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妖偶》 怪广告的挑战 报上登着相当大的广告:“鹰,有一件礼物给你,如果你不敢接受,请通知你最接近的人。” 广告的用词相当怪,不说“如果你敢接受”,也不说“如果你想接受”,而说“如果你不敢接受”,一看就知道充满了挑战的意味。 罗开看到了这个广告,他只是置之一笑,就顺手把报纸翻了过去,盯着一幅半裸美女的相片,看得津津有味。 那广告是登给他看的,他可以肯定,因为虽然叫“鹰”的人,世上有千千万万,但是在那个“鹰”字边,那个由简单的线条组成,却神态如生的那个鹰的图案,却是他特有的标志。 这种事,本来是很能引起罗开的兴趣的——他喜欢各种各样的挑战。但是这时情形,却有点不同。他才从美国回来,在美国国防部大厦总计算机室中发生的怪事,一直萦回在他的脑际。 他和黛娜就那些怪事,作过详细的讨论,可是一直不能肯定那个会活动的钟,究竟是什么东西。罗开会将之设想为外星人——一个看来像是一座数字钟一样的外星人,虽然太古怪了些,但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如果这活的钟是外星人的话,它如今在什么地方?是不是仍然躲在世界最大的计算机中心,在操纵着计算机,干着怀有不可告人目的的勾当?还是它已经销声匿迹,离开了地球?还是它在用另一个方式,又在地球上制造动乱和灾祸? 罗开对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和世界最大型计算机有关,和那鬼魂也似的活的钟有关的事,绝没有结束。非但没有结束,更可能是才开始! 这带给罗开相当大的困扰,他不但和黛娜商量,而且,向很多有学问的人提起过,希望能得到一点别人的见解,各种各样的意见,听来都不甚着边际,只有一位哲学家的话,虽然不能实际上解决问题,但是听起来,倒充满了哲学意味,令得罗开一再回想。 这位哲学大师在听了罗开的叙述之后,“呵呵”笑着:“大有意思了!钟,控制着大型计算机,展开种种的活动。朋友,钟是时间的代表,要是没有时间,就根本用不着钟,对不对?可是时间是什么呢?有人说,时间是人类文明创出来的一个抽象名词。不对,朋友!时间是一切的主宰,时间主宰了宇宙间一切的生命,包括星球本身的寿命在内,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和时间对抗,时间的力量是如此巨大,它掌握了一切,在时间的主宰下,任何事、物,皆要听命于它!所以,你看到了一个时间的具体的代表——一具活的钟,这是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因为事实上,你看到的正是一切的主宰!” 哲学大师的话,有时总会故作一下深奥,但那一番话倒是很容易懂的: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逃得过时间的控制,几万亿年之后,整个太阳系都可能下再存在的! 不过罗开毕竟不是哲学家,他宁愿有比较实际一点的假设。 他已经决定,略为休息一下,就和黛娜一起联手,再进一步去调查这件事。 在这样的情形下,虽然那广告有挑战的意味,自然也引起了他的兴趣,他在看完了报纸之后,顺手放下报纸,拿起电话来,按了一个号,自动跳号的电话发出轻微的“格格”声,在还未听到黛娜的声音之前,他又想起和黛娜讨论过关于那只钟的情形。 (事实上,罗开几乎每时每刻都想到那只钟,这可以说是他有生以来遇到过的怪事之最,令他无法不想,像是一个一直环绕着他,而且不断在扩展的噩梦一样!) 罗开的意见不被黛娜接受,两人之间的对话是: 罗开:那一只钟,一定有问题,它可能是一个特殊形态的外星人,也可能是这世界上最大计算机的主宰,或者是计算机本身,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使它有了生命,足以控制一切。 黛娜:你想象力太丰富了,我已根据你的提议,请工程人员作过彻底的检查,那只不过是一只极其精确的石英钟,是世界上最准确的钟,如此而已! 罗开:难道它和整座计算机没有联系? 黛娜:当然有,计算机之中,有关时间的资料部份,全由这只钟控制,而且,它还控制着计算机主要部份的运行,可以说是整座大计算机的极重要部份,你却叫我吩咐国防部,叫人把它拆下来。 罗开:我仍然坚持,这只钟,它是活的,以一种我们不知道的方式活着,就像——鬼魂一样,它是一只“鬼钟”! 黛娜: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呀! (虽然黛娜在这样说的时候,那种娇嗔发怒的神态,极度迷人,可是罗开居然也无暇欣赏。) 罗开:你别忘了,一个庞大的组织,就是由这座计算机来指挥的。 黛娜:错了,只不过是某些人,利用了这座计算机而已。 讨论进行过许多次,但是每次都大同小异,罗开的意见和黛娜的全然不同,而最主要的是,罗开的意见,并没有多少事实的支持。 不过罗开却凭他的直觉,深信这件事,一定还只是开始,未曾结束,一切谜团,迟早会有解答的! 当他思绪紊乱地在想着的时候,黛娜的声音,已经从遥远的美国传了过来:“鹰,看到今天的报纸没有?有人要送礼给你!” 罗开“哦”地一声:“你也看到了?” 黛娜的声音听来有点激动:“看来,登广告的人,立心非要你看到这则广告不可,我已接到报告,纽约、伦敦、柏林、香港……至少有四十个以上大城市的报纸上,都有用当地文字刊出的同样广告!” 罗开伸了一个懒腰:“随它去吧!黛娜,你什么时候,再考虑我的提议?” 罗开这时所说的“提议”,是和一切无关的,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当宝娥死了,组织看来也已停止了活动之后,罗开和黛娜,曾有一个月极愉快的假期,他们两人拣了黄石公园去扎营,每天在各种各样的喷泉之旁,在青天白云之下,在松涛泛泉之间,享受着宁静甜腻的生活。那种毫无目的,只求身心舒畅的生活,很使罗开领悟到了一些人生真谛。 也就在那一个月中,罗开不住向黛娜提议:“把你的情报工作-开,我们找一个任何人找不到的地方,就这样过一辈子算了!” 第一次他这样提议的时候,他们是相拥着,躺在柔软鲜嫩的草地上,在月色下草地上,紫色的、黄色的、白色的小花,环绕在黛娜洁白莹滑如玉的肌肤一边,使她看来就像是神话中的美女一样。罗开顺手摘下了一朵小花,放在她饱满高耸的双乳之间,经过刚才的忘我颠狂,她的双乳之间,还冒着晶莹细小的汗珠,就像是清晨草尖上的露珠一样。 黛娜在听了罗开的话之后,胸脯起伏着,她睁着眼,望着星星闪耀的天空,长睫毛在轻轻地抖动,那表示她真是十分认真地在考虑着罗开的提议。 罗开在这时候,把脸贴向她的胸脯,隔着柔软丰满而有弹性的乳房,听着她的心跳。 过了好久,黛娜才长叹了一声:“鹰,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我能退出,你也脱离不了你的生活,我们……如果我们是普通人就好了,可惜我们不是!” 罗开轻轻地在她的乳尖上咬了一下,那令得黛娜的身子,陡然缩了一缩,发出了一下娇吟声:“我以为你的提议是不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罗开立时回答,然而他的声音听来模糊不清,黛娜的身子在不由自主颤抖着。 罗开又道:“让我们变回普通人!” 黛娜紧紧拥住了他:“不可能,蝴蝶不能变回毛虫,我们……已经定了……” 她没有再说下去,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不能说了,她只是张大了口,把手指掐进了罗开背部宽厚结实的肌肉之中。 在欢愉之中,日子过得特别快,黛娜的假期过去,他们又分手了,罗开一直在重复他的提议,可是黛娜的回答,每次都和这时在电话中的答复一样:“别一直重复没有意义的话,你明知那是不可能的!” 罗开叹了一声:“我想你,我来看你!” 黛娜也不禁长叹了一声:“你一定注意到,那广告登得十分巧妙!” 罗开怔了一怔:“巧妙?什么意思?我——” 他一面说着,一面向被他刚才翻过去的报纸看去,一看之下,他也不禁“唔”了一声:“是的,很巧妙。” 罗开在才看到广告的时候,只看到文字,这时,才注意到在文字的背面,翻过报纸来之后,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大小,是四幅漫画式的连环图画,画中一个主要的人物,人身鹰首,第一幅是这个人双手捧着一盒礼物,神情害怕,第二幅是这个人把礼物-了出去,第三幅是这个人双手摇着,身子发抖,第四幅是这个人跪在地上叩头。 这四幅画,一看便知道是在讽刺罗开不敢接受广告中所说的礼物! 罗开吸了一口气,他不会因此而生气,和看到了广告文字一样,他只是一笑置之,这种挑战伎俩,甚至是十分拙劣的! 黛娜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请通知你最接近的人,我怀疑那个人是谁?” 罗开考虑也不曾考虑:“你!” 黛娜立时追问:“那么,你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谁是送礼人? 罗开这一次,考虑了大约一秒钟:“不接受!” 黛娜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听来极动人,罗开向着电话,发出了两下亲吻的声音。黛娜道:“如果我是你最接近的人,那么我该通知谁你拒绝接受他的礼物?” 罗开也笑了起来:“谁知道?世界上每一个人都可能刊登这样的广告。” 黛娜传来了一下不以为然的笑声:“你有没有留意到那四幅画中的礼物?在礼物盒子上,都有一个绸带扎成的蝴蝶结?” 罗开“唔”地一声,他早已留意到了。礼物的盒子上,有着绸带扎成的结,这本来是极其普通的事,但是罗开也留意到了,因为那四个结不一样,四幅画中,四个礼物盒子是一样的,就是上面的结不一样。不过,他当时只是留意到了,没有进一步去想,这时给黛娜一提,他才又向那四幅画看了一眼。 就在这时,他陡然一怔,不过他还未曾说什么,黛娜的声音已传了过来:“这四个不同的结的组成线条,看来像是四个不同的字,我对中国汉字不是很懂,想来你一定可以看得出来?” 罗开苦笑了一下,他是忽略了!当他刚才一眼看去之际,他也看出了那是四个字,四个古篆,而且,他一下就可以认出那四个是什么字来。 那四个字是:“浪子高达”! 他立时道:“不错,是四个字,浪子高达。” 黛娜在那边,静了一会,显然罗开的回答,很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过了一会之后,她才问: “你……认识这个声名狼藉的浪子?” 罗开笑了一下:“不认识,但相信我们之间,一定互相知道有对方这样一个人,至于你加在他身上的评语,我不敢苟同。浪子高达是一个传奇性的人物,据说,也有着良好的信誉!” 黛娜闷哼了一声:“要送礼物给你的是他?” 对于这个问题,罗开觉得十分难以回答。浪子高达大名鼎鼎,他亚洲之鹰,也非同凡响,两个都是在冒险生活中打滚的传奇人物,只不过浪子高达似乎比他来得入世一点,或者来说,更来得现实一点。作为男人,每一个都欣羡传说之中,浪子对付女人的态度,但是却并不是每一个男人都可以做得到的。譬如他,就没有法子忘怀黛娜,他自己觉得和黛娜之间已经有了爱情,因而不能像浪子高达一样,把每一个和他有过关系的女人,都当作是一件衣服,随时可以-弃! 如果要送礼物给他的是浪子高达,罗开一点也想不出是什么原因来,他和高达之间,至多只是互相慕名而已,从来没有任何活动是在一起的,甚至连见也没有见过——或许曾见过,但至少就算见了,也互相之间,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那么,高达为什么要送礼物给他,而且还要采取这种明显的挑战的形式呢?至少,那不是充满了友情和尊敬的做法! 如果不是,那么,又何以在礼物的绸带结上,显示了“浪子高达”四个字? 另一个可能是,有人希望在亚洲之鹰和浪子高达之间起了冲突,所以故意采用了这种挑拨的手法!可是罗开也想不起,就算两人之间起了冲突,会对什么人有好处? 在他思索期间,黛娜的声音已充满了妒意——虽然她是那么出色,那么与众不同的女人,但只要是女人,就会有妒意。 黛娜冷笑着:“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那家伙会送什么给你?我看你不必想了,浪子高达的礼物,多半是半打各国出色美女!” 罗开不禁啼笑皆非:“黛娜!我已经拒绝接受礼物了啊!” “那是你刚才的决定,现在还可以改变主意!”黛娜的声音冰冷,“或许他有事求你,向你讨好?” 罗开叹了一声,又打了一个呵欠:“讨论这种事情,多么无聊,你有假期没有?你不能把自己卖给情报工作!我们到非洲去怎么样?我知道在坦桑尼亚的雪山腰上,有一家十分幽静的旅馆……” 黛娜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头:“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不过,我倒真的想知道,你会收到什么样的礼物!” 罗开陡然叫了起来:“黛娜,如果浪子要送礼物给我,为什么要我告诉你收还是不收,你和浪子……” 黛娜声音之中充满了愤怒:“你再说下去,那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在声音之中,听出黛娜真的生气了,罗开不禁伸了伸舌头,不敢再说下去。任何男人,在恋爱中,心情和行动,都会像是初恋的中学生一样。连亚洲之鹰也不例外,他忙道:“好,如果你想知道我会收到什么礼物,你可以表示,我愿意接受。” 黛娜迟疑了一下:“很怪的是,我该去告诉谁?” “或许,你也登一个广告?”罗开提议。 “怪就怪在这里,”黛娜回答:“为什么不直接要你自己登广告,表示接受或拒绝?” 罗开也觉得这一点很难解释,看来虽然是多此一举,但是既然对方这样做,一定是有目的的,只不过一时之间还猜不透而已。 罗开在想了一想之后,道:“如果我拒绝,同类的广告一定会不断出现,我不想自己老成为报纸上的怪人物,还是接受了吧——无论是半打美女,或者是半吨烈性炸药,都不要紧。” 黛娜也思索了一下:“你要小心,我觉得这其中,包含着巨大的阴谋!” 罗开笑了一下,他才不会将什么阴谋放在心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在他的心目中,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又道:“你如果不喜欢非洲,我在纽西兰有一个农庄,那是真正的世外桃源!” 黛娜的声音突然变得听来十分冷漠:“我要留在总部,我已经说过了,正有重要的事!” 罗开叹了一声,黛娜说有重要的事,那事情一定十分重要,说不定影响到世界大局,当然那是她工作范围内的秘密,她绝不会告诉他那是什么事的,所以他只好叹息。他还想用话打动黛娜:“你听着,人的生命是这样短促,我们都不是很年轻,再不及时——” 他只能讲到这里,传来“答”的一声响,那边电话已挂上了。 罗开只好也按下了停止通话的掣钮,双手交叉着,抱住了后颈,心中在想:天下最没有情趣的女人,大约就是有工作狂热的那一类了! 但是,罗开又不自禁地想起黛娜的娇羞和热情,想起和她在一起的种种,他只好又长叹了一声。 对工作有狂热的女人,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工作的效率十分高。 第二天,罗开一取过报纸来,就看到了广告,那自然是黛娜代他刊登的,只有很简单的三个大字:“送来吧。”具名是“最接近鹰的人。” 罗开一看到广告,就不禁发出会心的微笑,他知道,黛娜是给想要送礼的人,出了一个难题。她叫人把礼物送来,可是全世界,连黛娜在内,也不知道亚洲之鹰罗开,这时是在什么地方!他们之间的电话联络,全是罗开打过去的。 世界上已经有很多地方,长途通讯可以直接进行,而不必通过什么总机接线生了。接到了一个长途电话,如果不是对方说明从何处打来的,那就可能来自世界的任何角落!当然,通过详细而繁复的调查,可以知道结果,但那是多么费事失时! 他,罗开,如今是在马来亚半岛的金马伦高原的一所精致的别墅之中,在阳台上,可以看到连绵的高山和苍郁的森林,气候怡人,环境幽静,世上谁会知道—— 罗开刚在得意洋洋地想着,但是陡然间,他却怔住了!在那一-间,他想起了过去一年多来,不论他怎么躲避,都可以知道他所在的组织! 在美国国防部计算机室的那间神秘房间中发生爆炸之后,那个组织好象已不存在了,他也用特殊的方法,把他的牙齿从新清洗过,可以肯定在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会发信号的装置! 可是,过去一年多来,那种无论如何躲避,结果都不免被组织找出来的经验,真是十分可怖的,连罗开回想起来,也有点不寒而栗! 如今,这个送礼的广告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是“组织”又恢复活动了,想展示一下它的威力,让自己知道,自己仍然是在“组织”的控制之下? 一想到了这一点,罗开再也笑下出来了。非但笑不出来,而且还有点坐立不安,尤其,当他想和黛娜联络,但是得到的答复却是一个呆板的声音:“对不起,黛娜中校正在执行重要任务,无法和她取得任何联络!” 罗开甚至有点神经质,怕突然有人把礼物送上门来。这是难怪他的,“组织”曾以如此可怕的阴影笼罩过他,而且他也知道,那只活的钟还是一个未可解的谜团,要是他根本没有摆脱组织的阴影,那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他一直担心着,直到第二天,专职送报的人来时,他还吓了一跳,以为他在那里,已经被人知道了。直到他打开了报纸,才吁了一口气。报上出现了第一幅广告:“很高兴你有胆量接受,由于无法送达,敬请大驾到下址,收取礼物。” 下面是一个地址,看了那个地址,罗开又不禁一怔,感到了极度的不自在。 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妇 一个地址,本来是绝不应该引起不自在的感觉的。就算这个地址是在埃及大金字塔的底层,也不会引起亚洲之鹰的不自在感觉。 这时,说罗开有点不自在的感觉,实在是一种十分客气的形容词,实际上,罗开感到了有一股寒意。 那地址,实实在在,是一个普通的地址,但是对罗开来说,却有着特殊的意义:地址是在澳洲,就是他和宝娥见面的那幢小房子! 在那幢小房子中,他和宝娥第一次正面相对,在快乐之中,有花灵的尸体被送来,那时候,他全然不知道宝娥的真正身份。就是那幢小房子!现在,送礼者把礼物放在那里,等他去拿。 这是什么意思?罗开早就想到,宝娥不是“组织”真正首脑,真正的首脑……说起来有点滑稽,罗开认为是那只活的钟! 宝娥当然已经死了,为什么那幢小房子又被提出来?“组织”阴魂不散的可能性实在太大了! 看到广告时才吁了一口气的罗开,有连心都在抽搐的感觉! 但是,他亚洲之鹰的外号,毕竟不是白得来的,那种感觉只维持了极短的时间,他就抬起了头,挺起了胸,心中在叫着:“就算是组织阴魂不散,该来的就来吧!”和组织斗争的第一个回合,经历虽然可怕,但结果,还是自己胜过了组织,那又何必怕第二个回合的斗争呢? 一当有了决心,要开始行动,罗开就会全身都充满了活力,别看他这时,仍然懒洋洋地半躺在藤椅上,他可以随时行动,就如同在半空中盘旋翱翔的鹰,看来是那么闲适,但是却随时可以高速下击一样。 他先在想:自己应该是亲自去,还是派一个人去? 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对方可能估计自己会派一个人去,因为莫名其妙,去接受一份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礼物,又是在这样的一个地址,那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不会有什么人愿意去冒这样的险。 如果对方的目的是要对付他,那么,当然会跟踪他派出去的人,以达到目的。 在这样的情形下,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还是自己去,比较容易占上风,当然,亲自去,不是用本来面目去,而是以被派去的人的身份去。也就是说,出现在那个地址中,去收取礼物的人,看起来是他派去的,实际上是他本人。当然,那要经过精心的化妆,先要假定对方十分厉害,化妆必须天衣无缝。 罗开想到这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化妆念头。 接着,罗开就思索整件事,和浪子高达这个人,是不是有关连。 这时,他倒宁愿事情和浪子有关,那比“组织”阴魂不散好多了! 不过这个问题是无法设想的,必须在到了那个小房子之后,才会有答案,那时,必须随机应变,罗开对自己这方面的能力,倒也绝不妄自菲薄。 他伸了一个懒腰,把双臂尽量伸直,令得臂骨发出了一阵格格的声响来——他的手臂在尽量伸直的时候,看起来比他手臂应该的长度,要长出三公分,这是他勤习的一种西藏密宗秘传的武术,这种武术,是由气功作为基础,经过苦练而成的。 东方的武术,一向被披上一层极其神秘的色彩,但是如今,气功甚至已被广泛地应用在医学治疗方面,神秘的色彩渐渐淡薄,实用的价值得到了承认,但是虽然如此,要在东方武术方面有成就,这是极度艰难的事,不但要忍受锻炼时无比严酷的考验,而且也要求有天生的练武的体能。 罗开在伸了一个懒腰之后,一挺腰,整个人已从藤椅上弹了起来,然后,他就驾车离开了金马伦高原。他先到了槟城,经了一天,从那里上机,飞到香港,又经了一天。在报纸上,他看到那广告还在登着,每天不同:“等了一天,你没有来。”“等了两天,你没有来。” 罗开在第三天,就已经到了澳州,当地的报纸上还是有广告:“等了三天,你没有来。” 罗开根本不理会广告,他人在澳洲的束岸,那里有世界上最美丽的珊瑚礁。他在一艘游艇上住宿,游艇就停泊在大堡礁的附近,那一带,是潜水爱好者、海洋生物研究者的天堂,大大小小的船只极多,谁也不会去注意一艘普通的游艇。 罗开的日子看来十分悠闲,白天晒太阳,太阳晒够了,就配备着潜水设备下海去,沉醉在色彩缤纷,迷离奇幻的海底世界中。 他在等着,等着要和黛娜取得了联络之后,才开始行动。可是他用尽了方法,所得到的回答,只是“黛娜中校在执行任务中,无法用任何途径和她取得联络,也不知何时才能与她联络。” 罗开只好苦笑,因为他知道,黛娜的工作范围十分广,“执行任务中”,可能只是开开会,也可能是隐瞒了身份,到铁慕地区去了。 一连等了七天,罗开没有法子等下去了。那天傍晚,在喧闹的汤斯凡里市的一个码头上,一个金发碧眼,身材迷人的少妇,穿着只堪掩遮她丰满身材的衣服,姿态动人地走着,而迎面来的几个小伙子,看得双眼有点发直,被他们身边的女伴,推得急速地走了过去之后,还忍不住回头看看,发出尖锐的口哨声。 那少妇像是习惯了别人向她吹口哨一样,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向前走着。 半小时后,这个少妇,穿上了比较正式的衣服,登上了飞往雪梨的飞机,当她上机的时候,几乎所有男女乘客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她坐了下来,心中感到十分满意:现在的化妆术,加上高度的适应技巧,完全可以使人脱胎换骨,可以使他——亚洲之鹰,看起来是一个迷人的金发少妇! 这是他过去七天来,用尽了他在化妆方面的知识,逐步逐步达成的结果。首先,他用一种防水的改换肤色的胶液,涂匀全身,那种胶质物体,在涂上了超过五层之后,就可以把原来的肤色掩去,而改变为任何颜色,如果他想扮金星人的话,他就可以使自己变成全身是亮绿色的。而且还有一个极大的好处,这种胶液,能够掩住男性侬密的毛发,这时,罗开露在短裙外的半截大腿和整个小腿,就滑腻得使看到的男人,要竭力压抑着,才能压下伸手去摸上一下的冲动。 比较起来,改变头发的颜色和眼珠的颜色,就容易多了,那是易容术的高级课程。困难的是要令得声音变成尖利,那得利用一种产自西非洲的草药,一连七天,不断服食,使得声音暂时收缩,变窄,于是,粗嘎的男声,听起来就会是娇媚的女声了。 富有弹性的,和改变了之后的肤色完全相配合的假胸和假臀也是简单的事,最困难的,就是那一块该死的,当年亚当一吃惊,未能吞下去的苹果——男人的喉结。罗开一方面利用了软胶,使自己喉结附近的颈部,看起来比较粗一点,再加上利用阴影来掩饰,然后,再俏丽地加上一条色彩艳丽的小丝中,不但增加妩媚,而且也使得本来已没有什么破绽的化妆,又得到一重掩护。 然后,他不断地练习女性动作,直到他自己看来,也发现不到破绽为止。 罗开在一生之中,不知道曾经过多少次易容,多得连他自己对自己本来的面目,几乎都有点陌生的程度,但是把自己的外型作这样彻底的改变,却还是第一次,这也就是为什么当他一想到这个念头时便忍不住哈哈大笑的原因。 不过,罗开立时发觉,自己这样的化妆,有一个很大的缺点:他几乎没有法子安静地休息,不断有人借故来向他兜搭,一个头发已秃了九成,满面油光的中年男人,甚至在两小时之内,向他问了七次时间,气得罗开几乎想当面给他一拳,或者把他残余的头发全部拉了下来,可是他却还不得不装出女性应有的温柔笑容来! 下机之后,他一刻也没有停留,驾着一辆租来的车子,直向那小屋子驶去。 到快接近那小屋时,已经是凌晨时分了,罗开想起自己上次来这里的情形,多少有点伤感。 这幢房子,曾经是宝娥住过的,而且,曾经过宝娥悉心的布置,宝娥是“组织”中的重要人物,如果不是罗开认定了“组织”实际上还有幕后神秘力量的话,宝娥简直就是组织的首脑。而今,又重临这幢房子,来的原因又这么诡异,这实在不是很令人感到愉快的事。罗开在车子慢下来之际,几乎想踏下油门,尽快地离开这里,再也不理会那广告的事! 但是,他终于深深吸了一口气,令车子在房子前面,停了下来。 他下了车,来到了房子前,黑漆漆地,一点灯光也没有,他伸手在铃上按了一下,就看到门缝下有灯光透出来,接着,门就打开来。门内的布置,和他上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可是他却没有看到开门的人。自然,他立即明白门是自动的,或者是遥远控制的,但是他还是装出讶异的神情来,问:“请问有人吗?” 一个相当动听的男人声音传了出来:“请进,请进,你是——” 罗开一时之间,辨不清声音是由什么地方传来的,他仍然维持着讶异的神情:“一个叫鹰的人派我来的,说是这里有一份神秘礼物给他!” 感到有一个关系重大的谜团 他一面说着,一面神情疑惑地,向屋内走了进去。他自信这时的演技是一流的,任何人都不可能知道他原来的面目。唯一的缺点是当他进了屋子之后,他不由自主,向通向楼上的梯级,望了一眼。就在那铺着柔软的栗鼠皮的梯级上,宝娥晶莹如玉的胴体,曾给他带来过那么疯狂的欢乐。 他进来之后,那男人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原来是鹰派来的,等了你好久了,请坐!” 罗开把视线自楼梯上拉回来,移向咖啡几上的一只盒子,声音是从那里传出来的。当他走向沙发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娇笑声,自楼上传了下来,接着,自楼梯上,有两个女郎,脚步轻盈地走了下来。罗开看到了她们,就不禁呆了一呆。 自从他按了门铃开始,在应他的,一直是男人的声音,可是忽然之间,下楼来的却是两个俏丽得令人怦然心动的女郎! 他们一面笑着,一面几乎是跳跃着下来的,两人肤色,一个晶莹洁白,另一个却晒成了耀眼的古铜色,当她们用跳跃的步伐下楼来之时,四条修长的玉腿移动着,腿上肌肉的跳动,单在视觉上,已经使人感到弹性和结实。 两人都穿着短到不能再短的短裤,而且只用了一条丝巾,扎在胸口,算是上衣,罗开并不是色情狂,可是看到了这样的美女,却也无法把自己的视线挪开。 那两个女郎,一下了楼,就向他走了过来,带着一种看来相当暧昧的笑容,来到了沙发前,竟然不由分说,一边一个,就紧拥着他,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罗开感到气温彷佛陡然之间升高了不少,连喉际也有点发干,他几乎要忍不住双唇伸出去,去搂抱那两个女郎的细腰了,但是他却没有动,他没有忘记自己这时的装扮,也是一个女人! 那两个女郎坐下来之后,罗开闻到了两股不同的幽香,在鼻端飘荡着,肤色古铜的那个,散发着一种被烈日晒干了的青草一样的特有的清香,而肤色莹白的那个,散发着玫瑰花的香味,使人如同站在一大簇盛开的玫瑰花旁边一样,那种香味,罗开并不陌生,是来自一种叫“TEAROSE”的香水。可是那种清香的干草味,他却分辨不出是什么香水,或许是那女郎身上自然散发的幽香? 罗开在两个美女紧贴着坐下来之后,不免有点精神恍惚,胡思乱想,但是他立时警惕了起来,一切还在那样不可侧的情形之下,他实在不应该这样子的!他迅速地转着头,打量着身边的两个美女,古铜肤色的那个向他发出迷人的微笑,用磁性的声音先开口:“你就是他要等的人——” 罗开摇着头:“我是受雇来的。” 那女郎诱人的口唇,张成了一个圆圈,发出了“哦”地一声,又笑了笑:“你能使他对你有兴趣?” 罗开心中一凛,那女郎的这句话,听来像是大有弦外之音在!缜密的推理思考方法,在-那之间,可以把许多无关紧要的事,一环一环连接起来,变成一条链子。 那女郎话是指他而说的,他这时是一个看来很动人的黑发美女,能使什么人感到兴趣呢?自然是好色之徒,答案接近了:浪子高达正是好色之徒! 那个送礼人,本来就可能是浪子高达,这样一来,又得到了一个确切的证明! 罗开刚想说什么,咖啡几上的那盒子,又传出了那个男人的声音:“你们快把礼物交给这位美丽的小姐带回去,别胡言乱语。” 那男人的声音听来很温柔,可是却也相当有男性的权威,那两个女郎一听,立时站了起来,互望着,互相作了一个鬼脸,又跳跃着走了开去。 罗开盯着那盒子,心中迅速地在想:那是不是浪子高达的声音,他躲在那里?在楼上?他为什么下现身,这个神秘程度不在自己之下的人,究竟在闹什么鬼? 他一面想着,一面看着那两个女郎,看到她们走到客厅的一角,两人合力,搬着一只包装得很好的箱子,看起来,那箱子十分沉重,两人要弯着腰,吃力地才能够搬得动。 如果是在平时,罗开一定赶过去帮助那两个女郎了,那是一个绅士所应有的起码风度。事实上,罗开的身子,也不由自主,欠了一欠,可是他立时想到了自己这时的女性装扮,他就仍然端坐着不动。 那男人的声音继续从扩音器中传出来:“鹰自己本身不来,我很失望。” 不管对方是谁,人不露面,通过了通讯设备来讲话,这一点,令得罗开十分不高兴,他冷冷地道:“大概是他不想参加‘查理的天使’的演出吧!” “查理的天使”是风行一时的电视片剧,剧中的查理,永不露面,只是通过扩音器来讲话的。那男人立时发出了几下笑声:“小姐,你真幽默,如果鹰亲自来了,我当然会出现!” 他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在这样的情形下,他是不会现身的。罗开真有一股强烈的冲动,告诉他,自己就是亚洲之鹰,至少也好看看对方究一竟是何等样的人物。 但是他又忍住了这个冲动,因为一则,情况未明,二来,易容术并不是什么人的专利品,人人都可以把自己的本来面目彻底隐去的。 就在这时,那两个女郎已经把那只长方形的,扎着绸带的箱于,吃力地搬了过来,放在离罗开相当近的地方,然后,又一起退了开去,用十分优美的姿势站着,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罗开,在他们的注视之下,罗开甚至感到有点不自在,因为如果他的化妆,被人揭穿了的话,传了出去,将是天大的笑话,对他的名誉,有相当程度的打击! 他缓缓伸出手去,把手按在那竖放着的箱子上,那箱子大约有八十公分高,各三十公分宽、厚,是一个柱形的箱子。 罗开的本事再大,自然无法藉手按在箱子上而知道箱中是什么东西,他缓缓地道:“鹰嘱咐我,要问送礼人几个问题!” 那男人的声音道:“欢迎!欢迎!” 罗开装出想一想的神情:“鹰想知道,送礼人是什么人?” 那男人声音答:“这是明知故问,在第一次的广告中,他早就知道送礼人是谁了!” 罗开表面上看来,不动声色,心中在想:嗯,这等于承认了自己是浪子高达了!他沉声道:“鹰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素无来往的阁下,会突然和他联络,要送礼物给他?” 那男人发出了一下叹息声,听来十分沉重,像是有着什么极大的心事一样,这又令得罗开呆了一呆,传说中的浪子高达,本领高超,风流快活,似乎和这样的叹息声极难联系在一起! 在叹息声之后,接着是他的声音:“我为什么要这样做,鹰只要看到了我的礼物,就会明白,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很难说的,有时,再习惯于独立独往的人,也会感到孤单的!” 罗开仔细地听着,可是一时之间,实在不明白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像是讲这话的人,遭到了什么重大的困难,想要求助! 但是,浪子高达会有什么困难呢? 他没有再问,只是道:“我会转达你的话,还有一个问题,鹰想知道,何以你选择了这里来交礼物!” 那声音道:“我不知道鹰在何处,我和我的手下,花了不知多少时间,想知道他在何处,可以直接把礼物送过去,但是却失败了,所以只好请他来。”罗开听到这里,不禁有一股自豪感,是的,他在何处,人家是不可能找得到的。但是这种自豪感,立时又化为乌有,因为至少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内,“组织”随时可以知道他在何处。 他吸了一口气:“那么,又何以是这里呢?” 那声音有点奇怪:“何以鹰对这里特别感到兴趣?我选择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这里本来就是我的产业,是属于我的一处住所!” 罗开绝想不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那之间,他的思绪紊乱到了极点!这里,怎么会是这个人的产业呢?明明这是宝娥的房子,这个人——如果这个人是浪子高达,为什么他说这是他的房子呢? 这其间,又有着什么样的联系?罗开隐隐感到这一点关系十分重大,但是他又无法作直接的询问,因为他这时隐瞒着身份,问得太直接,会露出破绽来的。但是,事情却又非弄清楚不可! 他先发出了“哦”地一声,拖延着时间,心中急速地在转着念,想着应该如何技巧地发问,然后才道:“原来是这样,不过鹰对这幢房子,好象有特别的印象,他在指示我来的时候,把屋子中的情形告诉过我,嘱咐我如果在危急时候,该如何应付!” 扩音机中,传来了一下表示惊讶的声音,接着道:“怎么会呢?嗯……有一个时期,我在格陵兰……这里曾借给我的一个好朋友使用过——” 他讲到这里,语调之中,充满了思念的伤感。罗开立时明白了,他指的那个“好朋友”,一定是宝娥! 宝娥是那么出色的美女,而高达是风流成性的浪子,两个人是相识的,并不令人惊诧,但是,他们的关系就是这样吗? 罗开越来越感到,其中有着一个他未能解得开的大谜团在,而且,他还想到,这个谜团,一定关系重大! 但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之下,他却无法再进一步问下去了。 两个女郎的来历 在当时情形下,罗开只好装着对这件事并没有多大兴趣的样子,顺口道:“好,我会转告鹰。” 自扩音机传来的声音,变得有点焦急:“等一等,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鹰,请你转达……不必了,你只要告诉他,在他看到了礼物,明白了我为什么要送礼给他时,请他和我见见面。” 罗开已经站了起来,他点着头:“好的,高先生。” 他故意在“高先生”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扩音器中传来了一下闷哼声,罗开双手去捧那只箱子。由于刚才看到那两个女郎,将箱子搬过来时,十分吃力,估计那箱子一定很重,所以他双手去捧的时候,用足力道。谁知道双手向上一提,那箱子却轻飘飘地,没有什么份量,罗开的力道没有了着落,几乎向后仰倒。 而也就在这时,那两个女郎一起发出“格格”的笑声来。刚才,他们故意装出很吃力的样子,来搬那只箱子,显然是一个恶作剧! 罗开也未曾想到,自己竟然会在阴沟里翻船,在那两个女郎分明是没有什么恶意的玩笑中,栽了小小的一个筋斗!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望向那两个笑成了一团的女郎:“你们刚才装得真像!” 那两个女郎笑得胸脯起伏,体态撩人,一副佻皮的神情,透过她们全身散发着的青春活力,直逼了过来,叫人再也不能责怪她们。 罗开没有说什么,只是向楼上望了一眼,就向门口走去,那两个女郎忙急步走向门,替他打开,罗开向外走去,那两个女郎却跟在他的后面。 罗开走出了十来步,转过头来,望向那两个女郎:“不必送了,我车子就在这里!” 那肤色莹白的一个道:“带我们进城去玩好不好!这里真闷!” 罗开又是陡然一呆,心想:今晚的怪事虽然多,但不会再比这个女郎的话更怪了!这真是天下一大奇闻!除非根本不知道有浪子高达这个人,不然,人人都可以知道,只要是女性,从三岁到八十三岁,浪子都可以令她们感到和他在一起,是最快乐的事! 而这两个那么美丽的妙龄女郎,却感到“闷”! 罗开又立时感到,这其间又有他所猜不透的事情在!他立时又问:“闷?你们知道你们是和什么人在一起?” 古铜皮肤的那个,一副不屑的神情,撇了一下嘴:“知道,一个性无能的男人!” 罗开几乎直跳了起来!他可以设想世界上任何形容词加在浪子高达的身上,可是对不起,“性无能”,那绝对是扯不上关系的!可是那女郎却又千真万确地这样说!一时之间,由于惊讶太甚,罗开甚至忘了自己的化妆,只是直视着那女郎。 那女郎笑了起来:“我想我们没有冤枉他,他甚至未曾用你现在看我的这样眼光望过我们。” 罗开觉得事情越来越古怪了,看来只有一个可能:在楼上,通过了扩音器和他讲话的人,根本不是浪子高达。不然,这样出色的两个美女,竟然连看也不向她们看一眼,那是绝不可能的事,就像是饿狼看到了大块肉而不扑过去一样,简直是违反了生物天性的怪事! 罗开也从语言之中,听出这两个女郎,和她们口中的“那个男人”相识不是太久,他感到必须和这两个女郎,好好谈一谈。 他又回头向那幢房子看了一眼,屋子中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他道:“好,两位请上车!” 那两个女郎十分高兴,跳跃着上了车,一起挤在前面驾驶人旁边的座位上。罗开把那只箱子,放在车子后座,也上了车,驾着车向前驶去。 他一开始驾车之后,就在盘算该如何向那两个女郎发问,紧捱着他坐的,是那古铜皮肤的女郎,当他还未曾想到如何开口之际,那女郎的动作,令他吓了老大一跳,几乎无法驾驶! 这时,如果那女郎忽然拔出了一柄手枪来,指住了他的咽喉,他也不会更吃惊。可是,那女郎的动作却是突然伸过手来,按向他的胸口,按在他胸前的假乳之上,望着他媚笑:“你身材保持得真好!” 在这样讲了一句之后,她又媚态十足地咬着下唇,用甜腻的声音道:“你当然知道,就算没有男人,我们一样可以享受性的欢乐!” 罗开陡然吸了一口气,低眼看了一下,他看见那女郎的手,不但按在他的“胸脯”之上,而且手指还在最敏感的部份轻轻捏着——当然,罗开是不会有任何感觉的,那只不过是一团软胶而已。 罗开立时用一只手,把那女郎的手,轻轻移开,当他触摸到那女郎的手时,柔软腻滑的感觉,令得他心跳有点加速。 那女郎的手被他移开之后,却又放到了他的大腿上,罗开叹了一声:“有意想不到的事会发生,你别心急!” 罗开所指的“意想不到的事”,自然是指他原来是一个男人而言,可是,他这句话才出口,一下隆然巨响,陡然传了过来。 罗开立时踏下-车,他停车停得如此之急,车身剧烈地震动了一下,车子还未完全停下,罗开已经转头向爆炸声传来的方向看去,他看到了迸射的火光,然后,又是一下爆炸声,火光窜起更高。 那两个女郎也吓得有点怔呆,罗开盯着冒起火光的地方,心中像是被利刺刺了一下一样,那地方,正是他才离开的那种房子! 他立时又踏下油门,急速地转了一个弯,以极快的速度,往回驶去,那两个女郎不断在问:“你!你怎么知道立即会有意外发生?” 罗开懒得向她们解释,只是把车子驶得飞快,他离开那屋子之后,根本没有驶出多远,所以很快就驶了回来,而当他停下车时,那两个女郎也呆住了,她们一起发出一下惊呼声。 那两下爆炸,一定猛烈之极,因为那幢精致的小房子,已经整座不见了,剩下的瓦砾堆,有火舌在窜冒着,爆炸的破坏力是如此彻底,好好一幢房子,已变成了平地!如果屋子中有人的话,那么这人的生还机会是多少呢?罗开简直不敢想象! 这时,附近的房子都已亮了灯,还有不少车子,正向这里驶过来,那自然是附近的人,听到了爆炸声,纷纷赶过来探视究竟。 罗开没有停多久,在那些车子还未曾到达之前,他就驾着车,以正常的速度驶了开去,一直到警车和消防车,在他的车旁飞驶而过之后,那两个女郎才以惊骇莫名的声音叫:“天!就是那幢房子!”罗开吸了一口气:“是,如果你们不是跟我坐了车,现在已——” 那两个女郎身子颤动着,互相紧紧搂在一起。这时候,罗开的思绪更乱了,他先要肯定一件事,所以他立时问:“和我讲话的那个人,是在楼上?” 两个女郎一起点头,她们的身份,本来是十分可疑的,尤其是她们及时离开了那房子。但这时,她们脸上那种惊惶失措的神情,却又不是假装的! 罗开又问:“你们不知道他是谁?怎么会在他的住所中?和他认识多久了?” 那两个女郎仍然一副惊惶的神色,语声之中,带着哭音:“我们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今天下午我们搭顺风车,在这里附近下了车,一时又找不到车子再搭,只好向前走,看到他拿着一杯酒,站在门口出神,我们就走过去,问他能不能请我们进去喝一杯酒,他的样子十分英俊神气,很少看到那么高大神气的东方人的!” 罗开一面驾车,一面问:“就是这样?” 两个女郎又一起点头:“我们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只告诉我们,他在等一个人,已经等了好久了,可是那个人还没有来。我们进屋子去一看,天,他一定是一个极有钱的人,我们……自然不想走……现在,又有钱,又能引起女人兴趣的男人太少了!” 罗开挥了挥手:“你们的职业是——” 两人齐声道:“模特儿,有什么关系?” 罗开耸了耸肩:“没有关系,再继续说下去。” 古铜皮肤的那个叹了一声:“我们……用了点方法,想使他对我们感到兴趣,可是他却连看也不向我们看一眼,我们两人甚至要去强吻他,他也将我们推开去,所以我想他不是同性恋者,就是性无能!” 罗开喃喃地:“他不是浪子高达,不是!” 那肤色莹白的道:“你说什么?” 罗开摇着头:“没有什么,说这个人的情形。” 那女郎侧着头:“他看来像是心事重重,我们怎样撩拨他,他都没有兴趣,他说他在等人,又说他本来是一个最喜欢女人的人,我们只是听着,他待我们不错,让我们在他豪华的浴室中洗澡,天,那真豪华,后来,你就来了,就是这样。” 罗开心中不禁苦笑,如果这两个女郎说的是实话,他在那屋子之中,还自以为缜密的推理头脑,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两个女郎又问:“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 罗开苦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一面说,一面停了车,打开了车门,自车后面,取出了那只箱子来,放在行李箱盖上,那两个女郎也下了车,十分有兴趣地看着他,罗开扯开了包纸,里面是一只纸盒,他揭开盒盖,盒中是满满的软胶粒,拨开了软胶粒,是一只十分精致,镶着许多宝石,甚至在黑暗中也闪耀着夺目光华的小盒子。 坐着轮椅来的少女 一看到了那只小盒子,那两个女郎都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赞叹声来,问:“这些宝石,全是真的?” 罗开并没有回答,当然那是真的,如果送礼人是浪子高达,他会用假宝石吗?金钱,对于高达或罗开这样的过着冒险生涯的人来说,简直不是一件事。但是冒险生涯也有代价的,浪子高达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呢?他已经在爆炸之中,化为飞灰了吗? 一想到这里,罗开的心中,不禁抽搐了一下,事情太诡异难测,他之所以迫不及待在路边停下了车,拆开礼物来,就是想看一看那究竟是什么礼物,有什么作用,因为在那屋子中,送礼人曾告诉过他!鹰只要一看礼物,就会明白的。 当他把那只小盒子取出来之后,那古铜皮肤的女郎忽然道:“你是受雇来取礼物的,怎么可以私自取出礼物来?” 那白女郎也道:“你是想……作什么不法的事?” 罗开听得她们这样说,真是啼笑皆非,要向她们解释,那实在是不可能的事,他怎么能使那两个女郎相信,他就是礼物的接受人?因为他这时,是一个体态动人的少妇!他只好叱道:“走开!” 那两个女郎互望了一眼,突然间,一起把手放到了盒子上,道:“你想吞没这盒子,我们三个人平分!” 罗开先是一怔,若不是刚才那一下爆炸,和事情的诡异,浪子的生死未卜,心中充满了疑问的话,他真要哈哈大笑起来上这两个女郎,竟然向他,亚洲之鹰,提出勒索,要求分赃! 他并没有和这两个女郎纠缠下去的意思,所以他连话都懒得去说,只是迅速地踢出了两脚,正好踢在那两个女郎的小腿上。 这两脚,罗开要是使足了劲的话,足可以令得被踢中的人,小腿骨碎裂到无法接合的程度。罗开当然不会用那么大的劲道,他的目的,只是小小惩戒那两个女郎一下,使她们痛上几分钟,那就够了! 他对自己的出手,极有信心,可是一个人如果大有信心了,往往就是失败的开始。他,亚洲之鹰罗开,本来也不是太自信的人,所以这一次,他的失败,他引以为一生之中的奇耻大辱! 当他迅速踢出了两脚,而且分明踢中之后,那两个女郎却没有发出尖叫声跌倒! 就在那一-间,罗开已经知道事情不对头了!那两个女郎,绝非她们自己所称的那种身份!可是当罗开想到这一点时,却已经迟了,那两个女郎中的一个,陡然一扬手,罗开只看清她的手中,多了一支如同唇膏也似的东西,一蓬水雾,已向他迎面喷了过来! 罗开的反应极快,那蓬水雾,又带箸他一闻到就可以肯定是强烈麻醉剂的气味,所以他立时屏住了呼吸,头向侧转去。 如果对付他的只是一个人的话,那么,他还不至于失败,可惜对付他的是两个人,当他一转过头去之时,先是自然而然吸一口气,而就在那时,另一个女郎手中,同样有喷雾,射了出来,恰好全吸了进去!- 那之间,罗开只觉得天旋地转和一股强烈的作呕之感,令得他身子连退了几步,退到了车子旁边,反手扶住了车子,才算勉强站住。 这时候,强力的麻醉剂已生了作用,要是换了普通人,早已昏迷过去,但罗开毕竟不是普通人,对于控制呼吸,甚至控制心脏跳动的本领,十分高强,这种本领,世人以为印度的瑜伽术是其中之最,却不知道瑜伽只不过是西藏密宗气功传过去的一个旁支,而罗开对密宗气功有着极高的造谐。所以这时候,他的情形是,全身一点气力也使不出来,就像是处在梦境之中一样,看出去的东西,也在旋转不定,但是在他的意志力的控制之下,思路还保持着清醒。 在他后退之际,那只盒子,已被那两个女郎,夺了过去,罗开听到她们发出一下欢呼声,短发的那个,急急忙忙,把盒子挟在胁下,两人一起向他走来,十分粗鲁地抓住了他,用力向他一推,推得他离开了卓子,罗开在地上打了一个滚,眼看着她们快要带着盒子,登上车去了! 这时候,罗开的心中,真是懊丧到了极点,不知道骂了自己多少遍,他自己骂自己的那些话,如果是出自别人之口,那么这个人绝说不到第二句,就会这一辈子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了。 在那两个女郎快上车之际,长发的那个伸手向他拍了一拍,说了一句:“这女人怎么办?” 短发的那个道:“别管她,我们去交货要紧!” 就在这两句话的功夫,在路旁的一条小径上,忽然有一辆十分小的车子,驶了过来。罗开躺在地上,恰好面对着这条小径,所以看得见。当他才一看到那辆车子之际,一时之间,还弄不清那是什么车子,只见到车子向前冲过来的速度十分快。 而等到他看清了那是什么种类的车辆之际,他真的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那一定是麻醉药令他产生的幻觉!不管是幻觉也好,是真实情景也罢,这时,躺在地上的亚洲之鹰罗开,所看到的是,自那崎岖不平的小径上,以极高的速度驶过来的,并不是什么车辆,而是一张轮椅! 对,是一张轮椅!就是那种不能行走的残废者所坐的轮椅! 那张轮椅,看来比普通的要大一点,但始终是一张轮椅。坐在轮椅上的,是一个身形十分苗条,浅棕色的长发飞扬的女子。由于轮椅的速度相当高,她的一头秀发飞拂着,有一小部份紧贴在她的脸上,所以她的脸孔,不是十分看得清楚。 轮椅一下子就从小径,冲到了公路之上,直向汽车驶了过来。 那两个女郎,显然也被这种奇异的现象弄得呆了一呆,一起向轮椅望去。 就在那一-间,轮椅陡然停下,真是说停就停,几乎连十分之一秒的间歇都没有,轮椅才一停,坐在轮椅上的那个女子,像是一头觑准了猎物的美洲豹一样,腾空而起,直扑了过来! 她的来势是如此之快,相距又不远,一下就扑到了那两个女郎的身前,罗开可以肯定,那两个女郎一定连发生了什么事都没有机会想!那扑上来的女子,双手已经击出,斜斜两掌,分别击中在那两个女郎头侧的大动脉上,那两个女郎连声音都没有出,身子一软,就倒了下来。那女子直到这时,才以一种十分优美的姿态,落下地来,稳稳站着。从她刚才那种矫捷绝伦的身手看来,任何人都可以看出,她绝不会需要轮椅的,可是她刚才却又的确是坐着轮椅来的! 有谁会用轮椅来作为交通工具呢?而且,这张轮椅看起来性能极佳,刚才冲向前来的速度,至少超过时速一百五十公里!而她出手击人的手法,又如此干净俐落,要不是罗开因为麻醉剂的药性,喉咙干得像火炙一样,无法发出声音来的话,他一定要大声喝采了。 看来这个女子的年纪并不大,她—— 罗开才想到这里,心头陡然震动了一下,想起了一个人来,那个传奇人物,由于小儿-痹症,小时候是在轮椅上渡过的。据说,她是中了南美洲猎头族的一支毒箭之后,毒箭上毒药的毒性,反倒令她的宿疾,得到了奇迹似的意外痊愈! 这个女子…… 罗开只感到心头有巨大的震动,因为这个女子有着非同小可的来历,是世界各地,大大小小犯罪组织,即使是再穷凶极恶的罪犯,一听到了她的名字就头痛的一个传奇人物! 罗开宁愿自己料错了,因为他实在不愿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之下,和这个享尽了盛名的人见面。他,亚洲之鹰,究竟也不是泛泛之辈,可是这时他的处境,却狼狈如斯,不但扮成了一个女人,而且还被两个无名小卒,毛手毛脚地弄得处在半昏迷状态之中,这种事要是传了出去,他会成为笑柄! 罗开再机智百出,在这样的情形下,也使不出办法来,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看到那女子一落地,就一俯身,取起了那只盒子来。她的身形相当高,可是那一头浅棕色的柔发,却长得惊人,泛着自然的大波浪纹,当她俯身之时,长发碰到了地上。 她一取了盒于在手,立时直起身子来,掠了掠头发,连看也不向那两个女郎看一眼,却向罗开望了过来! 这时,罗开也可以看清她的脸容了,那是一个极其清秀的少女的脸,鼻子异样地挺直,衬着大而乌黑的眼睛。她看来相当瘦,所以,当她只是站立着不动,长发随风飘拂之际,给人的印象,是十分文静的,可是罗开刚才却看她出过手,知道一头豹子,未必会比这个少女更加敏捷。 那少女看了罗开一眼之后,在她看来竭力装着成熟,但却又有着明显稚气的脸上,现出了几分讶异的神色,径自向罗开走了过来! 罗开的心中暗叹了一声,他真恨不得路上忽然有一个大洞,好让他躲进去! 可是,一直到那少女来到了他的身前,他还是只好躺在路上,无法动弹,那少女俯身,盯着他,讶异的神情,变为一种揶揄,向他笑了一下,罗开竭力想在自己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回报,可是他整个脸部肌肉,都是麻木的,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 那少女看了他一会,又直起身子来,摇着头,用一种十分柔和动听的声音道:“你这种化妆,只好骗骗小孩子!” 两个女郎的真正身份 罗开的脸部肌肉,依然麻木,他也无法知道自己的脸是不是发红,他只感到惭愧,自己那么精巧的化妆,那少女一竟然在半分钟之内就识破了!那令得罗开苦笑,他想:浪子高达未曾和他正面相对,如果曾正面相对的话,以高达的机智,和他对女人的丰富经验,是不是也一下子就可以拆穿他这个男扮女装的把戏呢? 那少女说完之后,就转过身,向前走去,罗开用尽了气力,想叫:“那盒子是我的!” 可是他却无法发出声音来,那少女来到轮椅之前,坐下,控制着轮椅,一下子就驶入了小径,不到一分钟,就看不见了。 罗开心中长叹了一声,闭上了眼睛,尽量令自己的呼吸,变得缓慢。渐渐地,他的脚趾尖和手指尖,开始有了知觉,而且在逐渐扩大,大约半小时之后,他已经可以支撑着,勉强站立起来,当他再作了几十下深呼吸之后,他可以行走了。 他来到那两个女郎的身前,发现那两个女郎,依然昏迷下醒。刚才那少女的一击,看来只是快,并不是太重,但罗开旱就看出来,那是极其精妙的东方武术,一下击中要害,颈际大动脉受击,是最容易令人昏迷过去的。罗开迟疑了一阵,这两个女郎显然另有来历,和她们自己所说的不同,她们是什么身份呢? 罗开蹲下身,毫不客气地在她们的身上搜索着,这两个女郎身上所穿的衣服如此之少,看来并不能藏下什么秘密,罗开自那个短发女郎的外衣中伸进手去,当他的手指滑过饱满的胸脯之际,他也不禁有点异样的感觉,在双乳之间,如果是胸脯丰满的女郎,那儿是藏上一些小秘密的地方。可是罗开触摸到的,只是西方女子的浓密的汗毛。 他再在那长发女郎的身上抚摸着,一样一无所获。这不禁令他感到有点踌躇,但是他并没有再犹豫了多久,就先把那短发女郎的上衣,脱了下来,当一双豪乳弹跳出来之际,他看到在左乳上,那女郎有一个小小的刺青记号,只有指甲般大小,刺的是一个嘻笑的面具,和一个啼哭的面具,这种面具的造型,和常见的并无不同。 罗开吸了一口气,直了直身子,他不必再去看另一个女郎,就已经知道这两个女郎是夏氏兄弟手下的人物了。 夏氏兄弟,在罗开这样身份的人看来,并不是什么狠角色,不过是一个新崛起的犯罪集团的首脑,“业务”集中在贩卖人口上面,阿拉伯酋长在大发石油财之余,自然想享受一下各国美女,夏氏兄弟主持的集团,就提供了这种方便。他们自己大言不惭,用两个面具作为他们的标志,意思是得罪他们的人就要哭丧着脸,而顺从他们的,就可以得到欢乐。 罗开知道有这样一个集团,也知道他们在贩卖人口之际,也做点私运军火的不法勾当,但是在罗开看来,那全是微不足道的事。 这样的角色,居然敢去向浪子高达下手,这真是出人意表的事,可能是他们自己知道地位不够高,所以急于成名,找一个有名人物来挑战一下?如果那场爆炸是由这两个女郎制造的,浪子高达一时大意,死得实在太冤枉了! 罗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机智百出的浪子,真的会就此消失了吗? 这个问题,暂时没有答案,另一个问题更令他困扰,浪子要送给他的礼物究竟是什么呢? 那个用轮椅做交通工具的少女,如果自己所料不错,她真是大有来头的话,为什么她也会参与这件事之中呢? 想到这里,一连串的问题,似乎有必要把这两个女郎弄醒来问上一问! 罗开继续搜摸着,在两个女郎的大腿内侧,又各找到了一支可以喷射强烈麻醉剂的喷射器,罗开对准了她们的脸,狠狠地喷着,估计两人至少昏迷超过六小时以上。这时,他的体力已经完全恢复了,他打开行李箱,把两个女郎塞了进去。这一来,令得行李箱盖合不上,而差了约莫十公分。罗开扯开了一个女郎的上衣,把行李箱盖绑了起来。这样,除非有人向那十公分的空隙张望,不然看起来就像是放了过多的行李一样,下会有人注意的。 他驾车向前驶,在驶过那条小径之际,略为犹豫了一下,考虑是不是应该去追踪一下那突如其来,像是自天而降的女神一样的少女。 但是他想了一想之后,就决定慢慢来,这时他最想做的事是恢复自己的本来面目,那少女和浪子高达不同,正义凛然,他不想在和对方打交道的过程之中,贻人笑柄。所以,他立时踏下油门,车子飞快地在公路上直驰出去。 半小时之后,在一种看来十分普通,就像是一般澳洲人家庭的房子之中,罗开在忙碌完了之后,已经使他看来,回复了八九成原来面目,只是肤色还有点苍白,瞳孔的颜色还有点蓝,以及头发是浅金色的而已,但无论如何,他已经回复了是一个气宇轩昂的男人,再也不是女人了。 然后,他把那两个女郎,自车子的行李箱后,拖了出来——这所房子,和罗开在世界各地,经过精心选择而准备了的住所一样,说不定十年八年,派不到一点用处,但有时,就会用得着。罗开选择这类房子的原则是:外貌尽量普通,不引人注目,最近的邻居,至少也在三百公尺之外,等等。所以都有他可以放心行事的条件。 他把那两个女郎,拖进了大型的浴缸之中,然后扭开了水龙头,令得急骤的冷水,淋在两人的身上,又取了一大盆冰来,向着她们,没头没脑地倒了下去,把冰块用力按向她们的脸部。 不到五分钟,那两个女郎就发出呻吟声来,罗开后退了几步,任由冷水继续淋着,她们开始在浴缸中挣扎,终于一起挣了出来,伏在地上喘气。 这时,那短发女郎用来作上衣的丝巾,已经被罗开扯去了,她是赤裸上身的,当她伏在地上喘气之际,水滴顺着她的乳尖向下信着,看起来十分动人,尤其她一身古铜色的皮肤,但是有着明显的两截泳衣的痕迹,在阳光晒不到的地方,肤色又是那么白腻。 那长发的一个伏在地上喘气,还没有撑起身子来,罗开走过去,用脚把两人的身子转了过来,使她们仰躺奢。 两人都现出十分惊惧的神色来,显然她们都认不出罗开是什么人了。罗开站着,冷峻地望着她们。当罗开用这种眼光望人的时候,他的目光极其慑人,可以令胆子极大的人,感到震栗。 这时,那两个女郎在他的注视之下,挣扎着坐了起来,短发的那个,甚至忘记了遮掩自己的胸脯,只是充满了惊惧,身子在微微发着抖。 罗开冷冷地道:“好了,我不喜欢重复我的话,我问,只问一遍!” 两个女郎喘着气,神情更加惊骇。罗开扬了扬手:“你们在浪子那里出现的目的是什么?” 两个女郎互望了一眼,惊惧使她们的身子抖得更甚,罗开冷笑一声:“像夏氏兄弟这种没出息的东西;如果为了怕他,太不值得了!” 短发女郎喘着气:“先生,你……你是……” 罗开冷冷地道:“是我在发问。” 长发女郎几乎哭了出来:“我们只是……只是奉命把一只小盒子,放进那房子去,根本不知道什么浪子高达……我们总算完成了工作,忽然,又有一个女子进来,说是代表什么人来取礼物的,那女人……后来自己打开了礼物,是一只镶满了宝石的盒子,我们……” 她说到这里,推了推短发女郎,短发女郎忙道:“我们起了贪意……可是才将盒子取到手,又被人抢走了……” 罗开皱着眉,事情实在十分容易明白,这两个女郎,可能只是贪图金钱,堕进了夏氐兄弟人口贩卖集团中的无知者,她们迟早会被卖到阿拉伯去,而她们奉命带去的那只小盒子,当然是遥远控制,或是定时的爆炸装置,目的是对付浪子高达,看来夏氏兄弟根本没将这两个女郎放在心上,要不是她们恰好离开,就一定会死在爆炸之中了。 浪子高达和夏氏兄弟之间又有什么冲突呢?罗开对这一点,不感兴趣,他能想到的是,浪子风流成性,不知有多少美女是他的亲密女友,可能其中有个人吃了夏氏兄弟的亏,所以他们之间,才有了冲突。 罗开想到这里,叹了一声,挥着手,就他所知夏氏兄弟的所为,简单地讲了几句,那两个女郎惊呼了起来:“对!他们说,下个月,就派我们到中东去,演出一个盛大的时装表演!” 罗开笑着:“在阿拉伯的后宫,你们根本什么衣服也不必穿!” 两人又互望着,一起站了起来,慢慢地,看来神情有点扭怩地来到了罗开的身边,罗开忙举起了手:“不必了,我不想占你们便宜?” 两个女郎动作一致,一起伸手,抚摸着罗开宽厚的胸膛,腻声笑:“怎知道一定是你占我们便宜,不是我们占你的便宜?” 在这种大胆的挑逗之下,罗开也不知该如何应付才好,那短发女郎已慢慢地跪了下来,当她跪下来之际,她柔软的胴体,看来像是一条水蛇一样扭动着,而且是紧贴着罗开的身子在扭动着的,那令得罗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长发女郎已经用她灼热的唇,封住了他的唇。 罗开不再说什么,在这样的情形下,只有傻瓜才会再说话,他拉开长发女郎身上的丝巾,长发女郎熟练地解开他上衣的扣子,使她自己的胸脯,和罗开的紧紧贴在一起,这两个女郎显然是个中老手,两个人的动作,配合得极其纯熟。 木兰花的妹妹天使侠女 当罗开终于长长地吁了一曰气,摊开手脚仰躺之际,那两个女郎全身都是透湿的——那不是浴缸中的水,水早已干了,那是她们的汗。短发女郎身子缩成一团,蜷伏在罗开的脚旁,长发女郎伏在罗开的身上,还令得罗开感到一阵阵异样的舒畅。 对于这样的变化,罗开自己也感到有点意外,他伸手可及,抚摸着两人的头发:“等一会我会给你们钱,回到你们的家乡去吧!” 两个女郎仰起脸来,用带着祈求的神情望着他,罗开却神情坚决地摇了摇头。他在将那两个女郎赶出房子之前,只再问了一句话:“那个坐轮椅来的少女,你们以前见过没有?” 他得到的答案是:“没有,想也没想到过会有人……坐在飞快的轮椅上。” 罗开签了两张支票,支票上的数字,令这两个女郎惊愕得不约而同,流下泪来。在她们离开之后,罗开练了大约二十分钟气功,然后,他打算着如何去找回被那少女抢走的那只盒子——浪子高达给他的礼物。 要去找那少女,并不十分困难,只要没有猜错她的来历,这个少女,自小和两个出色的、传奇性极浓的女侠一起长大,情同姐妹,那两位女侠虽然行踪不定,但罗开自信一定可以找到她们。 问题是:找到了以后,怎么应付呢?罗开并不低估自己的能力,可是他更不低估对手的能力! 罗开感到了真正的为难,因为那少女绝不是容易对付的人,而那只盒子又非弄回来不可。虽然,他有没有那只盒子,对他来说,一点损失也没有,那是浪子高达给他的“礼物”,就当他没有收到过好了。但是罗开知道自己不能那样做,如果这样做的话,他会自己看不起自己。 一个人,若是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别人如何还会看得起他呢? 罗开叹了一声,从热水中姑了起中,事情不论如何困难,他必须去进行! 就在他刚从浴缸中跨出来之际,浴室的门柄上,有一盏小小的红灯,不断地闪耀了起来,同时发出“滋滋”的声响。 和所有在冒险之中生活的人一样,罗开在他处于世界各地的住所之中,都有着十分先进的电子科学装置。这一类的装置,在许多情形之下,可以成为屋子主人生命的保障。这时,看到那盏红灯在闪耀,罗开就知道有人在按门钤了。 他略怔了一怔:是那两个女郎又回来了?那两个女郎虽然迷人,罗开也不会轻易忘怀刚才他那种皇帝式的享受所带来的愉快,但是他却绝不想再和她们纠缠下去,至少,他不能因为这种的风流际遇而失去了黛娜——那是他和浪子高达不同的地方,浪子绝不会在乎任何女子,但是他会,会认真。 他有点厌恶地把洗脸盒上的一个水龙头,向上拉了一拉,那是一个隐蔽的控制钮,一拉之后,洗面盒上面的镜子,向上升起,现出了一个萤光幕来,使他可以看到,是谁在门口按铃。 他在这样做的时候,已经下了决定:要是那两个女郎又回来了,反正她们不知道他的身份,至多牺牲了这间屋子不要,也不要再和她们纠缠不清。 可是,当他望向萤光幕,看清了站在门口的是什么人时,他却呆住了! 他绝想不到在门口按门铃的会是那个长发少女!就是在公路上,坐着轮椅出现,一下子就抢走了那只盒子的那个少女!也就是刚才他浸在热水之中,思量着如何去对付她才好的那个少女! 现在,那少女反找上门来了!- 那之间,罗开的思绪极混乱,一连串的疑问,涌上了心头,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她来的目的是什么?不过问题虽多,当那少女现出不耐烦的神情,又按了一次门铃之后,罗开知道自己总不能躲在浴室中不出去的!他吸了一口气,对着萤光幕,道:“请进来,请随便坐,我立刻下来!” 他顺手在萤光幕下的一个掣钮上按了一按,就匆匆离开浴室,进卧室先换衣服。 两分钟之后,他走进了客厅,看到那少女以一种十分闲适的姿态坐在沙发上,自然而秀丽,一点也没有紧张的神态。 这一点,令得罗开十分佩服,因为他知道,这屋子,对她来说,是一个陌生的所在,而他,就算对方已知道了他的身份,也应该知道他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物。可是那少女这时的神态,不是镇定。镇定还是要经过一番努力之后的表现,她这时,简直是自然地当作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那少女的这种态度,也多少使罗开感到右点狠狈,他还在楼梯上时,就故意加重脚步,那少女抬头向他望来。罗开先开口:“小姐,你是……” 他这样开口,算是很得体的了,可是那少女笑了一下:“我们已经是见过面了,你不必假装不记得!” 罗开若是本来只有一分狼狈的话,那么这时,他的狼狈程度,增加到了三分。他除了勉强一笑,来掩饰自己的窘态之外,别无他法。 那少女伸手,向她面前的茶几拍了一下:“对不起,我弄错了,那是你的东西,和夏氏兄弟集团无关。第二个对不起的是,我打开看了一下才知道!” 罗开的尴尬,从三分增加到了五分,那少女说她打开盒子看过——那盒子就放在几上,罗开刚才竟会没有留竟到!而浪子高达曾说过,只要打开盒子,就可以知道送礼的目的,那么,那少女是已经知道他的身份的了,这岂不是尴尬之极? 他勉力定神,保持着微笑,虽然这时来保持微笑,令他的脸部肌肉发僵,他作了一个手势,那多少可以掩饰一下窘态:“真不好意思,还叫你送了回来,你是在车子上留下了微波发射仪?” 那少女笑了一下,表示承认:“我正在对付夏氏兄弟集团,夏老二已经丧生在地中海,夏老大逃走了,我追到澳洲来,恰好路过,认出那两个女人是夏老大的手下,所以顺手牵羊,不知道那是你的东西——” 她讲到这里,忽然又佻皮地眨着眼:“其实你的易容术已经相当高明,我只不过是说笑。” 罗开有点沮丧:“要是高明,就下会一下子叫你看出来了!” 那少女神情更佻皮:“那是你一个小小的疏忽,你颈际结着一条丝巾,丝巾的结在右边,通常,女人总是把结放在左边的,那和男女服装钮扣方向不同有关,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罗开只好苦笑,他不想再讨论下去,令自己更尴尬,所以他转变了话题,拍着那盒子:“这是一位朋友所送的礼物,我还未曾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那少女在忽然之间,脸色变得十分庄严,令人有一种肃然起敬之感:“高达是一个声名狠藉的浪子,你把他当作朋友?” 罗开这时道:“我和他没见过面,但是我不同意你对他的评语!” 少女现出一丝不屑的神色来:“对于你,我姐姐倒常说,你是一个十分耿直,富有正义感的人!” 罗开高兴了起来,他是感到真正的高兴,他由衷地道:“能听到女黑侠木兰花的一语之褒,真是比什么都光荣,真叫人高兴!” 那少女略怔了一怔:“原来你早知道我是谁了?” 罗开笑了一下:“看到了那张轮椅和你的身手,再要认不出你是天使侠女安妮,那真别再混了!” “天使侠女”的名字,是早两三年才传出来的,她自己也很喜欢这个名称。而女黑侠木兰花的名字,举世皆知,安妮是木兰花、木秀珍姐妹自小收养来的一个孤儿,她有着木兰花的机智,深邃,也有着木秀珍的勇敢和冲动,名声响亮,已不在她两位姐姐之下了。 这时,她略现矜持地笑了一下,站起身来:“我要告辞了,对于高达这个人,我还是坚持我的评语。” 罗开耸了耸肩,表示不想争论下去,他很高兴可以认识安妮,也很高兴大名鼎鼎的女黑侠木兰花对他的评语,他也站起身来。 安妮已向外走去,可是在走出了一步之后,又转过身来,指着那只盒子,现出一丝奇讶的神情:“这盒子中有一个人,看来像是著名的双重间谍宝娥。” 罗开陡然一怔,安妮的话,他有点不明白,什么叫“盒子中有一个人”?那个人,又怎么恰好会是宝娥? 罗开心中想到“恰好是”的原因是,宝娥和那个控制了他一年多的那个组织有关,而那个组织的神秘,还有许多谜,他至今未曾解开。 他忙道:“请你等一等,或许,我心中有些谜团,你可以帮我解决。” 安妮略考虑了一下,看她的神情,像是也因为那盒子中的东西,使她感到十分好奇,所以她才在考虑,是不是应该留下来。她想了极短的时间,就点了点头:“恐怕我不能帮你什么,这盒子里的东西,我只看了一眼,可能是你和浪子之间约定的密语?” 罗开见她愿意留下来,而且对自己并无敌意,心里更是高兴,他一面去打开那盒子,一面道:“我和他之间,没有任何密语的约定!” 盒子盖只是用一个简单的扣子扣着,伸手一拔,就拔开了扣子,当罗开向盒子中看去时,他怔呆了一下,这才明白了“盒子中有一个人”的意思。 浪子的一封怪信 盒子中当然不是真的有一个人,因为盒子十分小,放不下一个人,但是盒子中又真的有人,不止一个,是两个,那是两个栩栩如生的人像,每一具,大约有三十公分高,一眼望去,就可以知道那是中国传统的手捏泥人.上面还涂着彩色,那两个人像——其中一具是,另一具还不能说是人像,为什么会这样说,下面会解释--之中有一个,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人,可是塑像却把她塑成了一个两面人,一面脸,泛着甜腻的笑容,另一面.却是美丽得带着浓重的煞气。 捏塑这具人像的,一定是第一流的艺术家,因为脸部的神情,表现得这样维妙维肖,任何人一看,就可以知道这具泥像,塑的是宝娥! 这具人像的姿势也十分奇特,是跪着的,双手高举,看来是准备五体投地膜拜之前的姿势。盒子之中,有着象牙色的丝绒衬垫,泥像是横放着的。 毫无疑问,那是宝娥,艺术性的双面造型,也十分技巧地表达了宝娥这个厉害人物的双重性格。 由于泥塑是如此逼真,所以罗开怔怔地看着,不由自主地回想着和宝娥在一起的那段时光。 但是他当然下会一直想下去,因为另一具泥塑,早就吸引了他。那是一具奇特无比的泥塑像,看得出是一个男人,或者说,从塑像所表示的强有力的肌肉上,看得出那是一个男性的身体,塑像是半裸的,单看身体,像是希腊神话中大力神赫寇力斯的造形,优美而生动。 这具塑像也有一个头,奇怪的是,塑像的头,和人头没有不同,但是又绝不能说这是一具人像,因为在脸部,并没有眼耳口鼻五官,只是一只数字跳动着的表!就和普通六位数字显示时间的那种电子表一样! 当然,那可以说是一只钟,是一只有装饰作用的钟,放在床头或是写字抬之上,但是罗开却知道,事情绝不是那么简单,那是一种象征,就像他曾经在半昏迷中见到过的情形一样,一具活的钟。 他咽下了一口口水,竭力镇定着,把两具塑像,一起从盒子中取了出来,放在茶几上,然后,他向天使侠女安妮,望了一眼。 安妮缓缓地摇着头,表示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两具塑像取出来之后,看来是那个有着钟脸的人昂然站着,在接受着宝娥的崇拜。 罗开盯着两具塑像,安妮先打破沉默:“这两个玩偶,意味着什么?” “玩偶?”罗开重复了一遍:“我不认为那是玩偶,那是……那是……” “不是玩偶,是什么?”安妮进一步追问。 罗开的思绪十分乱,不是玩偶,是什么呢?他也说不上来,他只是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如果要说的话,必须自他如何进入那个组织说起,说到如何认识宝娥,如何看到过一具活的钟,而那具活的钟,又像是一切的主宰为止。 那个有着钟面的玩偶,是不是正象征着宝娥的主人? 这一切,要说的话,实在太复杂了,罗开不由自主摇了摇头,把视线从自盒中取出来的玩偶,移到了盒子上,在盒盖上,附着一封信,信封上十分简单,写着:“给鹰。”下面并没有署名,只是用十分简单的线条,但是画出一个十分生动的,看来一副毫不在乎,有点嘻皮笑脸的男子的全身,这是浪子高达的记号,十分有名。 罗开又向安妮望了一眼,安妮立时道:“我只是打开了盒子的盖子,并没有动里面的东西。” 罗开吸了一口气,伸手去取信,安妮又道:“如果我是你,我会小心一点,浪子高达并不是什么人格高尚的人!是不是?” 罗开叹了一声:“小姐,这一点,你可能不是很明白,他声名不好,我们也从未会见过面,但是我相信,他是一个可以成为朋友的人!” 安妮冷冷地道:“所谓男人的第六感?” “可以这样说,”罗开说着,已经取下了那封信来,并且打开,“女人也有第六感,而且往往比男人的第六感更灵敏!” 安妮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罗开把信纸打了开来,立时摊在他和安妮的中间,那表示他愿意和她分享任何秘密,不准备有任何隐瞒。 安妮对于罗开这一行动,看来十分欣赏,她的视线也移向信纸,信是用法文写的,看来浪子高达十分讲究生活的情趣,信上的字体优美。看起来,还是用古式的鹅毛笔蘸着墨水写成的。现代人已经绝少用这种方式来表达文字了,就像是没有什么人再用毛笔来写信一样。 整封信,罗开和安妮大约花了不到五分钟,就看完了,看完之后,两人呆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在他们互望一眼之际,罗开注意到安妮的脸色,变得相当白。同时,他也感到自己的脸颊上,有点麻痹.想来脸色也不会好到什么地方去。 事实上,这封信在一开始,已经给罗开带来了极度的震撼,因为它一开始,就提到了那个组织! 浪子与宝娥的相处 以下就是那封信的内容: “鹰: 我们互相闻名,但是没有见过——是真的没有见过吗?当然不是,还记得那个组织吗?你曾是其中的一员,是不是?而且在几次会议之中,都有人误以你是我,相信你还记得这种可笑的情形——是的,看到这里,你一定已经知道,我也曾经在这个组之中。你没有认出我,我认出了你,这并不是说我的能力比你强,而是有人肯定地告诉我,你在组织之中。如果你肯定地知道了我在组织之中,你只要稍加留意,一定可以在十多个人之中把我辨认出来的,是不是? “告诉我你在组织之中的,就是宝娥,现在,你看到的两具玩偶,是宝娥给我的,那是在一种十分奇异的情形之下给我的,详细的经过我不说了。你注意到这两具玩偶的神态是何等生动吗?宝娥和我,有一段时间,十分亲密,我是一个浪子,而宝娥是这样出色的一个美人,我们曾有一段十分快乐的光阴,那种快乐。足以令得一个再没有人性的人,也激发出人性中隐藏的一面来,或许,这是我这个浪子对女人的特殊本领。有一天,她也感到极度的快乐之后,忽然对我说:‘浪子,你在一个组织之中,你千方百计想摆脱这个组织,可是你做不到,是不是?告诉你,别再努力了,你无法做得到的,好多在组织控制下的人都在努力,譬如说亚洲之鹰,他尽力想摆脱控制,但是他做不到!’ “朋友,你可以想象,身受组织控制的我,当时在听了这样的话之后,所受到的震撼,是如何之甚?但是我还是尽力维持着镇定,用说笑的口吻说:‘宝贝,听起来,你像是组织的首脑一样!’ “宝娥伸了一个懒腰:‘是的,我可以说是,但是真正的主宰,浪子,不是人,是神!’ “我哈哈大笑了起来:‘神?我倒要见识见识,神是什么样子的!’ “宝娥神情忽然变得严肃,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又是在玉体横陈的情形下,忽然现出了这样的神情来,我立刻就知道,事情一定十分不寻常了,于是我继续取笑,她在我继续取笑了几分钟之后,一跃而起,离开了一会,然后就取来了那两具玩偶。 “玩偶的精巧程度,你一定已经欣赏到了,当时,她指着那个钟,说:‘这就是神,时间之神。时间是一切主宰,虽然它被解释成一种抽象的观念,但是地球上没有任何一种现象,没有任何一种生物,可以摆脱时间的控制,在时间不断的转移之中,任何生命,都受着控制,从开始到结束!’” “当时我的回答是:‘这算是什么?一种新的宗教的教义!’” “宝娥说:‘不是,时间之神,并不是抽象的,而是具体的,它使我相信了它的存在,组织是由它在控制的,而我是它选中的得力助手!’” “这实在是很骇人听闻,而且难以想象的,是不是?当时,我不可控制地感到了一股寒意,一种妖异莫名的感觉侵袭着我,我甚至不由自主地,大声讲着话:‘你在胡说些什么,这不过是一个玩偶,一种摆设,一具设计别具心思的钟!’” “我一面在说着,一面用力把这具玩偶,向墙上摔去,我想一定可以把它摔成粉碎,但是它却丝毫无损,宝娥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看,你不能损害时间大神的造像的!你不能,我也有一具造像,也是时间大神赐给我的!’”她说着,又取出了自己的塑像来。 “这两具塑像,我曾用各种方法,检验过它们的质地,但是却没有结果——它们不知道是什么质地制成的?怪不怪!两具妖异的玩偶,据称是时间之神为了表示-的存在而制造的!” “像这种怪异的事,我知道有一位先生和他的夫人,十分有兴趣,会锲而不舍地追寻结果。你一定知道我指的是谁,是的,可是那位卫斯理先生和他的夫人白素,实在太忙,我用了许多方法想和他们接触,未能成功。我也曾想到过和著名的女黑侠木兰花联络,虽然我知道她私下对我的评语,不是怎么好。可是一件事发生了,使我改变了主意,和你联络。” “这件事,是宝娥给我的一个讯息。” “你或许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如果我说宝娥给我的信息,是她濒临死亡之际一-那间发出来的,或者甚至于是她死亡之后发出来的,只怕你更加不明白了,是不是?” 罗开在看到这里的时候,不由自主,喃喃地道:“不明白!真是不明白!” 这时,他向安妮看去,看到她紧抿着嘴,显然她也感到极度的疑惑。令自己也难以相信的假设 罗开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看下去: “这,要解释起来,十分复杂,我假定你看到了我的信之后,一定会设法和我见面,所以我保留到那时候,再向你详细解释,或许,这是我玩弄的一个小手段,引起你的好奇心,非和我见面不可。因为我也假定,我用登广告的形式,要你接受一件礼物,你不会亲自来取——换了我,我也不会亲自来,生活中的各种陷阱,实在太多了,朋友,是不是?” “奇怪的是,组织近期,活动好象停顿了,我想这和宝娥发生了意外有关——我肯定她遭到了意外,是根据那段信息来判断的。所以,我认为现在是对付它,对付所谓主宰一切的时间大神的良好机会。组织中曾有超过十个成员,但对他们的身份,我只能揣测,只有你,我才是肯定的,所以我首先联络你,希望能和你共商对策,我们不能一直由这个组织控制下去的,对吗?” “请你和我见面,相信那对我们两人来说,都有莫大的好处。” 信到这里结束,信末,仍然是浪子的那个标志——一个线条简单,看来像是什么都不在乎,吊儿郎当的一个男人。 罗开在看完了这封信之后,感到了震憾,是有原因的。他没有想到,浪子和宝娥闻的关系,是那样地密切。 这当然就是宝娥曾利用过浪子的那间房子的原因,而更令他震动的是,浪子怎么肯定宝娥遭到了意外呢?在那间发生爆炸的计算机室之中,爆炸一发生,宝娥就应该死了,她哪有时间去发出什么信息给浪子? 如果不是浪子的住所,也发生了爆炸,看了这封信之后,他一定会应邀见面,因为浪子的信中,还提及了一个古怪的名称:“时间大神”!这个名称,是宝娥提出来的,罗开看到了这个名称,脸上的肌肉,就忍不住跳动了一下。“时间大神”!这个神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就是一个活的钟?有数字不断在跳动的那种钟,可是,却是活的? 罗开的思绪十分紊乱,在他对面的安妮,也一直不出声。过了一会,罗开才缓绥地吁了一口气:“关于那个组织,我想先和你解释一下。” 安妮却出乎意料之外地摇了摇头:“不必,我知道有关那个组织的事!” 罗开有点骇然:“安妮小姐,你也——” 他本来是想说“你也曾被那个组织控制过?”但是安妮立刻挥着手,打断了他的话头,她道:“不是我——是——” 她略为犹豫了一下,罗开故意半转过头去,表示如果她不想说,大可以下说。但安妮还是说了出来:“是我姐夫,高翔。” 罗开深深吸了一口气,十二个成员之中,有一个是高翔!和木兰花、木秀珍三人,合称“东方三侠”的高翔!安妮又道:“所以,我对那个组织的一切,已经知道得很清楚了。” 罗开在那一-间,产生了一股自豪感。曾被组织控制,那当然不是十分愉快的经历,但是想想,曾被组织控制的,都是那么出色的人,结果,由他,亚洲之鹰发难,而消灭了宝娥,炸毁了组织活动的总部,令得组织暂时停止了活动。 他指了指浪子的信:“组织暂时停止活动,或者,永久停止了活动,是我造成的!” 安妮睁大了眼,神情倒并不是不相信,只是充满了惊讶地望着他。罗开道:“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把经过,简单地向你说一下。” 安妮连连点头道:“当然有!在你说的时候,可以录音吗?我想高翔一定更有兴趣!” 罗开爽快地答应,开始讲述,他也没有看到安妮有什么特别的动作,那自然是在使用一种超小型的录音设备了。罗开也知道,安妮的另一个姐夫,木秀珍的丈夫,是云氏企业集团中的核心人物,而云氏企业集团,一直在向尖端科学进军,属下几座精密仪器制造工厂,是世界上同类工业的顶尖,在太空科技方面的成就,连几个大国的太空研究发展工作,都要依靠他们的出品! 安妮有这样的关系,一具不为人所觉察的小型录音机,那自然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了。 罗开把那一段经历,简单扼要地讲述了一遍(这段经历,记述在“鬼钟”这个故事之中),安妮用心听着,一直到罗开讲完,她才问了一个最主要的问题,也就是罗开心中一直解不开的谜:“一具……活的钟?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罗开的神情多少有点苦涩:“我也下明白,但是当时我的确看到,而且强烈地感觉到,那是一具钟,可是……却是活的,像是鬼灵一样!” 安妮蹙着眉,缓缓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一具活的钟,你所指的‘活’……是……” 罗开沉声:“它会活动,而且,并不是指那种机械动作的活动,你知道,看到一个机械人在动,和看到一个真的人在动,感觉是不同的,很容易分辨出来。” 安妮的眼睛,大而明亮,可是这时,在眼神之中,却充满了疑惑:“你有什么想法?” 罗开缓缓摇头:“我说不上来,一点概念也没有。” 安妮的语调相当沉缓:“去年,我和兰花姐,一起和一位先生见过面,那位卫斯理先生,他有一种十分超卓的见解——” 她讲到这里,顿了一顿,罗开忙道:“卫斯理!岂止有超卓的见解而已!” 安妮在停了一停之后,继续着她的话:“他说,过去,现在或将来,地球人想像外星生物的外形,都是根据地球上的生物外形衍化出来的,脱不了地球生物的造型,最多把一个头变成两个头,把两只手变成八只手,把皮肤变成绿色,等等。而实际上,他说,外星生物的形状,可能是完全超乎想象之外的,看起来,可以像任何东西,甚至,像……像是一个钟!” 罗开又“嗖”地吸了一口气,这一点,他也曾想到过,不过不如卫斯理所想的这样具体而已。 安妮不由自主地摇着头:“一个看起来像是数字钟一样的生物,这真是难以想像,但如果这假设成立,假设你看到过的那‘活的钟’,宝娥口中的‘时间大神’,是一个外星来的生物,这个外星来客,运用了他的技能,控制了美国国防部的大型计算机,在从事他的活动,这是唯一可以解释何以这个组织是如此神秘的原因。” 罗开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在众多的设想之中,他也会作过这样的解释。但一来,他是独来独往惯了的,所作的假设,没有和别人商量的机会。二来,他总觉得自己的假设离奇了些,连自己都无法相信。 这时,安妮也作了同样的假设,那登时令得他信心大增,觉得那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安妮又道:“由此推测下去,那个外星来客,不是那么容易被消灭,他一定还存在!” 罗开叹了一声:“这些日子来,我就是在担心这一点!可是,他的活动方式怎样?是不是一定要占据一座计算机,还是有别的方式,我们对他……一无所知,这才是真正的困难!” 安妮走近茶几,把那具钟面人塑像,拿了起来。仔细看看。罗开心中一动:“如果从这具玩偶中,可以找到什么线索的话,你大可以拿回去,交给云氏企业集团属下的工业实验所,去作详细的研究!” 安妮点头:“我正这样想,方便吗?” 罗开笑了一下:“我想,我们有共同的目标,至少,我和高翔之间,有共同的目标!” 安妮没有表示什么,只是皱了皱眉,罗开倒可以明白她的意思,那自然是她想到了,除了他,高翔之外,还有一个“声名狼藉”的浪子,也有着共同的目标之故。罗开叹了一声,又把那所屋子突然爆炸,浪子不知吉凶如何的经过说了一遍,他在说的时候,声音之中,自然而然,充满了忧虑。 安妮听了之后,却冷笑了一声:“我看也不必为他担心,你什么时候见过鱼在水里淹死的?一场小小的爆炸,怎会叫浪子高达送了命?” 罗开怔了一怔:“你对他的评价——” 安妮立时道:“我只是对他的行为不敢恭维,声名狼藉,可是一点也没有否定他适应冒险生活的能力之意!” 罗开抬起了头:“如果他没有事,一定还会和我联络,请问我怎么和你联络!” 安妮笑:“这正是我想问你的问题!” 他们交换了联络的方法之后,安妮拿着那个钟面人玩偶:“很高兴认识你!” 罗开送她出去,自嘲地笑着:“下次我再扮女人,会注意这些小节的!” 安妮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罗开有点窘,但他也爽朗地笑着,既然双方已是朋友。被朋友取笑,那是没有关系的。安妮走出了没有多久,一扬手,罗开看到她手中有一具小巧的无线电遥控器,在她一扬手之际,灌木丛中,一辆轮椅,已经缓缓驶了过来,安妮坐上了轮椅,笑着:“小时候的习惯,有时是很难改的!” 她一坐上轮椅之后,速度加快,向前驶了出去。罗开在门口呆立了片刻,才转回身来。 他在送安妮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关上屋子的大门,所以,当他转过身来之际,他可以从敞开的大门,看到屋子中客厅的情形。 他一看之下,不禁怔住了! 客厅中多了一个人!那个人,坐在沙发上,翘起腿,衔着烟,样子悠闲得看起来,像是在自己家中一样! 被称为生命之屏的仪器 当罗开看到了那个人,怔了一怔之际,那人甚至还向他挥了挥手!罗开一时之间,真不知是生气好,还是也和那个人打招呼好!那是他的地方,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进去的?如何进去的?他是什么人?-那之间,罗开不但迅速地转着念,而且,在外表看来,他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实际上,他至少已有了七八种应付突变的方法! 可是,他准备的应付方法,却一样也没有用上,他才踏进门去,那个人就以一种十分潇洒自如的动作,站了起来。向罗开伸出了手:“鹰,我是高达!” 罗开怔了一怔,虽然浪子高达大名鼎鼎,可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但这时,他只怔了不到一秒钟,就可以肯定,这个人,就是浪子高达! 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大约三十上下年纪——男人的年龄,一到了成熟之后,是很难判断的,身形高而健壮,可以肯定他是一个运动健将,而最主要的,还是他那种满不在乎的神情,一个人若不是真正在他的人生观上,抱着什么都不在乎的态度,是决不可能全身都散发着这种满不在乎的神情的。 而这种神情,又维妙维肖地表现在高达那封信最后的那个代替签名的人形上。 罗开也伸出手去,和高达握着手:“很高兴认识你,刚才安妮说得对,鱼是不会在水中淹死的。” 高达皱了皱眉:“如果某方面也这样判断的话,那我的一切安排就白费了!” 罗开扬了扬眉,高达又自顾自坐了下来,挥着手:“先说我这方面的情形,我的信,你已收到了,事实上,在宝娥死后——我假定她已经死了,我感到那个‘时间大神’对我的威胁,一直未曾停止过!” 罗开叹了一口气:“不必假定,宝娥的确已经死了!” 高达作了一个十分可惜的神情,这种神情,使罹开感到有点不舒服。因为看来,高达只是在痛惜一件什么美好的东西损坏了一样,而不是为一个曾和他有密切关系的女人的死亡而难过。 高达的这种神情,使人感到他这个人,甚至是不懂得什么是人和人之间的感情的,使人感到他的冷漠,几乎接近冷血! 高达并没有追问宝娥的死因,继续道:“为了减少这种威胁,所以我必需安排“场自己的死亡。我故意和夏氏兄弟作对,破坏了他们几桩买卖,引得他们派了两个杀手来放炸弹——那两个美丽的女杀手,还不错吧?” 罗开没有料到他在叙述如此严重的问题之际,忽然这样问了一句,他感到有点尴尬,只是含糊其词地答应了一句。高达又用力一挥手:“我的目的,是想要令到对方以为我已经死了!” 罗开直截地问:“你心目中的‘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高达摇头:“不能确定,但如果必需要有一个名称的话,‘时间大神’是恰当的。” 罗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并没有说什么,高达把背靠在沙发上:“我感到一个人的力量,是不足以对抗的,所以才想起联络你,终于能和你见面……” 他说到这里,忽然笑了一下,显得有点轻佻:“你的易容术其实已经很好了,安妮不过是故意挑剔而已!” 罗开咕噜了一句:“去扮一个女人,大概是我一生之中最蠢的事了!” 高达居然同意了他的说法:“不要紧,人总是会做点蠢事的,你对宝娥的说法的意见,我已经知道了——对不起,我一直在偷听你和安妮的对话。” 罗开不由自主,皱了皱眉,他知道,眼前这个人,看起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是如果他真的是敌人的话,那可能会是最可怕的敌人! 既然自己扮成女人一事他都知道,那么可知他一直在暗中跟踪自己,他是如何进屋子来,利用了什么先进的仪器来偷听的,其中的经过,实在不必再问了,问了,反而显得自己的低能!现在值得庆幸的是,浪子高达是朋友,而不是敌人! 罗开在想着,没有说话,高达问:“你说曾见过一座活的钟?我真无法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罗开叹了一声:“连我见过,也无法明白,而且我发现也十分难以形容。” 高达在那一-间,居然现出了一丝严肃的神情来:“鹰,如果你假设那是一个外星生物,我不会反对。” 罗开直视着他,等着他作进一步的解释。 高达扬了扬眉——他有浓而秀气的眉毛,那使他看起来,相当英俊:“那两具玩偶,是什么原料制成的,我不认为云氏工业机构可以化验得出来!” 罗开迟疑着:“你的意思是,那……不是地球上的物质所塑制的?” 高达点着头:“还有,我信中向你提及我收到了宝娥的信息。” 罗开“嗯”地一声:“是的,我全然不明白。” 高达略欠了欠身,自衣袋中,取出一样东西来,顺手向罗开-了过来,他的动作自然而潇酒,罗开迟疑了极短的时间,一伸手,把高达-过来的东西,接在手中。 事后,罗开很为自己那一-间的迟疑而感到惭愧,因为那表示他对高达始终还是不能全无戒心,而如果作为朋友来说,是丁应该有任何戒心的! 当时,罗开一接住高达-过来的东西,就是一怔,那是一只粉盒。粉盒,是极普通的东西,几乎每一个成年女性的手提袋之中,都有一只。这只粉盒看来比普通的略为大一些,六角形,看起来像是银质的,而粉盒的表面,看来十分光滑,而在盒的外面,更没有任何装饰花纹。 罗开向高达望去,高达作了一个“打开来看看”的手势,罗开按下了一个小小的掣,粉盒打了开来。一打开之后,罗开就知道,那盒子,不是粉盒,而且一时之间,他也说不出那是什么东西来。 盒子打开之后,两面都是萤光屏,也是银灰色,看起来,倒有点像极小型的电视接收机。 高达在解释:“这是宝娥的东西,当我们关系十分密切的时候,她对我没有什么秘密,她说,那盒子,是她的生命之屏。” 罗开苦笑了一下,事情真的似乎越来越玄妙了,除了“时间大神”之外,还有“生命之屏”!他缓缓摇着头:“我不是很明白。” 高达指着那盒子:“在宝娥活着的时候,她脑部活动所发射出来的一种波,可以被这副仪器所接收。” 高达的话,语调听来十分平淡,可是罗开听了之后,心头所受的震撼,真是无可比拟的。他可以相信,那绝不是他的大惊小怪,而是任何人一听,只要了解到这两句话中的含义,都会这样震惊的! 罗开陡然一怔之后,整个人直跳了起来,盯着高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高达的反应很奇怪,他望着罗开,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心头的大石一样:“看到你反应那样吃惊,我很高兴,我当时在听到了这东西的作用之后,吃惊程度比你更甚,那甚至使我怀疑自己的应变能力,现在我知道,那是正常的反应。” 罗开的声音有点苦涩,一时之间,仍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高达又道:“那也就是说,当宝娥在生的时候,萤光屏上,不断有杂乱的线条活动着,闪耀着,代表了她的思想。我曾经作过试验,当她情绪激动的时候,线条的波动幅度极大,而当她平静的时候,线条也显得平静。” 罗开盯着萤光屏,却看不到什么线条,高达道:“不论她人在什么地方,都可以在萤光屏上看到线条的波动,我甚至可以知道她什么时候在想念我,可是突然之间,萤光屏上什么也没有了,这就等于我收到了她遭到了意外的信息一样。她死了,脑子不再有任何活动,所以便不再有线条出现。” 罗开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虽然脑部活动产生的电波,已被广泛地运用在医学上,可以作有系统的记录,但是那需要通过极复杂的仪器装置,像这样轻巧的一只盒子,又可以不受距离的限制,就接收到微弱到几乎不可测的脑电波——” 高达叹了一声:“卫斯理最喜欢说的一句话:那不是地球上的东西!” 罗开觉得自己的脖子有点僵硬,但是他还是努力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他又问:“这东西是——” 高达的声音,听来右极度的无奈:“她说过,那是时间大神给她的。” 罗开震动了一下,好一会,两个人都不开口,然后,突然地,两个人又一起开口:“应该可以肯定了!” 他们的话,在不明清由的人听来,当然莫名其妙,但是他们相互之间,却全然可以明白:可以肯定了!可以肯定的是,时间大神,是一个来自外星的高级生物! 在肯定了这一点之后,接下来的问题,不知有多少,那许多问题,令得他们两人,又沉默了好一会。 好一会之后,罗开才道:“我们知道,‘时间大神’曾经盘踞在美国国防部电脑中心,通过了若干活机械人,成立了一个组织,做了若干事。” 高达点头,罗开在这时,不由自主,感到了一股寒意,自己在心中问自己:当时,如果自己知道要对抗的,是一个来自外星的高级生物,他是不是还会有勇气兴之抗争?因为很明显,地球人和外星生物相比较,强弱悬殊,相去实在太远了! 而如今,又面对着同一问题,他自然而然,感到寒意流遍了全身! 受时间大神控制的人 坐在罗开对面的高达,像是可以在罗开的神情变化之中,揣知他的心意一样:“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几乎是不能对抗的,是不是?不但是普通人,连像我们这种出色的人,也无法抗拒,地球人注定了要做外星人的奴隶,你是不是在这样想?” 罗开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叹了一声。他正是在这样想,这是令人极度沮丧的事实。高达也叹了一声:“本来我起初想法也和你一样,可是,你的行动,却给我极大的鼓舞,我曾经沮丧得想投降——” 罗开道:“是,那两个女郎曾叙述过你的情形,我甚至怀疑她们见到的是不是你!” 高达指着罗开:“你的行动,已经证明了就算时间大神是外星的高级生物,也不是全然不可对付的,至少,你就令它受到了挫折。” 罗开挺了挺胸:“这……只可以说是偶然!” 高达提高了声音:“当然不是偶然,是你出色的努力的结果,鹰,不要妄自菲薄!” 罗开自然不是妄自菲薄的人,他微笑着,接受了高达的赞扬。 高达又道:“我们如今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那个‘时间大神’找出来!它自己暴露了自己的缺点,它在受了挫折之后,就躲了起来,因此可以证明它是相当脆弱的!” 他顿了一顿,补充道:“至少,它不是那么不能对付,我们不必太被动!” 罗开凝思着,高达的话是有道理的,主动去把那个神秘的“时间大神”找出来!可是,该如何着手呢?这个外星生物,可以躲藏在任何地方,因为它的外形,就是一只钟,而像这样的钟,世界上可能有超过一亿只! 他把手中的盒子合上:“这种仪器,如果可以随意接收到每一个人脑电波活动的话,那就可以知道每一个人在想些什么?” 高达表示同意:“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罗开有点不明白地望向高达:“如果时间大神有这种能力,你为什么还要诈死?” 高达摊了摊手:“从宝娥和活机械人的例子看来,时间大神本身的行动能力有限,看来,它必须通过受命于他的一些人,才能有所行动,我的目的,是想骗过那类人!” 罗开又问:“浪子,是不是你已经感到了受到这类人的威胁?” 高达略为迟疑了一下,但是他立时道:“对不起,我是不应该犹豫的,我们既然已经决定了合作,我就不该有任何隐瞒,只不过我还不能肯定,所以才在回答之前,想上一想!” 罗开坦然道:“你不必为了这种小事道歉。” 高达吸了一口气:“我感到我在受监视,一种目的不明的监视,经过了反击,发现监视是来自西方国家的一个高级情报组织!” 罗开的神情,表示了他心目中的讶异:“你……和西方国家的情报组织。应该是扯不上任何关连的!” 高达点头:“本来就是,我生活糜烂,只知道追求享乐。当然,我也追求金钱,可是为什么会和西方情报组织扯上了关系,连我自己也不明白!” 罗开犹豫地问:“或许是你的调查,有了什么差错?” 高达摇头:“绝不会,我想,可能是我手中,有着那两个玩偶,和这个仪器的原故。” 罗开倒不同意:“那更说不通了,如果是为了这个原故,要找你的应该是时间大神,不是西方阵营的情报组织!” 高达神情讶异:“鹰,你怎么啦?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是在说:时间大神,通过了西方阵营的情报组织,在对付我?” 罗开的心境,十分苦涩,他当然不是不知道,以他的反应之敏锐,高达一提出来,他就已经想到了。可是他却竭力想否定这一点。原因很简单,他内心深处,不愿意那是事实,是因为黛娜的原故。 黛娜,他内心深处,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的女子,就是西方阵营高级情报组织中的重要人物,如果这个组织已被时间大神所控制,那么黛娜的处境,就十分危险,罗开是为这个原因,才想否定高达的想法的。可是在高达直截了当的询问之下,罗开无可回答,只好道:“可以作为一种设想来处理。” 高达用力一挥手:“不是设想,鹰,我已经有确实的证据,知道了主持这件事的人是什么身份,要追查时间大神的下落,必须在这个人身上着手!” 罗开望向高达,发出无言的询问。 高达道:“这个人本身绝不简单,是西方阵营情报机构中的一张皇牌,有极辉煌的工作纪录,有一个外号,叫作‘烈性炸药’——” 高达讲到这里,罗开发出了一下叫声,整个人直跳了起来,他的行动是如此之怪异,以致高达不但突然停止了讲话,而且身子向后,疾翻而出,在半空中转了一个身,才站定在地上。 这两个在冒险生活之中,如此出色的人物,就这样对峙着,两人之间,都明显地可以感到在两人之间,充满了敌意。 两个人都一动都不动,但是从高达刚才如此敏捷的反应看来,任何一方,只要先有任何动作,接下来的争斗,一定惊天动地! 时间在僵持之中,飞快地溜过去,足有三分钟之久,高达才道:“好了,就算我们以后不能再做朋友,也让我知道,我犯了什么错误?” 罗开没有立时回答,面肉抽搐着,样子又怪又难看,高达陡地怪叫一声,伸手指向罗开,罗开厉声喝着:“别指着我!” 高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刚才,他那种戒备的神情,使他看来像是一头豹子,但立即地,他又恢复了那种满不在乎的神态,甚至转过了身去,以背对着罗开,用一种悠然的语调道:“烈性炸药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性,鹰,你爱她?” 罗开也慢慢把微弯着的身子挺直,可是他的神情却绝不轻松,以致他在伸直身子之际,骨节发出一阵轻微的“格格”声来。 他十分简单地回答:“是。” 高达一点也没有过份惊诧,甚至并不转过身来,只是喃喃地道:“我早就说过,天下男人,都应该像我一样,不被任何女人的感情牢笼所困!” 罗开又厉声道:“证据是什么?” 高达这才慢慢转过身来,望定了罗开,又缓缓摇着头:“算了,不论我提出什么证据来,你都不会接受的——” 他做着手势,表示一切都别再提了,然后,向门口走去:“真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和她之间的关系呢?应该知道的。” 他的行动十分快捷,在这两句话之中,已经来到了门口,而就在他伸手去开门之际,罗开已经喝道:“别走!” 高达叹了一声:“鹰,与你为敌,是我最不愿意做的事之一,别硬留我,我不会笨到认为和一个热恋中的男人可以理智讨论任何问题!” 罗开喘着气:“证据!” 高达不加理会,仍然伸手去抓门柄,他的手才一碰到门柄,突然,是“拍拍拍拍”七下响,七枚看来蓝殷殷的铜钉,全钉在门柄附近的门上。 这七枚小钉,如果射向他的手,或是射向他的身体任何部份,他是不是可以躲得开,实在一点把握也没有,因为它们的来势,是如此之快,如此主动。 高达真的感到了吃惊,他缩回手,在缩回手来的时候,他以极快的动作,在钉在门柄旁的七枚小钉上,各弹了一下。 然后,他才转过身来,望着罗开,冷静地道:“要不要手帕?你在冒汗!” 罗开是在冒汗,在高达提出了对黛娜的指责之后,罗开的心情起伏,精神紧张之极,所以他的行动,实在是失常的,当高达这样问他之际,令他紧张的神情,得到了一个松弛的机会,他颓然坐了下来,用一种听来微弱的声音道:“证据呢?” 高达低叹了一声,罗开垂下头片刻,当他再度抬起头来时,看来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浪子,发现活机械人的秘密,导致美国国防部计算机室的爆炸,也就是说,我和不可测的组织斗争,没有她,是不会成功的。” 高达点头:“我同意,虽然其中的经过我不知道,但只要你这样说,我就同意。” 罗开又有一点激动,但迅速平复了情绪:“可是你刚才却指责她受了时间大神的控制,正在为虎作伥!” 高达镇定地道:“一点也不矛盾,从那次爆炸起到现在有多久了?在这段时间内,你们接触了多少次?” 罗开用力挥了一下手,从那次之后,他见到黛娜的次数并不多,尤其是最近,他根本无法和黛娜联络,他每次企图和黛娜联络,得到的答复,都是她在从事重要任务。 所以,罗开无法回答高达的问题,他只好先道:“刚才我有点失常,真对不起!” 高达笑着:“不,我要多谢你,虽然你在极度失常的状态之中,但是你仍然没有伤害我的意图。” 罗开的神情极度尴尬,高达又向前走来:“好,你要证据,我可以提供给你,你大约不知道现在,她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 罗开的神情,惊呆之极,因为他的确不知道! 有关黛娜的一段记录片 罗开和黛娜的联络,一直是通过电话来进行的,当罗开打电话到黛娜办事机构,得到的回答是她有重要任务在执行,无法接听电话之际,罗开就无法和黛娜联络了,最近的情形,就是这样。 可是,那广告,浪子高达刊载的那个广告,刊出了之后,黛娜和他通过话,讨论过,是不是从那时开始,黛娜已对高达加以特别注意,以致使高达误会了? 他想到这里,感到一阵轻松,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直指高达:“你误会了,我绝对可以肯定,你误会了,她是在注意你,但完全是为了你登的那个广告!” 高达以一种不置可否的神情望着他,罗开继续说着:“所以,她开始注意你,多半在代我追查你会玩什么花样,那自然使你误会了她在对付你!” 高达仍然不出声,可是脸上却现出了一种近乎哀悯的神色来,那令得罗开十分恼怒:“我说的是事实,你以为我是在替她辩护?” 高达作了一个手势:“我要说的也是事实,虽然我是一直不愿意说的,你爱她,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 罗开闷哼了一声:“别说这种废话,只要有事实,我不愿相信,也得相信!” 高达又沉默了片刻,才道:“在我感到有人一直在注意我的行动之后,我展开反击,知道了留意我的是那个情报机构,也查明了主事人是烈性炸药——” 罗开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头:“这,我已经有了我的解释!” 高达缓缓摇着头:“你听我说下去,在我知道了事情和烈性炸药有关之后,我就反跟踪——当然,我有许多得力的手下,其中有一、两个,是一流的跟踪专家--” 罗开这时,又发出了一下不满的闷哼声,令得高达的话,顿了一顿。但高达像是胸有成竹一样,心平气和,继续道:“当然,所谓一流专家,跟踪的本领,与你、我是不能相比的!” 罗开闷哼:“这正是我的意思,就算像我亲自跟踪,想要不被黛娜觉察,也是十分困难的事!” 高达有点不安地挪了一下身子:“鹰,听我说下去好不好?” 罗开半转过头去,显得他对高达的话,十分反感。黛娜是受时间大神控制的?和已死的宝娥一样?神秘的时间大神,将会通过黛娜和她服务的机构,做出一连串对地球不利的事情来? 这一切,对深爱着黛娜,愿意放弃一切,和黛娜去过隐居生活的罗开来说,都是全然不能接受的事! 高达的语气仍然很平和:“在跟踪的过程之中,我的一个手下,拍摄到了一个过程,时间是两个月之前,请注意,那是我刊登广告找寻你之前。” 罗开震动了一下,两个月之前,那时,他在那里?他沉着地问:“请说出精确的日子!” 高达说了一个日子,罗开略为想了一下,那是他和黛娜在黄石公园渡过了毕生难忘的愉快假期之后的半个月,他已经离开了美国,黛娜留在她的工作岗位上……罗开一想到这里,断然挥了一下手:“你不必说下去了,如果你在那时就开始跟踪她,就应该知道,她曾和我一起在黄石公园渡过愉快的假期!” 高达眨着眼:“谁说我不知道?” 罗开的身子又震动了一下,盯着高达,高达一翻手,像是魔术师在玩弄魔术一样,手上突然多了一具微型录音机。这种快速的手法,在罗开,亚洲之鹰的眼中,自然不算得什么,所以他只是冷笑了一下,可是紧接着,当高达接下了微型录音机中的一个掣钮之后,罗开却像是遭到电殛一样,弹跳了起来! 录音机中,清晰地传出了他的声音:“让我们变回普通人!”然后,又是黛娜的声音:“不可能,蝴蝶不能变回毛虫……” 高达又按下了停止掣,用一种抱歉的神情,望着罗开,罗开的脸色,极其难看,高达摊了摊手:“对不起,鹰,我手下说那个男人是你,可是我不相信,我还骂我的手下,说如果是亚洲之鹰,你们这些人的脑袋早就被踏扁了。可是,别责怪自己,我一直说,男人要保持清醒,最大的要诀是别谈恋爱,一旦被爱神缠上了,就会变得盲目、无能!” 罗开其实并没有十分听清楚高达的那番话,他耳际只是一阵嗡嗡作响,他竭力想记起当时遇到了一些什么样的可疑人物,以他的机警来说,是应该可以留意到的。但是这时,他回想起来,却什么也记不起,在记忆之中的,只是黛娜,黛娜的一颦一笑,黛娜的娇嗔浅怒,黛娜晶莹的身体,黛娜的一切……正如高达所说,在恋爱中的男人,是盲目的! 罗开咽下了一口口水,神情苦涩,喃喃地道:“是,你的手下很成功。” 高达的声音十分诚恳:“我是一个没有爱情,只知玩乐的浪子,所以我很不明白一个在恋爱中的人的心理,但是我认为,不论在什么样的情形下,人总是不能否认事实的!” 罗开挺了挺胸,他脸上那种坚强的线条,眼中那种接近严峻的眼神,又回复了原状,显然在那一-间,他已经准备好接受任何打击。 人总是有脆弱的一面的,连亚洲之鹰也不能例外,像浪子高达,难道没有脆弱的一面吗?当然也有,只要是人,就有。而像亚洲之鹰那样,难能可贵的是,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由脆弱回复坚强,坚强到可以接受任何打击! 罗开的声音也变回坚定:“拍摄到什么?” 高达身边的小道具真多,他又取出了一只看来像烟盒大小的东西来,打开,那是一具微型放映机,银幕只有三十五厘米,他把放映机放在几上:“你可以自己看。”罗开镇定地微笑了一下:“一起看,或许我需要你的解释。”高达点头:“好,一起研究一下,事实上,我对于这一段纪录,也还有不明白之处。”高达说着,按了掣钮,一阵轻微的声响过后,灰白色的银幕上,出现了形象,先是一片黑暗,接着,有了一点光亮,但还是十分暗,几乎什么也看不到,只是模糊一片。 罗开“嗯”了一声,表示什么也看不到,高达道:“红外线摄影的性能已经调到最高了,可是效果还是不好,我怀疑可能有什么对抗红外线的设备在起作用,但看下去,有点东西看。” 在高达说话间,银幕上已可以看到一些朦胧的景象了,看得出,那是一间房间,一间全然是空的房间,没有任何陈设。可是在房间中间,却可以看到一个人,这个人以一种十分奇特的姿势跪着,虽然不是看得很清楚,但是也可以辨认出,那是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跪着,双手高学,看起来是准备作五体投地式的膜拜。 罗开一看到了这样姿势的一个女人,就立时道:“那具玩偶!” 在高达送给他的那两具玩偶之中,有一具和宝娥维妙维肖的,正是这样的姿势! 高达吸了一口气:“看下去!” 罗开也陡地紧张了起来,尽管光线不足,而且在拍摄的时候,可能由于环境的恶劣,画面在颤动,可是由于他对黛娜的极度熟悉,他依稀感到,那个跪在地上的女人,就是黛娜。 他心中起了一股莫名的恐惧之感,在小银幕上看到的一切,实在太妖异了,妖异得使人不寒而栗,尤其这种妖异的景象,和自己所爱的人可能有关连之际,更是叫人不由自主,遍体生寒! 罗开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他感到自己的手心中全是冷汗。他紧盯着小银幕,连眨一眨眼都不敢。 那女人开始膜拜起来,从她的体态中可以看出来,她对于膜拜的对象,心中是如何地充满了虔诚,即使是最忠诚的回教徒,在崇拜真神时,也不会给人如此万分虔诚的感觉。 她膜拜了八次之多,才又跪直了身子。 由于在银幕上现出来的,一直是这个女人的背影,看不见她的脸孔,所以,当她跪直了身子之后,尽管罗开感到这个女人,越来越像是黛娜,他心中还存在着万一的希望,希望那是另一个人。 可是就在这时候,罗开看到了那女人的脸,那女人转过头来! 在-那之间,罗开只感到自己胸口的肌肉在急速地收缩,像是要把他的心压扁一样。 毫无疑问了,这个女人是黛娜! 当这个女人一转过脸来时,银幕上的景象,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高达在这时沉声道:“她发觉了有人在窥伺,射出了一枚子弹,我竟看不出她是用什么枪械,如何发射这枚子弹的,你和她那么熟,你看得出吗?”高达一面说着,一面按动了微型放映机上的一个掣,使银幕上的景象倒回去,又重放了一遍,两遍,三遍,看起来,只看到黛娜回了回头,看不出她有别的任何动作。 罗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我也看不出她用什么方法。” 高达的声音低沉:“我那个手下被子弹射中,可是他还是坚持到了见到了联络人才死去,所以这段纪录才会到我手中。” 罗开没有表示什么,这时,高达放开了手,银慕上的景象继续下去,罗开愈往下看去,愈是显得震骇了,他所看到的,令他惊骇得张大了口,但是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时间大神的奴隶 能令得亚洲之鹰惊骇到这种程度的,一定是有极其可怖的景象出现在银幕上了? 其实,一点也不,这时出现在银幕上的景象,看在任何普通人的眼中,都不会引起什么惊骇,因为那实在十分普通,不足为奇。 那只不遇是一只钟——当黛娜转回头去,画面在剧烈的震荡之中,就在黛娜的身前,出现了一只钟,有着闪光的、跳动的数字。 那只钟的出现,只不过十分之一秒,纪录便终止了,显然是拍摄者在受了伤之后,急着要离开,所以那一段纪录,就到此为止了。 一只钟! 那只钟,看起来像是浮在空中一样,那和罗开上次在半昏迷状态之中见到的情形是一样的,而黛娜的膜拜对象,就是那只钟! 罗开要过了好久,才能用听来十分微弱的声音问:“刚才,你……看到了什么……最后的……那是什么?” 高达的声音苫涩:“一只钟,看起来像是一只钟,但是我假设,那……就是时间大神。” 罗开望向高达,面肉抽搐着,高达立时举起一只手来:“这是我一个得力手下,牺牲了性命换回来的,我绝不怀疑它的真实性。” 罗开喃喃地道:“可是……可是……” 他的思绪一片紊乱,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高达又从口袋中取出了一枚又细又长的子弹来,放在几上:“你认得这-弹吗?就是它令得拍摄这段纪录片的人死亡的。这种子弹,好象是属于一种巨大的军用手-的。” 罗开无力地点着头,想起他第一次和黛娜见面,黛娜就曾经因这样的一柄-指着他,看来,她对于那种巨大的德国军用手-,有着特殊的爱好。 高达伸出手来,在罗开的肩头上,轻轻拍了一下,那自然是表示友好的一种动作,可是罗开却敏感地震动了一下。高达沉声:“现在,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把礼物送给你的原因了吧?” 罗开“嗯”地一声:“因为我和她的关系?” 高达吸了一口气:“我不能肯定她和你的关系,但既然有这个可能,我就想,通过你和烈性炸药的关系,去追查时间大神的下落,是可行之道。可是我不知道原来你对她的感情那么深!” 罗开感到了恼怒:“你在利用我和黛娜的感情,你……我代你感到悲哀,你根本不懂得感情!” 高达冷冷地道:“那是另外一回事,现在的事实是:你所爱的黛娜,已经完全被时间大神控制了,就像以前的宝娥一样,会在那个外星怪物的指挥之下,做出任何可怕的事情来,我们一定要对付那个外星怪物,也就一定要从她的身上着手!” 高达的话,说得如此坚决,罗开是无法辩驳的,他伸手在自己的脸上,重重抚摸着,他的神色看来很疲倦,但是却十分坚强。 他用极缓慢的速度点着头:“好,我不怪你,但是,浪子,在这次事件之后,我实在不想再见你!” 高达耸耸肩,装出一副毫不在乎的神情来:“不过在这件事上,我们需要充份的合作,我装死的计划,相当周详,不会那么容易被人识穿,所以在你见到了你的爱人之后,别提起我,我相信你有你的应付方法,但是有我在暗中协助你,总会有用得多,是不是?” 这一点,是罗开无法不承认的,他由衷地道:“有用得多了!” 高达微笑:“谢谢你的夸奖。鹰,真的,我们只知道那个钟,可能是一个外星怪物,但是不知道它通过什么方法来控制地球人,所以,黛娜如今的处境,我们也一无所知。或许,一种神秘的力量,已经侵入了她的脑部,改变了她的思想,使她变成了奴隶,也许是另外一种方式,总而言之,她现在是我们的敌人,敌人!” 高达连说了两遍“敌人”,罗开挥着手:“你刚才说得对,我有我自己处事的方法,你似乎说得大多了!” 高达扬了扬手:“是,说得太多了。” 他用一种看来十分轻松的脚步,向门口走去,到了门口,他才转过身来:“无论任何一个男人,对女人都有他们自己不同的态度,我一直以为我自己的态度是最正确的,没有苦恼!” 罗开淡然一笑:“也没有快乐。” 高达翻了一下手:“或许我应该是说,我是有生理上的快乐,但是没有心理上的快乐吧!” 罗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陷入了沉思之中,高达也没有多逗留,打开门,吹着口哨,他吹的口哨音节丰富而变化灵活,十分动听,在门关上之后,罗开还听到口哨声在渐渐地远去了。 那具微型放映机还留在几上,罗开凝视着它,他一动也不动,看来就好象是一具石像一样。 当他需要思考的时候,他总是这样一动不动。这时,他的思绪极乱,黛娜,他首先肯定,黛娜是不幸的牺牲者,她再能干,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地球人。普通的地球人,在外星怪物面前,是不是有能力保护自己,实在是一大疑问。 罗开这时,倒感到刚才对高达太不客气了。虽然高达带给他的是一个如此不愉快的消息,但是旱知道了这种情形,对他,对黛娜,对如何对付“时间大神”,都是有极大好处的。 当然,先要和黛娜接触,见到她,才能有进一步的行动。罗开有了决定,他欠了欠身子,移过电话来,又按了他熟悉的号码。 电话接通之后,他听到的,仍是秘书的声音:“对不起,黛娜中校正在执行重要任务,无法和她取得任何联络。” 罗开沉声:“那么,请接黛娜中校的上司。” 秘书的声音更冷峻:“如果你真有事要找黛娜中校的上司,你应该有他的电话号码!” 秘书甚至不等罗开再说什么,就挂上了电话,罗开只好苦笑:正在执行重要任务,那是什么任务?是替她工作的情报机构执行任务,还是替时间大神,那个钟形的外星怪客在执行任务? 一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感到一阵寒意。虽然极度不愿意,但是他还是把那一段纪录片,看了又看,直到闭着眼睛也能想出其中每一个细节来为止。然后,他又一动不动,手托着头坐着,一直到天色渐渐黑了不来。当天色一片浓黑之后,他才有了开始行动的决定,黛娜不论在何处,一定会看报纸的,就用浪子高达找他的办法,在世界各大城市的报纸上,刊登广告,要黛娜和自己主动联络。 就在这时候,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罗开拿起电话,听到了熟悉的口哨声,接着,便是一个听来相当苍老的馨音:“先生,我是高先生的手下,如果你有什么事,自己不想去做,可以吩咐我去做。” 罗开想了几秒钟,就道:“好,请你帮我在全世界各地主要城市的报纸上,刊登一则广告。” 那苍老的声音问:“请给我详细的指示,世界各地主要城市,是那些城市?” 罗开道:“外蒙古的乌兰巴托,和冰岛的雷克雅未克,全部算是重要城市。” 对方的回答很恭敬:“是,请告诉我广告内容,还有,罗先生如果要找我的话,我的电话号码是……任何事,我只要做得到,我一定会尽力去做。” 罗开的心中苦笑了一下,多少年来,他喜欢独来独往,多困难的事,也是独立应付的。可是这一次,他显然不能独立应付了,他感到这对自己“亚洲之鹰”的外号,是一种侵蚀,可是却又无可奈何! 他把要刊登的广告内容念了一遍,对方又覆述了一遍,罗开才挂上了电话,然后整理了一下,提着一只箱子,离开了那屋子,他在离开那屋子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心中很清楚,他再也不会到这里来了。 他变得很不喜欢这屋子,因为安妮来过,浪子高达也来过,还有甚至浪子高达的手下,也打过电话来,使他感到在这屋子中没有安全感。 放弃一间屋子,对罗开来说,当然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屋子中重要的东西,全部收拾在那只箱子之中,其余的,没有什么值得留恋。 他提着箱子,来到了车子旁边,先打开了行李箱,把箱子放进去。 罗开所使用的每一辆车子,看起来都相当普通,但是却都经过精心改装,有着许多别的车子中所没有的设备。有些,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设备,可是却有相当高的实用价值。 譬如说,在车子的行李箱盖内,装有小小的镜子,可以使他在行李箱盖打开的时候,面对着车子,却可看到身后的情形。 这种小设备,全是罗开自己想出来的,这时,他放好了箱子,在合上行李箱盖之前,自然而然向那面小镜子望了一下,看到在他身后,约莫五十公尺处,有一辆车子停着。路边有车子停着,当然是十分正常的事,可是罗开却立时看到,那辆全熄了灯的车子,里面至少有两个人坐着,而且那两个人,尽量在隐藏自己,不让别人看到。 当然,那有可能是一双借车厢在幽会的男女,但像罗开这样,过惯了冒险生活的人,所想到的更大可能,是有人在窥伺跟踪。 他连头都不回一下,合上行李箱盖,上了车子,很快地驶上公路,也很快地发现那辆车子,以近乎拙劣的跟踪技巧,跟了上来。那种拙劣的跟踪法,简直令罗开感到受了侮辱! 欧洲情报组织的跟踪 罗开本来是准备到机场去的,他要离开这里,因为在那段广告上,他用了几句和黛娜有默契的隐语,告诉黛娜如何和他联络,所以他必需到那个地点去,等候黛娜的信息。他要离开澳洲,到纽西兰南部的一个城市去,那个城市叫英伐卡吉尔,在那里,他希望可以等到黛娜的消息。 但是,既然有人用那么拙劣的方法在跟踪他,那令得他感到非要浪费一点时间不可。 他维持着普通的车速,后面的车子,保持着五十公尺左右的距离。然后,罗开突然转进了一条弯路,在后面那辆车子,还未曾跟着转进来之前,他已经飞快地掉了头,而且,以极高的速度,开亮了车头灯,向着那辆车子,疾撞了过去! 后面那辆车子的驾驶人,显然慌了手脚,想逃,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停车,罗开的车子,已经拦腰撞了上去。 那令得那辆车子的车门,立时凹陷了进去,罗开自车中扑出来,到了那车子的另一面,那车子中有两个人,一个显然已撞昏了过去,另一个正打开门要冲出来,罗开一到,一伸手,已将他的手臂,反扭了过来。 罗开这一下反扭,十分有力,令得那人发出了一下惨嗥声,身子不由自主,转了过来,把背部完全暴露在罗开的面前。 罗开一只手紧抓着那人的手腕,另一只手,轻轻在那人的背上拍了两下,令得那人又发出了两下惊骇绝伦的抽噎声来。 罗开的声音冷峻:“别多浪费我的时间,我的脾气不是太好!” 那人嘎着声:“放开我,我是政府官员!” 罗开怔了一怔,这是他意料不到的一个答案,“政府官员”?那是什么意思,他冷笑一下:“是公共环境计划部的?” 那人又惊又怒:“当然不是,我是情报人员,你快放开我!” 罗开又怔了怔,略松了松手,那人的动作倒也很快,立时转过身来,可是罗开也早有准备,一伸手,就在那人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的一-那间,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已经捏住了那人喉间的软骨。 罗开所用的力度,恰到好处,那人可以出声,但是绝不敢乱动——因为罗开只要一使劲,就可以把他喉际的软骨捏碎。 一个情报工作人员——如果他自称的身份不假,那至少应该知道喉际软骨被捏碎之后的结果,是如何之可怕。 那人瞪大了双眼,望着罗开,惊骇莫名,罗开摊开左手来:“先生,身份证明文件?” 那人十分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用极其小心的动作,自他的上衣袋中,取出了一只小黑皮夹来,罗开一伸手接了过来,打开,就看到了一张工作证件。 要不是罗开曾在黛娜那里,见过这种工作证件的话,尽管他识多见广,一下子也不易辨认得出来,因为他毕竟不是惯和情报机构打交道的。 但这时,他却一看就看了出来,这张看来十分普通的证件,却表示着证件持有人的特殊身份,那是北大西洋组织中,情报机构的工作证,持有人是这个机构中的人员!- 那之间,罗开想到的是高达的话:我发现西方情报机构在注意我……经过反击……又发现那是一个外号叫烈性炸药的出色情报人员主使的…… 罗开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把那小皮夹还给了那个人,用他严峻之极的眼光盯着那人:“你们的行动,是受了谁的命令?” 那人的声音有点模糊不清:“你以为……我会说出来?” 罗开冷笑一声:“以你们两人的这种跟踪方法,我只要对你们的上司去说一说,只怕你们会立即被调走,专做清理办公室垃圾的工作!” 那人的处境虽然不利,但是口倒还很硬:“上司?你怎能见到我们的上司?” 罗开悠然道:“或许能够,譬如说,黛娜中校,就不会拒绝见我!” 那人的面色变得怪异莫名,罗开在这时候,松开了手,后退一步,那人像是立即要伸手去取武器,可是却又犹豫了一下,终于没有什么异动。这时,车子中那个昏过去的人,也已醒过来,大声呻吟着,罗开指着自己:“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 那人又犹豫了一下,摇着头:“不知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罗开又问:“目的是什么?” 那人的神情更古怪,罗开冷冷喝道:“说,别浪费时间!” 罗开的呼喝声中,有一股说不出的威严,令得那人陡然震动了一下:“当你出卖情报的时候,把你拘捕,如果抗拒,格杀勿论!” 罗开在一时之间,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鼎鼎大名的亚洲之鹰,怎会给西方情报机构,当作是一个小特务了呢? 浪子高达的遭遇,是不是和自己一样,这其中,究竟是有着什么花样? 这时,在车中的那个人,捧着被撞破了的头,踉跄走了出来,一面出来,一面已拔了枪在手,罗开陡然发出了一下啸声,整个人,疾逾鹰隼地跳起来,在半空之中,脚已飞踢而出,在那人还未明白发生什么事情间,已经把他手中的枪,踢得飞了开去,飞出了至少有二十公尺远! 两个人都呆住了,罗开在半空中一挺身,稳稳站在地下,指着他们:“带我去见你们的上司!” 两个人互望着,罗开吸了一口气:“如果你们在澳洲的上司不够资格,那也就算了!” 那两个人异口同声:“黛娜中校是最出色的情报工作者,怎么会不够资格!” 罗开心中的疑惑,更是到了极点! 黛娜中校!黛娜在澳洲?这真是不可想象的事情,难道黛娜真成了外星怪客的奴隶?罗开感到事情可能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复杂,更加严重,更加神秘! 他并没有想了多久:“那更好了,我和她本来就是认识的,我叫罗开,她一定会见我!” 那两个人一听得罗开自己报出了名字,现出了讶异莫名的神情来:“罗开?亚洲之鹰?” 罗开点了点头,其中有一人更是讶异,转过头去,和他的同伴道:“怎么会?计算机资料显示,我们要对付的,只是一个小角色!” 另一个道:“计算机资料是不会错的!”(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那个道:“当然,要是错了,那还得了,北极星号的海对地导弹,就可能由于错误的资料而发射,把列宁格勒夷为平地!” 在那两个人说话之间,罗开的心情也紧张之至!计算机!又是计算机,是不是那个外星怪客,在离开了美国国防部的计算机之后,又进据了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计算机呢?如果外星人扰乱了这样重要组织的计算机程序,那十分容易就可以引发一次毁灭性的世界大战! 他陡然大声道:“别再讨论下去了,带我去见黛娜中校!快!” 那两个人急急应着,其中一个,作了一个手势,令他稍等一下,另一个奔到车前,在仪表板上,取出了通讯仪,低声讲着,罗开和另一个人走近车去,那人已通完了话,神色迟疑:道:“中校说可以立时接见他!” 大卡车内有电视机 罗开没有说什么,只是自顾自上了车,一上车之后,他就双手抱膝,闭上了眼睛,那两个情报人员又交换了一下眼色,那个未受伤的驾着车,以极高的速度,向前疾驶了出去。 罗开心中急速在转着念:黛娜怎么会在澳洲呢?她在干什么? 如果她真的已被时间大神控制了,自己见了她,应该怎么办呢? 罗开感到紧张,手心在微微冒着汗,他没有想到,那么快就可以见到黛娜!当然那是好事,可是,计算机资料说他是一个小角色,那又是什么意思? 一切似乎全是不可解释的!罗开想在那两个人的口中问出点什么来,但是那两个人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车子一直向前驶着,不一会,就看到后面,有一辆大型的卡车,追了上来。 一看到了那辆大卡车,车子便停了下来,等那大卡车在车边停下来,那两个人道:“你要见中校,我们带路,只带到这里为止。” 罗开闷哼了一声,下了车,大卡车密封的车厢,有一扇门自动打开,罗开一跃而上,进了车厢,门又自动关上,车厢中也亮起灯光。 罗开略为打量了一下,车厢中的陈设,十足是一个舒适的小客厅,罗开在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顺手打开身边的酒橱,取出了一瓶酒来,就着瓶口,喝了一大口。在他面前,一具电视机已亮了起来,使他可以看到驾驶室中的情形。 在驾驶室中,有两个人,只是冷冷地对他说了一句:“中校在等你,很快就可以见到她了!” 在讲了这一句话之后,电视又自动熄灭。罗开尽量使自己坐得舒适一些,他感到事情十分不合情理,除非黛娜知道她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不然,以他和她之间的关系,何必采用这种见面的方式? 会不会黛娜已有了意外,还是这一切,根本全是一个圈套? 奇异之极的现象 罗开一想到一切可能是一个圈套,心中不禁一凛,如果是圈套,那么,从最初两个人拙劣的跟踪起,就已经是圈套的开始了。 圈套的目的是什么? 一想到这一点,罗开不由自主,伸手在自己的头上,打了一下。那还用问,如今他在一个密封的空间之中,这自然就是圈套的目的了,要不是有那两个拙劣的跟踪者,他怎会进入这个车厢之中? 一想到了这一点,罗开冷笑了一下,这个密封的车厢,当然是有着监视他行动的设备的,他坐着不动,只是向四周围略看了一下,就发现了三处监视的设备,那是三枝微型的电视摄像管。 罗开站了起来,走动了一下,装成不经意地在车厢壁上,伸手扣了两下,以他的经验,发出的声音这样坚实,那是至少超过三公分厚的合金板铸成的。要破坏这样厚度的合金板,需要热度高达摄氏五千度的烧焊火焰。 他又半转过身来,看了一下车厢的门,门和门框之间的缝,紧密得几乎觉察不出来,可知是高度工艺的结晶,罗开知道,这样的门,甚至不必加上什么精密的锁,只要在门外,加上两道坚固的横栓,在里面的人,就没有什么法子把它打开了! 罗开又坐回了沙发上,慢慢呷着酒,情势已经十分明白了,他,亚洲之鹰,已经进了一个笼子里面。 罗开静默了极短的时间,就对着一个电视摄像管,冷冷地道:“好了!魔术应该玩完了,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干脆说罢!” 在最初的一分钟,他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只觉得车子还在向前驶着。在他把同样的话,又说了一遍之后,才听到一个声音回答他:“我们的目的?先生,你大概弄错了,是你有目的,你要见黛娜中校,现在我们就带你去见她,这是你的目的!” 罗开习惯地扬了扬眉,他虽然已经觉察到自己的处境不是很好,但如今他是无法可施的——或者说,有法子,他也不必施出来,车子不能一直向前驶,总要停下来的,到时再看情形好了。 就算真是敌人布下的圈套,罗开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敌人的一切是如此飘忽,有接近敌人的机会,都是好的,就算是中了圈套,披人愚弄了来,也是好的。 他冷笑了一下:“原来是这样,那我真可以见到黛娜中校了?” 他得到的回答只有两个字:“当然!” 罗开索性闭目养起神来。当然,他虽然闭着眼睛,可是还是保持着极度的警觉,他感觉得出车子已离开了平整的公路,而在崎岖不平的地面上行驶着,而且车子的速度正在减慢之中。 罗开根据时间,和他估计的车速,约略计算了一下,车子这时,不是驶向近郊的山区,就是驶向海边了。当他正在这样想的时候,他感到车身陡然向下沉了沉,然后就剧烈地幌动起来。 罗开心中“啊”地一声:车子是水陆两用的,现在已经变成了一艘船,在海面上行驶了。 罗开暗笑了一下,喃喃地道:“其实不必玩这种把戏,只要告诉我,黛娜在什么地方,就算她在海底,我也会去的!” 他自言自语的话,才一出口,心中又是一凛,他的感觉,整个车厢,就是在海底!这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他人在密封的车厢之中,根本无法看到外面的任何情形,可是他就是有那种被密封的感觉更甚之感! 虽然那还不能使罗开感到害怕,但是也确实使他感到了不安,他甚至连换了三次坐着的姿势! 那车子的性能,不但是能够水陆两用的,而且,它还能够潜入海底中行驶!像潜水艇一样。 以现代科技而论,要建造这样一辆“车子”,甚至再加上可以喷射飞行的性能,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可是,他却从来也没有听说过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情报机构,有这样的设备! 到了这一地步,圈套更明显了! 他吸了一口气,道:“希望途程不要太远,我不以为这个交通工具是原子能发动的,而且,海底逃生的设备究竟在那,可以告诉我吗?” 这一次,他得到的回答,是一阵笑声。笑声听来十分平板,不含任何感情,所以罗开也无法知道那一种笑声的用意。 罗开苦笑了一下,又喝了一大口酒,去见黛娜,还要在海底航行,那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事。罗开一生之中,曾经应付过不知多少出乎意料之外的事,但是身在密封的车厢中,又是在海底,他有什么办法? 这种处境自然令他十分不舒服,他站起来,走动了两步,就在这时候,车厢忽然向前一倾,令他向前冲出了两步,扶住了一张桌子,才稳住了身子。 他才一站定,就发觉速度更慢,那种在向下沉的感觉,极其明显——这种感觉,别说敏锐如罗开,就算是普通人,置身于一架速度比较高的升降机之中,也可以感觉得出来的。 大约在十分钟之后,是一下轻微的震荡,然后,一切都静止了。 罗开站直了身子,屏气静息的等着,他没有等了多久,就听到了指令:“在那张半圆椅子之下,你可以找到一副潜水用具,带着它,对你有用!” 罗开苦笑了一下,有点恼恨自己在悠长的岁月之中,为什么总是喜欢亲近山,而不喜欢亲近水。他可以在海拔七千公尺的山上,在空气稀薄的情形下,完全适应。当然他的泳术也十分精明,但是这时他自问:对深海的了解有多少?他却答不上来,在深海中,遇到了意外,如何应变?在深海中,遇到了危险,如何脱险……种种问题,他没有一个答得上来! 意外吧?其实一点也不,人没有十项全能的,他是亚洲之鹰,不是亚洲之鲸! 既然深海的环境对他来说是陌生的,他自然是听从指令比较好,他来到了那张椅子前,掀开了椅垫,看到了一副十分精巧的潜水用具。 那是一个头罩和一副水肺,水肺的大小,只有二十公分宽,五十公分长,拿了起来之后;份量也相当轻,水肺内当然是压缩空气,罗开自己问自己:这里面的压缩空气,可以维持多久? 在深不可测的海底,不知会遇到什么事,弄清楚这一点是十分重要的。可是在整副用具上,一个字都没有,罗开无法明白这一点。 他把水肺配戴好,也戴上了头盔,他才做好了这些事,车厢的门,就打了开来,罗开期待着卓厢门一打开,就有海水涌进来。 可是事实上并不是如此,门打开之后,外面是一条甬道,紧衔接着车厢的门。情形和航机停下之后,乘客必须经过的那条甬道一样。 甬道中,有着暗淡的灯光。罗开吸了一口气,向前走去,走出不到五公尺,前面就是一道门,罗开轻而易举地推开了那扇门,再向前走,前面又是另外一道门。 一直到罗开推开了五道门之后,他高山生活的经验,还是有用的,他身上的感觉,使他知道,每进入了一道门之后,气压就在增加,每两道门之间有空间,是一个增压室。 人体对忍受压力的能力是有限的,从海底升上来,要经过逐步减压的步骤,相反,如果进入深海,也要经过逐步加压的手续。 罗开心中嘀咕了一下,对方这样做,那至少是不想在身体上伤害他的了? 他一面想着,一面在继续向前走,第五道门被推开后,他看到了一个前所未见的奇景。 在他面前,是一堵水墙,或者说,在他面前,就是海水,看起来,那么深邃,那么幽黑,闪耀着像是幽灵一样不可捉摸光芒的海水! 可是,在他和海水之间,却一点阻隔也没有,他伸手出去,可以插进海水之中,当他的手缩回来之际,带进一点海水来,但是整堵看起来如墙一样的海水,却颤动着,并不倒下——并不以雷霆万钧之势涌进来! 罗开一生之中遇到过的怪异环境再多,这种奇诡的情形,他却未会见过,是以他在缩回手来之后,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盯着前面的海水。 亚洲之鹰并不想欺骗自己,当他乍一看到这种情景之际,他心中的确会有过短暂的慌乱,但当他后退了两步之后,他已经完全明白这种奇异景象造成的原因了! 他站着的甬道中,是有空气的,空气形成的阻力,阻止了海水向前涌进来,把海水阻在一定的地方,再也难以前进一步! 空气的阻力十分强大,可以做一个十分简单的实验:把一只水桶,急速翻转,倒插进水中,如果这个桶是透明的话,就可以看到,就算把整个桶都压进了水去,还是有半桶。或小半桶的空气,进不了水,空气的阻力阻止了水浸进去。罗开这时的处境,就是那样。 罗开弄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之后,知道自己需要在这里,进入水中了。 他把连结水肺的一个吸气口,咬进口中,又整理了一下头罩,向前走去,水墙颤动着,他已进入了水中,当他在这种情形之下走进水中去的时候,他有从一个空间步入到另一个空间的那种奇幻之感。 一进入海水之中,他的身子就浮了起来,他发现自己还是在一个甬道中,只不过这甬道中充满了水而已。 连血液都为之凝结 罗开向前游着,一面计算着向前游出的距离,一面在想:现在,全世界,除了敌方之外,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在什么样的处境之中。 本来,这一点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因为他一直是独来独往惯了的。可是连日来,他和女侠安妮、浪子高达见过面,大家都感到,“时间大神”可能是来自外太空的一种高级生物,也都同意了要同心合力来对抗。罗开想到这里,心情自然苦涩:同心合力,他现在的处境,谁能帮助他? 如果他从此在海底,不能再出去,那么安妮也好,高达也好,一定以为他从此失踪了,做梦也想不到他会在海底!罗开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惑,他用力划着水,想把这种预感驱走,可是这种预感却越来越沉重地压向他的心头,几乎令他速呼吸都感困难! 这时候,他如果不是身在水中的话,他一定要大声呼叫,以驱散心中这样的感受。 他游出了两百公尺左右,感到身子在向上升,已经游出了甬道。 他尽量控制着上升的速度,不使自己上升得太快。潜水人都知道,快速的上升是最危险的事。 可是他大约是上升了十公尺左右,出乎他意料之外,他已经冒出了水面!那令得罗开陡然一怔!这实在是不可能的事,他在深海之中,绝不止十公尺深,这一点,他可以绝对肯定的! 可是如今,他又确然冒出了水面! 由于他戴着头罩的原故,一出了水面之后,他反倒看不清眼前的情形,他双足蹬水,脱下了面罩来,才发现自己是在一个相当大的海底岩洞之中。 岩洞中十分幽黑,只有在右方,有一列昏黄的灯光,一直伸延向前。那一列昏黄的灯光,伸延出去相当远,不见尽头。 就是那些灯光,映得岩洞中嶙峋的岩石,发出奇形怪状的阴影,再加上海水微弱的反光,令得整个岩洞之中,如同一个魔窟一样。 罗开定了定神,游向一堆岩石,攀了上去。岩洞中的空气,不知道是在几千万年之前,地壳变动之际,被密封在海底的,罗开解开了水肺之后,深深吸了几口气,未见有什么异样。 露在水面上的岩石,十分崎岖不平,而且又滑又湿,在上面行走,要极度小心才行。罗开来到了那一列灯光之前,向前看去,看出那是海底岩洞中的一条天然甬道。 已经到了这种情形之下,当然不容他退缩了,他沿着灯光,向内走去。罗开在一开始的时候,已经留意了灯光的形成,灯光是嵌在岩石中的,看来像是电灯,但光芒却相当昏黄,不如一般电灯明亮。 罗开这时,心中的疑惑,也真是到了极点,不论这种灯光是由什么能量来发光的,那决不会是天然形成的现象,必然是由人工来做成的! 那么,是什么人,在这个深海的岩洞之中,做了那样伟大的工程? 罗开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时间大神”!它是一种具有高度智能的外星生物,要在地球上某一处深海中的一个岩洞之内,添上了一些特别的装备,那应该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吧? 他脚高脚低的向前走着,又走出了近两百公尺,才看到前面是一扇门,他一到门前,门就自动打开,里面是一间不算很大的房间——那真是一间房间,而不是一个山洞,房间的上下四面全是一种浅银灰色,看起来像是一种金属。 罗开一看到这种色泽,就感到十分眼熟,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这种色泽的金属,有什么特殊的意义。这间房间之内,并无一物,奇特的地方是,除了他走进来的那扇门之外,在房间中另外的三面墙上,也都是有着一扇门。 罗开才一进来,门就在他后面,无声地关上,罗开转回身,看了一下,心中就不禁苦笑,那门关上了之后,看来是没有办法打得开了的。 他四面看看,大声道:“好了,我来了,黛娜在什么地方?” 他叫了两声,没有回答,在对面的一扇门,却缓缓地向一旁,移了开去。罗开一个箭步,窜到了那扇门前,那扇门移开之后,有相当强烈的光芒,透了进来,所以罗开在向前窜去之际,一时之间,看不清门外是什么。他来到门口时的速度相当快,在他自以为快可以窜出门去之际,他陡然感到,前面有什么东西,阻住了去路。 他连忙伸出手来,向前按了一按,按到了一种又冷又硬的奇怪物体。 这时候,他的眼睛,已完全可以适应门外射进来的强光了。 也就在那一-间,他不但看清楚了门外的情形,也弄清楚了自己的处境,他盯着外面,在接下来的一分钟,他不但整个人都僵硬了,几乎连体内的血液,也像是全身都凝固了一样似的! 他,亚洲之鹰罗开,若不是在极度的震撼的打击之下,是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情形出现的! 罗开在一-那之间所看到的事,那是他在瞬-之间的感受。任何人,都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同时看到和听到许多事,弄明白许多事,但是叙述起来,文字却没有同样的功能,必需一层一层来说。 罗开手一伸出去,按到又冷又硬的物体,接着,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强烈的光芒。他首先看到,自己手按着的,是一幅玻璃墙,或者说,是和玻璃一样的,全透明的一种固体——由于处境实在太奇诡了,所以使罗开连玻璃这样普通的东西,都不敢绝对肯定。 原来门移开之后,门后面是一幅透明墙,如果罗开不是在突然感到有东西阻住去路,而及时伸手按向前的话,那么,他一定要重重撞上去了。 而当他在知道了有一道透明墙阻住去路之后,他也已看到了前面的情形。 由于他一眼就看到的情景,实在太奇特——比较起来,一堵颤动的,像是半冻体一样的一幅水墙,简直就不算什么。所以,他只看了一眼,就一直盯着看下去,视线就集中在那一点上。 他看到的,是一个圆形的转盘,那个转盘的直径,大约两公尺,有一股强烈的光柱,照在那转盘之上,情形就像是灯光射向舞台上的主角一样。 在转盘之上,罗开看到,有一具小小的塑像放着。那种塑像,罗开并不陌生,就是由于高达在宝娥处得到了这样一具的塑像,所以,才和罗开联络的。 在罗开和高达的交谈中,曾把这种维妙维肖的塑像,称之为“妖偶”,因为那种小偶像,的确给人以一种十分妖异的感觉。 当时,看到了宝娥的偶像,看到了用跳字钟来代替五官的“时间大神”偶像之际,为什么会有妖异之感,两个人都说不出究竟来。 但这时,罗开却毫无疑问,可以说出眼前,在那圆形的转盘之上的那具小偶像的妖异之处何在:那小偶像,罗开在才一看到它之际,和宝娥的偶像,同样大小,可是那转盘转动着,每转一圈之后,那偶像,竟然就在长高,在长大! 罗开是一个意志十分坚强的人,而且,对于如何控制自己的意志,他还曾有过十分深入的研究。这样的人,一定是充满了自信的。而一个自信心坚强到像罗开这样的人,是绝不会认为自己眼花的! 可是在这一-那间,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认为是自己眼花了,看到的只是幻象! 那真是幻象,罗开一面把眼睛睁得不能再大,一面心中还是这样想着:那一定是幻象!怎么可能是事实?一个看来明明是金属铸成的偶像,怎么会长大呢? 但是眼前的事实是,那偶像确实在不断地变大,图形的转盘,每转一转,它就变得大一点。当罗开目定口呆,看了大约一分钟之后,那转盘大约已转了五六十转,那具偶像,已变得将近有一公尺了! 当罗开才一看到那具偶像之际,由于距离相当远,偶像又小,所以罗开还看不清楚偶像是什么人,等到偶像渐渐变大之际,他可以看清楚那偶像的脸孔了,那更令得他震惊莫名,连血液都有凝结之感! 那偶像是他! 绝对是他!除非世上还有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不然,那偶像就是他! 而当他处于极度震惊时,那圆形转盘停止了转动。当转盘停止转动时,那具和他一模一样高矮肥瘦的塑像,就恰好面对着他。 罗开直到这时,才感到自己的心在跳,不但在跳着,而且跳得十分剧烈,至不可控制的剧烈。 可是,接下来再发生的事,更令得罗开像是跌进了一个充满噩梦的深渊之中一样!他感到自己,像是被无数恶梦在推来推去,终于被那些噩梦挤得连气也喘不过来,要被那些噩梦活活挤死。 他连自己在大口地,急速地喘着气也不知道,光是盯着前面看着。 在转盘停止了转动之后不久,笼罩在转盘上的黄色光柱,光芒的颜色,在发生变化,忽明忽暗,变幻出来的颜色之奇特,有些颜色,罗开只能感觉到那是一种异样的色彩,那是他未曾见过的一种颜色。 通常,人只有在大脑皮层受到某种麻醉——譬如说,在吸食了大麻之后,才会在感觉上出现这种现象的。而颜色的变幻,实在也不算什么,那偶像的变化,才真要命! 变成活人 在色彩的急剧变幻之中,罗开突然之间,看到了那具和他一模一样的塑像,一具偶像,突然缓慢地,扬起了手来,扬起了双手来。 罗开这时,张大了口,他实在是想用尽气力大声喊叫的,可是,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那具偶像是活的。 他亲眼看着它自小变大的一具塑像,竟然是活的! 那具偶像不但扬起了手,而且它的肤色,看来也像是活人一样,刚才,由于不断变幻的色彩,照射在它的身上,罗开还不是十分注意这一点,但这时,照射在偶像身上的光芒,已变成了一种暗黄的颜色,所以罗开可以看到它的肤色,是黝黑的,就像他的肤色一样! 再接着,面对他的那具偶像,眼睛也慢慢睁了开来,眨动着。看那具偶像的动作,像是一个才睡醒的人,正在伸懒腰一样。 罗开这时,心中的疑异,正是至于极点。他无法知道发生在眼前的是怎么一回事,那是全然超乎人类知识范围之外的事! 当那具偶像睁开眼来之后,像是也发现了他一样,现出一种十分具挑战性的神情,伸手指了罗开,又指了指它自己。 看它的那种动作,像是在问罗开:你看我像不像你? 罗开在那一-间,真是到了忍受的极限,他大声叫了起来:“你……你是谁?你是什么东西?” 他那句“你是什么东西”绝不是骂人的话,而是他真正在问对方,是什么样的东西,何以能在光芒的照耀之下,迅速变大而且还会动作! 罗开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可以听到他的叫声,他只是非这样问不可。 他的话才一叫出口,就见到那具偶像,笑了起来,它笑得十分艳异,带着一股妖气,不但笑着,而且离开了那个圆形的转盘,向前,向着他,走了过来! 罗开盯着它,-那之间,遍体生寒,明知道两者之间,有透明的物体隔着,可是他还是不由自主,向后退出了一步。 他只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在不住发着抖,他甚至可以听到肌肉发抖时发出的一种怪声音。他紧握着拳,手心在冒汗,看着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偶像,一直来到了透明的墙前。 它来到了透明墙前之后,站定了身子,先是又向罗开发出了一个十分古怪的笑容,接着,整个脸,向着透明的墙上凑来,一直到鼻尖压在上面,变成扁扁的,看来十分怪异的样子为止。 然后,它就保持着这个姿势,除了眼珠转动之外,一动也不动。 在经历了刚才那种极度的震惊,他在情绪上几乎完全丧失了控制能力之后,这时,罗开连连喘着气,已经渐渐镇定了下来。 他迅速地转着念:眼前看到的情形,有可能是一种什么魔术吗?现代魔术,在各种的声光效果掩饰之下,的确也可以在人的视觉上造成诸如此类的幻象的! 然而,罗开立时否定了他这个想法,因为那甬道、海底岩洞,岩洞中的一切装置,全不是魔术,是实实在在的存在。 尽管,海底岩洞中的一切,还是不可解释的,但是那绝非虚象,是可以肯定的了! 那么,眼前的情景,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有某种力量,可以制造出一个人来,可以制造出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来! 这个“人”的制造过程,是将一具小玩偶,放在一个转动的圆盘上,然后,用变幻的光线去照射,玩偶就会迅速长大,变成一个“人”! 是什么力量可以造成这种不可思议的奇迹呢? 罗开这时,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在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非但不再后退,而且,还可以慢慢向前走去,一直来到那透明墙之前。 当他来到了透明墙前面时,那个“人”仍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变,罗开再吸了一口气,也把自己的鼻尖,向透明墙上,压了上去! 那“人”的高度,和他一模一样,所以当他把鼻尖也向透明墙上压去之际,两个被压扁了的鼻尖,完全在同一高度之上。 那情形,就像他在一面大镜子面前,把鼻尖压向镜面一样。 而罗开却又明明白白知道,自己面对着的,不是镜子,是一堵透明墙,在墙后,是一个和他一模一样,不知是用什么方法制造出来的“人”! 当然,罗开做这样的动作,是需要极大的勇气,因为一切全是那样妖异! 但罗开既然已经克服了内心深处的极度恐惧,这时他只是迷惑,知道自己正面对着一种不可测的力量,这反而激发起他争斗下去的坚强意志,他也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不动,视线一直盯着对方的双眼,在下意识中,他要和那个“人”比试一下,看谁更能持久,看谁先退缩开去! 罗开这样站着,由于极度的紧张,他根本无法知道自己站立了多久,他只觉得冷汗在他的背上慢慢淌下来。 终于,透明墙外的那个“人”,动了一下,慢慢后退,又站到了那个转盘之上。 罗开直了直身子,他觉得颈骨有点僵硬,他转动着头部,又做了几个可以令他全身保持充沛活力的动作,视线一直盯着那个“人”。 那“人”退到了那个圆形的转盘之上,突然之间,双手高举,双膝跪了下来,身子再俯向地,作出五体投地式的膜拜的动作来。 罗开一看到它做出这样的动作,失声“啊”地一下,叫了出来。 一时之间,他心中不知是难过好,还是高兴好! 他在那一-间,明白了浪子高达的手下,所拍摄到的那段影片的来由了! 在那段影片之中,向“时间大神”在膜拜的,不是黛娜本人,而是一个和黛娜一模一样的假人!就像此际在转盘上忽然膜拜起来的那个“人”,任何人看了,都会以为那是他,亚洲之鹰罗开,但是,那只不过是一个不知用什么方法制造出来的假人! 黛娜并没有被时间大神制服,向时间大神膜拜的,只是一个假人,这自然使罗开十分高兴,但是,黛娜本人,在什么地方呢?这又令得罗开极度担忧! 就在罗开思潮起伏间,他又一次看到那只钟了。 罗开不是第一次看到那只“钟”,在美国国防部的计算机室中,当时他在半昏迷的状态之下见过,在那段纪录像片中,他见过。 这已是他第三次看到了,而这次,他又是在极清醒的状态之下! 那只钟,是在黑暗之中,在一种柔和的光芒环绕之下,载沉载浮,飞现出来的。钟面上的数字,在不断跳动着,变幻着。 而那个假人,在那只钟一出现开始,就已经向之膜拜,情形和那段影片中,黛娜向时间大神膜拜一样! 罗开屏住了气息,看着那“钟”出现的时间并不长,一下子就隐进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见了。那假人也站了起来,面向罗开,走下了转盘,大踏步向前走了出去。 突然之间,罗开的眼前,变得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了。透明墙的那边,所有光芒,一起消失,只有他存身的房间中,还有昏黄的光芒射出来。 罗开呆了极短的时间,便开始用手掌拍向面前的透明墙,又用脚踢着。一面不住地叫:“你们是什么?你们是什么?” 他踢拍了没有多久,门又迅速移上,罗开仍在大声问:“你们是什么?” 然后,他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任何人,自己听自己的声音,并不是通过耳膜的震动来听的,而是通过耳后一块骨骼的振动,传达到脑部的中枢神经中,专司听觉的部位。) (所以,一个人,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和别人听到这个人讲话的声音是有差别的。) (用录音机录下自己的声量,再放出来听自己的声音,任何人都可以发现这种明显的分别。) (罗开曾经训练自己熟悉自己的声音,所以,这时他一听到自语声,就可以肯定,那是他的声音!) (罗开甚至可以肯定,这声音和他的声音,如果一起用最精密的仪器来分析,声波的频率,一定也是一样的!) 罗开听到的,自己的声音(和他声音一样的声音),先发出了一下冷笑声,然后道:“那还用问么?刚才你已经看到了,时间大神是万能的!” 罗开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噤。这时,他的处境,真可说是糟糕透了!他在海底深处,被困在一间房间中,全不知道如何可以离开,而且,又面对着那么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寻常人,在这样的处境之下,精神早已崩溃了! 可是,罗开不是寻常人,他有坚韧无比的意志力,虽然在事情才一开始之际,他也会惊惶失措,但这时,他却一点也不气馁。 他也冷笑一声:“利用海底岩洞,制造一些假人,那有什么大不了,不知多少电影小说之中,就曾有过这样的情节,甚至不能算是新鲜!” 他故意使自己的语调,表现出他心中的轻视。 浓黑中另外有人 罗开这样说,目的是想对方会激怒,会再现身出马,那么,他就有可能进一步弄清楚对方究竟是什么?可是,他仍然只听到他自己的声音:“时间大神是万能的,地球上所有的生物、生命全掌握在时间大神手里,时间大神是统洽一切的大神!” 罗开大声叫:“胡说,什么时间大神!我看只不过是一个鬼头鬼脑,不知来自什么地方的怪物!” 他又想出了许多表示轻视的话,一连串地叫了出来,可是却再得不到任何反应。 罗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退到房间的一角,慢慢坐了下来。 到了如今这地步,他不能单和敌人斗气,他必需要好好想一想,如何摆脱目前的困境才好。 当然,最好是可以离开这间房间,可是尽管房间四面都有门,所有的门,显然都是受机械力量控制的,他知道无法打开。 那么,剩下来可以做的事,就是尽量节省体力来应变了。当他坐了下来之后,他估计这房间内的空气,就算没有新的供应,只要如今情形不起变化,大约可以供他维持八十小时。 在这八十小时之中,他就算完全没有食物,没有水,当然,体力会有某种程度的衰弱,但是距离死亡,还会有一大段距离。他苦练的密宗武术,有特殊的本领,在最艰苦的环境之下,维持生命。 不过,罗开却无法不想到,八十小时之后,又怎么样?那时,他的体力会迅速减退,就算他凭着坚强的意志,和已经刻苦的锻炼再坚持下去,是不是能再支持八十小时也真成问题! 当他想到这里的时候,他不禁苦笑起来,是的,刚才他听到的话,在某种程度而言,是十分有道理的:时间大神控制着一切! 他现在的生命,不就是被时间控制着吗?每过去一秒,生命就少了一秒! 一百六十小时,或是两百小时之后,生命就会消失,不再存在! 罗开把双手按在脸上,他有了决定:不能坐以待毙! 他慢慢放下了双手,一跃而起。这时,他本来并没有什么确切的打算,只是想试图去弄开门,或是看看有什么可做的。 可是,他一跃而起之后,却看到左首的那扇门,慢慢移了开来。 门移开了之后,门外一片漆黑,看不到什么东西,但罗开却还是立即来到了门前,当他肯定可以由这扇门中走出去,门外并没有透明墙挡着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就向外走了出去。 走出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他全然不知,但是再坏,总也不会比留在这小房间中更坏的了! 他在黑暗中,急速向前走着,那是真正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罗开尽量使自己的眼睛适应黑暗,希望看清一下四周围的情形。 本来,罗开是有着在黑暗中看东西的特殊本领的,这种本领,也是密宗武术中的一环,叫作“夜眼”。可是,所谓能在黑暗中视物的本领,是相对比较而言的。练过夜眼功夫的人,比起普通人来,可以在更暗的环境之中看到东西。 “更暗的环境”,就是光线十分微弱的环境,甚至微弱到了普通人无法感觉到的程度,像罗开那样,仍然可以依稀看到一点形象的。 可是,若是在完全没有光线,百分之一百黑暗的环境中,罗开也就没有办法了! 这时,罗开就是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之中。 所以,不论他如何努力,他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他只好摸索着,小心地向前走着。大约走出了一百步左右,他伸向前面的手,就摸到了一个平滑的表面。 他的手才一按上那平滑的表面,他就感到那表面在移动,他又可以向前走出去——看来,那像是一扇门! 他跨向前,再反手按出去时,门己在他的身后关上。 罗开屏住了气息,四周围静得出奇,也黑得出奇,他又向前走,但不到二十步,就碰到了平滑的表面,这一次,平滑的表面,并没有移动。 他手摸着,沿着那平滑的表面向前走,又是二十步,他又被阻挡,于是他转弯。 很快地,他就知道,四面平滑的表面是墙,他是在一间四面各有二十步左右的一个空间之内。 情况似乎更糟了,刚才,还有光芒,现在,却是被浓漆一样的黑暗包围着! 罗开在一个角落处,停了下来。 一个密封的,漆黑的空间,人被困在其中,真有被活埋了的感觉,又像是已经堕入到了无边的黑暗地狱之中,永世不得超生了! 罗开缓缓吸着气,呼着气,愤然之间,他又屏住了气息,在那一-那,他陡然感到,在这个密封的空间之中,除了他之外,另外还有一个人在! 他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只是有了这种感觉。罗开是一个感觉十分敏锐的人,尤其在黑暗之中,其它的官能无法发挥之际,感觉也就更加敏锐。 他屏住了气息之后,一动也不动。他知道,如果这里另外还有人的话,这个人不能不呼吸,一个受过训练的人,可以屏住呼吸几分钟,像他自己,甚至可以持续到将近五分钟之久。 他不以为有人可以比他更长久不呼吸,这时他只是感到有人在,当然是对方也屏住了气息之故,但对方一定要再开始呼吸,不论对方多么小心,只要一开始呼吸,他就一定可以肯定有人在了! 罗开耐着性子等着,果然,在大约两分钟之后,他听到了极其细微的呼气声,是从他的左边传出来的。 罗开转向左,用十分低的声音问:“谁?” 他已经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减低,可是由于四周围实在太静了,一开口,他自己也不禁心中一凛。 他问了一声之后,等了一会,没有得到回答。他吸了一口气,又道:“我已肯定你的存在,你是谁?是这里的主人,还是被害人。” 这几句话,他说得十分诚恳,在讲完之后,在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团光芒。那团光芒,实在是极其微弱的,而且那种暗绿色的光芒,明显地是一种冷光,多半是磷光。不过,在极度的黑暗之中,突然有了这样一团光芒,已经足可以便罗开看到东西了! 他看到,那团光,是从一个人的手中发出来的,绿幽幽的光芒照映之中,他看清了那个人!- 那之间,罗开心跳得十分剧烈,那个人,是黛娜!是他日思夜想的黛娜! 罗开陡然叫了起来:“黛娜!” 他一面叫:一面急速向前走去,可是,当他来到黛娜的面前,张开双臂。要把黛娜紧紧拥在怀中之际,他却陡然停了下来,非但停下,而且又后退了一步! 在那一-间,令得他改变了动作的原因是他突然想到:在眼前的,怎知她是不是黛娜本人呢?还是一个和黛娜一样的假人? 而就在他后退之际,眼前的黛娜,也作出一个拒绝的动作来。 然后,他们两人,就在那团幽暗微弱的光芒互相注视下,凝视着对方。 过了好一会,才听得黛娜开口,她的声音十分低,听来极甜腻动人,她脸上也现出一种十分动人,又甜蜜又略带羞涩的神情来,她道:“不……不要那样,我………不懂得如何……应付……” 罗开陡然震动了一下,他连想都没有想,就立时道:“宝贝,我告诉你该怎么应付!” 两个人的视线再度接触,黛娜的神情激动莫名,口唇颤抖着:“鹰!” 罗开也叫着:“黛娜!” 他们两人,立时紧紧拥在一起,拥得那么紧,像是他们两人都在努力,企图通过拥抱,使两个人溶成一个人一样! 黛娜刚才的那句话,是罗开和她,在经过了那次催眠之后,她在清醒的情形下,在他们之间最炽热,疯狂的时刻讲过的。而罗开的回答,也就是他当时的回答。 这绝对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不会有第三者知道! 刚才,黛娜显然也在怀疑,眼前的罗开是不是罗开本人,所以她才用那句话来试探的。而罗开在一听得她这样说时,自然也知道那是黛娜本人了! 他们两人紧拥着,两人的身子,都在微微发着抖,他们抱了好一会,那团绿幽幽的光芒,已经渐渐微弱,但那不要紧,即使是在完全的浓黑之中,他们的唇,还是互相可以找到对方的。 这里的环境,自然不是情人热吻的好环境,但是他们随即四唇相接,吻得那么热烈,吻得近乎窒息! 好久,那发出磷光的物体已经只剩下了暗绿色的一点了,他们才分了开来。 罗开一面轻轻咬着黛娜的耳垂,一面低声问:“你是怎么来的?来了多久了?” 黛娜并没有回答罗开的问题,身子抖得更剧烈,喘着气:“鹰,太可怕了,他们……有能力制造人……把一个小玩偶……变成一个活人……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活人!” 罗开沉声道:“我也看到了这一幕!” 黛娜问:“制造了一个替身,我们……就永远在海底,替身替代了我们?” 罗开怔了一怔,没有立即回答。 一个最最特别的人物 罗开没有立即回答黛娜这个问题的原因是,在那一-间,他想到了许多令他心寒的问题。 制造出一个假人来,这个假人会动,甚至会说话,当然那已是匪夷所思的可怕事件了。可是,若是这个假人,可以替代真人去活动,那就更可怕一万倍。 那意味着,这个被制造出来的假人有思想! 一个有思想的假人!罗开甚至在思绪上,造成了一种混淆:一个有思想的假人,那和一个真人,有什么分别呢? 黛娜在这时,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她把自己的身子,向罗开贴得更紧:“鹰,不会是这样,是不是?不会是这样!” 罗开没有说什么,他知道,真是那样,黛娜的恐惧,已经是事实!至少,有一个假的黛娜,在对时间大神作膜拜之际,被人偷拍下来过,这个假的黛娜,甚至还会杀人! 罗开暂时不把这件事说出来,反问:“宝贝,你来了多久了?我们先说说自己的遭遇!” 他一面说,一面拉着黛娜,在角落处坐了下来。罗开仍然拥着黛娜,黛娜就坐在他的怀中。 黛娜把脸偎在罗开的胸前:“已经七天了!” 罗开“啊”地一声:“七天?你……靠什么维持的?” 黛娜把脸贴得更紧:“有……一种不知是什么东西……他们给我吃的。” 这时,最后的一丝磷光消失,四周围又是一片浓黑,正当黛娜讲到这里时,另一团昏黄的光芒,很快地自上而下跌下来,那是一只会发光的小盒子。黛娜苦笑了一下:“就是这种东西!” 罗开一伸手,把那小盒子取了过来,打开,里面是两个好象药丸一样的胶囊。盒子上发出的光芒,在打开之后,已经消失,只在罗开的眼前,留下了一团光芒的虚影。 黛娜道:“我才来的时候,有声音告诉我,每天吞一颗……这个,就可以维持生命。” 罗开又把她拥在怀中:“你……有没有看到那……那只钟?” 黛娜的声音有点颤涩:“看到了,我一看到,就想到你曾提及过的情形,鹰,那……是什么?” 罗开声音也同样干涩:“我的假设是,那是一个生物,来自地球之外,它的目的,自然是要在地球上制造混乱,而且,它有着非凡的力量,到目前为止,它最大的力量,是侵入大型计算机之中,控制大型计算机,去做它要做的事,它并且自称时间大神,要所有人承认它是一切生命的主宰的地位!” 黛娜的声音发颤:“这一切,听来完全是一个虚幻的故事一样!” 罗开舐了舐口唇:“对别人来说,也许是,但是对我们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事实!我们……我们现在——” 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们先要设法,离开这里,我只知道这是一个海底岩洞,可能是时间大神建造的!” 黛娜的身子略为挪动了一下:“不,这个岩侗,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期,盟军海军发现的,曾在这里建立了一些设施,作为潜艇的秘密基地,这里一切,全是最高的军事机密,世人知道的极少!” 罗开叹了一声:“那鬼钟既然会侵入过美国国防部的计算机,现在又可能占据了北约组织的计算机,对它来说,自然没有什么是称得上秘密——” 罗开讲到这里,心中陡然一动,一时之间,连呼吸也为之急促起来,他在黑暗之中,紧握住了黛娜的手,由于兴奋,他的手心在隐隐冒汗,他道:“黛娜,你是早知道这个岩洞的?那么,你是不是有它的结构图?知道如何可以离开?” 黛娜也紧握着罗开的手:“我知道如何可以离开,就是循进来的那个甬道,可是甬道有许多闸门,全是由中央控制室控制的,进不了中央控制室,无法打开那些门,就出不去了。” 黛娜沉静了片刻,罗开在黑暗中,用手指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黛娜按住了他的手,亲吻着他的手指,过了半晌,才道:“事情的起因很怪,我在看到了高达的广告之后,和你联络,之后,事情就开始了。” 她讲到这里,顿了一顿,虽然在黑暗之中,罗开也可感到她微微地昂起了脸来,罗开俯首吻了一下,却吻在她的鼻尖上。 黛娜问:“高达给你的礼物是什么?” 罗开以最简短的语句,把他和浪子高达之间的事,以及天使侠女安妮相见的经过,向黛娜说了一遍,说话间,他还是故意省略了那一段记录像片的事。 黛娜缓缓吸了一口气:“那……玩偶,难道到了这里,就会变成……一个人………能活动?” 罗开道:“还不知道,你说事情是怎么开始的?” 黛娜叹了一声:“一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那是一桩普通的任务——” 黛娜走进她上司的办公室,她的上司,北约组织情报机构的首长,是世界情报人员中的一个富有传奇性的人物,几乎没人知道他的姓名、来历,大家都只知他的代号:水银。 一个看来已有六十多岁,一头银发,面目庄严的男人,而有这样一个代号,看起来有点奇特,这个代号是怎么来的,也没有人知道,只听得几个老资格的情报人员说起,那是由于水银本身是金属,但是却又以液体状态存在,是金属之中最奇特的金属,也是液体之中最奇特的液体。由于奇特,所以才用“水银”作为代号。 除了真正老资格的人之外,其余人都不会直呼水银为水银,而一定在代号之后,加上他的职衔——一致称他为水银将军。 当黛娜走进去的时候,水银将军正在翻阅一叠文件,黛娜立正,行礼之后,水银将军又翻阅了片刻,才道:“中校,听说过澳洲西南岸的海底岩洞没有?” 黛娜立时道:“去年,在整理档案资料时,曾经看到过一些资料。” 将军把面前的文件推向前:“这里是全部资料,你要立即启程到澳洲西南岸去,在路上,你再详细看这些资料。” 黛娜答应了一声,问:“我去那里的目的是什么?” 水银将军皱了皱眉:“据报告,最近在那岩洞的附近,有一些怪现象出现,有一艘鱼船,和两个驾艇出游的人说,看到有形状十分奇特的物体,一次自海底浮上水面,两次自水面沉进海底去!” 黛娜不禁笑了起来:“将军,若是根据这所谓目击报告,组织就要派人去调查,那么,岂不是要多招募十倍人手?” 水银将军用他深邃的目光,望了黛娜一下:“说得对,别人的报告。我可以不理,但是有一个人的报告,我非重视不可。” 黛娜用扬了扬眉的动作,代替了询问。 水银将军的身子向后仰,望着天花板,神情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好一会,才道:“这个人是我的一个旧相识,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因为一项特殊的任务而认识这个人的。这个人,可以说是我一生之中所见过的人之中,最最奇特的一个人!” 听得水银将军这样讲,而且讲得如此郑重,黛娜也不禁大感兴趣。 因为将军本身,已经是一个充满传奇的人物,一生之中,不知道有多少怪异,精采的经历,也不知曾遇到过多少古古怪怪的人,他说那个人,是他一生之中遇见过最最奇特的一个人,那么,这个人的奇特程度,一定是十分之特出的了。 她没有插口,等着将军讲下去。将军继续道:“战后,我们经常有联络,那个大岩洞,最早就是由他发现的,盟军在他发现之后,再加以利用。” 黛娜微笑着,问:“将军,说了半天,这个人是什么人?” 水银将军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可能听说过这个人,这个人的名字是都加连农!” 黛娜摊了摊手:“好古怪的名字,听起来,像是印度名字?” 将军点头:“是的,他是印度南部出生的,他的名字都加连农,在当地的土语之中,就是大海之神的意思,都加连农他是在大海之中长大的,他——” 将军讲到这里,黛娜便“啊”地一声,叫了起来,她一面挥着手:“都加连农,就是那个都加连农,那个……据说自小在一次海啸之中被海水卷走,在茫茫大海之中,由一群章鱼养大的那个海神。” 水银将军轻轻鼓掌:“中校,你的见闻真广!” 黛娜的神情充满了疑惑:“将军,真的有这样的一个人?我一直以为……那只不过是一种传说,一个有关什么‘非人协会’的传说!” 将军吸了一口气:“非人协会,是地球上最神秘的组织,每一个成员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都加连农是其中之一,他由于自小在海中长大,在海里,他简直就是一条鱼,而且,他有特殊的能力,能和海中许多高级生物沟通,使那些海中生物听他的命令!” 黛娜感到异常兴奋,这样的一个人物,她一直以为是不存在的,是虚构的。她只是想:如果能和这样的一个人见面,那真是令人高兴的事! 一次奇妙的海底经历 黛娜当时就问:“他说了些什么?关于那岩洞,他说了些什么?” (当黛娜讲到这里时,罗开也“啊”地一声:“都加连农!我也听人说起过这样的一个人呢?我也以为这是人们的虚构!”) 将军又皱了皱眉:“都加连农不喜欢管闲事,他只喜欢自由自在,和各种海中生物在海洋中生活,偶然露一下面,大多数是帮助他家乡的穷苦人。他和地球上所有人不同,简直是一个生活在海中的人,大海是他的家乡,大海之中,有什么异象,他自然也最清楚……” 将军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他一直声称,他可以和海洋生物沟通,甚至在水母的扩张和收缩之中找到韵律,知道水母要告诉他什么!” 黛娜摇摇头:“这……好象不怎么可能吧?” 将军摊了摊手:“他这样说,所以,发生在大海中的事,他知道最多,他来告诉我,说是有一群海豚,在那岩洞附近无故死亡,他去察看的时候,发现岩洞之中,有一些他不能了解的东西在,他附了拍下的照片来,你可以看一看!” 黛娜打开了活页夹,找出了一叠摄影技巧十分拙劣的相片来,看上去,像是一些十分特别的装置。将军继续道:“各方面的专家都研究过那些照片,说不上是什么东西,所以要派人去看一看。” 黛娜高兴地站直了身子:“是,我一定可以完成这个任务,我曾是世界性的潜水运动员!” 将军呵呵笑了起来:“要是你见到了都加连农,可千万别这样说,这个怪人,简直是一条鱼!” 黛娜更是高兴:“我可以和这位怪人……见面?” 将军点头:“是的,他会在澳洲西南岸,一个叫培克的小镇的海边等你,他十分容易辨认,个子不高,脚特别大,有点像是鸭蹼。” 黛娜立正行礼,离开了将军的办公室之后,立时启程。 从那一刻起,罗开就和她失去了联络,每次罗开打电话去找她,得到的答复就是“中校在执行重要任务。” 黛娜在途中,又详细阅读了有关岩洞的资料,这时,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判断,这个在海底的岩洞,被不知什么人占据了在利用,一定是的! 当时,她虽然已经有了这样的概念,但也绝想不到岩洞是给什么人利用的。 当她来到那个小镇的海边时,看到一个肤色黝黑,说不上有多大年纪的人,向她走了过来,那人的样子,看起来,十足是一个普通的印度南部土人,他的脚特别大,就像是普通人穿了蛙鞋一样,在沙滩中走过来之际,甚至是蹒跚难行的。 可是黛娜一看到了他,就肃然起敬,笔直地站在他的身前,问:“都加连农先生?” 都加连农笑了起来,他的笑容,看来纯真得如同婴儿一样,用听来十分不正的口音说着英语:“是!你……是水银派来的?那岩洞附近……更怪了,我们要快一点去看看,你准备好了没有?” 黛娜是携带着普通潜水人员用的简单设备来的,她迟疑了一下:“我是不是要再去准备一下……例如船只什么的?” 都加连农“呵呵”笑着:“不必了,我在海中的朋友会帮助我们!” ※※※ 在接下来的两小时之中,黛娜度过了她毕生难忘的奇异经历。 都加连农真正不愧是大海之神! 当他们踏进海水之后不久,就有一只大海龟,把黛娜带向海水较深之处,黛娜完全不必出力,只是双手接着海龟的硬壳。而都加连农则和海龟一起游着。他那畸型的大脚,使得他在海水中游动之际,简直就是一条鱼。 到了海水较深之处,海龟的职责,由两条海豚来替代。两条海豚的口中,咬住了一根约有一公尺长的大鱼骨的两端,黛娜双手握住了鱼骨的中间,两条海豚便带着她乘风破浪,向前游出去。 海豚游得虽然快,可是都加连农游得更快,他一下潜进水中,一下又浮了起来,在有一次浮起来之时,他手中多了一根极美丽的珊瑚,送给了黛娜。 而在他们的周围,海中各种各样的生物,真的包括了水母在内,都在载沉载浮,看起来,它们全是都加连农的朋友! 给海豚带着前进,是一种极其愉快的享受,又快又平稳,黛娜甚至不必用氧气筒,一直等到游出了相当远,都加连农看了看她,道:“你别害怕,我的朋友之中,除了海豚之外,就是它们最聪明——” 他讲到这里,现出一种十分自傲的神情来:“我是它们养大的!” 黛娜在一时之间,还未曾明白他这样说法是什么意思时,一蓬水花溅飞,在水花飞溅中,黛娜看到一条粗大的,花纹斑驳的,像是海鳗一样的东西,裂波而出,一下子就搭到了她的身上。 尽管黛娜是一个出类拔萃的情报工作人员,这一下子,也把她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啊”地一声,叫了出来。那东西一搭了上来,她身上就有一种被里紧了的感觉,而且有一股相当大的力道,要把她向水下-去! 黛娜又发出了另一下呼叫声,这时,她已经看清,那是一条巨大的触须,在花纹斑驳的触须上,有着大大小小无数的吸盘,那些吸盘,有许多已经紧贴在她的肌肤之上。虽然在感觉上来说,毫无苦楚,但是那决不是令人舒服的事! 黛娜知道,那是一条章鱼的触须,而章鱼是都加连农的朋友,都加连农甚至是章鱼养大的,那条章鱼虽然大得惊人,也不会害她,可是她还是立时向都加连农望去,一副求助的神色。 都加连农呵呵笑着:“别怕,它会带你到海底去,阿花,你来得太突然,吓了人了!” 随着都加连农的话,又是一阵水花,那被都加连农称着“阿花”的章鱼,从海水中冒出了头来,形状狰狞可怖,但是当它向黛娜贬了贬它那足有排球大小的眼睛之际,惊魂甫定的黛娜,也只好向她打了一个招呼:“阿花,谢谢你帮助。” (当黛娜叙述到这里的时候,罗开忍不住叫了起来:“不可能,章鱼在海洋生物之中,智力自然是高的,但智力再高,也不会高到可以听得懂人类的语言!你向她使用什么语言?英语还是德语?”) (黛娜迟疑了一下:“我不记得了,我只是衷心向它道谢,而它的样子,真的是懂的,懂得我是在向它道说!”) (罗开摇了摇头,仍然一副不相信的神色,不过他没有再说什么。) 都加连农在这时,向黛娜作了一个手势,示意她戴上氧气筒,她才一戴好面罩,两条海豚就仰高着身子,游了开去,那大章鱼向下一沉,就把她带进了海水之中。都加连农也跟着潜了下来。 在潜水的过程中,黛娜连心中最后的一点疑问也消失了。本来她的疑问是,不论怎样,都加连农是人,是灵长类的哺乳动物,是用肺来呼吸的,而且呼吸的方法是通过器官,直接自空气中吸取氧气。他不是海洋生物,不可能有海洋生物的呼吸器官和呼吸方式,那么,在长时期的潜水过程之中,他如何取得身体维持生命所必需的氧气呢? 然而,当章鱼拉着她潜进了水中之后不久,她就看到,一大群桶形水母,迅速地游近来,桶形水母的形状,十足是一只倒转的桶,当那些水母游近都加连农时,他就着桶形水母的下端,呼吸着,每吸一口气之后,过相当久,才又再用同样的方式呼吸着,而那群桶形水母,就一直环绕着。 海水清澈,黛娜仰头望去,可以看到桶形水母有的一浮上海面,一个翻腾,又沉了下来。当然是就在那一个翻腾之际,利用了它们桶形的身体,带了若干空气下来,供都加连农呼吸之用! 黛娜真的难以相信世上会有一个如此和各种海洋生物结为一体的人,但这个人又活生生地在她的身边! 章鱼带着黛娜,一直到了那个岩洞之中,才任由她自己浮上了水面,都加连农也浮了上来。 都加连农浮了上来之后,指着甬道的入口处,道:“就在这里面,有点古怪,我不进去了,在陆地上,我行动十分不方便!” 黛娜和他握手道别之后,就进入了那个甬道之中。接下来,她的遭遇,和罗开是完全一样的,眼看着在一种奇异的光芒照耀之下,小小的一具偶像,在极短的时间之中,竟然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假人出来! (“活生生的假人”一词,好象有点语病,既然是活生生的,就不会是假人,但是,那又的确是活生生的假人!这种情形,由于是超越了人类的智力的,所以人类的语言文字之中,也找不出十足贴切的称谓来。) ※※※ 当黛娜讲完了她的遭遇之后。两个人都静了很久。罗开才道:“这里,是时间大神制造假人的总部!” 黛娜靠得罗开极紧:“是,只要我们可以出去,一定可以派强大的海军来将这里的一切,彻底破坏,问题是——” 她讲到这里,就停了下来:问题是他们怎么出得去呢?这里的一切全是那么不可测,又深在海底,他们怎么出得去呢?罗开迅速地转着念,突然想到了都加连农! 苦苦思索关键中心 罗开在突然之间,想到了都加连农,他道:“都加连农送你来,没有理由不在附近等你,要是他不见你出来,可能会设法救我们!” 黛娜苦笑了一下:“我早想过了,但如果有一个和我酷肖的假人已经离开,都加连农是一个十分纯真的人,他绝想不到那不是我,只是一个假人!” 罗开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是的,黛娜的假人已经离开了岩洞,他的假人,也离开了岩洞,那也就是说,再也没有人知道他们被困在这里! 当罗开想到了这一点之际,他感到了一股极度的寒意,令得他遍体生寒的,倒并不是他现在的处境,而是他想到:黛娜的假人,他的假人,这时正在做什么呢? 不论那些假人在干什么,所有的人,都会认为那是他们干的,就像浪子高达认为他的手下,是被黛娜所杀一样!罗开更进一步想到,“时间大神”既然有制造假人的能力,又怎知是不是另外还有假人在活动?他遇到过的人之中,有没有假人在?浪子高达是真的吗?天使侠女安妮是真的吗? 罗开这时,不但遍体生寒,而且身子忍不住发起颤来。这种因为恐惧而引起的正常生理反应,对普通人来说,自然是很正常的,但是对亚洲之鹰罗开来说,却是太不寻常了!可是,不论罗开怎么坚强,怎样冷静,他始终是人,当真的恐惧袭上心头之际,他的身体,也会作出和普通人一样的反应! 他勉强控制着,缓慢而深长地吸着气,这时,他感到偎依在他怀中的黛娜,也在剧烈地发着抖,黛娜一定是仰着头,因为他可以感到黛娜呼吸出来,急促的气息。黛娜用发颤的声音在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罗开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手缓缓地,轻柔地抚摸着黛娜的脸颊。他的手是冰凉的,黛娜在他的轻抚之下,比较镇定了一些。罗开知道黛娜也想到了同一个问题,所以才会那样害怕。 这时,黛娜忽然用十分苦涩的声音问:“鹰,如果我们……能离开这里——” 罗开是一个很实在的人,从来也不对什么事作不可能的预测或幻想,可是这时他忍不住道:“不是如果,我们一定可以离开这里的!” 在他讲这句话之际,他心中不禁苦笑:一定可以离开,如何离开? 不过,他尽管心中一点把握也没有,他讲这句话时的语气,还是坚定和充满信心的,可以使听他讲话的人毫无保留地相信他的话。 黛娜在略停了一停之后,显然因为罗开的话,而镇定了不少,她甚至笑了一下:“我忽然想到,我们离开之后,如果面对了我们的假人,如何才能分辨真伪?” 罗开一听得黛娜这样讲,先是发出了一下苦涩的干笑声,但接着,心头陡然怔了一怔,在那一利间,他模模糊糊地感到,自己应该可以抓住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可是关键在什么地方呢?他又无法确切地抓得住!他必需集中精神,努力向前去想,不然,就可能离那关键,越来越远! 一时之间,他也忘了自己是在一片黑暗之中,他向黛娜作了一个手势,示意黛娜不要出声,以免打扰他的思绪。在黑暗之中,黛娜当然看不到他的手势,所以还在继续说着话。 可是,罗开由于太集中精神思索了,以致黛娜在接下来,说了一些什么话,他根本没有听进去。 罗开在想:刚才,因为黛娜的那句话,究竟使自己想起了什么?可以解决问题的关键,好象就在前面了,可是又那么遥远和不可捉摸! 黛娜说:要是离开这里之后,面对着自己的假人,怎么分辨真伪?假人自然也力称是真的,那么,怎么分辨呢? 这种情形,当然诡异之极,但却也带有可笑的喜剧成份在内,面对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假人,自己当然知道对方是假的,可是别人,怎么分辨呢? 这简直是神话式的场面,要不是罗开已面对过,而且只是隔着一层透明体,那么接近地凝视过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假人,这种情形,还真有点超乎想象力之外,但如今,他却可以知道,这种神话式的情形,是存在的。 罗开的思绪极紊乱,神话,是的,他想。 在神话和传说中,倒还真不乏这样的例子,连神通广大,会七十二种变化的孙悟空,也曾有过这样的困扰——忽然出现了一个假的孙悟空,真的孙悟空无法在别人面前证明自己是真的,上到天庭,下落黄泉,一直到了有大智能的菩萨面前,才弄清楚了假的孙悟空,原来是六耳猕猴所变化的! 以神话中孙悟空的通天彻地的本领,尚且遭到了如此的困境,如果他对和自己己样的假人,那该用什么方法去分辨呢? 罗开还是想不到关键的中心问题,就在这时,他感到怀中的黛娜,忽然震动了一下,气息也急促了起来,拉过了他的手,放在她自己丰满挺秀的胸脯之上。 罗开想要移开手,可是他手所碰触到的肌肤,是这样柔软丰腴,对于一个异性来说,这种感受,具有异样的力量,大到几乎不能抗拒的吸引力,尽管是罗开,是意志刚强如铁的亚洲之鹰,他也无法使自己有力量去离开它! 黛娜的气息更急促:“鹰……这里……我们……” 她看来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说的话是呢喃的,不连贯的,而她的身子,偎依得更紧,罗开感到一股灼热,黛娜的脸颊是灼热的,贴向他的脸颊,他的脸略一侧转,更灼热的两片唇,已迎了上来。 罗开不能再去想别的了,他们深深地吻着,那样的热吻,足可以把他们两人溶为一体。 很久,黛娜才仰了仰头,罗开感到她的呼吸,和她那种甜腻无比的声音,听来使人感到处身于极度美丽的梦境之中一样。 黛娜的声音,听来还是呢喃和模糊的:“鹰……我要为你……生一个……孩子!” 尽管身处的环境是如此不妙,而且一片漆黑,种种诡异,可布的事,一定还会接踵而来,可是听到了自己心爱的人儿这样讲,那还是极其醉人的! 罗开将她搂得更紧,黛娜完全陶醉在这种爱情的情怀之中:“我们的孩子,鹰,会不会……像我们?还是只像我们中的一个?” 罗开没有回答,只是又去吻黛娜,当他们的唇才一接触到之际,罗开陡然一震,就在那一-间,他觉得自己又想到了什么,距离关键中心,又近了一步! 为什么?为什么黛娜的话,竟会使他有这种感觉?黛娜如今的情绪,分明是在极度的困境之中的一种异常的发泄——反正没有希望了,何不趁还能寻求欢娱之际,再竭力追寻欢娱! 这种情形,和能解决困境的关键,是毫无关连的,可是为什么他又能在这样的话中,感到了可以解开困境的关键呢? 当罗开想到这一点时,他努力在思索,以致黛娜的唇又贴了上来,他甚至没有反应。 黛娜的身子扭动着,她吮吸着罗开的唇,喉际发出令人荡魂蚀魄的低吟声,罗开轻轻推开了她,双手捧住了她的脸,问:“你刚才说什么?” 黛娜腻声答:“刚才,我说我们的孩子……” 罗开陡然吸了一口气:“我们的孩子……” 这时,他的思绪仍然十分紊乱,他无法打破那个障碍,所以,他只好顺着黛娜的话说下去:“我们的孩子,他不会像什么人,他是一个独立的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不是一个假人,是——” 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他陡然停住了! 在那一-间,他甚至屏注了气息。他和黛娜,本来是面对面,距离极近,双方都可以感到对方的气息的,当他突然屏住了气息时,黛娜由于感不到他的呼吸,也陡然震动了一下,用十分惶急的声音问:“鹰,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罗开的声音听来十分镇定:“你镇静点,有一些事,我还是十分模糊,希望能和你讨论一下!” 他一面说,一面把黛娜诱人的身子,推开了些。当然,他的动作十分轻柔,可以使对方十分明确地感到,那决不是拒绝。 过了好一会,黛娜才“唔”了一声,同时吸着气。罗开也开始问:“假人,形体上是和我们完全一样的,可是黛娜,它们有思想吗?” 黛娜又静了一会,才道:“当然有,没有思想,怎么行动?” 罗开的语气有点急促:“它们的思想,如果和它们相似的人完全不同的话,那么真和假,就十分容易区分。” 黛娜“啊”地一声:“你是说,我们将不会有和假人见面的机会?” 罗开沉声道:“这还不是问题的关键,你设想一下,如果假人的思想和我们不同,行为当然也不同,熟悉我们的人,也一下就能分辨出来——” 他说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我在看了高达给我的纪录片段之后,就绝不相信你会向时间大神膜拜!” 黛娜“唔”地一声:“可是一个思想行为如果和我完全不同的假人,是全然不能替代我的,那就没有作用了!” 罗开紧握着黛娜的手:“所以关键就在这里,假人的思想行为,要有一方面,至少当它在人前出现之际,和我们十分接近,假定假人的思想,受时间大神控制,时间大神就需先要取得我们思想的形态!” 当罗开讲到这里时,黛娜也明白他的意思了,那令得她发出了一下又惊又喜的低呼声来。 只有自己救自己 黛娜在发出了一下低呼声之后,罗开感到她的手心,有点润湿,那自然是她心情极度兴奋的原故,罗开低声道:“你……想到了?” 黛娜深深吸着气:“还不……完全,只是一个……概念,这……就是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 听得黛娜这样说,罗开真是高兴莫名,他知道,黛娜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设想,那么诡异,不可捉摸的设想,黛娜居然不必解释就可以明白,两个人之间心意相通到这种程度,那真是人生中一大快意之事! 他立时道:“当然,这也只不过是我的设想,你和我,都目击在不可测的情形下,一个小小的玩偶,变成一个和我们一模一样的假人的过程!” 黛娜道:“是……要我们在场的目的是——” 罗开挺了挺身子:“我进一步的假设是,要我们在场的原因,并不是要我们看到时间大神的神通广大,力量无边,而是有一个十分重要的目的,那目的是,在假人的制造过程之中,必需有我们在,才可以把我们的一些思想,转移到假人的身体中去,使假人更像我们!” 黛娜打了一个冷战:“是……可是我又不觉得……我思想少了……什么!” 罗开干涩地笑了一下:“人的思想是无穷无尽的,就像数学上的无穷大一样,减去任何数字,无穷大的数值不变!” 黛娜静了片刻,声音之中,充满了疑惑和恐惧:“时间大神竟然有这样的力量,可以攫取一个人的思想!” 罗开迟疑了一下:“这是我的假设,那种假人,不是一般的机器人,它制造假人的目的,是要替代我们,那就必需不被别人识穿,当然,它或者有办法通过计算机来指挥假人——或许现在,它正是那样在做着,但是我们的思想,一定也在起作用!” 黛娜的语音,仍然迟疑:“你的意思是,我们的思想,先进入由它控制的计算机,再通过计算机去指挥假人?” 罗开强调了一下:“这是我的假设。” 在罗开说了这句话之后,他们两人都静了下来。由于罗开提出的假设,实在太匪夷所思了,黛娜虽然明白了,但是在思路上,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消化一下。而甚至连罗开自己,也需要再作一番整理。 过了一会,罗开才道:“我有这样的假设,全是由于你的话的启发。” 黛娜大感愕然:“我说了些什么?” 罗开压低声音,把黛娜的话重复了一次,黑暗之中,虽然看不见她的神情,但是她的甜腻的声音,还是令得人心旷神怡。 她靠着罗开,低声问:“就算事实正如你的假设,那对我们现在的处境,又有什么帮助呢?” 这正是最重要的一点!罗开沉默了片刻,才道:“如果我的假设接近事实,我们可以叫我们的假人来救我们!” 黛娜怔了一怔,一时之间,实在不明白罗开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因为,照如今的情形来看,他们最大的敌人,自然是“时间大神”,而“时间大神”不露面的话,他们的敌人就是那两个假人! 如何可以叫最大的敌人来救自己? 虽然在黑暗之中,根本看不到东西,但由于惊愕,黛娜还是不由自主,张大了眼睛,她喃喃地道:“我……不明白——” 罗开把声音压得极低,他这样做的目的,倒并不是怕说的话被什么人听了去,他知道,“时间大神”的能力远在他的想象之上,连思想也可以攫取,讲话声音的高低,和秘密能否保持,毫无关系。 他之所以压低了声音来说话,完全是由于他心情的极度紧张! 他们被困在海底的岩洞之中,能否脱困,全靠他的设想,是不是接近事实!而甚至连他自己,对这一点,也绝没有把握! 他沉缓而低声地道:“别忘了,我的假设如果成立,假人之中,有我们的思想在!” 黛娜又怔了一怔,她明白了罗开所表达的意思。 罗开的假设是:他们的思想,被时间大神利用神秘的方法,纪录了下来,传到了假人的身上,使假人的行动更加逼真。 当她想到了这一点之后,她自然而然地点了点头。 罗开一字一顿,讲出了他心中所想的:“黛娜,在极度的困境之中,当没有人可以解救你的时候,就只有自己才能解救自己了!” 黛娜低声道:“听来……很有点哲学意境!” 罗开道:“也是很多情形下的实际可行的办法,黛娜,集中精神,什么也不要想,把我们所有的思想,集中在一点之上,就是:我们要离开这里!” 黛娜沉声道:“利用我们的思想,去影响假人的活动?” 罗开苦笑了一下:“听来虽然虚幻一点,可是这是我们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黛娜又想问一个问题,可是一开口,没有说出来,就改变了主意。 她想问的是:“难道受时间大神所控制的计算机,知道我们有这样的想法,他不会截断我们的思想么?” 黛娜没有问出这个问题的原因是,她知道这种集中思想,利用一个人坚强意志力去进行的过程之中,极重要的是对这种行动,有极度的信心。她也知道,罗开是这方面的专家,他的精神意志,曾受过严格的控制训练,他精通催眠术,就是一个证明。 想到了罗开的精通催眠术,黛娜又不禁一阵脸红心热。 黛娜对自己有没有这种集中意志的力量,本来就有怀疑,再加上这个疑问,也不算什么,但如果罗开没有想到这一点,忽然提醒了他的话,使他对信心有动摇,本来可以成功的,也会因之而失败了! 所以,黛娜并没有把这个问题问出来。 这时,罗开已用一种十分低沉的声音道:“照我这样的姿势来坐!” 黑暗中,是看不见罗开的坐姿的,黛娜双手摸索着,才明白了罗开盘腿而坐,双手放在靠近双脚处,手指摆出了一个相当奇特的姿势,那是佛教中密宗僧人入定时的一种坐姿。一个人,精神意志的高度集中,和一个人的肉体是不是有直接的联系,这是玄学上一门极其高深的课题,各有各的说法,道家的和佛家的不同,佛家之中,各种不同的门派,也各有各的不同的锻炼方式。 罗开采用了密宗的方式,那是他长期受过这一种方式的训练之故。 黛娜连忙也照着他的坐姿,坐了下来,她一坐下来之后,就集中精神,只想一点:离开这里,最要紧的,是离开这里! 对于不是习惯于这样仿的黛娜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讲起来,摒除杂念,只想一件事,是再简单不过的,但是做起来,却实在不是那么容易。 过了没有多久,黛娜就忍不住,低声叫着罗开,可是在叫了几声,得不到罗开的回答之后,她就吃了一惊,尽管自己还是无法去集中精神,但是再也不敢去骚扰罗开了。 在黑暗之中,时间似乎是无穷无尽的,黛娜甚至觉得,罗开的设想是毫无根据的,什么自己救自己,只不过是一种虚幻的假想! 她宁愿紧靠着罗开,和罗辟肌肤相接,男欢女爱,享受肉体和精神上的极度欢愉,就算接踵而来的是巨大凶险,生命的消失,也要使生命在快乐中消失! 她的思绪越来越乱,她紧咬着牙关,好几次想去搂抱罗开,可是还是强忍了下来。 这种违反她心意的强忍,甚至于令得她汗水涔涔而下,这时,她根本已不能再集中什么意志力去想了,她只是集中力量在克制着自己。她想到的只是,罗开能不能成功,绝无把握,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她一不能克制,去扰乱罗开,罗开就绝不会成功! 黛娜低低地叹着气,手心出了汗,就在身上轻轻地抹拭着,而罗开,始终没有再说一句话,黛娜在自己越来越急促的气息之中,听到罗开的呼吸,越来越是缓慢,越来越是细长…… ※※※ 高达接到了手下的报告,罗开在和两个人有了小小的接触之后,就进入了一个货卡车的车厢之中,然后,整个卡车,在一个小镇的海边消失之后不久,就觉得事情有点不是很对劲,他决定立时启程到那处海边去看看究竟。就在他离开之前,他接到了安妮打来的电话,电话是从北欧打来的,云氏家族在北欧有着世界公认,最先进的精密仪器制造工厂和设备完善的实验室。 安妮在电话中的声音,充满了激动,这使得高达十分奇讶,因为在他的印象之中,安妮和木兰花一样,都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安妮在电话中道:“我是不想和你联络的,但罗开把你当朋友,我又无法找到罹开,所以和你联络,高先生,要和你联络,真不容易。” 高达无改他的轻佻,笑着:“美丽的女孩子要找我,总找得到的!” 安妮的声音之中,立时充满了怒意:“高先生,我们要讨论一件极严肃的事!” 高达还是忍不住喃喃说了一句:“女孩子要来找我,有什么不严肃?” 研究玩偶的结果 安妮有半分钟之久,没有出声,显然她是在考虑,是不是要和高达这样的浪子再讲下去,可是由于她的发现,实在太严重,所以她还是用极不愿意的声音道:“高先生,那两具玩偶——由你转交给罗开,罗开又交给我去研究的那两具!” 高达“嗯”地一声:“我知道,其中过程,我是目击的。” 安妮又停了片刻,她当然也感到讶异,但那也不值得太奇怪,当她会晤罗开时,高达已躲在那屋子中,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安妮继续说:“那两具玩偶,不是金属的。” 高达“哦”地一声:“那是什么质地?” 安妮的声音有点急促:“不是物质。” 高达怔了一下:“不是物质?那是什么意思?不是地球上的物质?还是——” 安妮的声音镇定了一点:“不是物质,那是一种生命的组合,是有生命的,由一种组织十分奇特的细小生命——类似细胞的形体组成的。” 高达在-那之间,感到十分迷惑。他是一个浪子,但不是普通的浪子,他有着各方面丰富无比的常识,在各种科学领域之中,他都可以成为一个杰出的人物,可是这时安妮的话,真的使他感到了迷惑,一时之间,完全无法理解! 高达在迟疑间,安妮又道:“那是一种十分奇妙的生命形式,勉强要举例的话,只有海洋中的珊瑚,可以略作说明。” 高达吸了一口气,只怕他一辈子也没有用那么正经的语调说过话:“你的意思是,那两具玩偶,是由无数细小的生命聚集而成的?” 安妮道:“是,但是和常见的生物,是由无数细胞构成的方式有所不同,几乎所有的生物,虽然由细胞组成,但却是一个整体,譬如说一只狗,丢掉了一半,就不能活下去了。” 高达“嗯”地一声:“植物倒不同,一株树,砍掉了一半,还是可以活下去的。” 安妮道:“可是植物的本身,也是一个整体,将一株树的根全部除去,树也死亡了。” 高达道:“我明白,那两具玩偶的情形,像是珊瑚,无数细小的个体集中在一起,但是它们的每一个,都是独立的,只不过聚在一起,所形成的形状,恰好像是一个人,甚至于像某一个独特的人!” 安妮缓缓吸了一口气:“我们还认为像人,或是像某一个独特的人,是故意制造成那样的。也就是说,用许多细小、独立的生命,制成的一个玩偶。” 高达更感到迷惑:“真奇特……那有什么作用呢?这玩偶看来是死物,不会动。” 安妮沉默了一会,才再开口,她的语音听起来有一种莫名的虚幻,显然那是她心中充满了疑惑之故:“研究又发现,这种组成的小个体,在某种情形下,是处在一种类似冬眠的状态之中,可是在某种因素的刺激下,却会迅速复苏,例如在超声波的刺激下,就会复苏,而且,还会迅速变大,变得能活动。” 她讲到这里,顿了一顿,才又道:“我们是把玩偶切成了许多部份来作各种不同试验的,其中有一只手,在激光的照射下,变得和真人的手一样大……连肤色也是一样的,而且……它还会动……和一只真的人手一样!” 即使是天使女侠安妮,在讲到这一点之际,她的声音之中,也不禁充满了惊恐,而即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浪子高达,在听了之后,也不由得感到了一股寒意! 他怔了一怔:“这……是说……” 安妮吁了一口气:“兰花姐的意见是说,这两具玩偶,如果在某种特殊的因素下,会变成和真人一样大小,也会活动——” 高达不由自主叫了起来:“天!如果真是那样,那么它们算是什么生物?” 安妮道:“兰花姐说,可以算是仿制人。高达,这种仿制人,和地球人所能设想的仿制人完全不同,它们由结构……在我们的知识范畴之外,亚洲之鹰的设想是对的,那……具钟……是外星怪物,这种仿制人,是由它制造出来的。” 高达不由自主,吞了一口口水:“罗开在海边消失,我正准备去找他,如果我找到了他,你,或是木兰花小姐,有什么提议?” 安妮沉默了片刻,才道:“哪里的海边?我会用最快的速度赶来!” 高达说了地点,安妮答应了一声,就放下了电话。高达呆了半晌,安妮在电话中告诉他的事,实在令人心悸,几乎是不可思议的! 他知道,木兰花他们,早就有一样超时代的交通工具,平时看来像是一艘游艇,但是却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成超音速的喷射机,也可以变为超速的深水潜艇,那游艇的名字是“兄弟姐妹号”,而且在不断改良,性能起卓,世界第一,如果有安妮赶来相助,那自然再好也没有了。 高达虽然不像罗开那样,一直是独来独往的,但是他也并不喜欢和他人合作,可是这时,面对的敌人实在太可怕,太不可测了,使他感到,必需有许多力量联合起来,才能有成功的希望!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不耽搁,立时出发。 ※※※ 高达到了侮边,他到的时候,正是天刚亮的时候,朝阳自海面上冉冉浮起,金霞万道,耀目生花,整个海面上,都是反射出耀目的金光。 在来的时候,他和他的手下联络过,知道了罗开在这里进入了海中的详细情形——一辆卡车,直驶入海中,这种先进的设备,不是普通人能有的,但如果对方是外星人的话,那自然不足为奇了。 高达自己并没有可以潜进海中的设备,当然,他可以有,但是那需要一定时间去准备,安妮既然答应了尽快赶来,他还是在这里等她好。 高达在海边上,拣了一块平整的大石坐了下来。这是一个极其静僻的海边,当他抱膝极目向前望去之际,海水的涛声,一阵阵传入耳际,一直沉醉在灯红酒绿的城市繁华生活中的高达,感到了异样的清静。 只不过他的平静,也只不过是表面的,他的内心,由于一切奇诡的事而思潮起伏,他想到了奇诡莫测的时间大神,想到了罗开,想到了宝娥,想到了许多不能解答的问题,又盘算着,当安妮来到的时候,应该如何采取行动。 一直到太阳渐渐升高,高达感到阳光的灼热之际,他陡然听到,天空上传来了一下尖锐刺耳的声响,他抬头看去,一架纯白的小型喷射机,正以极高的速度,刺空而来,来势快猛,而且正在向着海面,俯冲下来! 高达一看到这样清形,就知道安妮来了! 从他抬头看去,到那架喷射机的双翼收起,直冲进海水之中,不过两三分钟时间,声势之骇人,从未会见,要是不明情由的人,看到这种情形,一定会以为那架喷射机失事了! 喷射机一冲进海水之后,海水下面,激起了一股翻翻滚滚的白色水花,形成了极度壮观的景象。 高达的心中不禁赞叹!这真是了不起的设计!飞行的速度如此之高,冲进水中,利用海水的阻力,使速度减低! 当然,高达也知道,在理论上,设计这一点是十分容易的,但实际上要做到,却绝不简单,首先,要有可以抵抗那股巨大的冲力的金属,这种金属的硬度,要达到什么程度才行?只怕要求和宇宙飞船一样了。 在海水中那道滚滚向前的白色“水龙”,迅速接近海边,虽然速度已经减低,但是看来还是十分惊人。 高达早已站了起来,海水渐渐变得平静。然后,是一阵水花,“兄弟姐妹号”已经自海中冒了出来。它仍然是一艘潜艇的形态。 高达挥着手,直到它完全冒出了水面,静止不动。然后,在它的船首部份,射出了一艘小艇来,小艇是密封的,大约有三公尺长,就像是一颗巨大的子弹一样,一直滑上了海滩,才停了下来,顶上的盖揭开,安妮自那艘小艇中,站了起来。 高达由衷地道:“真是叹为观止,安妮小姐,你们使用的一切,至少超越了时代一百年!” 安妮作了一个礼貌的微笑:“高先生,可是我们要面对的力量,可能超越时代一千年!” 高达耸了耸肩:“不管怎样,已经拚上了,也就只好一直拚下去!” 安妮侧着头,打量着高达,心中在想,这个声名狠藉的浪子,单从外形上来看,倒并不叫人讨厌,虽然他的动作,处处都显著轻佻,但或许在没有深度的女人看来,那正是一种潇酒!至少,他的谈吐也不叫人讨厌,那句话,就叫人有好感! 高达也直视着安妮,当安妮的眼光和他接触之际,安妮连忙避了过去,可是心中又不禁在想:甚至他的眼光,也不能算是无礼的! 高达走过去,站在小艇边,把罗开在这里消失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又道:“我手下捉住了那两个带罗开到这里来的人,可是还没有逼问,那两个人已经咬破了在口中的毒药囊,毒发身亡,在他们的身边,有欧洲情报组织的证件,但已经证明是假的。罗开有一个……密友,是那个组织中的重要人物,所以我判断,罗开可能是被骗来的。至于那位女士,她的外号叫烈性炸药。” 安妮用心听着,神态十分安详。 人脑和计算机的决战 海边的阳光十分灿烂,安妮在阳光下看来,更有着一股天使一般的安详。她点着头:“我知道,听说她十分能干!” 高达欲语又止,终于叹了一声:“可是我己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她是受时间大神控制的!” 安妮略皱了一下眉:“你的结论是,罗开在进入海中之后,可能有危险?” 高达吸了一口气:“是,我也认为,时间大神的总部,可能就在海底!” 安妮又想了一想,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向那小艇,作了一个“请”的手势。高达早已住意到,这艘小艇,可以坐得下四个人,安妮自然是在邀请他上艇,再一起利用“兄弟姐妹号”去探索海底了。 高达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道:“谢谢你!” 他和安妮,都是聪明绝顶的人,自然安妮也知道了他的意思,是表示能和她一起去进行一件事,对他来说,是一种真正的光荣! 安妮微微一笑,两人一起上了小艇,由安妮驾驶着,进入了“兄弟姐妹号”的驾驶舱中。 安妮熟练地按下许多按钮,那些按钮的作用,高达至多只能明白一半,他看到许多萤光屏亮了起来,船身也在开始移动。 安妮指着一幅萤光屏道:“这是声波探测装置,可以测到两千公尺的深海中的异物,请你留意上面的变化,我们可以利用它来找到海底的建筑物。” 高达点着头,和安妮一起坐了下来,面对着控制台。可是就在这时。安妮“喔”地一声:“海中有潜艇,正在迅速上升!” 她在这样讲的时候,神情相当紧张,又按下了几个钮,一幅最大的萤光屏亮起,可以清楚地看到,有一艘形状相当奇特的潜艇,正斜斜向上,迅速驶来,看样子,像是想升上水面。 高达忙道:“攻击它!” 安妮摇头:“不急,等它先攻击,兄弟姐妹号可以反击!” 就在那两句话之间,不必通过萤光屏,已经可以从驾驶舱的小窗口,看到那潜艇浮上水面。那潜艇看起来,形状上更像是一辆车子。一升上水面,一扇门打开,一个人半探出身来,向他们挥着手。 高达和安妮齐声叫了起来:“罗开!” 一点也不错,那人是亚洲之鹰罗开! 等罗开也进了驾驶舱,安妮和高达都用疑惑的眼光望向他之际,罗开一面称赞着船上设备的完善,一面道:“海底有一个大岩洞,本来是二次世界大战末期,盟军发现的,可是早已废弃了,什么也没有!” 高达立时间:“你和她——黛娜见面了?” 罗开点头道:“是,她是完全可以信任的,你手下拍摄到的那段纪录片,只是她故意这样做,希望引起那神秘的时间大神的注意,可以探索它的行踪,以便对付而已!” 高达和安妮齐声道:“事情就那么简单?” 罗开呵呵笑了起来:“就是那么简单!照我的推测,时间大神,哈哈,并不存在……你们要是有兴趣,我大可以带你们到那个岩洞去看看。” 高达和安妮互望了一眼,他们心中都觉得没有理由不相信罗开的话,但也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所以,他们在想了一想之后,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好,去看看也好!” 安妮道:“请你指示方位!” 罗开说出了方位,“兄弟姐妹号”在安妮的操作下,向海中沉下去,在将近八百公尺的深处,照罗开指示的方位潜航。 罗开看来很轻松,当高达转述了安妮研究的结果时,他也表现了一定程度的讶异。 在航行了大约半小时之后,高达和罗开正在闲谈着,罗开的身子,陡然震动了一下,-那之间,他的神情突然转变,真是怪异到了极点! 高达和安妮陡然一怔,罗开这时,双眼发直,面肉不住发着抖,双手紧握着,喉际发出咯咯的声响来,在两人还未及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之际,他已经陡然站了起来,仍然双眼发直,口中用颤抖的声音道:“怎么办?应该怎么办?”一面说,一面身子摇幌着欲倒。 高达伸过手去,想去扶住他,可是他手背一挥,力道极大,把高达挥了开去,陡然叫了起来:“快!快提高速度,去救人,去救人!” 高达和安妮都莫名奇妙,高达大声问:“救人?救什么人?” 罗开的回答,更令得他们吃惊:“救黛娜,救我!” “救黛娜”是容易明白的,可是什么叫“救我”呢?安妮怔了一怔,先问:“救你?你是谁?” 罗开叫了起来:“罗开!罗开!” 安妮和高达还是不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安妮已把速度提得更高,不一会,在罗开不断的叫嚷声中,已经可以看到了那个岩洞。 罗开又在催促:“快使我离开这里,我要进去救人,不,不要你们帮助,你们等着就是!” 安妮按下了几个掣,罗开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椅子向前滑出去,滑到了小艇之中。 直到这时,他们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安妮还是按下了按钮,把小艇向岩洞中直射了出去。 ※※※ 在黑暗之中,黛娜实在无法再忍下去了,罗开一直一动也不敢动地坐着,伸手轻轻摸上去,感觉上像是摸在一尊石像上一样。黛娜伸手轻碰着他的额角,更是吓了一大跳,罗开的额上全是汗。 就在黛娜忍不住要去推醒罗开之际,黑暗之中,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声音之中,充满了愤怒:“没有用的,罗开,没有用,你企图利用你的思想,通过计算机,去影响你的复制人?我可以把计算机操作停止!我是时间大神,我控制着一切,我的力量!远叫你想象中来得大,我……” 声音讲到这里,陡然停了下来,黛娜在惊骇莫名之中,已经听到了一连串声响,自远而近,迅速传了过来,有的是金属的撞击声,有的是爆炸声。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声音在愤怒之中,还有着一定程度的惊惶:“停止!停止!你只受计算机的控制,人脑发射电波那么弱,绝不可能控制你的,停止!” 紧接着,是一下十分巨大的爆炸声,黛娜只觉得陡然间有了光亮,一道门打了开来,光亮就从门外射进来,也就在这时,罗开陡然站了起来,大叫着:“我成功了,快走,快!” 他拉住了黛娜的手,便向外奔去,当他奔进了那条甬道之际,听到一连串的爆炸声,自身后传来,他们回头看去,只见爆炸引起一阵阵火花,在火花之中,有一个钟形物体,正在急速地上下飞舞,给人以一种它看起来极其愤怒的感觉。 罗开和黛娜奔出甬道,在水底潜泳了不多久,就看到一艘白色小潜艇,向他们驶来,在小潜艇的圆窗内,他们看到了高达焦急的脸! ※※※ 在“兄弟姐妹号”的驾驶舱中,安妮是应罗开之请,向着岩洞,射出了三枚爆炸力极强的鱼雷,然后才听罗开的叙述。 那三枚鱼雷,估计可以把岩洞中的一切全化为乌有,附近一带海中因强烈爆炸而引起的暗浪,令得船身也摇幌不已。 当罗开的叙述告一段落后,安妮和高达才失声道:“我们先前见到的是……” 罗开道:“是一个假人,受时间大神控制,可是我利用了自己高度的意志力,通过计算机,反转影响了他!”他直到这时,才吁了一口气:“这可以说是一场人脑和计算机的激战!” 高达道:“人脑战胜了!” 罗开苦笑了一下:“也不能这样说,恰好时间大神为了使假人更像真的,要把我的思想注入去,如果不是这样,谁胜谁负,还真难说!” 安妮的声音很低:“时间大神已经被消灭了!” 这时,船已升上了水面,在平静的海面上,看不出任何曾发生过异样事件的迹象来。 罗开苦笑:“我不知道,但愿是,至少它又遭到了一次挫败。” 黛娜叹了一声,望着罗开:“你的假人自然消灭了,可是我的假人呢?” 这个问题,在这时,自然没有人回答得出来。直到黛娜回到了工作岗位,一进办公室的门,就看到了自己的桌上,放着一具玩偶,看起来和自己维妙维肖,具体而微!黛娜吃了一惊,她的上司,水银将军走了过来:“这是都加连农送来的,他说,你和他好好说着话,忽然身子缩小了,变成这样子,不知道是什么妖怪,我只当他胡说八道,那会有这样的事!” 黛娜却知道都加连农不是胡说八道,那一定是岩洞遭到破坏之后,迅速胀大的玩偶又缩小,回复了原来的形状,它还是活的玩偶,随时可以变成她的假人!她有点神经质地叫了起来:“把它毁棹,用任何可能的方法,把它毁掉!” 那具妖偶也被毁掉了。 至于时间大神是不是已经毁灭了呢?那要在另一部书——“魔像”中去寻求答案,“妖偶”到此告一段落了。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