本道一眼,道:“你去请你妈妈出来,和我见见面好吗?” 义本道答了一个“是”字,立即向后面疾驰而去,片刻之间,他们母子,便从后面走了出来。 一叶道人向义本道的妈妈略一打量,只见她年龄不过五十余岁,但头发都白了,很现苍老。 但见她们走向前来,一叶道人赶忙拱手一礼,道:“义夫人教导有方,敬佩!敬佩!” 义一道的妈妈,虽然双眼失明,武功却未消失,而且听觉到是特别敏感,她听风辨位,非常正确。 她听一叶道人向她拱手,赶忙福了一福,道:“久闻大侠之名,但无缘拜见,今日幸能一见,可是我的双眼已告失明,却不能瞻仰庐山真面,真是遗憾得很。” 她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仍然翻动眼皮,朝一叶道人望去。 一叶道人长笑一声,道:“贫道徒具虚名,并无真功实学,不敢当清望,女侠教子有方,却值得贫道敬仰。” 义本道母亲微微一笑,道:“薄命女虽出身寒门,但还能辨别正邪,虽知吕庄主所行所为,有失人道。可是我们世居此地,经不起权势的压迫,又无力自拔,只好暗中训戒儿子,尽量避免杀孽。” 一叶道人问道:“女侠久居此地,不知晓不晓得,这花树丛中,施放是何迷药,这等的厉害?” 义夫人长长地叹息一声.道:“这是吕晋元的一个爱妾所创出来的花香露迷魂丸,用纸包好,系在花树上,药丸中不知混合什么,每遇大雨过后,经过水淋或露水,就会自动澎涨起来,透出阵阵香气,随着花香飘出,任何高手亦难发现花香中含着一种花香露迷魂丸的香气,实在是绝毒无比。” 说着,微微一停,又道:“吕晋元的爱妾贾宜娟,若走上正道,确实一个女才子,她不但懂得各式各样的阵势,而且对机关陷阱的布设,也别具心裁。由森林中越过乱泥潭,闯过天然夹道,堪称一个绝险,但她仍然想到敌人乘机偷渡,在此盆地中布下一道绝毒迷魂阵,由此可知她的心计,实在超人一等。” 一叶道人听她这一说,心中也暗暗佩服贾宜娟的才智,点点头问道:“这里到晋元山庄,还有一些什么陷阱、暗卡,不知女侠知不知道?” 义夫人叹息一声,道:“我双眼失明后,就没有再走过,而且他们时时在变化,叫人不可预测,目下知道已经来了强敌,防范更加严密了,今夜还得当心他们施诡计啊。” 时间易过,黑暗渐渐的笼罩,义本道起他母亲和一叶道人谈话之际,便赶到后洞,整治了一顿晚餐,端了出来。 一叶道人虽未修练到辟谷境界,但两三天不进饮食,精神仍然不减,既然有吃的却也不客气。 他吃完饭,向躺在地下群雄扫视一眼,忽见黔南一毒翻了一个转身,立即跃身过去。 运聚本身真气,立即有股热流循臂而上,一伸手抓住黔南一毒的右腕,把他拉了起来。 黔南一毒突然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他妈的,想不到阴沟里翻船,翻在魔崽子手内。” 中了这种迷魂香粉,最快也要十二个时辰才能醒来,黔南一毒为什么能在不足三个时辰中清醒过来? 这不是他比其他各位高手内功深厚,原来他闻到这种香气,只觉有异,即忙吃下一颗解毒散,可是仍然迟了片刻,终于被迷晕过去。 他睡了一阵,服下的解毒散,已发生效力,所以比众人提前清醒。 放眼四望,但见群雄都直挺地躺在地上,失声叫道:“哟!今天若不是道兄,恐怕我们这些人,无一幸免啊。” 一叶道人苦笑一声,道:“苗兄,别这么说啦,贫道也差一点中了贼人之计啦,幸好这位女侠深明大义,教子有方……” 话未说完,突觉洞口火光一亮,转眼一望,只见由悬崖上抛下一捆烧燃的干柴,怒骂一声,道:“好恶毒的贼崽子,竟想把我们烧死在这崖洞内。” 黔南一毒身形猛的跃起,就向洞口纵去,一叶道人伸手拦住,道:“苗兄,你守在洞口,让我上去把这些贼崽子打发吧。” 话声一落,不管黔南一毒同不同意,立即向洞外跃去。 跃出洞口,放眼向上一望,只见干柴火把,山石擂木,纷纷向下滚落,他立时施展壁虎功,向崖顶疾跃而上。 这道悬崖峭壁,虽然高达千寻,但一叶道人轻功已至登峰造极之境,施展开来,身法快速至极。不过片刻之间,就纵上峰顶。 他注目一望,只见冯坛主正在指挥贼崽子,抛掷干柴火把,滚动擂木巨石,猛然大喝一声,连人带掌,突向冯梦熊击去。 冯梦能做梦也没有想到,一叶道人身法这等快捷,刚刚掷下火把干柴,他就跃上了峰顶,心中猛然一惊,微一失神,吃一叶道人猛力一掌,随着干柴火把,震下了悬崖。 对这些恶毒的贼人,任你涵养再深,也忍不下这口气,一叶道人把青旗坛主震下盆地后,立即展开身手,一掌一个,一连被他劈死七八个贼人。 这样一来,贼人哪还敢动手推动干柴火把,即时拔腿飞逃,一叶道人哪还容他们逃出掌下,猛喝一声,施展绝顶轻功,晃似飞鹰攫兔,一起一落,就有一人丧命掌下。 只片刻之间,就把十几个贼人,追杀的一个不留,他仍然不放心,展开身形,在峰顶仔细的搜寻一遍,见无埋伏之后,才转身向盆地跃下。 只见石洞口,火势虽然熄了,但干柴、擂木、巨石,快要把洞口堵塞住了,黔南一毒正在挥掌力,把堵塞洞口的擂木巨石震开。 一叶道人也挥动双掌,协助他把堵塞洞口的干柴擂木巨石,震出二丈之外。 黔南一毒吁了一口气,仍然气愤愤地说道:“道兄,这晋元山庄的贼崽子,不但歹毒,而且心计甚工,倒不可小视。” 一叶道人点点头,道:“据这位女侠说,我们深入晋元山庄,还要经过很多的机关陷阱呢。” 黔南一毒道:“我们先把众位救醒再说,不管龙潭虎穴,到了这里,那是非闯不可。” 二人转身走入洞中,知道他们中的是迷魂粉一类的东西,以气功是不会济事,只好给每人服下一颗解药,让药力散开后,等他们自动的清醒转来。 再说陈紫云她们一行六人,抄捷径暗入晋元山庄。 她们刚翻过一个峰顶,放眼略一打量,但见前面一条黑影,正向对面峰顶疾奔而去。 梅香突然失声叫道:“咦!前面那黑影,好似白发姑娘老前辈啊。” 她目光锐厉,而且对她的印象也深,虽然看到一点背影,也能辨认得出来。 俞剑英道:“你看出是成女侠老前辈吗?” 梅香点点头,道:“十成有九成像她老人家。” 俞剑英道:“你自信没有错,我们就赶快追去,可能是她人家在暗中指引我们的道路。” 梅香点点头,当先向前跃去,前面那个人影,距离始终保持着十几丈远。 他们奔驰得快,前面那黑影也快,他们略慢,那人影也跟着缓慢,俞剑英轻向袁氏兄弟,问道:“我们走的方向不错吗?” 袁征信答道:“不错,正是向着晋元山庄直走。” 三女和剑英听他说方向不错,都深信前面那条黑影,是白发姑娘老前辈无疑。不禁胆子突壮,蓦然脚下加速,疾向那黑影追去。 约莫疾驰了半个时辰,晋元山庄隐隐在望,他们一边疾驰,一边四顾,沿途形势虽然可疑,但觉好多的地方,都经人破坏了似的。 要津路口,虽有贼人防守,也被人点了穴道,毕挺挺地躺在地下。 六人见此情景,胆子亦发张大,毫无犹豫地跟着前面那条人影迫去,越上一个峰顶,前面那条黑影,突然消失不见。 梅香隐住身形,放眼四望,但见山峰下面,一片很广阔的盆地,至少也有两三亩宽,仔细一看,房屋的建筑,整齐有序。 紫云看了一阵,说道:“这晋元山庄的房屋,仍是按照太极、两仪、四象、八卦所建,倒不可随便乱闯啊。” 这时,虽已夜深,但月色甚明,而且晋元山庄还高挑着灯火,照得非常清楚。 房顶虽未见巡守的人,但房屋的四周,却有人影晃动,俞剑英转脸一望袁征信,道: “袁兄,贾宜娟她住在什么地方?你能指认得出来吗?” 袁征信仔细看了一阵,指着太极方位一栋房屋,道:“贾宜娟就住在那栋孤单的圆形房屋内。” 紫云微微一笑,道:“你过去进入她的房内,是有人引你进去的吗?里面的房间,是不是很复杂?” 袁征信听了心头一震,点点头,道:”女侠没有进去过,怎么知道很复杂,真有先见之明啦。” 紫云道:“就是知道她住在里面,要把她找到,也不是容易事。” 剑英道:“云姊姊,难道你已经看出来,里面有奥妙不成?” 紫云点点头道;“那栋房屋,外表是按太极方位建筑,里面不但按阵式摆置,恐怕还有比阵势更厉害的机关陷阱呢。” 梅香急急问道:“姑娘,你有办法能引我们进去吗?” 紫云看她神情很是焦急,不忍心叫她失望,当下说道:“有没有把握闯入屋内,却难预料,但可试试看。” 剑英素来知道她说话非常慎重,行动更是谨慎,没有把握的事,她绝不答应,赶忙笑道: “云姊姊,你既然胸有成竹,我们就赶快采取行动吧。” 紫云星目一睁,两道秋水般的眼神,狠狠地盯住剑英,嗔道:“谁对你说,我成竹在胸来?” 剑英见情势不对,即忙躬身行了一礼,道:“云姊姊,弟弟嘴巴说快啦,请姊姊原谅吧。” 紫云见他那等滑稽样儿,不禁又气,而芳心中又觉受用,即忙移开视线,道:“我们人力该先分配一下,梅香妹妹和我及袁老前辈兄弟随便一人,跟我们闯入房内,搜寻贾宜娟。 玉玲妹妹和英弟弟及袁老前辈兄弟一人,在外阻击贼人的增援。” 说着,微微一停,又道:“房屋内不但有地道,可能屋顶也架设有葛藤绳索一类的交通工具,不论任何人见了,立时动手破坏。” 她本来是要剑英和她入内,搜寻贾宜娟,但看剑英的惊虹剑,已和梅香交换使用,只好叫剑英在外巡守,阻击贼人增援。 袁征信立即拱手答道:“老朽这柄青锋剑,锋厉无比,遇到钢板铁栅,还能派点用场,我随女陕入内找人吧。” 俞剑英又拱手一揖,道:“弟弟遵命行事。” 紫云呸了一声,嗔道:“厚脸皮,若你有什么失误,当心剥你的皮。” 大家听紫云这一分配,都无意见,立即施展轻身术,向晋元山庄疾跃而去。 盆地周围,是一片森林,围绕着晋元山庄,紫云略一端详,即纵身跃上树梢,施展踏叶飞行的轻功,从树梢上飞跃前进。 蹿越树林边缘,俞剑英放眼一望,但见立身的树梢,和房屋距离,不过十一二丈之远,猛一提气,身子腾空跃起五六丈高,呼地一声,掠空直向屋顶飞去。 梅香转眼一望紫云,只见她面色凝重,似不敢冒险随剑英身后直飞过去。 但俏丫头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她虽然可以跟随剑英身后,直飞过去,可是在此际,不便炫耀,恐怕引起紫云的反感,影响全局。 心念一动,立即把跃起的势子稳住,答道:“姑娘,我们从树下跃过去吧。” 话声未绝,只见紫云和玉玲双双跃起,向地下跃去,也不过是一个起落,就到了尾边。 梅香和袁氏兄弟也跟着她的身后,但袁氏兄弟却慢了一丈多远。 剑英飞落屋顶,放眼四顾,但见屋顶的贼人,都被人家制服,躺在屋顶上,再注目向前面的房屋望去,每间房内均点着灯火,且人影晃来晃去,可是没有人向他立身之处跃来。 他跃至一个贼人身前,仔细一望,只见是被人用折草打穴的绝技,打中了太阳穴,晕了过去。 屋顶架设的天桥,也被人破坏,他深信白发女侠老前辈,已先入晋元山庄无疑。 但他心中很感怀疑,暗道:“白发女侠老前辈,对梅香爱护备至,以一面之缘,绝不会把一身绝技传授给她,其中一定有什么渊缘。” 心念刚定,玉玲和袁征德已跃上屋顶,剑英即忙跃身过去,笑道:“玲姊姊,房屋下面有贼人阻击没有?” 玉玲道:“有,但都被人制服了。” 紫云跃至屋前,略一打量形势,即向房屋门口跃去,脚刚踏至门口,突闻一阵轧轧声响,只见两个铁人,从左右两边向她疾速冲来。 她心头一震,娇躯疾速向后倒退一丈远,梅香和袁征信,忽闻轧轧之声,也各自向左右横跨五步。 紫云身躯尚未稳住,只见两个铁人口中,喷出两股烈火,好在她倒退一丈远,才没有把她的头发烧掉。 那两个铁人,喷山烈火之后,仍然把守在门口,没有退回原处。 梅香怒火万丈,她也不管危险不危险,娇躯一晃,跃至两个铁人面前,举起惊虹宝剑,猛然向铁人劈去。 但闻锵铿一声,立时火星四溅,只见右边那个铁人,肚子被惊虹剑戳破一道一尺多长的口子,一阵轧轧之声,疾速向后退了回去。 她见右边那个铁人退去之后,又挥剑向左边那个铁人劈去,剑锋刚劈至铁人肚子上,又是一阵轰隆之声。但不是铁人向后退,却是门上压下来一道铁板,正好从梅香头顶猛压下来。 梅香惊觉得快,一听响声不对,即速抽剑向后跃退,才侥幸逃出机关暗算。 定神望去,只见一道钢板,把门堵得紧紧的,她只气得星目圆睁,头顶冒火。 紫云一看,无门可入,突然灵机一动,暗道:我们从屋顶翻下去,岂不省事得多吗? 念转慧生,立即向两人招呼,道:“走!我们纵上房顶去看看,再作打算。” 话随声起,当先向屋脊跃去。 剑英和玉玲见她们跃上屋顶,赶忙闪身赶来。剑英先开口问道:“云姊姊,门口防守很严密吗?” 紫云点点头,道:“贼人心计甚工,门口暗设着很巧妙的机关,叫人防不胜防。” 她们跃上屋顶一看,整个盖的全是钢板。 梅香转脸一望袁征信,道:“你知贾宜娟所住的房间位置吗?” 袁征信定神略一打量,向前猛跃五步,脚尖在上面轻轻点两下,道:“她住的位置,大概就在我站身的下面。” 梅香跃身过去,举起宝剑,一阵乱劈,锵铿之声,不绝于耳,火花耀眼刺目。 袁征信见梅香用剑削钢板,他也举剑削去。青锋剑虽然也是削铁断玉的无上利刃,但是他的手劲不大,却没有梅香的快捷。 剑英见此情形,从袁征信手中要来青锋剑,猛的一剑插了下去,使劲一绞,立即绞了半个圆形。 梅香削了一下,只削去一条缝,她见剑英的方法,比她高明得多,说道:“我真笨死了,白费一股子劲,所收的效果,不及哥哥二分之一。” 说完,也依剑英的办法,把剑英没有绞完的半个圆圈绞完。 刚好是一个簸箕那么大的圆洞,梅香刚绞到合口处,只见那块钢板,哗啦一声,便落了下去。 但落地并无声息,剑英注目向下一望,只见一个珠光宝气,徐娘半老,我见犹怜的妇人,端坐在凳子上,身子微微一转,就把落下的钢板接住,冷笑一声,淡淡说道:“有胆的下来吧。” 她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听来却字字清晰,见她刚才接钢板和讲话的声音,内功并不弱。 俞剑英很觉怀疑,暗道:“看她的内功很是深厚,怎么每年都要发一次病呢?” 心念一动,立即向袁征信问道:“袁兄,下面这妇人,就是吕晋元的爱妾贾宜娟吗?” 袁征信点点头,道:“不错……” 话声未落,只见梅香娇躯一晃,立即向缺口跃了下去。 俞剑英猛然吃了一惊,也紧随梅香的身后跃了下去,但出人预料之外,贾宜娟并没有趁梅香身悬空中之际,施放暗器,或出手攻击。 只见她身形一晃,疾速后退五步,右手纤指,倏然向壁上一按,两边壁墙内伸出来一道透明琉璃壁,和他们隔了开来。 梅行猛的一剑刺去,不但没有把琉璃壁刺穿,倒把自己的手腕震得发麻。 但听贾宜娟格格一声娇笑,道:“小妹子,你的手劲倒是蛮大的,内功也有了七八成火候啦。” 梅香听她说话一语双关,不禁怒火千丈,娇喝一声道:“老狐狸精,你自认内功到了炉火纯青之境,就不要弄这套玄虚,和我硬拼几招试试。” 贾宜娟又是一声格格娇笑,声音如银铃,笑得妩媚极了,笑声停后,说道:“小妹子,年纪轻轻的,火气倒是不小啊。” 袁征信见她一笑,只觉神魂颠倒,抢上一步,躬身一礼,道:“宜娟,目下武林高手都涌集百花岭,你赶快同我逃命吧。” 贾宜娟星目一睁,粉脸突然变色,怒叱一声,道:“我的名字是你叫的吗?若不是看在你过去给我治病的份上,我立即就要取你的性命。” 袁征信仍然不知进退,两脚一矮,扑嗤一声,便跪了下去,道:“宜娟,我过去来替你治病,你不是对我很好吗?” 贾宜娟冷笑一声,道:“你别异想天开啦,我过去对你很客气,是病人对大夫应有的礼貌,却不知你竟动邪念,你也不拿镜子照照,配不配我对你好啊。” 袁征信被她说的脸上飞红,低下头跪在那比一动不动。 贾宜娟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一对秋水般的眼神,却向剑英望来,娇笑一声,道:“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快告诉大姊姊。” 紫云听他叫小弟弟,不禁心生醋意,娇叱一声,道:“老狐狸精,好不害羞,谁是你的小弟弟。” 贾宜娟并不生气,仍然是格格娇笑,道:“哟,我叫他一声小弟弟,又没有吃掉他一块肉,用不着你发醋劲。” 少女就是少女,紫云被她这没遮拦的一说,感觉粉脸泛红,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 玉玲已是生了孩子的妈妈了,脸皮却比紫云厚得多,冷哼一声,道:“他叫俞剑英,是我们的师兄,你想他是吗?可惜你年纪大啦。” 贾宜娟笑道:“还是你这位小妹子大方,说话也干脆,我倒是喜欢你这样爽快的人。” 玉玲冷笑一声,道:“你喜欢我有屁用,我又不是小白脸。” 贾宜娟脸上总是堆着笑容,说道:“小妹子,你若是小白脸的话,大姊姊这个心,早就给了你啦,只要你有所求,大姊姊无不遵命。” 俞剑英怒喝一声,道:“哪有这等不知羞耻的女人,少和我罗嗦。” 说着,右手一扬,呼的一掌,直向贾宜娟劈去。 这一掌他用八成真力,掌势出手,劲风呼啸,风势如万马奔腾,只闻“砰”的一言,掌劲击在琉璃墙上,丝毫无损。 但见威猛的掌风受阻,被逼向后撞来,袁征信跪在那里,未曾觉查,却被逼回的掌风,撞了一个四脚向天。 贾宜娟娇笑一声,道:“小弟弟,你是何人门下,小小年纪,就练成这绝世武功,大姊姊欢喜极啦。” 梅香道:“你想做我哥哥的老妈子,是也不是?” 贾宜娟向梅香一望,失声叫道:“哟!好清秀的一对兄妹啊,你们的爸爸妈妈,也一定长得很漂亮。” 梅香一听她说到妈妈爸爸,两眼一眨一眨,情不禁的流下来两颗热泪,突然一咬银牙,挥动宝剑,猛然又是一剑刺去。 这一剑虽然威猛无伦,只震的哗啦有声,但琉璃壁仍然无损。 贾宜娟笑道:“小妹子,什么事情勾起你的心事啦,只要你们兄妹,拜我做姊姊,我一定叫你们趁心如愿。” 梅香娇叱一声,道:“你是我的杀父仇人,我和你势不两立,岂肯拜仇人做姊姊。” 贾宜娟心头一震,立时展颜笑道:“小妹子,你别误会啦,我贾宜娟今年三十二岁,不但没有杀过人,连鸡都末杀过一只。” 梅香气愤愤道:“吕晋元是不是你这狐狸精的丈夫。” 贾宜娟道:“有其名而无其实。” 梅香道:“世上还有猫不吃鱼的吗?”这句话紫云姊绝说不出口,但俏丫头却不在乎,说出来面色自然极了。 贾宜娟长长叹息一声,道:“我今天见到你们四位年轻弟妹,心中真是感慨万千啊。” 俞剑英听她这一说,好似她有隐衷,道:“大姊姊……” 他叫姊姊叫溜了嘴,不知不觉就顺口叫出来了,但叫出口之后,只觉不对,俊脸一红,却把问她的话,也不好意思再问。 贾宜娟格格娇笑一阵后,道:“弟弟你真可爱,不要害羞,你这一声姊姊,叫得绝不冤。” 剑英转眼一望两位姊姊,见她们的脸上,不但没有现怒容,反而微含笑意,他这一下胆子就大了,接着说道:“大姊姊,有什么感慨,能说给我们听听吗?” 若在平时,当着二女的面,剑英口口声声,甜甜蜜蜜的叫人家姊姊,二女不把他的油嘴撕破,那才是怪事。 这时,情势不同,若不随机应便,以剑英饵敌,势难把她制服,权衡轻重,心中虽含醋劲,也只好忍住,装出一付笑脸。 贾宜娟听剑英叫的更亲热甜蜜,真是乐不可支,笑得前仰后合,眉飞色舞。 笑罢之后,娇躯一转,右腕疾伸,纤纤食指,在墙壁上一按,只听轧轧一阵声响,后面墙壁,突然自动的开了一扇大门,从门缝中滚出一个自转轮椅,好似是用透明的白玉制成。 放眼一望那个透明白玉自转轮椅,大概可以挤坐下四五个人。 贾宜娟微微一移动娇躯,就端端正正的坐在轮椅上,放眼一望袁氏兄弟,道:“袁大夫,贵昆仲年纪比较大,夹在我们姊妹兄弟之中,多有不便,而这轮转椅,最多只能坐五个人,我要领三位妹妹和剑英弟弟,参观这房内的构造,贵昆仲随在转椅前后很危险,你们先上房顶上去比较安全,我不按动喑设求援信号,是没有人来的,贵昆仲大胆地在房脊上等着吧。” 袁氏兄弟见此情景还有什么说的,只好如奉纶音地向房脊上跃去。 贾宜娟见袁氏兄弟跃上房脊之后,右腕一扬,一颗铁弹子,脱手飞出,“砰”的一声击在墙壁上,那道堵隔的琉璃墙,立时向两边退去。 三女和剑英见她这番举动,只觉这个女人,身负绝顶才学,不可轻视,只怔怔地望着她失神。 贾宜娟笑道:“妹妹快坐上轮转椅上来,我引你们参观参观这房内的建筑和暗设的机关吧。”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今天不是我大姊姊见到你们,心中高兴的话,不论任何人,也休想把我擒住。” 紫云心中略一琢磨,暗道:只见门口那两个铁人,装置的巧妙,就可证实她这话,并不是夸大之辞。 她只顾在琢磨她的话,怔怔的站在那儿,但没有即时行动,玉玲、梅香和剑英,见云姊姊不动,他们也只好站着不动。 贾宜娟道:“妹妹你们还在胡想什么?快上我的坐椅来吧。” 紫云身形一晃,当先向她的坐椅右边跃去,玉玲和梅香跟着跃向她右边。 梅香紧靠贾宜娟右肩坐下,玉玲则依梅香坐在轮椅边缘,紫云却靠在最左坐下,和贾宜娟隔了一个位子。 放眼一望,真是一幅极好的美人图。 剑英圆睁星目,只顾欣赏四美图,但各有各的风韵,总之各人都很美。 紫云见他又在作怪,以命令式的口吻,喝道:“英弟弟,还在犹豫什么?赶忙坐上轮椅来。” 剑英耸耸肩笑道:“英弟弟遵命。”说着,身子一晃,就跃上坐椅,紧靠在贾宜娟的左肩坐下。 他这一做作,只逗得四人,扑嗤一笑。 梅香虽然为当前情势所逼,和一位杀父仇人的爱妾,并肩坐着,但心中却不甚自然。 贾宜娟是何等聪明的人,哪还看不出来,粉颈微低,望了梅香一眼,说道:“小妹妹,你有什么事,告诉姊姊,看在你哥哥的面上,一定替你拿个主意。” 二女听她说,看到英弟弟的份上,不禁心头一震,暗道:恩师说他情孽过重,一点也不假,若她再插入我们三人之中,这一辈子真是没有安宁之日了。 玉玲和紫云同时转眼向剑英望去,只见他目不斜视,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规矩极了。 梅香星目一眨一眨,滚下两眶泪水。说道:“我要把晋元山庄的贼人,完全杀光,才能消尽我心头的怨气。” 贾宜娟并不吃惊,娇笑一声,道:“连姊姊也要杀吗?” 梅香点点头,道:“你是吕晋元的妻子,助纣为虐,为害人类,当然要替江湖除害……” 贾宜娟不等她说完,长长地叹息—声,道:“要杀我的人,何止你一个,吕晋元害人无数,但我却很冤枉,落到一个助纣为虐的罪名,跳到长江也难洗清,可是我的遭遇,却没有一个人能清楚。” 紫云微微一转脸,只见她面色突变,立时罩上一层悲苦的愁容,情不自禁地问道:“贾姊姊,难道你也有不幸的遭遇吗?” 贾宜娟道:“妹妹,你们都是天空中的小鸟,能自由飞翔,姊姊却不幸得很,竟是一只笼中的鸟,有翅难展。” 紫云道:“我们这次来,是为了帮助陈妹妹报杀父之仇,但凑巧得很,七魔也投奔这里而来,武林侠义道高手,都已赶来,这晋元山庄虽是钢墙铁壁,也难固守得住,眼看瓦解在即,难道姊姊不可远走高飞吗?” 贾宜娟叹息一声,道:“我是一个助纣为虐的罪人,无论逃到哪里,也不能把罪名洗清,逃出去受人的轻视,倒不如死了快乐。” 紫云道:“侠义道中人,恩怨善恶是分得很清的,而且对除强扶弱,更是不遗余力,若姊姊真是无辜,武林中人,一定能原谅。” 贾宜娟道:“我今天能遇到四位弟妹,死而无怨了,四位弟妹当然也都想知道我的身世,我若再坚持保留不说,以后却没有说的机会了。” 梅香突然止住悲哀,转脸向她一望,道:“姊姊,你把身世说出来,确有不得已隐衷,我一定放过你。” 贾宜娟娇笑一声,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侠义道高手的徒弟,一身热骨侠肠,当然会原谅我。” 玉玲道:“姊姊就先说出听听吧,免得大家被蒙在鼓里,铸成大错。” 贾宜娟道:“我本籍是河南许昌,先父是两榜进士,但他不愿仕途,一生喜欢研究奇门易数之事。” 紫云点点头,道:“原来姊姊也是书香名门之后,怪不得有这等惊人的才智。” 贾宜娟接着说道:“我十四岁那年,家中赤地千里,民不聊生,那时家母忧虑成疾,一病不起,母亲去世之后,家中更无法度日,先父就带我投奔了广西,找我伯父,但我们父女到了广西田东,伯父早巳调到四川去了。” 梅香道:“老爷之身,千金之体,间关万里,真够苦的啊。” 贾宜娟继续说道:“这时,命运之神,已降临我的身上,我们带的盘川,到了田东,已分文无存。先父年事已高,心中一急,又追随我母亲的后尘而去世。” 紫云道:“你怎么到晋元山庄来的呢?” 贾宜娟道:“远离他乡,无亲无故,哪来的银钱办理父亲丧事,但又不能看着父亲的尸骨暴露荒郊,总得设法成殓。” 四人听到这里,都不禁同声一叹,都感觉她的遭遇太苦。 贾宜娟接着说道:“我跟随先父念过好几年的书,对于卖身葬父的故事我看过很多,这时正好由我来重演这故事了。” 梅香问道:“是吕晋元把姊姊买来的吗?” 贾宜娟点点头,道:“是红旗坛主假善人董中连以五十两银子,把先父安葬,我就算卖给了他。” 梅香道:“我听袁氏兄弟说,姊姊是吕晋元的爱妾,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贾宜娟道:“我从小体弱多病,左腿到了冬天就感觉麻木,每年都要发作一次,但我来到这里以后,董中连就传授我武功,他说练武功能治麻木症,我便跟他学艺,虽然好了一些,可是不能断根,每年仍然要发作一次,但发作的时间,却缩短了,要到深冬才发作,而且一经服药,即可见效。有一次心血来潮,我和他们赌技,我用青竹布了一个阵势,但他们没有一个人能闯入阵势,从此之后,晋元山庄的人,不管上上下下,都对我另眼看待。”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这时,我已经二十岁了,吕晋元却异想天开,想要我给他做妾,董中连当然想逢迎,他是无话可说,我虽遭遇不幸,但是书香门第,家世清白的女子,岂肯给一个山大王做妾,纵然一死,我也不从。可是吕晋元也不敢逼我太急,要和我做个名誉夫妻,保持我一身清白,当时我便答应,但他还有附带的条件,要我把晋元山庄布置起来,那时我并没考虑到,他仗恃我布置的阵势机关来害人,若事先知道如此,我宁可一死,也不愿为他设计。现在事情已经做错了,后悔也就晚啦。” 紫云道:“贾姊姊,不必难过,人非圣贤,谁能无过,何况姊姊是被逼出此下策的,这次我们有了姊姊从中帮助,一定能把晋元山庄荡平,姊姊当可恢复自由之身,并且能赎回一点罪过。” 贾宜娟道:“我不能帮你们什么忙,只能把各方来的高手引进晋元山庄来。把逃走的地道毁了,仅可做到这两件事。” 梅香道:“能做到这两件,就足够了。” 贾宜娟道:“现在还早,不宜行动,我先带你们参观一下这幢房屋的建筑吧,如果你们不是遇到我,真是千军万马,也不容易把这晋元山庄荡平。” 说着,纤手一按轮椅的坐垫,轮椅便急速滚动起来,直向壁上冲去。 轮椅刚靠壁边,贾宜娟右腕一扬,一颗铁莲子,正好击在墙壁红印中心。 但闻一阵轧轧之声,墙壁便分裂开来,轮椅刚过去,裂开之门,重又自动合在一起,回头一望,只见合得天衣无缝。 这一间房子,看来并无奇异之处,轮椅滚到中间,突然自动停止,隐隐听到嘘嘘之声,这声音很难分辨得出,是什么声音。 贾宜娟忽然伸手一拉轮椅垂在头上的一根短绳,轮椅突然罩下来一层薄娟,飘出阵阵香气。 她微微一笑,道:“有什么变动,坐着不要动,也不要惊奇,只注意看就是了。” 话声甫落,蓦然地下裂开两道缝来,阵阵浓厚白雾,由裂开的缝隙中冒了上来。 要那间,房屋内尽是白雾,伸手不见五指,这时,薄娟上飘出来的香气,渐渐稀薄,一股浊气,随着进入薄雾,心中只觉作呕起来。 剑英突然伸手抓住贾宜娟的左腕脉门,大声喝道:“你想用计来害我们,我先要你命。” 贾宜娟并没有作反抗,只微微一笑,道:“弟弟,别冲动,姊姊岂肯忍心害你们。” 剑英扣住她的左腕,但觉软绵绵的,柔若无骨,哪还忍心使劲,只轻轻地握着不动。 贾宜娟赶忙分给各人一颗药丸,要他们即时放入口中含着,不必惊慌。 药丸一入口中,只觉一股清香透体,肚中的一股怪味,立时止住。 贾宜娟按动轮椅,又向前滚动,车辆只滚了两转,突闻一阵劲风袭来,白雾立时散去,房内又恢复先时的原状。 这时,剑英扣住她的手,仍然没有收回。紫云一看,嗔道:“英弟弟,你敢向宜姊姊无礼。” 俞剑英俊脸一红,即忙把手收回,微微一笑,道:“贾姊姊,对不起,小弟失礼了。” 贾宜娟娇笑一声,道:“这不能算是弟弟失礼,在此性命交关之际,彼此又是敌对地位,你扣住我的脉门,是在防卫上必然的举动,岂足说无礼啊。” 轮椅越过一个门,便是一条青石砌成的甬道,微微向左弯曲过去,没有光线透入。 他们刚走到甬道中端,忽闻哗啦一声,两边墙壁,好似掀起一道绒幕,甬道立时通明,珠光闪闪,耀眼刺目,回头一望,甬道口已堵塞起来。 蓦闻一阵湍急的流水声,滚滚向前面流来,贾宜娟仍然按动轮椅向前疾驰。 刹那之间,甬道的积水,已有一尺多深,只见轮椅在水中急速滚动,水花溅起很高,但轮椅设计很好,水渍却溅不到他们的身上。 约莫走了七八丈远,已到甬道尽头,但见两个石狮子的大口中,涌出来两股急流,水势很是浩大惊人。 那石狮子四只眼睛射出来闪闪华光,只见贾宜娟手腕一扬,四颗铁莲子,疾猛飞出。 四颗铁莲子成一字形,直向石狮子眼中奔去,劲道甚猛,手法也准极。 但闻“砰”的一声,石狮子眼中射出来的光华,即时敛去,口中流水也同时止住,而且甬道的帜水,也向石狮了的脚下倒流出去。 片刻之间,甬道内的积水,已完全退干,同时甬道尽头,大门也自动分裂开来。 走出甬道,眼前突然大亮,一片珠光,闪耀如白昼,那间横直两丈宽的大厅,中间摆着一张大圆桌,周围摆了一圈圆形靠椅。 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中间摆着一只古鼎花瓶,瓶中插着很新鲜的时花,娇艳极了。 四壁光滑如镜,一片洁白,东面墙壁上绘装的是晋元山庄形势图,西壁是百花岭的大概形势,沿途的道路和秘径伏桩暗卡都标有简明的标帜,一目了然。 南首的墙壁上,列着各旗坛正副坛主的姓名,坛下兄弟的人数,负责防守的方位地点,以及联络的信号。 北面墙上挂着吕晋元的画像,梅香一看那个画像,很是憎恶,问道:“贾大姊姊,那个画像好难看啊,是何人的画像,挂在这墙壁上面?” 贾宜娟微微一笑道:“那个画像,就是妹妹所要找的仇人之画像了。” 梅香娇躯一长,就要跃过去,把那张画像刺破,贾宜娟赶忙一把拦住她,道:“妹妹,不可妄动,这是一间聚议室,你看到没什么,万一触动机关,就非常危险啊!” 说完,她当先起身走下轮椅,走至圆桌前,移开了花瓶,但见花瓶底下,有一个大铁环,她握住铁环先向左转了六转,再向右转六转。 她才抬起头,向他们招手,说道:“妹妹,你们过来吧。” 三女和剑英立即挺身走下轮椅,走到桌前,站在她的身后,看她有什么行动。 贾宜娟见他们过来之后,说道:“这个大圆桌,可以坐十二人,平常有什么重要事情,就集中在这房内商议,可以说是议事厅,亦可以说是屠宰场。” 剑英问道:“这房内难道还有暗中杀人的设备吗?” 贾宜娟点点头,道:“你们站的一方,是庄主的坐位,却没有什么危险,除了这两张坐椅之外,便是属下的坐位,若发现坛主心存反叛,或有预谋,只要扭动圆桌中间的铁环,要杀谁就能杀谁。” 紫云道:“姊姊,请你表演给我们看看好吗?” 贾宜娟握住圆桌中央铁环,向左转了两转,突然向下一按,蓦地,他们立身的左边第二张凳子的坐垫,疾射出来一把白晃晃的飞刀。 若是人坐在凳子上,正好从屁股上穿入肚中,这种杀人的机关设置,真说得上巧夺天工。 紫云虽然跟随思师灵虚上人,学过奇门易数之学,但她看过之后,也暗暗称赞。 剑英向贾宜娟望了一眼,笑道:“这真是一座构造奇巧,旷绝天下的建筑,姊姊的才智,无人可及啦。” 贾宜娟长长叹息一声,道:“弟弟,不要称赞我啦,我自己也没想到做了杀人的侩子手,我后悔极啦。”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等我把工作完成之后,我求妹妹先把我杀了。我的良心有亏,负荷太重,活着也是痛苦之事。” 梅香摇摇头,道;“姊姊,你的身世也很可怜,我原谅你,不再杀你了。” 贾宜娟道:“你们若不肯成全我一死谢罪之心,我出去之后,找一个深山古刹,终身伴佛忏悔,以赎我的罪过。” 话声甫落,房顶悬挂的警铃,突然当当的自动响了起来,三人和剑英,都同时吃了一惊。 紫云问道:“这是什么警号啊?” 贾宜娟面色突现严肃,答道:“大概有紧急事情发生,吕晋元等人,要来这儿计议。” 梅香突然一咬银牙,道:“好极啦,真是我父母在天之灵,天假其便啊。” 贾宜娟心头一懔,说道:“妹妹,不要冲动,先把愤怒之气,暂时忍忍,此时实不宜动手。” 剑英道:“他们来这里计议的人,想必都是祸首,就此把他们除去,不是很好吗?怎么不宜动手呢?” 贾宜娟道:“以你们四人的力量,能不能把来人全部杀死,没有一定的把握。若让他走了一两个,无如打草惊蛇,而且这房内太窄小,施展不开,万一失手,岂不造成大恨,听他们计议一些什么事再设法把他们一网打尽,也可替江湖除去大害。” 紫云道:“这里有隐身之处吗?” 贾宜娟点点头道:“左首隔壁,就是我的卧室,请先到我的卧房避一避,再作道理。” 紫云道:“好吧!我们就听你的,暂时闪避一下。” 贾宜娟身形一晃,跃到左首墙壁边,伸手一按机扭,房门自动开了。 放眼一望,但见她那卧室,比这间议事厅还要宽敞,房内的陈设,简直说得上富丽堂皇。 两人刚走进她的卧室,但闻一阵轧轧之声,房门即时紧闭起来。 片刻之间,只闻一阵掀动机关之响声,接着是一阵哈哈大笑声,笑声停止后,一种很温柔而又显得体的声音,道:“宜娟,你久等啦。” 但闻贾宜娟娇笑一声,道:“今天突然响起警铃声来,不知有什么大事情?” 听口气和贾宜娟对话的人,大概是吕晋元无疑,梅香只气得粉脸通红,银牙咬得吱吱价响。 玉玲见她心情太过冲动,恐怕她要捣毁墙壁冲过去,赶忙走至她的身前,附耳说道: “妹妹,小不忍则乱大谋,还是安静下来,听他们商议些什么事之后再说吧。” 只闻吕晋元笑道:“事情到是有,但不要紧,凭你精心布置的机关陷阱,就是千军万马来袭,也无异是飞蛾投火,自投死路。”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宜娟,我替你介绍几位海外来的朋友吧。” 接着把七魔的身世简略地说了一遍。 齐元放拱手一揖,道:“吕夫人布置的晋元山庄,承吕庄主导引我们巡视一番,真是旷古绝学,敬佩!敬佩。” 贾宜娟缓缓说道:“客气!客气!雕虫小技,绝难遏阻大敌。” 吕晋元笑道:“这次真是天假其便,若不是齐兄把他们那些自鸣侠义道之辈引来,等我们去找他们,却不知要多费多少事。” 齐元放道:“承吕兄不惜赐予珍果,把我们兄弟走火入魔救治好,这等云情高宜,在下永世难忘,务当尽力协助吕兄夺得盟主之位了。” 吕晋元笑道:“兄弟夺得武林盟主,还是齐兄等之功啦。” 贾宜娟冷笑一声,道:“庄主做武林盟主,有了绝对的把握吗?” 吕晋元点点头道:“天假其便,顺天应人,当然有希望啊。” 贾宜娟道:“你把详细情形,说出来听听,希望从哪儿来的?” 吕晋元道:“一叶老牛鼻子率领一批自鸣侠义道的高手,已在花树丛中,中了迷魂粉,但不幸的是义本道母子,竟敢吃里爬外,把他们都负到岩洞里边,目前都还未脱离险境,青旗坛主虽想以火攻,可是失败了,我又即时派杏旗坛主率领兄弟前往,并授与机宜,不怕一叶道人有通天的本领,也难选出我的妙策。” 贾宜娟道:“武林道中除了一叶道人之外,还有其他的人没有?” 吕晋元道:“从北面也来了几个高手,但人数不多,只有老叫化等十几个人,量他们也难越过仙公庙那一道暗卡。” 贾宜娟又接着问道:“除了南北两面有强敌来犯之外,东面却不知有没有?” 吕晋元大笑一声,道:“东面袁氏兄弟,引来几个小鬼,破了白骨阵之后,已畏难自动地退走了。” 贾宜娟格格娇笑一声,道:“这么说来,我应当先向你道贺啦。” 吕晋元笑道:“宜娟,你怎么也来这套客气了,我做了武林盟主,你就是武林中第一夫人啦。” 贾宜娟道:“武林中第一夫人的尊称,我没有这等福气,消受不了。” 齐元放笑道:“吕夫人才华盖世,武林中第一夫人当之无愧。” 贾宜娟道:“你们来这聚议厅,所要谈的就是这点事情吗?” 吕晋元缓缓说道:“当然还有重要事情,据派出的眼线传报,这次所来的高手,比去南海的还要多,万一伏桩暗卡阻击敌人不住,退一步我们应该如何着想,还请夫人代为拿个主意。” 贾宜娟心中略一琢磨,暗道:若要把他们一网打尽,只有要他们集中力量硬拼,那就一个也逃不出群雄的手下。 心念一转,立即说道:“那只有硬拼,好在晋元山庄,个个手下都不弱,再加齐岛主等人,实力已胜过他们若干倍了。那还怕不胜券在握吗?” 吕晋元仰脸沉思片刻,说道:“万一敌不过,那又该当如何呢?” 贾宜娟摇摇头,道:“急切之间,我也想不出什么妥善的办法。” 吕晋元道:“我们凭屋内的机关陷井,可以拒敌吗?” 贾宜娟道:“这不是至上之策,退守屋内只有挨打受困,反而不能发挥自己雄厚的力量。” 吕晋元大笑一声,道:“高明,凭我们的实力,绝对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获胜。” 接着又说道:“宜娟,你早点休息,另外还来了两位出家人,我还要去向人家打个招呼,再研讨一番。” 贾宜娟立即站起身子,送至屋外,才转回来向卧室走去。 她这次却没有再关卧室门,向四人笑道:“我们谈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吗?” 四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道:“听到啦,请姊姊赶快引我们去把地道破坏,接引群雄,以免夜长梦多。” 贾宜娟点点头道:“好!我们收拾一下就动身,请英弟弟先到议事厅等我们吧。” 片刻之间,贾宜娟已换上了夜行劲装,只见她身材窈窕、婀娜多姿,四女脸上蒙上了一层黑纱,一齐走了出来。 贾宜娟走至剑英身前道:“来,我给你罩上一块黑绢,免得被巡山的贼人,看出庐山真面目。” 他们五人由贾宜娟导引,出了议事厅,便从左手走去。穿过一间房屋,贾宜娟一按墙上机扭,蓦闻一阵轧轧响声后,地下现出一个直径三尺左右宽的地洞来。 贾宜娟当先向地洞跃去,四人紧随她的身后跃下,立即向前走去。 地洞虽然七拐八弯,走来使入迷失方向,幸好只有一条,别无分道,而且有贾宜娟当先引路,不怕中埋伏和踏人机关陷阱。 又转了两个弯,眼前突然大放光明,闪闪珠光,耀眼刺目。 地洞很是宽敞,两边是用青石砌成,上面横架着树木,并不怕塌陷。 走了约有半里之地,贾宜娟突然站定身形,说道:“弟弟,你用掌力把地道震塌吧。再往前走,就有看守地洞之人了,我们要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把守地洞的人制服,免得他们发出警讯,惊动贼人而误事。” 剑英点点头,道:“好啊!你们向前走吧。”说完,旋转身躯,把全身真力,暗运于两臂,猛然向地洞墙壁击去。 掌势出手,猛闻一阵轰隆!轰隆之声,地洞嗡嗡作响,半里之内都摇摇欲坠。 剑英边退边挥掌,地洞内至少枝他震塌有半里路之长,就是贼人发现地洞塌陷,即时抢修,也非一日半天之事。 贾宜娟驾轻就熟,身法又很娇捷,巡守地洞贼人,不明不白地,就被她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点了要穴,躺了下去。 他们穿出地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吕晋元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敬若女神的爱妾,会背叛了他呢! 地洞的出口,是在北面的山峰下,走出地道,略一端详,立即展开轻功,直向仙公庙奔驰。 越过两层峰顶,隐隐看见半山之中,透着半明半暗的灯光,贾宜娟倏然停止身形,道: “那有灯光之处,便是仙公庙了,若从北面来的高手,已到了的话,一定被阻在仙公庙的下面。” 紫云问道:“仙公庙下面,有一道很厉害的暗卡吗?” 贾宜娟点点头,道:“仙公庙下面,形势非常险要,有一夫当关,万众难越之险。” 剑英微微一笑,道:“仙公庙形势如天险,恐怕也难阻挡住我义父他们。” 贾宜娟微微一笑,道:“英弟弟,令义父就是当今名震武林的怪杰,也不一定能越过仙公庙那道暗卡。” 俞剑英冷笑一声,道:”你这话未免也太武断了,我就不……。” 话声未落,突闻一声大喝道:“今天真是阴沟里翻了船,老叫化闯荡了数十年的江湖,想不到中了你们这些贼崽子的暗算。” 这声音非常的熟悉,剑英一听就知是义父的声音,立即展开身形,循声直奔而去。 他们跃至仙公庙屋脊上,放眼一望只见庙前的旷地上,躺着七八个贼崽子,还有五六个仍然和八臂神乞作困兽之斗。 梅香娇躯一晃,就向旷地落去,人还悬在半空,就大声叫道:“义父,你老人家让开,这几个贼崽子让我来收拾他们。” 桑逸尘仰脸一望,立即闪身跃开,梅香身剑合一,化一道银虹,直向那些贼崽子头上砍去。 贼崽子的头刚仰起,还未看清来人的面目,只觉寒芒从颈上掠过,头便离开颈子飞落。 梅香悬空一剑,就割了两个贼人的头颅,还有四个只觉心头一凉,就想拔腿逃走。 但闻梅香娇叱一声,道:“站住。” 那四个好像很听话似的,听她这一叫站住,四人都不约而同停住身形,转头向梅香望来。 俏丫头冷笑一声,惊虹剑即展一招”飞絮落英”,又有两个贼人,拦腰两截。 她二剑连劈四人后,娇躯疾闪,就势一招“八方风雨”,猛向余下的两人扫去。 桑逸尘见她疯狂了似的,大喝一声,道:“梅香,你疯了吗?出手怎么这等……” 话声未绝,但见寒光过处,那两人也应声倒地身亡。 桑逸尘从峰下跃上仙公庙,一袭破大褂,后摆被火烧了一边,心中非常气愤,但他仍然不肯下毒手。 地下虽然躺着七八个人,但都不是致命的伤,乃是被他点了穴道,当时晕了过去而已。 梅香连劈六个贼人后,她面上黑绢去掉,转身向八臂神乞面前一跪,道:“义父,这些贼人坏透啦,一个也不能留下来,留下一个便是祸根。” 桑逸尘长眉一扬,道:“站起来,干吗要学磕头虫,老叫化只想你们听话,但你们都是背道而驰。” 梅香刚挺身站起,剑英和三女也一同纵落旷地,纷纷向八臂神乞行礼。 这时他们脸上带的黑绢都已去了,桑逸尘一眼看见二女和剑英,根觉奇怪,问道:“怎么你们比老叫化还要先到这儿?” 剑英道:“义父,你老人家走了之后,我们也就跟着赶来啦。” 桑逸尘道:“你们没有举行婚礼就赶来了吗?” 剑英点点头道:“是的。” 桑逸尘摇着一蓬乱发,道:“谁也管不了你们这几个娃儿,不但老叫化给你们弄的头晕脑胀,老堡主也被你弄的啼笑皆非啦。” 说此,转眼一望贾宜娟,又问道:“这位姑娘你们在什么地方邀来,她叫什么名字?” 紫云立即把贾宜娟的身世和经过从头说了一遍。 桑逸尘点点头,道:“出淤泥而不染,倒是一位侠女,也不失名门书香之后。” 贾宜娟重新向八臂神乞一福,道:“老前辈过奖啦,薄命女助纣为虐,罪孽深重,还请原谅。” 剑英放眼四顾,却没有看到燕赵双侠,问道:“义父,燕赵老前辈们还未到吗?” 桑逸尘道:“他们都在峰下,还在紫藤花架下休息呢!” 贾宜娟见八臂神乞笑的不自然,说出的话,也是一语双关,知道其他同来的人都被围在花架之下,微微一笑,道:“老前辈,你们稍等片刻,我去接他们上来。” 瞬息之间,但见峰下连续跃上七八个人,除了燕赵双侠等人之外,还有百拙大师、白云道长等人。 百拙大师见剑英和二女,都已先到,感慨的叹息一声,道:“真是后浪推前浪,英雄出少年,我们不行啦,到底是老了。” 桑逸尘长笑一声,道:“老和尚,别泄气,老叫化一样的也给烧去半截大褂。”说此,转脸扫视三女和剑英一眼道;“你们和吕晋元动过手没有?” 剑英即把白发姑娘,暗中引他们进入晋元山庄,窃听到七魔和铁罗汉迦龙等人,都到了晋元山庄,一叶道人,被困花树丛中,仙公庙也有暗示,立即由贾姑娘,从地道赶来接引,还未和吕晋元照面的大略情形,说了一遍。 桑逸尘仰脸纵声长笑,道:“想不到他们都有联络,这到好了,明年的一次决斗,可以免啦。” 百拙大师高喧一声佛号,道:“一叶道长等人既然被困花树丛中,就赶快请女施主引我们去,先解了她的困再说吧。” 贾宜娟正想转身走去,突见房顶急速射下一物,正向梅香的面前射到,猛然一惊,立即把身形稳住。 梅香眼明手快,右手一招,就把疾射而来的东西接住,但拿在手中,只觉软软的,竟是一根卷起纸条。 她也没有打开来看,就转身把接在手中纸条,交给八臂神乞,道:“义父请你老人家看看这张纸条,是什么意思啊?” 桑逸尘接过纸条,舒展开来。放眼一望,只见上面写道: 梅香小妹妹: 令曾祖父文德府台,对我有过一次开脱之恩,百余年来,都念念不忘。此次重履江湖,却人事全非,经多方打听,才找出线索,以你目前的武功,足可手刃仇人,我的心愿已了,望你报仇后,收敛锋芒,勿多造杀孽,免遭天怒人怨,慎之。 江湖败类群集此地,以各位义侠道之力量,足可一网打尽,我须赴九华山排云岭一行。 白发姑娘 桑逸尘看了一遍,长长地叹息一声,道:“这真是前人造福,留给子孙啦。” 剑英情不自禁地问道:“义父,是什么事情?” 桑逸尘一扬手中纸条,道:“你拿去看看吧。” 剑英接过来,仔细地看了一遍,暗道:怪不得成老前辈对她这么好,原来有这一段渊源啊。 他看完之后,立即交还梅香,道:“妹妹,你自己看一遍吧。” 俏丫头接过来,从头看了一遍,望空拜了一拜,把信笺折好,揣入怀内,即随众人之后跃去。 仙公庙距一叶道人等高手被困之处,虽是一北一南,也不过四五十里路之远,而且有贾宜娟导引,群雄又都身负绝顶轻功,施展开来,有若电光石火,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花树丛的岩洞上面。 突闻一阵喝叱之声,响彻云霄,群雄纷纷展开身形,向峭崖疾跃而。 但见岩洞口躺下十几个贼崽子,各人手中仍然还握着喷水筒,没有伤亡的七八个贼崽子,也被他们两人逼离洞口很远。 义本道手握宝剑,横身站在洞口,气势不凡,有一夫当关,万众难越雷池一步之态势。 燕赵双残刚才被困紫藤花架之下,怒气仍然未息,猛喝一声,挥动双掌,倏然向贼人扑去。 那几个贼人早就失去了斗志,但因一叶道人和黔南一毒逼的太紧,没有逃遁的机会,所以仍然作困兽之斗。 眼看群雄蜂拥前来,只吓得屁滚尿流,心神慌乱,不要说发招攻击,连闪让避招,都觉得笨重极了。 燕赵双残加入战圈之后,立即展开平生所学,刹那之间,就给他劈倒两个。 就在同一时间,一叶道人和黔南一毒也各有所获,余下的四个贼人,自知无法逃走,还想和燕赵双残同归于尽。 一叶道人等人,是何等人物,哪能如他们的愿,贼人存了这等心,也不过是死得早一点罢了。 原来一叶道人等高手,趁蒙雨之际,越过石夹天险,花树丛被散飘出来的迷魂粉,迷住之后,义本道虽未转报晋元山庄。但贼人各处都派有互相传递消息之人,吕晋元得报之后,立即遣派杏旗坛主率领全坛弟兄,趁机把群雄击杀。 哪知偏偏遇到当今武林的怪杰一叶道人,而且黔南一毒又及时清醒,不但群雄未损分毫,而杏旗坛的贼人,全部被一叶道人击杀殆尽。 吕晋元派出杏旗坛之后,又派紫放旗坛坛主江子云率领全坛弟子,携带喷毒器,急速赶来增援。 江子云也不过比群雄早到半个时辰。 黔南一毒一眼看到贼人手中带的奇形兵刀,就料到有八分是一种喷射毒气的喷筒,立即拿出几颗解毒散,分给一叶道人和义本道母子含在口中,井叫他们把鼻孔塞住。他们预先有了准备,再也不会上贼人的当了,两人守在岩洞口外,贼人不但无法冲进去,连喷射出来的毒液,也全失了效用。 神奇手江子云眼看坛下弟子,都当场伤亡,大喝一声,道:“你们自鸣侠义之辈,竟然这等狠辣,我神奇手和你老杂毛拼了。” 说完,连人带剑,猛向一叶道人当胸剌去。一叶道人哼一声,右手疾伸,食中两指,猛然把剑叶夹住,右腿倏然飞出,只闻“蓬”的一声,神奇手当即倒地身死。副坛主赤面鬼文光弘,略一失神,也被黔南一毒一掌劈死, 就在同一时间,和燕赵双残对手的两个贼人,也给他们两兄弟劈的腿折脑裂。 这时,已是辰时光景,太阳已由东方升起,被迷倒的群雄,因中迷魂粉过深,虽服过黔南一毒的解药,但都没有清醒过来。 贾宜娟立即探手入怀,掏出一个白玉瓶,倾出来数十颗银色小丸,分给群雄服下。 群雄服过贾宜娟的银色小丸后,不到一杯茶时间,都先后清醒转来。 剑英一看她的银色药丸,很是管用,微微一笑,道:“姊姊,你真了不得啦,不但精通奇门易敷,而且各种毒药,也有深刻的研究。” 贾宜娟娇笑一声,道:“弟弟,你别把罪过完全加在我的身上,而且我也不是万事通,这些迷魂毒阵,另有一个百毒大王专门设计各种奇毒害人,等一会到晋元山庄,各位还要注意贼人的奇毒害人呢。” 桑逸尘和一叶道人彼此把分手以后的情形说了之后,这次又在此地聚首,真是巧极。 俞剑英听说玄修老道,改邪归正,永不再涉足江湖,暗道:我倒是减少了一件心事啦。 群雄清醒转来之后,一看大家均聚在石洞之内,而且桑逸尘等人,也都赶来,再一回忆昨天经过花树丛之事,大家心里都已明白是怎么一回子事情。 北山疯子移过背上的酒葫芦,咕噜!咕噜!喝了两口酒,神目一睁,怒道:“我疯子没有死了,不把晋元山庄的贼人杀完,也难消心中这口愤怒之气。” 洞庭钓叟放眼一望,但见少林寺掌门百拙大师,也赶来了,笑道:“大和尚,这次赶来晋元山庄,是不是准备大开杀戒,若仍存慈悲心肠,那就请早趁便。我们昨天没有死了,非血洗晋元山庄不可啊。” 百拙大师合掌当胸,念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老衲和几位施主,今夜不是桑大侠,恐怕也遭尸解啦,事已到此,就是大造一场杀孽,那也顾不得许多了。” 洞庭钓叟转眼一望悟性,笑道:“老和尚,令师兄准备要大开一场杀戒,你怎么样?” 悟性双掌合十,高喧一声佛号,道:“善哉!善哉!掌门令谕,不敢不遵。” 岳凤坤和俞剑英,互相拱手招呼,彼此客套几句,也就应付过去了。 一叶道人大笑一声,道:“我们走吧,到了晋元山庄,群雄尽管施展就是。” 今天有了贾宜娟导引,不怕再中贼人的陷阱,群堆浩浩荡荡直奔晋元山庄。 但很觉奇怪,沿途伏桩暗卡,已完全撤走,重要隘口虽然有一二人看守,可是对群雄都很礼貌,并不盘问阻击。 俞剑英边走边注意沿途的形势,真是布置得非常巧妙,若无人导引,不说夜间不容易闯入,就是白天也难越雷池一步。 原来吕晋元已知贾宜娟背叛了他,有她作群雄的向导,暗卡伏桩,机关陷阱,已失去作用,只好传令把沿途的阻击伏卡完全撤回,亲自率领五个旗坛的正副坛主,前来迎接。 群雄刚越过两重峰顶,正好和吕晋元相碰,吕晋元一声大笑,道:“各位大侠驾临晋元山庄,请恕我吕某人迎接来迟。” 他背后并排站着十个人,就是红、白、蓝、黄、黑,五个旗坛的正副坛主。 吕晋元注目略一扫视,但见所来的人,没有一个不是名播江湖的高手,不禁心头一震,暗道:若应付不当,那就惨啦。 桑逸尘拱手大笑一声,道:“客气!客气,老叫化等人不请自来,甚感不安。” 吕晋元强自镇定心神,笑道:“好说,好说,群雄都是享誉江湖的大侠,能驾临荒岭寒山,真是荣幸之至,各位远道跋涉,定是辛劳了,请到寒庄,容吕某人略尽地主之谊。” 桑逸尘纵声大笑,道:“不速之客,已觉汗颜,若再叨扰,更感不安啦。” 吕晋元大笑一阵之后,道:“桑大侠太过客气了,寒山荒岭,有此胜会,真是莲荜生辉啦。” 说此,微微一停,转脸对身后五个副坛主道:“你们快些返回山庄,告庄中人等,就说名满江湖的高手,和少林、武当两大派的掌门人,驾临寒庄,一齐整装恭迎。” 北山疯子冷笑一声,道:“吕庄主各种毒阵,还未有准备好吗?恐怕来不及啦。” 吕晋元脸色突变,正想以牙还牙,但见梅香越众向前,纤手一指,道:“吕晋元,我要割下你的首级,替我父亲报仇,你有后事交待没有?” 吕晋元向梅香注视一眼,只见她不到二十岁,娇艳得像一朵初放的玫瑰,笑道:“小姑娘,你认错了人吧,我吕某人许多年未曾涉足扛湖,哪会和你有杀父之仇啊。” 梅香右腕一翻,拔下背上惊虹宝剑,晃了一晃,娇叱一声,道:“你想撒赖,能撒得了吗?” 桑逸尘剑眉一扬,大喝一声,道:“梅香,到了晋元山庄之后再说吧。” 梅香听义父这一说,只好把一股报仇之心,暂时忍了下去,向后退了三步,两道眼神,含着无限怨恨,怒视吕晋元一瞬不瞬。 吕晋元若无其事的,放眼向贾宜娟望去,笑道:“宜娟,你替我到远途迎接贵宾,辛劳啦,赶快上前引路吧。” 贾宜娟冷笑一声,道:“庄主和五位坛主,都到了这里,用不着我带路啦,而且后面有女宾,我应该陪伴她们才是。” 她这几句话,答的非常轻松,并且很有道理,吕晋元也拿她无可奈何。 吕晋元拱手一揖,道:“恕我吕某人先走引路啦。”说完,转身向前走去。 晋元山庄在武陵山脉百花岭的深处,众人又走了不少的时间,越过两重绝峰,穿过一片密林,晋元山庄突现眼前。 但见建筑的非常整齐,式样也甚是新颖、坚固,一色的青砖灰瓦。房屋的最前面,是一片大广场。 广场的两边,很整齐的排着两个纵队,人数相当多,但很静寂,听不到一点嘈杂的声音,信鸽却在高空翱翔。 为首站立一人,身躯异常高大,满脸都是铜钱大的麻子,黄色短须。环眼金睛,身上穿的也是湘绸灰色长褂。 这人正是晋元山庆的副庄主,单眼龙马福元,他在绿林道中,也称得起是一个顶顶有名的人物。 马福元虽在江湖上闯荡秀多年,但他是绿林道的人物,与侠义道中人,很少有交往,他不认识群雄,只管睁着单眼,注视群豪。 吕晋元抢前一步,替他引见了八臂神乞和一叶道人等。 桑逸尘也把群豪一一介绍相见。 马福元一听来人,都是江湖上久负盛名的人物,不禁心中喑暗吃惊。 他镇定心神,向群豪拱手一揖,道:“今天能在这荒山寒岭,拜识各位,真是毕生之幸,请到前厅吃杯薄酒再谈吧。” 桑逸尘也不客气,大笑一声,紧随在他的身后前进,群雄等鱼贯而行。 两边列队相迎的庄丁,见群雄过来,都躬身行礼,很是恭敬。 吕晋元好似要群雄仔细看看晋元山庄的气派,他走的非常的慢,两边列队的庄丁,个个精神饱满,一律身着蓝色的裹身劲装,身前却分悬挂着红、白、蓝、黄、墨等色绒线绣成的花朵。 高大厅门口,不过两丈多远,七魔和铁罗汉迦龙、简治宇,也都迎了出来。 但简治宇伤势并没有完全复原,面色灰白,精神也很萎靡。 齐瑛姊姊眼看父亲无恙,心中甚是欢喜,立即越众向前,双双向齐元放跪下去,叫道: “爸……” 齐元放不等她们姊妹叫出声,大喝一声,道:“你们还能认识我是你们的爸爸吗?” 话声甫落,猛然挥掌向她们姊妹劈下。 一叶道人抢上一步,双掌平胸推出,把齐元放的掌劲逼回,而且余劲还把他震退了两步。 冷笑一声,道:“虎毒不食子,她们姊妹为救你的命,不惜间关万里,你竟然不念她们的孝心,见面就想把她们劈死,你好狠毒心啊。” 齐元放怒喝一声,道:“这是我家庭的事,用不着你牛鼻子来管。” 一叶道人冷笑一声,道:“不管你的家事也好,江湖上的事也好,贫道是管定了,你不服气,我们就先打一架再说吧。” 齐元放怒喝一声,道:“老牛鼻子,别想在我齐元放面前卖狂,我还不至于怕你。” 齐瑛姊妹泪痘满面,齐瑛嗫嚅说道:“爸爸……我们……姊……妹……愿意……死在你老人家面前,但请爸爸不要和一叶道长打架,并且请爸爸放弃夺取武林盟主的野心,即时返回驼龙岛,好好地享受晚年生活。” 她们姊妹以死来恳求父亲,群雄都为之动容。暗道:“想不到一个野心勃勃的魔头,竟然生了一对这等深明大义的女儿,真是难能可贵啊。” 齐元放仰脸望天,不言不语,好像有点动心。齐瑛又说道:“爸爸,恳求你老人家,看在我去逝的母亲份上,听我们姊妹一句忠谏,我们姊妹死也瞑目了。” 第三十六章 扫荡群魔 齐元放大喝一声,道:“你们姊妹以死来恳柬我,放弃夺取武林盟主,我略一思索,也觉很对。但我目前不能就走,吕庄主以珍果赐我,救我走火入魔,不能看他临危之际,抽身一走,而落个不义,等这场是非完了之后,我若横血当场,没有什么可说的,如侥幸不死,不管胜负,我听你们姊妹的话。现在我们虽是父女血肉之亲,但当前站的却是敌对立场,等一下动手过招,还是各凭技艺,没有父女之情。打完之后,我们父女都没有死,我当带你们姊妹,找一个山明水秀的寺院,避开你们的继母,把我一身武艺传给你们姊妹,也算是尽了父女之情,嗣后你们姊妹如何,我也不再过问。” 齐瑛姊妹听父亲这样一说,连连磕了三头,才缓缓挺身站起,退回后面去。 吕晋元见当前纷争平息,即转身向大厅走去。 吕晋元把桑逸尘等一行,引进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厅中坐下,即刻有十二个穿红衣的少女,托着很精致的茶盘,分别献茶。 这座大厅,完全是用青石砌成,十分宽敞。中间排了十二张大圆桌,过道仍然很宽,桌上垫着大红桌布,早已摆好了杯筷碗碟。 一叶道人突然站起身子,大笑一声,道:“我们不是做客而来,酒倒可免了,咱们先把事情了断了断吧。” 吕晋元故作吃惊似地问道:“老朽一二十年,未在江湖上走动,却不知道长有何指教。” 一叶道人冷笑一声,道:“别装聋卖哑啦,你早就蓄意夺取武林盟主的位置了,今天这个机会倒不可失,只要你能把我们所来之人,一网打尽,包你稳登盟主之位。” 吕晋元因贾宜娟的背叛,对夺取武林盟主之信心,完全失望,尤其在坐的群雄,没有一个不是享誉江湖多年的高手,不论群打群殴,还是单打独斗,都无制胜的把握。 他唯一的制胜希望,当然是依靠机关陷阱,但贾宜娟蓦然背叛之后,机关陷阱的效用全失,不由头上浇了一瓢冷水,当下大笑一声,道:“老朽无德无能,岂敢存这个心,道长别误会啦。” 俞剑英突然挺身站起,冷笑道:“你适才在聚义厅和齐岛主说,真是天假其便,兄弟夺得盟主……怎么现在又客气起来了。” 吕晋元面色骤变,圆睁怒眼,向贾宜娟望去。 贾宜娟娇笑一声,道;“这话是由你的口中传入他们四位小侠的耳中,并未由我的口中说出,我虽然不满你的行为,但还不愿揭你的隐私,你放心好了。” 吕晋元知道今天的激斗,不论如何,都不可避免,一边让坐,一边冷笑道:“道长急什么啦,各位既然驾临寒庄,不管我有无夺取武林盟主之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却不可放弃,自然要一一向各位叨教,现在时间还早,请让我尽地主之谊后,再彼此印证也无关要紧。” 百拙大师合掌当胸,高喧一声佛号,道:“老袖掌少林寺门户,虽然无能无德,但自信与吕施主,无恩怨可言,却不知吕施主派人把本派的叛徒简治宇劫来,是什么意思,到要请教一二?” 十坛总管百毒叟谏壁光,突然站起来,冷笑一声,道:“这事是我谏壁光所为,与我们庄主无关,老和尚要想怎么样?我一肩担承。” 百拙大师念了一声佛,道:“阿弥陀佛,这样看来,谏施主是不怕事的了。” 百毒叟嘿嘿两声冷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为,有什么可怕,我倒要先领教你们少林寺的绝技试试。” 悟仁长老只听得火起,厉声喝道:“好大的口气,老僧先领教你几招百毒掌吧。” 百毒叟身形一晃,就要向厅外跃去。吕晋元大喝一声,道:“谏总管不得失礼,等一会有你施展的,你急个什么劲。” 谏壁光听庄主这一喝,只好把身形稳住,一对凶目,仍然盯住悟仁,一瞬不瞬。 梅香突然站起娇躯,抢前一步,娇叱一声,道:“吕贼,我的父亲惨死在你的手中,我要你血债血还。” 吕晋元所杀的人何止千百,他哪里想得起姑娘的父亲是谁,微微一笑,道:“姑娘贵姓芳名,不知我和你有什么血海深仇,可否把事情经过告诉我?” 梅香冷哼一声,道:“我知道你杀人无数,我不说你当然不知道,你还记得十几年前,武岗县陈知县乱刀分尸之事吗?” 蓝旗坛主火炼金刚白亮如身子一挺,右手一拍胸部,大笑一声,道:“陈赃官是我白亮如所杀,姑娘要报仇尽管向我报好了。” 梅香银牙一咬,反臂拔出惊虹剑,身子猛然凌空拔起,呼的一声,从众人头顶掠过,活像一只蝙蝠,掠空而过。在场的人,无不看的目瞪口呆。 吕晋元也不禁心头一震,暗道:“这位姑娘,小小年纪,就练出这等绝顶的轻功,真是生平未见啊。” 梅香距离白亮如也不过是三张桌子,只一眨眼之间,就飞到了白贼的头顶,只见她悬空一招“飞絮落英”,剑锋挟着一股寒芒,向白亮如当头罩下。 身法快得令人眼花缭乱,而且她这一招又是怒极出手,威势如雷霆万钧,白亮如哪能躲得了,只见寒光一敛,白亮如的头,便滚落到桌子底下,尸身也由凳子上翻了过去。 梅香剑劈白亮如后,才飘落到桌子上,但脚尖刚沾桌面,单刀、长剑、软鞭,从她身前左右,一齐袭到。 梅香单足点桌面,娇躯一转,惊虹宝剑剑尖向下,疾施一招“划地绝交”,三般兵刃,通通被宝剑削断。 向她偷袭的三个贼人,正是白亮如手下的兄弟蔡维宗、安永贵、翟清华。 三人眼看坛主被她杀死,一扬手中兵刃,一声不响,就向她暗袭。哪知俏丫头身灵巧快,不但没有中他们的暗算,反把三人的兵刃削断。 三贼心头一震,立即向后跃退,大喝一声,立即手扣暗器,准备对付俏丫头。 蓦闻吕晋元大喝一声,道:“住手。” 三贼听他一声大喝,赶忙把手垂了下去,蔡维宗道:“庄主,她把我们坛主劈死,我们要替白坛主报仇。” 吕晋元怒喝一声,道:“你们要替白坛主报仇,我不阻你们,但只可以一对一,不能仗人多势众,厅内这么多的人,误伤了别人,我还未尽地主之谊,不是就要闹成大乱吗?” 安永贵道:“是这个臭丫头无礼在先,岂能怨我们失礼。” 吕晋元冷笑一声,道:“父母血海大仇,不共戴天,眼看仇人在面前,谁人能忍得了,这不能怪她失礼。”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白坛主技不如人,死也不能怪人,你们要替他报仇,等我尽了地主之谊后,到外面广场去,各凭本事,我绝不阻拦。” 桑逸尘大笑一声,道:“吕庄主就不必客气啦,干脆就到外面比划比划,也好决定武林盟主属谁。” 这时,酒菜都端了上来,吕晋元笑道:“桑大侠急也不在一时吧,你看酒菜都上来了。 说着,躬身请群雄入席,态度甚是恭敬谦虚。 群雄见他如此客气,倒也不便推辞,纷纷离坐入席,在筵席上,大家不谈其他的事,只顾喝酒。 北山疯子却是抓到了痒处,对胃口极了,他是酒到杯干,一杯连一杯往肚子里灌。 吕晋元突然端起杯子,向紫云她们那一桌走来,梅香鬼精灵,怕他对贾宜娟不利,倏然站起喝道:“赶快退回去,没有这个敬酒的规矩。” 吕晋元见自己的心事,被梅香看破,却也不便再过去,嘻笑一声,道:“宜娟,请你代我敬她们五位姑娘的酒吧。” 贾宜娟身子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头也未抬,她只顾和齐瑛姊妹说话。 吕晋元也很知趣,转身向自己的坐位走去。 齐瑛姊妹很羡慕梅香的轻功,三女对齐瑛姊妹深明大义,也异常敬佩,大家一见如故,甚是投机。 双方的人,都各怀心事。但吕晋元表面虽然很是镇定,心里却如小鹿打撞,惶惶不知所措。 群雄那就不同了,他们喝酒的喝酒,彼此谈话的谈话,个个都显得潇洒大方。 这一顿酒大约喝了有一个时辰左右,才告散席,桑逸尘大声说道:“吕庄主,请吧。” 吕晋元没有办法再推辞,只好率领全庄高手,向厅外广场走去。 走出大厅,就是广场,走了出去,双方自动的分别站开,群雄面北站立,吕晋元等向南一字儿排开。 以人数来说,晋元山庄的贼人,要比群雄多出一倍,而且不少是成名的绿林人物。 梅香当先跃出行列,娇叱一声,道:“蔡贼,你们三人,要替你们坛主报仇,那就一起上吧。” 这是头一阵,吕晋元当然想占个上风,也好提起丧失的颓气,而且他为人相当的狡猾,当下笑道:“我们是地主,绝不愿以多胜少,但姑娘自恃武功绝顶,要他们三人一齐上,那只好请他们奉陪啦。” 三贼听庄主这一说,立即向场中跃去。 一叶道人见梅香当先跃出,本想阻止,另换一人打头阵,也好杀杀吕晋元的威风。但看她刚才飞身剑劈白亮如那手功夫,实在高明,在场高手,不会比她强到哪里。 转眼一望桑逸尘,但见他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好像梅香出阵,以一对三,有绝对把握似的,也只好不问。 蔡维宗、安永贵、翟清华,虽是蓝旗坛下的弟子,但在绿林道中,都是闯出万儿之徒。 梅香见三贼跃落场中,娇笑一声,道:“你们换个兵刃了,趁不趁手,若趁手就一起上吧!” 蔡维宗心头火起,冷笑一声,喝道:“臭丫头,你敢口出狂言,我们不把你劈成八块,也把川中三义称号自动取消。” 原来他们三人是结盟的兄弟,江湖道称他们三毒,因为三毒由自己口中说不出来,自称三义。 梅香大喝一声,道:“你敢出口骂人!”倏然振腕一招“长虹贯日”,疾刺过去。 蔡维宗跟见梅香宝剑,挟着-股冷芒,疾刺到来,身子微微一侧,让过正锋,右手长剑即时攻出一招“毒蛇出洞”,反向梅香前胸疾刺。 梅香见他招势也很凌厉,闪招还击,暗道:“我打头阵,若不迅速把他们杀败,不但自己脸上无光,也不知打到什么时候?” 心念一动,立即展出由剑英处学来的太极剑法,这套太极剑法,虽是刚学到,没有施展过。但她口诀背得很熟,记忆力也很强,而且任、督两穴打通,内功已到登峰造极之境。 这一展开来,威势并不逊二女,只闻剑风飒飒,寒光闪闪,周围两丈之内,尽是逼人的锋芒。 三贼哪里见过这等威猛凌厉的剑势,无不大惊,暗道:这臭丫头年纪虽轻,武功剑术却练到了化境,看来今天这场拼搏,是凶多吉少的了。 梅香展开凌厉的攻势后,招招都含着精微的变比,三五招之后,即把三贼圈入剑光之中。 三贼不但无力反击,连招架都不易,退又不能退,战又无法战,这个苦头可就吃得大了。 这时,在场的双方高手,见梅香这奇奥变化无穷的剑法,都暗暗称奇,尤其是吕晋元面色阴睛不定,他心中如何的紧张和失望,只见他的面色就知道八九分。 他突然向站在左边的一个贼人,耳语几句,只见那个贼人,微微一点头,即向庄内跃去。 群雄看他鬼鬼祟祟,猜不透他弄什么阴谋诡计,大家暗中都提高了戒备,以防万一的变化。 蔡维宗猛然大喝一声,立即施展一招“推波逐浪”,刀势寒光逼出。 他一刀攻出后,人也借势向外一跃,身形刚起,蓦觉自己的刀势落空,眼前寒芒一闪,冷风已逼前胸。 这一剑奇奥至极,蔡维宗根本就没有看清楚,姑娘的剑招从哪里攻来,在慌忙中,吸气收胸,强制把跃起的势子隐住。 倏然攻出一招“迎风斩草”,迎向梅香握剑右腕,刀势刚刚劈出,梅香剑势又变,剑锋微一偏转,恰好封开蔡维宗还击的一刀,疾施一招“长虹贯日”,当胸直刺。 梅香略一吐劲,蔡维宗非当场透胸溅血不可,但她突然想到白发女侠对她告诫之言,报仇后绝不可多造杀孽。突然偏转剑锋,刚好把蔡维宗握刀的右腕削落。 就在这时,安永贵的软鞭,从右猛卷她的双腿。翟清华的长剑,带着一股寒风,从背心急速刺到。 梅香向左横跨五步,娇躯一晃,未见她移步作势,又突然欺到了翟清华的背后,一吐剑势,疾刺过去。 翟清华心中大吃一惊,暗道:好快的身法啊。赶忙向前一扑,闪让梅香疾刺而来的剑锋。 梅香哪还能让他避过,右手剑猛然抽回,迎向安永贵猛扫而来的软鞭,左手一掌”横打金钟”,猛向翟清华背后击去。 这两招是同一动作,快速无比,威猛绝伦,掌势出手,劲风飒飒,只见翟清华向前扑的势子,就似断线的风筝,向前扑出去三丈多远,跌倒地下,好久也站不起来,看情形受伤不轻。 片刻之间,三贼就伤了两个,安永贵哪还有斗志,一个失神,手中软鞭也被姑娘宝剑削断。 安永贵软鞭被削,自知厄运已到,但想后退,又觉面上无光,猛一咬牙,困兽犹斗,大喝一声,挥动半截软鞭,施展平生所学,猛力反击。 梅香娇叱一声,道:“你想找死是吗?”她经过白发姑娘劝导后,火气已消很多,若是初入山的时候那种心情,安永贵早巳躺下了。 她这警告安贼,但他仍不知觉悟,还要拼命抢攻,这就惹起了梅香的怒火,蓦然一招“飞絮落英”,寒光敛处,安永贵连哼都没有哼出一声,头颅便滚落地下。 这时,场中响起了一片喧哗之声,晋元山庄的贼人,纷纷欲动。 但闻吕晋元大喝一声,道:“胜败乃是常事,你们鼓噪什么?赶快把伤的,抬回去疗伤,死的拖到一边,等架打完后一并掩埋。” 群雄听他这样一说,无不暗吃一惊,他说话的含意,好像非要拼光不可。 梅香剑劈安永贵后,仍然气定神凝地站在场中,娇笑一声,道:“有没有人想出头,替白亮如报仇,有就赶快出来,姑娘还是舍命奉陪。” 话声甫落,突见庄中疾跃出来两个人影,身法如电光石火,快速至极,眨眼之间,就到了斗场。 放眼一望,只见是两个打扮得珠光宝气的中年妇人,穿着虽然豪华,但长像却难看至极。 梅香看到她们那一对肥猪婆,情不自禁卟嗤一笑,向后退了一丈多远。 贾宜娟向紫云点点头,道:“左首那个叫柳金花,右首那个叫柳银花,还有一个叫庄宝娘的没有出来。” 柳金花指着武当派白云道长,大声说道:“你就是武当派白云老道士吗?” 清云、飞云师兄弟,听她出言不逊,双双怒喝一声,道:“你敢对我们掌门人,这样称呼……” 语声未绝,只听柳金花大笑一声,道:“有什么不敢,人家怕你武当派,剑术天下无敌,老娘姊妹,还没有把你们武当派看在眼里呢?” 飞云大喝一声,道:“别逞口舌之利,我们在剑底下见个真章吧。” 柳金花大笑一声,她不笑还好,这一笑更是难看,声音也更难听。 只见她手腕一翻,拔出背上宝剑,道:“当然要试试你们武当派的剑术啦。” 话声未落,粗臂挥动,宝剑左刺右点,一招“神龙摇尾”分攻两人。 不要看她胖的像条肥猪婆,动作倒是很敏捷,攻出的招势,也是凌厉绝伦。 清云、飞云兄弟,不觉心头一震,身子微微一侧,让过剑锋,立时挥剑反击。 柳金花大笑一声,粗臂倏沉,剑光打闪,让开两位道人的反击,疾向清云前胸点去。 这一招势急力猛,有如电光石火,雷霆万钧之势,清云想收招封架,已自不及,只得向后跃退两步,让过她这一招。 清云闪让的身法,已是够快的了,但他快柳金花也快,攻出的剑势,原式不收,肥胖的身躯一晃,连人带剑,猛扑过去。 清云一招失去先机,立陷被动,但他剑术已到炉火纯青之境,见多识广,虽遇险招,却能应变。 只见他连人带剑扑来,猛然大喝一声,手中长剑立施一招“横架金粱”,硬封硬架。 柳金花剑到中途,见清云硬封硬架,剑势突然变化,就势一招“浪卷流沙”,横扫中盘。 清云这一招扳回劣势,立即展开武当剑法,和她狠拼起来。 两人展开快捷的攻势后,只见寒光闪闪,两团剑光飞来卷去,却见不到人影。 柳银花和飞云也交手了几招,两人心中各自佩服,谁也不敢大意。 但见他们两人,眼睛都睁得很大,绕着打转,彼此都不肯乱发招。 柳金花和清云杀的剑风飒飒,剑影如山,两人谁也不敢斜视,都聚精会神的盯视着对方。 忽闻清云突然大喝一声,猛地一招“分云取月”,直向柳金花当胸刺去。 柳金花肥胖的身躯,倏然一转,让过剑锋,立即一招“大鹏舒翼”,还攻过去。 清云一招出手,立即展开连绵的快攻,剑光若长江翻浪,一招比一招迅快,着着都指向柳金花的要害。 武当派的剑法,独步武科,施展开来,威势竟是奇猛惊人。 柳金花身子虽然像个小山,闪挪却非常灵活,清云凌厉无匹的剑势,仍然不能把她裹在剑光之中。 这时,烈日当空,不要说在猛烈的阳光下展开激斗,就是站在那儿不动,也感觉热得难受。 尤其两个肥婆,满身都被脂肪裹住,激斗十二十个回合后,两个半老徐娘的肥婆,都是汗流浃背了。 突闻柳银花大喝一声,道:“老娘热的要命,等我脱了衣服,再和你拼个生死。” 说着,立即跃出战圈。 飞云听她这一说,只好收剑站立当地,并不追赶。 柳金花也有同感,她也跃出战圈。 这两个肥婆,胆子真大,当着众人就把上衣脱了下来,只留下一层裹身轻绢。 百拙大师和悟性等大和尚,都合掌闭口,高喧佛号。 飞云、清云见了这情景,再也不愿和她们两个肥婆对敌,情不自禁地退回阵内。 两个肥婆把外衣脱了之后,只留一层薄薄的裹身轻绢,那一身如玉脂的肤色,都隐隐透了出来。 北山疯子呸了一声,道:“真不要脸。” 柳金花却毫不在乎,大笑一声,道:“老娘已三十八九了,还怕什么,而且我又没脱光。” 说完,把脱下来的外衣,猛向吕晋元身前抛去,立即向场中跃来。 两个肥婆一字儿站在场中,同声大喝道:“哪个不怕死的,出来和我们姊妹激战一百合吧。” 群雄之中,谁也不愿和她们这等不知羞耻的妇人交手,若她们撒起赖来,恐怕连那层薄薄的轻绢,也要脱去。 柳金花见无人出来和她们拼斗,又大喝一声,道:“你们若不敢出来和我们姊妹搏斗,武林盟主就算是我们姊妹了。” 梅香见群雄都置之不闻,而且都不愿向场中望去,她娇笑一声,立即向场中跃去。 玉玲见俏丫头跃向场中,怕她一人难敌二人,身形一晃,紧随梅香身后跃去。 柳金花见梅香跃出后,大笑一声,道:“小妹子,你长得真美,我年轻的时候,虽然也算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但和你比起来,却差得远啦。” 梅香娇笑一声:道:“你这样不知羞耻的女人,简直是丢我们女性的丑,年轻时也不知什么地方漂亮,你那一对撩牙,就要使人退避三舍了。” 柳金花向她望了一眼,说道:“小妹子,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退回阵去吧。” 梅香娇叱一声,道:“好大的口气,你能接下我十招,我算是你的女儿。” 柳金花大笑说道,“你就赐招吧,十招之内,我绝不还手。” 梅香突然一欺步,振腕一招“直捣黄龙”,当胸刺了过去,口中数道:“这是第一招。” 柳金花本没把梅香看在眼里,虽见她振剑刺来,并未把她当作一回事似的。 但梅香的剑势未到,劲风已临前胸,不禁心头一惊,闪让已自不及,只得向后仰去。 她惊觉应变虽快,但梅香的剑势更快,只见剑光一闪,把她身上的一层轻绢划破。 还算梅香手下留情,剑势一点即收,没有把她一剑刺杀当场。若在白发姑娘告诫她之前,不说一个柳金花,没有了命,就是两个柳金花也横尸当场了。 梅香不等她挺身姑起,喝道:“你承不承认输?” 柳金花的脸皮,就有那么厚,摇摇头,道:“你又没有把我刺伤,我哪能承认输。” 梅香冷笑一声,道:“小心我第二招啦。”说完,身子猛然拔起,从她头上掠过。 柳金花以为她跃到背后,从身后偷袭,即忙旋转身躯,放眼一望,却未看到梅香,心中正感奇怪。 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一股剑风从脑后掠过,伸手向头上一摸,但见自己头上的发髻,被俏丫头削了去。 梅香轻飘飘地落在她的面前,笑道:“服输了吧。” 柳金花怒喝一声,道:“小丫头,你敢戏弄老娘。”人随声起,猛然挥剑向梅香攻击。 梅香冷哼一声,道:“厚脸皮,不知羞耻,姑娘不是手下留情的话,你早就魂游地府了。” 这时,玉玲和柳银花也展开快捷的攻击。 玉玲一出手,就施展太极三十六剑法,但见寒光飞绕,剑影纵横,只五六个招势,就把柳银花圈入剑光之中。 柳银花的剑术虽然也很高明,在晋元庄已是第一流高手了,但和玉玲的太极剑法相比,却相差甚远。 只觉剑光耀目,滚滚而来,有如黄河浪涌,长江波翻,奇奥的变化,更是不审由来,丈余内尽是逼人的寒风。 柳银花也不愧是一个剑术中的高手,虽被玉玲裹入剑光之中,仍能从容应付,在急切之间,玉玲也无法把她致于死地。 梅香见柳金花这等不讲信誉,心中大怒起火,立即展开快捷的攻击。 柳金花哪是梅香对手,只见逼的招架无功,还手无力,节节后退。梅香突然一变剑法,猛地一招“玉带围腰”拦腰扫去。 这一招快如电光石火,疾如飘风,柳金花眼看就要一剑两截。 突闻一声大喝,一股凌厉无伦的剑风,向梅香猛激袭到,俏丫头也顾不得伤人,立即撤招变势,横跨五步。 转眼一望,但见向自己身后背袭的,也是一个肥胖的女人,年纪已是三十上下。不禁暗惑奇怪,怎么这里的女人,个个都像肥猪一样。 这个女人正是庄宝娘,她把柳金花救下之后,又向玉玲跃去,大喝一声,道:“住手。” 玉玲听她这叫唤,立即收势跃退一丈远,娇叱一声,道:“怎么,你们想仗人多势众,群打群殴是吗?” 庄宝娘冷冷说道:“对你们两个黄毛丫头,还用不着群打群殴。”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二姊,快站过这一边来,这两个黄毛丫头,剑法不错,看看她们能不能把我们的三元剑法破了。” 紫云一听他说三元剑法,即时向剑英一使眼色,倏然向场中跃去。 剑英即时会意,紧随云姊姊跃落场中,向梅香身前一站,道:“妹妹,你把剑交还给我使用,我们要施展三才剑招破她们的三元剑法。” 梅香点点头,道:“哥哥谢你啦,我已经仗这利刃,把杀父之仇报了,应当还回你。” 说完,把剑交还剑英,把钢刀拿回来,立即向后跃去。 剑英接过惊虹剑,朗笑一声,道:“什么三元剑法,我们倒要见识见识。” 三元剑法是她们三人,在十几年中呕尽心血,由六十甲子的术数配合九宫的道理,悟出的剑术,三人联手起来,威势锐不可当。 若没有一套特殊奇奥的剑法,真还不易破呢! 哪知偏偏碰上了克星,灵虚上人研悟出来的三才剑招,比她们的三元剑法,更要精奥。 三元剑法也是以天、地、人之位,她们的三元剑法却是六十招,庄宝娘主其天位,施展开来,威势也很奇奥猛烈。 吕晋元看三个夫人,联手起来,威力大增,心中暗暗欢喜,忖道:这一阵大概可以扳回劣势了。 庄宝娘发动剑势之后,柳金花、柳银花立时配合出手,庄宝娘冷笑一声,道:“你们能不能破我们的三元剑法,不能破就赶快退去,叫武当派三个牛鼻子来试试。” 俞剑英冷笑一声,道:“你们这套剑法,只能吓吓自己,我们并没有把它看在眼中。” 说着,也按天、地、人三才之数,俞剑英主天位,紫云站地位,玉玲主持人位。 她们三人虽然没有联手施展过,但她们学会之后,每逢有机会,就用心揣摸,二女早已心领神会,并且和恩师演练过,施展开来,真是得心应手。 俞剑英聪明绝顶,又肯用心研究,而且剑诀招势,都很熟习,功力又到炉火纯青之境,招势能应用而生。配合本身的绝顶功力,惊虹宝剑的威势,施展开来,真是锐不可当。 紫云在没有发动时,心中很感疑惑,以为英弟弟配合不上,但见他一出招,虽不及恩师自主天位那等自如,却也不乱招法,信心立即倍增。 双方展开之初,还能战成平势,各有所长,各有所短,三才剑招,威势虽比三元剑法奇猛,但剑英他们系初次施展,配合上欠灵便。 三元剑法威势虽无三才剑招奇奥威猛,可是她们三个肥婆配合得天衣无缝,急切之间,仍能维持平手。 三十招之后,剑英他们招势渐渐的熟练,威势突然猛增。 这时,梅香站在一侧,睁着一双星目,望着她们一瞬不瞬。本来他们有绝对的优势,但不知玉玲是身体不舒适,还是功力火候不到,招势虽能配合,可是发出的剑招,却没有一点力道,受了很大的牵制。 原来玉玲正是天癸来潮,一经激烈的闪动,只觉得头晕目眩,招势劲道,无形大减。 这时,他们三才剑招,已循环施展了两遍,果然发挥了奇猛威势,把三个肥婆的阵势,逼得连连后退。 但玉玲正感不支,梅香立即跃上,替下玉玲。她虽然退下,却怕梅香不能配合,仍然站在三人身后观战。 梅香上去接替玉玲之后,威势突然猛增,不但能配合无间,而且她发出的招势,更是奇猛绝伦。 剑英把剑诀传受梅香之初,没有想到会派上用场,若他不肯传授梅香,今天这场猛激的拼搏,胜败却难料定。他和紫云姊姊虽可用两仪剑招拒敌,却没有绝对获胜的把握。 梅香上前接替玉玲之后,贾宜娟只单独一人,站在一边,吕晋元以为有机可乘,身形猛地跃起,向贾宜娟扑去。 桑逸尘早已见到他那一双贼眼,死死地盯住贾宜娟,知他对贾宜娟另有企图,暗中已留了意,眼见他扑来,身形一晃,挡在贾宜娟的面前,大喝一声,道:“你想干什么?” 吕晋元冷笑一声,道:“她是我们用钱买来的,我们有权处理她,这件事用不着桑大侠过问。” 桑逸尘剑眉一场,大笑一声,道:“这件事老叫化管定了。” 吕晋元道:“桑大侠未免欺人大甚,这是我们的家事,并不是江湖恩怨,若桑大侠硬要横身揽下这件事,那我吕某人也只好得罪了。” 桑逸尘仰脸长笑一声,道:“你就动手吧,老叫化一定舍命奉陪。” 吕晋元脸色一变,怒道:“老叫化,就料定我不敢和你动手是吗?” 桑逸尘大笑道:“那你就动手试试。” 吕晋元一庄之主,独霸一方,哪忍得下这等气,突然一声大喝道:“老叫化接招吧。” 说完,猛然一招“手挥琵琶”,向桑逸尘前胸击去,一股强猛的掌风,如怒涛裂岸,直撞过去。 桑逸尘挥手一掌,硬接硬架,两股力道互撞,丈余内激荡起逼人的劲风。 两人硬拼之后,功力悉敌,半斤八两,谁也没有移动一下身子,这激起了桑逸尘的怒火,大喝一声,道:“好掌力,你也接我一招试试。” 说话中,一招“推山运掌”,双手平胸推出,这一掌是他混元气功所聚的劈空掌,力道奇猛绝伦。 吕晋元刚才互接了一掌,虽然知他功力雄厚,但也不肯示弱,冷哼一声,挥掌硬接硬架。 两掌接实之后,八臂神乞右脚向后移动了半步,吕晋元却被震退了一步。 桑逸尘又是一声猛喝道:“好啊,这样硬打硬接,才教老叫化称心啦。”说完,右掌一挥,又当门劈去。 吕晋元接下两掌之后,感觉到八臂神乞的功力,比自己略为深厚,却不敢再硬打硬接。 心念刚动,桑逸尘第三掌已经劈出,这一掌是他毕生功力所聚,掌风飒飒,威势更是猛激惊人。 吕晋元跃身闪让一边,劈空掌劲直向后面撞去,力道过处,激起地下尘土蔽空。 八臂神乞一身童子混元气功,已练到登峰绝顶,力道纯走刚猛路子,最适宜硬打硬接,一见吕晋元避招游斗,不敢再硬接他的掌势,怒道:“独霸一方的魔王,也不过尔尔。” 吕晋元不理他的讽刺,闪到桑逸尘的身后,运起泰初一气掌功,猛然向他斜肩劈下。 桑逸尘旋身一招“横打金钟”,迎击过去,两人立即展开了抢占先机的快攻。 刹那间双掌翻飞,掌力激荡,十招之后,已难分敌我,只见两团人影盘旋飞舞。 这时,驼龙岛的几位庄主也纷纷出手,齐元放思报吕晋元赠送寒热果之恩,当先跃出,向一叶道人奔去。 齐元放初愈之身哪是一叶道人的对手,只接斗三招,就被逼得招架无功,还手无力了。 齐瑛姊妹赶忙跃身过去,双双挡在父亲面前,向一叶道人跪下磕头,恳求他手下留情。 齐元放怒喝一声,猛然挥掌向她们姊妹劈下。 一叶道人却未料齐元放有如此狠毒之心,竟然向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毒手。 这时,好在两姊妹,正磕头下去,腰还没有挺起来,一叶道人大喝一声,道:“好残忍的心啊。” 运起平身功力,猛然一掌劈出,他这一掌,是想抢救两姊妹而发,劲道用了九成,掌势出手,一股猛烈的掌风,如排山倒海般,直撞过去。 齐元放功力虽然不弱,但他走火入魔后,虽服下寒热果,可是体力未能完全复原,哪经得起这猛力的一掌。 但见他好似断了线的风筝,枝一叶道人激猛的掌力,撞出去三丈多远,倒了下去。 齐瑛姊妹见此情景,赶忙站起,向父亲身前扑去,双双抱着她们父亲身体大哭。 七魔吴聿珩看岛主被激猛的掌力震倒,也飞身跃了过去,伸手一摸,胸前还在跳动,并未绝气,立即运起本身气功,替岛主推拿。 齐瑛姊妹见吴叔叔替父亲推拿活穴,纤纤玉手,也胡乱地在父亲身上按摩。 齐元放只是被掌力震晕,并未伤及内脏,若不是齐瑛姊妹隔在中间,那就非震个五脏俱裂,当场死去不可。 经过一阵推拿之后,齐元放已渐渐清醒,缓缓坐了起来,睁眼一看两个女儿,一左一右扶著。 他转眼望了一望,眼睛流下来两颗老泪。把齐瑛姊妹抱在怀中,叹息一声道:“英儿、娟儿,爸爸一辈子吃亏的,就是个性太强,明知错误,而不知悔改,以致造成了今天大错。” 刘瑛嗫嚅着,道:“爸爸,你老人家没有错,我妈妈若不去世,爸爸不会……” 话声未绝,齐元放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道:“是啊!你们妈妈不死,我不会一错再错,可惜……。” 蓦闻,一声很热悉的惊叫声,放眼望去,只见副岛主被一叶道人一掌,震的七孔流血,当场死去。 麦仲平和粱清两人,见副岛主惨死当场,立即猛扑去,双战一叶道人。 吴聿珩蹲在齐岛主身后,仍然在替他推拿,转眼一望,见他们两人接战一叶道人,不但不能获胜,恐怕也难支持数十合,说道:“岛主,我们不能一错再错,赶快喝止麦、粱两兄弟停手吧。” 齐元放摇摇头,道:“让他们拼死算了吧。” 吴聿珩对岛主这种反复无常的心理,无法猜透,立即又说道:“岛主,那又何必作无谓的牺牲呢。” 齐元放叹息一声,很细声地说道:“我准备带着她们姊妹,找一处名山古刹,诚心忏悔,不再回去。他们两人雄心不小,让他们活着回去,没有我在,他们绝不肯敛迹,将来还要给岛上带来无穷的后患。”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聿珩七弟,岛上的事情,我全权交给你,你好好的领导岛民,勤耕苦作,不要存妄想替死去的兄弟报仇。” 吴聿珩道:“岛主,还是请回去吧,驼龙岛无异世外桃园,到哪里也难找……” 齐元放不等他把话完,抢着说道:“我虽然能管理数百岛民,却对我那位后妻没有办法,我又不能让她们姊妹流落异乡,无人照顾,七弟你也不必再劝,我决心不再回去了。” 吴聿珩听岛主说的非常坚决,说道:“好吧!我当遵命,绝不辜负岛主的一片好意。” 说完,放眼向斗场一望,麦仲平和梁清和两人都先后倒了下去。 马家驹和龙在田,也先后被清云和飞云两位道人劈死当场,齐元放对五位结盟兄弟的惨死,心中没有一点怜惜。 齐元放仰脸一望,只见广场周围的朝天竿上有异,说道:“你们快扶着我,退到广场边缘去,等事情完了之后再走吧。” 吴聿珩和齐瑛姊妹,站起身子,扶着齐元放缓缓向场外走去。 这时,三个肥婆的三元剑法,已被剑英和紫云梅香三人,展开三才剑招,把她们逼的退无可退了。 桑逸尘和吕晋元也打到存亡须臾的关头,老叫化以七十二招降龙伏虎掌法,拼斗吕晋元的泰初一气功。 吕晋元全身热汗直淌,脸色大变,凶目怒张,已打得精疲力尽了,但威势仍然未减。 桑逸尘一身混元童子气功,已练到登峰造极之境,精力愈打愈猛,双方掌势都大的吓人。 拼过百招后,桑逸尘渐渐占了上风,吕晋元的泰初一气功,虽然也练到化境,但他外强内干,后力却不断了,渐呈不支状态。 转眼一扫视,但见驼龙岛的几个高手,已四个惨死当场,三个妻子联手研创的三元剑法,是对敌获胜的第二块王牌,想不到也被一男二女施展奇猛的剑招,逼得难于招架了。 他心中虽然慌急,但知道不死拼,今天晋元山庄非被踏平不可,万一到了自己不能支持的时候,还有最后的一着致胜毒计。 心念一动,突然胆气大壮,又振作精神,和八臂神乞力拼。 百拙大师见群雄都先后动手,合掌当胸,高喧一声佛号,向两位监院长老道:“两个叛徒罪大恶极,今天绝不能再让他们逃遁,如不束手就擒,可当场格杀,以正派规。” 悟仁、悟义两个监院长老,一听掌门人传谕,各应一声,立即向铁罗汉迦龙扑去。 百拙大师却向简治宇面前欺去,草上飞虎重伤未愈,一看情形,晋元山庄也未占优势,知道难以幸免,合掌当胸,道:“百拙师兄,你别以掌门人的权势,逼我太甚。” 百毒叟谏壁光和简治宇私交甚笃,眼看简治宇受窘,大喝一声,道:“秃头和尚,别仗自己的权势压人,老朽领教你们少林寺的绝艺试试。” 百拙大师涵养虽深,却也忍不住心中怒火,大喝一声,道:“施主有意,老衲当奉陪。” 百毒叟冷笑一声,一轮手中铁拐,猛然一招“丹霞劈佛”,疾扫过去。 百拙大师举杖一封,只闻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铁拐禅杖相碰一起,两人都有深厚的内功,惊人的神力,又都是重兵刃,威势十分惊人。 两人硬接了一招,强烈的杖劲飒飒,奇猛的拐风呼啸,激荡起沙土飞扬,竟是半斤八两,谁也没有胜谁。 谏壁光大笑一声,道:“老朽闯荡江湖数十年,尚未遇得过像你秃头这等对手,少林寺的绝技,果然不凡,再接我一招试试!” 说完,抡起铁拐,一招“怒劈华山”,当头猛击而下,他这一招,用足了平生劲力,威势更是奇猛。 百拙大师高喧一声佛号,铁禅杖一招“力架万钧”,猛迎铁拐,又硬接了一招。 谏壁光眼看他硬接了两招,冷笑一声,立即施展扬威绿林道的连环七十二拐抢攻。 百拙大师也施展出少林派的一百零八招“罗汉杖”拒敌,刹那间杖影滚滚,排山倒海般疾攻过去。 他们两人各展所学,展开快速的攻击,只见杖风飒飒,拐影如山,不时传来震耳欲聋的金铁相碰之声。 悟性见师兄和百毒叟谏壁光,激斗起来,他怕简治宇乘机溜走,立即跃身过去,禅杖横身,站在简治宇的身前。 铁罗汉迦龙眼看悟仁、悟义扑来,不禁心头火起,猛然一招“横扫千军”,拦腰扫去。 悟仁大喝一声,道:“叛派逆徒,竟敢拒捕吗?”说完,一扬禅杖,迎击过去。 悟义身形一晃,跃到迦龙身后,一扬戒刀,猛袭迦龙身后。 铁罗汉迦龙禅杖刚出手,蓦觉身后刀风袭到,赶忙向左横跨五步,闪让身后袭击。 悟仁扫出的禅杖不收,趁势一跃,杖化“直捣黄龙”,直向当胸点去。铁罗汉迦龙脚刚着地,杖风已袭近前胸,封架已不及,只好向后一跃,让开一招点袭。 刚避开点袭,悟义戒刀,又疾猛从右攻到,不禁心头一震,赶忙凝神拒敌。 他一招失机,全陷被动。才封开下悟义戒刀猛袭,悟仁的禅杖又乘机展开迅速的猛攻,杖影刀光,迅如电光石火,把铁罗汉逼得施展不开。 蓦闻一声惊叫,铁罗汉转眼望去,只见庄宝娘被剑英一剑,透胸刺过,当场倒地气绝。 铁罗汉微一失神,被悟仁点中一杖,左肋骨被点折了两根,只痛得他长眉紧皱,但他猛一咬牙,犹作困兽之斗。 悟仁大喝一声,道:“你还不放下禅杖,听候门规制裁,还想拼死吗?” 话声甫落,猛闻咔嚓一声,悟义猛然一刀,从迦龙身后斜右肩劈下,把他右手齐肩削落,连手带禅杖一齐掉落地下。 铁罗汉迦龙功力虽然深厚,两处重伤也难禁受得了,当时蹲在地下,面色铁青。 俞剑英一剑把庄宝娘刺毙之后,三元剑法已自乱,梅香倏然一招“神龙摆尾”,也把柳金花的罗汉肚刺破,接着挥起一腿,把她踢翻仰卧地下。 柳银花银牙一咬,倏然连人带剑,猛向紫云撞去。 紫云冷哼一声,道:“你找死!”纵身一避,让过正锋,手中剑斜着劈出一招“飞絮落英”,剑锋过处,柳银花的头被劈去了半边,当时倒地身死。 副庄主单眼龙马福元,一见吕夫人中剑身亡,大喝一声,一握双笔,跃身向剑英攻击。 俞剑英冷笑一声,身子微微一侧,让过锐锋,惊虹剑一招“迎风斩草”,斜劈过去。 单眼龙马福元在晋元山庄,身居副庄主,功力自是不凡,手中一对金笔,少说也有三四十年的火候,施展开来,凌厉绝伦,招招点向要穴。 但碰到俞小侠却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马福元只觉双笔走空,即想变互招,蓦觉寒芒袭来,身形一晃,横跨三步,又疾速挥笔向剑英左侧猛点。 俞小侠见他身法快捷,倒也不敢轻视,赶忙左脚后撤,身子侧转,疾施一招“白鹤亮翼”,猛削马福元的双腕。 马福元只觉得对方的剑势威猛绝伦,心头一震,暗道:这小子年纪这般轻,剑法倒是奇猛,怪不得吕大嫂子死在他剑下啊。 他双笔一收,身形猛然拔起,突然纵起三丈多高,想临空下击。 马福元这卖弄轻功,真惹得俞小侠心头火起,大喝一声,身子猛然拔起四五丈高,超过他的一丈高,身剑合一,化一道银虹向单眼龙下击。 马福元大吃一惊,抬头一望,只见一道冷芒从头顶卷到,赶忙一沉丹田真气,施出千斤坠身法,泄落地下。 他不过脚尖刚着地,剑英已挟着一片剑风当头罩下。 马福元双笔一齐点出,迎向剑英点去,俞小侠绝顶的轻功,使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这一出手,把平生真力,都潜运于双笔之上,两股奇猛劲道,交相而出,待攻近剑英时,却合而为一,两股真力汇合之后,威势奇猛惊人。 俞小侠只觉一阵劲风,迎面袭来,心知对方攻出的全是内家真力,只要一沾,势必重伤。 当下凝神提气,运起玄门先天气功,贯注剑身,迎着当面袭来的劲风,振腕点出。 只闻剑风丝丝,剑锋由马福元点出内家真力中透过,寒光闪动,当胸刺去。 马福元心头一震,闪避已自不及,只好一抖双笔,向近身寒芒挡去,双笔一碰剑锋,响起一片龙吟虎啸之声,他手中的双笔,被削断两截。 俞小侠削断了马福元手中双笔后,剑势仍然不收,气行右腕,惊虹剑斜劈而下。 寒锋敛处,马福元前胸被宝刃划破,一颗心随着鲜血滚了出来。 吕晋元虽全神和八臂神乞猛拼,但他的眼睛,仍然不时偷望。只见三个妻妾的三元剑法,不但破了,而且三个妻妾都当场身死。 副庄主功力已达登峰造极之境,没有和人走上十招,也溅血身亡,驼龙岛来的七个高手,片刻之间,就全都瓦解,心中一慌,险些被桑逸尘一掌击中。 百拙大师和十坛总管谏壁光,两人都是重兵刃,而且又自负绝顶功力,展开快速的抢攻后,仍然是半斤八两,急切之间,谁也没有法胜谁。 谏壁光存心想仗淬毒百步砂,把百拙致于死地,猛喝一声,左手打出一把毒砂,用满天飘云的手法,直向百拙大师打去。 百拙大师早知谏壁光心狠毒辣,暗中已加强了戒备,跟见毒砂风卷而来,立即舞起一团杖影,把满天飞的铁砂震落。 但有二三颗淬毒铁砂,被铁杖一碰,正好斜击在百拙的面上。 百毒叟立即收拐退后五步,大笑一声道:“秃头,你面上中了我的毒砂啦,不到一个时辰,毒气就要攻心而死。” 百拙大师高喧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老衲不但先服下了解药,而且有护身罡气罩身,施主的百步砂,虽然绝毒,可是老衲却早有提防。” 谏壁光只气得哇哇大叫,挥动铁拐,又猛扑而上。 黑旗坛主陈昌雄,黄旗坛主林大邦,白旗坛主刘大胜,眼看俞剑英破了三元剑法后,又刺死副庄主马福元,不禁心头怒火,大喝一声,三人一齐向俞小侠扑去。 这时,梅香和紫云,仍然站在剑英身前,眼看三人扑来,立即配合剑英,施展三才剑招拒敌。 剑英首先刺出一招,这一招乃是三才剑联手出招的暗号,紫云和梅香跟着出势。 三柄剑好似都击刺到空位上去,但发势吐招,招招都抢先机,剑势威猛绝伦。 三个坛主虽然也是绿林道中的高手,但哪里见过这等奇奥的剑术,不但无法还手递招,连人家的招势都不审由来。 黑旗坛主陈昌雄怒喝一声,也不管他们的剑势,猛然一屈右膝,身子一矮,倏然一招“流沙千里”,疾扫剑英的双腿。 哪知刀势还未完全递出,一股寒芒,疾猛向顶上卷来,心头一震,也顾不得伤人,赶忙收招,仰身向后倒去,就地一滚,滚出去一丈多远,才挺身站起。暗道一声,好奇奥的剑法啊。 黄旗坛主林大邦看三人的剑势,各自不同,分则各有妙用,合则三剑合一,变化愈出愈奇。心中暗生惊骇,暗道:若不把三人的兵刃卷脱出手,绝难破解这套奇异的剑法。 心念一动,立时长啸一声,右脚用力一蹬,身子凌空飞起,一抖绵绳套索,卷动之间,长绳猛向梅香剑上卷去。 梅香目睹林大邦的长绳卷来,带起呼啸之声,凌厉至极。蓦然把全身真力贯于剑锋,向疾卷而来的绵绳套索,一迎一绞,想借势削断绵绳套索。 哪知绵绳套索坚韧异常,竟未能把套索绞断。 但梅香非常机警,眼看剑锋被绵绳套索绞住,猛力一挫腕,往回一收,她这一收之力,至少在八百斤以上。 林大邦抖出绵绳套索,绞住了梅香的长剑,心中暗喜,立即施展千斤坠身法,泄落实地。 脚尖尚未站稳,突觉不对,慌忙稳桩站住。 警觉虽快,但梅香的劲力奇猛,哪还站得稳,身子情不自禁向前栽去。 紫云见梅香的长剑,被绵绳套索绞住,隆然一招,长虹贯日,直向林大邦当胸刺来。 林大邦正想松手,哪还来得及,一扑一刺,恰好透胸刺过。 白旗坛主刘大胜心头一震,振腕一剑,猛向紫云斜肩劈下,想抢救林大邦。 哪知三才剑招,非常奥妙,而且她们又配合得恰到好处,攻敌防守,填空补隙,缓速进退,分袭合击,都能取得配合的默契。 俞剑英眼见刘大胜剑势,猛向云姊姊劈下,倏然一招“野火烧天”,硬封硬架刘大胜劈下的剑势。 只闻“咔嚓”一声,火花敛处,刘大胜手中长剑,被俞小侠削去半截。 刘大胜心头一震,即忙向后跃退一丈多远,才站定身形,但心中仍然吃惊不止。 俞剑英转眼一望全场,只见袁氏兄弟已双双站在贾宜娟的后面,却不知他们什么时候也到了斗场。 原来他们兄弟,跃上屋脊后,暗伏在屋脊上,好久也没有见他们上来。 袁征信心中略一琢磨,只觉不妥,以为剑英等人被困在屋下机关中了。 但他们兄弟,知道屋中的利害,也不敢下去探查,若伏在屋脊上,被晋元山庄的人发现,那绝难脱身。 心念一动,立即向他弟弟招呼,跃下屋脊,循着来时的道路,退回密林之中。 兄弟俩找了一株很高,而树叶又很茂密的大树,拉开网兜,就在上面睡起觉来了。 一觉睡醒,已是天亮时节,袁征信小心翼翼地爬上树顶,放眼一望,只见晋元山庄的人,穿梭一般,异常紧张,但是没有看到打斗情形。 到了中午时分,隐隐闻到喝叱之声,袁征信仍然爬上树梢,放眼一望,但见晋元山庄的广场,刀影剑光,晃来晃去。 仔细一望,俞剑英等人,都在斗场,而且还有不少武林高手,袁征信见此情景,知道俞小侠所言不虚,武林高手都已来到晋元山庄。 他即忙招呼征德,把东西收拾,立即向斗场跃来。 再说,俞剑英一剑削断了刘大胜的兵刃,站在一侧观战的五个副坛主,见他们一男二女,剑术无敌,不禁激起怒火,纷纷拔出兵刃,向剑英等三人围攻。 俞剑英冷笑一声,立即展开太极剑招单独拒敌,紫云和梅香恐怕前后受敌,自动地散开,站成一个品字形。 剑英和紫云,梅香三人施展开灵虚上人呕尽心血研创的太极、两仪、三才剑招,把七个贼人,都裹入绵密的剑光之中。 这一套奇奥绝伦的剑术,招招都含着精微变化,把贼人裹入剑光之后,极难破围脱逃。 红旗坛副坛主毒蝎子郑恩辉,和白、蓝坛两副主胡俊盛、曲健成,三支剑合力拒敌,亦难挡住俞小侠奇猛绝伦的剑锋。 在场群雄看他三人施展开来,都暗暗叫绝。就是一叶道人和剑术名播江湖的武当派白云道长,也不禁点头称奇。 毒蝎子郑恩辉一面挥剑接架,一面暗自忖道:这个小子的剑术,真是怪异难测,若不见机脱出剑光,另外图谋破敌,这样缠斗下去,难免要吃大亏。 他心存避出绵密的剑光之后,立时振腕猛攻一招,想封开俞小侠凌厉的剑光,借机跃出战圈。 他攻出一招后,人也借势向外一跃,身子刚刚跃起,倏觉剑势劈空,眼前寒芒一闪,冷锋已逼前胸,这一剑奇猛凌厉至极。 毒蝎子根本就没有看清楚,俞小侠的剑势从哪儿攻来,急忙之中,吸气收胸,硬把跃起的势子稳住。 突然一招“推波逐浪”,迎向俞小侠刺来的剑势,剑招刚出手,俞小侠剑势骤变,剑锋微偏,恰好封住了毒蝎子出手一剑。 郑恩辉要想挫腕收势,哪里还来得及,只觉握剑右手一阵奇痛,一条手臂齐肘被削落。 幸得白、蓝两个副坛主两支剑,从左右疾速攻到,才算解了俞小侠连续刺出的招势。 郑恩辉手腕被削后,长剑随断腕掉落地下,虽想忍痛招架,但没有兵刃。左手疾速探怀,暗扣一把淬毒金丸,左腕一扬,一把淬毒金丸,向俞小侠身前疾奔而来。 俞小侠剑法骤变,舞成一朵剑花风雨不透,一把毒丸,大部分被震落地下,半数被剑风震了回来。 两方面发动都快,而且劲道更是猛烈,打出的力道大,震回的劲更强,只听两声惨叫,给剑英震回的毒丸,反打在白、蓝两个副坛主脸上。 毒丸尽嵌入脸内,鲜血涔涔流下,毒蝎子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打出的淬毒金丸,反把自己的人打伤。 毒蝎子心一横,又想探手入怀,手刚伸进怀中还未抽出,剑英突然一招“金刚掣尾”,斜肩劈下,又把郑恩辉的一条左臂齐肩削落,他这一辈子,再也不能打出毒丸害人,毒蝎子从此毒不起来了。 晋元山庄人多势众,并且个个都不怕死,立即又扑上两个贼人。 俞剑英大喝一声,道:“你们不怕死的,尽管上来。”他的剑术愈来威势愈是奇猛,剑光有如满天银星飞洒。 贼崽子虽然鼓着一股怒气扑向前来,但一近战圈,只觉寒芒袭体,情不自禁各自打冷战,心中凉了半截。 紫云比较仁慈,她只把两个贼人,圈入剑光之中,并未立即下杀手。 梅香自白发姑娘劝戒之后,也把嫉恶如仇,见一个杀一个的狠心,收敛起来,只把两人刺伤,并没有置那人于死地。 但那两个贼人,却不知进退,负伤之后,尤作困兽之斗,并存了拼命之决心。 梅香冷笑一声,道:“你们想拼死,是自己找苦吃,我不下杀手杀你们,但你们两个不及时裹伤,不累死也要血尽而完。” 这两个贼人,把她的忠言,当作耳边风。也不顾自己剑伤流血,仍然施展本身所学,挥动兵刃向她猛攻。 梅香仍不脱稚气,竟把两个贼人刺着好玩似的,她剑尖只要划破贼人的皮肤,就即收招。 刹那之间,把两个贼人的手臂,刺伤了好几个地方。 百毒叟谏壁光和百拙大师战了将近百招,谁也没有占到便宜。他借机转眼一望,但见俞小侠三人,剑势奇猛惊人,死伤不少的人在他们手中。 他猛然攻出一拐,身子却藉势跃起,疾速向剑英这个战圈扑来。 北山疯子早就有些手痒,他见百毒叟弃了百拙,反向俞小侠扑去,身形猛然拔起,大喝一声,道:“百毒叟拐势果然不凡,我铁疯子领教你几招绝学试试。” 百毒叟即忙把前扑的势子收住,目光射到北山疯子脸上,不禁心头一震,暗道:这个疯子真是难缠,今天看来是没有好下场了。 突然,大喝一声,道:“好啊!你就接招吧。” 说完,铁拐一招“横扫五岳”,挟着一股猛力,直向北山疯子扫去。 这一拐不但迅捷无比,而且是他全身功力所聚,以他惊人的神力,猛扫过去,力道之强,足可扫平山岩。 北山疯子只觉扫来的拐势,威猛惊人,铁拐未到,劲风已自逼人,但他本身功力雄浑,并没有被他奇猛的拐势震慑,当下冷笑一声,一抡手中打狗棒,疾猛迎击过去。 但闻“砰”的一声震天价响,各自向后跃退一步,互相一声冷笑,立即又各自抡动手中兵刃抢攻。 百毒叟看他硬接了自己一招,功力并不比百拙大师弱,而且自己和百拙拼了一阵后,精力消耗过甚,再也不敢和他硬打硬接。 北山疯子大笑一声,道:“我看你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角色,只硬拼一招,就游斗起来,真是扫兴之至。” 百毒叟并不理会他的讽刺,一味的游斗,突然闪到北山疯子的身侧,猛然一招“丹霞劈佛”,斜劈下去。 北山疯子一转步,回身一招“横身拦虎”,迎接过去。百毒叟赶忙一收拐势,横跨三步,闪避他的硬打硬接。 北山疯子猛喝一声,身形跃起,立即展开抢占先机的快攻。 刹那间,只见拐影翻飞,棒风飒飒,卷起地下尘土飞扬。 百拙大师见百毒叟跃开后,也不追击,返身向简治宇面前走去。 走近草上飞虎简治宇面前,站定身形,双掌当胸,高喧了一声佛号,道:“你一念之差,离寺出走,违背本门派规,造下如此惨重的杀孽……” 简治宇放眼一望,只见尸体横七竖八,血染广场,突然良心发现,道:“这些话不必再说了,大错已经铸成,后悔也已经不及,请掌门师兄传谕,我当遵命吧。” 百报大师略一沉思,斩钉截铁地说道:“你我虽属同门师兄弟,情谊深切,但派规难违,你就自绝以谢背叛师门之罪吧。” 简治宇仰脸大笑一声,道:“好啊!”说完,倏然举右掌,猛向自己天灵穴击下。 百拙大师和悟性老和尚,两人眼看他要自碎天灵穴而死,赶忙合掌当胸,紧闭双目,口喧佛号“阿弥陀佛”之声,不绝于耳。 百拙大师见简治宇自绝之后,又向铁罗汉迦龙身前走去。 铁罗汉迦龙虽负重伤,却没有气绝,他见百拙走来,赶忙把双眼闭上。 百拙大师大喝一声,道:“你背叛师门,造下杀劫,罪大恶极,该当……” 铁罗汉迦龙不等他把话说完,冷笑一声,道:“别说啦,一切我都知道了,请你慈悲,再赐我一杖吧。” 他身负重伤,眼看晋元山庄,大势已去,自知罪孽难逃。但自尽又不可能,只好请百拙再赐一杖,了结一命,免受伤痛之苦。 百拙大师双掌合十,传谕道:“监院执法,把叛徒迦龙处死,以谢祖师之罪。” 悟仁合掌应命之后,抢前一步,一抡禅杖,在铁罗汉迦龙的巨阙穴猛力一点,铁罗汉两脚一伸,当时了帐。 百拙大师把两个叛徒解决,突闻吕晋元大喝一声,道:“兄弟们!敌人存心要把我们晋元山庄毁了,为了保护我们的基业,应不惜自己的性命,和敌人一拼。” 话声甫落,只见晋元山庄的人,大大小小蜂拥一般,向群雄围攻上去。 百拙大师高喧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这时,晋元山庄的贼人,疯狂了似的,前仆后继,猛扑而来,任你和尚心存慈悲戒杀,也不能袖手挨刀。 这些乌合之众,哪是群雄的对手,只片刻之间,就死伤了二、三十人。 贾宜娟见这些庄民,盲目附和,真是死得太冤枉。心念一动,提高声音说道:“各位父老兄弟们,何必把自己的宝贵生命,作无谓的牺牲。你们平时受了多少压迫,暗中流了多少眼泪,有苦无处诉,有冤无处申,成天到晚为他工作,稍有不听,动辄就要把各位处死。你们没有到晋元山庄来之前,大家都不是有家有室,过着很舒适安静的生活吗?你们被他威迫来到晋元山庄,都有不得已的苦衷,现在各方来的,都是侠义道的高手,大家应该挺身起来,借此机会,把吕晋元这害群之马铲除,恢复自己安乐的生活,为什么要助纣为虐啊?” 话声甫落,突闻一声震天价响的呼喝道:“对啊!不是你提醒我们,真是作了他的牺牲品啦。” 这样一来,庄民纷纷往后退去,在场拼斗的,只有几个坛主和副坛主了,他们这些人,过去都是绿林道犯案如山之徒,虽知大势已去,仍想作困兽之斗。 桑逸尘和吕晋元至少拼了二百五十招以上,吕晋元再也无法支持,是以想群打群殴,把群雄围困。 哪知被贾宜娟以言词挑拨,使庄民的心动摇,只气得他凶目圆睁,恨不得把贾宜娟一掌劈死。 但他更恨庄民无义,心一横,猛力攻出一掌,身子立即向后蹿去。 桑逸尘大喝一声,道:“我们还没有判生死,你就想逃吗?”说完,身形猛然拔起,追击过去。 吕晋元身法虽快,但桑逸尘比他更快,身子尚未落地,突觉猛烈的掌风,从身后袭来,心头一惊,立时泄落地下,反身又战。 这时,两匹高大的白马,直向斗场疾驰而来,吕晋元还以为是自己约的高手来到,不觉精神一震,完全丧失了的斗志,突然又提了起来。 玉玲一看两匹白马,正是自己和云姊姊的坐骑,马上坐的正是自己的父亲和小虎哥哥,赶忙迎了上去。 程小虎还背着黄金人的重兵刃,两父子一到斗场,立即跃下马背,老堡主吁了一口气,道:“我算是赶到了啊。” 童维南见是老堡主,也迎了上去道:“程兄,我这趟可开眼界啦。” 老堡主很关心地问道:“梅香的血海深仇报了没有?” 童维南大笑一声,道:“程兄,这件事你真是多虑了,不说有这么多的侠义道中高手在场,就是凭俞小侠和她们三个姊妹的武功,不怕他能飞上天去,也可以把他拿下来。” 贾宜娟放眼一望斗场,知道晋元山庄瓦解在即,又大声说道:“众位大侠,请小心防备吕晋元等人,施放毒辣无比的暗器啊。” 俞剑英听她这一说,即忙展开凌厉的剑法,把两个作困兽之斗的贼人,置于死地,立时跃身堡主面前,也来不及招呼,向小虎要过黄金人,又赶忙跃回斗场。 桑逸尘转眼向老堡主望去,但他这一望,却给吕晋元一个有利的机会,吕晋元运起毕生功力,猛然一招“闭门推月”,向桑逸尘直撞过来。 八臂神乞心头一震,赶忙闪身一让,避开激猛撞来的掌势。 吕晋元借他闪让之机,身子凌空拔起三丈多高,直向大厅掠去。 他身悬空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口哨,人已到了大厅门口。 桑逸尘狂啸一声,也拔身追去,但身子刚跃起时,突闻破空之声,向头顶疾袭而来。 这时,他身子正悬在空中,明知暗器袭来,也无法躲避,只好两掌向上一翻,打出劈空掌风,企图把暗器震开。 但左掌略慢,仍然中了两枚绝毒无比的蜂尾针,只觉左臂一阵麻木,立即失去了知觉。 他赶忙闭住血道,把剧毒逼在左臂,不使剧毒攻心。 他大喝一声,掠空追了过去。吕晋元不过刚到大厅门口,八臂神乞也随后追至。 桑逸尘怒火万丈,再也不存慈悲心肠,倏然运起童子混元气功,一招“挥尘清谈”,猛击过去。 这一掌,他是怒极而发,掌势出手,劲风呼啸,威势如万马奔驰,疾猛向吕晋元身后撞去。 吕晋元怎么也没有想到八臂神乞身法如此的快速,连头也来不及回望,就被激猛的劈空掌力,震得五脏离位,七窍流血而死。 桑逸尘因用力过猛,而且又自闭了穴道,劈出一掌之后,再也支持不住,身形一晃,便跌坐地下。 玉玲大吃一惊,赶忙跃身过去,正想蹲下身子,去扶八臂神乞,只闻他大喝一声,道: “快把我的左臂连肩削下来。” 玉玲听师叔这一说,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两步,怔怔地望着他出神。 桑逸尘又大喝一声,催道:“赶快下手,若再延迟,老叫化就没有救啦。” 这时老堡主、童维南、陈紫云、梅香、俞剑英等人,都跃了过来,只见八臂神乞面色非常难看,左臂垂在地下,渐渐地肿了起来。 紫云、梅香、剑英情不自禁地扑下去,连哭带叫,只闻一片义父、师叔之声,不绝于耳。 桑逸尘怒喝一声,道:“你们哭个什么劲,叫你们把我的左臂削去,你们又不肯动手,是不是要我让剧毒攻心而死?” 话声甫落,只听程老堡主大喝一声,道:“你们赶快闪开。” 三女和剑英立即闪开一边,怔怔地望着八臂神乞流泪。明知道左臂中了剧毒,但谁也不肯下手把他左臂削下。 程老堡主从剑英背上拔下惊虹剑,倏然一剑挥去,把八臂神乞的一条左臂,齐肩削落。 那条左臂滚落地下,流出来的血,都成了紫黑色。 老堡主把剑还给剑英,立即撕下了半截裤管,给他包裹止血。 桑逸尘摇摇头,道:“亲家,别费神啦,老叫化落得个断臂之人,哪还活得了,刚才我要他们把臂削下,我是想和他们多说几句话。” 紫云满脸泪痕,嗫嚅说道:“师叔,你老人家不要难过,我们愿服侍你老人家一辈子。” 玉玲也说道:“师叔!我们师父已经不在九华山排云岭,那儿山明水秀,请师叔和我们到捧云岭去。我和云姊姊,每天炒两样可口的菜,给你老人家下酒。” 梅香一边哭,一边说道:“义父,梅儿也要跟着去。” 俞剑英道:“义父,你老人家看在我们份上,多活几年,也好让我们尽一点孝心。” 桑逸尘道:“你们都是可爱的孩子,你们很有前途,很有希望,但以后一定要收敛锋芒,不能多造杀孽,老叫化一辈子虽是嫉恶如仇,但很少下毒手置人于死地。”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你们牛鼻子师父,以前说的话,我一点也听不入耳,现在我完全相信了,他要我找一处深山绝峰,隐居起来,安静地度过余年岁月。今天虽然证实了他的话,可是我并不后悔,人早晚有一死,早死迟死并无两样,我这次虽逃不过劫运,但我死得很有价值,能把武林浩劫平息,救下千百生命,比隐居探山活着,有价值多了。” 老堡主道:“亲家,我知道你的性情,但请亲家看在几个孩子身上,看看有什么挽救的办法没有?” 桑逸尘道:“一个人活在世上,所争的无外乎名利,老叫化虽不重利,但名却非争不可,今天我落此地步,老叫化还有勇气活下去吗?” 说此,眼睛盯住剑英,又道:“梅香很是聪明。虽然年轻,却很懂事故,老叫化当面把她交给你。我想以后和二女一定相处得来,你却不能委屈她。” 话声甫落,黔南一毒和百拙大师等人,都疾驰过来。 黔南一毒一眼看到桑逸尘的断臂,立即探手入怀,掏出一个白玉小瓶,拔开瓶塞,问道: “桑大侠,侵入身体内的毒,觉得重吗?” 桑逸尘摇摇头,道:“苗兄,不必操心啦,老叫化是没有希望的了。” 黔南一毒道:“这种毒虽是很厉害,只要不断气,我这个药丸还能管事。”说着,倾了十几颗黑色药丸在手心上,递给八臂神乞。 其实侵入体内的毒气,并不很重。但桑逸尘一身很爱惜名义,而性情又很暴躁,试想,落得身残之后,哪还想再活,他并不伸手去接药丸。 俞剑英和三女,一齐跪在他的面前,边哭边说道:“义父,你老人家就把药丸服下去吧。” 桑逸尘一生最怕人家流眼泪,四人这一哭一说,却把他的心哭软了。长长地叹息一声,道:“老叫化为你们这几个娃儿,罪还没有受够,却非教我再受一番活罪不可,快起来吧。” 说完,伸手接过药丸,一口吞了下去, 百拙大师双掌合十,念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今天若不是俞小侠舞动黄金人兵刃,把暗器吸去,不知要造下多少杀孽。” 群雄听他这一说,转眼一望黄金人的两条手臂,沾满了蜂尾毒针,连一点空隙也没有。 桑逸尘服下药丸后,闭目调息了一阵,缓缓站起身子。放眼向斗场望去,只见一个蒙面人和一叶道人,打斗得非常激烈。 群雄很觉奇怪,刚才所有的贼首,都已格杀当场。突然之间,又来了一个蒙面人和一叶道人激斗起来。 俞剑英正好看到那个蒙面人,突然想起那夜在夹谷中和赤眉道士激斗的大汉。 群雄一齐向前疾驰过去,但见两人已展开快速的攻击。 一叶道人运剑如风,只见剑影漫天,风雷并发,剑势锐不可挡。 他的剑术早已名播武林,潜修三十年后,威势更是惊人,那蒙面人的剑法,虽然也很凌厉,施展开来,好像处处见肘,功力要略逊一筹。 俞剑英缓步走近岳凤坤身前,低声问道:“岳兄,这蒙面人是不是邓兄?” 岳凤坤点点头,道:“是的。” 俞剑英道:“邓兄为什么要和令师比剑,这倒是很奇怪啦。” 邓一鸣要和一叶道人比剑的原因,他很清楚,但他没有向剑英说出来。 但他看盟兄的剑术,比三年前,确有惊人的进步,若以一般来说,堪称得上江湖中的好手。 岳凤坤见盟兄有如此惊人的进步,心中暗暗为盟兄高兴。 就在这一刹那之功夫,一叶道人的剑势骤变,只见他手中长剑,连续三招绝学,本已绵密的剑光倏然之间,波起浪翻,幻化出一片剑山,直向蒙面人罩去。 他这套精奇的剑法,虽然没有灵虚上人研悟的太极、两仪、三才剑招奇奥,但火候却比俞剑英等人,深厚得多了。 蒙面人被一叶道人剑招所制,逼得如走马灯般,团团乱转。他虽处劣势,在急切之间,却不至落败。 群雄很觉奇怪,蒙面人一临斗场,就向一叶道人跃去,很礼貌地点点头,说道:“在下想领教老前辈几招独步武林的剑术。” 但说了这句话之后,却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只一味的闷击。 一叶道人心里很是明白,冷笑一声,道:“你自量学到了天下无敌的剑术,请亮兵刃动手吧。” 可是他说话,并没有怒意,看情形并不是仇家,却似不服气,而来斗剑似的。 两人一声不响地激斗了五十招,一叶道人的剑法,愈战愈觉奇奥难测。五十招之后,风雷齐动,剑圈成势,渐渐地把蒙面人圈入一片剑光之中。 蒙面人只觉再难发招,挡其凌厉的威势,虚发一招,立时跃出绵密的剑幕,身形猛然拔起,向密林窜去。 一叶道人见蒙面人跃走,立即收了剑势,并不追赶。 岳凤坤见蒙面人跃走,高声叫道:“邓兄,请留步,兄弟有话说。”说着,立即拔起身子,随后追去。 桑逸尘移步百拙大师身前,低声说道:“我们两人联名柬邀同道助拳,虽然造下不少杀孽,但消除了一场武林浩劫,功过其半,我们应该向各位热心赶来助拳的大侠致谢。” 百拙大师点点头,合掌当胸,双双向群雄一礼,桑逸尘大笑-声,道:“此次承各位的赏脸,从各方远道赶来,参与此事,幸仗各位的威望,把这次浩劫平息,救了不少苍生。老叫化和百拙大师谨此向各位致谢。” 话声甫落,只闻一片震天价响的大笑,笑声停止之后,群雄齐声说道:“客气!客气! 这并不是两位私人之事,两位肯出首邀约,实属难得,还来这套客气,真使我们汗颜。” 蓦地,驼龙岛主齐元放和齐瑛姊妹,直向场中走来,齐元放率领两个女儿,向群雄作了一个环揖,道:“老朽一念之差,铸下大错,涂害生灵,承蒙各位大侠掌下超生,铭感五中,嗣后当革面洗心,重新做人。” 一叶道人大笑一声,道:“你应该感谢你的两个女儿。” 齐元放点点头,道:“老朽决心带两个女儿,找个山明水秀的古刹,诚心忏悔。” 齐瑛圆睁星目,向场中扫望一阵,却没有看见岳凤坤,向一叶道人裣衽一礼,道:“老前辈,岳小侠他去……” 一叶道人长笑一声,道:“你们姊妹,若要找寻劣徒,就随我走吧。”说完,猛然拔起身形,向入庄的道口跃去。 齐瑛向父亲望了一眼,道:“爸爸,我们随一叶道长走吧。” 齐元放点点头,道:“好吧!”立即和两个女儿,追随一叶道人的身后跃去。 这时,群雄纷纷跃起身形,各自疾驰而去。 洞庭钓叟向徒弟望了一眼,笑道:“小伙计,这次我带你出来,热闹已看了不少啊!我们还是回洞庭湖去吧。” 片刻之间,群雄都先后离去,场中只剩桑逸尘和百拙大师及冒一奇等人了。 梅香放眼一望,只见贾宜娟满脸泪痕,独自站在一旁感伤,即忙移身过去,问道:“贾姊姊,别伤心啦,你准备到什么地方去?” 贾宜娟嗫嚅着,道:“我想回家去看看,大难之后,亲友是不是还在。” 百拙大师道:“贾施主请随老衲走吧,我们就便送你回去。” 说完,转身向桑逸尘合掌一礼,道:“此次少林寺未遭魔劫,全是桑大侠俞施主及两位女施主出手相助,老衲无以为报,以后如有相召,定当……” 桑逸尘不等他把话说完,长笑一声,道:“老叫化死了之后,再请老和尚设坛超度吧。” 百拙大师念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桑大侠别说笑话啦。” 说完,立即转身,展开身形疾驰而去。冒一奇等人,也紧随他的身后,鱼贯而行。 桑逸尘见群雄都走了之后,叹息一声,道:“我们也该走啦。” 他们一行八个人,走到桃源停了一宿,因顺道的关系,仍然到绿竹堡休息了三天,桑逸尘带着俞剑英和三女及孝燕,乘船沿江东下。 一日到了九华排云岭,这时正值夏季,一轮炎阳当空,照着那喷珠山泉,油绿苍松,更显得山色翠丽,景物如画,但觉青山依旧,绿水无恙。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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