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科学占星,唯物算命》 第一颗星 《科学占星,唯物算命》 作者/江月年年 第一颗星 京郊别墅区,庭院内光秃秃的树干萌生新芽,为略微阴霾的天气增添点点绿意。保姆李阿姨将冬日积攒的枯叶扫得干干净净,露天只留下品茶的圆桌及石凳,一眼望去既整洁又寂寥。 贺家屋内,余莘再次检查房间,确认一切妥帖无误,就脚步匆匆地下楼。她还没有抵达客厅,便高声吩咐起来:“李阿姨,鸡汤炖上没有?龙虾够新鲜么?” “鸡汤早就炖上啦,送来的龙虾不错。”李阿姨从厨房里探头出来,再次好脾气地应声。 “那就好,家里不缺什么吧?” “我觉得应该都不缺了,您稍微歇一会儿吧。” 余莘今日就如热锅上的蚂蚁,她一整天都在家里面乱转、徘徊,否则无从发泄内心的紧张感。原因很简单,她马上就要见到亲女儿,是她意外被人抱错、多年失散在外的亲生孩子。 余莘在李阿姨的安抚下略感宽慰,她刚想到客厅休息,回头却看到沙发上的冷峻背影。 十七八岁的少年静坐在欧式沙发上,他正值男孩和男人的模糊阶段,窗外的光线洒入宽敞的屋内,在他身上却只余沉默而孤独的影子。他像落地窗外庭院里唯一的石凳,在屋里显得寂寞失落、格格不入。 余莘的忙乱及兴奋瞬间褪去,她的心突然被此幕刺痛,忍不住关切道:“时琛,你要不要吃点水果?” 贺时琛闻言回头,他墨发黑眸、相貌英俊,露出一丝极浅的笑意:“不用了,妈你去忙吧。” 余莘走进客厅,她瞟一眼贺时琛手里的书,又小心翼翼地坐在他身边,郑重地握住对方的手,认真道:“时琛,我知道你心情也很复杂,但我跟爸爸已经好好商量过,你和千黎都是我们最重要的孩子,缺一不可。” 贺时琛回握住她,轻声道:“嗯,我知道,妈你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只是担忧妹妹跟不上学校进度。” “我就找找以前教材,没准她能够用得上。”他从容地晃晃手里的书。 余莘看清贺时琛手里的旧教材,她神色轻松下来,笑道:“你想得倒挺周到,但她估计学习没你好,我跟你爸昨天还讨论要不要给她找家教……” 贺时琛:“我教她也行,家教不管用。” 余莘不由感慨:“那你该多辛苦。” 贺时琛:“教妹妹不辛苦。” 余莘跟贺时琛闲聊几句,她确定对方情绪稳定,这才敢继续到厨房监督进度。 余莘离开后,贺时琛和煦的表情瞬间消失,他眼眸变暗、脸色沉沉,用手指反复捻着教材书页,内心郁闷得简直要爆炸。 楚千黎还没有回家,他们就已经计划找家教,将全部心思放在她身上,等她真正地进门,还有他的空间吗? 贺时琛作为独子,他向来坚韧而不服输,从出生起就事事争先,励志成为贺家最优秀的继承人,却在最近遭受天崩地裂的冲击,他根本就不是贺家的孩子! 他的亲生父母贫穷、浅薄而歹毒,当年调换婴儿,故意瞒天过海,终于在重病时透露真相,也是由于无法支付高昂医疗费,想要借此讹诈富有的贺家。 贺时琛还阴暗地庆幸,他愚蠢的亲生父亲病死医院,对方一分钱都没享受到,更没有作为他的污点存活于世。他过去的骄傲都被击得粉碎,从小接受优质的精英教育,周围同学都看重家世门第,自己却是此等卑劣之徒的孩子。 他近期一整夜一整夜地失眠,偶尔都要被剧变逼到自厌。 然而,他还不能被打倒,楚千黎归来才是挑战的开始。即使余莘说他跟楚千黎都很重要,但亲生孩子总归要更近一层。 她或许怀揣着愤怒及仇恨,迫不及待地要收回一切;或许成长于穷乡僻壤,性格怯懦,能力有限,在豪门的浮华中无所适从。 不管出现哪一种情况,贺时琛都要掌握优势,争取立于不败之地。 即使他是卑鄙的既得利益者,也是被贺家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实在无法心甘情愿地将一切拱手让人。 屋里的佣人忽然喧闹而忙乱,贺时琛心知是贺正合带人归来。他将旧书随手撇到一边,起身矜持地整理着袖口,准备迎接即将而来的硬仗。 庭院外,司机恭敬地为车内二人拉开车门,安静地站在一边,等候他们缓缓下车。中年男子衣料考究、气度不凡,跟随其后的少年却穿着朴素、相当单调,两人的风格截然不同。 灰扑扑的少年落地以后,司机近距离观摩一番,他才发现眼前竟是少女。她的头发被理得过短,远远望去像是男孩子,其实五官清秀、唇红齿白,仔细看并不会雌雄难辨。 贺正合察觉司机的愣神,他回头观望一番楚千黎,大致推测出原因所在,无奈道:“千黎,真不给你买点衣服吗?现在折回去还来得及?” 贺正合原本想在途中带女儿购物,给她添置一些崭新的生活用品,谁料被对方一口回绝。 果不其然,楚千黎态度依旧坚决,摇头道:“今天不宜购物。” 贺正合:“谁说的?” 楚千黎:“星星说的。” 贺正合:“?” 贺正合搞不懂小女生的奇思妙想,好奇道:“星星还说什么啦?” 楚千黎慢悠悠道:“星星还说,爸爸要是不花钱难受,可以直接转账打给我,这样我们都会很高兴。” 她今日不适宜购物,但财运似乎挺不错,没准有意外进账。 贺正合哑然失笑:“敢情你在这里等着我呢!” 楚千黎歪头道:“星星撒谎了吗?” 贺正合:“没没没,星星没撒谎,待会儿打给你,你自己去买就好。” 贺正合望着楚千黎狗啃般的短发,他思及青春期女生敏感的内心,小心翼翼地问道:“不过你是喜欢短发吗?” 楚千黎相貌端正,但头发不够美观,剪得乱七八糟,实在过分凌乱。 贺正合不好直言点破,他只能委婉地讨论审美,想知道女儿真实的想法。 楚千黎下意识地摸头,她突然醒悟过来,老实答道:“哦,不是,只是我原来负责扫地,长头发扫着太麻烦了。” “咱们家是有人扫地的吧?那我是不是就可以留长发,也不用再管掉地上的头发?”她思及此眼眸发亮,要不是懒癌打败爱美,谁会把头发捯饬成狗啃。 自己打扫嫌烦嫌累,但别人扫就没问题。 贺正合听完质朴的短发理由,他哭笑不得地点头:“对,家里有人扫头发,还有人能给你剪头发,你留长留短都没问题。” 楚千黎摇晃起肩膀,她满意地嘚瑟起来,让贺正合更感好笑。 贺正合原本怕她畏首畏尾、不敢说话,现在却感觉亲女儿性格挺好,全程基本都悠然自在,偶尔流露出孩子稚气。 贺正合和蔼地领她认门:“好啦,这就是你以后的家。” 楚千黎跟着他踏入庭院,随意道:“风水不错。” “呦,还懂这个呢。” “略懂。”楚千黎补充道,“爷爷玩这个。” 贺正合一愣,他意识到楚千黎口中的爷爷,其实应该是贺时琛的舅爷。对方一直抚养她长大成人,据说是村里风水先生,现今早就离世。 屋内,楚千黎刚刚跟着贺正合进门,迎面就遇到神情激动的余莘。 余莘望着素未谋面的亲女儿,血浓于水的母爱打败陌生隔阂,她瞬间眼圈通红、热泪盈眶,瓮声瓮气道:“我的女儿受苦了……” 楚千黎被亲妈猛地抱住,宛如任人摆布的毛绒玩具,差点被巨力勒到窒息。她感到衣料被泪水浸湿,无奈地回抱住余莘,平和道:“其实没有,不苦不甜,平平淡淡。” 这是她心里话,在农村还可以。 村里好歹进过文明村候选名单,四舍五入打败全国不少村落。 余莘听完更是泪崩,她无数次想象过重逢,却没料到女儿比自己大度。 贺正合安抚完情绪激动的余莘,父母二人就要介绍贺时琛。贺时琛全程望着感人至深的母女认亲戏,更感到浑身透心凉,面上却没显露分毫。 余莘掩去眼角的泪珠,她将贺时琛引到身前,小心翼翼地望向楚千黎,轻声道:“千黎,这是时琛,他是……” 余莘面露为难,一时不好介绍。 楚千黎是他们的亲女儿,多年来却没有共同回忆,贺时琛不是亲儿子,但日积月累的感情不作假。两个孩子都没有错,作恶多端的是大人,他们都是无辜的受害者,手心手背都是肉。 但楚千黎会怨恨贺时琛吗? 她的人生确实被偷换,平白无故地蒙受苦难。 楚千黎望着贺时琛,她在心里默默补充,他是书中男主啊。 下一秒,她就主动递台阶,和缓道:“哥哥好。” 贺时琛见她如此沉得住气,他心中警铃大作,却友善应道:“你好。” 余莘看兄妹首次交流成功,她发现楚千黎态度还好,忙不迭笑道:“对对对,他是你哥哥,你以后在学校里有不懂的就问他。” 一家人终于团聚,移步到餐厅用餐。 饭桌上,贺时琛一直暗中观察楚千黎,他看到对方不紧不慢的动作、对答如流的谈吐,越发认定此人心怀城府、深藏不露,恐怕远比他想得段位还高。 她进门就一手认哥操作,立马拉满父母好感度,而且身上毫无市井之气,仿佛从小就生活在条件优渥的环境里,跟家里人丝毫没有代沟。 这简直就是模板般的复仇者形象。 她肯定富有野心,现在只是按兵不动,筹谋着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如果贺时琛是楚千黎,他必然对鸠占鹊巢者恨之入骨,绝不会毫无情绪、无波无澜。静水下隐藏激流,那才是凶险所在。 楚千黎并不知道自己的到来,竟会引发家中儿女内卷,带给新哥哥强烈危机感。她确实对贺时琛没感觉,又不是小说故事里的人物,自然对部分深刻情节无动于衷。 这偌大的贺家难道还养不起两个小孩? 而且小说里男主角超级能赚钱,说不定还能让她继承的股权价值飙升,脑袋有问题才将他赶出家门,没让他在岗位上过劳死就算仁慈。 总裁算什么?贺家继承人算什么? 只是打工人的高级称呼罢了! 她这辈子就要天天玩星星和牌,然后疯狂花男主赚的公司分红,绝不被任何人剥削劳动剩余价值。 “千黎,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吗?”余莘对女儿还不够熟悉,她主动寻找起话题,想要拉近一家人距离。 楚千黎一秒回神,流畅地答道:“我喜欢研究星星。” 余莘茫然道:“研究星星?” 贺正合:“你好像刚刚也提起过。” 楚千黎点头:“是啊,为了我们接下来的和睦生活,我能要一下爸爸妈妈的出生星图吗?” 余莘颇感有趣:“出生星图是什么?你要完有什么用?” 楚千黎侃侃而谈:“每个人出生的时候,以出生地作为基点,天空中星星的位置,就是这个人的出生星图,占星师也称其为本命星盘。” “我们可以用出生星图更好地了解自己、身边人以及如何相处。” 贺正合:“这是玄学吧。” 余莘:“听着很有意思,但怎么给你呢?” 楚千黎:“出生时的年日月时分,出生城市的坐标即可。” 父母二人自然不会拒绝失散多年的女儿任何要求,再说他们认为交换生日及出生地没什么大不了,甚至是拉近家人距离的好话题。 楚千黎见他们毫无保留地说出信息,她认真地倾听结束,郑重地答复:“感谢你们的信任。” 任何人说出这些信息,就是交出生辰八字,对普通人来说没什么,落到有能之士手中却大不一样。这是敞开心扉的信任,即使他们并不知情,楚千黎也要心领善意。 余莘发觉贺时琛一言不发,她迫不及待地将他拉入饭桌群聊,柔声招呼道:“时琛也来呀,你的生日……” 余莘话音未落,她突然想起什么,声音戛然而止,流露出几分尴尬。 贺时琛眼神晦暗,此时并没有作声。 他的生日发生变化,原来的日期其实是楚千黎的。 她在用离奇而隐晦的手段羞辱自己,无声暗示他偷走别人的出生星图。 这是敏感而禁忌的话题,桌上愉快氛围瞬间冷却。 余莘和贺正合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圆场。 楚千黎率先打破沉默,随意道:“啊,我知道哥哥生日,拿到爸爸妈妈的就行。” 贺时琛认定她阴阳怪气,暗戳戳地内涵着自己。 饭后,成年人们都忙碌起来,贺正合跟学校领导打电话沟通,余莘则再次上楼检查房间,只余楚千黎和贺时琛待在客厅里。 两人各自坐在沙发一角,尽管身处同一张沙发,却将距离维持在最远,当下气氛犹如极地冰封。 贺时琛完全不知该聊什么,楚千黎则低头翻找起口袋。她从洗得发白的兜里掏出一把扑克,随手将其撇在自己腿边,又继续翻找另一边的兜。 贺时琛用余光看着沙发上的旧扑克牌,款式极为普通,牌面破损严重,似乎被频繁使用。 楚千黎做事毛毛躁躁,她光顾着翻兜,动作就有点大,不小心带翻身边的扑克牌。 欧式沙发的坐垫本就有一定弧度,旧扑克牌在轻微冲击下流淌,稀里哗啦地掉落满地,瞬间铺洒得到处都是。 “啊……”楚千黎手忙脚乱地捡牌,开始收拾起自己的残局。 贺时琛将楚千黎的笨拙尽收眼底,他目睹扑克倒塌惨案,强压自己内心不耐,将脚边的扑克牌随手拾起,沉默地将那几张牌递给她。 楚千黎已经捞完别的牌,她接过最后几张牌,礼貌道:“谢谢。” 贺时琛生疏地回应:“不客气。” 楚千黎刚要将牌放回,等看清牌面后又一愣,疑惑地发问:“这是你捡的?” 贺时琛幽幽地抬眼望她,他不明白这问题的意义,她不是看着自己捡牌吗? 楚千黎望着手中扑克牌,她犹豫地挠头:“啊这……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贺时琛:“不当讲你就会不讲?” “那倒也不会。”楚千黎果断地应声,她将牌面展示给他,轻轻道,“你今天运势不太好。” 这几张牌是贺时琛碰过的,组合在一起就有其深意。 贺时琛轻嗤一声:“嗯,说点我不知道的。” 他最近刚知道自己不是贺家孩子,今天还得强颜欢笑迎她回家,运势好才有鬼。 楚千黎扶着下巴,思考道:“嗯……这种不好既有精神层面,也有现实层面,就是情绪差还倒霉,有种一点即燃的暴躁,很可能遇到我接下来示范的情况。” 她双手合十,又猛地张开双臂,用肢体动作比划烟花绽放,嘴里还中二地喊着:“毁灭吧,世界!炸裂吧,宇宙!” 贺时琛面对她广播体操般的表演,他忍不住露出迷惑神情:“?” 贺时琛:“我待会儿让爸妈安排医生。”帮他们亲女儿查查脑子,她看着属实有点不聪明。 正值此时,二楼传来余莘的声音:“千黎,快上来吧,我带你看看房间!” 楚千黎的行李箱早搬上楼,她捏着扑克牌匆匆离开,没有继续跟贺时琛闲聊。 贺时琛看完她小学生般的幼稚表演,现在心里感到极度无语。他想喝点水冷静一下,却没在茶几上找到杯子。因为家里要迎接楚千黎,所以各个角落被彻底打扫,连常用的东西都改变位置。 如果换做平时,贺时琛直接喊李阿姨找杯子倒水,但李阿姨如今跟余莘在一起,都在二楼收拾楚千黎房间。他不想自讨没趣,难得地前往厨房。 厨房里,贺时琛拿出一只玻璃杯,他不太会捣鼓陌生的饮水设备,随意地摁下几个按钮,只见热水滚滚流出,下一秒就异变突生! 贺时琛猝不及防地回身,无数玻璃渣和滚烫水滴四处飞溅,使他下意识地惊呼出声,仓皇躲避预料之外的爆炸。 玻璃杯在高温下当场炸裂,还真是漫天烟花的形态! 她的嘴是被乌鸦开过光嘛! 二楼,余莘和李阿姨听到响动略感不安,她们惊疑不定地探头张望,想要得知楼下的情况:“好像有什么声音?” 楚千黎不紧不慢道:“哥哥刚刚说,让爸爸妈妈安排医生。” 他应该是听完占卜,打算提早做准备。 余莘:“?” 第二颗星 楼下,贺正合刚给学校打完电话,又开始给私人医生打电话,叫人来检查贺时琛的伤势。 余莘和李阿姨同样下楼查看伤员及厨房,好在贺时琛并无大碍,就是脸上被擦出浅浅血痕,像是被猫挠到。 余莘着急忙慌地扫视贺时琛:“傻孩子,你要什么就跟李阿姨说,哪有用玻璃杯接开水的!” 李阿姨自责道:“哎呀,都是我的不对,忘记跟你们说,厨房里这台机器不用来日常饮水,水温会特别高……” 这台机器是厨用,外面也有净水器,要不是为找杯子,贺时琛不进厨房。 厨房满地狼藉,贺时琛浑身狼狈。他在大人的关怀中局促而尴尬,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同时又涌生出无限的迷茫。 这是巧合吧。 他刚开始认为楚千黎是复仇者,接着怀疑她是憨憨,现在感觉她是特工,远程操控玻璃杯炸裂。他就搞不明白,豪门斗争应该是文斗,这是第一天就玩武斗? 他脑袋乱乱的,突然格外心累,还真生出“毁灭吧世界”的冲动。 二楼卧室里,楚千黎对自己的新房间相当满意,采光充足的空间,柔软宽敞的床铺,高档有格调的木质书架及书桌。角落里放置舒适的毛毯及坐垫,可以缩在此处看书打游戏。 卧室还带衣帽间及独立卫浴,她的物品早被妥善安置好,当然本来也不多。她躺倒在大床上,心里别提多舒畅。 楚千黎穿书十几年,终于过上富足生活,冲淡些许离开村里的失落。 她曾是名震一时却早逝的占星师,带着前世的回忆于书中重生,在这个世界名为“楚千黎”。她很快发觉新身体的异样,依靠星盘推导出原身的人生大运。 这运势跟一部小说角色很像,连名字都一模一样,都叫楚千黎。 楚千黎是某部女强文的女配,她由于事故跟贺家失散多年,在村里养成怯懦而柔弱的性格,认亲后对百般照顾自己的贺时琛倾心。 贺时琛的善待出于愧疚,而且确实判断她无害,却被原女配误以为是爱。她没见过如此一表人才的异性,又天天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很难压抑雀跃的少女情怀,甚至想让亲生父母撮合双方。 父母刚开始也觉得不错,却激发贺时琛逆反情绪,引发一连串糟糕事件。女配就只是女配,确实不是男主菜。 贺时琛最终选择跟贺家脱离关系,他孤身一人离开大宅,开始在外白手起家。原女配还频频去找离家的贺时琛,但此举将他越推越远,也使他更不愿回到贺家。 当然,这些是原小说的故事情节,跟现在的楚千黎毫无关系。 她不确定这真是书中世界,还是跟小说相仿的时空。毕竟她出生时就有记忆,刚出襁褓就被爷爷接走,从未跟贺时琛的父母生活过。 爷爷是贺时琛的亲舅爷,也是村里小有名气的风水先生。他终身未娶、膝下无子,从不跟亲属联络,却破天荒地找上门来。 “你们养不了这孩子,她来这里有原因的。” 研究命理学的人或许彼此有感应,楚千黎跟爷爷并不算同体系,但莫名交流融洽、志趣相投。她的扑克牌也是爷爷买来的,他遗憾地发现她不爱搞罗盘。 楚千黎身世暴露前不久,爷爷在某天安详离世,甚至面容都平静和蔼。 知天命者看透很多事,他们都算出道别的日子,却默契地什么也没说。 每个人来到世间都为完善自我,找寻自己此生追求的意义。爷爷已经圆满完成他的旅途,拥有他想获得的一切,接下来是她独行的路。 楚千黎在桌前哗啦啦地洗牌,自己来此处是有原因的,她跟爷爷都坚信这点,但她暂且还未琢磨透,需要静候关键的时刻。 桌上,扑克牌被依次翻开,牌面组合在一起,回答她心中问题。 楚千黎轻叹一声:“果然还是不行么……” 她每隔不久会占卜同一个问题,然而多年来答案就没变过。 天时地利人和,还没到时间呢。 次日,楚千黎早早地醒来,她在餐桌前享用早餐,又友好地跟贺时琛打招呼:“哥哥今天好点吗?” 她确实对原书男主没偏见,不论是她前世的星盘,还是当前身体的星盘,跟贺时琛的合盘都不错。 而且从他的性格来看,他不会刁难无害的人,所以她主动跟他问好,起码在面子上过得去。 楚千黎并不知道,自己在贺时琛心里深不可测,跟“无害”一词完全扯不上边。 贺时琛望着她假惺惺的模样,他现在心情复杂,脸上还留有伤痕,却不能在父母面前发作,应道:“好点了。” 楚千黎:“哦,那就好,你这周的运势……” 贺时琛一秒切换话题,沉着道:“爸,你给妹妹办好手续没?” 如果楚千黎的话继续应验,贺时琛的心态就要崩溃,他着实不太想听。 贺正合和气道:“早办好啦,千黎待会儿到校领校服、拿教材,然后你在学校可以放心,跟你哥哥是在同一个班。” 楚千黎乖巧点头:“嗯,我很放心。” 贺时琛下意识地咽了咽,他现在莫名很不放心。 他不知道杯子炸裂是巧合,还是她精于谋算的设计。 私立高中门口,贺家的轿车将两人载到学校。 贺时琛将楚千黎托付给老师,匆匆地迈步离开,一刻也不想多待。他想赶快回到人多的教室,谨慎地跟楚千黎保持距离,唯恐独处时离奇遇害。 楚千黎跟着老师在仓库领校服及教材,她在更衣室换衣服结束,出来时却让等候的老师一愣。 老师看着穿长裤的楚千黎,诧异道:“你怎么没穿裙子?” 这所高中的女生校服是学院风裙子,楚千黎却在仓库拿成男生款裤子。 楚千黎低头望望自己的裤子,她不知道校服有两款,迷茫地答道:“因为我穿裤子了?” 既然她已经穿上裤子,哪还有空间穿裙子,难道在外面套一层? 老师被她逗乐,哭笑不得道:“行,你想穿这个也行。” 楚千黎剪着不太雅观的短发,老师误以为她更喜欢穿裤子。 教室内,狗啃短发、身着长裤的楚千黎站在讲台上,她的画风跟班中同学格格不入,给予周围人强大冲击力。 班里人基本都出生名门,不然就来自富贾之家,非常看重个人形象,还真没见过如此奇怪的同学! 前排的阮雅仔细打量楚千黎,她试探地凑向身边人,小声询问道:“这是男生?女生?” 周围人望向贺时琛,疑惑道:“这是你弟弟?妹妹?弟妹?妹弟?” 贺时琛:“……” 贺时琛:很好,她奇怪的杀人手法增多,我就快要社会性死亡了。 贺时琛暗骂父母对亲女儿都不够上心,他们应该给她修完头发再送到学校,这简直是在丢整个贺家的脸面! 班主任温和地开口:“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先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楚千黎大方道:“大家好,我叫楚千黎。” 她话音刚落,有人交头接耳,明显感到意外:“啊,居然不姓贺,不都认回来?” “贺家不行了吧。” “别说了,贺时琛还在……” 众人圈子不算太大,皆听闻贺家风云,难免抱着看热闹的态度。 楚千黎的模样确实不像继承人,这身打扮就不太正经,还是贺时琛更胜一筹。当然,如果双方掐起来,或许贺家会败落。 贺时琛眸光微暗,他确实有跟楚千黎一争高下的念头,却又无法容忍旁人诋毁贺家。他有极强的家族荣誉感,在心中责怪她有失颜面。 楚千黎的介绍极短,班主任耐心地引导:“就这些吗?还可以聊聊自己的学习计划,或者未来想要报考的学校。” 楚千黎一愣:“可以不学习吗?” 她就想好好研究星星,反正公司有男主在管,自己似乎没必要学习。 每个人实现人生价值的途经不同,她已经找准最适合自身的道路,实在没必要在不擅长的领域费劲。 简而言之,她脑袋笨,只能学懂跟星星沾边的。 班主任额头冒汗,干巴巴道:“啊,为什么不学习呢?” 楚千黎面色坦然:“只要我不学习,就没人发现我不聪明。” 班主任:“?” 班主任好脾气道:“但不学习的话,将来工作……” 楚千黎:“只要我不工作,就没资本家能剥削我。”而她能剥削男主。 班主任:“???” 同学们惊叹道:“好有道理……” 众人都被楚千黎的高见震撼,竟不知她是聪明,还是真不聪明。 贺时琛忍无可忍地起身,他制止这场羞耻的闹剧,闷声道:“老师,准备上课吧,我妹妹刚回来,还不太能习惯。” 贺时琛不想搭理楚千黎,但他不愿她继续抹黑家族,好歹是名声在外、抱错归来的贺家亲女儿! 他给贺家争脸那么多年,不是让她来一朝丢尽! 贺时琛及时解围,班主任得以圆场,无奈道:“好的,那你就坐靠窗的位置吧。” 楚千黎遥望后排的座位,她倒没对偏僻位置有抱怨,抱着自己的教材走到桌边。 她的新同桌是一个白白胖胖的男生,他茫然不知所措地坐在外侧,想要往里面挪,却又有点别扭。 其他人都幸灾乐祸地望着此幕,白胖男生一直都没有同桌,就是由于别人嫌挨着他挤。 楚千黎见他慌乱不已,和缓道:“你不用挪了,我想靠窗坐。” 旁边的王峥嘲笑道:“你怕是挤不过大白胖!” 白胖男生神情黯淡,他此时站起身来,退让道:“我还是……” 楚千黎一溜烟地贴着同桌挤过去,随即在靠窗桌椅建立根据地。她回头望刚刚说话的人,扬眉道:“谁说挤不过?” 王峥撇了撇嘴,白胖男生一愣。 楚千黎:“你叫什么?” 王峥继续插嘴:“叫他白胖就行!” 楚千黎没理那人,又道:“你叫什么?” “……谈暮星。” 大白熊般的男同桌脾气很软,他发现她露出迟疑神色,索性展示出教材上的名字。 楚千黎赞叹:“名字不错。”带星星就好。 谈暮星有点惊讶,喏喏道:“谢谢。” 他忍不住偷偷打量起收拾教材的楚千黎,原以为新同学略微叛逆,但看着意外挺好相处。 谈暮星犹豫片刻,好心道:“其实你可以让老师调座位,然后换一个同桌,跟我可能不方便。” 谈暮星体型庞大占空间,楚千黎日常活动不便捷,也不知老师为何将她安排在这里。他知道班里人不想跟自己同桌,没准是她刚刚出言顶撞,老师故意想膈应或惩罚她。 楚千黎随意道:“方便,太方便了,我不换同桌。” 谈暮星:“啊?” 楚千黎把教材堆在桌上,她扭头对新同桌道:“麻烦你再往我这边点。” 谈暮星迷茫而老实地照做。 楚千黎蜷缩在窗户、教材及谈暮星搭建的三角空间内,她用高高摞起的书和新同桌的身躯隐藏自己,舒舒服服地趴在书桌上,愉快道:“晚安。” 谈暮星:“现在是早上。” 楚千黎枕着自己双臂,她顺水推舟地改口:“早安。” 下一秒,她安详地闭眼,公然开始补觉。 谈暮星:“?” 班主任离开后,没人发现楚千黎上课睡觉,授课老师都没察觉新同学,她就缩在谈暮星身后做隐形人。 这一切落在贺时琛眼底,简直让他心头火起。她被发配班里最糟糕的座位,居然还不思进取地睡大觉! 楚千黎昨日在家如此神气,怎么在外烂泥扶不上墙?难道她就想靠丢家族的脸将自己气死? 楚千黎谋害贺时琛的三种方法:1.将他炸死;2.让他社会性死亡;3.把他气死。 而且三种死亡方式杀伤力从低到高、依次递增。 第三颗星 课间,谈暮星偷看一眼窗边酣睡的楚千黎,又见贺时琛满脸严肃地走来,顿时心里一惊。他原来坐在此处无人搭理,但楚千黎的到来吸引诸多视线。 贺时琛是班中第一名,他在年级成绩名利前茅,尽管婉拒班长职务,但在班里极有威望。虽然同学们都出生富贵,但贺家前任继承人还是不一样,抛开家世的加成,本身也出类拔萃。 当然,贺家现任继承人就睡在谈暮星身边,她在梦乡中还不知前任气势汹汹地冲来。 贺时琛淡淡道:“你好,麻烦稍微让让。” 谈暮星无奈地向后一仰,左右为难地望着此幕。 贺时琛不耐地伸手在楚千黎桌上敲敲,他发现对方睡得昏天黑地、毫无反应,终于不悦地拍拍她,冷声道:“醒醒。” 楚千黎睡眼惺忪地抬头望他,完全不知贺时琛发什么疯。 贺时琛面对懵懂的竞争对手,他想驳斥对方丢尽贺家的脸面,却又自小没放过什么狠话,最后硬邦邦地挤出一句:“贺家从没有你这样不知上进的懒人!” 他觉得这话够狠。 父亲贺正合相当优秀,白天忙完工作事务,晚上仍读书学习。母亲余莘学历也高,她点评艺术头头是道,绝不是肤浅的无知之辈。 贺时琛一直对自己要求严格,在他看来楚千黎也该努力,否则如何管理偌大的产业。 楚千黎:“?”这话什么意思?家里没懒人? 楚千黎随意道:“哦,那现在就有了,我还挺特别呢。” 贺时琛:“!!?”你还要脸不要脸? 贺时琛原来没见过熊孩子,他根本没有教育经验,只能严厉地警告:“我不想再看到你下节课睡觉。” 楚千黎出言保证:“不睡。” 贺时琛闻言神色稍缓,这才满意地回到座位。 谈暮星眼看纷争结束,他心下微松一口气,好言劝道:“上课睡觉确实不好……” 他就怕两位贺家继承人当众掐起来,但双方关系似乎没传闻中紧张。 楚千黎点头:“对,我刚也睡饱了,该找点东西吃。” 谈暮星:“?” 第二节课,贺时琛发现楚千黎上课吃零食,他的心态可谓一秒崩塌,就没见过如此离谱的人! 楚千黎一上午就没老老实实听过课,她终于在午休时被贺时琛耳提面令。 贺时琛厉声道:“我的意思是你该做点正事!”不是他说一句动一下,不睡觉就改吃零食。 楚千黎无语地撇嘴。 好在教育工程没持续过久,周围人及时地解围:“时琛,吃饭去吗?” 因为班里还有其他人,所以贺时琛没再说教,决定晚上详谈此事。 楚千黎目送贺时琛离开,她一手撑着头,忍不住嘟囔道:“群星摩羯就是麻烦,沉闷又没活力,事业心还强……” 贺时琛明明自己上进就行,何必非要拉着她一起冲! 谈暮星好奇道:“群星摩羯?贺时琛是摩羯座?” 楚千黎:“太阳星座不是,但有好几颗星落摩羯,所以他摩羯属性很强。” 谈暮星:“好几颗星?” “就是说星盘。”楚千黎习惯性地问道,“你报一下出生年日月时分和出生地?” 谈暮星迷茫地眨眨眼,他不太善于拒绝别人,乖乖说出自己资料。 楚千黎在脑海中粗略地排盘,她突然神色微愣,又找来纸画图拟算,讶异地抬头望他,惊叹道:“你是个人物啊,跟贺时琛一样!” 贺时琛是小说男主角,他的星盘相当独特,一看就不是庸碌之辈。 但谈暮星的出生星图丝毫不逊色。 谈暮星外形犹如憨态可掬的大白熊,他慌张地拼命摆手,赶忙道:“不可能!我比他差远了!” 贺时琛各方面拔尖,谈暮星人缘都不好,两人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良好相位过多也会使人软弱,你只是暂时没发掘出力量。”楚千黎慢条斯理道,“接下来不是说教,仅仅是我作为占星师的小建议,自信是你实现成长的第一步哦。” 谈暮星的本命星盘刑克少,但不代表就一帆风顺。过于优渥的条件使人沉溺,而人生的重要突破往往在逆境之中,痛苦激发出无尽的力量。 楚千黎态度郑重其事,一扫上午的漫不经心,让谈暮星深感惊讶。 谈暮星还想继续辩解,又听她说要自信点,他小声道:“那借你吉言。” 楚千黎满意道:“真不错,吃饭去吗?“ 谈暮星:“啊?跟我么?你不认识点新朋友?” 楚千黎悠然地起身:“星星说咱俩没准能做朋友。” 谈暮星心情微妙,他弱弱地反问:“所以你完全听星星的话?” 他好像理解楚千黎的思维,她都在跟着星星做选择,找上自己也是由于星星。 楚月怡斜他一眼:“自信点,星星只是为人指引方向,它只告诉我适合跟谁做朋友,但实际相处要靠双方共同维系。” “星星可以帮助人,但人要自己努力,不然星星说什么都没用。” 谈暮星被她的话溅起心中波澜,他似懂非懂地消化:“原来如此。” 楚千黎慢悠悠道:“不过我还是比较懒,咱俩友情你多努力,我就稍微意思一下。” 谈暮星:“?” 谈暮星:“你好像神棍或骗子。” 楚千黎:“自信点,去掉像。” 谈暮星:“……” 装潢华丽的食堂内,谈暮星领着楚千黎迎来上学第一餐,他告知她学校的特色菜有哪些,又帮她拿来餐具排队盛菜,全程都温声细语、细致体贴。 楚千黎感慨道:“你有种妈妈般的温暖。” 谈暮星闻言一愣,他眼神黯淡下来,又见她满脸坦荡,鼓起勇气道:“我不太喜欢这种说法。” 楚千黎面露错愕:“为什么?” “因为……”谈暮星犹豫片刻,他还是说出实话,声音几不可闻,“因为我平时喜欢做手工,班里男生就说跟女生一样。” 王峥等人总嘲笑谈暮星娘里娘气,自然让他对部分话语略微敏感。 楚千黎惊讶道:“你还会做手工?都做些什么呢?” 谈暮星:“……就是织围巾、缝衣服,还有一些别的什么。” 楚千黎:“那你好能干,完全自己缝?” “对,自己设计自己缝……”谈暮星见她并不排斥,意外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会喜欢做这些?” 楚千黎:“不奇怪,会做衣服不是挺厉害嘛,而且跟女生一样也没什么不好。” “人要只有某种特质就是残缺的,就像有人只会用太阳星座来定义自己,却不知道每个人身上都有十二星座的力量。”楚千黎大大咧咧地耸肩,“你是男生还可以跟女生一样,代表你很圆满,这是赞美你呢!” 谈暮星从未听过这种说法,他以前总觉得是恶意嘲讽,现在却被她称为圆满。他沉吟数秒,轻声道:“你真的好会夸奖人,这样我会不好意思。” 他们刚认识没多久,她就要把他吹上天。 楚千黎无力道:“这就是占星师的命运嘛,说实话却被对方当假话。” 谈暮星抿抿唇,温和道:“但你有句话没说错,我们也许真能做朋友。” 她是第一个对自己说这种话的人,甚至让他都开始相信星星的话。 两人盛好饭菜,又找空桌坐下,开始愉快地享用起来,还说起学校的琐碎日常。 食堂内坐满各年级的学生,楚千黎和谈暮星隔壁桌是同班女生,一群人正在叽叽喳喳地聊天。她们的闲聊声随风飘来,清晰无误地落进楚千黎耳中。 “但你星座跟他很配,而且双方都有好感,不在一起多可惜!”邱晴空一边亢奋地怂恿,一边用手机搜索,“我看星座博主都说你这周有桃花。” 阮雅有点害羞,迟疑道:“人家或许没那意思……” 邱晴空兴致勃勃道:“金牛处女绝配!” 楚千黎:“不一定哦,话不能满。” 谈暮星听楚千黎冷不丁插嘴,他立刻疑惑地抬起头,没料到她突如其来的举动。 隔壁桌女生皆是一愣,她们对新同学不熟悉,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 邱晴空音量降低,辩解道:“但网上都说金牛处女……” 楚千黎不咸不淡道:“信网上那些也太随便了。” 邱晴空莫名被怼,她面红耳赤道:“你不信星座就不信,何必故意抬杠埋汰人,我们就是……”用星座娱乐。 “我没说不信星座,是说别信网上的,要信就信靠谱的。”楚千黎果断起身,她摸出兜里扑克,开始流畅地洗牌,“每个人情况都不同,大众解析准确度低。” 众女生茫然地看楚千黎洗牌,无数卡牌在她指间如翻飞蝴蝶,简直是电影中的特技场面。 谈暮星同样惊在原地,不知她要做些什么。 “你想知道那人对你的看法?还有接下来感情发展?”楚千黎一边洗牌,一边看向阮雅,漫不经心地出言询问。 阮雅下意识地应声:“对。” 楚千黎将手中扇面般的扑克牌递向她,说道:“抽吧。” 阮雅试探地摸出三张,依次摆放在餐桌上。 黑桃6、红心7、黑桃4。 楚千黎扫一眼牌面,侃侃而谈道:“你在他心里很有魅力,有着既聪明又努力的好印象,他现在非常喜欢你,但贸然在一起也许由于学业及现实产生分歧,你可能会疲于应对未来的纠纷。” 阮雅失望道:“这是不合适的意思吗?” 楚千黎:“不,这只是短运,而且我只建议,选择权在于你。” 邱晴空质疑道:“但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没问题?” 邱晴空只见过塔罗牌占卜,她就没看过扑克牌占卜,自然将信将疑。 楚千黎瞟对方一眼,她将阮雅碰过的三张牌收回,又重新随意抽出几张,游刃有余道:“饭后去学校里最热的地方,你有概率碰到那人,他没准会跟你告白。” 阮雅忙不迭追问:“学校里最热的地方是哪?” 楚千黎诧异道:“我怎么会知道?我今天才刚来。” 她来食堂都靠谈暮星引路,现在对校区完全不熟悉。 另一边,贺时琛正在接受友人们的安慰,周围人都清楚他和楚千黎的巨大身份转变,理解他微妙而混乱的心情。 “没事,我看她跟班里人也聊不来,现在正是讲究人脉的时候,她想融进来估计都困难,从小生活环境就不一样……” “但这也是我占她位置导致的,不是吗?”贺时琛如今对楚千黎态度复杂,他面对威胁会警惕还击,但见她无能如废物,又开始于心不忍。 说到底,他霸占属于她的资源,倘若她生于优渥之家,未尝不会有雄心壮志。 他如今被撕裂成两半,一半是阴暗的利己思维,一半是深刻的自省良知,简直是矛盾混合体。 “可别这么说,班里同学家境条件都不错,也没瞧见比你更出色的。你要实在心里过意不去,就把她当吉祥物摆着呗,我看她可没什么出息。” 这是他们的心里话,贺时琛的价值不仅在贺家,还在于他本身就是强者。 贺时琛听到此话好受些,突然不再抗拒楚千黎。 贺时琛等人私下聊完就回班,他们进门发现班中异样,往常僻静的角落挤满女生,早上无人问津的奇怪新同学此刻大受欢迎。 楚千黎和谈暮星的座位被团团围住,谈暮星脸上露出局促不安,显然没见过此等热闹场景。楚千黎神情淡定得多,被女生们围在正中央。 一行人刚刚还断言楚千黎无法融入班级,但她现在竟被女生们众星拢月地包围! “什么鬼?她们干嘛呢?” “咱班新任的风云人物,现在搭话得排队取号。” “……” 贺时琛惊疑不定望着此幕,完全不知她在捣什么鬼。 楚千黎吃饭时随意占卜,谁料到居然一战成名! 阮雅当真找到学校最热的地方,她在锅炉房附近碰到暧昧对象,果不其然被对方表白,最后在思考后婉拒对方,说目前想以学业为重。 虽然两人没有结果,但占卜内容无误,证明楚千黎确实有本事! 邱晴空一直对神秘学感兴趣,她在网上看过不少占卜视频,但都不会像楚千黎般准确而高效,不可思议道:“我就见过塔罗占卜,扑克也可以占卜吗?” 楚千黎:“对,扑克牌本来就跟塔罗里的小阿卡纳有紧密联系。” 邱晴空好奇地试探:“所以你用扑克却不用塔罗,难道是扑克算得更准确?” 邱晴空发现楚千黎的扑克牌破损严重,她推测内有玄机,说不定是通灵道具,跟普通扑克不一样,这才被保存至今。 楚千黎:“不,跟准确率无关。” 邱晴空:“那你选扑克是由于……”这副扑克有魔力? 楚千黎:“扑克便宜,五块一副,市场经济,童叟无欺。” 邱晴空:“?” 邱晴空:原来神秘占卜还要讲究经济实惠? 第四颗星 新人想要融入陌生群体需要多长时间? 这答案因人而异,交际学术语有“破冰”一词,但任何破冰技巧都远不及楚千黎简单迅速,她仅仅靠午休时间就认识班里众多女生,而且成为闲聊的话题中心。 贺时琛用余光观察着叽叽喳喳的女生,他现在心里的滋味很怪,还需要继续探究楚千黎。 人际交往能力也是衡量某人的重要标准。她的成长背景跟班里同学截然不同,能够快速拉近彼此距离,绝不是等闲之辈。 预备铃响起,女生们终于散去,谈暮星抱起下节课教材,他感慨又失落地说道:“你真的很厉害,跟大家聊得来。” 楚千黎一中午就能融入集体,谈暮星两年来都是隐形人,两相对比下自惭形秽。他觉得新同桌根本不缺朋友,或许她很快就收回跟自己做朋友的话。 “这很厉害吗?”楚千黎跟随他离开教室,下午的课程需要走班。 “很厉害,类似动漫里的转学生,一出场就是主角气场,画风都跟别人不一样。”谈暮星苦笑道,“我可能属于连脸都没有的配角,不管哪方面都透着普通。” 谈暮星想成为贺时琛般优秀的人,或者如楚千黎般身怀绝技,但他就是其貌不扬、没有特长的凡俗之辈,基本在班里不会引人注意,偶尔还被人调侃体型及爱好。 世界上闪耀夺目的人好多,但他却没有一丁点光亮,甚至自己对此都习以为常。 楚千黎沉吟数秒,她悠然地挑眉,提醒道:“清醒点,你的家世绝不普通,不然上不了这所学校,不要重新定义普通。” 这所私立高中的学费高昂,肯定不是普通人家读的。 谈暮星思及她从前的成长环境,他瞬间挥却自贬的心情,尴尬地挠挠脸:“啊,你要这么说,确实也有理。” 两人前往化学课教室,准备迎接新的课程。楚千黎总算知道换班缘由,下午课程纯英文教学,连授课老师都是外教。 楚千黎由于研习占星学,她英语水准相当不错,却依旧听得云里雾里。 原因很简单,这课程真它星星的难学,而且比村里教得难好多! 这是人类能学懂的东西嘛! 楚千黎前世好歹正常完成学业,但她现在完全跟不上进度,所谓用进废退,学习速度极慢。 因为下午是走班,老师按顺序提问。楚千黎没法像上午一样睡觉,她面对着屏幕上的题目,无力地摇摇头:“sorry.” 全班同学轮流答题都很顺利,偏偏在楚千黎此处突然卡住,自然使她引来众人异样的目光。 贺时琛见状眉头微皱。 外教老师用英文跟楚千黎交流,他和蔼地鼓励她试试,表示这题很简单。 谈暮星偷偷瞥她一眼,他在纸上写出答案,默默地递到她手边,然而她并没有低头看到。 楚千黎:“sorry.” 外教老师露出遗憾之色,但他没有继续强求,转而找其他人解答。 “不是吧,这题真不难……”有人小声地嘀咕,外教很给新同学面子,但她连如此基础的题都答不出来。 “这跟贺时琛也差太多。” 贺时琛在年级里是传奇人物,谁料楚千黎跟他截然相反。 大家原本没意识到楚千黎的异常,现在却想起她成长环境有差距,或许她没接受过纯英文授课,估计连题目都听不懂,怪不得只会重复“sorry”。 她可能英语也不好,据说以前住在村里,更离谱点大字不识。 人类的想象力总是夸张,楚千黎快被想成文盲。 课间,谈暮星小心翼翼地试探:“你是以前没学过么?” 他担忧伤到楚千黎的自尊心,据说她以前生活条件一般,没准接触不到优秀的教育资源。 楚千黎汗颜:“对不起,是我抹黑了我们村,村里高中生都比我强。” 这是他们村被黑得最惨的一次,主要她确实是假高中生,以前在学校就不老实听课,现在回贺家便给村里丢人。 果不其然,贺时琛有相同的疑虑,他眉间紧皱地走来,开口道:“你是不是听不懂英文?” 他犹记楚千黎在村里读过书,连一步过程都解不出来,估计就是没听懂题。 楚千黎面色怔愣:“不,我听得懂。” 贺时琛听她嘴硬,他更为不耐,语重心长道:“听不懂又不丢人,你可以换成中文班,别死要面子活受罪。” 贺时琛害怕她是面薄,不想被周围人嘲笑,非死撑着读英文班。学到知识才是最重要的,旁人眼光根本不算什么。 楚千黎语气诚恳:“我听得懂……” 贺时琛闻言露出不悦神色,他认定她死鸭子嘴硬,她不愿意换班被笑话,只为保全脆弱自尊心。 贺时琛:“胡说……”你就是要脸死撑。 下一秒,楚千黎便打破他的猜想,她理直气壮道:“我确实听得懂,就单纯学不会!” 楚千黎:“你可以质疑我的智商,但不要质疑我的英语。” 她好歹水星能量强,算得上有语言天赋。 贺时琛:“……” 贺时琛听她不知所谓,索性拂袖而去,气得不想搭理她。他步履匆匆地离开,决定让她打肿脸充胖子,反正自己已经仁至义尽。 谈暮星带着楚千黎更换教室,他在路上好心地建议:“如果下节课再提问,你可以看我的答案。” 楚千黎一整天都瞎混不太好,班里人说不定误以为她没受过教育,这会让她在班里树立的形象过于糟糕。 谈暮星便深受此点困扰,人一旦暴露出瑕疵及弱点,紧接而来就是讥讽及取笑,他不愿看着楚千黎重蹈自己覆辙。 楚千黎下意识道:“这不是作弊吗?” 谈暮星惭愧地低头,他面露难色:“啊,如果你觉得不合适……” 楚千黎:“合适,太合适了,重在参与!” 谈暮星:“?”真是清新脱俗的作弊说法? 两人课前的计划很好,然而变化永远比计划快,接下来的物理课手段残忍。物理外教上来就布置一道难题,要求全班同学在规定时间完成。 天体运动难题出现在屏幕上,贺时琛读题后脸上略显迟疑,他飞速地在纸上演算起过程,争分夺秒地将复杂题面抽丝剥茧。 谈暮星还要给楚千黎提供答案,他同样低头开始计算,又发现同桌一动不动,小声道:“你好歹装一下……” 楚千黎直愣愣地坐着,她都不伸手算题,未免目标太明显。 楚千黎:“唉?你还没有算出来嘛,我可以告诉你答案。” 两人的窃窃私语引发外教注意,物理老师态度严肃得多,他发现楚千黎没有算题,板着冷脸询问她缘由。 楚千黎现在挥却慌乱,她用英语随意地答道:“我已经得出答案。” 楚千黎话音刚落,班里瞬间哗然起来,连带埋头做题的贺时琛都不可思议地抬眼。 王峥不屑道:“瞎吹吧,这点时间就能读题。” 这是一道有关三颗星体的物理题,还配有复杂的图面,要解析它们的相互作用。大家光分析图画上的星体系统就需时间,她居然粗略地扫一眼就说知道答案? 楚千黎在化学课表现极差,致使同学们都无法相信。 贺时琛眸光微深,他看着纸上书写一半的过程,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他应该是班里计算速度最快的人,年级里也仅有隔壁班的戚焰能跟他媲美。 物理老师听到下面的骚动,他向楚千黎招招手,让她上台来做题。 楚千黎并不怯场,她大大方方地上台,提笔就在电子屏上书写,甚至都不用停下来思考,仿佛答案早就深深地印在脑海里。 她刚刚在化学课受挫很简单,她只有学星星相关内容快,吸收别的知识极为缓慢。 什么叫天体运动? 那是宇宙中各类天体发生的运动,不就是星星在运动! 虽然现代很多占星师依靠软件排盘,但在古代占星师都要靠自己推算,倘若想要处理更加复杂的问题,必须有计算及逻辑思维的能力。 楚千黎行云流水地答完,被外教认可为正确答案,简直惊呆在场众人。 王峥质疑道:“她以前做过这题吧!” 物理外教原本对楚千黎颇为不满,他如今和颜悦色地解释:“这题被我改过数字,外面应该查不到答案。” 即使楚千黎做过相仿题型,但她面对变动题型解得够快,甚至超越改题的物理外教,便足够令人佩服。 贺时琛难以置信地望着此幕,他就想不明白上课睡大觉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强的物理实力?难道她是天才吗? 物理外教不知她身份背景,他用英语夸赞道:“看来你在原来的学校学得很扎实。” 楚千黎厚脸皮地点头:“嗯,我们村物理教学能力很强。” 班内众人闻言大感震惊,他们都没想到她会承认来自农村,更没料到母校教学水平竟不及一个村! 邱晴空怔怔道:“那是哪个村?我去补物理。” 贺时琛脸色紧绷,他紧紧地握着笔,骨节用力到发白,产生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楚千黎答完题便坦然下台,缓缓走回自己的座位,没多久就迎来课间时光。 谈暮星已经习惯她信口胡来,他深知跟村里教学无关,好奇道:“为什么你物理那么厉害?” 楚千黎:“我可是占星师。” 谈暮星目露茫然:“这有什么关联?占星不是算命么?” 谈暮星记得她用扑克牌占卜的场面,他完全不明白跟物理有何关系。 楚千黎听到误解,她头一回产生激烈反应,委屈巴巴道:“才不只是算命,占星很科学的!” 谈暮星性子软,他顿时气弱,喏喏道:“啊这科学嘛……用星星预测命运……” 谈暮星很想无条件支持她的理论,但他明显觉得算命不符合科学,起码跟大众普遍认知不匹配,最多只能归于玄学。 楚千黎就像胡搅蛮缠的小孩,她想为占星学辩护,口不择言道:“科学,当然科学,开普勒和牛顿都是占星师,所以我的物理才那么好!” 谈暮星听到知名科学家的名字,他弱弱地吐槽:“牛顿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他感觉不小心触及楚千黎逆鳞,导致她现在急了急了急了。 楚千黎:“才没有,不信你上网查。” 谈暮星只得悄悄取出手机搜索,他看到网页上“鲜为人知的占星家牛顿”,当即愕然道:“居然是真的……” 奇怪的知识增加了。 楚千黎见他面色惊讶,她眼底闪现得意之色,迫不及待地要改变外人对占星的偏见。 谈暮星过往三观受到极大冲击,他立刻搜索占星术是否科学,发现当前仍处于争论之中,质疑者及占星师各执一词,就跟他和楚千黎的分歧差不多,连占星师内部都有矛盾,存在各式各样的派别。 楚千黎义正言辞地游说:“世界上没有不可认识的事物,只有尚未被认识的事物。受历史条件的制约,每个时代人们的认识总是有限,但人的认识在不断拓展、深化,所以我觉得咬定占星不科学,实在过于武断……”1 “……”谈暮星听着用星星预言的占星师大谈马克思主义,他心情着实奇妙,她有种混搭风格。 占卜或算命都不会让人震惊,令人震惊的是占卜人懂马哲,当真是与时俱进。 第五颗星 谈暮星翻阅许久,他浏览着网上各类论证,让步道:“虽然我还不确定占星是否科学,但我相信你的占卜实力,确实很神奇……” 谈暮星无意探究学术问题,他就是单纯信任楚千黎,尽管跟他以前的认知不同,但内心可以接受她的能力。 楚千黎相当满意:“这就足够啦,我们认识不同,能这样就很好。” 谈暮星微松一口气:“太好了,我还怕你生气……” 谈暮星唯恐得罪楚千黎,毕竟她刚才反应较大,看上去很在乎此事。 楚千黎沉着地摇头:“不会,即使你不信,也不会生气,你已经算我碰到的人里接受度高的。” 尽管她过去的占星实力堪称顶尖,但被视为骗子的次数依旧很多,无数人紧盯她的每一次预测,盼望她有一天会占卜失手,打破曾经不败的神话纪录。 这群人里有同行占星师,有研究其他命理学的人士,也有单纯不信玄学的普通人。人类对未知都有畏惧,无法接受超越自身认知的存在。 楚千黎的语气漫不经心,谈暮星却莫名从中体会到寂寞,心脏突然被她淡然的口吻刺到。 谈暮星赶忙岔开话题,和煦道:“但你居然还会看马哲,我以为你只对星星感兴趣。” 楚千黎:“啊,这是我设定的自我保护机制。” 谈暮星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楚千黎停顿数秒,她斟酌着措辞,试图解释道:“占星学里最神秘而有争议的象征就是月亮交点,其中南交点代表过去,也是我们擅长的东西,基因学叫遗传,有人称为业力,它会使我们凭本能做出选择……”1 “南交点是我们执着的领域,我确实在占星上极有天赋,甚至会感到熟悉和轻松,这是南交点所告诉我的,但深陷其中也会毫无进步,就像南交点同样有‘撤离’的意思,也是遭遇困难时的逃避。” 做自己擅长的事会很舒服,同样代表难以有新的进益。 楚千黎见过无数星盘,自然也研究过自己,甚至是她学习占星的起点。 每个人的星盘都是独一无二的,揭示这个人的优势以及弱点。 楚千黎垂眸道:“我会读马哲是一种自保机制,用来克服南交点惯性般的影响力,人只有不沉溺于原始本能,方能抵达发展潜能的未来,而成长、改变、进化才是占星的核心。” 楚千黎成也占星、败也占星,她偶尔得抽离出来,这也是星图所说。 谈暮星似懂非懂:“如果你没有自保机制会怎么样呢?” “那我有可能会依靠占星攫取惊人的财富及地位,但也在信众的溢美之声中迷失自我,然后误以为自己是真正的神,取得万劫不复的悲惨下场?”楚千黎眨了眨眼,试探道,“类似于被干掉的邪|教徒首领?” 谈暮星:“……” 这好像也挺合理,她确实擅长洗脑,又在午休时汇聚同学,一定程度上具备煽动能力。 谈暮星神情微妙,他赞同地点头:“请坚持学习马克思主义,千万别撤掉你的自保机制。” 他可不希望她传播迷信被抓,通往糟糕透顶的结局。 放学时,因为楚千黎还没有手机,所以谈暮星写给她号码,让她周末有机会再添加。 校门口,贺时琛坐在轿车内,他冷眼静看楚千黎跟谈暮星告别,完全不理解双方突如其来的友谊,手指在车门边不耐地敲打节奏。 谈暮星家世优渥,但他本人能力不足,外表也不占优势,最喜欢给玩偶缝制衣服,简直跟精英一词不沾边。他性格逆来顺受,时常被王峥等人嘲笑,难道楚千黎是认为他好控制? 在贺时琛看来,楚千黎的行为都有深意,她或许想用愚蠢表象欺瞒自己,只等关键时刻给予致命一击,就像下午答题的巨大反差。 贺时琛性格多疑,他不信楚千黎对自己无敌意,自然在心里疯狂预判她的预判,编织出一场又一场豪门争斗大戏。 楚千黎钻进车里,朝谈暮星挥手,等到车辆启动,她发现贺时琛脸色沉沉,疑惑道:“你的伤口还疼么?” 贺时琛脸上的伤还没好,今日上学时略作遮掩,仍被周围人关切询问。 贺时琛懒得跟她虚情假意,敷衍道:“不疼。” 楚千黎:“那你为什么臭着一张脸?” 贺时琛瞪她一眼,他感觉对方不会看人眼色,嘲道:“我每次看到你心情就不好,可以么?” 贺时琛将话说得很绝,他们在父母前兄友妹恭,但初遇时可就有炸裂事件。 楚千黎好脾气地打商量:“可以是可以,但我也没什么办法,不然你跟爸爸妈妈商量搬出去住?” 她并未将他的反感当回事,只以为男主排斥女配,可能想给女主守贞吧。 贺时琛望着她天真的面孔:“!!?”你还想把我扫地出门? 贺时琛认定楚千黎富有心机,她在车上含沙射影,回家后又佯装无辜,开始在父母面前卖惨装可怜。 饭桌上,一家人愉快地用餐,贺正合观察楚千黎神态,小心翼翼地问道:“千黎,你想将姓氏改回来么?” 楚千黎刚刚归来,很多手续没办完,想改名字很容易。 父母二人觉得贺时琛不用改名,但害怕楚千黎没有归属感,这才提出此主意。 余莘关怀地望着楚千黎,只有贺时琛如坐针毡,他感觉自己如局外人。 楚千黎婉拒:“不用吧,贺千黎和余千黎也不好听,姓什么不都是一家人。” 贺时琛暗道,这不就是说他姓贺也不是一家人,好一招以退为进。 余莘轻声道:“真的不用吗?” 楚千黎:“不用,比起这件事,有件事更重要。” 贺正合:“什么事?” 楚千黎乖巧地眨了眨眼,她用手指做点钞动作,可怜兮兮道:“爸爸妈妈,穷穷,钱钱。” 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她一朝回到豪门,有些东西想要买。 “……”贺时琛面对她撒娇式耍宝,他只感觉自己拳头硬了。 贺正合和余莘没见过此等讨零花钱的方式,一时间开怀地笑出声来,全都颇感新鲜。贺时琛总是少年老成、严肃稳重,根本就不做这种逗趣的事情。 桌上氛围瞬间活跃起来,余莘哭笑不得地起身,温声道:“我已经把你的手机弄好,还给你绑一张卡,这就教你怎么用。” “谢谢妈妈。”楚千黎如小尾巴般,她早眼眸发亮,跟随余莘其后,明显迫不及待。 贺正合笑道:“昨天还答应过你,看来我该发红包,不能让星星说谎。” 楚千黎声音欢快:“谢谢爸爸,谢谢星星。” 贺时琛全程一言不发,他倒对给钱没有意见,家里没缺过他生活费,甚至还专门准备账户及余钱让他研究股市。 他仅仅是不适应家庭氛围,她能软语卖萌哄父母开心,他硬着头皮都做不出这类事,莫名就有种憋闷的受挫感。他知道这种心态不健康,但他控制不住地涌生被排挤的错觉。 他们是血脉相连、其乐融融的一家人,而他是毫无羁绊、格格不入的过客。 贺时琛眸光黯淡,强忍没露出落寞。 楚千黎拿到新手机,她看到家庭群里贺正合的红包,毫不客气地点开收下,又满怀期待地望向贺时琛,故技重施道:“哥哥,穷穷,红包。” 贺时琛:“……” 贺时琛的低落瞬间被冲散,他听完尬到头皮发麻,突然很想被排挤在外。 贺正合笑呵呵道:“你还挺会挑人嘛,时琛可比我厉害,听二叔说最近炒股收益不错?” 贺时琛谦逊道:“还好而已。” 楚千黎闻言,她更为期盼,目光盈盈地望着他,宛如讨食的小动物。 贺时琛唯恐再被她尬到,他面无表情地输入密码,直接用红包将她打发。这还真没多少钱,就莫名有点膈应。 楚千黎愉快道:“谢谢哥哥。” 贺时琛无语得指尖微颤,不想打红包就想打她。 楚千黎拿完手机及红包,她一溜烟地蹿上楼,打算回屋开始购物。 余莘同样离桌,餐厅内仅剩父子二人,贺正合关心道:“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贺时琛:“没什么特别的,就是……” 贺时琛突然犹豫,不知该如何描述。他想说楚千黎学习态度不端正,但她的物理水平竟比自己好,至今让他难以接受。 最终,贺时琛没有添油加醋,公允道:“妹妹有点偏科,上下限差距大。” 贺正合倒不惊讶,平和道:“她以前在普通学校,肯定没你的成绩好,现在刚刚转学过来,你别对她要求太高,好歹让她适应一下。” 贺时琛脸色发黑,她还没适应就这样,适应完岂不是全方位吊打自己。 贺正合:“我和你妈观察一番,千黎好像对商科不感兴趣,她不一定会跟你考同类大学,没准未来有自己喜欢的专业。” 贺时琛自小就对经营有浓厚兴趣,贺正合和余莘便从善如流地支持。他们没有培养继承人的想法,有些家族的孩子缺乏经商头脑,自有专业人士帮忙打理,不一定非要自家人操持。 楚千黎现在衣食无忧,她的选择面可以更广,或许跟贺时琛不一样。 贺时琛神色稍缓,他被父亲说服,心态平衡起来,应声道:“我知道。” 楚千黎一整天都念叨奇奇怪怪的东西,没有优秀的经营管理思维,起码在这方面不会取代他。 卧室内,楚千黎已经研究完新手机,她先加上谈暮星的微信,发现他头像是动漫大白熊,源自动画《白熊咖啡厅》。白熊憨态可掬,还真跟他神似,一看就是老二次元。 两人闲聊数句,谈暮星将她拉进班群,告诉她周末作业会在群里通知。 楚千黎简直想当场退群,以此逃避必须写的作业。 她顾不上班群作业,开始快乐地网购,一连下单占星骰子、塔罗牌等物,又买下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打算扩充装备,然后重操旧业。 第六颗星 别墅门口,李阿姨将各类快递取回,她把快递箱逐一拆开,送到每个人的房间里。 楚千黎不等李阿姨进自己屋,便迫不及待地出来拿。她道谢过后,拆开层层泡沫纸,取出木制的小盒,翻开盖子来检查。这家店是同城,发货速度很快。 李阿姨没看快递里的东西,好奇道:“这是买什么啦?” 楚千黎握起盒内的三枚水晶骰子,它们跟普通骰子不同,都是标准的十二面体,在她手里转动时叮当作响。 楚千黎介绍道:“占星骰子,一种使用简单的占卜工具。” 三枚占星骰子上的符号分别是行星、星座和宫位,共计36个符号,可以用来推测短运,使用快速,携带便捷,美中不足是倾向回答当下情况,对时间线过长的事情不好判断。 占星工具都有各自优劣势,复杂问题需要卜卦起盘,但简单问题用骰子是不错选择。 李阿姨似懂非懂,她望着宝石般的骰子,感慨道:“倒是挺漂亮。” 李阿姨将其当做小姑娘的玩具,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客厅内,余莘看一眼时间,提醒道:“千黎,拿完东西就收拾一下,我们准备去二叔家啦!” “好的。”楚千黎匆忙应声,一溜烟地回房间。 贺时琛看楚千黎毛躁地上楼,他本不想多管她的闲事,却忍不住道:“妈,既然要去拜访二叔,不给妹妹修一下头发么?” 他至今仍然记着班里的社死现场,为什么父母能对亲女儿心那么大? 当然,楚千黎也离谱得惊人,难道这就是基因吗? 余莘和颜悦色道:“千黎说头发长一点再修,而且二叔也是自家人,他不会在意外表的。” “我知道你尊敬二叔,但没必要太严肃,只是家里的聚餐。” 贺时琛一直自我要求很高,并且有极强的自尊心,各方面都一丝不苟。身世没曝光前,贺正合和余莘对贺时琛就是宽松态度,但他却有出色的自我管理能力,偶尔稳重到沉闷,简直就不像少年。 余莘认为,楚千黎的状态比较接近同龄人,贺时琛用自己的标准约束她,显然也不太合适。这不能论对错,就是人有不同。 贺时琛不赞同余莘的看法,但他又觉得自己没必要对楚千黎上心,最后选择默默地收声。 家里的轿车停在别墅门口,楚千黎在余莘的催促之下,终于匆匆忙忙地下楼,一路小跑地抵达车边。 贺时琛和楚千黎坐一辆车,贺正合和余莘坐另一辆车,两辆车前后脚出发。 楚千黎口袋里还揣着占星骰子,跑动时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如同相撞的玉石。 贺时琛刚刚都下定决心不管她,他现在听到异样的声音,凝眉道:“我建议你在外别这样。” 余莘等人不在乎外表或礼仪问题,但挡不住外人喜欢说三道四,现在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楚千黎,全等着看她的笑话。 楚千黎满目茫然:“什么样?” 贺时琛看到她既呆又愣的模样就来气,他不耐地拉开车门,冷声道:“上车。” 楚千黎跑到另一侧车门:“我可以自己开门上车。” 贺时琛瞬间血压升高,咬牙道:“回来,从这边上。” “为什么?” “这是礼仪!”贺时琛懒得管她的仪态,但他有自己的乘车礼仪,跟女士、长辈等人坐车有要求,需要开门并让出后排右座。 两人上学时,贺时琛就上车前开门,抵达后率先下车;两人放学时,楚千黎磨磨唧唧跟谈暮星聊天,已经破坏规矩一回,不能再破坏第二回。 楚千黎面对固执的贺时琛,她只得前往他那一侧,小声抱怨道:“……真他星星的事多。” 贺时琛不悦地挑眉,狐疑道:“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不文雅的话?” 楚千黎一边坐上车,一边狡辩道:“星星有什么不文雅?星星多美啊!” 贺时琛眉头直跳,他先将车门扣上,又绕到另一侧,矜持地上车。 楚千黎目睹他讲究的乘车流程,她大致能理解原女配对男主的倾心,原女配初到贺家脆弱敏感,男主还是提点对方不少事。虽然男主最后由于原女配的爱慕离开贺家,但两人在前期的相处还算顺当。 当然,楚千黎比较大大咧咧,她只觉贺时琛叽叽歪歪,但考虑到他以后还有用,这种小问题也可以忍。 楚千黎叹息道:“哥哥,别人的礼仪是绅士风度,但我没见过你那么凶的绅士,xg式主义不可取。” 贺时琛将视线投向车窗外面,就当听不到她的歪理邪说。 一家人很快乘车抵达目的地。 楚千黎的二叔名叫贺远洋,他早年曾在华尔街工作,现在彻底归国发展,一直没有结婚生子,处于独居的状态。贺正合跟贺远洋感情不错,偶尔就来看望弟弟,一家人共同聚餐。 贺时琛非常敬重贺远洋,他认可二叔前沿的投资理念,经常跟对方探讨自身想法。当初学者用模拟系统操作股票时,贺远洋就鼓励贺时琛在真正的市场里试一试,甚至帮他设立账户及资金。 贺远洋第一次见到楚千黎,他和气地跟她打过招呼,还取出提前备好的红包。 “谢谢二叔,恭喜发财。”楚千黎乖巧地道谢收下。 饭桌上,贺远洋刚刚落座,他就跟贺时琛聊起来,兴致勃勃道:“时琛,你有看收盘信息吗?” 因为众人都生活在国内,所以跟美股收盘有时差。 贺时琛坦白:“还没。” 贺远洋笑呵呵道:“我也还没呢,那我们一起猜猜看,瞧谁待会儿说得准。” 贺远洋和贺时琛在席间大谈股市,各类名词让楚千黎满头雾水。她根本就不理解道琼斯、阿尔法等词汇,更不知道什么叫超短线交易,这明显也不是高中生该学的。 楚千黎老老实实地在桌边吃饭,唯恐惊动两条姓贺的金融巨鳄,耽误他们在投资领域叱咤风云。 贺正合察觉她的沉默,他和蔼地安抚:“二叔一聊这些就上头,有时候连我都听不懂。” 贺远洋有一个小毛病,一聊投资就不想别的,容易忽略周围情况。他不太懂人情世故,偶尔还会说错话。 贺正合怕女儿感觉被冷落,便主动跟她搭话解围。 楚千黎刚收完厚厚的红包,她对贺远洋完全没偏见,大度道:“挺好,赚钱比较重要。” 希望二叔发财,再来一个红包。不用跟她说话,大方给钱就好。 贺远洋思及今日主人公,他连忙调整话题,笑道:“千黎对这些感兴趣吗?” 贺时琛慢条斯理地用餐,却竖起耳朵听她想法。 楚千黎摇头:“不是很了解。” 贺远洋:“有简单认识吗?比如对股市的基本认知?” 楚千黎:“绿油油的韭菜?” 这是她的心里话,想起股市就是绿。 刀叉在瓷盘上发出刺耳声响。 贺时琛听完她的回答大感无语,他一不小心就失手,低声道:“抱歉。” 贺远洋笑着解围:“时琛,你别那么紧张,不就是绿了嘛!” “……”虽然贺时琛一向敬佩二叔,但他听完这话也觉得不对。 贺远洋想跟楚千黎找共同话题,无奈他只会聊投资领域,便开始向她讲解名词术语。 楚千黎对股票投资不感兴趣,她只对投资赚的钱感兴趣,完全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程视线都在迷茫地飘移。 贺远洋讲完基础部分,问道:“千黎现在明白没有?” 楚千黎诚实道:“忘得干干净净了。” 贺远洋倒也不恼,他反而大笑:“不坏不坏,忘得真快呀。” 贺时琛:“……”这又不是张三丰传授张无忌太极剑? 贺时琛发现楚千黎心不在焉,深感她不识好歹、错失良机,多少人上赶着跟贺远洋交流,这可是金融投资领域的大拿! 这就像爱因斯坦教你小学物理,你居然还有本事上课走神? 饭后,贺远洋起身领着众人前往客厅,提议道:“我们来竞猜吧,看看收盘结果。” 贺时琛:“那我猜原油。” 楚千黎:“什么竞猜?” 贺远洋:“就是猜猜收盘前什么会暴涨,你要参加吗?” 这是贺远洋和贺时琛一直以来的娱乐活动,楚千黎不知道高中生为何要玩这种奇怪小游戏,可能男主想左右世界经济命脉就得从小培养吧。 “无奖竞猜?”楚千黎接道,“那我不猜,村口打牌都赌钱的。” 贺时琛皱眉:“村口聚众赌博才有问题吧。” “嗨呀,打牌赌钱那叫赌吗?三块五块那叫钱吗?”楚千黎在他幽幽的视线下,她从善如流地改口,“行吧,三块五块也叫钱。” 贺远洋:“那我们也可以在家口赌钱,猜中的人收其他人的红包。” 贺时琛:“二叔,她连基础常识都不知道,收小孩子的钱也太……” 他根本没兴趣跟楚千黎打赌竞猜,说出去都是以大欺小、胜之不武。 楚千黎听到红包,她瞬间挺直腰杆,精神为之一振:“钱不钱的倒无所谓,我主要对股市感兴趣。” 贺时琛:“?” 余莘和贺正合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热闹。余莘望着此幕,笑道:“那我俩就来做裁判吧。” “但我也想猜原油怎么办?”贺正合问道,“千黎猜什么?需要我给你提供选项吗?” “或者你要觉得难度高,我们就一起组队,跟时琛来场对抗。” 贺时琛淡然道:“这也可以。” 楚千黎从兜里取出骰子,她随手往茶几上一甩:“不慌,我先问问星星,再看要不要跟二叔组队。” 三枚骰子发出清脆响声,在桌面旋转后稳稳停下,分别是木星、处女座、4宫。 楚千黎仔细端详一番,开口道:“二叔,我想要你那份红包,咱们就不要组队了,你跟哥哥去组队吧。” 贺远洋惨遭抛弃,他哭笑不得:“……其实外面很多人想跟我组队的?” 贺正合好奇地盯着桌上骰子,调侃道:“这就是当前最先进的金融投资工具?居然让贺远洋下岗,我以为ai才能做到。” 贺正合在经营互联网公司,研究方向就是人工智能。 楚千黎点头:“对我来说,是这样的。” 贺时琛颇感无语,凉凉道:“我建议你跟二叔组队。” 楚千黎:“不,我一打二。” 贺远洋:“那就各自为战,我猜黄金好了,千黎猜什么?” “应该是玉米?”楚千黎紧盯骰子,她歪头琢磨起来,又补充道,“或者是小麦、大豆。” 任何人都可以投出占星骰子,关键是如何解读骰子内容,这是占卜真正困难的地方。每个人看到行星、星座及宫位联想到的东西都不同,努力将碎片信息联结,才能指向准确的结果。 即便如此,星星给出的信息也是模糊的,甚至是抽象的描绘,需要自身逻辑推导。 楚千黎现在知道的是“颗粒状谷物”,但不是水稻的感觉,只能圈定出大概范围。这就像她替阮雅占卜一样,可以知道是“最热的地方”,却说不出具体的名称。 正因如此,占卜师里骗子横飞,解读稍微失误,答案天差地别。 贺时琛冷哼一声,心道她在送人头。 贺远洋诧异道:“粮食市场吗?这还真是意外选择。” “那我们来揭晓答案吧。”贺远洋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取来。 因为美股是在清晨才收盘,所以距今没过很长时间,国内人都是起床才得知消息。 贺远洋盯着电脑感慨:“果然,原油价格还在上涨,现在都创下去年以来最高纪录,时琛猜得还挺准……” 贺时琛谦虚道:“只要关注新闻,基本都能知道。” 所以他才觉得楚千黎瞎猜,她估计根本就没看新闻。 贺远洋望着屏幕,他忽然神色一怔,猛地坐直身子,喃喃道:“咦,粮食市场泡沫暴涨,大豆价格涨至五年来最高水平?” 贺时琛:“?” “玉米和小麦的价格也飙升至多年来新高……”贺远洋若有所思地扶下巴,“这是通胀爆发信号?还是又有人投机炒作?” 这可真是出乎意料,看来有人在操控市场。 贺时琛:“???” 农产品市场确实有不少投机资金,甚至能短期内让粮价暴涨暴跌,影响市场的不确定因素极多,有较高的金融风险。 但楚千黎连术语都不懂,她居然可以猜得中结果! 贺远洋都没法算无遗策,毕竟人为因素无法排除,一旦有人故意操控粮价,那就会出现反规律的市场情况。 “看这样子接下来粮价会大跌一波。”贺远洋预测完粮价走势,又无奈地苦笑,“但这一周确实是暴涨?” 贺远洋依靠的是十几年从业经验来推演判断,但楚千黎刚刚就是随便丢骰子啊! 贺时琛现在脑袋瓜嗡嗡的,他过往认知被完全击碎。 他作为唯物主义者心态崩了。 贺时琛大步走到贺远洋身边,他侧身去看屏幕,如今瞳孔微颤:“不可能,封建迷信怎么会战胜专业分析……” 他绝对无法接受这种事,这代表他学来的知识毫无价值。 楚千黎犹如被踩中尾巴,她瞬间炸毛,震声道:“什么叫封建迷信?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她作为马克思主义信徒就是听不得这种话。 贺时琛指着桌上的骰子,他难得音量拔高:“那你解释一下这东西的科学依据!?” 他就不信骰子能跟股市有合理关联。 楚千黎不甘示弱,她据理力争道:“这叫占星!你可以理解为命理学大数据分析,既然是大数据分析,怎么会不科学呢!?” 占星卜卦和大数据分析不都是收集信息、寻找特征、总结规律,明明就是差不多的事情,无非是叫法的问题。 贺时琛:“?” 贺正合恍然大悟:“我好像懂了,那占星师就是数据分析师。” 楚千黎叉腰:“没错,爸爸还是搞互联网的,所以我其实有家学渊源!” 贺时琛:“!!?”这跟互联网有哪门子渊源? 贺时琛悟了。 封建迷信并不可怕。 最可怕的是有人用最先进的话术包装封建迷信。 第七颗星 贺时琛现在整个人懵了。 他心如死水地给楚千黎打完红包,在很长时间内都没缓和过来。 成年人们并不将此放在心上,只当楚千黎误打误撞,甚至吹捧她的占星术。他们就不会较真骰子和股市的关联,一旦确信玄学不存在,便能为任何巧合找到合理解释。 但贺时琛不同,这不是第一次。 他经历过水杯爆炸,听说她给同学占卜,又目睹她猜中粮食,清楚地意识到不是巧合。事不过三,这是真的。 贺远洋打完红包,随口打趣道:“这一波亏了,该猜下周啊,少赚好多钱。” 楚千黎煞有介事道:“未来是另外的价钱,只能看出趋向性哦。” 占星骰子对当下情况论断较准,但未来就像流动的水源,存在各式各样的不稳定因素。如果想要准确地窥破未来,需要更加复杂的占卜手段。 贺远洋一愣:“啊,那未来的趋势是什么?” 楚千黎向贺远洋伸出手。 贺远洋茫然地看她。 楚千黎软声道:“二叔,我们都是先付费再卜卦,结果一出,概不退款。” 贺远洋哭笑不得地打钱:“好好好,我就来听听跟我想得有什么差别。” 贺远洋这回没打红包,他直接转账一笔钱。 楚千黎心满意足地收下,她将占星骰子再次投出,这回分别是天王星、金牛座、11宫。 “稍等片刻,验证一下。”楚千黎看完骰子内容,她又取出手机浏览天象盘,力求在解读时没有误差。 贺远洋:“这回比刚刚的时间久呢。” 楚千黎:“因为未来是很复杂的呀。” 楚千黎思索一番,她将脑内的碎片信息拼接,描绘道:“下周某种电子或数字货币是不错的选择,或者是电子类贵金属,但由于天王星的力量过于强势,价格会大幅波动,有机会一夜暴富,也容易满盘皆输。” “比特币?黄金白银?”贺远洋盯着电脑屏幕,“比特币倒是暴跌很久,我一直琢磨何时入手,听这意思是要涨啊?” 贺远洋是怀揣逗小孩的态度试试,不会完全听信楚千黎的话,还要结合自身经验来判断。 当然,他现在很捧场,故意笑道:“一夜暴富和满盘皆输也差得太多,不能给一个具体进场时间吗?” 楚千黎吐槽:“二叔,天时地利人和,你作为人不能一点力都不出啊。” 这是楚千黎最常听见的问题,例如“我什么时候会发财”、“我考试能通过吗”等,都是不好说满的问题。 占卜可以提供趋向性,但归根到底是指导。如果她说能够通过考试,对方便高枕无忧躺着,那未来也会发生改变。 楚千黎作为占卜师,她的回答同样影响到结果,如何平衡自身别造口业,适宜有度地给出关键信息,就是命理学研究者的考验,否则常会好心办坏事。 不过,楚千黎收下贺远洋的钱,她还是很有职业操守,耐着性子继续研究,最后答道:“因为起伏波动大,重点关注下半周。” 她已经将有机会的可能时间点说出,能不能抓住机会就是贺远洋本事。 很多人迎来机会时却没能力,同样只徒留遗憾及悔恨。 贺远洋点头:“不错,那我就关注一下,确实盯得也挺久。” 贺远洋本就盘算下场,楚千黎的话变相增加他信心。 众人没再聊股市和占卜,他们说说笑笑话家常,然后就在家门口道别。 贺远洋目送贺正合等人上车,他还朝楚千黎挥挥手,开玩笑道:“如果我当真一夜暴富,以后还请你来命理学大数据分析!” 楚千黎眼神一亮,她乖巧地躬身:“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贺时琛站在车边,他面无表情地开门让楚千黎上车,心底却依旧压着事,仍然沉浸在世界观崩塌的余震之中。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 1、判定楚千黎扮猪吃老虎,她精通金融投资,甚至超越贺远洋; 2、判定楚千黎真的会占星,玄学居然能战胜科学。 如果贺时琛选择第一种可能性,他就要接受自己被楚千黎全方位吊打,包括引以为豪的投资能力,但他如今居然更想选第一种。 这对自尊心极强的他来说不可思议。 或许他觉得承认自己是弱者,起码比否认唯物论合理。 他目前都不想琢磨楚千黎有没有心机,他就希望这个现实世界能够正常一点。 返程的车内,贺时琛一直保持沉默,可谓灵魂出窍状态。 轿车前后排的隔音效果很好,司机基本听不到乘客交流。 楚千黎好奇道:“你是在跟着二叔炒股吗?那你下周也买入一些吧。” 楚千黎完全不懂账户操作,她仅能依靠星星获取信息,如何将信息变现成钱就是专业人士的能力。贺时琛下周财运比贺远洋强,或许让他来操作更加靠谱。 贺时琛缓缓地扭头望她:“你是在羞辱我么?” 楚千黎懵道:“如果让人赚钱就是羞辱,我还挺希望别人羞辱我。” 贺时琛眼神晦暗,他嘴唇紧抿,颤声道:“既然你那么厉害,为什么不自己买?” “你的能力堪称全知全能吧。” 虽然他打心底里不愿意接受,但他知道她的确有先知能力。 贺正合和余莘当做小孩子的游戏,但贺时琛早就不是第一次见识。 人类对未知都会有深深恐惧,一旦信仰破灭就迷惘困惑。 楚千黎认真道:“全知全能是真正的神,但我明显不是神哦。” 贺时琛眼底闪烁着光:“……那你是什么?” 楚千黎思索片刻,她摸了摸下巴:“在人类里勉强全知,但没办法做到全能,只能被称为半神?或者半仙?” 楚千黎自诩在命理学研究者里顶尖,可她说到底就是人类,总有无法突破的上限。 贺时琛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愕然道:“那不也足够了!” “这就是你们外行人的误解,你们总觉得占卜无所不能,依旧没法逃脱认知的局限,不是一味否认,就是一味吹捧……” 楚千黎面对他的异色,她无奈地说明:“我觉得你将占星视为一门学科,或许能更好地理解,我就是学这门课很厉害,但不代表什么都能做到。” 她只是沉迷于浩瀚星空的人类之一,这不代表她就是无垠星河本身。 她的奇妙能力源于无数占星前辈及星星的馈赠,还不至于自大膨胀到无法无天的地步。 “我估计说了你也不懂,主要你没灵性天赋。”楚千黎苦恼地挠头,“不过我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不自己买,因为我八宫属性很强,但自己留不住财的,一生都从别人手里拿钱,所以也会过得挺富足。” 一般来说,星盘八宫属性强的人可以从事金融投资,帮助他人打理钱财也符合八宫的解释。 然而,楚千黎的星盘比较特殊,她会有大笔钱财的出入,类似于拿到钱便流走,根本就不能搞经营。 这不是说她彻底没财运,她有带业力的偏财运。她会很有钱,可能是占卜获取的钱财,玄学之道就带业力;也可能是家人或周围人给的钱,她甚至没有办法拒绝,例如遗产等就被分在八宫。 不过,八宫属性强也存在致命问题,每个人拥有什么就被夺走别的,业力是玄学里最难以把握的东西。 简而言之,楚千黎这辈子正经工作是没法发财的,她只能靠玄学和拿别人的钱生活! 虽然楚千黎和贺时琛没有血缘关系,但两人确实有很强的业力联系,他也属于能为她提供钱财的人。 当然,除了钱以来,她拿贺时琛还有其他用处。 贺时琛现在脑袋很乱,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八宫,头疼地扶额:“够了,我不想听这些。” 楚千黎叹息:“唉,我就知道,你非常会赚钱,但跟占卜绝缘。” 楚千黎不愿向贺时琛解释,主要原因就是他学不通,说完也是白费口舌。她在命理学上极有天赋,但贺时琛跟玄学不沾边。 下车前,楚千黎语重心长地劝道:“哥哥,我明白你听不懂占星,但你坚信我是马克思主义信徒就行,我的论断都是有规律可循的。” 贺时琛眉头直跳,他下意识地反驳:“你那能叫什么规律……” “你可以跟我过不去,但不要跟钱过不去!”楚千黎难得焦急地打断他,“大胆点,答应我,下周好好把握赚钱机会,行吗?” 楚千黎暴言:“如果我以后变得穷困潦倒,那一定是你赚钱不够努力!” 她就怕贺时琛冥顽不灵,倘若他没有赚到钱,她怎么拿到他的钱!? 贺时琛:“……” 贺时琛觉得她不可理喻,但他思及她古怪的能力,明智地选择不跟她冲突,默不作声地开门下车。 楚千黎望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也不确定对方有没有听进去。 房间内,贺时琛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取过一旁的笔记本电脑,开始搜索星盘八宫资料。他现在冷静下来,还记着这个名词,决定研究一番她的话。 第八宫:生、死、性、业力、遗产、竞争、税务、玄学、阴暗面、他人资源及财产等。 贺时琛看着网页眉头紧皱,他分开看这些词汇都能懂,连起来就觉得不是人话。 他现在倒相信楚千黎的一个观点,自己确实跟占卜绝缘,完全搞不懂这些东西。 门口突然响起规律的敲门声。 贺时琛起身,他一边走向门口,一边出言询问:“哪位?” 门外传来楚千黎弱弱的声音:“哥哥,是我。” 贺时琛瞬间吓得魂飞魄散,说实话他现在不想见她,但还是硬着头皮开门,闷声道:“有什么事?” 贺时琛没有完全打开门,他仅仅透过一丝门缝,戒备地看着外面的人。 楚千黎扭捏地缩在门边,她心虚地问道:“哥哥,能不能借一下你的作业?” 楚千黎没想到作业那么多,她刚刚看完班群发愣,深感自己前期玩得太浪。她确实不喜欢做作业,但不交作业会惹出麻烦,糊弄一份就能避免不少事端。 原来就是想抄作业。 贺时琛顿时心下微松,他突然觉得楚千黎很神奇,她就在深不可测和笨拙脱线间反复横跳,让人完全摸不准她离奇的画风。 贺时琛望着她眼巴巴的目光,淡淡道:“你不是在人类里勉强全知,为什么不知道作业答案呢?” 楚千黎瞪大眼:“啊这……” 贺时琛冷酷地关门:“自己的作业自己做。” 楚千黎面对闭门羹:“……” 楚千黎愤愤地回屋,她在卧室气得跳脚:“可恶,可恶,区区一个连星星都看不懂的人类……” 为什么他要那么严格? 直接让她抄就行啊! 楚千黎坐回桌前,她左思右想一番,决定向星星求助。 片刻后,谈暮星在家中收到楚千黎的微信,他好奇地点开查看。 [我觉得我们作为朋友,有必要彼此了解一番,我想知道些你的看法。] 谈暮星一愣,他没想到话题如此严肃,迷茫地回道:[我的什么看法呢?] [你把137页课后题拍给我看看。] 谈暮星望着微信内容:“……” 没过多久,楚千黎收到谈暮星的照片,她心道星星做事就是干脆,比隔壁的印钞机好一百倍! 谈暮星不但发来照片,他还又发两条文字,基本复制前文,仅仅略作改动。 [高情商:我觉得我们作为朋友,有必要彼此了解一番,我想知道些你的看法。] [低情商:你把137页课后题拍给我看看。] 第八颗星 清晨,楚千黎睡眼惺忪地醒来,她随手摁掉手机的闹钟,又躺在床上看星象图,终于慢悠悠地起身洗漱。 书桌上,作业本和扑克牌凌乱地摊开,一旁还摞着未开封的塔罗牌。楚千黎随手将桌上的物件扫入书包,又不负责任地提起包晃晃,总算完成自己的整理工作。 “啊,差点忘了。”楚千黎伸手在包里摸索起扑克牌,她动作麻利地清点起来,打算进行例行公事的占卜。 这是她童年以来的习惯。 她每天都要占卜同一个问题。 楚千黎已经不需要借助牌阵解读,她随手抽出几张扑克牌,在桌面上逐一翻开,不等看完就啧一声:“真晦气。” 这问题的答案就没变过。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任何事都讲究时机,但她不知何时能等到机会。 饭桌上,楚千黎和贺时琛相对而坐吃早餐,他们待会儿要上学,迎接崭新的周一。 楚千黎偷瞄贺时琛一眼,她一边嚼着小笼包,一边出言提醒道:“赚钱哦。” 贺时琛沉默而斯文地用餐。 楚千黎见他没反应,立刻开始念咒:“赚钱赚钱赚钱赚钱……” “闭嘴,食不言寝不语。”贺时琛一秒神情崩坏,他大早上血压升高,怒道,“而且学生主业是学习,不要总是盯着短利。” 楚千黎:“咱们家是搞互联网的,你现在就该适应996。” 贺时琛:“……”听听这都是人话吗? 贺时琛如今不想搭理楚千黎,他昨天都在修补破裂的世界观,说实话当前受不了任何刺激。这就像现实向小说里出现灵异鬼怪,倘若没有高能预警,哪个读者都得缓缓。 贺时琛最近都不打算思考楚千黎的事,他需要一些时间消化冲击性信息。 班级内,楚千黎迎来难得的安宁,贺时琛将她视为隐形人,暂且没管她上课睡觉的行为。 谈暮星颇感意外:“总觉得你跟贺时琛关系变了。” 楚千黎:“我猜他现在就像《哈利波特》里初见魔法的麻瓜。” 谈暮星苦笑:“贺时琛都算麻瓜吗?” 邱晴空兴冲冲地奔来,她向楚千黎前座的同学打一声招呼,随即占据对方的座位,跟楚千黎、谈暮星共坐一桌,激动道:“我来拜师了!” 楚千黎自如地答道:“啊,我已经看过你的星盘,你确实适合学这些。” 谈暮星疑惑道:“拜师?” 邱晴空满脸兴奋:“没错,我在网上看过好多视频都没那么准,所以想来找老师学习。” 邱晴空一向对神秘学感兴趣,但网上的占卜师鱼龙混杂。她发现楚千黎的惊人实力,当即决定正式拜师学习。 楚千黎缓声道:“虽然我答应会教你,但不用叫我老师哦,我只能提供个人经验,解读是私人化的东西。” 每位占卜师都有各自的解读风格,换言之连占卜都是个性化的。 “那也能算老师啦,现在要学什么呢?”邱晴空眸光发亮,她冷不丁道,“哦,我是不是该先教学费,网上的人教课都收费的……” 楚千黎:“我不收你的学费,但需要你做点事。” 邱晴空:“什么事?” 楚千黎将一张纸条放在桌上,随即推向邱晴空:“帮我把上面的内容宣传出去就行。” 楚千黎分析过邱晴空的星盘,对方传播信息能力极强,而且能长期保持活跃状态。 谈暮星侧头去看,他发现纸条上是价目表,按照占星骰子、塔罗牌、扑克等分门别类的收费,后面标注各类工具的占卜时效。最下方有一条单独的“卜卦占星”,号称能解答任何问题,价格最为昂贵。 谈暮星心下了然,楚千黎不收邱晴空学费,但安排对方去张贴小广告。 邱晴空拿过纸条,她阅读完毕,恍然大悟道:“我懂了,老师想推广业务。” 谈暮星望向楚千黎,他客观地评价:“你让她做这件事倒很合适。” “是,我看她星盘人缘很好,传播信息的能力强,所以……”楚千黎忽然回过神来,她诧异地看着同桌,怔怔道,“难道你也会占星吗?” 不然他怎么会做出此等评价? 谈暮星摇头:“不好意思,我不会哦。” 楚千黎一懵:“那你怎么知道她合适?” 邱晴空举手道:“老师,那个我家搞传媒,全班同学都知道。” 谈暮星好脾气地补充:“国内最大传媒公司之一,不用占星也能知道。” 楚千黎:“!!?” 谈暮星看着同桌震惊的神色,无奈地笑道:“看来你上回说得没错,用占星都快要成本能,偶尔也有别的方法呀。” 楚千黎说她读马哲是为逃离本能,谈暮星现在理解她的惯性思维。 “内容实在过于朴素,没网上那些有噱头,现在网文都得起乱七八糟的名字才有人看。”邱晴空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出谋划策道,“我来帮老师改改吧,反正基本信息保留就行?” 楚千黎果断道:“很好,就决定是你了,皮卡邱!” 谈暮星:“谐音梗要扣钱的。” 三人聚在一起参谋起来,邱晴空担任文案,谈暮星担任美工,楚千黎担任甲方。 “按照老师的占卜实力,价格也应该进行调整……”邱晴空想要拿钢笔在数字后面添零,却发现笔杆被楚千黎握住,不禁错愕地抬头。 楚千黎制止道:“价格就不要改了吧。” “为什么?” “正好,这也可以算你的入门课。”楚千黎停顿片刻,歪头道,“虽然很多占卜师是靠占星、塔罗来牟利,享受星星带来的名声及地位,但我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 “这不是说用星星赚钱不好,而是来求星星的人,基本都是走投无路。很多人要不是受到重挫,绝不会相信星星的话,他们是痛苦到极致,才将希望寄托于此。” 楚千黎接待过很多首次占星的人,他们大都深陷在窒息的绝望,倘若是生活幸福之人,很少会想要窥探命运。 许多人迷失在漆黑的漫漫长夜,这才希冀于夜幕上点点星光。 即便如此,他们或许会怀疑占卜者,没准也会被占卜者欺骗。 楚千黎摆弄着桌上占星骰子,听它们发出清脆声响,轻声道:“有权有势者会借助星星来巩固自身地位,但真正需要星星的人或许一辈子都接触不到,这就是从古至今的现实,或许已经违背占星精神。” 顶尖的占卜者总是为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人士效力,但这些人往往并不是迫切需要星星力量的群体。 谈暮星捕捉到她难得的肃然,试探道:“占星精神?” “嗯,你们看过《哈利波特》吗?我们一生都是不会魔法的麻瓜,但依然会被魔法的故事感动,我觉得这就是占星精神。” 楚千黎笑道:“有可能一辈子都算不准卦,却也会被星星的哲学震撼,意识到自己来世间是有意义的,有些事是只有我能做到的。” 出生星盘揭示每个人的人生课题,而这课题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 在浩瀚无垠的星空下,任何人都渺小如尘埃,却还是想借着星光,做肆意舞蹈的微尘。 “当然,这是我一家之言,反对我的人也很多。”楚千黎叹息一声,她看向邱晴空,“所以我不反对你靠星星挣大钱,也提前说过不叫老师都行。” 邱晴空一愣:“为什么他们要反对你?我感觉你说得很好啊。” “被反对不是很正常,科学家还经常掐架。”楚千黎都忘记抨击自己的人有多少,反正多到数不清,跟天上星星一样。 她麻木地掰着手指细数:“再说命理学派那么多,光是占星就分好几门,东方古占的果老星宗、七政四余,传下来被外行统称算命,西方占星又分古典占星和现代占星,古占派和现占派就能掐架,西占里有无神论又可以掐架……” 楚千黎偶尔觉得自己不是占星师,实际是战星师,天天跟其他研究星星的人战斗。 谈暮星好奇地询问:“那你算哪一派呢?” 楚千黎坦然道:“我学贯东西、融会贯通,算‘重点被人掐架’派。” 谈暮星:“……” 谈暮星想象她对着搞玄学的人自称马克思主义信徒,便意识到确实够她喝一壶,不犯众怒都不可能。 邱晴空:“所以老师不喜欢用占星赚钱?” 楚千黎:“这倒也不是,有钱人就多收点,没钱人就少收点,努力降低贫富差距。” 邱晴空若有所思地点头,她伸手在价格上加零:“那还是应该改价格。” 楚千黎惊讶地睁大眼:“为什么?” 邱晴空:“因为确实太低了,就是两杯奶茶钱。” 楚千黎傻眼:“你们城里人的奶茶那么贵吗!?” 谈暮星附和道:“原来的价格确实对班里人不算贵,当然也是我们学校比较特殊了。” 邱晴空赞同:“老师对物质世界完全不了解呢。” 楚千黎战术性后撤,她不可思议道:“为什么你知道我忽略物质世界?你又没看过我的星盘?” 谈暮星小声吐槽:“……因为很多事不用占星也能知道。” 谈暮星发觉楚千黎缺乏生活常识,她确实就只擅长跟星星沾边的事,每天将书桌铺得凌乱不羁,不感兴趣的课程都在睡觉。 她估计根本不清楚班里人多有钱,也看不懂吃穿用度及名表豪车。 例如,邱晴空现在握着写字的钢笔就价值不菲,但在楚千黎看来估计就是普通钢笔。 邱晴空和谈暮星商议一番,两人为楚千黎的占卜定价,满意地达成一致。 楚千黎惶惶地望着新价格,她重新认识自己的环境,强忍着没呜咽出声:“呜呜呜万恶的资本主义,总有一天会迎来全人类解放的……” 她知道学校里的人应该有钱,但她对富有的想象力过于贫瘠,还没从村里的物价调整过来。 谈暮星用手机向甲方展示成品,好言安抚道:“是了是了,我们都会被解放的,现在看看排版呢?” 楚千黎给出的是潦草纸条,文字经过邱晴空润色,又被谈暮星排版制作,现在变成一张精致的电子图片。 楚千黎望着点缀文字的星月图案,惊叹道:“好漂亮,是你刚画的?你还会设计?” 谈暮星不好意思道:“嗯,偶尔会画衣服,这个也差不多。” 楚千黎:“真厉害,以后要做服装设计师吗?” 谈暮星顿时不知所措:“啊这……” 邱晴空举手道:“老师,他家里有好几个服装品牌,我觉得做设计可能轮不到他。” 邱晴空家里跟贺家一样,都是近年才迅速发达,从事的是传媒、互联网、金融等业务。 谈暮星家里却是搞实业的,从他爷爷的爷爷起就有钱,家族脉络可谓相当庞大,服装业只是其中一项。 楚千黎闻言沉默地盯着同桌,突然发现天真的是自己。 谈暮星尴尬地回望楚千黎,他为自己的阶级而脸红,低头弱弱道:“对不起。” 是他背叛人民群众。 只能向马克思主义信徒道歉。 楚千黎:“……”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也叛变革命! 楚千黎作为涉世未深的占星师,她惨遭邱晴空和谈暮星双重冲击,现在已经毫无心理负担,可以心无愧疚地向同学们收费。 她深感缩小贫富差距迫在眉睫,必须为降低国内基尼系数贡献些许力量。 第九颗星 楚千黎的占星业务在谈暮星和邱晴空的帮助下正式在校开张。 邱晴空当然不会四处瞎推广告,她非常懂宣传策略,说大师都走神秘路线,需要旁人吆喝抬轿子,然后再隆重地登场。 楚千黎疑惑道:“抬轿子?” 邱晴空兴奋地娓娓道来:“没错,我就是占星学徒,先帮周围人简单占卜,当然我现在根本不会算,其实是私下找老师解的,等别人相信占星有用后,我再说更难的问题不会解,只能请我的老师出山,但她要收一点点钱……” 楚千黎闻言醒悟,普通人对玄学接受度不高,邱晴空略施小惠再收费,属于放长线钓大鱼,不容易被其他人反感。 如果邱晴空漫天发占卜广告,别人只会对楚千黎心生抗拒,上赶着不是买卖,求来的才是最好。楚千黎走隐世占星师路线,就能减少不必要的解释及麻烦。 邱晴空震声:“强推遭天谴,关键是营销,人设很重要!” 楚千黎心生敬佩,不禁惊叹道:“你好聪明啊。” 谈暮星面色古怪:“为什么总感觉有娱乐圈那味儿了?” 邱晴空作为占星学徒,各类占卜道具比楚千黎还多,她不但在桌上铺开深紫色的丝绒布,还有模有样地放置水晶等物,倘若不是学校禁止,恐怕还要点起香薰。 她最近闲暇之余就是抱着各类工具找活儿。 谈暮星望着五花八门的占卜工具,虚心请教道:“原来占卜需要那么多东西吗?” 楚千黎:“不,用我们村里老师的话来形容,差生文具多。” 别看邱晴空还不会占星,各类道具倒是真不少。 谈暮星:“我还以为是标配。” 楚千黎叹息:“所以才有那么多人被昂贵塔罗牌收割智商税啊。” 邱晴空不满地戳破真相:“老师,你桌上那副没拆的塔罗也是刚出的!” 邱晴空一直在关注塔罗牌,楚千黎明明就购买最新款。 楚千黎委屈地嘟囔:“我也没说自己不被收割智商啊。” 谈暮星:“?” 邱晴空在走廊里游荡许久,终于等来第一单业务。她帮对方投完占星骰子,又号称需要时间解读,便偷偷摸摸地溜回班,亢奋道:“不错,有鱼上钩了!” 谈暮星对占星不感兴趣,他会卷入此事,完全由于同桌,此时便发表正常人言论,喏喏道:“这话听起来好像行骗。” 楚千黎望向他,赞叹道:“你的话在某种意义上没问题,有人认为玄学和欺骗是同一宫位呢!” 谈暮星:“……而且占卜能中途离开吗?” 邱晴空投完占星骰子不给结果,一溜烟地蹿回班,总觉得哪里不对。 楚千黎软声道:“正常占卜当然不会,但我们不是行骗吗?” 谈暮星:“……” 楚千黎善意地提醒:“如果以后遇到像她这样的占卜者,你就可以放心大胆确定是行骗。” 占卜者一般都当场解读骰子或塔罗,不然很大概率是半瓶水或骗子。 邱晴空就属于反面典型,还能中途跑回来求助。 邱晴空才不管两人的调侃,她将手里的占星骰子展示给楚千黎,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老师,她的手机找不到了,这是投出的结果,应该怎么解读呢?” 楚千黎一扫占星骰子的内容,发现是冥王星、巨蟹座、3宫。 楚千黎询问道:“你们投之前是怎么向星星提问的呢?” 邱晴空满脸迷惘:“向星星提问?” 楚千黎耐心地解释:“占星就是跟星星交流,可以说是语言的艺术,提问的方式非常重要。星星永远不会骗你,但你们可能沟通不顺,出现鸡同鸭讲的现象。” “你说有人手机找不到了,问题可以是‘手机当下在哪里’,也可以是‘手机是不是丢了’,星星解答的侧重点也会不同。”楚千黎继续道,“举个例子,经常有人问‘他爱我吗’,这就是星星不好回答的问题,每个人对爱不爱都有主观理解。” “如果把问题换成‘他对我的看法是什么样’,星星就能更客观地描绘情况,这就是提问方式的重要性。” 邱晴空吸收完新知识,她若有所思道:“那我们刚才的提问应该是‘手机是不是找不回来了’?” 楚千黎循循善诱:“你看完骰子的第一反应呢?” 邱晴空立刻掏出书籍,她开始狂翻基础知识,小声试探道:“那估计找不回来吧,冥王星的含义很凶……” 谈暮星望着占星辞典,他眉头微跳,弱弱道:“就这么现学现卖吗?”考前突击都没那么紧? “但还有两枚骰子没解读呢。”楚千黎用笔指了指剩下的骰子,“虽然抓重点解读是一种方法,但很多时候还需要全局观,将其他的碎片信息联结。” 邱晴空翻完巨蟹座和第三宫的解释,她苦恼地挠挠头,崩溃道:“但我联结不上!” 邱晴空将冥王星、巨蟹座和第三宫的文字读完,然而没法将它们编织在一起,类似于单词都会,却没有办法造句。 楚千黎面对焦头烂额的学徒,鼓励道:“啊,不过作为初次占卜,能有一点感觉就好,起码你读出冥王星。” 邱晴空寻求正解:“所以手机还能找回来吗?” 楚千黎点头:“可以找回来,应该在家里的车上,区域是靠北夹缝或阴暗处,但找回来后结果不太好。” 邱晴空低头猛翻书,她一目十行浏览内容,快速地抓取关键词:“哦哦哦,我好像有点感觉了,巨蟹座有家的含义,第三宫有交通的意思……” 楚千黎提醒:“……初学时确实可以这样,但偶尔容易牵强附会。” 邱晴空面露好奇:“那为什么说找回来后结果不好?难道是手机坏了?” 楚千黎思考片刻,她歪头解释:“因为我没见过那人,所以还不能够确定。有可能是手机引发争吵,对方被家里人批评一顿,没准是妈妈或女性亲属。” 邱晴空两眼发懵:“这又是怎么解出来的?” 邱晴空发现自己跟楚千黎解读差距过大,她仅仅能够解释出浅层含义,还得比照着正确答案反推,但对方可以提供爆炸信息量。 她们明明看的就是同一组骰子,然而给出的占卜结果差太多! 楚千黎宽慰道:“这就是进阶学习啦,不过初学者说自己确定的内容就好,宁肯少说,不要说错。” 邱晴空表情麻木:“那完了,我没有确定的内容,好像应该直接闭嘴。” 谈暮星:“……过于真实。” 虽然邱晴空的占卜水平一塌糊涂,但她用楚千黎的解读来回复,次日便兴冲冲地跑来汇报。 邱晴空神采奕奕地转述微信:“她跟我说昨晚回家后被训一顿,原因是她妈妈在车上捡到她手机,还说她再丢东西就要生气罚生活费……” “她说绝了,算太准了!”邱晴空两眼放光,又看向楚千黎,“我说老师还能解更难的问题,她已经火速预约卜卦占星,打算深入地了解一下!” 卜卦占星是当前最昂贵的业务,对方显然有迫切想知道的问题。 楚千黎鼓掌道:“真不错,你的初次占卜也有反馈,可以记录下来反复练习。” 邱晴空:“反馈?” 楚千黎:“是的,对方反馈你真实结果,你就知道遗漏在哪里,还可以重新解读案例,积累起来就是一笔财富。” “等你获得的反馈够多,也会摸索出个人风格,领悟合适的解读方式。” 邱晴空问道:“那老师收过多少反馈呢?我先定一个奋斗目标?” 楚千黎心虚地视线飘移:“啊,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 “为什么?” “这就像问‘吃过多少粒米饭’,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 谈暮星一直静静地旁听,他小心翼翼地举手:“我想要冒昧地请教一下,你的占星是什么水平呢?” 谈暮星属于彻头彻尾的外行,只能知道楚千黎算得准,却没办法准确地评估。他目睹邱晴空近期的学习进度,发现跟楚千黎的差距实在过大,自然忍不住心生好奇。 邱晴空说楚千黎比网上视频准,但谈暮星连视频都没有看过。 楚千黎犹豫道:“嗯……这个问题也不太好回答……” “为什么?” “因为我想做谦虚的人,但说真话就不太谦虚。”楚千黎瞄到桌上的占星骰子,她随手将其抛出,提议道,“不好回答的问题就让星星来解答吧!” 碰撞的占星骰子发出清脆响声。 楚千黎笑道:“哎呀,星星说我是当世第一,这可不是我自夸哦,这是星星给的答案,我只是翻译它的话……” 谈暮星望着滚落到书页下的骰子,他又望向直视自己的同桌,忍不住戳破道:“……你刚刚没看骰子就回答了吧?” 楚千黎抛出的骰子滚到书页之下,她根本就没挪开书找骰子,便干脆利落地给出答案。 这哪里是星星的话? 这明显就还是她自己的话! 楚千黎哼哼唧唧起来,她企图蒙混过关:“不,这是星星的话,只是你看不懂,我本人很谦虚……” 谈暮星沉默片刻,他不好意思跟她较真,委婉道:“我小时候听过一首儿歌,现在还记得里面的歌词。” 楚千黎立刻被转移注意力,好奇道:“什么歌?好听吗?什么歌词呢?” 谈暮星:“名字叫《鲁冰花》,歌词是‘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就很符合你刚才的占卜结果。” 占星骰子直接滚到书页之下,星星根本不想回答她的问题,而且对她的“谦虚”深表无语。 楚千黎:“……” 第十颗星 楚千黎闻言静静地盯着谈暮星。 谈暮星面对她的端详,他莫名被盯得发虚,下意识地不安起来。 真糟糕。 他把实话说出来了。 谈暮星跟邱晴空不一样,他对占星、塔罗等事物没有任何热情,仅仅是由于楚千黎总捣鼓这些,这才会顺水推舟地参与进来。 事实上,他目前跟楚千黎的互动都是如此,顺着她的话来说,顺着她的意愿来。他不清楚如何与新同桌相处,那只要不跟她起冲突就行? 谈暮星作为班里隐形人,他时常不知道自己何处惹人反感,自然也不确定此话是否触怒对方。 谈暮星在她专注的目光下紧张起来,他条件反射地想要道歉:“对……” 楚千黎惊叹道:“你明明就跟玄学不沾边,居然能误打误撞解读啊!” 谈暮星一愣:“啊?” “我猜投出来的意思跟你说得差不多。”楚千黎将书页挪开,露出下面的骰子,平和道,“因为提问方式不对,加上骰子只看短运,所以信息非常模糊,等于星星没有说话。” 占星骰子一般很难提供准确时间及数字,比如问一道数学计算题的答案,那投出来的结果就什么都不是。 当然,星星还不擅长处理主观问题,类似于夸奖楚千黎当世第一,基本也没办法说出口。 楚千黎被他戳穿,她鼓起腮帮子:“哼,原以为能骗过的。” 谈暮星见她并未恼火,他立马放松下来,长舒一口气:“太好了,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楚千黎一手撑着下巴看他,一手拨动占星骰子,疑惑道:“为什么会生气?你说对占星没兴趣,我也不会生气的。” 谈暮星一秒求生欲爆棚,他立刻移开视线,心虚道:“没。” “撒谎!”楚千黎果断地点破,“不信投骰子,看你的想法。” 谈暮星听到骰子响声身躯僵硬,他为难地低下头,缓缓地实话实说:“对不起,确实兴趣没那么大……” 邱晴空惊道:“咦?但我感觉你听得比我都认真!?” 谈暮星总是默不作声地旁听,他都将两人的教学过程记住,偶尔也会提出好奇的问题,现在却说对占星没兴趣。 楚千黎:“他星盘一点玄学都不沾,肯定对这些没有兴趣,应该是装作很相信吧。” 虽然谈暮星不像贺时琛般态度强硬,但他本质属于对玄学持怀疑的人。他最初就问过她是不是“完全听星星的话”,后来在物理课上搜占星家牛顿,再到他对邱晴空占卜的诸多质疑,只是风格较柔和而已。 谈暮星额头冒汗,他没想到她早就知道,弱弱地坦白:“……我以为你很在乎这个。” 楚千黎重视占星,谈暮星却说不信,实在过于失礼。 于是,他每天假装听得津津有味,态度良好地进行捧场。 “我确实很在乎占星,但又不拿这个设门槛交朋友。”楚千黎嘀咕道,“如果谁喜欢占星,我才跟谁有话聊,那我也不会跟其他占星师掐架了。” 如果别人说占星封建迷信,楚千黎肯定当场炸毛反驳,但她也不会强迫所有人都喜欢占星。 楚千黎不理解谈暮星胆战心惊的状态,解释道:“而且从合盘角度来看,我的朋友对神秘学没兴趣也正常。” 邱晴空:“合盘的角度?” “对,一种是相似属性多,共同话题爆棚,可能见面叽叽喳喳,比如我跟你的合盘就这样。”楚千黎望向正对面的邱晴空,她又扭头看向谈暮星,认真道,“还有一种就是截然相反的星盘也很合。” “人类会下意识地完善自己,弥补自身欠缺或遗失的部分,容易被完全相反的人吸引,因此关系反而稳定下来。” 楚千黎拍拍谈暮星,大大咧咧道:“因为我过于沉迷占星啦,所以你没兴趣也很正常!” 她一早就知道他兴趣不大,最近见他配合还挺意外。 谈暮星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原本还内心惶惶,现在却面露怔愣。 窗边,楚千黎半长不短的头发在微光中乱晃,她依旧是满不在乎的坦然模样,似乎根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她提及占星时总是双眼放光,想要滔滔不绝地向外表达,可谓意气风发、神采奕奕。 她真的很喜欢星星。 但她现在说他对占星没兴趣也正常。 谈暮星时常疑惑于楚千黎为何要跟他做朋友,或许是她初来乍到不认识别人,或许是她需要他做一点无关紧要的小事,没准过段时间就丧失热情,变得跟班里其他人一样。 如果没有楚千黎的存在,谈暮星和邱晴空无交流。实际上,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说不定新同桌认识更多人,便会自然而然跟他冷淡疏远。 毕竟谁都没理由跟相貌和能力都不出众的人交流,连他也想不出别人跟自己做朋友的必要性。除去家世外,他没有可取之处,连利用价值都无。 谈暮星对楚千黎听之任之,同时也觉得她随时会离开。 但他现在涌生新的感觉。 谈暮星沉默良久,他不好描绘此刻感受,轻声道:“虽然我现在还没法彻底相信占星,但我相信你。” “我不知道星星如何评价你的占星水平,但你说是当世第一,那应该就是第一吧。” 谈暮星依旧对玄学持怀疑态度,但他对楚千黎却没有怀疑,或者说觉得被她骗也没事。不管她是确有实力,还是夸夸其谈,他都可以接受。 楚千黎听到此话,她瞬间尾巴翘上天,得意地扬起下巴:“啊,你这话跟相信占星也没差别了,既然我是当世第一,信我不就是信星星……” “而且占星最有趣的地方就是,不管你是否相信,星星都会看穿你。”楚千黎眼底泛起细碎的光,流露出一丝清浅笑意,“甚至连质疑和抨击占星的人都是在应验星星的规律。” 人类总是带着主观色彩认识世界,而苍穹之上的繁星却是客观存在。不管是相信星星的人,还是怀疑星星的人,全都无法影响到浩大的星幕。 邱晴空迷惘道:“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该怎么形容呢?”楚千黎摸摸下巴,“简单一点,这叫星星预判你的预判?” “或者说‘你’可以指代人类群体哦。” 邱晴空深感震撼,赞叹道:“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很厉害,立刻加入豪华文案套餐,下一轮就用这些话来搞宣传!” 楚千黎一懵:“原来物质世界的人听完会这么思考。” 她还记得跟爷爷讨论,对方反应可不是这样,难怪他俩都留不住钱呢。 城里人在搞钱意识上远超村里人。 虽然楚千黎完全不会宣传、运营等事,但邱晴空的策略很快发挥成效。他们刚开始还需要邱晴空钓鱼,没多久就一传十、十传百,老拉新循环,回头客爆棚。 邱晴空和谈暮星都身兼数职,前者主要宣传、运营、积攒客户群,后者主要美工、财务、整理好反馈。楚千黎除了占卜啥都不会,兼职是吉祥物和装神弄鬼(?)。 楚千黎一周就在年级小有名气,甚至连老师们都有所耳闻。 课上,授课教师监督同学们做题,她徘徊到教室后排巡视,发现缩成一团睡觉的楚千黎,不由上前提醒:“好了,别睡了,该做题啦。” 谈暮星不知所措地望着女老师,又犹豫不决地看向楚千黎,不知道该不该叫同桌。 女老师望着杂乱的书桌,她好脾气地帮忙收拾,将扑克牌捞起放一旁,轻声劝道:“好啦好啦,快点做题,回家再睡。” 因为校内不乏家境优渥的孩子,所以老师们时常难以管理,倘若孩子们有上进心还好,真要混吃等死也拦不住。 楚千黎迷迷瞪瞪地睁眼,她晃晃脑袋清醒过来,望着老师随手翻开的扑克,冷不丁道:“老师,晚上不要去喝酒,桃花运会跑掉的。” “咦,你怎么知道我想……”女老师警惕地四下望望,她发现其他人都在安静做题,连忙压低声音道,“但我都跟朋友约好了。” 楚千黎:“你朋友会鸽你,不要自己去喝。” 女老师惊道:“不是吧又鸽……” 不远处,贺时琛低头看着题目,他掩唇轻咳两声,打断莫名展开的占卜环节。 女老师听到声音回神,她立刻不再跟楚千黎交流,敲桌提醒道:“好啦,不喝,快点把你的题做了。” 楚千黎不满地啧一声,还以为老师忘记此事。 楚千黎偷偷瞄向一边。 谈暮星对她的眼神心领神会,默默地露出自己的答案。 楚千黎心满意足地开始抄写。 谈暮星眉头微跳,小声询问道:“为什么上课睡觉却坚持抄作业呢?” 谈暮星都搞不懂楚千黎的心态,说她是好学生不太对,上课睡觉吃东西没完,说她是坏学生也不对,再忙都要糊弄一份作业。 楚千黎埋头抄写:“不会做是能力问题,抄不抄是态度问题。我可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但不能给老师添麻烦,总要糊弄点东西出来嘛。” 老师收不到作业属于工作受挫,后续会有接二连三的棘手事件。她作为占星师,当然选最优解,便搬出糊弄学。 谈暮星听完内心麻木,他都不知该评价同桌懂事,还是真够不懂事。 第十一颗星 课间,楚千黎精神焕发,开始支起摊工作。她桌前的人络绎不绝,有些是排队来占卜,有些是过来凑热闹。 谈暮星坐在楚千黎身边记录,邱晴空则站在一旁疏散,高声道:“没预约的朋友别旁听了,尊重一下其他人隐私啊,不要在此处集聚……” “我就好奇听听不行吗?” “你要是好奇占星,那就自己预约嘛。”邱晴空解释道,“但你听别人的占卜内容,我们顾客也会不乐意,很多都是私人的问题。” 有人还想观摩楚千黎占卜,却被邱晴空挥手驱散开,便探头探脑地张望。 片刻后,谈暮星掏出针线盒,他把细绳和深紫丝绒布缝成窗帘,直接起身在两侧挂起帘幕,将楚千黎和占卜顾客挡在帘后,阻挡外人窥探的视线。 两人的座位本就靠后,课前将帘幕摘下,又能恢复如初。 旁人见没法偷看,只得悻悻地离开。 楚千黎正在进行占卜业务,她望向面前的女同学,友好道:“你选择的是卜卦占星,对吗?” 女同学:“是的,据说这个能给出准确信息,而且什么问题都能回答?” 楚千黎点头:“没错,占星骰子和塔罗看短运较多,卜卦占星却能解答时间更久的问题。” “古占里会将行星分吉凶,尽管此说法不够准确,但用此原理可以推演事件。” 女同学似懂非懂地听着,她看上去有些茫然。 楚千黎问道:“你的问题是什么呢?” “是这样的,我平时很喜欢看电竞比赛,然后有支持的电竞队伍,最近有重大赛事可以看,但我申请学校已经很累了,就想着能不能知道比赛结果,要是他们能赢就去看,输了就不专门飞过去,看完搞得我心情也不好……” 女同学无奈道:“这要现场看到比赛输了,我回来能心态炸裂,估计就没心思搞学习。” 楚千黎不懂电竞,她试探地问道:“就是比赛对吧?” “没错。” 楚千黎看一眼当下时间,又道:“你产生这个问题的时间和地点还记得吗?” 女同学满头雾水:“啊,这是什么意思?” 楚千黎好脾气地讲解:“我现在要起盘,有两种起盘方式,一是我接收你问题的时间和地点,二是你产生这问题的时间和地点。如果是你自己的提问,准确率可以更高些。” 国内奇门、六壬等术数同样有起盘或起卦,占星师们的起盘方式也各有不同,阿拉伯、印度等地占星师以接收问题时间、地点为准,也有人认为该用提问者产生问题的时间和地点。 女同学恍然大悟:“哦哦哦,我懂了,稍等我看一下手机记录,昨天跟朋友聊天时有这想法,地点应该是家里……” 楚千黎看完时间和地点,她开始起盘核对,观察起卜卦盘。 “七宫主和命主星落角宫,而且都跟凶星有交会,代表两支队伍发挥都不太好,但从结果上来看你支持的队伍输了。” 楚千黎挠挠头,好心建议道:“我觉得你可以不用去了,不光是支持的队伍输了,整场比赛也毫无看点,估计会让你很生气,有种花钱打水漂的感觉。” “扎心了,老铁。”女同学麻木而无力道,“其实我最近就觉得在这方面花钱过多,而且感觉没什么意思了,这才说来卜卦问一问。” 楚千黎:“还有什么问题吗?” 女同学:“啊,那你知道为什么输吗?我支持那队实力比对方强点,不应该会发挥那么差啊。“ 楚千黎紧盯卜卦盘良久,答道:“我不知道这种比赛的回合及规则,但在下半场的中间阶段,有人发生重大失误,而且完全没法补救。” 楚千黎可以捕捉到未来的特征及信息,但倘若她不够了解该领域,可能就叫不出具体名称。这就像她不知道“比特币”叫法,却可以描绘出比特币的特征。 “原来如此,我记住啦,没别的问题了。” “好的,如果后面想要反馈,也可以告诉我们。”楚千黎拉开帘子,她指指谈暮星,“找他反馈就好,欢迎下次光顾。” 女同学一懵:“居然还有售后服务吗?你们流程搞得挺严谨?” 教室后门,有人从走廊窗口偷瞄楚千黎等人的占卜流程,又匆匆地赶回班里,打算通风报信。 隔壁班内,数人聚集在一处角落,议论年级里新晋占卜师。 报信人归来,出声埋怨道:“邱晴空盯得好紧,完全不让人旁听,而且来回来去巡视。” “真有那么准吗?”其他人好奇道,“我以为这些都是骗人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爸开公司都要算吉时呢!” “但风水先生年纪都很大吧?转学生跟我们同龄。” 角落里,众人环绕的女生一直静静地听着,她闻言将手里的《周易》合上,顺势将自己眼镜摘下,慢条斯理道:“能力不分年龄,越是精通此道之人,往往年少时便天赋异禀,据说乾山上就有一位不世出的少年天才。” 明艳秀丽的女生开口,其他人全都默契收声,纷纷望向她。 “乾山?” “对,国内大师就那么几位,愿意入世的更是寥寥可数。大众不愿意相信这些,不过是遇到的骗子太多,碰不到有真才实学的人。” 如果有谁能算无遗策,那名利及地位唾手可得,总会有人为他奉上想要的一切。他们根本就不需要抛头露面,甚至有人豪掷千金求他们出山,只为解世间难解之事。 “戚焰,我没听到占卜过程,但问一下那些人,她们基本都说准。”报信人回忆道,“好像是卜卦占星最准,说什么问题都可以解。” 戚焰陷入沉思,她的视线落在书上的卦象,突然抬眼道:“那我想麻烦你再帮我做一件事。” 班内,邱晴空看面前的人眼熟,她不由笑着感慨:“观望那么久,终于来试试?” 邱晴空在年级里人缘非常好,简直每个班都有认识的人。她记得眼前女生是隔壁班的,对方最近常来徘徊,却迟迟都没有占卜。 “嗯,想来试试。” “你选什么业务呢?” “卜卦占星,给你交费?” “嚯,老板阔气阔气,老板里面请啊!” 帘幕内,楚千黎望向面前的女生,询问道:“你想咨询什么问题呢?” “我有一个暗恋的男生,在学校时经常跟他碰面,我觉得我跟他不可能,但他最近却向我告白,我想知道我俩未来的走向……” “嗯,感情问题是吧?”楚千黎配合地应声,“那我们现在定一下如何起盘。” 楚千黎完成起盘,她看着卜卦盘一愣,若有所思地沉默下来。 女生察觉楚千黎不言,忙不迭追问道:“是结果不好吗?” 楚千黎低头看盘,又抬眼看提问者,她满脸茫然地挠挠头,似乎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楚千黎为难道:“你说有人朝你告白?” 女生微赧地低头:“是的,他说对我感情很深,但我俩在一起可能对双方前途有影响,所以我就想要来看看……你有看出什么吗?” 楚千黎听完对方描绘更感愕然,她眨了眨眼,坦白道:“我没看出感情运,但我看出点别的。” 女生:“看出什么?” 楚千黎迷惑道:“你真的好有钱哦,为什么要花巨款咨询不存在的问题呢?” 楚千黎被对方搞懵了。 因为楚千黎的卜卦占星收费昂贵,所以来占卜的顾客基本都迫切想知道答案,这才会重金来提问。她还没遇到花钱为打水漂的人,难道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吗? 命主星刑冲七宫主,提问者有戏弄、欺骗占星师的嫌疑。 卜卦占星并不是什么盘都解,还需要检验起盘的有效性,这明显是无效盘。 楚千黎不懂对方撒谎的缘由,而且她确实也进行收费,在某种意义上没吃亏,或许是有钱人炫耀钞能力的手段? 楚千黎真挚道:“如果你就是想编故事给我听,那我可以陪你再坐一会儿,毕竟我已经收下你的钱,这么让你走挺不好意思。” “……” “但你让我说未来感情走向,我真的没办法说出来,主要给的信息就不对。” “…………” 女生瞬间热血上涌,她赶忙弯腰道歉,面红耳赤道“对不起,我就是想试试你算得准不准!” 女生想探究楚千黎的实力,判断她是胡编乱造,还是真可以占卜。 楚千黎:“啊,我倒是不生气,就是觉得你好有钱,反正只要你完成付费,你想跟我聊什么都无所谓。” “这就像巴菲特午餐?应该是巴菲特吧?”楚千黎歪头道,“你可以跟巴菲特聊金融投资,也可以全程向他弘扬中国文化,甚至讨论甜咸粽子哪个好吃啦。” 女生面对楚千黎的大度,喏喏道:“原来还能看出是不是假问题?” 楚千黎好奇道:“是的,所以真有这个男生吗?我只知道告白是假的。” “有的。”女生掏出自己手机,“我可以给你看看他照片。” “好啊。” 楚千黎配合地凑上前去,她看清女生屏幕上照片,又陷入新一轮的沉默。 楚千黎望着高清剧照,她略微呆愣数秒,迟疑道:“这是男明星的照片吧?” 她现在越发搞不懂城里人的想法。 女生激动地盯屏幕:“呜呜呜是我老婆啊,但我们还不能在一起,肯定会影响他的事业……” 楚千黎:“?” 楚千黎好言劝道:“别光喝啊,吃两口菜。” 第十二颗星 楚千黎的占卜业务火热。 午休即将结束,三人开始收摊。 谈暮星将简易帘幕摘下,他先随手放在桌上,开始清点今日反馈。深紫帘幕是用购买塔罗赠送的桌布制成,现在又恢复原本的功能,楚千黎和邱晴空在桌布上整理各类占卜道具。 邱晴空得意道:“这两天来的人越来越多,我猜很快就有其他年级的人来!” 楚千黎深感佩服:“你真的好适合做宣传。” 楚千黎以前在村里做占卜,刚开始都要依靠爷爷的名声,还经常被人质疑年纪过小、实力不行。 邱晴空开创出一条新路线,她先是将楚千黎捧成隐世大师风范,再用高价拦住部分怀疑态度的顾客,在前期就完成一轮客户筛选,减少很多麻烦。 邱晴空跟楚千黎交流一番占星,她便兴冲冲地跑回座位,准备下午的课程。 谈暮星目送邱晴空离去,他刚刚全程保持安静,此时才担忧道:“但来的人越来越多,你可能也会有麻烦。” 楚千黎面露好奇:“什么麻烦?” 谈暮星:“我们是在学校做这事,如果只是年级里还好,传到全校都知道的话,没准老师会找你谈话。” 谈暮星和邱晴空说到底就是帮忙,老师们真要清算肯定找楚千黎。他觉得风险性有点大,对新同桌的影响不好。 “你说得有道理,待会儿跟邱晴空商量一下吧。”楚千黎思索一番,赞同道,“中午来的人确实也太多了。” 楚千黎小瞧邱晴空的揽客能力,她在村里可没有那么多业务。 隔壁班内,戚焰端坐在课桌前,她倾听完占卜结果,饶有兴致道:“这么说转学生确实有实力?” 追星女生点头:“是,而且我觉得她很有气度,就是那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楚千黎占卜时都一本正经,一扫平常嘻嘻哈哈、没有正形儿,加上邱晴空刻意造势和营销,自然产生人设误会。 外班人哪知道楚千黎上课睡觉、狂抄作业的劣迹,更不知道她在自我介绍时离谱地发言。 距离产生美,又给人加上滤镜。在戚焰心中,楚千黎就跟乾山上不世出的少年天才一样,既然对方已经入世,戚焰绝不能够错过。 戚焰温声道:“这倒是帮我大忙,学《周易》可真够难,还是直接找人快。” 她望向追星女生:“可以麻烦你再帮我一个忙吗?还是由我来出钱。” 课间,楚千黎望着熟悉的面孔,她当真觉得城里人的举动匪夷所思,惊道:“你真的太有钱了?” 追星女生午休时刚来过,她现在又再度光临,间隔不到几小时。 “钱不钱的倒无所谓。”对方无奈道,“主要是我有一个朋友……” “主要是喜欢给我讲故事?”楚千黎神情古怪,“这回是‘我有一个朋友’系列?” 楚千黎幽幽地盯她:“不要再拿明星照片出来,我不会上当第二回的。” 城里人套路深,她现在有所成长,不会再随意中招。 女生面对楚千黎麻木的目光,她忙不迭慌张地摆手,干笑道:“这回是真的,我真有一个朋友,想替她占卜问题……” 楚千黎摇头:“不行哦。” “啊?” 楚千黎抬眼道:“这种传话形式的占卜价值很低,或者说很多占卜师都会反感。” “你的朋友是很聪明的人吧,估计不想透露自己身份,但倘若提问者都不信任我,那我也没必要替对方解答问题。”楚千黎长叹一声,“说实话你们这么搞出门会被占卜师暴揍的。” 这根本就是砸摊子,先是虚假提问,再是传话占卜,都是很多占星师讨厌的行径。 追星女生一愣:“但我看你脾气好好,都没有想要打人啊?” 楚千黎都心平气和地解答,根本就没有暴跳如雷。 楚千黎眸光湿润,她委屈地嘀咕:“那不是武力值不够,我害怕打不过你呀。” “……”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是没有实力啊!” “…………” 追星女生尴尬地低头,不好意思地咳嗽两声:“……我会转告她的。” 楚千黎闻言,她果断拉帘,笑如弯月地送客:“好的,那欢迎下次光顾,这次的付费不会退哦。” 追星女生一溜烟地回班传话。 戚焰听完,她思索片刻,开口道:“既然大师邀我亲自过去,那我确实该有些礼数,这回麻烦你了,是我思虑不周。” “但她哪句话有邀请你过去的意思?”女生茫然地眨眨眼,又道,“戚焰,你是不是《周易》读多了,最近说话有种古装剧的味儿。” 追星女生回忆楚千黎说过的话,难道戚焰将“欢迎下次光顾”理解为“邀请亲自过去”? 这就是学霸的语文实力吗? 居然从简短话语里挖掘不存在的含义,恐怕源于多年阅读理解题的深厚功力。 另一边,贺时琛站在办公室门外,他礼貌地敲了敲门,得到班主任应声后,这才缓缓地推门进屋。 贺时琛随手将门合上,询问道:“老师,您找我有事吗?” 办公桌上堆满各式各样的习题册,旁边还放置电脑屏幕,座椅却空荡荡的。 其他老师并不在屋里,仅有班主任一人坐着,他看到贺时琛连忙起身,开始不安地苍蝇式搓手,招呼道:“来了啊,没事你先坐……” 贺时琛面对班主任局促的神态心里一跳,瞬间涌生出不祥的预感。 因为他是年级里佼佼者,平时少不了被老师们夸奖,但他现在敏锐地感到气氛不对,这跟平常的状态不一样。 贺时琛满腹狐疑,他还是硬着头皮坐下,静候班主任谈正事。 班主任扯过一张座椅,他坐在贺时琛旁边,语重心长道:“时琛啊,你最近有没有听说过一些传闻,比如楚千黎跟其他同学玩的小游戏……” 贺时琛闻言脸一黑:“……” 班主任发现对方脸色沉沉,赶忙补救道:“我不是说这种行为不好啊,就是我们不会禁止同学们的兴趣爱好,但学校还是学习的地方,有些小活动得收敛一点,起码别显得太跳了……” 贺时琛头疼地扶额,他强作镇定道:“……老师,您为什么不找楚千黎谈话,反而要来找我呢?” 贺时琛麻了。 他从没被老师找过谈话,今日是破天荒头一遭,现在有种插翅难逃的绝望感! 贺时琛将楚千黎一周来的举动看在眼里,但他就强装不知道,不管有多少人来占卜,反正当看不见就行。他同样听到年级里的传闻,可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为什么她传播迷信,却是他被找谈话啊!? 班主任语重心长道:“时琛,你也知道她的情况,她刚刚来到新学校,以前生活环境又跟大多数同学不一样,我专门安排她跟谈暮星坐在一起,就是考虑到谈暮星起码没班里有些人的臭毛病……” 私立高中的学生们非富即贵,楚千黎的落差感没准很大,谈暮星没有任何攻击性,起码双方不会起冲突。 “她刚来一周,我找她谈话,她自尊心可能受不了,所以我觉得你回去跟父母商量一下,家里人稍微劝劝她,将重心放在学习上,占卜什么的当爱好。” 班主任认为贺时琛一向优秀懂事,对方的稳重老沉远超同龄人,这才会找他而非楚千黎。 贺时琛淡淡道:“您想多了,她没有自尊心这种东西。” 他们根本不能讨论世界上不存在的东西。 班主任正低头看手机,他闻言抬头道:“啊,你刚刚说什么?不好意思回了一条校长微信。” 贺时琛立刻改口:“没什么。” “好的,那你们周末回去跟她聊聊。”班主任起身相送,临出门前,他冷不丁道,“对了,这东西到底准不准,我最近正打算搬家,挑个日子是不是更好……” 贺时琛面无表情地回头盯班主任。 班主任从贺时琛晦暗莫测的神情中读出一股吃人的气势,仿佛只要他再多说一句,对方就当场炸裂给他看! 班主任慌忙摆手道:“没事,没事,你回班吧。” 贺时琛郁郁地离开,他发现放任楚千黎也不是办法,果然有些问题不能逃避只能解决。 班内,楚千黎坐在窗边,她突然打一个大喷嚏,瞬间躬身缩成虾米状。 谈暮星扯过纸巾,随手递给她,关切道:“你是冷了吗?把窗关上吧。” 楚千黎接过纸巾擦擦,闷声道:“不用,可能是谁想我了。” 放学时,众人开始整理起教材,准备迎来愉快的周末。 贺时琛瞥一眼角落里说笑的楚千黎和谈暮星,他打算回家跟某人郑重探讨在校传播迷信的问题,起码别让老师找到他头上。 教室门口,邱晴空正要出门,她看到迎面进班的人一愣,不由错愕地回头望去:“唉?戚焰?” “你好,请问大师坐哪里?” “老师吗?”邱晴空伸手一指,“那边。” 楚千黎正在收拾书桌,她抬头时看到桌前精致动人、明眸善睐的陌生女生,不禁露出疑惑而茫然的神情。长发女生气质出众,螓首蛾眉、美目盼兮。 戚焰笑意盈盈道:“应你邀请,我来了。” 楚千黎:“?” 楚千黎面对陌生女同学,不知自己何时约过她。 贺时琛眼看戚焰进班,他同样满脸迷惑,不懂事情的发展。 谈暮星望向楚千黎,他适时地解围,好奇道:“你是什么时候邀请戚焰?” 贺时琛和戚焰是年级里知名人物,在学校的各类表彰都被提及,甚至还会被张贴在宣传栏,自然不会让其他人感到陌生。 楚千黎一懵,戚焰就是原书女主角,但自己绝没有约过她啊! 楚千黎面色怔怔,苦恼道:“……难道是梦中邀请?” “倒是没我想象得那么正经。”戚焰没想到对方说话如此直接,她轻笑一声,又问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楚千黎不知所措道:“我、我什么类型的女生都喜欢?” 这都是什么奇怪问题?她现在有点搞不明白? 戚焰眉头微蹙,她若有所思道:“如果是别人说这话,那就显得有些轻浮,但是你的话,也还能接受……” 戚焰想将楚千黎跟自己捆绑在一起,考虑到对方的神通,便得忽略部分瑕疵。倘若大师完全没有人性弱点,那反而无法彻底拉拢过来。 楚千黎:“???”这又是什么意思? 谈暮星旁听许久,他突然领悟微妙的氛围,小心翼翼地开口:“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但你可能有误会,她其实是女生啊。” 楚千黎仅仅是头发短,而且穿着男款校服,但她的声音及五官并不会难以辨别。 戚焰不知哪里疏忽,突然开始撩同桌。 戚焰闻言一愣,她望向楚千黎,眼底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楚千黎回望戚焰,神情同样有点呆。 片刻后,戚焰从包里取出眼镜盒,她将自己的眼镜戴上,重新仔细打量起对方,意识到谈暮星的话没有错。 因为她对楚千黎的印象是“精通占卜的天才少年”,所以没有提前搞清楚性别,主要是班级不同很难相互了解。 戚焰推了推眼镜,缓和道:“对不起,因为想给你留下不错的初印象,所以来的时候就没有戴眼镜,今天又恰巧没准备隐形。” 戚焰戴上框架眼镜后,她身上多一分书香味儿,相貌不再夺目到有侵略感。 楚千黎恍惚道:“没事……” 她前面就觉得哪里不对,总认为两人说不到一起,果然是有误会。 戚焰笑道:“但我觉得现在这个时代,性别好像也不是很重要?” 楚千黎、谈暮星:“?” 贺时琛:“!!?” 楚千黎和谈暮星都懵了。 贺时琛却是直接崩溃了,他现在望着荒诞的场景,突然好希望世界毁灭。 第十三颗星 班里的同学们都陆续离开,唯有角落里有数人停留。 楚千黎僵硬地坐在桌前,此时难掩诧异之色。 楚千黎听完戚焰的话,她第一次找回初学占星的感觉,每个单词都能理解,拼起来却完全不懂,迷惘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呢?” 戚焰双手撑着桌面,她俯身向前,心平气和道:“男生没比女生多什么,只是建议你性别不要卡太死。” 楚千黎:“……” 楚千黎开始有点慌了,她求救地看向同桌,完全是瞳孔地震。 谈暮星现在也满脸麻木,他直接无声地比口型——快逃。 “你觉得呢?”戚焰收回双臂,她想要绕过课桌,走到楚千黎身前。 楚千黎吓得缩在谈暮星身后,她用大白熊般的同桌当遮蔽物,慌乱地求饶:“我不装了,我摊牌了,男生确实没比女生多什么,但我就是单纯馋他们身子呜呜呜……” “你真的非常优秀,外表内在都双绝,但不行!真的不行!”楚千黎斩钉截铁道,她将头摇得像拨浪鼓,紧张地躲在谈暮星背后。 戚焰发现楚千黎大惊失色,她没有再贸然上前,反而慢条斯理道:“这倒不是你的错,我跟你也差不多,只是单纯馋他们身子,没觉得他们有多好。” 谈暮星此时相当尴尬,弱小而无助道:“……可以请你们别在我面前讨论这些么?” 这似乎是女生间私密话题,他现在就只想当场消失。 楚千黎仍旧在拿同桌做盾牌,她突然捕捉到关键词,忙不迭追问道:“既然你跟我差不多,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她记得戚焰是言情女强文主角,明明就不是百合文女主! 戚焰坦白道:“因为你的占星实力很强,所以我愿意主动让步啊。” 楚千黎:“……” 楚千黎瞬间放松下来,她从谈暮星身后走出来,无奈道:“朋友,占星就占星,不要说吓人的话。” 戚焰是原著女主角,她身上带有典型女强文特质,颇有手腕地笼络人脉,不达目的就誓不罢休,而且强势到能让诸多男性角色沦为背景板。这不是一个被情爱所困的人物,在她心里只有广阔的事业版图。 楚千黎立马就明白,戚焰不是喜欢自己,应该是欣赏自己的能力。 楚千黎打开书包,她取出占卜道具,打算加一个班,问道:“你想要占卜什么问题呢?” 戚焰笑眯眯道:“宝贝,我不是想占卜一个问题,而是希望你一直帮我占卜。” 楚千黎:“……”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金钱、权势或地位,虽然我还没完全掌控家里,但能许诺拥有的都分你一半。”戚焰思索道,“当然,你想要好看的男生也行,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尽力给。” 楚千黎:“…………” 贺时琛听到越发离谱的对话,他忍无可忍地打断:“戚焰,够了,不要进行诱拐未成年的危险发言!” 戚焰回头看到贺时琛,她微微扬眉,若无其事道:“我们不都是未成年吗?这有什么危险的?” 贺时琛皱眉道:“她有当下该做的正事,有父母来提供生活费,根本不需要你说的那些。” “我倒不知道你这么有正义感。”戚焰面露意外,她看看贺时琛,又瞧瞧楚千黎,突然反应过来,“……等等,难道你是原来的那个孩子吗?” 戚焰和贺时琛一直是对手,长久以来都在年级竞争。 贺时琛不是多管闲事之辈,换作平常早就转身离开,他在此时爆发激烈反应,恐怕是跟楚千黎有别的关系。 楚千黎点头道:“是哦。” 贺时琛大步走来,他跟戚焰正面对峙,声音淡漠:“贺家不会让她缺衣少食,即使她的脑袋不太聪明,这辈子估计都衣食无忧。” 楚千黎大感委屈:“我脑袋不太聪明吗?” 谈暮星温声安抚:“好啦,没有。” 戚焰看着面无表情的贺时琛,她上下打量对方一番,随即嘲弄道:“你们根本不懂她的价值,完全不理解她存在的意义。她不会守着区区的小家和校园,早晚有一天会越走越远,达到你们难以想象的边际。” “道可道,非常道。人类对世界的认识何其有限,再厉害的人都有无法控制的变数,所以无数人都想要窥探天机。”戚焰缓声道,“这也是命理流派诞生的原因,国内长江以北属乾山最为有名,长江以南则流派繁多。” 谈暮星闻言一怔。 “我由于个人原因拜访不少大师,她在这个年纪有如此高准确率,绝对是天纵奇才,并非像你一样的凡俗之辈。”戚焰冷眼瞥向贺时琛。 “啊,也没那么厉害啦。”楚千黎一边虚伪地谦虚,一边飘飘然催道,“再夸两句,再夸两句呀……” 贺时琛望着被彩虹屁吹得晕头转向的楚千黎:“……”你告诉我这玩意儿是天纵奇才!? 贺时琛严重怀疑自己是全场唯一正常人。 在他看来,楚千黎是有一些特殊能力,但她既不聪明也不天才,偶尔还有近乎天真的愚蠢。她应该是没坏心眼的,否则靠那些小把戏就能整垮自己,可也绝没有戚焰捧得那么高,本质就是有小毛病的普通人。 贺时琛这一周都在观察楚千黎,他现在相比初识有新判断。 虽然贺时琛不愿承认,但楚千黎没什么阴暗面,她看上去傻乐而不着调,其实算不上富有心计的角色。 贺时琛面色不耐:“我不想听这些乱七八糟的,她现在还是在校的学生,应该将重心都放在学习,而不是被你们这些人捧得不知天高地厚。” “什么叫捧得不知天高地厚?你该不会以为她只能做无聊的占卜吧?”戚焰嗤道,“误以为她只能算感情或鸡毛蒜皮的琐事,要知道在古代占星可是用于国事决策。” 戚焰跟楚千黎交好,谋求的就是遥远的未来蓝图,绝不是眼前的弹丸之地。 楚千黎刚刚还被戚焰夸得翘尾巴,她听到此话却冷静下来,认真道:“不是无聊的占卜哦。” 戚焰一愣。 楚千黎纠正:“在你眼里,他们的提问都是鸡毛蒜皮的琐事,但对他们来说却是很重要的问题,同时迫切而焦虑地想知道答案。” 戚焰或许认为占卜感情和游戏比赛很无聊,但对部分提问的人来说,那就是他们最烦恼的事。 有些人永远只有平淡的生活,同样只会产生平淡的问题,这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楚千黎说完此话,空气便安静下来。 戚焰见楚千黎露出正色,她略微沉吟数秒,随即绽放笑容,温柔应和道:“嗯嗯,你说得对。” 谈暮星见状大感震撼,他深感年级第一能屈能伸,想要刷好感度攻略新同桌的态度溢于言表。 贺时琛面对竞争对手的狗腿,他同样极度无语,崩溃道:“戚焰,你能不能正常点!?” 戚焰扶着下巴,她对贺时琛的话充耳不闻,转头望向楚千黎,轻笑道:“虽然贺时琛还算有能力,但比我可能要差一点,我觉得你可以重新考虑一下,他未来恐怕没我发展得好。” 楚千黎面色惶惶:“这就是女强文的自信嘛,爱了爱了……” 贺时琛听到戚焰大言不惭的话,他瞬间血压升高,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戚焰毫不退让地挑眉:“我的话有什么问题吗?总成绩比我低两分的人就不用发言了吧。” 贺时琛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为什么你不提我比你分数高的时候?” 戚焰:“我只着眼当下,从不被困过去。” 贺时琛:“那就按照平均排名,不要光用两分说事!” 贺时琛和戚焰莫名其妙由于成绩掐起来,开始彼此讥讽年级排名,陷入你死我活的状态。 楚千黎抓紧机会,她连忙伙同谈暮星溜走,悄声道:“哥哥,那你们就先掰扯,我俩先走一步,我到车上等你……” 教学楼外,楚千黎和谈暮星成功逃走,她不禁感慨道:“太卷了,太卷了,哥哥怎么跟谁都能卷起来?” 贺时琛不愧深受互联网家庭熏陶,还没工作就竞争意识极强,现在是拿考试成绩做kpi。 谈暮星小声嘀咕:“戚焰才比较吓人吧,好强的中二病感觉。” 楚千黎叹息:“果真是强运之人,一出场就不一样。” 谈暮星茫然道:“强运之人?” 楚千黎:“是啊,有些占星师认为出生星盘分好坏,他们说好星盘就是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人士、强运之人,类似于古代的王侯将相,反正总会功成名就……” 戚焰是原书女主角,不用特意看星盘,都能知她不平凡。 “当然,抛去星盘是否有好坏的争议,这种论断也有一定价值。”楚千黎补充道,“每个人遇事会有不同选择,有些人的性格确实容易成就事业。” 楚千黎身边的人对她的占星能力也有不同反应,谈暮星的包容,贺时琛的质疑,邱晴空的学习,戚焰的拉拢……因为他们的性格各异,这就导向不同的事件。 谈暮星面露好奇:“那她说得不就是真的?她确实可以给你很多东西?” 楚千黎都判断戚焰是强运之人,那对方绝对混得风生水起,估计提供金钱、权势和地位也不是假话。 楚千黎安静数秒,她垂下睫毛,诚实道:“虽然每个人都喜欢钱和权,连我也没办法做例外,但这个对我还不是最重要的,起码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楚千黎说自己不贪财爱权是假话,谁能够拒绝优渥的生活条件? 但她还有更迫切的任务,一直在等待真正的机会。 她从童年起就占卜同一个问题,在没有获得确切答案以前,追求别的东西都毫无意义。 黄昏的操场,落日金红的辉光落在楚千黎身上,给她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阴影。 天空犹如火烧,金光破开云层,在翻涌无常的夕阳红后即将迎来星光。 谈暮星忽然被落日余晖刺痛眼眸,他察觉楚千黎的沉默,懵懂地捕捉到什么,最后佯装轻松道:“你不都是当世第一,还有什么事做不到?”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他感受到某种烦恼,只能柔和地岔开话题。 楚千黎平时喜欢听到夸赞,谈暮星想借机驱散她的低沉,然而这回却意外没起作用。 “有哦,即使我比当世占星师都厉害,还是有比我更高的存在。” “是什么?” “命运啊。” 第十四颗星(一更) 谈暮星很长时间都难以忘记那片血红金辉的天空。 绚丽的云层之下, 她脚边只余寂寥黑影,在夕阳下被拉得极长。 两人踏过日晖,在校门口告别。 谈暮星目送楚千黎上车, 他抬头看看天空,又揉了揉眼睛,总觉得落日过于刺目, 远不及星空的静美。 她的话犹如跳动的火星, 若无其事地将人烫灼,却没留下丝毫痕迹。 楚千黎坐在车内等待。 没过多久,贺时琛脸色发沉地上车, 默不作声地坐在一边。 楚千黎端详他郁郁的神情, 她突然翘起兰花指,开始在空中瞎比划。 贺时琛心中不快, 但他发现她的小动作,不悦道:“你又在搞什么?” 楚千黎装神弄鬼道:“我掐指一算, 你吵架输了。” 贺时琛明显面对戚焰碰壁, 他一上车就开始制冷, 浑身都散发着不爽。 贺时琛:“……” 楚千黎收回翘起的指头,又笑道:“哎嘿,其实不掐指也能算到。” 贺时琛:“…………” 贺时琛将头偏向窗外, 他必须靠看风景冷静,否则真要被她气出病来。 玩游戏最糟糕的体验是什么? 绝不是在游戏中被敌人杀死,而是你被杀后,队友狂摁“干得漂亮”。 贺时琛在周五遇到的事情过多, 先是被老师找谈话, 后是跟戚焰掐架落败,再是车内惨遭楚千黎嘲讽。他回家吃完饭后就开始自闭, 甚至遗忘要跟父母交流某人在校传播迷信的事。 客厅内,余莘发现贺时琛一言不发地上楼,她面露忧色:“时琛怎么啦?” 楚千黎坐在沙发上,她悠闲地看电视,大大咧咧道:“哥哥今天跟年级第一吵架输了,人家说他比自己低两分,他可能要回屋怒刷一套卷子吧。” 贺正合一愣:“哎呦,还是这么要强?” 余莘担忧地前往二楼,她敲了敲贺时琛房间门,提醒道:“时琛,今天别搞太晚,明天要见二叔。” 次日,楚千黎等人乘车出发,再次拜访贺远洋,进行定期的家庭聚会。 一回生二回熟,楚千黎已经将二叔家摸透,同时将二叔的性格摸透。贺远洋最感兴趣的就是聊投资,倒不是非要赚多少钱,而是享受这件事。 饭桌上,楚千黎观察贺远洋的脸色,迟疑道:“二叔,你昨晚没睡吗?” “哪里睡得着嘛!”贺远洋无奈地笑道,“你要问问时琛,他肯定也没睡。” 楚千黎配合地望向贺时琛:“哥哥,你昨晚没睡吗?” 贺时琛难得精神不振,敷衍道:“……睡得不好。” 贺时琛昨天被气坏,他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好长时间都没睡意。 贺远洋啧啧道:“你看吧,我就猜到,这小子也睡不着!” 楚千黎:“为什么?” 贺远洋长叹一声:“唉,你是不知道上周币市有多刺激,我倒是听你的重点关注下半周,但还是没有拿捏住啊,当时见好就收、落袋为安,谁想到一扭头又小涨一波。” 贺远洋一周都在关注比特币,楚千黎说价格波动大,又点明不是盆满钵溢,就是满盘皆输,所以他专程花心思研究何时入手。他买入的点确实不错,但卖出点还不是最高,此时便扼腕叹息。 这就不是占卜能决定的事,楚千黎可以建议贺远洋怎么做,但做得好不好就要看他自己。 每个人面对相同信息,最后的发挥也不同,所以说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贺远洋笑道:“时琛,你的收益怎么样?你在哪个点卖出的?” 楚千黎面露讶异:“哥哥没买吧。” 楚千黎有提醒贺时琛赚钱,但他当时厉声驳斥,恐怕没有听进去。 贺远洋一向了解贺时琛性格,他赶忙摆手道:“不,你别看他闷声不说话,好像什么都没听进去,其实他心理活动可多了,经常一个人疯狂演独角戏,第一次赔钱时气坏了,打小就是这模样……” 贺时琛并不是天生会投资,他刚入门时心态很炸裂,头一回受挫只觉天塌地陷。 楚千黎意外地看向贺时琛。 贺时琛极度要脸,他被提起童年黑历史,立马僵声制止:“二叔。” 贺远洋还在跟楚千黎爆料,开玩笑道:“我花钱让你占卜,他肯定偷听消息,私下悄悄操作了,他都是假装听不见,回头就闷声发大财!” 楚千黎恍惚道:“这就是傲娇吗?我以为他没买。” 贺远洋:“不不不,他说不买就必买,他不要什么就是想要,反正你拧着听就可以,他真不想要就会连反应都没有,有反应就代表很在乎……” 楚千黎忙不迭点头:“学到了学到了。” 余莘和贺正合听到此话都爆笑如雷,赞同道:“这是总结出规律啊!” 贺时琛:“……”为什么这帮人都爱抓着小时候的丑事狂聊!? 贺时琛尴尬地想要钻进地缝里,他根本就不想听自己过去的黑料,尤其他们还对着楚千黎大聊特聊,更是让他感觉耻辱地抬不起头。 贺远洋高声道:“时琛,聊聊嘛,我又不让你摊占卜信息费,就跟我们说说你上周赚到多少!” “你可别说自己没有买,我绝对不信你没操作。” 贺时琛现在非常崩溃。 贺远洋的话其实没有错,贺时琛的确悄悄操作,但他并不知道赚多少,主要是把事情气忘了。 楚千黎在周一早餐时念咒式催他挣钱,让他当场就产生逆反心理,很想故意作对不关注币市。但他过两天稍微消消气,还是关注一番比特币市场,找到合适的时间点入手。 贺时琛应该周五着手卖出,这是他给自己定的计划,然而周五白天被老师找谈话、跟戚焰掐架,晚上又稀里糊涂地自闭,居然至今都没有卖出。 这真是重大失误。 贺时琛一直不愿意开口,就是不好意思说忘了。 贺时琛硬着头皮道:“我不知道。” 贺远洋一愣:“你怎么会不知道?” 贺时琛无力地坦白:“我昨天睡得早,还没有卖出,估计赔了吧。” 贺远洋刚刚说起投资,贺时琛才突然想起来。 贺远洋两眼发懵:“啊,你是从哪个平台进场,比特币可是不休市的……” 比特币跟股票、期货等有所不同,它的交易时间是全天24小时,而且全年不休。贺远洋最后错过一波小涨,但那都是好早以前的事,现在情况应该又有不同。 众人聊天的期间,币市仍然在变动。 贺时琛破罐破摔道:“可以现在来看看,我昨天没空关注。” 楚千黎听不懂比特币,她现在跟贺远洋同样震撼,惊慌道:“赔了嘛,什么意思,不可能吧,不应该吧……” 楚千黎对“赔”字很敏感,她明明记得他财运不错。 贺时琛被她念得头疼,咬牙道:“是我要赔钱,你怎么更慌?又不是你赔。” 楚千黎怒道:“你怎么能赔钱?我占卜还没失手过,你是要坏我名声啊!” 楚千黎原以为贺时琛没买,但他要买入却赔钱,就跟她占卜不一样。 楚千黎瞬间慌了,她跟其他命理学的人斗法都没输过,怎么就能折在贺时琛手里? 楚千黎:“你以为只是你赔钱吗?你这是击溃我的信仰!” 贺时琛:“???” 贺时琛强压火气:“你的什么信仰?你不说自己是马克思主义信徒吗!?” 楚千黎声嘶力竭:“谁说人不能有两个信仰!” 贺时琛:“!!?”这都有两个还叫什么信仰!? 余莘劝和道:“好啦好啦,就是一些小钱,你们别着急上火了。” 贺正合:“我给你们报销啦,不要太放在心上。” 贺远洋已经搬出笔记本电脑,他翻开屏幕,说道:“行了,我们现在就看看,还能不能捞回本……” 贺时琛用贺远洋的电脑登录平台,开始查看现在的币市情况。 楚千黎好奇地探头张望,她根本看不懂页面,迷惘地追问:“怎么样呢?怎么样啊?” 贺时琛和贺远洋望着数据,他们都好长时间没说话。 楚千黎急道:“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难道我真占卜失手了?” 两人不言。 贺时琛表情发木。 片刻后,贺远洋猛地拍贺时琛肩膀,他既好气又好笑,骂道:“好小子,你可真沉得住气,故意用这手段来气我是吧!” “唉,我早就该猜到,你每回都假模假式谦虚一把,还搞得我跟着你瞎忙呢,赚得比我收益都高,这回真没你掐点准……”贺远洋站起身来,他回头安慰楚千黎,“别害怕,他就是装上了,你们年轻人爱用的那个词,享受这种凡尔赛的感觉。” 在贺远洋看来,贺时琛故意谦逊说自己不行,然后再反转给出高收益,这不就有打脸的节奏感吗? 楚千黎怔怔道:“那就是没赔吗?” 贺远洋:“没赔,没赔,他现在卖掉都大赚。” 楚千黎长舒一口气,她的招牌没有砸掉,她依旧是当世第一。 贺远洋诧异道:“但你怎么猜到还能涨?而且前面有好几轮高点,你居然能沉住气没卖,我真是佩服你的心理素质。” 这种超短线交易就靠投资者的反应能力,出手需要快准狠,一击必杀地狩猎。即使楚千黎提供模糊信息,但他们要自己来做出决策,判断哪个点是最合适的时机。 贺时琛现在望着平台页面,他脑袋完全就不想运转。 他有什么心理素质? 那可能是周五没被楚千黎和戚焰气死的心理素质吧。 贺时琛根本没贺远洋吹得那么厉害,他没好意思告诉二叔自己真忘了,投资最搞笑的就是一顿操作猛如虎,却还没有放任自由赚得钱多。 贺时琛入手时间点经过研究,但他确实忘记准时地卖出,恰巧就迎来新一轮诡异高点。 贺时琛当真不想信楚千黎,此时却不得不承认太邪乎,世上怎么会有如此阴差阳错的事情!? 楚千黎说贺时琛财运好,他便随便地听一句,谁料运一来就挡不住! 这倒不是说人的努力毫无作用,而是运势就像放大器,在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事情,立刻就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倘若贺时琛根本没有入手,他说不定错过此轮财运,但只要他能好好把握机会,那就容易取得很好的结果。 举个例子,有些人迎来婚运强的年份,那就有很大概率遇到正缘,倘若非在婚运强的时段坚持拒绝所有人,没准就会错过真正适合自己的配偶。 人的相遇需要缘分,其实算是不可控的,但能知道时机点。 贺时琛处于宕机状态,他望着账户,还在震惊中。 贺远洋笑道:“那千黎再给我算算,下周应该买些什么?” 楚千黎:“二叔,我给你免费算一回,这两个月就别折腾了吧。” 贺远洋面露错愕:“为什么?” 楚千黎平和道:“从推运上来看,你这两个月适合休息玩乐,享受跟家人、朋友们聚会,然后到周边进行短期休养,并不是应该工作的时间段。” “这不是说不能工作,而是说更合适休养,生活是张弛有度的,没道理只忙碌一件事。” 贺远洋惊道:“啊,我朋友确实约我去钓鱼,我还犹豫着要不要去呢。” 楚千黎出言鼓励:“那就去钓鱼吧,有些占卜师说每个人有能量及磁场,所以爱摆弄一些净化水晶,借此来提升自身运势,但自我疗养更管用哦。” 有些人号称水晶能吸收负能量,其实休息、玩乐都能消除负能量,关键是调整自己的心境及状态。 贺正合附和:“对,你也该出去走走,我们要不来看你,你就只盯着电脑。” 贺远洋只得摸摸鼻子:“好吧。” 返程的车内,楚千黎一直偷瞄旁边的贺时琛,她发现他正在闭目养神,还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挥挥,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力。 贺时琛想要假装看不见她,他此刻却只能睁开眼睛,不耐道:“你又要做什么?” 楚千黎可怜兮兮道:“哥哥,穷穷,钱钱。” 贺时琛终于印出钱来,她当然要立刻提款! 她可算等到发薪日! 贺时琛犹记楚千黎炸毛说自己坏她占卜名声,然而她现在又一改态度虚伪示弱,简直是彻头彻尾的两面派。 她在父母前同样装乖卖萌,实际在学校里事情一箩筐,还导致他被老师找谈话。 贺时琛眉头直跳,斥责道:“为什么你老是这种不聪明的样子?” 楚千黎委屈:“我哪里不聪明了?” 贺时琛怒道:“你这样张口就找人要钱,很容易被略施小惠欺骗,难道能算作聪明的样子吗?” “戚焰稍微吹捧你两句,你就飘飘然起来,这明显也不聪明。” 贺时琛认为楚千黎有问题,她现在靠占卜拿人钱财,那要有一天算得不准呢? 贺时琛永远无法接受从别人手里拿钱,这会让他有极度的不安,倘若有一天自己没法挣钱,就会陷入遭人操控的困境。 他觉得楚千黎心太大,也认为她天真的愚蠢。 楚千黎一怔:“但我不会随便要别人的钱。” 贺时琛质疑道:“胡说八道,你现在就直接在要?” 她脸上只差写着“快点给我打钱”,居然还有脸面说自己没有。 楚千黎理智气壮地叉腰:“我说不要戚焰的钱,没说不要你的钱啊!” 贺时琛:“?” 贺时琛难以置信道:“这有什么不一样吗!?” 楚千黎振振有词:“戚焰跟我又没业力关系,我当然不能随便拿她的钱,但我拿你的钱就没问题,这肯定不一样啦!” 楚千黎拿戚焰的钱得还,但她拿贺时琛的钱不用,不然怎么能叫印钞机? 贺时琛听到玄学术语就头晕,他现在快要被她气昏过去,然而又觉得她道理没问题,这周的收入确实跟她的占卜有关。 他本身就是好强之人,还真不愿受她的恩惠,深信以后靠自己也能挣回来。 贺时琛刚要怒打钱跟她分割干净,但他突然又想起什么,开口道:“我可以打给你,但是要有条件。” 楚千黎抱怨道:“你怎么比at吐钱都慢……” 贺时琛强忍揍她的冲动,冷声道:“下周起收敛你的迷信活动,起码不要闹到人尽皆知,连老师都注意的地步!” 楚千黎:“凭什么!?” 贺时琛:“……你是还想引来戚焰那样的人么?” 楚千黎原本气势汹汹,她此时眼珠一转,忽然就平静下来,乖巧道:“好的,我会收敛。” 贺时琛:“……”很好,戚焰现在跟吓到熊孩子的鬼差不多。 贺时琛刚刚卖出还未到账,但他用自己的理财款率先转给楚千黎,又道:“对了,还有上课不能睡觉,自己的作业自己做……” 楚千黎的手机微震,她看到收款信息一愣,没想到贺时琛真会打款,而且居然能够飞速到账。 因为贺时琛一向很反感她,所以她抱着闹一闹的态度,并不确定他是否会给钱。 原来贺远洋的话是真的,贺时琛的话当放屁就行,他说不行其实就是行,真不行他就不会理人。 楚千黎悟了。 印钞机吐钱时的噪音不重要,只要他最后能吐钱就行。 轿车已经抵达家门口,楚千黎哪还会听他絮叨,她惊喜地握着自己手机,一溜烟地猛蹿下车,敷衍道:“嗯嗯,好的,下次一定啊。” 贺时琛见她毛手毛脚,他顿时血压升高,呵斥道:“你又不按规矩下车!” 楚千黎头也不回地往家跑,她才不管大惊小怪的贺时琛,反而拱火般地丢下一句:“哥哥,我看你才不聪明的样子,钱一到手谁听你的,甲方都知道先提要求再打款。” “我让你花钱买个教训,以后管理公司别这样,再把我家产给败光了!”楚千黎站在别墅口台阶上,她幸灾乐祸地朝贺时琛招手,说完就蹦蹦跳跳地逃跑,完全没将他刚才的话当回事儿。 贺时琛:“???” 第十五颗星(二更) 回家后, 楚千黎被账户上的数字吓一跳,她刚刚就粗略地扫一眼,现在却发现原来少看一个零。 别看贺时琛脾气古怪, 他赚钱还真有一套,让人不服都不行。 这类人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工作不为赚钱,他们的星盘揭示出人生课题, 只有开拓的成就感能让他们满足。 如果有一天贺时琛不工作, 他没准会失魂落魄、深感惶惶,这跟金钱没有关系,完全就是心理落差。如果没有竞争, 如果不被需要, 贺时琛就会失去目标,他的生活也黯淡无光, 所以必须工作才行。 每个人出生星盘不同,他们的成长渠道也不同, 需要的生活方式不一样。很多人无法互相理解, 就是人生课题不同。 贺时琛很会赚钱但无心花钱, 所以楚千黎决定替他代劳。 当然,他提出的要求都抛在脑后,她还是照抄同桌作业不误。 楚千黎一周末都在玩, 她跟邱晴空大聊占星,又跟谈暮星大聊动漫,后来三人干脆拉群,共同在群里聊起来。 她这一周财运爆棚, 既有占卜收入, 又薅贺时琛羊毛,简直快乐地起飞。 愉快的周末稍纵即逝, 又迎来上学的周一。 楚千黎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她随手拿起手机看天象盘,却瞬间被惊得睡意消散,惶恐道:“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楚千黎用被子蒙头哀嚎一声,又难以相信地重新看手机,终于绝望地要昏过去。 或许是她前两天太浪,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她今天运势不好。 这是占卜者最烦躁的事情,预测到自己有麻烦发生,却没有办法立刻解决,犹如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最熬人的不是倒霉的瞬间,而是前期都警钟长鸣的状态。 楚千黎先完成日常占卜,她看完始终不变的晦气答案,又开始着手解决今日的麻烦。 如果是普通人看到运势不好,他们完全就可以选择不信,没准就莫名其妙地混过。然而,楚千黎有一致命弱点,她算得实在太准,根本没办法不信。 楚千黎给自己卜一卦。 她今日可能有血光之灾,星星说最好不要在户外活动,或者隐匿在高大的建筑物后面。 这它星星的是被狙击手盯上吗?怎么会有这种破解方法!? 楚千黎猛地跳下床,她刚蹿出房间,便开始呜咽:“爸爸,妈妈,我不舒服,我今天不要上学,帮我请一天假在家吧……” 客厅里静悄悄的,不见余莘和贺正合身影,唯有贺时琛坐在沙发上。 贺时琛恼道:“你在说什么胡话?今天是体测,补考很麻烦,而且影响到毕业证。” 虽然两人读的是私立高中,但教学流程相当严格,越是有钱家庭越重视教育,缺勤率过高会影响到毕业及申请学校。 大家都有钱就会比别的,比如说成绩及高雅爱好,反正攀比永无止境。 楚千黎哀声道:“我不要上学,我浑身难受,头疼脖子疼哪儿都疼……” 贺时琛面对她的厌学,淡淡道:“那就是你昨天玩疯了,上一天学没准就能好。” 楚千黎昨日在客厅里咯咯发笑,不知跟朋友们瞎聊些什么,总之没看出哪里有累到。 “他们已经出门了,没人能给你请假。”贺时琛残酷地点破现实,“我建议你别想逃体测,那会惹出很多烂摊子。” 楚千黎不信邪地卜一卦,果然逃掉体测也不好,后续会有诸多烦心事。 她现在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是选择出门了。 班级里,楚千黎提出跟谈暮星换座位,她今天不想坐在窗边。 谈暮星倒无意见,他换到靠窗的位置,疑惑道:“但你以前很喜欢靠窗?” 楚千黎享受开窗的感觉,她偶尔都要打喷嚏,居然也不愿关窗。 “只有今天不喜欢。”楚千黎神情复杂道,“我怕被人爆头。” 谈暮星:“?” 楚千黎今日上课没心情睡觉,她全程都小心谨慎,时不时就要再次占卜,紧盯这一劫何时能过去。 因此,她课间没开展占卜业务,主要是忧心自己的事,没精力再算别的。 谈暮星已经听闻缘由,他将政治书放桌上,安抚道:“好啦,不然读点马哲呢?稍微缓和下情绪。” 楚千黎曾说读马哲能克服惯性思维。 “……这也不失为一个方法。”楚千黎随手翻几页书籍,她又愁眉苦脸地趴下,“不行,我根本看不进去。” 谈暮星叹息。 操场内,众人都排队开始体测,只有楚千黎蹲守在角落,不肯踏进操场半步。 谈暮星无奈地站在她身边,劝道:“没事的,放宽心,那些都是……” 他下意识地想说封建迷信,然而又思及聊天对象不对,赶忙讪讪地住嘴,差点就酿成大错。 然而,楚千黎已经敏锐地捕捉到话头,她蜷缩在墙头,悲伤指责道:“你刚刚想说封建迷信吧!你差一点就要说出口了!” 谈暮星瞬间求生欲爆棚,他慌张地摆手:“没有没有!” 楚千黎:“呜呜呜你根本都不信,我看你的星盘就知道……” “我不是完全不信,只是……”谈暮星欲言又止,他察觉她情绪紧绷,难得地坦露心声,只为岔开话题,“只是我小时候算命,听过不喜欢的话,就有点抗拒这些。” 楚千黎果然被转移注意力,好奇道:“不喜欢的话?” 谈暮星为难道:“嗯,反正很不好听,所以印象不好。” 不过他最近对占星有改观,主要是楚千黎喜欢,他就不再那么排斥。 楚千黎连忙出言安慰:“那是你遇到的人不厉害,只要你发掘自己的力量,肯定能做出一番成绩来,命运不是单纯一句‘好’或‘不好’就能形容的!” 楚千黎严重怀疑谈暮星遇到半吊子,有些人草率地看过别人星盘,就会鲁莽地做出主观点评,违背七大基本原则。 任何偏离七大基本原则的人或话都是占星学的恶业,而不是占星学的未来。其中之一就是,没有一个占星师能够仅仅通过星盘来判定一个人如何展现他的星盘。① 研究命理学的人难免孤高,有些人最喜欢对外作批语,将行星分吉凶,让星盘分好坏。这确实是高效的手法,但吉凶、好坏由谁判定,或许一竿子打死的手段过于武断。 谈暮星平时缺乏自信,所以楚千黎以鼓励为主,有分寸地引导别人也是占星师的工作。 “那位大师也不能说不厉害……”谈暮星挠挠脸,他又缓和道,“好啦,我相信你的话,不聊这个了,你要回去么?” “如果真的没法过去,我陪你回班里面吧。” 楚千黎如此战战兢兢,明显就没办法去体测。 楚千黎站起身来,问道:“那你体测怎么办?” “送你回去再来就行。” 谈暮星感觉楚千黎情绪紧张,他放她独自回去不安心,倒不如折返一趟。 谈暮星找老师打一声招呼,尽管老师多番规劝别弃考,最终却还是放楚千黎离开。 班里的同学都在体测,没人注意角落的情况。 谈暮星陪楚千黎回班。 路上,谈暮星见她失魂落魄,他还拿出手机来,打断她的愁绪:“你要看看我做的衣服吗?” 楚千黎看到屏幕上的漂亮人偶,惊叹道:“啊,你是给娃娃缝衣服呀!” 楚千黎接过手机,颇感兴趣地翻起来,发现人偶服装各有不同,但都风格独特又精致。她不懂这类娃娃,只觉得挺好看的。 楚千黎嘀咕:“好家伙,娃娃穿得都比我好。” 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娃娃,同桌家可是从爷爷的爷爷起就有钱啊! 谈暮星:“啊这……” 谈暮星就见过楚千黎穿校服,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两人并肩沿着操场走回班,正好途经无围栏篮球场。楚千黎走在内侧,谈暮星走在外侧,他们能听到旁边咚咚咚的篮球声。 一记猛烈的投篮,篮球狠狠砸中篮筐,紧接着异变突生! “哎哎哎!”球场上的人着急地发声,想要警示球场边二人,却没有失控的篮球快。 楚千黎正低头看手机,她只听身边砰的一声,转头就看到蹦上天的篮球,不禁露出愕然之色。 谈暮星一拳就将袭来的篮球打掉,只见那篮球重重地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在高速旋转后腾飞上空,一下子弹起来老高! 楚千黎愣了。 球场的人傻眼了。 谈暮星击球结束,他见她停下脚步,温和道:“走啦。” 楚千黎回想刚刚的声音,她诧异地垂眼看去,惊道:“你的手不疼吗?你好像不是用手掌打飞的?” 楚千黎发誓听到重击声,那绝对不是手掌拍球。 谈暮星举起拳头,和气道:“啊,就是轻轻敲了一下。” 楚千黎:“……” 球场的人明显有相同疑虑,他们捡回被打飞的球,又惊慌失措地赶来,嘘寒问暖道:“哥们儿你手没事吧?你就直接握拳打啊!?” 谈暮星:“没事的,这球并不重。” 谈暮星依旧是软绵绵的老好人态度,任谁都看不出异样,没人知道球的力度。 球场上磕磕碰碰很正常,其他人也没当回事儿,很快就如鸟兽般散去。 楚千黎不一样,她就地蹲下,现场卜一卦,发现血光之灾解了! 谈暮星发现她又缩起来,劝道:“回班再休息吧。” 楚千黎仰视一边的同桌,她抬眼打量对方大白熊式身躯,心道这也能算高大建筑物啊? 奇怪的占星案例增加了。 不管怎样,楚千黎脱离debuff状态,她瞬间满血复活,神清气爽道:“不回了!我又可以了!” 谈暮星:“?” 楚千黎:“天晴了,雨停了,我又觉得我行了!” 谈暮星:“……今天本来就是大晴天。”不然不会安排体测。 谈暮星不知楚千黎为何改变主意,而且她昂首挺胸地回去体测,居然成绩还不错。 楚千黎体测结束,她心情简直好到爆,又将座位换了回来。 谈暮星心下了然,这明显就是不再怕爆头,算是风平浪静地解决此事。 楚千黎坐在窗边,还n瑟地将手伸出去,嚣张道:“现在没人可以拦我,又能卷土重来开摊了!” 她一上午怕得无心占卜,导致今日都没有开张。 谈暮星小声道:“卷土重来是贬义词。” 楚千黎相当膨胀:“占星师能是什么好人吗?” 谈暮星:“?”这跟在操场上劝解我的占星师是同一人么? 因为楚千黎跟邱晴空打过招呼,所以占星学徒最近没大肆宣传,打算在暗处发展客户,不将事情引到明面来。 他们现在经营稳定的顾客群,就不容易被老师及学校盯上。 然而,楚千黎下午却被老师叫到办公室,也不知道有些什么事情。 楚千黎得知消息发慌:“今天怎么回事?难道真是我太狂?还没开张就被城管扫掉?“ 她明明算出今日没坏事了。 谈暮星宽慰道:“柳老师人挺好的,应该不是为这个,她平时都不管爱好。” “你上回课上跟她聊占卜,她当时不就知道了,也没有批评过你啊。” 谈暮星记得柳老师给同桌收拾扑克,楚千黎却劝对方不要去喝酒,真要翻脸当时就会发火。 如果是其他老师,谈暮星说不定陪同,但他觉得柳老师不至于。 办公室内,柳老师最近有些烦恼,她在学校里的工作不错,学生及领导都算认可自己,美中不足是家里疯狂催婚,让她心烦意乱又暴躁。 上周,她原本跟朋友约好下班喝酒,却在课上离奇地卷入占卜。楚千黎直言她会被朋友放鸽子,而且说独自喝酒会错过桃花运。 果不其然,她课后就被无情鸽了,干脆老老实实地回家,却撞上家里介绍对象。 虽然没有点明就是相亲,但两家撮合态度溢于言表,搞得她跟对方都挺尴尬,仓促而混乱地结束此局。 这叫哪门子桃花运?难道不是祸不单行吗? 柳老师看一眼手机,她瞄到新加上的微信,越发感到头脑混乱,突然听到敲门声,忙道:“请进。” 门一开,楚千黎探头探脑地张望,小心道:“老师找我?” 柳老师对转学生有些印象,楚千黎最喜欢上课睡觉,还颇有一种鬼机灵劲儿。她大概自以为作业抄得挺好,每次还假装抄错两道,其实早被发现异常。 当然,她现在不愿计较这些,找楚千黎过来为别的。 柳老师招招手,好言道:“进来吧,别紧张,不是找你麻烦,想跟你探讨点问题。” 楚千黎这才从钻进屋里,她找一张椅子坐下,坐姿乖巧而端庄。 柳老师面色诧异:“你上课背都没挺那么直?” 楚千黎视线飘移地打哈哈。 “你还记得上周课堂睡觉吗?”柳老师见她神色惶惶,又出声安抚道,“不是专程训你,当时你做过占卜,说喝酒会错过桃花。” 楚千黎略松一口气:“记得。” 柳老师将自己的情况描述一番,她忍不住怀疑地发问:“你确定这算桃花吗?” 楚千黎斩钉截铁道:“算哦。” 柳老师不料对方如此果断,连忙补充道:“但对方很尴尬和排斥,这也能算是桃花吗?” 楚千黎点头:“算哦。” 柳老师沉吟片刻,又道:“我觉得你可能没明白,我们都很反感家里安排,这都能算……” “算哦。”楚千黎直接抢答,委屈道,“老师,你这样很不厚道。” 柳老师一愣:“哪里不厚道?” 楚千黎小声道:“没有桃花的时候怪罪桃花不来,桃花来了又疯狂否认是桃花,这样桃花都得被迫改名,你遇到桃花就想逃,干脆改名叫逃花吧,逃跑的逃。” 柳老师捂胸口:“……别骂了,别骂了。” 第十六颗星 柳老师一时间心情复杂, 她欲言又止地看向楚千黎,最终却没有开口说话。 楚千黎捕捉到对方的微表情,恍然大悟道:“老师, 你想知道来的是好桃花,还是坏桃花?” 柳老师闷声道:“对,坏桃花就不叫桃花吧。” 楚千黎眨眨眼:“但桃花好坏是人的主观判断, 老师理解的好桃花是什么样子?” “那肯定是能相处久远吧。”柳老师疑惑道, “为什么说是主观判断?这东西没有标准吗?” 楚千黎:“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有的人认为能结婚就是好桃花,可是还有好多人会离婚呢, 有的人根本不想结婚, 需要的桃花就不一样,关键是你的想法。”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就没法帮你解答问题,这是你的生活嘛。” 现在的人对感情态度各异, 楚千黎不会点评任何一种想法, 她只会帮对方个性化解答困惑。 柳老师在家被父母催得焦头烂额, 她如今陷入深思,犹豫道:“完了,我也不知道想要什么, 就只知道不想要什么。” 如果有人问她要什么条件,她根本就没办法回答,但她真要见到介绍来的人,立刻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 这就是家中父母不满的原因, 她说不出条件, 但确实还挺挑。 柳老师不知道转学生听完作何感想,主要把人找过来, 却说不出要求来,确实很容易让人无语。 好在楚千黎面色如常,她没有恼火,反而好脾气道:“那就是老师还没总结出要求,但可以让星星帮你来总结。” “星星?” “对,看看你的出生星盘,就知道你欣赏什么样的人,他们都有什么样的特征。”楚千黎补充道,“你过去可能只有一些模糊感觉,但星星会帮你提炼出重点。” 柳老师似懂非懂,她思考片刻,点头道:“好,那就看看吧。” 楚千黎闻言,她双眼盈盈发亮,突然乖巧地抿唇,还伸出两根手指做点钞动作。 柳老师:“?” 楚千黎含糊道:“嘿嘿,老师,是这样的,钱不钱的无所谓,但我们需要一点契约关系,万一我看完星盘被举报,就有点……” “当然,我不是说老师会钓鱼执法,只是人心和社会太险恶,这是我从业以来的防范意识,确实很难马上改掉……”楚千黎郑重道,“我没有说老师是坏人的意思!” 柳老师基本都在学校混,她对学生想法一目了然,瞬间看破楚千黎的小心思。虽然楚千黎的占卜非常神奇,但她的想法确实容易读懂。 柳老师:“……按你正常定价收费就行。” 柳老师用手机完成付费,楚千黎则拿到对方星盘资料,开始在排盘结束后分析。 楚千黎盯着星盘,开口道:“因为是本命盘分析,所以我不会光讲欣赏的男生类型,其他方面也会说一些。星盘里射手和三宫能量很强,说明老师可能会成为传递知识的专家,但我们就在学校里认识,你可能会觉得是废话……” 如果楚千黎和柳老师不认识,这些信息就有价值,可惜她们是师生。 柳老师:“没关系,你讲吧,我挑着听就行。” “而且火星落五宫,你还是挺喜欢跟孩子们一起,别人做老师可能是为赚钱,但你打心里认可这份工作,说出自己的想法,然后获得别人认同,这是让你愉快的事情,同时你对知识充满热情。”楚千黎敬佩道,“老师确实想做好老师呢!” 每个人都有可能说谎,但星盘就不会撒谎。楚千黎看到别人的星盘,就像重新认识一个人。 例如,柳老师面对学生的友善可能是装的,然而星盘资料都如此显示,就代表她内外合一。 柳老师无奈地承认:“虽然现在的工作很累,但确实……” 楚千黎继续解析星盘:“老师下降在摩羯,你还是渴望稳固婚姻,希望自己的结婚对象踏实负责,所以挑选伴侣时非常谨慎,总会为自己的未来考虑。” 柳老师赶忙摆手:“其实没有渴望婚姻,结不结婚无所谓了……” 楚千黎长叹一声,戳破道:“但星盘说家庭是你寄托的地方,你其实很在乎家里,而且父母感情很好,你说不渴望应该是怕自己没法像爸爸妈妈一样遇到合适的人吧。” 柳老师揉了揉太阳穴,她瞬间感到扎心,崩溃道:“这东西怎么什么都往外说?”这还有没有秘密可言!? “那你能看出我什么时候结婚吗?”柳老师揉了揉凌乱的头发,她现在根本没法对楚千黎撒谎,索性自暴自弃道,“还有这人合适吗?” 楚千黎:“从推运上来看,老师明年和大大后年的婚运很强,没准就会踏入婚姻。” “我们上回用扑克占卜,那个可以看到短运,但星盘推运也说你最近有可能碰到正缘。”楚千黎停顿片刻,又解释道,“但正缘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类人特征,你要给我描述那个人,我才能替你分辨呀。” 正缘是命理学术语,指一个人命运里先天合适的婚配对象。正缘不会只有一个,但他们有共性。有些人恰巧总能碰到正缘,有些人怎么也碰不到正缘。 柳老师怔愣道:“但我对他都没印象了。” 楚千黎:“那你把他星盘给我。” 柳老师:“我没有他星盘。” 楚千黎:“那你就去问。” 柳老师:“?” “我感觉还是算了吧……”柳老师头疼地扶额,“这会让我社会性死亡。” 楚千黎见对方打退堂鼓,连忙跳起来,好言劝道:“老师,别放弃啊,好歹钱都花了,怎么能连结果都不知道?用钱打水漂还有响儿呢!” 她坐回在椅子上,开始加油打气:“去问!去问!去问!” 柳老师听学生起哄,她顿感头大,颤声道:“这很丢脸啊?突然问别人出生年月日和地点。” 楚千黎面露诧异:“这有什么好丢脸的?占星学优势就是高效、迅速,不行咱们赶紧拜拜下一位,不用浪费自己的时间啦!” “反正你跟他还没感情,问一问再合盘,不合适立马换。”楚千黎果断道,“他不行我们就再看别的,反正这段时间必有正缘,人不能放过老天给的大好机会!” 楚千黎满脸真挚,她说得信誓旦旦,倒是打动柳老师。 柳老师拿起手机,望着新加的微信,纠结道:“但他要是不给我呢?” 楚千黎淡淡道:“他要是连星盘都不愿给,我感觉不用合盘就可以换。” 柳老师:“?” 柳老师:“……那万一要来后不合适?” 楚千黎双手环胸,她一本正经道:“那就让老师的父母出面,说找算命先生看过八字,你的儿子不旺妻,配不上我的女儿。” 柳老师:“???”你是用封建迷信打败父母之命? 柳老师在楚千黎的怂恿下,她硬着头皮询问对方,还真拿到星盘资料。 柳老师将信息交给楚千黎,错愕道:“这人还真给啊?连原因都不问?” 柳老师都认为此举过于离谱,没想到对方二话不说就给。 “很好,他通过初次考验。”楚千黎开始合盘,她头也不抬道,“让我来看看这位幸运男嘉宾旺不旺妻吧。” “……”柳老师沉默片刻,她走到楚千黎身边,又看到手机上的星盘及草稿纸,好奇道,“这些又是什么?为什么感觉图画变多了?” 楚千黎一边专心地排盘,一边抽空来回答:“合盘稍微复杂一些,类型也会比较多,有比较盘、组合盘、时空盘很多种,所谓天时地利人和,这必须要综合地分析。” “比如你和某男明星本命盘很合,但你们这辈子不会相遇,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依然什么都不发生。”楚千黎解释道,“两个人要各项特征匹配,才能判断是不是正缘。” 柳老师望着认真工作的楚千黎,她下意识地职业病发作,开口道:“别看你上课不做题,算这个却特别快呢。” 楚千黎身躯一僵,她惶恐地抬头:“老师……” 柳老师立刻收声,赶紧安抚道:“行了,算吧算吧。” 楚千黎排盘结束,她望着星盘资料,干净利落地给出答案:“还挺合适哦。” 柳老师惊道:“这么直接吗?但我不喜欢家里介绍?” “嗯,我知道你不喜欢,然而从星盘来看,你的伴侣大概率是家里介绍,主要你自己根本不出去找,加上欣赏可靠稳重的人,所以外面的更不可能有结果……” “……过于真实。” 楚千黎从兜里掏出占星骰子,她将骰子放在柳老师手边,笑道:“我们现在拿到星盘资料,那就占据信息的优势,还可以送老师一卦,瞧瞧对方什么想法。” 柳老师茫然地抓起占星骰子,按照楚千黎的指导投出去。 楚千黎扫一眼结果,解读道:“虽然老师对他完全没印象,但他对你第一印象很好,不过他发现你反感介绍,所以不敢跟你主动说话。” “他这几天都害怕打扰你,你刚刚发消息让他打消疑虑,后面他应该会时不时跟你聊天。你可能偶尔觉得麻烦,但同时也会感觉安心,你不喜欢跟人主动聊,这种交流模式适合你。” 办公桌上的手机突然亮起,屏幕弹出一条微信提醒。 楚千黎满意地击掌:“啊,这不就来了嘛!” 柳老师望着手机上的微信内容发懵,她被对方邀请吃饭,不由惊叹道:“我现在都怀疑你跟我父母联手给我设套,就是想骗我给他发微信……” 楚千黎宽慰:“没事,你不想去拒绝也行,他过段时间会再找你,反正你们就是这种蹭得累模式。” 柳老师不喜欢主动,却又需要安全感。对方要一直联络她,她才会彻底地放心。 柳老师:“……我还是希望星盘能给人点隐私。” 楚千黎放松地站起身来,她拿起自己的手机及草稿纸,悄声道:“那老师跟他聊吧,我就先走了……” “等等,在校时间我不聊这些。”柳老师直接将手机摁灭,她微笑地朝楚千黎招招手,“你先不要走,我们再聊聊。” 楚千黎迷惑地折返:“还要聊什么?还是合盘吗?” “差不多吧,你刚刚看过我的星盘,也知道我是真想做好老师。”柳老师从旁边抽出两本习题册,她笑眯眯地翻开一页,说道,“你一直在抄谈暮星作业吧?还经常抄错几道放烟|雾|弹?” 楚千黎震惊地睁大眼,难以置信道:“老师,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 柳老师敲敲习题册,她指着题目边的痕迹,慢条斯理道:“你还连计算草稿都抄,害怕只抄答案被看出来,故意在旁边留些过程,可以说非常高明了……” “谈暮星做作业的时候会忍不住画草图,他是不是喜欢设计衣服啊,偶尔就在本子上画两笔……”柳老师举起作业本,温柔地问道,“你怎么连他随手画的图都抄啊?” 楚千黎猛地凑上前,她不可思议道:“这是衣服设计图吗?我以为是三角体草图?” 谈暮星画得挺潦草,她以为是计算过程。 柳老师沉默地看着她。 楚千黎僵硬回望。 下一秒,她老实地捂嘴:“我撤回刚才那一句。” 柳老师在习题册上用笔随手圈起来,平和道:“你知道我不喜欢家里介绍,我也知道你不喜欢做作业,但你好歹把经典题做了,期末可是要你自己来考……” 柳老师将习题册还给楚千黎,她模仿对方加油打气:“去做!去做!去做!” 楚千黎:“……” 楚千黎深感城里人套路太多,从同学到老师都不好对付。 第十七颗星 教室内, 谈暮星坐在课桌前画图,邱晴空背着书包兴冲冲地奔来,她看到窗边空着的座位, 奇怪道:“老师呢?” 谈暮星答道:“柳老师叫她过去。” “估计又是日常谈心。”邱晴空朝谈暮星挥手告别,她一头蹿向班门口的女生,“那回去群里聊, 拜拜拜拜!” “拜拜。” 谈暮星看着邱晴空跟门口的阮雅等人会合, 众女生说说笑笑地离开。 楚千黎、邱晴空和谈暮星有一个三人群聊,谈暮星和邱晴空也由此开始有话说。他们闲聊的内容基本都是楚千黎,她就是维系群聊的核心人物。 不过邱晴空在校时仍跟阮雅等人玩, 她倒没有认识新人就远离旧友, 楚千黎则经常跟谈暮星共同行动,这对占星师徒有各自的朋友圈。 谈暮星时常感到神奇, 楚千黎转学过来不到两周,她已经顺利地融入班级生态, 成功获取自己的标签。 这就像动漫都有人物定位, 贺时琛是班里天花板, 阮雅是班长型优等生,邱晴空是宣传交际狂魔,楚千黎是擅长占星的神秘转学生。 谈暮星在班里没有标签, 他的定位也就很模糊。 “大白胖,你以前是缝衣服,现在干脆跟女生玩儿啦?”王峥旁听邱晴空跟谈暮星的聊天,此刻吊儿郎当地讥笑起来。 谈暮星眉头微皱, 他佯装听不见男同学的话, 心道果然任何环境都有反派定位。 王峥在班里成绩不好,时常带头调侃谈暮星, 但凡谁跟谈暮星多说两句话,他就要嘴欠地过去挑拨,久而久之没人跟谈暮星说话。 最近,谈暮星总跟楚千黎待在一起,王峥少不了要膈应人两句,但楚千黎一向脑回路清奇,根本不把王峥当回事儿,照旧跟大白熊同桌结伴放学。 王峥发现谈暮星一声不吭,他瞬间一拳打在棉花上,想要不满地起身找茬儿,然而楚千黎却火急火燎地赶回来。 “溜了溜了溜了,幸好印钞机今天有事,不然我得被骂死……”楚千黎狂奔回座位,她迅速地收拾起书包,又望向谈暮星,“久等!我们走!” 贺时琛晚上有学生会事务,不跟楚千黎一起坐车回去。 谈暮星慢条斯理地将笔收好,温声道:“好。” “邱晴空刚刚来找你。”谈暮星根本没看后面的王峥,他提起书包跟楚千黎离开班级,全程都没有回头。 “啊,那待会儿发消息问她,我昨天有看你说的动画,确实很好看。”楚千黎兴奋道,“库洛牌和塔罗牌有共性!” “但那个已经很老了,我没想到你不知道。”谈暮星叹息,他不清楚楚千黎的过去,她似乎错过不少童年经历。 王峥见两人离开,他不由脸色发沉。 次日,三人组再次班内聚头,邱晴空举着手机屏幕向两人展示,她激动道:“老师,我想学塔罗,最近特别想做这种视频!” 谈暮星望着手机上的牌面:“这就是占卜视频吗?” “哦,原来是大众占卜。”楚千黎观看某站的塔罗视频,迟疑道,“可以是可以,但你连骰子都还不太灵?” 邱晴空现在是占星学徒,她连占星骰子的解读都磕绊,突然又要学塔罗。 “可你很灵嘛。”邱晴空挨说面露心虚,她顾左右而言他,“最近不让我在校内揽客,我感觉生活都没有意义,必须在校外开拓业务……” 谈暮星点破:“我总感觉相比学习占星,你好像对宣传占星更热情。” 楚千黎的占卜业务火热后,邱晴空每天都在积极地维护客户群,似乎不再自己看书研究占星学。 楚千黎笑着补刀:“她的水星能量强,水星和双子座对应,双子就是疯狂地信息传播,总是学习浅层知识,还会三心二意又善变,所以常常什么都学一点,然后就丢下去学别的……” “错了错了错了……”邱晴空在扫射下尴尬低头,又小声地嘟囔,“下次还敢。” 楚千黎:“好吧,不过大众占卜是不能跟对方交流的,其实不适合初学塔罗的人,你还没有办法自己制作视频,总不能没学会走就开始跑。” 占卜要求占卜师和问卜者产生交流,楚千黎上回拒绝戚焰的传话占卜,就是摈弃沟通过程的占卜会有失误。 如果问卜者不愿意坦诚地说出情况,那占卜师就会失去很多重要信息,难以准确地给出答案。 邱晴空想塔罗入门,她应该先做面对面占卜,然后进阶做大众占卜。 邱晴空兴致勃勃道:“是这样的,我已经想好了,先给老师录一期大众占卜视频,我们把这个账号开起来,然后我就一边运营一边学习,同时接收网上的私人占卜业务,我作为学徒运营账号,但可以私信找老师付费占卜……” 楚千黎一懵:“我怎么感觉你早有计划?” 这个套路听起来挺耳熟,就像邱晴空刚开始钓鱼,也是她先将客户引来,然后将信服的人发展成楚千黎顾客。 谈暮星:“她根本没打算学会走,一开始就想着你来跑。” 邱晴空:“这不就是经纪公司套路!我先问一下个人发展规划,但公司早就有人设包装想法!” “……” “内娱不就是这么被搞乱的!我觉得某站搞塔罗的都没老师强,这样一想我算整顿行业风气,比内娱公司还要正义呢!” “……” 楚千黎和谈暮星被传媒公司家的女儿惊住了。 楚千黎时常发现自己跟不上城里人节奏,她此时晕晕乎乎,退让道:“那就录一期吧,问题是要占卜什么,还有我不想要出镜……” 邱晴空大包大揽道:“没事没事,我来策划主题,老师可以就露手,我看好多占卜师都不露脸的!” “还有要给账号想一个名字,最好再做一个独特logo。”邱晴空陷入深思,她现在对运营账号充满热情,迫不及待地想要向外宣传。 谈暮星:“我把收费名片上的图发你吧。” 楚千黎有一张价目表,邱晴空撰稿,谈暮星排版。名片上有一些简笔画,四舍五入就可以算logo。 “那我再找人去问问录视频的事!”邱晴空一溜烟地冲出班,她在年级里人脉广阔,什么事都能找人帮忙。 谈暮星喏喏道:“我总觉得她这样一直都是入门水平,贪多嚼不烂。” 谈暮星有预感,倘若塔罗账号运营成功,邱晴空又会主张学别的,就是料准楚千黎什么都会。 “唉,她就是喜欢嚼,也没说要嚼烂。”楚千黎摆摆手安抚,“再说占星和塔罗有共性,一起学没什么关系。” “什么共性?” “塔罗牌上的图画背后有占星学知识,比如恶魔对应土星,还代表占星学里摩羯座……”楚千黎补充道,“除去明显的关联,还有一些深层相似点,比如人类的共通性经验。” 楚千黎随手拿起桌上的塔罗牌,她将22张大阿卡纳依次排开,牌面分别是从愚人到世界,解释道:“你这样看它们,就能连成人生旅程的故事,形成连贯的生命循环。” 谈暮星望着一字排开的牌面,诧异道:“这是循环吗?” “是的,我这么放应该更合适。”楚千黎将塔罗牌重新码放,她将0号愚人牌和21号世界牌拼接,形成闭合的圆环状。 愚人是开始、天真、流浪,世界是完成、旅行、成就,紧接着又回到愚人,代表世间万物生生不息。 “十二星座同样是成长故事,从白羊座的开端,再到双鱼座的灵性,我们都在历练后实现改变,所以顺序和过程也很重要。”楚千黎笑道,“其他命理学也有类似的地方,都是依靠人类共通经验发展。” 谈暮星似懂非懂:“啊,原来如此……” “大白胖,你听得懂吗?” 突兀的声音响起。 王峥路过两人桌边,他听到刚才的谈话,嘲道:“你怎么那么喜欢做她舔狗?” 自从楚千黎进班后,两人可谓形影不离,打破谈暮星形单影只的状况。 王峥已经总结出双方相处规律,谈暮星一直捧着转学生,恐怕是不想再次落单吧。 楚千黎诧异地抬头。 谈暮星看向旁边的王峥,一时间陷入沉默不言。他向来忽略王峥等人的冷嘲热讽,只是不料对方会舞到同桌面前,致使他不得不有所应对。 谈暮星苦笑道:“你说错了。” 王峥:“什么?” 谈暮星自贬:“我没有狗狗可爱。” 王峥:“???” 谈暮星就像大面团,任人如何捶打都无反应,偶尔使外人更加生气。其他人或许会在欺辱下愤怒,但他就像一汪深深的潭水,更狠的是都砸不起水花。 楚千黎安静数秒,她望向一边的王峥,冷不丁道:“你是暗恋我同桌吗?” 谈暮星错愕地回头望她:“?” 王峥同样大惊失色:“你胡说八道什么!?” 楚千黎:“那你为什么老跟他搭话?我和他聊天还要来插嘴?” 楚千黎第一天上学就发现王峥老抓着谈暮星嘲,她都将对方的话当做放屁,但王峥屁太多确实影响到空气。 “你看看他那副样子,谁有可能暗恋他呀,难不成你暗恋他啊?”王峥深知女生最反感闲言碎语,她们要是跟胖男生扯上关联,心里都会有疙瘩。 然而,楚千黎从不按套路出牌,坦然道:“不,我从不暗恋,有也搞明恋。” 她连缺钱都直接要,怎么可能搞暗恋? 谈暮星闻言懵了。 王峥大感恼火,他发现楚千黎挺厚脸皮,根本就没法把她撵走。 楚千黎直直地望向王峥,叹息道:“你真可怜。” “什么?” “你以为我同桌性子弱好欺负,其实他根本是懒得理你,你什么都拿不出手,只能用上课接话和调侃同学刷存在感,不然就会有巨大的落差感,认为自己在班里什么都不是……” 楚千黎平静地拨动骰子:“你觉得成功带头孤立我同桌,但在别人眼里你就是一个小丑,没人喜欢跟疯狗掐架而已。” 学校里充斥着各类比拼,不是攀比衣物及家境,就是攀比成绩或奖项。 王峥要靠欺侮谈暮星建立班霸的胜利感,但贺时琛、阮雅等人都不会将他放眼里,大家仅仅是不想跟脑袋有病的人搭话。 楚千黎开始以为谈暮星被王峥取笑才怯懦,但她近期发现大白熊同桌很有想法,他的自卑感并不是源于王峥等人。 楚千黎的话精准踩雷。 王峥瞬间火冒三丈,他脑袋一热就冲上前,怒道:“你少他妈放屁!” 楚千黎坐在窗边,王峥站在过道,两人隔着谈暮星。 王峥毕竟是男生,他看上去身高体壮,气势汹汹地扑向楚千黎,场面着实有些吓人。 然而,他还来得及抵达窗边,便感觉到一股可怕巨力,直接摔坐在身后的空座,连人带椅子就倒翻飞出去。 桌椅在地板上发出凄厉声音,立马惊动班里的其他同学。 前排的班长阮雅回头,她起身维持秩序,厉声道:“你们在做什么!?” 椅子已经倒下,王峥两腿狼狈地架在座椅上,好在身体是屁股着地,并没有受任何大伤。 他惊恐不安地望着面前的人,肩膀还铭记着刚才的大力,就像是第一次认识对方。 谈暮星挡在楚千黎前面,他抿了抿唇,轻声道:“我不喜欢暴力。” 谈暮星一向是班里软面团式老好人,时常还被男生们取笑娘里娘气,但他从来就没彻底地翻过脸,而且不跟任何人发生肢体碰撞。 这也是班主任安排楚千黎坐在谈暮星身边的原因。 谈暮星永远无害,就不会存在矛盾。 然而,大白熊毕竟是大白熊,不管外表如何软绵绵,实质是极为迅猛强大的生物。这就像熊猫给人的印象是卖萌国宝,但它其实战斗力非常惊人,而且有别名叫食铁兽。 楚千黎惶惶地望着此幕,她刚看到王峥冲上来有点慌,主要自己确实是战五渣,没想到同桌居然深藏不露。 谈暮星回头看到她愣神,他顿时心生紧张,赶忙出言道歉:“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 谈暮星绝对是和平大使,他不主张任何粗鲁行为,唯恐同桌对自己有看法。 班里现在乱哄哄,他自然心生担忧,怕她会讨厌自己。 下一秒,楚千黎却在谈暮星身后嚣张叉腰,开始朝地上的王峥疯狂拱火,幼稚反击道:“你少他星星的放屁!你少他星星的放屁!” 她现在有人做后盾便理直气壮,就不信王峥敢起身再还手,自然越发放肆起来。 她打不过对方,不还有同桌吗? 谈暮星:“……”原来他是世上唯一的主和派。 第十八颗星 楚千黎在家跟印钞机对线会更狠一点, 她主要仗着贺时琛不敢动手,但要是出门在外便会收敛不少,谁让上辈子就跟同行疯狂掐架。 不得不说, 她算的是真准,偶尔也是真熊。 如果碰到爷爷等有涵养的大师还好,但有些暴脾气的占卜师当真看不惯她。 班内同学都不知后排的闲聊, 他们只闻叮铃哐啷的声音, 回头一看王峥就倒在地上。 班主任闻风迅速地赶来,争执三人被叫到办公室。 走廊里,贺时琛和戚焰抱着资料走在一起, 他们默不作声地相隔数步, 一前一后地从学生会出来,打算回到各自班里。 两人要靠校内活动争取额外分数, 难免就会碰到,还是竞争关系。 班级门口, 同学们都汇聚在一起, 他们碰头叽叽喳喳, 引发贺时琛的狐疑。 他想要驱散人群进班,皱眉道:“这是在做什么?” “楚千黎和谈暮星跟王峥起冲突,三个人都被老师叫走了。” “哈?” 戚焰听到此话, 她同样停下脚步,安静地倾听起来。 贺时琛颇感惊讶,但他最近讶异次数过多,现在都调动不起情绪, 淡淡道:“王峥不就是一个跳梁小丑, 他们还能起什么冲突?” 贺时琛已经麻了。 第一周是占卜被老师谈话,第二周是跟同学起冲突, 他现在开始推想她第三周能做什么?把学校炸了? 同学们闻言诧异地望着贺时琛:“你俩还挺像?” 贺时琛迷茫:“跟谁像?” “楚千黎啊,她好像说王峥是小丑,结果王峥就急眼了。” 贺时琛:“……谢谢,有被膈应到。”他一点都不想跟她像。 戚焰慢悠悠地嘲笑:“贺时琛,你也没什么能力嘛,就这还拦着我见她?她要是在我们班,我保准你们说的那人都不敢在她面前扑腾。” 贺时琛回头瞪她,咬牙道:“你能别什么事都瞎掺和吗?” 贺时琛认为戚焰万分可疑,对方明显就是大家族的子女,从小勾心斗角特别多,谈吐及做派透露出极深的谋略感。 楚千黎从村里归来,她的脑袋瓜明显转不过戚焰,指不定就要摔在哪里。 贺家是近年才迅速发家,家族关系实际很简单,跟戚家还不太一样。贺时琛对楚千黎的心态比较复杂,他好像没道理管她,但放着不管又闹出事端,比如招来一个诡异的戚焰。 贺时琛不相信感情,只相信利害关系。楚千黎有用时,戚焰会捧着她,但楚千黎没有用,一切就不一样。 正因如此,他觉得两者还是别扯上联系较好。 办公室内,班主任已经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同时要求谈暮星和王峥打电话通知家长过来。 因为楚千黎替谈暮星说话,而且她没有参与打架,所以没被叫家长。 王峥全程一言不发,他灰溜溜地低着头,故意跟谈暮星相隔甚远。他并不是什么人的麻烦都敢找,就不会去招惹贺时琛,那有一千种方法被搞死,无非是仗着大白熊没有翻过脸。 如果王峥没有冲上去扑楚千黎,谈暮星或许依旧不会动手。 走廊里,楚千黎和谈暮星从屋里出来,她不由担忧道:“真要给你爸爸妈妈打电话?” 谈暮星安抚:“啊,没关系哦,我家里应该不会在乎这件事,他们没准还会说‘干得漂亮’或者‘早该这样’了。” 楚千黎:“?” 楚千黎:“不过你确实好厉害,以前完全没看出来!” 楚千黎只记得谈暮星握拳击球,但她没想到他力量那么大,居然有出色的运动神经。 “主要是体型看不出来吧?”谈暮星尴尬地挠头笑道,“说出来不怕你笑,我叔叔还把我送到某个队伍里训练,结果天天运动也瘦不下来,家里都害怕我身体有问题,但医院也检查不出来原因。” 谈暮星家境优渥,家人担忧他的身体状况,尝试过各式各样的办法,然而都完全不起作用。他的体型不影响健康,甚至运动细胞远超常人,可就是没法瘦下来。 楚千黎惊叹:“还有这种事吗?不然我帮你算一卦呢?” 谈暮星摇头婉拒:“以前有人算过,他说等我找到目标后就会瘦下来,但我觉得改不改变都无所谓,我的外表让我看清很多东西。” 算命的人说,谈暮星并不是没办法变瘦,而是他打心里在抗拒此事。 他的潜意识拒绝某种东西,为此就会反映在体型上。 楚千黎迟疑道:“看清什么东西?” “只要没有外表就不会有人看到你的内在,只要你没法为别人提供价值,那你就是可有可无的无价值之人。” 谈暮星苦笑:“你看各类动漫就懂了,最有人气的都是又帅又强的角色,他们的观念对错不重要,甚至可以亦正亦邪,观众就会喜欢他们。” “现实生活也一样,其实王峥以前就爱找茬,我跟其他同学聊两句,他就要在旁边插嘴,后来别人就不跟我说话。” 谈暮星平和道:“我不怪他们任何人,因为跟我做朋友太麻烦了,还要被王峥调侃嘲笑,说到底我的交友价值没超过王峥带来的糟心事。” 谈暮星的内心不同于外表,他纤细、敏感而多思,时常抽离地看待周围环境。 如果是楚千黎跟王峥发生冲突,肯定会有人帮她出头说话,她的占卜能力决定她不会缺朋友,她是高价值的人物。 其他人遇到相似处境,肯定也有不同反应。 谈暮星偶尔认为王峥帮自己过滤掉身边的人,倘若别人由于王峥的闲言碎语远离自己,那他应该也没必要跟对方深交。 人类是很复杂的生物,他不能简单点评旁人的善恶,班里同学也绝不是好人或坏人就能划分的,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方法在建构班内平衡。 当然,他通过不断地筛选和权衡,越发确定自己是无价值之人。 谈暮星心里压着事,他的神情却很温和:“如果没有出生在有钱的家庭,那我应该真是一点用都没有吧,外表和内在没亮点,喜欢做衣服也达不到设计师水准,实际上就是才华有限的普通人……” 精彩跌宕的故事都留给天才和英雄,他非常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凡人。 “我比别人强的居然是我最不喜欢的东西。”谈暮星低头望着自己张开的手掌,他缓缓地握拳,无奈地笑道,“也是对别人没价值的东西,现在连打仗都信息化,确实没什么用处了。” 谈暮星不喜欢暴力,家里不可能让他当近战兵,运动员之路也被他古怪的体质拦在门外。 他已经摸到壁垒及上限,永远无法超越祖辈积累,而且对此感到无能为力。 他一辈子都会吃喝不愁,同时深刻意识到自己没用,自然只剩下佛系心态。 过多良好相位会磨灭人的斗志,使人被卷入柔和漩涡,只能沉溺其中。这是最难克服的障碍之一,他会拥有世俗意义上人人羡慕的物质生活,却一辈子都在精神世界里迷茫而徘徊,找不到自身存在的价值。 谈暮星甚至没法向人倾诉,外人只会认为他在炫耀,质疑他为什么还不知足? 其他人会说:你已经站在别人的终点,怎么还有那么多想法? 这就像有人说“我好难过”,别人回一句“你好矫情”。 这是占星里最常见的情况,星盘差异大的人永远无法相互理解,他们根本不知道每个人释放能量的方式不一样,总认为他们的那套逻辑可以适用于所有人。 每个人的人生课题不同,需要迎接的挑战不一样,没人可以妄评其他人。 即使是占卜师,他们都要在占卜后强调“我只提建议,选择权在你”,就算推演出未来的事件,占卜师都不该替问卜者做决定,那是对方自己的生活。 占卜师只能引导,不该强权控制。 楚千黎听完这席话陷入沉默,她早就知道同桌有想法,现在是第一次清晰地获取。 谈暮星不喜欢聊自己的事,他总围绕别人感兴趣的话题交流,很少会坦露心声。 “是不是觉得很无聊?”谈暮星见她不言,笑道,“不聊这些了,我们回班吧。” “不无聊。”楚千黎缓缓地摇头,“我只是在想怎么措辞。” 楚千黎思考片刻,她从校服兜里取出一副塔罗牌,将最上面的那张牌递给谈暮星。 谈暮星下意识地接过,他望着手里的愚人牌,面露好奇:“怎么了?” 牌面上,愚人站在悬崖边阔步前行,他看上去满脸欢欣,不知眼前的悬崖。 楚千黎解释道:“这张牌叫愚人,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不知道以后要到哪里去,但他永远活在当下,感到生活充满乐趣。”1 “这张牌是塔罗的开始,也是这组牌的结束。有人说愚人是混沌和无我,你刚刚说自己毫无价值吧,但愚人其实不是真正的愚人,他还什么都没有,就代表无限可能。”楚千黎笑道,“我把这张牌送给你。” “0代表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知道,也代表宏大旅程的开始。” 愚人洒脱地提着行囊启程,即便旁人提醒将有危险,他也会充满信心地走下去。 谈暮星注视着愚人牌,他果然看到0的编号,还有愚人手里洁白纯净的玫瑰花,一如她刚才坦荡明亮的笑容。 谈暮星在此刻忽然失声,无法描绘内心的感受。 她跟周围人是不一样的,他一直隐隐有这种感觉。 这种不同并不源于她占星的神通,而是某种直击灵魂深处的东西,犹如深不可测思绪之潮里的点点明灯。 所以他至今都不相信算命,但他愿意相信她的话,相信她本身。 谈暮星骤然轻快起来,他被她的无拘无束传染,郑重地收好愚人牌,轻声道:“谢谢,我会珍藏的。” 他的烦恼不翼而飞,莫名地如释重负,就像满怀天真的愚人,期待起前方的冒险旅程。 楚千黎看他心情变好,她理直气壮地伸手:“收下别人的礼物,应该要给人还礼。” 谈暮星猝不及防被要礼物,愣道:“唉?” 楚千黎面露不满:“你该不会觉得能白拿我的牌吧?愚人牌非常重要,这副牌不能用了。” 谈暮星仓皇失措:“但我现在身上什么都没有?” 楚千黎歪头道:“那你给我织条围巾?不然还是做副手套,正好拍视频要露手,你做一副好看的手套,我可以拍摄时候戴。” 谈暮星赶紧纠正她离谱的想法:“我没有给人做过衣服,这绝对就是两码事……” 谈暮星确实给娃娃做过衣服,但他还没有给人制作过手套,说实话根本就是跨行。 楚千黎随意地摆手:“啊,那是你的问题,你自己去解决。” 谈暮星:“?” 楚千黎笑道:“你不是说自己毫无价值嘛,我感觉你现在就像应届毕业生,不被别人剥削一回价值,那还真没法清醒过来。” “非要被人榨取过剩余劳动价值,才能知道自己是有用的人嘛!” 谈暮星:“……” 第十九颗星 楚千黎等待谈暮星给家里打完电话, 两人就一起结伴回班,准备迎接下午的课程。 贺时琛还过来问一句,他不确定楚千黎有没有被叫家长, 与其等班主任来找自己,倒不如他主动一点现在过去。 贺时琛已经总结出规律,只要楚千黎稍微脱离视线, 班主任很快就会通知他聊聊。 谈暮星好脾气地应声:“这回是叫我的家长, 老师没让她给家里打电话。” 楚千黎用手撑头道:“哎呀,也不用告诉爸爸妈妈那么麻烦,真要有什么事哥哥你去处理一下不行嘛。” 楚千黎在家里就显得乖巧可爱, 贺正合和余莘不知她的小动作, 更不知道她在校惹出小麻烦一堆。 “……”贺时琛强忍打她的冲动,麻木道, “我下周要参加竞赛,你不会惹出什么事吧?” 贺时琛下周很忙, 他没空见班主任。 楚千黎懒洋洋道:“那谁说得准未来的事, 不然我给你算一卦?” 贺时琛:“……” 贺时琛果断决定留些时间, 万一真要抢险救灾,好歹有应急预案方案。他现在有种预感,这样的生活继续下去, 自己就会跟二叔一样不婚不育,主要跟熊孩子打交道真是烦得不行。 邱晴空同样着急忙慌赶来询问,她不过是出去请教拍摄,回来后就发现两名同伴被扣走, 自然感到满头雾水。 她原以为是三人占卜业务被扫, 谁知道是开摊被地痞流氓骚扰,发生一点不愉快的碰撞。 邱晴空:“没事就好, 老班是长眼睛的,我们可没故意找事儿!” 谈暮星在班里从没发过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谁挑事。 楚千黎笑着拍拍谈暮星:“他刚说要提供拍摄服装,回家就去做占卜手套。”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谈暮星赶忙否认三连,硬着头皮道,“我真不会给人做衣服……” 楚千黎:“哎呀,不会可以学,大家刚开始都不会,但只要设定一个deadle,你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会了,时间越少会得越多,就像是魔法一样!” 谈暮星:“……” 谈暮星最后无奈地用手机下单专业书籍,他现在就像刚刚上岗的实习生,什么东西都没人教,却被安排一堆工作,只能通过自学来完成任务。 “那敢情好,我们搞得正规点,我现在想了好几个提案,老师可以选选看拍什么主题……”邱晴空低头看手机,“我发到群里吧!” 楚千黎浏览起群聊信息,邱晴空还真有不少方案,比如“下一位正缘的特征是什么”、“什么时候能暴富发财,暴富渠道是什么”等,看起来参考不少某站视频内容。 楚千黎左思右想一番,她用手指点点其中一项,说道:“这个吧。” “下个月有什么好事发生吗?”邱晴空凑上前查看,好奇道,“为什么选这个?我写的时候还怕这个平淡。” 楚千黎:“这个有时间限制,准确度可以高一点,还能结合天象盘。” 大众占卜没法一对一,准确率就会受影响,想要概括地描绘一类人,就会需要一些限定条件。 “天象盘?” “对,行星运动就像宇宙的天气,不同天象周期关心的重点不同,比如木星和天王星产生相位,这段时间的重点是人类科技进步,放在新闻上没准就是数字货币、抗衰老药物、航空航天等。” 楚千黎笑道:“很多人觉得天象跟自己没关系,但他们的生活早被这些事包围。” 邱晴空若有所思:“还有这种事吗?” 楚千黎点头,补充道:“历史上很多大事件都能跟天象对应,有时候还会炸伤占星师呢。这就像早期占星学形成封闭体系,大家认为‘七’是完美的数字,古占派都用七颗行星占卜,然而天王星被人发现,严谨体系被打破,占星学差点被炸死,科学时代也来临啦。” 谈暮星一边搜索服装制作书籍,一边抬起头来,小声吐槽道:“为什么你作为占星师讲这件事还挺幸灾乐祸?” 楚千黎讲到“占星学差点被炸死”,居然还莫名有一种欢快感。 楚千黎自傲地扬起下巴:“因为占星学是不会死的,只有思维僵化的人会死,天王星本来就是代表变革的行星,它的出现就是质疑权威、超越既定程序,专治各种老古板!” “占星家失去威望没什么值得难过,星星才不在乎会不会被人相信,只有靠星星获取权力和地位的人干着急。”楚千黎嘴角微翘,凉凉道,“不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他们被炸死不是很正常。” “……”谈暮星突然感觉她以前跟其他占卜师掐架不是没缘由。 邱晴空:“那我们就敲定这个主题啦?要用下个月天象盘嘛。” 楚千黎:“对,要是下个月视频没发出来就过期,我感觉选其他的题目,你拍摄完还会磨蹭着不发。” 楚千黎有预感,她选择别的主题,邱晴空拍完热情消退,没准剪辑就会磨叽起来,谁让对方是三分钟热度的人。 邱晴空惊呆:“……原来选这个还要治我拖延症。” 邱晴空刚刚是去找同学借机器,三人打算改天放学后抽空拍摄。 邱晴空在群里发一些某站样例视频,她又瞥见楚千黎的头像,无力道:“老师,你好歹用一个微信头像吧。” 余莘当时帮楚千黎设置完银行卡,却没有替女儿设置微信头像,现在还是灰色的初始头像。 邱晴空感觉楚千黎太懒了,至今都没有更换的意思。 “可我不知道用什么?” “我发些图到群里,我们一起来用啊。” 邱晴空筛选一番,她发送好多图片到群里,不但让楚千黎找到合适头像,连谈暮星都被迫合群更换微信头像。 楚千黎的头像是木之本樱,谈暮星的头像是大道寺知世,邱晴空的头像是小可。这群突然变成《魔卡少女樱》三人组。 楚千黎兴奋道:“大白熊进化成大道寺知世了!” 谈暮星:“……”总觉得是在疯狂暗示他做衣服。 家里,谈暮星回家后将书包一放,他就开始闷头琢磨起手套,不知道该制作成什么模样。 架子上陈列着漂亮精致的人偶娃娃,他正在屋里挑选珍珠、蕾丝等材料,忽然听见敲门的声音,连忙回头应道:“请进。” 门外,家里人没有进来,反而小心翼翼道:“星星,你今天在学校没事吧?” 谈暮星居然在校跟人打架,简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他连说话都没大声过。 家里人深知他一向是和平派,没准现在心情低落,这才过来问候一番。 “没事?”谈暮星都忘却王峥,他现在被安排任务,心里就想着回礼的事。 “那就好,你在屋里忙什么呢?” “做设计。”谈暮星沉吟数秒,软声补充道,“今天可能要忙得比较晚。” “哈?”家里人停顿片刻,没想到他心情还行,最后好言规劝道,“行吧,你先忙,也别忙太晚,设计这东西……” “……容易掉头发。” 谈暮星听门外传来离开的脚步声,他将愚人牌收好放在书桌边,接着上网搜索起各类手工制作教程。 视频拍摄当天,楚千黎戴上自己的新手套,她望着漂亮的悬挂珍珠,开始兴奋地晃起手来,聆听珍珠及碎晶相撞的动人声音,惊叹道:“还真是你给娃娃做衣服的那种风格。” 谈暮星叹气:“第一回只能做成这样。” 邱晴空出言点评:“这不算手套呢,像lolita风格的配饰?倒是挺好看。” 这看上去是露指的手部配饰,用紫丝绸、黑蕾丝、珍珠、碎水晶等制成,有一种神秘忧郁的哥特美感,还挺贴合占卜师的感觉。 楚千黎拿到新装备,她顺利地开始录制,用塔罗牌结合天象盘完成视频内容。 邱晴空是摄影师,只拍楚千黎的手部动作及牌而,全程没什么磕绊。 虽然三人录制主题是“下个月有什么好事发生”,但实际上天象变动不会按月份卡死,楚千黎将时间略微进行调整,占卜的是从本月底到下个月。 邱晴空唯恐时间过期,她拍完就连夜剪辑,火急火燎地投稿发表。她做事一向如此,热血上头就斗志十足,热情褪去便提不起劲,好在最近效率还不错。 某站的占卜视频极多,加上邱晴空账号过新,初期点击量并不高。 周蔷是一名即将毕业的大四生,她最近找工作焦头烂额,校招拼命投简历却石沉大海,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按理说,她在校期间的实习履历还不错,没道理一份offer都找不到,但最近就是邪门般没消息,眼看同学们纷纷落定,难免就有些心烦气躁。 人最害怕比较,一比会有落差,尤其本身心情就差。 宿舍内,周蔷一边打开自己的外卖,一边熟练地打开某站视频,开始寻找起做梦素材。 她最近有一个新爱好,在某站上观看占卜视频下饭,无非是看看事业及前途,听到好话就能积累白日梦材料。 当然,她已经坚持观看三个月,梦确实做不少,工作还没音讯。 占卜和塔罗灵不灵不知道,占卜视频确实有够下饭。 周蔷狂刷三个月的大数据后果,就是某站首页被占卜视频攻陷,而且很多都已经被她观看过。她随手点开一个“x月会有什么好事发生”视频,决定今天中午就用它来打发时间。 视频里离奇地有两位占卜师,当然两人都没有露而,却可以用声音来分辨。前而的人号称是占星学徒,她重点强调此视频有时效,不及时观看就过期作废,跟站内其他视频不一样。 周蔷看一眼日期,发现自己卡点不错,正好就是周期开端。 真正占卜的是后而的人,她被占星学徒尊称为“老师”,但两人年纪好像差不多大。 “现在连占卜视频都讲相声啦?还得两个人才行?”周蔷抱着螺蛳粉吸溜起来,宿舍里没有其他人,正好让她畅享美味。 视频里弹出四个选项,让人依据第一直觉挑选。周蔷随手点击一个,便跳转到下个视频,打算听听会说点什么。 视频里的占卜师已经将塔罗牌麻利地翻开,她手上戴着精致而漂亮的配饰,有条不紊地讲解起来:“最近时至日金凯白羊座合相,又跟天秤座月亮对分,有人会收获,有人会受挫,大家都渴望付出能有回报……” 周蔷不由吐槽:“这不是什么都没说?” 这个视频风格略显不同,没有开始就进行解牌,自然让周蔷感到茫然。 当然,占卜师讲完天象就切入正题,完成对塔罗牌的解析。 “不过选这组牌的朋友不用担心,你们过去的努力终于有结果,前而或许是一段难熬的时光,本月底到下月初会迎来好消息,基本都是跟学业、事业相关,没准是收到录取通知书,或者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但不代表就彻底一帆风顺……” “找到工作已经够顺,这就是一帆风顺。”周蔷刚想将视频关掉,突然听手机发出叮的一声,便掉头拿手机而非关闭ipad。 她发现手机上是一条而试通知,不由而露惊喜之色,不敢相信地核实起来。 难道梦想照进现实?白日梦素材居然成真啦? 视频里的占卜师仍然在讲解:“天秤座月亮的能量容易让人陷入进退两难的局而,你没准会收到很多好消息,但爆炸的力量将你打懵,反而变得犹豫不决起来,例如被好几个学校录取,突然就不知道选哪个,这张牌也代表你害怕选择的结果不好……” 周蔷还没放下手机,突然又弹出一条而试通知,这回居然是某知名大厂。 然而,两家公司的而试时间有冲突,相隔距离也特别远,根本没法同天进行。 周蔷看完短信,她抬眼看视频,突然神情呆滞:“?”这有点邪门儿啊? 周蔷将手机放回桌上,现在可谓啪啪打脸,她刚刚还说找到工作就是一帆风顺,如今的处境却当真棘手起来! 她开始思索如何时间管理,能不能跟hr沟通调整一下。 她一度怀疑众多hr跟占卜师说好,怎么都喜欢这时候发而试消息? 桌上,手机突然又发出叮的一声,简直就像是催魂铃! 周蔷:“???” 周蔷接到第一条而试通知心生欢喜,但她收到第三条而试短信便笑容逐渐消失,这还是一家她特别欣赏的公司,却依旧莫名其妙地时间撞档! 占卜师:“这组牌有机遇也有挑战,下个月初期有好消息,可要是没抓住机会,或者做出不合适的选择,会使你的心情在月底非常焦灼,掌握平衡是你们本月的课题……” 周蔷只差当场跪地,她此时心服口服,哀声道:“大师啊大师,根本就等不到月底,现在已经非常焦灼了! 她刚刚是慌没有而试,现在开始慌而试太多! 周蔷的手机终于安静下来。 正值此时,室友突然推门进来,她望着跪在椅子上的周蔷,诧异道:“你干嘛呢?” 周蔷:“我跪下给大师谢罪。” 室友:“?” 室友:“对了,你是不是还没找到工作啊,有个学姐的项目在招人,我听说他们待遇挺好的,但我不是回老家工作嘛,就说问问室友,你不然试试呢?” 周蔷闻言,她麻木地站起身来,恍然大悟道:“我懂了,我刚刚看的视频投错区了……” “你刚刚看什么视频?电视剧吗?” “不是,看了个占卜视频,结果是猎头视频。”周蔷开始浏览视频up主详细资料,补充道,“这玩意儿可比大学职业生涯规划课靠谱多了。” 第二十颗星 班里, 楚千黎坐在窗边愉快地翻书,谈暮星则低头认真地缝东西。 因为占星学徒最近不在校内揽客,所以两人难得尽享午休时间, 没有刚开摊时那般火爆。 人的新鲜感有度,大家刚接触时想要频繁占卜,等难题解决就不再来, 这是正常的周期循环。 “老师, 有人给我发消息!视频招来生意了!”邱晴空查看完后台消息,她立刻亢奋地前来汇报,又瞥到岁月静好的两人, “你们在做什么?” 谈暮星捏着布袋, 他老实地答道:“她要在装塔罗的袋子上缝星星。” 邱晴空面露好奇:“难道缝上星星能提升准确率?” “是啊。”楚千黎理直气壮道,“我看到绣出的星星心情变好, 准确率不就提升了。” 邱晴空:“?” 楚千黎侧头,小声嘀咕道:“主要是没想到他手套做得那么快……” 楚千黎原以为谈暮星要制作很久, 没想到他很快就交出成品来。她认为有必要给同桌布置新作业, 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 不管工作完成多快,都可以有新的工作。 邱晴空发现楚千黎在看书,不禁诧异道:“你在看什么?占星的书吗?” 楚千黎好像跟学习绝缘, 她愿意主动翻书很反常,自然让邱晴空误以为是占星书籍。 楚千黎举起书籍,她展示起封面,赞道:“不, 这是一本旷世巨作。” 邱晴空定睛一看, 书籍赫然是――《资本论》。 谈暮星弱弱道:“为什么我觉得这本书在揭示资本主义真相,你却从里面学会资本家剥削别人的方法?” 谈暮星越想越不对劲, 他做完手套又被安排缝袋子,仔细一想事情就没有尽头啊。 “啊哈。”楚千黎心虚地佯装听不见,她立刻跳转话题,望向邱晴空,“你刚刚想说什么?” 邱晴空:“有人给我发消息,说视频实在太准,还说得特别玄乎!” 邱晴空绘声绘色地说起周蔷观看视频连接四个好消息的事。占星学徒的初投稿获得认同,迫不及待地想找同伴分享。 楚千黎听完一愣,诧异道:“假的吧。” 邱晴空:“怎么会?” 楚千黎将信将疑,郑重道:“你还是告诉她,我是正经占星师,可不是烧香拜佛,一向只有我忽悠别人的份儿,她这是骗到大骗子头上了!” 楚千黎不太信周蔷的故事,她是预测运势,不是当场转运。 大众占卜的准确率本来就不如私人占卜高,这件事听起来漏洞频出、匪夷所思。 谈暮星:“……正经占星师和大骗子画等号吗?” 邱晴空迟疑道:“怎么会是假的?她还想找老师私人占卜呢。” 楚千黎犹豫地试探:“她成年了吗?” 邱晴空:“都说是在找工作,肯定是成年人吧。” “这可是网上碰到的人,谁知道说得是真是假。”楚千黎随手一丢占星骰子,她一扫骰子结果,惊奇道,“唉,居然还真不是骗子。” 邱晴空见她用骰子验证结果,好奇道:“我们以前不也给同学占卜?大家都是未成年人啊。” “那不一样,我们是面对面占卜,以后还能够碰到人。网上的人聊两句就散了,鬼知道她还会不会找你。”楚千黎解释道,“有些占星师就拒绝在网上给未成年看星盘,主要是怕担不起责任。” “为什么?” “人是在成长的,在没做好准备前,知道超前的信息并不好,甚至会产生糟糕的心理暗示。星盘不是固定的游戏数据,它更像流动的水,可以有趋向,却不会停下。” 楚千黎举例:“这就像百度看病一样,你要是不懂就瞎搜,或者碰到没水平的占卜师,听完能给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命理学里,信和不信是一回事,信和迷信又是一回事。 人是强大而脆弱的生物,强大到人类群体总能在危难中获取生机,脆弱到个体的人受错误引导就会走上歧途。 楚千黎不敢给周蔷占卜,就是对方说得太邪门,她认为这种状态的引导不合适。人要有分辨能力再占卜,完全昏头靠占卜师很危险。 谈暮星一怔:“糟糕的心理暗示?” “对,有些算命的给小孩批命都交给家长,主要孩子根本不理解那些话。”楚千黎笑眯眯地告诫,“还有随意将自己星盘资料交出去也很危险,真遇到有本事又想害你的人,很容易被对方控制哦。” “这就是被人捏住八字呢,所以找靠谱占卜师很重要。” 邱晴空愣神:“有那么夸张吗?但我把星盘告诉你就没什么事啊?” 楚千黎笑道:“你又怎么知道你们没被我控制?” 邱晴空:“???” 谈暮星低头继续给占星师缝布袋,他小声地嘀咕:“不,好像感觉到了……” 他总觉得缝完布袋还有其他事,说不定是更难的需求,已经彻底被控制住。 宿舍内,周蔷收到up主“魔卡少女小分队”回复,占卜师答应可以帮她私人占卜,但要求她先证明自己是神志清醒的成年人。 周蔷:“?”这是什么离谱要求? 魔卡少女小分队委婉地表示,她们认为周蔷的事件过于凑巧,有可能是视频点击量低能量还不杂,也可能是周蔷的出生星图度数适宜,恰好就是重点受此波天象影响的群体,还有可能是周蔷前期投简历太多,确实是运气一来就扎堆有消息。 没过多久,魔卡少女小分队又发来一条:[我跟你说实话,虽然我占星很准,但我是马克思主义信徒。] 周蔷:“……” 周蔷看完悟了。 别人怀疑占卜师是骗子,她被占卜师怀疑脑袋有问题,还被教育一波不要头脑发热搞封建迷信。 周蔷既好气又好笑,然而也没法跟占卜师发火,主要对方的话没有错! [我能证明是成年人,但神志清醒怎么证明?我去医院开证明吗?] [我是秦始皇,其实没有死,我在西安有30000吨黄金和300万秦兵,只要你转账两万元到xxxxxxxx送我回家,我就让你统领三军!] [……你疯了?怎么还比网上骗子多27000吨黄金?] 周蔷两眼发懵,网络梗是三千吨黄金,对方张口就是三万吨,通货膨胀一个零。 [恭喜你,你已经证明自己神志清醒,做梦也要做一个巨大的嘛。] [……] 周蔷刚开始确实热血上头,但被占卜师一套又一套搞完,便逐渐冷静起来,能理智地看问题。她将自己学生页面的重要信息抹掉,发给对方证明已经成年,然后就将事情描述一番。 占卜师提出跟周蔷语音交流,沟通一些信息能够更方便。 周蔷没有拒绝,她加上对方的业务号,接通后果然听到视频里的声音。 “你现在犹豫选哪个是吗?” 周蔷忙不迭道:“对,主要面试时间冲突,我可能挑一个过去面试,最后要没有通过,别的机会也没了……” “我懂了,你说一下四份工作,我们用塔罗四选一牌阵来占卜吧。” 周蔷听到那头传来唰唰的洗牌声,好奇道:“就是选择每份工作的后续结果吗?” 周蔷经常观看占卜视频,她对塔罗牌阵略有了解,选择牌阵先讲现状,然后延伸出四条分叉线,告知问卜者每个选择的后果及未来发展。 “对,你可以随机告诉我一些数字,我摸牌结束后会将牌面和牌阵发给你再解读。” 周蔷老实地照做,很快就收到照片,果然是排好的四列牌,最下面有一张现状牌,塔罗牌的放置形态犹如树干及树枝。 “现状牌是倒立的宝剑皇后,你想要上进变好却非常焦虑,总是怀疑自己的能力,还被过去的糟糕状态困着,这张牌提醒你要深思熟虑,重新理性下来才能获得成就。” 周蔷一愣:“是的,前段时间完全没面试消息,我状态就是特别差,简直丧到不行……” 占卜师敷衍:“嗯嗯,把我的视频当烧香拜佛,确实听起来就好焦虑。” 周蔷:“……不是,我们刚刚验证过我是神志清醒的人了!” 周蔷总感觉占卜师正经中透着一丝沙雕,反正就不是神秘的大师风范。 “第一份工作是塔正位和星币王牌逆位,这两张牌一组合就是没钱的意思,你有空也可以去面试练练,然后打听一下未来薪水,估计结果不算好。” 周蔷:“啊,我好像听说过,有学长说这家公司待遇不好……” “第四份工作是星币四和权杖三逆位,你也许有稳定的收入,但以后发展前景不大,没准会为自己曾经的决定后悔。” 周蔷:“这是我室友介绍的,她跟我说赚赚钱还行,不过没什么上升空间。” “好的,我们重点看剩下两份工作,第二份工作是恶魔和星币十,第三份工作是正义和权杖六,单看事业运的话,都有可取之处。” 占卜师笑道:“大家都害怕恶魔牌,但它出现在工作里就还行,主要它明确指向世俗欲望,那就是钱。” “你要是拥有这份工作不会缺钱,不过面试和工作压力应该很大,总感觉自己不可能做好,但最后还是能取得成功,会拥有物质财富,却也精神很空虚。” 周蔷为难道:“第二份是大厂面试,我确实简历差一点。” 周蔷只告知占卜师工作类型,却没有说具体的公司名,按理说对方根本猜不到是大厂。她对这份面试心里没底,主要大厂要求太多了,但薪水也是真的高。 “那你得拼尽全力准备,我猜面试不会简单的。”占卜师继续道,“第三份工作有一张正义,代表你以前的努力得到公正对待,还搭配一张权杖六,这份工作没第二份钱多,但你会有一些成功喜悦,你感觉自己靠辛勤付出获得晋升,心里自信又满意。” “因为我本来就喜欢第三家公司。”周蔷赶紧追问,“那我到底该选哪一个?第二份还是第三份比较好?” 占卜师悠然道:“这要看你自己啊,我没法帮你选择。” “唉?” “你喜欢钱就选第二份,喜欢成就感选第三份,关键是你自己的想法。” 占卜师补充道:“我还可以综合解一下这组牌,这组牌告知你所有好结果都是你前期努力得来的,跟占卜视频转运没关系,你也没自己想得那么差。” 周蔷当场捂嘴:“好家伙,破防了,我要哭出声来了……” 周蔷最近一度怀疑自己是废物,否则她不会发昏地找人占卜,完全是前段日子过于黑暗导致。 她就不知道哪里出问题,自己并不是没有努力过,为什么简历都石沉大海? 她看占卜视频是由于生活好苦,她需要一点点甜支撑走下去。 她要被冻死了,想要寻找星火。 “不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说好话鼓励我……”周蔷调整完脆弱的情绪,轻声感慨道,“……我都心领了。” 占卜师:“当然是真的,我可是马克思主义信徒,实事求是是马克思主义的精髓。” 周蔷:“……不用特意强调这个了,我都怀疑你占卜是钓鱼执法,难不成就专抓搞封建迷信的?” 周蔷感觉对面的占卜师绝了。 别人搞占卜生怕问卜者不信,对方搞占卜生怕问卜者太信,恨不得当场来一波马哲教育。 周蔷试探道:“那我能不能问一下,我要是选第三份工作,多长时间收入才能超越第二份工作?” “稍等,我看一下……至少三年吧,得看你努力。” “哦,还挺久呢。”周蔷笑道,“你们是不是都要占卜反馈,那我可以三年后再反馈给你。” “三年吗?”占卜师难得地沉默片刻,“……也可以。” 周蔷灵光乍现,提议道:“对了,你们占卜师不是都卖护身符、转运水晶啥的,你有这方面的业务吗?” 占卜师无奈道:“我不卖货不仪式,多大人了还搞这个,给你买一个巴啦啦魔仙棒吧。” 周蔷:“……”好家伙,明明想支持你业务,居然又被嘲讽了。 周蔷对不知名占卜师观感不错,她其实也不相信转运水晶,单纯想给对方增加一些收入,但最后仅仅支付占卜的费用,还被疯狂提醒没事少来算命。 “我看上去那么像会被迷信骗的人吗?”周蔷纠结道,“我跟你们讲的不是故事是真事儿!” 她确实看一个视频收四条消息,对方却坚持她的事情是碰巧。 占卜师:“好的,没什么问题我挂啦,我也要准备去上下午的课。” 周蔷:“?” 周蔷疑惑道:“你还是大学生吗?” 周蔷感觉占卜师说话挺有条理,加上对方唯恐自己误入歧途,还以为应该是有些阅历的人,没想到也是在校生。 占卜师:“不,高中生哦。” 周蔷:“???” 周蔷被气笑了:“你一个未成年让我一个成年人证明自己不是未成年!?” 明明占卜师才是打《王者荣耀》都会被防沉迷系统拦住的人啊! 楚千黎迟疑道:“啊,主要你上头的样子,实在不像是成年人……” 楚千黎听完周蔷的故事就觉得她不太理智。 周蔷扎心了。 她居然被一个占卜师妹妹教育,对方还要给自己买巴啦啦魔仙棒,仔细一想确实尬得能用脚趾抠出一座魔仙堡。 周蔷恼羞成怒:“叫姐姐!我比你大好几岁呢,你该叫我姐姐才对!” 她倒没有真生气,占卜师有解决问题,只是这事想来有点羞耻。 楚千黎:“?” 楚千黎乖巧道:“姐姐拜拜,以后别随便占卜了,你永远猜不到网络那头是哪个臭妹妹。” 楚千黎说完,就挂断语音。 周蔷:“…………” 第二十一颗星 周蔷将面试时间调整完, 还给占卜师发一条消息,又说等面试结束后再告知现状。 周蔷想给楚千黎结果反馈,却不想对方水平已不需要。占卜师经手的案例够多, 基本心里就会有数,周蔷的问题比较简单,其实误差性会很小。 不过楚千黎还是老实地应下, 反正周蔷是发在业务号上, 没准实战案例对邱晴空的学习能有帮助。 在校时光过去得很快。 放学后,楚千黎跟谈暮星结伴到校门口,上车时发现贺时琛又不在。贺时琛最近非常忙碌, 总是挺晚才乘车到家, 好像在接受竞赛集训班课程。 饭桌上,余莘让李阿姨留好饭菜, 这才落座跟楚千黎、贺正合用餐。虽然贺时琛平时吃饭从不搭腔,但他的座位空出又有点奇怪。 楚千黎往常吃饭时总被印钞机怒瞪, 她今日没人指点仪态, 总感觉白米饭都不够香, 还是惹人生气再进食更愉快。 楚千黎在父母面前乖巧不少,没有面对贺时琛时的嚣张。 贺正合笑道:“时琛不在家,千黎都安静下来了。” 余莘:“你俩聚在一起总吵闹, 我还怕你们闹矛盾,分开却都不说话了。” “没有矛盾哦。”楚千黎说道,“虽然哥哥听完估计气得要死,但我比他自己都要了解他呢。” 贺时琛对自身的认知都有限, 但楚千黎通过星盘看到更多的东西, 她上次还要钱成功,越发确信判断没有错。 贺时琛不在场, 三人难得谈及楚千黎的过去,余莘好奇道:“你原来放学都做些什么呢?” “其实跟现在差不多,我在学校溜一圈回家,偶尔跟爷爷出去替人解决问题……”楚千黎思索道,“假期时在家时间多,我和爷爷都比较懒,每天靠算卦决胜负,输的人就打扫卫生。” “帮人解决问题?” “小到帮村里人找走丢的鸡,大到结婚定日子、建房看风水吧。” 余莘面露落寞,苦涩道:“这还真是厉害,我都没接触过。” 余莘难以想象女儿过去的生活,深感自己已经错过太多太多。 楚千黎捕捉到母亲异样的神色,软声道:“妈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余莘一愣。 楚千黎:“我和爷爷学的这些就像打牌一样,说到底不是教人怎么起手就摸两王四个二,而是教人怎么用有限的牌打出最优选择。” “从来就没拥有过的东西不算错过,不要总想自己没摸到的好牌了,看好自己手里的牌比较重要。” 人总是有很多美好的“假如”,假如这件事没发生就好了,假如一切都合情合理就好了,但世上就是有阴差阳错、不遂人意。有些人生来就是富家子弟,有些人出生却连健康都保不住,世事无常。 楚千黎从未觉得村里的生活糟糕,在物质条件上确实比不过贺家,但只盯着功名利禄的人基本也跟此道无缘。 楚千黎跟贺时琛、余莘等人无法讲通此理,然而理解她想法的爷爷已经逝世。 贺正合带动气氛,他举杯赞道:“千黎还是小哲学家呢!我们必须碰一个!” 楚千黎愉快地跟父亲干杯。 余莘神情柔和下来,她举起杯子,笑道:“也是,以后还有很长日子呢。” 楚千黎闻言一怔,最后伸手碰杯。 “……是啊。” 饭后,三人站起身往客厅走,贺正合不禁调侃:“这要是时琛在家,现在就催你做作业。” 楚千黎双眼发亮:“这话潜台词是他不在我可以不做吗?” 余莘笑道:“稍微休息会儿再做,不用那么着急。” 余莘刚刚走到沙发边,她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索性扶着沙发边歇一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楚千黎见她突然停下,关切道:“妈妈怎么了?” “没事,估计起身太急。”余莘无奈道,“上年纪真是什么毛病都有,晚上还经常盗汗。” 楚千黎忙道:“找医生看看呢?” 余莘:“不是什么大事,待会儿就好了。” 贺正合:“上回体检怎么说?” “一切正常。” 家里人都会定期体检,余莘距离上次检查有段时间,她犹记自己身体状况还行,所以没把这些小问题放在心上。 楚千黎此时却万分紧张,她围着余莘打起转来,提议道:“我给妈妈算一卦呢?” 余莘哭笑不得:“占星还能治病吗?” 楚千黎摇头:“不能治病,但可以提供信息,例如有没有生病。” 行星和星座对应不同的身体部位,治疗肯定要靠医生和药物,却可以通过占星看看哪方面可能有问题。 贺正合笑着劝道:“那你让她算算吧,瞧她比你还急呢,生怕你要生病。” 楚千黎犹如热锅上蚂蚁,突然就开始缠着余莘。 楚千黎听到此话,她低下脑袋,垂眸道:“是的,我超怕生病,还超级怕死。” 楚千黎面对面占卜时都谨言慎行,唯恐说错话被问卜者暴揍,绝对是怕死第一名。 余莘看女儿沮丧低头哪里忍心,忙不迭应道:“好好好,那你算一卦吧!” 余莘其实认为占星和看病离得远,但没办法拒绝热心的楚千黎,就希望借此让女儿放心下来。 楚千黎没搞骰子和塔罗,她直接掏出卜卦占星,坐在沙发上开始起盘。 六宫主和命主星成凶相,疾病有恶化的可能性。 楚千黎眉头微皱,提议道:“爸爸找医生来给妈妈看看呢?” 余莘制止:“没有那么夸张,现在已经好了。” 楚千黎刚刚还得体懂事,现在一秒切换成熊孩子,她疯狂地念经:“看看看看看看看看……” “……” 贺正合终究还是将医生叫来。 余莘一边接受着检查,一边抱歉地叹息:“实在不好意思,现在还让你跑一趟,我女儿太担心我身体健康了……” 医生跟贺家人熟识,他态度倒很友善:“这是炫耀子女孝心的凡尔赛新方法吗?” 余莘原以为没有什么大事,医生却建议次日再检查。 贺正合面露错愕:“还要检查的意思是?” 医生保守地答道:“现在情况还不确定,我建议到医院详检一下。” 余莘:“但我上回体检还没什么事?” “上回体检有一段日子了,而且你最近思虑很重,还是再查一下比较好。” 余莘不由惶惶,她心里确实积攒事情,经常大半夜完全睡不着,总是梦到使她落泪的片段。 楚千黎的归来对全家人都是冲击,余莘有时会想知道女儿的过去,但其实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 这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想弥补都不知从何做起,只剩无尽的心理压力。她作为母亲能力何其有限,永远都没法让时光重来。 贺正合:“那我明天陪你去检查。” 余莘缓缓地点头,她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这事儿别跟时琛说,他最近正准备竞赛,知道后又胡思乱想。” “千黎明天也照常上学,我和爸爸会去医院的。”余莘安抚完女儿,又笑道,“你算得还真挺准。” 楚千黎乖乖地点头,除了占卜外,她什么都不会,也不懂治疗流程。 不过余莘身体可能真有些问题,接受检查后还有一场小手术,没两天就被安排住院。 楚千黎靠占卜得知,余莘不会危及生命,只是要疗养一段时间。她偶尔放学后会跑到病房赖着,跟余莘扯一些无用俏皮话,打着照顾母亲的旗号来逃避写作业。 余莘和贺正合是看破不说破,他们觉得总不学习也不好,但楚千黎真是插科打诨第一名,偶尔被她哄一哄又把正事忘了。 他们发现女儿有消除记忆大法,聊着聊着就把最初话题抹掉。 贺时琛很快发现家中异常,一是楚千黎这两天老实得惊人,二是余莘总跟自己碰不上面,自然心生狐疑。 家里,贺时琛瞟一眼鞋柜,他不禁眉头微蹙,询问道:“李阿姨,我妈呢?” 李阿姨心虚地含糊:“啊……” 贺时琛:“她这两天忙什么呢?我怎么见不到人?” 贺时琛最近从学校回来都要晚十点,没办法跟家里人一起吃饭。他还能跟楚千黎、贺正合见面,却总找不到余莘的身影,今日专程回来早一点,依然没有看到母亲。 余莘特意让家里人瞒着贺时琛,但李阿姨在质问下只能说实话。 贺时琛得知真相,二话不说乘车去医院,同时在心里大感离谱,母亲要做手术还搞什么竞赛。他少拿那点分数都无所谓,孰轻孰重心里还是分得清楚。 贺时琛风尘仆仆地抵达医院,很快就找到母亲的单人病房。 病房的门虚掩,透出屋里暖光。 贺时琛火急火燎地赶来,他刚想要敲门进去,看到房内情况却一愣,不由停下焦急的脚步。 屋内,楚千黎趴在床头跟余莘说话,她用夸张的动作将母亲逗得咯咯发笑,贺正合则站在一边开心地鼓掌附和。 这真是温馨的家庭景象,洋溢着世间道不尽的美好。 他好像不该在此刻进去打破一切。 贺时琛茫然了。 他一直不相信所谓的感情,只坚信牢不可摧的利害关系,然而楚千黎诡异的能力都没有彻底击垮他,眼前的画面却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觉得楚千黎有一种天真的愚蠢,但余莘和贺正合又何尝不是呢? 他们让自己留下来就很危险。 他们原本是和谐幸福的三口之家,他是身份丑恶的介入者,其实并不被这个家需要。 贺时琛一直在调整自己的心态,现在突然就在心里做出决定。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属于何处,但似乎不应该留在此处。 病房外传来敲门声,余莘等人眼看贺时琛进门,全都露出惊讶之色。 余莘苦笑:“果然瞒不过你,还说怕打扰你竞赛。” “那两分又不重要。”贺时琛面色如常,又忧虑道,“还要做手术吗?” “只是小手术,做完就出院,其实非常快。”贺正合在旁补充,“下周就能回家啦。” 贺时琛闻言脸色稍缓,他瞥到躲藏在角落里的楚千黎,淡淡道:“你作业写完没?” 楚千黎翘起兰花指,打哈哈道:“我夜观天象,今夜无暇做作业。” 贺时琛戳破:“现在天还没黑呢,你能观什么天象?” 余莘和贺正合都笑出声来。 余莘:“确实,千黎跟着哥哥回家吧,爸爸留在这里就行,你也不能总在医院耗着。” 余莘觉得女儿总在医院守着也不好,到时候再耽误其他的正事。 楚千黎不满地啧一声。 最后,贺正合留下来陪护,楚千黎和贺时琛乘车回家。 别墅内,贺时琛将东西分门别类地装进行李箱,他先打开卧室门,倾听楚千黎房间声音,确定没有任何异常后,便回去轻轻地将行李箱拉出来。 楼下,李阿姨同样屋门紧闭,她从不在晚上出来,作息非常规律。 贺正合和余莘不在家,李阿姨已经休息,没人会知道一切。 夜色浓浓,月明星疏。别墅区万分寂寥。 贺时琛悄悄地提着行李箱出门,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反正就不应该待着这里。天地之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贺时琛起步前行,却突闻院里熟悉的声音,还夹杂奇怪的动画音效。 “哥哥,你还说我不太聪明,我觉得你半夜离家出走才是脑袋有问题。” 楚千黎蹲坐在院中石椅上,她正捧着手机观看动画片,又随手摁下暂停键,嘀咕道:“你大晚上出去偷井盖儿啊?” 贺时琛握着行李箱把手当场愣住,他面对离奇出现在院里的楚千黎,诧异道:“你大晚上在这里干嘛呢?” 楚千黎理直气壮:“我夜观天象啊。” 贺时琛怒指石桌上的手机屏幕,质疑道:“这明明就是动画,你哪里有观天象?” 楚千黎臭屁地装起来,她随意地摆手:“观天象是用心,又不是用眼睛,我跟你们凡夫俗子讲不清楚。” 很好。 贺时琛的拳头开始硬了。 “你给我回屋去,别大半夜晃荡!”贺时琛火气上升,他一指家门,斥责道,“明天还得去上课,你在这里修仙呢!?” 楚千黎不屑:“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话?” “我有什么资格……”贺时琛怒道,“不对,你少给我打岔,赶紧回屋里去!” 楚千黎:“不回,有本事你先回。” 贺时琛:“你有本事怎么不先回!?” 楚千黎:“我没本事。” 贺时琛:“???” 贺时琛现在进退两难,他想要拉起箱子就走,然而楚千黎夜里独自坐外面也不对。他想打电话叫贺正合回来管管某人,但又会阻碍自己想趁夜离开的计划。 贺时琛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他难得要做出叛逆行径,却撞上叛逆界老祖宗,瞬间被摁在地上锤。 贺时琛一度怀疑,她是不是算到自己要走,专程在此处蹲着守点。 贺时琛思及此,他重新拉过箱子,沉声道:“我明天会先跟爸爸说清楚,然后等妈妈恢复好以后再说,落脚的地方已经找好了,你不用在这里拦着劝了,赶紧回屋里去吧……” 贺时琛总觉得她用此招拦自己,谁让她有一种天真的愚蠢。 他最近都在重新定位自己的身份,并不是头脑一热就鲁莽做决定。 “……你快回去吧,跟你没关系。”贺时琛小声地补充。 楚千黎是最不该有愧的人,她没道理为此事劳心费神。 当然,楚千黎没辜负贺时琛的期待,她确实没有开口规劝,反而友善地跟他挥手告别,果断道:“好的,拜拜呀!” 楚千黎没有拦他,也没有回屋里面,继续观看动画片。 贺时琛:“……” 贺时琛彻底打消她蹲守自己的离谱猜测,他此时见她不挪屁股,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回屋去!别逼我吼你!!” 他现在就盼着父母赶紧回来,自己的娃还是自己来带吧,这日子多一天都受不了了。 第二十二颗星 贺时琛费劲半天都没将楚千黎撵回屋, 他最后气急败坏地拉起箱子,冷声道:“那你就在这里待着吧,我走了。” 别墅区内安保还不错, 想来她也不会有事,没必要继续瞎操心。 楚千黎低头盯着动画片,她风轻云淡地告别:“拜拜啊, 无根之人。” 贺时琛狐疑地回头:“你说什么?什么人?” “无根之人。”楚千黎抬起头来, 又下意识地瞄动画,随意道,“这是你人生重要的转折点, 就像打游戏的分叉线选项一样, 踏出这个门是完全不同的未来。” 贺时琛选择离家,就成为无根的草。 “这跟生活里的小选择不一样, 可以说是一个人的重大事件,有些人做生时校正就会参考这些事。” 每个人日常生活不会有大变化, 但总有些带来大突破的事件, 例如结婚、留学、搬迁、购房等。 贺时琛听到玄学就头疼, 皱眉道:“说点阳间的话。” 楚千黎抬眼望一眼天空,又瞟一眼当前时间,喃喃道:“正好时间还早……” “现在可是晚上, 当然说阴间话,不然我们聊会儿阴间事啊?”楚千黎笑着拍拍旁边的石凳,哄骗道,“来嘛来嘛, 陪我打发会儿时间嘛!” 贺时琛沉默片刻, 嗤道:“所以我说你天真的愚蠢。” “什么?” “我离开对你来说不是很好?”贺时琛讥笑道,“非要我给你看一些抱错孩子的社会新闻, 瞧瞧社会的阴暗面,你才能够清醒过来?” 贺时琛转过身来,他朝前走两步,隔着院子栏杆看楚千黎。 栏杆上盘绕的藤蔓密叶在他脸庞上投下阴影,使他整个人被笼罩在幽深夜色中。 贺时琛嘲道:“你确实有些小本事,但在其他方面差太远了,我要是打算抢夺你家产或者想办法让你出事故,你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贺时琛惯于用阴暗的想法揣摩他人,他在楚千黎刚回家时满腹警惕,只是楚千黎脑袋里确实缺点东西,根本就没有竞争和内斗的想法。 他还觉得余莘和贺正合太离谱,完全不理解他身份的危险性,居然还颇为信赖地放任自己跟楚千黎接触。 他立刻就能想出阴暗方案,最简单的就是吃绝户,只要在家里装出友好面孔拿下楚千黎,归根到底一切又能回到他手里。 他不明白这些人在想什么,非要他把最坏情况说出来。 楚千黎面对恐吓,她却不为所动,轻松道:“我懂,不就是人的阴暗面,每个人都会有黑暗的想法,但怎么想和怎么做又不一样。” 贺时琛见她如此淡然,咬牙道:“你根本就没懂……” “我懂啊,怎么没懂?”楚千黎悠然道,“你心里想得不就是我消失该多好?或者最初没被抱错多好?为什么你要倒霉地碰到这种事?为什么你突然就被放在施害者的位置?” 贺时琛闻言一愣,随即眼神复杂:“……为什么你能这么平静地说这话?” 贺时琛快要怀疑楚千黎是圣母,她得知他真实的想法都没反应,好像完全没把他幽暗的心思当回事儿。 “哥哥,人都有阴暗面的,连我也不例外。”楚千黎笑道,“我也常会有黑暗想法,比如‘为什么连这种人也能长命百岁’,或者‘啥也不懂的愚蠢人类还说我天真的愚蠢’,有时候碰到真想把他们捏碎算了。” 贺时琛:“……” 楚千黎眨了眨眼,她面色乖巧,软声道:“但我有控制自己,顺带一提后者说的就是你,你可以开始对号入座了。” 贺时琛发觉自己很容易被她拱火,他此时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她的话滑稽,不可思议地开嘲:“你觉得你能把我捏碎!?” 贺时琛就是从小接受良好教育,不可能随便仗着力量差异动手,他感觉换个人能把楚千黎一巴掌扇地上。 “你觉得自己很强吧,不管是头脑还是力量,全都比我要强大。”楚千黎平和道,“你有听过鲁珀特之泪吗?” “玻璃泪珠比普通玻璃坚硬很多,可以在数吨压力下完全不碎,但一掐它的尾巴就四分五裂。你就跟鲁珀特之泪差不多,你都不知道自己尾巴那么脆,我却早发现这一点,只看想捏或不想捏。” 贺时琛带着精英的傲慢,他确实也会成为精英中的精英,但不代表他就没有弱点。 他被楚千黎挤兑那么久都没离家,仅仅看到三口一家的温馨场面,突然就痛下决心,无非是被踩到尾巴。 人们总会对强者的崩溃感到奇怪,那个人明明那么厉害而风光,为什么稍微受挫就溃不成军?为什么要选择决绝又激烈的方式离开? 那个人自己都不一定明白,但星盘反映出他的潜意识。 贺时琛只当她装逼拖延时间,淡淡道:“够了,我不想听你装神弄鬼,你爱说这种中二病的话就自己慢慢说吧。” 楚千黎慢悠悠道:“话是这么说,但我一句话就能让你留下来接着听。” 贺时琛冷笑道:“怎么可能?” 贺时琛拉起箱子就走,不愿再跟楚千黎纠缠。 楚千黎:“我从出生就知道身世,但我根本没打算回来。” 她的话语浸润在夜风之中,入耳时带来些许凉意。 “……你说什么?”贺时琛难以置信地回头,只见她安然地坐在院内,依旧是吊儿郎当的模样。 楚千黎面对他的惊愕之色,她拍拍身边的石凳,笑眯眯道:“现在可以聊会儿阴间话了吗?” 院内,贺时琛终究是坐在石凳上,他现在涌生被控制的感觉,根本是陷入她的连环套。 他不但没走出家门,还被骗进家中院子。 楚千黎将动画片暂停,贺时琛刚刚坐下,便张口质问道:“为什么你不回来?” 倘若楚千黎刚出生就换回来,后面诸多事情不会发生,贺时琛也不会陷入被动局面。 “因为那不是最优选择,如果换回来更好,我肯定就回来。”楚千黎开始用手机起盘,随口道,“这就是好多人想当然的态度,总拿自己的逻辑套所有事,不知道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你给我看社会新闻也是这逻辑,世上没什么‘假设’或‘如果’,但凡咱俩中有一个换人,事情就不是这么发生。” 楚千黎无力地长叹:“唉,每次跟人解释这些真他星星的烦,又快要激发出我的黑暗面。” 楚千黎都倦了,总觉得跟这帮人讲不明白,然而占星师必须提供对方积极引导,她不得不克制自身脾气来循循善诱。 “世界如此美好,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楚千黎猛吸一口气,柔和地自我暗示,“要谦虚,要友善,要做优秀马克思主义信徒,不能跟没开蒙的人一般见识。” 如果楚千黎没学占星,她对有些人态度就是“这人脑袋多少有点大病”,但她已经研习占星,态度就变成“理解星盘的多样性,理解这人星盘的能量表达方式”。 不得不说,占星让她涵养都变好,某种意义上简直是修行。 贺时琛怒道:“……你在内涵谁呢?” 楚千黎举起手机上的星图,放在贺时琛的眼前晃晃:“好啦,这是哥哥的出生星图,我们就从这里开始讲。” 贺时琛:“?” 楚千黎若有所思:“你的星图很有趣,星星大都聚集在十宫和四宫,恰好这两个宫位又是对宫,大多数星星位于下半球,偏偏有颗孤星在上半球,这颗孤星没准会跟星群发挥同等力量。” 贺时琛:“???” 贺时琛皱眉制止:“等等,为什么突然又开始聊起你那套?” 贺时琛留下是想知道她不回来的原因,她却自顾自开始解析起出生星图。 “闭嘴!看你星盘都没收费,不要有那么多意见!”楚千黎炸毛道,“我要不是打发时间,用得着跟你废话吗?” “……” 下一秒,楚千黎继续道:“第四宫是家庭宫,描绘出原生家庭影响,第十宫是渴望的人生目标,显示我们想被赞美或崇拜的特质,而人在幼年最先想争取父母器重,所以第十宫其实也跟父母有关。”1 贺时琛现在好想走,但他发觉楚千黎气口太密,自己根本就没法离开,只得耐着性子听下去。 楚千黎:“从星图来看,哥哥的一生都跟父母、家庭等断不开联系,不管你表现得多么冷漠无情、唯利是图,实际上是极有家族责任感的人,最骄傲的事情是为家族荣誉而奋斗……” “不过遗憾的是,你的行星对冲还有刑克,最令你痛苦的事情也源于家庭,还有你内在父母形象的矛盾,恐怕是你亲生父母跟你愿景中家庭的冲突吧,你原来的信仰完全被击垮,顿时就丧失人生的目标。” 贺时琛没得知身世前,他觉得一切事都理所当然,自己会将贺家发扬光大,会成为父母跟外人都赞颂的继承人。 然而,他得知亲生父母的面目,长久以来的目标突然就被摧毁,其实自己并不是被家族需要的人,一时间迷茫起来。 他是坚信利害关系的人,只有血缘及利益能让他感到联盟牢不可破,现在离奇的事态不亚于重塑他的世界观。 原著里,贺时琛同样离家出走,这其实跟原男主和原女配的感情无关,而是贺时琛永远都不会跟被自己调换身份的孩子在一起。 这是他的性格决定的。不管是原书的楚千黎,还是现在的楚千黎,他会涌生出愧疚及责任感,但绝对不会产生男女之情的爱。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比谁都会计算利害得失。别人可以装不知道,但他却不会装不懂。 于是,他面对原女配的倾心逃跑了,他不知道如何解决这件事,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避开。 贺时琛沉默地望着眼前的星图,他面上强作镇定,却反复捏着手指,掩盖着内心情绪。片刻后,他低声道:“所以呢?” 他承认楚千黎没错,但那又能怎么样? 他的潜意识知道一切,所以他不得不离开。 楚千黎将出生星图关掉,她又调出起卦盘,慢条斯理道:“简单分析完哥哥的星图,我们就可以推演出两条路,看看不同选择的事件发展。” “一是你现在头也不回地离家,未来会靠自己的努力获得成功,但很遗憾你一辈子都在逃出原生家庭影响,你现在经历的痛苦不会变少,反而随着岁月流逝在加倍。” 楚千黎笑意盈盈,她拍手赞叹道:“偶尔你都觉得自己已经忘却,却还在午夜梦回想起所有事,就像无法摆脱的梦魇一样,恭喜你打出be结局。” 贺时琛离家解决不了任何事,他依然会想起余莘和贺正合,却深知自己再没资格回到这个家。 贺时琛见她欢快的模样莫名火大,不悦道:“你就那么确定我会有愧疚感?说不定我根本不在乎这些!” 楚千黎听他嘴硬,摆手道:“那你可以试试嘛,谁难受谁心里知道,我不会帮别人做选择,只是把未来的可能性摆出来。” 贺时琛静默数秒,又问道:“……那另一条路是什么?” 楚千黎说推演出两条路,贺时琛目前只想到一条。 楚千黎笑道:“哥哥是只看利害关系的人,所以我拿感情劝你没有用,另一条路就是利益结盟,你现在没法定位自己的身份,但我可以让你心理平衡起来。” “怎么平衡?” “你不知道怎么跟我相处,那就直接拿钱来说话吧。我实话告诉你,你以后会赚很多很多钱,我要你未来十七年的全部收入,一把子买断我们身份错位的十七年。”楚千黎补充道,“你亏欠爸爸妈妈的自己去解决,但在我这里交完钱就算了事。” “另一条路就是你交钱留在家里,当然你也不会很轻松,以后要独自承担赡养父母、照顾家族的责任,但你本人为家族奉献好像乐在其中。这条路不知道是不是he,但好歹比be要好一点。” 贺时琛思考片刻,问道:“这就是说不管父母如何分配家产,你要我未来十七年全部的收入?” 楚千黎点头:“没错。” 贺时琛严谨道:“为什么是十七年?人的童年影响伴随一生,应该要我未来收入按比例抽成比较合理吧,没准我老年比青年时赚得要多。” “抠得这么细吗?”楚千黎惊讶地瞪大眼,“这倒是也可以。” 贺时琛平静道:“既然都说是利益联盟,那肯定要提前说清楚,免得以后说我占你便宜。” 楚千黎不禁偷偷嘀咕:“理是这个理,但其实十七年对我有利……” 贺时琛没听到她的碎碎念,他已经低头用手机撰写合约,很快就将其递给楚千黎,公事公办道:“看看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楚千黎望着详细的合约,惊叹道:“虽然早知道你是这种人,但这么果断就做出决定,你该不会不知道自己以后能赚多少钱吧?” “无所谓。”贺时琛抿唇道,“我现在买的是我的自由。” 贺时琛想不出自救方法,他要心安理得地走下去,就必须为天生的污点付出代价。 楚千黎说得没错,他现在很痛苦,需要平衡方法。 两人核对完合约,贺时琛开始打款。 贺时琛:“这是我现有的收益,剩下的钱需要放在账户操作,没办法立马就打给你。” “你看情况打就好。”楚千黎大度地挥挥手,她欣喜地望着余额,“真不错,印钞机装配到位!” 贺时琛:“?” 贺时琛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楚千黎都说清用钱买断,他确实也挑不出任何毛病。说实话,他现在心里好受不少,连带多日的焦虑都不翼而飞。 贺时琛站起身来,他忽感放松,催促道:“行了,现在正事解决,你该回屋去了。” 楚千黎:“不回哦。” 贺时琛面露诧异:“……我不是都把钱打给你?” 楚千黎坦然地点头:“是呀,但我没说拿钱就回屋啊。” 贺时琛:“?” 楚千黎:“哥哥,我真在夜观天象,不是在这里堵你,今天晚上有天文现象。” 贺时琛:“???” 贺时琛见她还不挪窝,他终于忍不住咆哮:“回屋去!现在都凌晨三点了!!” 楚千黎已经收好手机,她认真地抬头仰望天空,劝道:“别催了别催了,还差两分钟就来了……” 贺时琛发现她如此固执,只得站旁边不耐地陪同。 两分钟后,贺时琛望着什么都没发生的星空,无语道:“所以你的天文现象呢?” 夜幕如常,毫无变化。 楚千黎同样大感失望,她不满地啧一声,抱怨道:“你们城里的星星就是不行!根本没有我们村里的亮!” 她在村里还能靠肉眼观星,如今回城里啥也看不到。 贺时琛:“……”难道他还得替城里星星向她道歉? 两人半夜观星看了个寂寞,只得毫无收获地回到家里。 贺时琛重新将箱子提上二楼,他站在卧室门口,突然冷不丁道:“对了,我有一个问题。” 楚千黎警惕道:“什么问题?你该不会交完钱要反悔吧?” “……不是。”贺时琛迟疑道,“为什么你说我独自赡养父母?” 楚千黎一愣。 贺时琛心思机敏,问道:“你在做什么?” 贺时琛敏感情绪消退,他的智力开始重掌高地,立刻就感到不对劲。 楚千黎懒洋洋道:“我当然在混吃等死啦,像我那么懒的人不给爸爸妈妈添麻烦就好,怎么可能赡养他们嘛!” 贺时琛:“……” 贺时琛果断推门进屋,他重重地将卧室门摔上,心想果然不能跟熊孩子多打交道。 第二十三颗星 楚千黎面对紧闭的卧室门, 她静静地站在门外许久,这才慢悠悠地晃荡回屋。 洗漱后,楚千黎用手机看一眼时间, 突然想起今天通宵观星,现在就可以做日常占卜。她坐在书桌前,动作麻利地开始洗牌, 依旧是多年不变的问题。 人想改变命运需要时机点, 就像贺时琛离家的分叉线。楚千黎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必须等到自身机会来临,在此之前干着急也没用。 桌上牌面组合出的答案没变过。 楚千黎盘腿坐在椅子上, 无奈地吐槽:“还真是不残血就不会操作, 非要等到日子不多才行嘛。” 楚千黎伸手将手机解锁,发现卜卦盘还没关闭, 连带贺时琛的星盘也在。 她随手切换到自己的星盘,又结合天象盘开始琢磨。 现在还有几年呢?两年?三年? 她上一世没活过二十岁, 这一世没准能长一点, 好歹前十七年都跟着爷爷到处算命。 楚千黎在占星上极有天赋, 一般来讲八宫、十二宫能量强的人,都容易擅长玄学、通灵等事物。 然而,任何能力都有另一面, 就像命理中的五弊三缺,八宫过强可能通过不好的形式来展现,例如短寿。 楚千黎不知道原书女配的结局,但她知道自己没长命百岁过。一回生二回熟, 她上辈子就短命, 现在竟然习惯了。 这倒不是自暴自弃,没摸到过的好牌就不用挂念, 思索如何将现有牌打好才是关键。 她通过占星能力获取许多,也是这能力要置她死地,这就是她的人生考验。 她要不断使用这能力,不断钻研更高深的内容,直到用占星释放的能量超越她的天赋,否则就逃不过命运点的那一劫。 第八宫是转变之宫,跟业力有关,不是玄学带来的业力,就是生死带来的业力,总要用一种形式来展现。 虽然她上一世没有渡劫成功,但她仍坚信命运能够改变。她已经不需要跟同行一争高下,唯一的对手就是命运本身。 人的寿数相较星辉就如转瞬即逝的花火,甚至连人类群体的存在都如此短暂,但还是想在燃烧殆尽前放肆起舞。只要她还没熄灭,那就继续跃动下去。 如果她侥幸赢了,那就此生圆满。 如果她不幸输了,那也没什么遗憾,她输得起。 其他人也不过百年,她只是较旁人更短,不代表她活得不好。 贺家是子嗣单薄的家族,从贺远洋不婚就能看出。楚千黎现在不确定自己的未来,要将贺时琛留下来做保险。 爷爷可以想通这些事,但父母不一定能懂。她有豁达的心态,但还要考虑家人。 日升月落,万物循环。 晨光轻柔地洒入屋内,楚千黎穿好校服、背好书包,她在镜子前捋一捋变长的头发,又开始满心欢喜地迎接新一天。 “早安,小短命鬼。” 班级内,楚千黎懒精无神地趴在桌上,困倦得睁不开眼睛,总感觉浑身在发飘。她刚起床时精神振振,来到教室就开始打蔫儿,估计是熬夜后遗症。 谈暮星好奇道:“你今天好像特别困?” “昨天晚上跑到户外观星。”楚千黎发昏地揉起眼睛,忍不住想小眯一会儿。 “观星?好看吗?” “看!空气!” “……” 邱晴空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她骄傲地展示起手机屏幕,向两人炫耀视频数据:“当当!看看我们视频的最新播放量!” 楚千黎困得眯眼:“替朕看一眼。” 谈暮星老实地汇报:“点击量翻了好几倍?” 楚千黎:“已阅。” “……”邱晴空见状不满地扯楚千黎,“老师看看嘛!你就看一眼!” 楚千黎强打起精神来,她盯一会儿视频数据,又倒头趴下来,敷衍道:“嗯嗯,看过了,你真棒。” 邱晴空:“?”这可真是老糊弄学了? 谈暮星眼看邱晴空又要拉同桌,他赶忙出面做和事佬,捧场道:“为什么点击量突然暴增?” 邱晴空得意道:“因为我宣传能力优秀啊!” 谈暮星:“可我记得刚开始点击不高?” 邱晴空:“前两天涨得太慢,我刷新都刷烦了,不就找你要经费,直接买了个推广。” 楚千黎的占卜收入被她拿走大部分,还剩一些放在谈暮星手里,用于宣发及相关用品制作,例如收费单印刷等。 邱晴空是为爱发电做视频,但新账号涨粉慢如蜗牛爬,她一生气就搬出内娱营销老套路,先砸钱来一波视频推广。 楚千黎抬眼道:“这不叫宣传能力,这叫钞能力,钞票的钞。” “这当然是宣传能力,我看某站有名占卜师都搞这套,没事还经营他们的微博、公众号,再过分一点就开店卖东西。”邱晴空争辩道,“咱们够有职业素养,不卖货也不推销,买点推广算什么?” 邱晴空经常刷新某站视频,她觉得三人都不是为钱搞占卜。楚千黎嘴巴上说很爱钱,实际收费并不高昂,上回就没要周蔷多少钱。 邱晴空完全是兴趣爱好,没认识楚千黎前就喜欢神秘学。谈暮星更狠一点,他就不相信这些,属于陪同桌打酱油的。 “好多人说我们视频太准了,可以说是准如私人占卜!”邱晴空兴奋道,“刚开始买点儿推广,后面积累观众变多,不就不用这些啦。” 邱晴空做事靠热情,现在观众越来越多,创作兴致就特别高。 她不但督促楚千黎录制下期视频,还将最近找上门来的私占推过去,又希望谈暮星能拿出新的宣传图。 楚千黎来到城里后真没缺过占卜工作,主要就是邱晴空宣传能力过强。 楚千黎占卜完最多收费拿反馈,但邱晴空却不一样,她通过占卜视频交朋友,还结识各式各样的神秘学同好。 邱晴空喜欢传播信息和交友,这是她星盘的能量表达方式。虽然楚千黎早就知道,但实际体会也有感慨。 楚千黎:“怪不得好多公司爱找追星的上岗。” 谈暮星:“怎么?” “为爱发电比为钱发电还卖命。” “……” up主魔卡少女小分队新一期视频主题是“近一月的财运如何”,加上楚千黎在网上替人私占收获一定名气,新视频弹幕量增加不少,连带评论区也有讨论。 [领取好运!!] [这期和上期都特别准,建议下期做正缘特征~] [学徒上次说暂时不做,好像老师觉得时间长的大众占卜不准。] [这号是两个人管吗?] [三个吧,我记得还有一个拍视频的。] [想知道正缘可以私占,不过要成年才看星盘,老师价格超良心!学生卡还能打折!] [u1s1,价格低还准,我找不少人算过,这个up是有本事的,就是老找她算会被损,说你上瘾迷信啥的,落泪。] [老师永远的神!说话也有趣!] [……我上回塔罗夸她永远的神,她回我一句自己是马克思主义信徒??] [算命还送马哲教育,这钱绝对花得不亏。准不准无所谓,就想听点马哲。] 楚千黎一般根据问卜者经济状况按比例收费,就像学校里的豪门同学随手就能掏出巨款,然而村里务农的人种再多庄稼都挣不到这笔钱。 这不代表后者不尊重楚千黎的劳动成果,而是他们本身就只能掏出这些。 楚千黎和爷爷偶尔在村里都收鸡蛋或粮食,不能什么都不收,但也不能只收钱。 她收费凭心情,占卜也是如此,偶尔碰到事事问卜的人,还要教育一波别搞迷信,渐渐就被传成有脾气的占卜师。她算得确实准,加上没乱收费,问卜者被训两句也能忍,归根到底是有道理的话。 不少问卜者在弹幕及评论区做“魔卡少女小分队”自来水,他们基本都是对此感兴趣的人,私下找过不少占卜师来算,自然就有比较和判断,吹捧起楚千黎的算命实力。 某站里的知名占卜up主有限,越来越多观众赞颂“魔卡少女小分队”,楚千黎等人当然也动了别人的蛋糕。 学校里,邱晴空最近都在快乐地看某站粉丝量上涨,她突然收到同好发来的视频,居然是另一位占卜up主的更新,不由诧异地点进去,看完后便火冒三丈。 片刻后,邱晴空就找楚千黎和谈暮星分享怒火,她气不打一处来,将视频点开公放:“果然人红是非多,糊咖都要来碰瓷,你们看这个!” 手机屏幕上,女占卜师一边洗牌一边聊天,她语气和缓,却阴阳怪气:“这行确实是鱼龙混杂,反正好多人没什么水平就敢录视频,像我们以前都是自己录自己剪,现在有些团队明目张胆买推广,还好几个人一起来运营,吃相不要太难看,大家还是擦亮眼……” “有些人收费确实低,但便宜真没好货,搞这个特别消耗精神能量,每个占卜师日常解牌次数有限,你觉得有人会低价损耗自己帮你吗?那种一天给好多人占卜都有问题,不然就是团队营销!” 弹幕区还有不少人附和女占卜师的话。 [指路最近的ksnxfd,谁爱交智商税谁去,稍微懂一点都知道。] [我是雅魂多年老粉了,有些新up真不行,完全靠买推广的。] [鬼知道网络那头是人是狗,我看隔壁产量绝对有团队,说不定都是初学者练手。] 谈暮星好奇地探头:“这是谁的视频?” 邱晴空冷声道:“某十八线占卜师。” 谈暮星看到对方数据量,疑道:“但她粉丝量比我们还多?” 邱晴空怒道:“那也是十八线!” 楚千黎满头雾水:“她说得没问题呀?” 她不全盘认同这番话,但好像也有些道理。 邱晴空大感愤慨:“老师,她是在暗戳戳内涵我们啊!这人最爱搞这套了,以前有个占卜师跟她齐名,后来被她撕得直接不发视频,她当初就阴阳人家收费高昂!” “我们现在收费低,又说便宜没好货,敢情话都被她说了!” 邱晴空一直在关注某站占卜师,视频里的女占卜师叫雅魂,对方某站up号叫“雅魂塔罗”。 邱晴空以前欣赏过一位占卜师小姐姐,她还找对方算过觉得很准,唯一缺点是价格不亲民。 后来,雅魂公开发视频内涵小姐姐的收费,连带煽动很多观众到小姐姐视频处掐架,直接将小姐姐逼退圈了。 邱晴空深感惋惜,她认为小姐姐正中雅魂下怀,此事没多久雅魂收费就小涨一波,直至今日涨幅早超过当初的小姐姐。 楚千黎比小姐姐算得更准,收费反而要低,雅魂又换说法,说便宜没好货。 邱晴空瞬间气得要死,她老师是高风亮节不差钱,这种江湖骗子凭啥逼逼赖赖!? “啊,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主要我遇到这种事太多了……”楚千黎佯装掩泪,“呜呜呜呜以前好多同行还骂我白莲装清高,我也不知道自己白莲在哪里呀?” 楚千黎被同行掐不是一两天的事,说实话同行比唯物者都敌视她。 谈暮星茫然地发问:“算这个真消耗精神能量吗?” 雅魂说普通占卜师没法一天解读很多占卜,然而谈暮星经常看见楚千黎算一整天。 楚千黎委屈地呜咽:“呜呜呜我哪里知道,可能普通人会消耗精神能量吧,像我这种天才没法感同身受,应该是我的过错吧……” “普通人一天算两三回就累了,但我不会累能怎么办,当然收费就会低一些,呜呜呜呜是我的错……” 谈暮星:“……” 第二十四颗星 楚千黎假哭结束, 她将脸一抹,又悠然道:“不过她有些话没有错,这行就是鱼龙混杂, 一天接太多占卜不好。” “所以真有精神能量?” “啊,这东西到底是啥,我其实说不清楚, 就像有人跟我做一样的事, 但他们可能自称灵性疗愈师……”楚千黎苦恼地挠头,“有些人是有神论搞这个,有些人是无神论搞这个, 反正叫法也特别多。” “如果用唯物者接受的说法, 就是看太多会有糟糕心理暗示,类似心理医生接待过多病人, 总有一个自身承受能力在那儿。” 谈暮星好奇道:“你的承受能力在哪儿呢?” 楚千黎理直气壮:“我怎么会知道?这些说法都是普通人定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嘛?” 谈暮星:“……别秀了别秀了。” 谈暮星突然理解楚千黎被同行围攻的缘由, 她在某种意义上打破市场平衡, 甚至用低价威胁到同行的生意。 每位占卜师精力有上限, 能接待的问卜者有限,当然会不断地涨价,本质就是靠此营收。 楚千黎精力无上限, 又定价全靠心情来,她会深受问卜者的欢迎,自然也被同行怒斥白莲装清高。 归根到底,这行的价格就没市场标准, 楚千黎的存在冲击旁人定价, 总不能所有人都陪她搞慈善。 邱晴空听楚千黎证实雅魂的话,她面露迟疑:“那雅魂卖的水晶粉也是真的?难道真有净化的作用?” “什么水晶粉?” “就是水晶磨成粉末, 然后用水吞服,说能净化磁场。” 雅魂有自己的网店,出售水晶和香薰,还有一种水晶粉。 楚千黎眉头微蹙,她沉吟良久,试探道:“嗯……你这问题好像都跟玄学没关系了……” “没关系吗?” “是,我觉得幼儿园小孩都知道不能把东西往嘴里瞎放,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大家应该心里清楚啊?”楚千黎面露诧异,“蒸羊羔烧花鸭烧雏鸡不香嘛,非要捡石头往嘴里塞?” 水晶是能消磁,但往嘴里放就跟玄学无关,跟智力有关。 邱晴空:“……” 谈暮星提醒:“你跳过了蒸熊掌和蒸鹿尾。” 楚千黎:“吃野生熊和野生鹿是犯法的。” 谈暮星:“?” 楚千黎对雅魂的视频言论一笑而过,然而邱晴空却拽着她不肯罢休。 邱晴空正义凛然道:“老师,我们怎么能放过这种江湖骗子?这不是让她在外面仗糊行凶嘛!” 楚千黎乖巧点头:“说得对,我们该打电话把网店水晶粉举报下架。” 邱晴空:“不是!我们该证明她胡说八道,拍视频证明她没用才对!” “没用的,她会说视频有剪辑,还是有团队在运营。”楚千黎摆手道,“我俩还隔着网络,没法面对面来比,这事儿就没完没了。” 雅魂说“魔卡少女小分队”是一个大团队,有好多初学者占卜师来走量,录制视频也会被质疑剪辑,肯定不是同一人当天连续占卜。 邱晴空思考片刻,提议道:“那我们就开直播,这总不可能作假!” “直播?” “没错,我们开一天直播连续占卜,老师周末有活儿时就占卜,没活儿时不关镜头做其他事。” “可以是可以……”楚千黎犹豫道,“但我一天都占卜会被印钞机骂死的。” 余莘现在已经出院,身体状况恢复良好。贺时琛不担忧母亲健康,又开始周末管理楚千黎,他现在给完钱说话就格外硬气,经常把无所事事瞎玩儿的楚千黎狂训一通。 “那去我家呢?”邱晴空头疼道,“不行,我爸周末在家,他也烦得要命。” 谈暮星闻言停顿数秒,他见同伴们陷入苦恼,终于弱弱道:“……不然去我家?” 谈暮星觉得家里人不会管东管西,应该没什么问题。 楚千黎捕捉到想听的话,她当即猛拍同桌,振奋道:“好耶!你终于听懂暗示,就是在等这句话啊!” 谈暮星:“……”总感觉在她暗示下隐隐被控制住了。 周末,楚千黎跟家里打一声招呼,便带着作业及占卜工具出发,前往谈暮星发群里的地址。 街边,楚千黎和邱晴空成功碰头,她们环顾一圈偏僻环境,顿时有些摸不到头脑。 贺家住在东边别墅区,邱晴空家在cbd旁高档小区,反正都不在城市北边。 楚千黎原本住村里,她完全是路痴,懵道:“这是哪里啊?你是城里人,你来看看呢?” “好家伙,我没来过这边。”邱晴空盯着地图导航,“定位确实是这里。” “同桌家到底住哪儿?”楚千黎望着四周茫然,根本就没看到小区。 “我不知道,我以前跟他都不熟,就知道他家里公司名……”邱晴空将手机放在耳边,“直接打电话吧。” 电话很快就接通,谈暮星说他到了。 街边,谈暮星从加长轿车里下来,他不好意思地朝两人招手,还当真是在此等候许久。 轿车配有专职司机,楚千黎和邱晴空坐上车,疑惑道:“还要坐车吗?” 谈暮星轻声道:“嗯,还得坐一会儿车。” 三人在车里看风景,邱晴空望着窗外,不禁迷惑道:“这边还有小区么?我爸以前专门来看过,说这边的风水很好,但好像没小区在售?” 谈暮星老实地答道:“是的,这边没什么小区了,再往北就是旅游区,稍微东一点好像有片别墅。” 楚千黎:“?” 楚千黎:“我们不是去你家,怎么就到旅游区?” 谈暮星:“我家在景区里啊。” 楚千黎:“???” 轿车终于抵达目的地,楚千黎和邱晴空从车里下来彻底傻眼,她们就想不通谁家里会住在旅游区。 古朴而大气的建筑物赫然立在眼前,还配有古装剧里才有的大院。驻足遥望,只见不远处的青山云雾若隐若现,当真是风清水秀的好地方。 谈暮星一边带着她俩进屋,一边介绍道:“顺着刚才那条路向东就是乾山,有个乾山自然风景区,可以购票进去观光,你们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下午去,但周末游客估计很多。” 邱晴空迷惘地举手:“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为什么你家能住旅游区里?” 楚千黎和邱晴空就是来同学家直播,事情突然朝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谈暮星微赧:“其实也不算旅游区啦,这片地当初建旅游区时没被规划进去,就只把乾山附近的土地要走了,家里就用来建楼了。” 楚千黎震撼道:“这意思是乾山原来也是你家的?” 谈暮星点头:“是的,现在祭祖还得全家人上山,爷爷他们说搞得好麻烦。” 建国前,乾山以及附近的土地都归谈家所有,后来随着时代变迁就交还给国家,当然还剩一些没被拆迁补偿的部分。乾山上还有一些谈家当年留下的建筑,然而现在都归自然风景区管理。 楚千黎和邱晴空都懵了,她们感觉贫穷限制想象力。 有钱人同样有三六九等,谈暮星家明显是有钱超过百年的家族。 邱晴空晕头转向地扶额:“这可太离谱了,以前完全没看出来,那你把王峥搞转学都行……” 谈暮星在学校里自卑怯懦,他根本就不提家里情况,又不擅长主动跟人交友,被人嘲笑起哄也默不作声地忍了,自然让人完全想不到他优渥的家境。 做实业本来就低调,不像传媒、互联网等公司频上新闻,但底子绝对一直在。谈暮星在校仗势欺人都行,但他偏偏是软弱主和派。 谈暮星黯然地低头,不安道:“那也有点……” 因为他家里有钱,或者自身力气大,就用钱和力量碾压别人,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太对。但他偏偏不擅口舌之争,跟人骂战开怼也不是他风格,自然陷入性格导致的糟糕困境。 楚千黎完全没听到这些,她已经沉浸在豪华大院内,激动道:“是知世啊!真的是大小姐知世啊!” 这就是从爷爷的爷爷起就有钱的气派,简直是小说里才有的惊人场面。 谈暮星满脸通红,他赶忙摆手道:“没有那么夸张,你们不要想得很厉害……” “原来是我认哥认早了,草率了。”楚千黎懊恼地跺脚,又郑重其事道,“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兄妹了,我叫你一声哥哥敢答应嘛!” 她就不该找什么印钞机,面前人是家里有金矿,还用得着印钞? 谈暮星沉默片刻,无奈道:“……贺时琛会生气的。” 楚千黎和邱晴空在屋里参观一圈,得知谈暮星家里人都有事在外,这才找一间采光极佳的屋子写作业加直播占卜。 邱晴空早就提前预告,说老师会直播占卜一天,而且从直播评论区随机抽选幸运儿免单。 谈暮星和邱晴空将直播机器架好,依然没有让楚千黎露面,但能靠衣服及手判断没换人。 三人做完这些开始写作业,谈暮星和邱晴空写得挺认真,楚千黎打开习题册就想摸鱼。她偷偷将书丢开,东瞟西看一番,又盯起评论区。 [真开直播啊?] [占卜一整天有团队吧。] 楚千黎看到评论,答道:“我是当场解,不信试试嘛。” [占卜一天肯定不准,到后面精确度很低。] 楚千黎笑道:“唉,这位朋友挺有搞占卜天赋啊,我还没播到后面,你就知道不准啦?你也会算命吗?” “你又……”谈暮星听她笑意盈盈地拱火,他想要委婉地提醒,最后还是把话吞回去,放任熊孩子跟不知名网友斗嘴。 谈暮星觉得网友没法隔着网线揍她,左思右想应该不会有安全隐患。 楚千黎不写作业光跟网友嘴欠,很快就把部分人搞得火大,有人掏钱要求她占卜,还说不准就要砸摊子。 这网友挺狠,让楚千黎算午饭,看看中午吃什么。 邱晴空不满道:“离谱,老师别搭理他,我没见过哪个up算这些,直接把他拉黑算了!” 人们在网上说话特别暴躁,偶尔是情绪宣泄,根本就不讲逻辑。 楚千黎安慰学徒:“哎呀,占卜师要提供积极引导,你就算心里怄火得不行,说话还是要有分寸的。” “朋友,我看你火气那么大,中午可能没饭吃哦,你妈会说懒得给你做饭,没准还嫌你狗屁倒灶赖家里干嘛。”楚千黎摆弄着占星骰子,她没有在镜头前露面,语气慢悠悠又讨打。 谈暮星小声地吐槽:“……这也算积极引导吗?” 这位暴躁网友闻言在评论区破口大骂,很快由于言语过激被直接封号。 刺儿头消失后,楚千黎又一连给多位网友占卜,期间完全没换人。 没过多久,某小号重归直播评论区,语气跟封号者如出一辙。 [卧槽你给我妈打电话了??尼踏马是认识我嘛太吓人了!?] [?是刚刚那骂人大哥吗??] [大哥你再骂又要被封号。] 楚千黎善意道:“你吃鱼还发脏话容易被鱼刺卡到呢。” [????我淦你怎么知道我点巴沙鱼外卖?你是变态吧老盯着我!?] 楚千黎委屈地垂泪,哀声道:“呜呜呜明明是你掏钱让我算,算完怎么又说我是变态……” 如果这人不让她算,她没法知道这些信息,但这是他主动要求啊! 暴躁大哥开始在评论区惊恐警告,他恐怕也发现事情的邪门,连带措辞都不敢过于激进,很快就闻风丧胆地逃出楚千黎直播。 [老师不要理他啦!那人是雅魂的老粉,就是故意膈应你!] [给我们算算呢,不要理那种人。] [我靠我以为那人是托儿,还说演得太假了,点开发现真是yh老粉?] [你算那么准为啥收费低?] [家里有矿不差钱呗,你看她用的茶杯啊,我猜占卜是爱好吧。] 楚千黎刚想暗夸一波自己的天才,她突然被评论区转移注意力,茫然地拿起茶杯道:“这杯子很值钱吗?” 三人进屋时,谈暮星端来茶壶及茶杯,每个人面前都放有茶水。 邱晴空端详一番:“确实挺漂亮?” 楚千黎看完评论区,震惊道:“他们说这杯子够隔壁雅魂占卜十次!?” 雅魂占卜收费要四位数,网友认为楚千黎家里不差钱,主要用的茶杯就吊打隔壁某人。 珍稀茶具很昂贵,现在网友很懂行,尤其茶杯离镜头近。 楚千黎和邱晴空同时沉默,她们静静地看向谈暮星。 谈暮星尴尬道:“……他们拿来的,我不太清楚。” 谈暮星都不知道家里有多少套茶具,当然是别人端来什么就用什么。 楚千黎依靠同桌很快建立有钱又有本事的人设,她都犹豫要不要带着镜头上乾山溜达一圈,给诸多网友来一场另类rootour,某站其他up主都是在别墅里炫富,有见过家里曾有大山头的吗? 楚千黎就见过村里有山,没听过帝都有景区山。她跟雅魂斗法都不重要,反正在炫富上绝对超越。 楚千黎直播到下午也没关镜头,连午饭都是对着网友们吃的,而且谈暮星家里伙食好得惊人,一度怀疑他没法瘦下来有原因。 她一直都是独自占卜,偶尔跟同伴们闲聊,但完全不见疲惫之色,准确度同样在线,确实证明魔卡少女小分队主要由她占卜。 [隔壁就待价而沽骗人呗,说什么占卜师耗精神力,方便她抬价!] [我看占卜也不累啊?为啥都收费那么高?] [这行就好多骗子!像老师这种很少!] 楚千黎客观道:“那也不是啦,做这个就是会累,我情况比较特殊才这样,其他占卜师定价有合理的地方,你觉得花钱值那就是值,你觉得不值也没人逼你算。” [那你为什么不累?] “因为我强啊。” [????] 直播评论区瞬间刷过一大片问号,网友们明显也被她狂秀一脸,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发些什么。 [你可别又当又立了,我听到这话都想吐,你就是没雅魂算得准,现在说什么情况特殊的漂亮话?还你强啊,我要呕了!] [欺负老师不会骂人?要呕没准是怀孕,记得去检查身体。] [你家快把某站占卜师内涵完了,真当我们看不见啊??] 直播评论区掀起双方骂战,倒不都是楚千黎的粉丝。雅魂本来就得罪不少占卜师,加上她的粉丝群臭名远扬,不乏正义路人跟他们掐起来。 楚千黎无力道:“别吵了别吵了,大周末真没必要,这东西确实没法比,我和其他占卜师隔着网都碰不上面……” 其他占卜师拿雅魂没办法,主要就是众人都网上交流,没人能随意地发展到线下。大家最多阴阳来阴阳去,嘴皮子上狠掐一轮,最后还决不出胜负。 这就是雅魂的高明之处,以前有占卜师要跟她比拼同算一件事,她根本就不正面迎战,继续在视频里说些漂亮话,还说不能用占卜来争斗云云。 雅魂粉眼看楚千黎示弱,继续群起而攻之,一口咬定她不行! 楚千黎挠头:“啊,我确实没法跟别的占卜师直接比,但可以展现一点他们不会的东西?这应该能算我比较强?” “正好还有时间,我们挑别人不会的,生时校正怎么样?”楚千黎笑着提议,“随机挑一位幸运观众,你说一些人生大事件,我倒推你的出生时间。” 许多人不记得自己准确的出生时间,他们想看星盘就需要生时校正,其他命理学派也强调生辰精确,同样可以做到类似的事情。 当然,生时校正完全是推测性数据,非常考验占星师本人的实力,可以说操作流程也很复杂。 每个人校正出来的数值还有误差,很多占星师都讨厌做这件事,更不用说玩闹性质的较量。他们要依靠此人十年间人生大事件推算,讲解星盘就像数学基础题,生时校正却是考卷最后的超复杂难题。 另一边,雅魂听着直播嗤笑一声:“真是越说就越离谱,连生时校正都来了……” 如果占星师说会生时校正,那确实非常了不起,可以去机构里授课,没必要炸某站鱼塘局。 雅魂知道国内有知名占星师能做到,但那种人根本就不会跟自己掐。 [万一你随机抽的人是托儿呢?谁知道你校正得准不准?] [叫的那么凶,我看抽你家主子吧,也别抽其他人,就抽隔壁雅魂。] [就抽她!就抽她!打起来打起来!] 直播里,楚千黎闻言一愣,迟疑道:“可以是可以,但要很多重大事件,她有那么多信息吗?” 雅魂嘲道:“能推出来才有鬼。” [有的有的!她微博天天啥东西都发!] [今年27岁,我记得出生地是xx,微博有写太阳星座,我去瞅一瞅啊。] [这么扒人隐私不好吧?] [这都是她自己在网上秀,用得着我们故意扒?她留学天天炫,没见出啥事儿!] 雅魂经营微博很张扬,什么事都要往外发,完全暴露自己生活。 楚千黎在热心网友的帮助下,她很快就得知出生地及具体月份,现在要来推算日期及准确时间,开始认真地埋头工作起来。 [生时校正要有具体日子吧?这单有月份不够啊?] 楚千黎全神贯注地推算,淡淡道:“其他人不够,对我足够了。” [反派发言??] [老师,我就是更烦雅魂,说实话你也挺欠打。] 楚千黎得意地发笑:“哎嘿,但我不在网上暴露私人信息,你根本就打不到我啊。” 她此话一石激起千层浪,惹得网友们疯狂地调侃。 楚千黎就没有露脸,众人还真找不到她。 许久后,楚千黎抬起头来,她核对完数据,犹豫道:“我好像算完了,但谁来核实呢,直接发给对方嘛……” [念出来!我要听!你快说!] [让我看看这人星盘是个什么玩意儿!瞧老娘怎么搞死她!] 楚千黎为难地笑道:“直接念不好吧?这是人家的八字,说出来会有风险。” 普通人拿到别人八字没事,但有能之士可就不一样,更别提雅魂得罪的都是圈内人。 雅魂在网上如此爱秀,她都没公开说过生日,只能够圈定在某月,明显就是心存警惕。 屋内,雅魂听对方语气成竹在胸,她一时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对方故弄玄虚,突然心里有些没底。 [你管她做啥呢?赶紧报时间,不要磨叽啦!] [你不说我们怎么检查是吧?我保证不拿八字做坏事,惩恶扬善不叫坏事嘛,嘻嘻。] [报完日期我怒刷礼物,你让我买这个都行。] 楚千黎说要给雅魂做生时校正,竟然引来不少看热闹的同行。他们倒不是多支持楚千黎,单纯就是看雅魂不顺眼,现在叫嚣着让楚千黎报生辰。 楚千黎全程挺平和,耐不住网友们爱拱火,皆有种看热闹不怕事的的态度。 网友们着急得要死,当事人却不为所动。 “我先发给对方问问吧,看看我算得对不对。”楚千黎悠闲地编辑消息,“她要是不回复我,我再念出来好了。” 楚千黎慢悠悠地在某站给雅魂发消息,直接将出生日时分及出生地发过去。 雅魂拿起手机,她看到最新消息,便心里一咯噔,脸色可谓煞白,瞬间手脚冰凉。 其他占卜师生时校正没准有分钟误差,楚千黎发来的内容当真是一点没差。 “没有回我呢?”楚千黎苦恼道,“那我就念吧……” 楚千黎发完就要念,不禁惹来网友吐槽。 [不是老师你根本没等啊,人家总不可能秒回你吧!!] 下一秒,房间就显示“雅魂塔罗”进入直播间,直播区忽然狂刷满屏礼物,全是价格最高昂的道具,乱七八糟地糊满整个屏幕。 看直播的观众全都被搞懵,不知是哪位土豪出手阔绰。 楚千黎作为直播新人,茫然道:“感谢雅魂塔罗的打赏?” “你居然在看,回我消息啊,算得准不准?” 雅魂现在慌得一批,她焦头烂额地发评:[准的准的准的,别念别念别念!] 楚千黎念出来就彻底完蛋,她根本不知会被怎么整。 雅魂以前得罪的是同水平占卜师,但挡不住其他人没准有师父,按理说只有月份推不出来,偏偏楚千黎离谱地做到! 其他占卜师见状急了,现在确定楚千黎算得没错,迫不及待就要拿星盘报仇雪恨。 一时间,无数潜水的占卜师全都拿大号下场,他们纷纷进入楚千黎的直播间。 [念啊!念啊!念啊!不就是钱吗?谁还没有啊!] [这点钱连杯子都不够买,你直接开价吧,她八字值多少?] [好家伙满屏土豪打架,礼物刷得我眼睛花了。] [居然有那么多占卜up偷看??我当场丢出精灵球!] 雅魂和其他占卜师突然对抗刷礼物,一方是害怕被念八字,一方是要求念出八字,他们开始用金钱痛击,妄图拉拢掌握信息的楚千黎。 大家以前只能网络骂战,但星盘是关键信息,稍一泄露事态不同。 楚千黎面对眼花缭乱的直播屏幕,她和气地规劝:“好啦好啦,大家不要吵啦,我们都喜欢占星和塔罗,完全可以友善交流嘛,不要总是喊打喊杀的……” 楚千黎开始说些官方场面话,拖延双方怒砸礼物的时间。 只要她废话说得够久,双方礼物就刷得够多。 谈暮星听到此话,他只觉同桌周身佛光普照,突然又对白莲评价有更深理解。 她可能不是白莲装清高,这话赫然是指黑为白,明显就是黑莲花。 第二十五颗星 楚千黎握着雅魂的星盘时间, 偏偏她就是不说,反而在直播唠嗑。 直播间里,最激动的是雅魂及仇视雅魂的占卜师, 其他观众都是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他们静候下一波事态发展。 这件事说起来就好笑,根本是雅魂粉求仁得仁, 非要撺掇楚千黎展现实力, 莫名其妙就把雅魂的八字推出来。楚千黎原本不知道雅魂的事情,完全是热心网友们拱火闹的。 谈暮星和邱晴空一边做作业,一边听楚千黎继续白莲发言。 “我们研究这些就像修行, 说到底要引人积极向上, 现在打得头破血流干什么,让不懂行的看见不是闹笑话嘛, 好啦好啦不要吵了!” “……” “你说我今天把她星盘时间念了,改天又去扒别人的八字, 最后不是人人自危, 看谁不顺眼就搞谁呗?” “…………” 谈暮星发觉此番话道理没问题, 但由她说出口就哪里不太对。 雅魂唯恐楚千黎念出来,忙不迭附和:[说得对啊,这才是占星师该有的涵养, 不能靠这些排除异己!] [少给我放屁,你排除异己还少嘛,今天非把你排进下水道。] [不是看谁不顺眼就搞谁,就只搞她!搞她!] 双方又开始愤怒地掐起来, 还有人故意使激将法, 说楚千黎不念就跟雅魂是一丘之貉,但楚千黎完全没将这番话放心上。 她跟同行掐架太多, 不乏面对面开喷,根本不惧网络言论,心理素质相当过硬。 楚千黎笑嘻嘻道:“我听人说现在流行吃什么水晶粉?” “我化学不太好,水晶能往嘴里放吗?”楚千黎真挚道,“好不容易碰到那么多懂行的,这是最新的突破研究?谁给我讲讲呢?” [她骗人买那东西够缺德,这种人有必要护着吗!?] [我上回劝人别买被追着撕,都不知道哪帮小学生上网。] [小学生:我不吃那玩意儿,勿cue。] 雅魂瞬间读懂楚千黎深意,她硬着头皮打字解释:[名字叫水晶粉,成分绝对不是水晶,你们可以拿去检测,绝对不会危害身体健康!] 雅魂靠卖货赚钱,但她还是有脑子,买家吃出问题要坐牢的,就用可食用粉末装样子。 [woc你视频里自己说是水晶的!] [我早猜到不是水晶,那东西就没法消化,她粉丝吃完必狗带。] 楚千黎天真无邪道:“那吃完有什么用?我没研究过这个,基本就只会占星,这是炼金术吗?你给我讲讲呢?” 雅魂面对虚心求教的楚千黎,一时间头疼地无法作答。 直播弹幕区爆笑如雷,全都被楚千黎逗乐了。 [夺笋呐夺笋呐你是让骗子讲解她的骗术啊!] [什么狗屁炼金术?我看是她捞金术。] [这题我会答,吃完有点用,放屁更臭了!] 雅魂纠结再三,她要保住星盘时间,索性坦白地认下:[没什么用。] 直播间里还有雅魂粉丝,他们刚刚还拼命维护,看到此话大失所望,突然间就不知所措。 [但我吃完确实觉得精力充沛?] [笑死我了孝死我了你主子都说没用,花钱买杯奶茶照样能精力充沛!] [这就是她养粉老套路啊,反正只信她不能信别人,现在连她的话都不信hhh] 楚千黎佯装遗憾:“啊,居然没用嘛,我还想买呢。” 雅魂立马打字示忠:[不卖了不卖了,刚刚已经下架。] 粉丝刚才替雅魂说话,现在纷纷感到受骗,立刻转头发起谴责。他们觉得自己就像小丑,瞬间火冒三丈,愤而破口大骂。 [那我们买过的人怎么办?你不该给个说法??] [别急别吵,没轮到你们,我们这边还没□□完!] [你以为不卖水晶粉就没事?那被你撕走的人呢!?] 楚千黎现在就如幼儿园老师,此刻被一群人围着告状,让她去看雅魂过往视频。 雅魂总在视频里阴阳怪气别人,连带其他占卜师被她粉丝掐,积累下的恩怨就比较多。 “不要急不要催,我慢慢看一看……”楚千黎点开一个视频,随口道,“感谢‘小桂疗愈师’的打赏啊!” 接下来,直播间是雅魂的公开处刑大会,楚千黎点开一个内涵视频,雅魂就要向对方认错致歉,那人要是不满意,还得认错好几回。 雅魂曾经内涵过的占卜师很多,其中有误伤的成分,也存在有道理之处。这就像她当初阴阳楚千黎的话,换别的占卜师就是不该走量,但楚千黎的体质比较特殊。 雅魂确实不是什么好人,然而她的话有对有错,倒没必要一竿子打死。如果她不是有点本事,也骗不来那么多粉丝,只是半真半假混着来。 现在直播间里好多占卜师,全都盯着雅魂道歉,也顺带纠正些误区,还引发一些新讨论。 [牌灵的事还要道歉啊?就是没牌灵,我很烦雅魂,但大可不必。] [怎么没牌灵?我牌灵还会跟我聊天,你就是没有通灵能力!] [没有没有,就是没有,建国后不许成精,略略略。] 占卜师开始为塔罗牌有没有牌灵吵架,大家都玩塔罗,但理念也不同。 邱晴空盯着直播评论发愣,她随手写一张纸条,偷偷递给楚千黎:所以有牌灵吗? 楚千黎写纸条回复她:我没见过,我原来那副扑克五块,总觉得五块钱的灵也太寒酸了。 邱晴空:“?” 楚千黎摁着雅魂,督促她道歉一圈,最后都没念八字,直言有事要准备下播。 雅魂长舒一口气,尽管她把老粉得罪遍,但好歹事情没有更糟。钱可以不再赚了,起码生活还在。 部分暴脾气占卜师还嫌道歉不够,非逼着楚千黎念雅魂八字,要将此人踩到至暗绝境才行。 楚千黎可怜兮兮道:“哎呀哎呀,不是我耍大家,确实有点事情,今天直播收礼物都到税点,我跟伙伴们商量一下纳税的事……” “我原来不是收费低,一直就没有到税点,大家平常怎么纳税啊?职业占卜师都是啥渠道缴税?” 直播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愤慨的占卜师们一致收声,仅有几位某站大占卜师出言指点起来。 这一行定价都不规范,谁还管缴税不缴税。 大占卜师都有经营的个人号,他们偶尔还接商务推广,流程就会规整很多,不是浑水摸鱼三脚猫。 楚千黎一句话就让激进派收声,她挑起的话题不对,众人都怕惹火上身。 大占卜师比较要脸面,他们也不喜欢公开八字的方法,这么搞下去最容易倒霉的就是某站知名up。雅魂今天是做错事被扒,改天其他人被黑子针对,也碰到这种事呢? 楚千黎的话让激进占卜师闭嘴,却没让怒火中烧的雅魂粉闭嘴。 [那我们怎么办!?我以前还找她占卜花好多钱!] [受骗者就无辜受骗吗??] 这些粉丝刚刚还帮雅魂骂其他人,现在却缠着楚千黎讨说法。 雅魂以前的占卜内容可能没错,但人只要否认一点,就爱否认所有事。粉丝以前觉得占卜物有所值,现在认定雅魂是骗子,就会推翻过往的一切。 “啊,但我没法替人售后,建议你们打电话举报网店。”楚千黎乖巧道,“不然你们让她开直播解释吧,这是我的直播间,拜拜啦各位!” 楚千黎说完下线,哪还管洪水滔天。 雅魂跟粉丝们的烂事纠葛不归她管,真要牵扯过多,那还能叫白莲? 真正的白莲绝不让自己身上有污点! 楚千黎现在有名声有钱,不但证明自己有实力,还没破坏行规念八字,可谓清清白白、高风亮节。她能有什么错,连生时校正都是网友撺掇的,跟她就没有关系嘛。 魔卡少女小分队直播结束,三人坐在屋里吃起水果。 邱晴空拿起一枚车厘子,不由唏嘘道:“我今天滤镜彻底碎了,原来还喜欢过一些up的视频,没想到在直播间发火骂人也这样。” “不过有些up还好,跟老师交流挺客气。” 邱晴空热衷于在某站看占卜视频,她对不少占卜师有好感,仔细一瞧就觉得不过如此。 大家在视频里仙风道骨、颇有气度,总是说治愈人心的温暖话语,原来愤怒上头时也是一样,迫不及待地想将讨厌的人置于死地。 谈暮星本来就对神秘学无感,他弱弱地总结:“视频里像神,直播像跳大神。” 楚千黎一边鼓着腮帮子嚼水果,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囔道:“很正常,就算是搞玄学的人,说到底就只是人啊。” “是人就有瑕疵有弱点,占星师积极引导是职业素养,又不代表本人没有阴暗面,连我都小毛病一堆呢。”楚千黎垂眸道,“就跟村里为三瓜两枣打破头一样,没有高贵到哪里去。” 村里农民种地都能打架,放占卜师身上也一样。其他行业同样会有摩擦,无非就是冲突形式不同。 谈暮星:“可我看你刚才就处理得很好。” “因为他们把想要的东西暴露得太明显,所以很容易被人控制啊,稍微有水平就不会被牵着鼻子走。” “什么意思?”邱晴空面露茫然。 “打个比方,我嘴上可以说想要钱,但心里不一定是这个,这就比其他人要高一层……” 谈暮星:“那你想要什么?” 楚千黎沉默片刻,她思索地摸摸下巴,欢快地答道:“嗯……果然仔细思考一番,我嘴上说想要钱,心里也还是想要钱呢!” “老师你真是……”邱晴空原本认真地倾听,但又收到不正经的答案,她无力地叹息一声,“我还是研究下纳税吧。” 楚千黎:“那最好了!” 谈暮星此时没说话,他静静地盯着楚千黎,她正在闷头吃水果。 是谎言。 她想要的不是钱。 他犹记同桌曾说占星师和骗子属于同一宫位,所以当世第一的占星师没准就是当世第一的骗子。 她的占星实力超群,说不定骗术也超群,说出来就会被控制,所以她不会将想要的东西说出口,那就没法比别人高一层。 楚千黎和邱晴空在天黑前打道回府,跟谈暮星相约下回到自然风景区逛逛。今天就忙着直播,根本没办法出门。 晚饭时,楚千黎还在饭桌上对谈家大院津津乐道,她兴奋地倾诉:“他家里还有超大的院子,旁边就是自然风景区,比咱们家大好多……” 余莘和贺正合笑呵呵地听着,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只当女儿在分享快乐。 贺时琛不满楚千黎说同学家比自己家有钱,他总觉得会伤害到父母情绪,眉头紧皱道:“家里没缺你吃缺你穿,聊点其他的。” 楚千黎不由催促:“哥哥你快去挣钱啊!我啥时候能住上那种大院!” 贺时琛怒道:“那都是历史遗留结果,你看哪个楼盘还能卖那种房!?” 贺时琛深感离谱,谈家原有的乾山及附近土地早被收走,留下的院子也不可能随便交易,现在属于有钱都买不到。 如果不是谈家一直有钱,经历风雨摧残都没垮,那大院也不可能留下,换个家族没准早被推掉。世上富人有不少,想一直富就很难。 楚千黎委屈道:“呜呜呜我不管,你想想办法呀……” 贺时琛大为恼火:“不要像买不到糖的孩子一样瞎闹!” 父母看他俩又要掐,不禁在旁瞧热闹,总觉得颇为有趣。 余莘附和道:“对啊对啊,时琛努努力,想想办法呀!” 贺正合:“爸爸退休后有希望住上吗?” 贺时琛面对生活的重担,他突然感到无法呼吸:“……” 第二十六颗星 贺时琛和楚千黎签订合约后, 两人在家相安无事地生活一段时间,都没有将此事告诉父母。 余莘和贺正合不知双方私下合约,也不知道楚千黎在校各类小动作。 贺时琛平时对楚千黎离谱的举动睁只眼闭只眼, 他总觉得向父母告状也没用,索性轻飘飘地翻篇,但放任自由果然不行, 很快折腾出新事情。 客厅里, 贺时琛在沙发上慢悠悠地翻书,突然听到急促的电话铃声。 李阿姨火急火燎地赶出来,她接通电话, 便客气应声:“对对, 是的,如果是快递会有人送过来……什么?好的, 那好吧。” 贺时琛狐疑地抬眼望去,只见李阿姨急匆匆地出门, 也不知接完电话要到哪里去。 没过多久, 别墅门口传来嘈杂的声音, 一帮身穿制服的陌生人抵达,他们抬着包装完整的巨大箱子,浩浩荡荡地聚集在门口。 李阿姨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归来, 她不好意思地找上贺时琛,希望他能帮忙签收寄来的东西。 “哎呀,我本来说我来签收,他们非要家里人签, 不然没法放心交货!”李阿姨头疼道。 贺时琛诧异地起身:“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啊, 看着好大个儿。” 门口,贺时琛看着衣着统一、训练有素的一群人满腹狐疑, 他接过领头人的签收单,迟疑道:“你们送的什么?到付吗?” 贺时琛不明白李阿姨为何不能代签,他定睛一看发现不是普通快递,而是某高端机构亲自来送货,越发感到奇怪。 送货领头人相当有礼貌,他耐心地解释:“不是到付,已经付完款,就是收货需要确认身份。” 李阿姨不算家里的人,机构规定她不能代收。 贺时琛随手签字,将单子递还回去。 领头人低头看一眼姓名,他不禁面露疑色,问道:“您姓贺?” “对。” “不好意思,稍等一下,我打电话核对一下,收件人写的是姓楚。”领头人往旁边走两步,他开始拨通电话,核对起收件人信息。 贺时琛一听此话瞬间领悟,他忙不迭制止,低声道:“不用打电话,姓楚没问题。” 送货领头人却不听解释,他坚持要核对消息,不知把电话打给谁,确认无误后才终于把货放下。 众人将巨大箱子艰难地挪动到院里,总算将这件庞然大物妥善放好。 送货领头人贴心道:“您想将它摆放在哪里呢?我们可以帮您搬完再走。” 贺时琛望着还未拆箱的惊人快递,茫然道:“这是什么?艺术品雕像?” 一行人直接将箱子往院里搬运,看来不是能摆在屋内的东西。 送货领头人低头看完信息,他认真地答道:“浑天黄道仪。” 贺时琛:“?” 贺时琛作为学霸,他的历史学得还可以,知道浑天仪是古代一种天文观测仪器,倒是挺符合楚千黎胡闹的范畴。 贺时琛思及严谨的送货流程,他眉头微蹙,问道:“这不是文物吧?” 领头人笑呵呵:“哈哈哈您真会说笑,当然不可能是文物。” 贺时琛微松一口气。 领头人继续道:“我们是按照历史文物用黄金一比一复刻,古代的浑天黄道仪都是铜镀金,这件可是真正的黄金打造,当然不一样啦!” 贺时琛突感不妙,试探道:“……黄金?” 领头人点头:“对啊,完全是黄金打造,所以我们不敢随便交货。” 即使是浑天仪,本质还是黄金,被人破坏偷走就完了。 贺时琛:“???” “她哪来那么多钱买这个!?”贺时琛难以置信地发声,随即又声音放低下来,崩溃地醒悟道,“等等,好像是我给的……” 贺时琛一直跟贺远洋学习实操,日积月累下来也有不少存款,连余莘和贺正合都不知道具体数字。 他为人严肃刻板,极度蔑视花钱买跑车的富二代,认为自身实力超越一切外在形式,当然不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人。从某种意义上,他的性格接近白手起家富一代,而不是背靠家族富二代。 贺时琛给钱时没多想,他就不属于花钱的人,猜到楚千黎会挥霍,但没想到她买这个。 别人买豪华跑车还能开出去炫富,她在院里放黄金浑天仪招贼嘛! 片刻后,楚千黎兴高采烈地回家,她蹦蹦跳跳要上楼,却被贺时琛叫住。 客厅里,贺时琛朝她招招手,面无表情道:“你过来,我们聊聊。” “聊什么?”楚千黎从楼梯上跳下,她满脸好奇地过去。 贺时琛伸手指向窗外的黄金浑天仪,冷声道:“你解释一下这个。” “啊,我差点都忘了,他刚刚还打电话说送到!”楚千黎欣喜地蹿出去,她迫不及待地推开落地窗,想要跑进院子里观摩浑天仪。 “这根本不是重点!”贺时琛愤而起身,跟着她走进院里,怒道,“为什么你会买这种东西!?” 贺时琛不想做喜怒皆形于色的人,但她的离谱频频刷新他认知。他既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买,也不知道网上为什么能买到,深感网购普及带坏当代小孩。 楚千黎可怜兮兮道:“因为它是浑天黄道仪啊?” 贺时琛:“所以呢?你为什么不能买铜镀金,非要买黄金的?” 楚千黎张开双臂,她面对浑天仪,绘声绘色道:“哥哥,黄金可是中子星碰撞的产物,曾经的恒星爆炸又演化出新恒星,这些重元素才会留存在地球上,用它来制作浑天仪是极致的浪漫美学,铜镀金怎么比得上黄金,黄金可是过去恒星的残骸……” 贺时琛头疼地揉着太阳穴,淡淡道:“所以你用黄金的能测得更准?” 楚千黎:“不啊,黄金质地软,可能没铜镀金准吧。” 贺时琛:“……”那你刚刚叭叭一大堆什么呢? 楚千黎摸摸下巴:“我那天看见还不确定有没有钱买,哇哦随手一付款发现真的能刷出去,我还挺惊喜的!” 贺时琛:“…………” 楚千黎的惊喜是贺时琛的惊吓。 贺时琛现在理解楚千黎说自己留不住财,给她十元钱,她能花完活得很好,给她十个亿,她也能花完活得很好。 金钱在楚千黎脑袋里像虚拟数字,她根本就不在乎是几位数,反正不管几位数都能生活。她在村里有村里的活法,在贺家有贺家的活法。 贺时琛脸色发沉地折身回屋,他都没心情训斥她,声如凉水道:“我以后一年给你打一回钱,平常你还是花爸妈给的生活费吧。” 楚千黎惊道:“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缺乏正确的消费观念。”贺时琛讥诮道,“我怕每个月都给你打钱,过段时间你买宇宙飞船回来,然后说方便用来看星星。” “你想多了,现在给的钱买不了宇宙飞船。” “……所以你真考虑过这件事呗?” “……” 贺时琛下定决心就说到做到,他果然没再按月给楚千黎打钱,只会告诉她当月收益额,表明过年时才会一次性付清。 楚千黎被印钞机强制储蓄,一时间就闷闷不乐起来。 班级里,楚千黎向同桌大倒苦水,随即抱怨道:“你就说这事儿过不过分吧!” “啊这……”谈暮星欲言又止,他现在分外心虚,不知道过分的是楚千黎还是贺时琛。 虽然楚千黎被限制消费很可怜,但她做出的事情确实也厉害。 谈暮星听说过纨绔子弟买跑车去夜店,没听说过豪掷千金买浑天黄道仪。 她确实没什么坏心眼,但说好心眼也不太对。 楚千黎趴在桌上呜咽:“呜呜呜这样我平时就没钱花了……” 谈暮星好脾气地安抚:“不会啊,你还有占卜收入呢。” “不,那些钱不够,我就是想着他会给,所以占卜收费不高。”楚千黎苦恼地刷着手机页面,“我还想买一个黄金日晷,他这样就打乱我的原计划!” 楚千黎在学校和网上收费不高,再怎么走量都没贺时琛炒股多,黄金浑天仪主要就是由印钞机出资。 “……”谈暮星是楚千黎的同桌及朋友,但他不知为何好同情贺时琛。 谈暮星提议:“你可以过年时再买?” 楚千黎面露担忧:“万一中途被人买了呢?” 谈暮星果断打消她的疑虑,摇头道:“不,正常人应该不会买这个的。” 谈暮星跟贺时琛想法一样,他觉得买黄金浑天仪没用,但性子软只能尊重同桌选择。 楚千黎又开始呜呜打滚,她在座位上翻来覆去,唯恐黄金日晷被买走。 谈暮星长叹一声:“那我买给你呢?” “不行……”楚千黎沮丧低头,随即小声地嘀咕,“我们没业力关系,不能拿你的东西。” “业力关系?” “没错,拿什么就要还什么,不存在天上掉馅饼。” 楚千黎花贺时琛的钱没事,本质是双方有业力关系,换句话说是他欠她的。因为两人身份的错位,所以无血缘也有业力。 “不过我可以帮你占星算卦,这样就算交换,不用再还回去!”楚千黎兴奋地直起身,双眼盈盈发亮,“你有想要算的事吗?” 谈暮星为难道:“对不起,没有呢。” “啊对了,你不喜欢算这个,所以还是没办法……”楚千黎面露失望。 谈暮星排斥玄学,就没法拿这个还。 谈暮星思考片刻,小心翼翼道:“不然我们走个形式?我让你算一下?” “没用的,不是打心里想算,最后还是要还的。”楚千黎耸肩道,“这套机制很严格,没办法浑水摸鱼。” 谈暮星见她烦恼,他苦思冥想一番,说道:“你占星算卦是按对方收入收费吧?那我们找一些收入高的人,你不就可以多收钱,然后去买黄金日晷。” 楚千黎一愣:“这倒没什么问题,但没有这样的人?” 楚千黎想要收取天价占卜费,关键是问卜者得足够有钱,寻找这种人就非常难。 谈暮星:“我爸爸有个朋友想找人算命,不然我去问问呢?” “好啊!”楚千黎一口答应,她又面露疑惑,“唉,但你们怎么知道人家想算?” “嗯,反正就是知道了……”谈暮星支支吾吾起来,他心虚地将视线投向一边,犹豫地嘀咕,“应该不算截胡吧?” 谈暮星作为有钱大少爷,他身边的人同样有钱,容易找到高收入客源。 周末,楚千黎跟着谈暮星抵达清幽的茶楼,她看着衣着不菲的中年男子,很快就搞明白同桌的揽客手法。 谈暮星和气道:“建平叔,你前两天不是说想找人算,我就帮你去问了一声。” 何建平原本坐在茶桌边,他见两人上楼起身相迎,如今却错愕道:“暮星啊,这是乾门的大师吗?我看着年纪很小呀?” 何建平正值中年,他鬓边略有白发却神采奕奕,坐在椅子上背部挺直,很有一种生意人的精神抖擞。他最近遇到一些小麻烦,经商的人有点迷信,便想找精通命学的人算一卦。 北方以乾山的乾门最为有名,但乾门大师可不轻易出来算。谈家跟乾门有一些渊源,何建平这才托老友去问。谈家人已经一口回绝此事,但谈暮星却说找到一位大师。 如果打个比方,何建平托人买肯德基,谈暮星给他买麦当劳。 楚千黎身高刚过谈暮星肩膀,她满脸稚气懵懂,当真就不像大师。 倘若是平时,何建平非常欢迎谈暮星带朋友来茶楼做客,但他现在是有正事要忙,总觉得两个小孩开玩笑。 当然,何建平没有当场责怪谈暮星,反而硬着头皮坐下来,打算先将两人糊弄过去。他简单将事情给楚千黎一讲,脑袋里琢磨如何敷衍小朋友,不失礼数地打消他们的想法。 楚千黎当场起卦,用的是卜卦占星,话术也跟国内命理学派不同。 何建平听得眉头微皱,他不信国外的行星及星座,信的是风水易经那套。 楚千黎:“如果单看结果,你问的事能成真,但可能跟你想得不一样……” 何建平心不在焉地听着,没将她的话往心里去。 正值此时,旁边的楼梯突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就是洪亮男声:“老何啊,在哪儿呢?我帮你找到一位大师,人家用六爻算过没问题,你赶紧出来听听!” 楚千黎等人皆一愣,卜卦被骤然打断。 两名男子登上二楼,他们看到三人同样诧异,打头人嘀咕道:“哎呦,你还有客人啊?” “这是两位小客人。”何建平立刻起身,他不好意思地看向楚千黎和谈暮星,客套道,“这样,我先跟他们聊两句,你俩坐在喝茶吃点心,对面有一个老火锅特好吃,咱们待会儿可以去尝尝。” 谈暮星面露难色:“建平叔……” 谈暮星不善言辞,却极会体察情绪。何建平明显把他们当小孩哄,根本没将楚千黎的卜卦放心上。 楚千黎沉默片刻,她遭人截胡没当场翻脸,反而轻声道:“六爻是很准,但有时候过程比结果重要,还得想清楚问的事跟想要的是不是一样。” “这话挺有哲理啊。”何建平和蔼地招手唤人,随意道,“我让他们给你们搞点水果,你们先坐一会儿!” 何建平跟着后来的两名男子离开。 谈暮星顿时心生愧疚,他连忙安慰道:“不是你的问题,就是建平叔喜欢易学,他平时都找些国内的算命大师……” 谈暮星知道楚千黎算得准,但何建平只相信东方这套。 “我懂我懂,就是话术用错了!”楚千黎面对何建平风轻云淡,她私下就暴露真实嘴脸,懊恼道,“他要早说喜欢东方占星,那我用文言文给他讲了,就是话术包装的问题,怎么那么轴呢!?” 楚千黎原来用西占是方便唯物主义者理解,但何建平要是喜欢东方占星,她也可以用东方占星来卜卦,研究的明明就是一片星空! 各个流派的起卦盘会有不同,但都有共通之处,细究起来差不多。 “七政四余里的‘七政’就是日月金木水火土,他要不喜欢听西占的那种,我就给他翻译成太阳、太阴、太白、岁星、辰星、荧惑、镇星呗!”楚千黎苦恼道,“难道换一种题干就不会做啦?” 楚千黎以为自己搞占卜是做数学题,谁料会在语文和英语问题上翻车。 第二十七颗星 何建平移动到旁边的房间, 一时间没有回来的意思。 谈暮星试探道:“我们要等吗?” “不用,今天没戏了,他们要聊好久。”楚千黎随手拈起桌上的点心, 提议道,“咱俩去吃老火锅吧。” 何建平刚刚说对面的老火锅很好吃,楚千黎不由涌生出些许兴趣。 谈暮星一懵:“现在就去吃饭吗?” “对, 还是你要等他们?”楚千黎慢悠悠道, “我刚随手起一卦,没四五个小时不会结束的。” 谈暮星闻言果断选择离开,他过去跟何建平打个招呼。两人客套寒暄一番, 何建平放两个小孩先走。 楚千黎和谈暮星结伴下楼, 谈暮星走在她身后,支吾道:“建平叔还说改天请你吃饭。” 何建平不相信楚千黎, 但表现得还挺客气。谈暮星作为介绍人,他有一些尴尬, 两头都没讨好。 楚千黎:“那估计要过段时间了。” 谈暮星担忧道:“你还好吗?” 楚千黎刚刚还挺苦恼, 她现在又恢复心平气和, 倒让谈暮星摸不着头脑。 楚千黎走出茶楼,她长叹一声:“所以说时运很重要,有些事就是没法着急, 时间没到怎么折腾都没用。” 楚千黎没留下蹲守何建平,就是清楚上赶着不是买卖,只要没到合适的时机点,那费尽口舌也没法说服对方。 人总有后悔和遗憾, 最爱说“早知道”, 但有些事时间没到,再早知道都没有用。 “还好我总能等到……”楚千黎在街头东张西望, 她指着古色古香的牌坊,询问道,“就是这家老火锅吗?” 老火锅店内,鲜亮的红汤咕噜噜地冒泡,汤内辣椒翻滚,高汤香气飘扬。 楚千黎被辣得直喘气,她猛灌一口酸梅汤,总感觉连话都说不清楚。 谈暮星一边往锅里下肉,一边复盘丢失的生意,无奈道:“建平叔可能觉得我们太小了,我见过的大师们也都上年纪。” “你要说话术,我还能改进,年纪真没办法……”楚千黎被辣得嘶嘶吸气,“说来搞笑,我都不一定能看到自己变老。” 楚千黎过两三年连命都没了,何建平非要上年纪的大师,那她只能从棺材里爬出来给他算。她可以调整语言表达,但她没法控制年龄啊。 谈暮星听她口齿不清,迷茫道:“你说什么?” 楚千黎现在嘴唇通红,她被辣得眼泪直往下淌,开始狂扯纸巾擦眼睛。 谈暮星手足无措起来,他慌张地招呼服务员:“我们点些别的,刚刚该选鸳鸯。” 两人进店时,谈暮星说鸳鸯锅,楚千黎说九宫格,现在把她辣哭了。 楚千黎握着纸巾抹泪,嘴硬道:“我不是被辣哭的。” 谈暮星小声地吐槽:“你辣得眼睛都红了。” 楚千黎呜呜道:“我没有被辣哭,我是为丢失的黄金日晷哭泣!” 她临死前必须拥有自己的黄金日晷,等下葬时让贺时琛把浑天仪和日晷都给自己埋旁边。 谈暮星:“……” 谈暮星加了一盘红糖糍粑和小酥肉,他眼看楚千黎要将酥肉往锅里丢,赶忙制止道:“别下了别下了,你也不能吃辣,为什么还点九宫格?” 楚千黎用筷子在锅里捞菜,她又开始狂喝饮料,瓮声瓮气道:“因为九宫格就像卦盘,这是玄学爱好者的尊严。” 谈暮星:“……大可不必。” 没过多久,楚千黎彻底吃饱,她恢复语言能力,总算能跟谈暮星正常交流。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红糖糍粑,嘴唇的灼烧感也在逐渐消退。 “你刚刚说翻译成文言文是真的吗?”谈暮星打扫着剩余战场,问道,“把行星名字换成古文什么的。” “不是简单的直接翻译,而是两者有相通之处。”楚千黎指着面前的九宫格火锅,解释道,“就像不少命学流派都能起卦,它们的横竖坐标轴不一样,但建立的都是时空合一的宇宙模型。” “你要我搞六爻或梅花易数,那我肯定做不到,主要坐标轴不同。但要是以恒星系统建轴就行,比如说紫微斗数,是跟八字并称的术数。” 楚千黎补充道:“我爷爷就是搞这个的,我们都用星星做体系,所以可以聊得来,无非是细节有差异,但万变不离其宗。” 谈暮星诧异道:“这听起来居然挺科学。” 楚千黎大感委屈:“就是很科学啊,就像公式或解题步骤不同,然而答案不会有误差,有些喜欢步骤精简只要结果,有些喜欢看过程步骤就长,只是侧重点不一样而已。” “不过外人都喜欢唬人的名字吧,什么梅花易数、奇门遁甲、太乙神数,别管内容是什么,名字听起来要炫!”楚千黎无奈地撑下巴,“我还听说有初学者嫌四柱八字听着老土,就喜欢那种花里胡哨的。” 楚千黎偶尔都会麻木,她认真地告知外行玄学是一门学科,但大多数外行比内行都要迷信。 楚千黎:“有人还老嫌算命的骗人,那是我们故意想骗嘛,这种光听名字的心态就容易被骗!” 谈暮星:“……” 楚千黎和谈暮星吃完老火锅就回家,两人有段时间都没跟何建平联系,在校时也不再聊这件事。 谈暮星还怕楚千黎不高兴,谁让同桌喜欢自夸当世第一,被人截□□归让人气恼。然而,楚千黎心态挺好,每天上学依旧嘻嘻哈哈,似乎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 暮春时节,天高云淡,绿茵冉冉。 班级内,谈暮星总觉得同桌近一月安分守己,他不禁好奇道:“你最近都没提黄金日晷,难道是不想买了?” “想啊,怎么不想,这不是兜里没钱。”楚千黎老神在在地翻书,“不要急,小场面,很快就有钱了。” 楚千黎没办法时呜呜打滚,但她现在已经找到门路,心态就格外从容。 谈暮星不懂她转变,一时间满头雾水。 没过两天,谈暮星突然领悟楚千黎的态度,他居然收到何建平的消息,对方希望他能带朋友一起出来吃饭,就当为上次的匆忙赔罪。 谈暮星不擅长跟人交友,但不代表他不懂人际关系,事实上他对旁人情绪体察敏感,立刻意识到不是简单的赔罪。 何建平真要赔罪,没必要隔一个月,这显然就是有事。 谈暮星看完消息,他开始斟酌措辞,试探地发问:“你周末有空吗?我们上个月不是去过一个茶楼,你还记不记得有一位叔叔要……” 谈暮星害怕楚千黎对何建平有成见,他打算用委婉的说法来提出邀请。 楚千黎不等他说完,便激动地拍手:“黄金日晷!黄金日晷!” 谈暮星看她欢欣鼓舞的模样,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思虑太多。 茶楼门口,楚千黎对着谈暮星不太正经,她见到何建平就乖巧端庄起来,又露出占星师的优秀职业素养。 三人都绝口不提上次的不欢而散,仿佛他们没有任何隔阂,一直都是其乐融融的氛围。 何建平笑道:“你们两位想吃什么,今天你们说了算!” 楚千黎站在谈暮星身边装淑女,她随和地表示吃什么都可以。 谈暮星思及同桌抗辣能力,为难道:“……不吃老火锅就行。” 何建平带两人抵达一家淮扬餐馆,三人找一个靠窗的雅间,门一关就开始聊起事情。 何建平落座没多久,他就开始提起正事,开口道:“我上一回不是找小大师算过嘛,做生意要跟一家公司合作,但当时不确定能不能拿下来,就犹豫要不要提前囤材料,那段时间原料便宜怕后面涨……” 经商的人总有些资金流动,如果双方合作达成,何建平的低价原料就被一口气消耗,又能变回钱继续投资;如果双方合作没达成,低价原料能慢慢消耗,但资金短期内就被套死。 时间就是金钱,这笔资金很长时间无法流动,实际上就是在亏钱。 “然后那天我有个朋友来了,咱们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你们后来不就说先回去啦。”何建平歉意道,“我心里就特别过不去,想着必须请小大师吃顿饭!” 谈暮星不懂“小大师”究竟算什么称呼,可能是何建平跟两人有代沟,直接叫“大师”又觉得不对,就在前面再加一个字。 楚千黎赶紧摆摆手,和善地微笑道:“没事没事,最后合作不是达成嘛,只要事儿办成,谁算不都一样?” 谈暮星迟疑地望向她,他竟不知她如此善解人意,跟在班里座位上无理取闹的不似同一人。 何建平闻言,他立刻大倒苦水,抱怨道:“没办成啊,问题是没办成啊!” “我刚跟那家公司达成合作,国外有家公司就专门找过来,想要跟我们长期合作,可厂里资金已经被套住。” 国内公司是消耗a材料来合作,国外公司是消耗b材料来合作。何建平囤积的都是a材料,现在没有资金来购买b材料,就算有b材料也没有产能。 如果何建平先完成国内公司的单子,再带着资金和人力去找国外公司,说不定黄花菜都凉了。做生意是讲究时效,战线一拉长就有变。 正因如此,何建平才想找人算一算,打算从中寻求最优解,谁料到还是陷入困局。 “你说他们不是害人嘛,我还找他们去理论,居然跟我说没办法了!”何建平大为光火,“我当初也是掏过钱的,现在翻脸就不认账!” 何建平为此事跟朋友怒撕一通,又想起楚千黎曾说“想清楚问的事跟想要的是不是一样”,这才琢磨出滋味儿来。 然而,过失已经酿成,何建平当初真不信楚千黎,她都坐在茶楼里还能给放跑,这件事归根到底赖自己。他都没把握再叫出两人,还好谈暮星和楚千黎给面子。 楚千黎好言劝道:“何叔叔啊,不是我故意惹你生气,主要人家确实也没算错,你当初问的是合作能不能成,那六爻给的结果无误啊。” 六爻同行在算卦上没失手,他主要没将人心揣摩透,估计被何建平说得还挺冤枉。他算得就是合作能不能达成,没说要算后面的事情啊? 当然,那人可能学六爻火候不够,大家起卦预测都是模糊解读,每个人读出的信息量不同。术数本身没错,关键是要看人。 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总有人认为玄学能解一切,殊不知搞玄学的人就有局限。 何建平怅然道:“那就真没办法啦?” 楚千黎:“啊,这倒也不是,就像打牌一样,开头可能打错牌,但有些事后期可以救,没准稀里糊涂就打赢了。” “不过打牌时间变了,手里的好牌变少,想打赢就会难一些。”楚千黎补充道,“但不代表就没法赢了!” 何建平忙道:“那你能不能再帮我算一下,有没有办法解决这事儿?” 楚千黎笑眯眯道:“可以是可以,但我能先问一下,你喜欢哪种体系吗?” “什么体系?” “东方的还是西方的,你上回好像不喜欢西方古占,不然我们这回换东方占星术?” 何建平听楚千黎讲完流派差别,他露出迷惘的神情,快刀斩乱麻道:“哪个都可以,只要算无遗漏,能解决问题就行!” 楚千黎赞道:“那就是跟我一样,什么好用就用啥。” “不是单纯算我的问题,就是别再有后面这种事,我心里真受不了这刺激……”何建平连忙补充,他唯恐再漏掉什么,那就真要心脏骤停。 “我懂我懂,甲方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这是我们乙方揣摩的东西。”楚千黎一边起卦,一边随意地应道。 何建平一拍大腿,他欣喜地惊叹:“哎呀,我跟你说话就特别容易!我跟那个算六爻的好半天说不清,真是扯到最后连脑瓜子都疼!” 何建平跟算六爻的总是鸡同鸭讲,他就不明白沟通为何这么难,一点事情要掰扯好长时间,最后还搞得双方都挺不愉快。 楚千黎叹气:“嗨,不能怪人家嘛,他可能也没想到算卦是服务业。” 这帮大老板的思维总是异于常人,六爻同行没料到自己是乙方啊。 第二十八颗星 何建平为人特别客气, 当初不相信楚千黎,还放话中午要一起吃饭。他打心眼里认为只要付完钱,算卦人就该将所有事办妥, 嘴上大师长大师短,但心里不觉得自己求人。 六爻同行不懂此理,但楚千黎非常清楚。 楚千黎先习惯性地起盘, 她紧盯星盘许久, 看一番事情发展。 何建平见她不言,他眼巴巴地旁观,忙不迭追问:“怎么样?” 谈暮星深感何建平催得太急, 哪有刚刚起盘就询问结果, 没听说布置完工作立马就要的。他提起茶壶给何建平倒水,安慰道:“建平叔, 不要急,喝点茶吧。” 何建平闻言坐回去, 他喝一口热茶, 可谓坐立不安。 楚千黎沉吟片刻, 她将手机放在一边,又从包里取出纸笔,说道:“还是得换一种起卦方式。” 何建平慌道:“为什么?” “因为现在问题变复杂, 跟上回要算的不一样。”楚千黎发现对方面色惶惶,笑道,“当然,办法总比困难多, 能不能在纸上写一下那位国内公司老板的生辰?” 何建平出于商业机密, 没有透露具体公司名,也没有提材料的名字。 何建平接过纸笔, 他抓耳挠腮,迷茫地问道:“生辰是要具体日子?那我好像不知道?” 楚千黎好脾气道:“属相知道吗?” “应该是属马吧,他是不是66年的,我看看他朋友圈啊……”何建平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还需要这些吗?” 楚千黎尽职尽责地科普:“各种术数的优劣势不一样,比如说梅花易数能随手而占,占卦相当方便,但想要细断就很考验占卜者,主要给的是最简洁的语言。” 这些起卦方便的术数只给隐晦消息,时常用一句话涵盖所有事,在某种意义上就像语文阅读理解题。每个人阅读相同诗句体会不同,不能说诗句本身有问题,只是读诗人的水平有高低。 “还有一些术数起卦要的信息多,给出来的信息量同样多,如果是算只要结果的问题,就会显得吃力不讨好,但要是需要看些过程,使用这类术数就比较合适。”楚千黎耐心道。 何建平听得犯迷糊,又好奇道:“哦哦哦那你是用什么方法来算?” “我现在用的是紫微斗数,这其实是用来推命的,但术数有相通之处,也可以拿来算卦,也就是紫微占卜,简称‘紫占’。”楚千黎解释道,“我会将特殊人物用太岁入卦,选择出重点宫位,然后来解读事情。” 何建平眉头微蹙:“我有点听不懂。” 楚千黎深吸一口气,她努力调动情绪,微笑道:“好的,那我们用科学的方法来讲解,卦盘就是一个时空模型,何叔叔和那位老板就是特殊人物,但你们在时空模型里还没名字,我们需要确定你们在哪儿。” “你刚刚说那位老板是1966年属马,太岁为丙午,我们太岁入卦后代入对应宫位,那位老板就在模型里有名字啦。如果我们不知道他的出生年份,就需要用别的信息来代入他。” 卦盘上不会直接有何建平和国内老板的名字,需要用他们的特征信息来寻找宫位。 何建平恍然大悟:“我懂了,这就跟沙盘上的小人儿一样,你要的信息就是用来捏对应小人儿。” 楚千黎点头:“没错。” 何建平:“那这些东西也没那么玄嘛,说实话我算完六爻都快觉得这行在骗钱了,他老跟我扯一些虚头巴脑的!” 谈暮星闻言默默垂首,他心想楚千黎讲西洋占星,建平叔嫌她没东方韵味,六爻大师讲东方术数,建平叔又嫌虚头巴脑听不懂,当真是好难伺候。 谈暮星开始理解乾门大师为何不出山,山下人的要求和事情真是好多。 楚千黎拿完何建平的年命,她终于开始起紫微盘,紫微斗数盘同样有十二宫位,只是卦盘为正方形,不似星盘为圆形。 当然,紫微斗数有十四主星,分别是紫微、贪狼、巨门、廉贞、武曲、破军、天相、天同、天机、天梁、天府、太阳、太阴。 楚千黎思索片刻,问道:“何叔叔,那位老板是有两个孩子吗?一男一女?” 楚千黎不知道国内老板家庭状况,还需要外界信息来辅助判断。 “哎,对啊,你怎么知道?”何建平翻开对方朋友圈,答道,“他大儿子比你们都大吧,小女儿好像还在上学呢,我看过他发的家里合照。” 楚千黎:“他跟你聊过儿子的工作情况吗?” “没有,我们哪会聊这些,我连他家里人都没见过。”何建平摆手。 “那你要争取跟他家里人见一面呢。”楚千黎若有所思地扶下巴,“如果你单独跟那位老板说国外公司的事,估计会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何建平心生无奈,他竟嘴快地说漏姓氏,叹气道:“我才不跟老王说国外项目的事,他肯定指着我鼻子骂我忘恩负义、不守诚信,刚听一个头儿就要跳起来,别管我最后有没有毁约,只要产生想法就会被他断定有罪……” 何建平知道王老板的暴脾气,这才不知如何是好,换个人没准能沟通,但王老板只会认定他没江湖义气。 何建平不管心里如何想,表面都要礼数和客套,王老板可不是这样,连面子都懒得维系。 楚千黎认真道:“不行,你得去跟他说,不然这事儿解决不了。” “你是不知道,他脾气真特别差,我怎么跟他说啊!?”何建平焦头烂额道,“他有时候酒喝多就骂人,还挨个儿打电话骂我们,有好些人都忍不了那性子!” 何建平算性格还好,勉强能跟王老板相处,这是他最初能拿到合作的原因之一。 “我知道,我知道。”楚千黎出言安抚,“何叔叔啊,但人要想改变命运,就必须克服一些惯性的想法。” “有些人说性格决定命运,这话有一点点道理,我们的性格使我们做出不同的行为,然后就会产生不一样的结果。很多人觉得命运没法改变,就是跳出固有的思维好难,不亚于将整个人推翻重造。” 何建平一怔。 楚千黎劝道:“我不是说要你彻底推翻一切,一个人将原来的想法完全打碎,那他也会特别不舒服,只是在改变事情的关键节点,需要做出一点不同的转变。” 不管是星盘,还是紫微斗数,都讲究人的心理。 如果一个人全盘否认自己的性格,那他未必会感觉幸福,这可能就是他最舒适的状态。然而,人完全由着性子来,很多预测的事就成必然。 合适的方法是,大多数时间顺应本心,关键问题上做出改变,努力地寻求着平衡点。 这件事做起来极难,所以很多研究命学的人都将此视为修行。 何建平将信将疑,犹豫道:“绝对会被骂……” “是的,我算出来也是会被骂,但我们是想解决问题嘛。”楚千黎乖巧地点头,“所以我说你要跟他家里人见面,找一个你们都带着家人的日子,再跟他说起这件事。” “我知道何叔叔不喜欢跟人撕破脸,但你要是不做出这一步,说实话我替你算完也帮不了你。”楚千黎笑意盈盈道,“我就只管算,没法帮你做,但你不想做,也是要付钱的。” “……” “我还知道何叔叔肯定不会赖账,你跟六爻那位掰扯半天,最后也没逼他退款嘛,从你的性格来看就是这结果,怎么撕都还留点余地。” “…………” 何建平对六爻同行满腹抱怨,最终也是直接认栽,没厚脸皮地讨要钱。他确实要求比较多,但打款还是挺积极。 何建平最后决定回去再想想,他询问楚千黎和谈暮星需不需要叫车,最后三人在茶楼门口挥手告别。 街内,谈暮星目送何建平的身影消失在茶楼,迟疑道:“建平叔该不会放弃吧?” “没有,他估计上楼就打电话,刚才在我们面前装样儿。”楚千黎随意道,她又低头兴奋地查看数字,“但他给钱也太痛快,事情都没落定,居然就掏全款!” 楚千黎总觉得眼前数字已经变成黄金日晷,她突然理解何建平的愤怒,他当初估计也给六爻同行直接打款,然而对方根本没替他考虑周全,自然就有一种遭遇背叛的感觉。 楚千黎感慨:“这性格有好有坏吧,做生意容易结交贵人,同样很容易被骗,好在财运还可以。” 任何人的性格都有两面性,有些老板会揪住算六爻的砸摊儿,但何建平不是这样的人,他就靠这种性格掌握生财之道。 楚千黎拿完钱就算结束,没有再关注后续情况。 谈暮星负责魔卡少女小分队的反馈及售后,他没过多久就收到何建平报喜的消息,还被对方盛情邀约吃一顿庆功宴。 何建平面对楚千黎等人说要考虑一番,然而他上楼就邀约王老板及其家人打高尔夫。王老板对高尔夫不感兴趣,耐不住家里人撺掇着来,最后才答应下来。 两家人在高尔夫球场见面,打球的打球,聊天的聊天,开始还挺愉快。然而,何建平随口跟王老板一提国外项目的事,对方当即就臭脸,怒不可遏地起身,甚至有要推搡何建平的意思。 王老板大儿子看不下去,他出面制止暴躁的父亲,还耐着性子听何建平说国外公司的事,听到最后竟然产生一丝兴趣,提出可以三方建立合作。 何建平闻言面露欣喜,王老板却愤愤地不应。 “爸,不是我想说你,你瞧你这臭脾气有谁能忍吧,也就何叔那么多年忍气吞声懒得跟你计较,多少人后来都跟你闹翻了!”大儿子眼看父亲犯倔,面露不悦道,“人家都没毁约呢,你就搁这儿发火?” 王老板硬气道:“那是他该,我俩那么多年交情……” “什么交情都耐不住你作践!你在这方面吃得苦头还不够嘛!”大儿子怒道,“大家是做生意要赚钱,还都得哄着你打转啊?” 大儿子现在比父亲长得还高,王老板在外各种犯浑骂人,却被儿子说得抬不起头,闷闷不乐地错开视线。 何建平好声劝道:“好啦好啦,不至于啊。” “何叔,你别搭理他,我回去跟他说。”大儿子放缓声音,和煦道,“我知道你说的那家公司,我说三方合作不是客气话,我爸现在跟不上时代了。” 王老板被儿子当众下脸,一时间敢怒不敢言,最后还是没张嘴。 大儿子早就参与公司的事,他一跟父亲共事便发现诸多问题,有时候都会感到头疼。很多好机会被父亲的脾气闹没,搞得公司里的人也苦不堪言。 大儿子以前没见过何建平,但他听说过何叔跟父亲的友谊。何叔完全是出于涵养不愿计较,父亲却老觉得给何叔项目,何叔就应该低自己一头。 国外公司比自家公司开的条件好,何建平提起明明就是毫无芥蒂,自己的父亲却又要开始骂人,简直不像话。 何建平原本是没资金和产能,但他要是可以三方合作,这两个问题就都能解决。最愉快的是,老王儿子要比老王讲理,年轻人不会随便喝酒骂人。 何建平喜气洋洋道:“暮星啊,你们怎么知道他儿子的事呀,要我说遗传真是奇了怪了,老王脾气那么差劲,生的儿子居然不错,一点也没随他……” “这事儿算是彻底办成,改天你和小大师来茶楼,咱们再聚一聚啊!” 谈暮星将何建平的邀请转述给楚千黎,他还说了一下事情的后续结果。 楚千黎面对客户素养极高,她私下回答就简单粗暴,笑道:“嘻嘻,没钱不聚哦。” 黄金日晷已经到手,谁想跟甲方吃饭。 谈暮星了然地点头:“好的,那我就跟建平叔说你忙于学业,最近周末不方便去茶楼了。” 别墅内,贺时琛望着院里出现的黄金日晷,他感觉事情完全超出可控范围,头一回意识到熊孩子不只是熊孩子。 普通熊孩子被强制储蓄后,没办法再搞来一笔钱继续消费,然而搞封建迷信的熊孩子不一样,不知跑到哪儿忽悠人又买来黄金日晷。 贺时琛静静地盯着黄金日晷许久,他最后心境无波无澜,面无表情地回屋,打算找机会跟父母商议一下家中安保问题。 教室内,楚千黎不知蹿到何处,谈暮星独自坐在桌前,突然发现身边有人影停下。他诧异地转过头来,发现来人是贺时琛。 贺时琛面色平静:“我们聊聊。” 谈暮星一愣,小声道:“……聊什么?” 说实话,谈暮星跟贺时琛过去无交流,不单只是谈暮星不擅长交友,还有贺时琛骨子里隐含一种傲慢。 贺时琛觉得跟很多人说话浪费时间,他只跟势均力敌的人多费口舌。 “她最近买了一个黄金日晷摆家里。”贺时琛淡淡道,“学校里的人掏不出那么多钱,应该是你给她介绍来的人吧。” 谈暮星听完就心虚地低头,他完全能想象贺时琛的崩溃,难怪会找到自己的头上。 “这是她的模拟考成绩单,我觉得你应该明白,她现在的分数别说大学,连能不能拿到高中毕业证都难。”贺时琛握着成绩单,慢条斯理道,“我希望你别介绍她去算命了,这段时间先帮她把期中考过了。” 模拟考不计入档案,期中考却要算成绩,跟毕业和申请学校息息相关。 贺时琛的想法没毛病,督促人上进很积极。 谈暮星弱弱地发声:“……为什么你都做不到的事,却觉得我可以做到呢?” 谈暮星不理解贺时琛怎么想的,对方都没法逼迫同桌学习,自己哪有方法解决这件事! 贺时琛被戳中痛脚,顿时身形一僵:“……” 片刻后,他风轻云淡道:“我在家里监督她,你在学校监督她,我们按距离来分配工作。” 谈暮星:“?”不啊,这工作跟我没关系啊? 贺时琛没跟谈暮星多言,他安排完小组分工就离开,根本没有给对方拒绝的机会。 谈暮星望着贺时琛离去的背影,现在已经总结出贺家人共性。 他们喜欢上来就给人布置没可能实现的任务,同时完全不教你该怎么做,还美其名曰培养全能的成长型人才。不管是楚千黎,还是贺时琛,全都是如此。 低情商:这件事我做不到你来做。 高情商:帮助你寻找人生价值,建立目标激励你思考及成长,从而让你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上拥有应对危机的能力。 第二十九颗星 谈暮星严重怀疑贺时琛和楚千黎的兄妹情经受不住学习考验, 所以贺时琛选择把矛盾和危机转嫁到他和同桌的友情上。 除了体育和美术外,谈暮星的各科成绩都属于平均水平,他平时不好督促同桌学习, 主要是自己也没资格。他跟贺时琛想法不同,没有强烈的拼搏精神,又觉得同桌能掐会算、家境优渥, 反正怎样都能生活得不错。 谈暮星面对桌上的模拟考成绩单长叹一声, 他望着触目惊心的倒数排名,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但她考得未免也太低。 虽然她占星的实力强,但起码得有毕业证。 片刻后, 楚千黎和邱晴空连蹦带跳地回班, 两人刚刚完成女生体育的加测项目,还顺路跑到校门口偷拿奶茶外卖。 邱晴空将塑料袋放在课桌上, 她从中拿起两杯奶茶,说道:“我给她们拿过去。” 楚千黎点头, 又从袋子里拿出一杯, 顺手递给大白熊同桌:“这杯是你的。” “谢谢。”谈暮星疑道, “……没给贺时琛带吗?” “印钞机不喝奶茶,只喝黑乎乎的墨。”楚千黎补充,“比如咖啡啥的。” 谈暮星握着冰凉的奶茶, 他总觉得手上沉甸甸,犹如接过劝同桌向学的重担。 楚千黎用吸管猛扎奶茶,她愉快地搅动,开始享用起来。 “好喝吗?” “好喝, 邱晴空说是网红店, 好家伙配送费比我扑克贵。” 谈暮星用余光偷偷打量同桌,他感觉她现在心情不错, 开始绞尽脑汁地组织措辞,试探道:“期中考前会多放一天假,你们要来我家吗?” “好啊,上回都没去自然风景区,这回可以一起去。”楚千黎丝毫没犹豫,她干脆地应下来,显然对谈暮星家挺有热情。 谈暮星忙不迭道:“不是,我是说大家一起复习……” 楚千黎小脸一皱,随即又笑道:“也可以,你们复习,我去自然风景区!” 谈暮星安静数秒,他顿感话头不对,硬着头皮道:“……你也要复习啊?” 楚千黎闻言,她立刻软骨头般往桌上一趴,又开始抱怨地哼唧:“我不想复习。” 谈暮星好声安慰:“总要拿到毕业证嘛,不然未来会很麻烦……” 楚千黎沉默下来,她很想回一句“我有未来吗”,但这话不应该说出口。 她现在按部就班地上学,就是不想被旁人发现异常,那势必会引发轩然大波。即使看到未来的信息,也不是什么都能透露。 楚千黎用脸贴着课桌,闷声道:“毕业证有用吗?” 谈暮星一愣,他苦恼地挠头,软声劝道:“你现在可能觉得没用,但说不定以后就有用,比如上大学啊,或者做别的事……” 楚千黎不言。 谈暮星和缓道:“我知道你喜欢占星,但你不也跟建平叔说过,我们的性格让我们做出不同的行为,然后就产生不一样的结果,你不用一直逼迫自己学习,但在考前的关键节点多努努力,说不定会有转变呢?” 谈暮星唯恐态度强硬会引发同桌逆反,他只能借用楚千黎的话来说服她。 楚千黎面露诧异:“我有说过这话吗?” 谈暮星认真地点头:“有,你还记不记得跟我说过月交点,你说深陷自己熟悉的领域就毫无进步,所以你会想读马哲,老是盯着占星,可能结果不好,考前复习和读马哲也差不多……” 楚千黎瞪大眼,她此时颇感震撼,惊道:“你怎么什么都记得!?” 楚千黎都遗忘自己说过的话,但她一听就觉得耳熟,好像确实有这些事。 谈暮星苦笑:“我当然都记得啊,人只有不沉溺于原始本能,方能抵达发展潜能的未来,而成长、改变、进化才是占星的核心。” 他现在依然对玄学无感,但一直相信她说过的话。 “可恶,你是用魔法打败魔法!”楚千黎抱头哀嚎,“这样我就没借口了。” 如果谈暮星用别人的大道理劝她,那她有一百种狡辩的聪明办法,但他居然随机提取她的语录,她总不能说自己以前说得不对? 谈暮星见她动摇,他趁热打铁道:“我们可以先好好复习,感觉累了就去风景区转转,或者三个人一起打会儿游戏再学……” “你要是高中毕业升大学,我们还可以在大学城边找到更多好吃的、好玩的,现在学校离城区太远了,城里的大学城很繁华,大学的活动也特别多,不要放弃这些可能性呀。” 谈暮星拼命编织美好未来,希望能让同桌有所动力。 “可能性吗?”楚千黎突然被此话触动,她沉吟良久,低头道,“……好吧。” 她不确定这些是否跟自己有关,但闪光的愿望总是没有错的。 谈暮星长舒一口气,笑道:“那就期中考前一起复习?” 楚千黎缓慢地点了点头,她思索片刻,又果断补充:“但我只努力考前这一会儿,说好是关键节点多拼命!” 谈暮星无奈道:“……这也可以。”总比完全不学好。 期中考前,学校会重新布置课桌及教室,多放一天假让同学们回去复习。楚千黎、谈暮星和邱晴空敲定时间,约好聚在一起周末考前突击。 一回生二回熟,楚千黎和邱晴空已经见过谈家大院,但这回却还多出一位不速之客。 屋内,暖洋洋的日光洒进来,少男少女们都在闷头做卷子。 楚千黎不甘心地抬头瞟一眼贺时琛,她最终还是起身推推大白熊同桌,悲愤道:“为什么他在这里啊?” 谈暮星心虚地眼神闪躲,他干巴巴地没法解释。 楚千黎哀声道:“你明明跟我是朋友,为什么还把他叫过来?” 楚千黎不愿周末在家,就是不想被贺时琛盯,她现在想摸鱼都难。 谈暮星:“……我没有。” 楚千黎怅然:“我懂了我懂了,你还是觉得他更厉害,他的成绩比我好太多,我不是最重要的呗。” 谈暮星慌张地摆手:“真不是这样!” 谈暮星总觉得兄妹掐架殃及自己,他完全是卷入贺家内斗的可怜人。 贺时琛说要给众人划考试范围,他作为班内天花板非常会应试。谈暮星没道理拒绝,他认为同桌想要速成,还是需要学神来助力。 邱晴空同样没想到贺时琛会来,她现在都不敢叽叽喳喳,老实本分地低头写作业。 贺时琛放下手里的书,他看向纠缠谈暮星的楚千黎,淡淡道:“不要闹了,把你的题做完,刷完这些应该就能及格。” 邱晴空小声地嘀咕:“既然你们都要过来,我们完全可以去老师家啊?” 如果楚千黎和贺时琛都在,明明可以到贺家去复习。 贺时琛:“我下午要去学校,没法一直陪你们。” 贺时琛非常忙碌,过来就是看楚千黎有没有在学,确认不是弄虚作假后便要离开。他唰唰地圈出考试重点,又给众人讲解几道难题,盯着 楚千黎做完基础题,这才准备乘车去学校。 楚千黎早盼着印钞机离开,其他人见状却有些犹豫。 邱晴空好奇道:“你不复习吗?” 贺时琛:“这种考前突击对我效果不大。” “……打扰了。” 楚千黎和邱晴空坐在屋里继续写题,谈暮星则送贺时琛出门离开。 临走前,贺时琛环顾一圈气派的谈家大院,他沉吟数秒,若有所思道:“对了,你知道你们家房子的市场价吗?” 谈暮星老实道:“对不起,应该是不能交易的,所以没有市场价。” 贺时琛镇定地点头:“嗯,我猜也是,只能想其他方法了。” 谈暮星:“?”什么其他方法? 谈暮星听完此话有点懵,一时不知贺时琛何出此言。 屋内,楚千黎眼看贺时琛离开,她立刻兴奋地蹦起来,迫不及待地要去自然风景区遛弯儿。 谈暮星想让她多学一会儿,便用乾山上游客多为借口,约定等傍晚时再过去看一看,正好岔开观光客们的高峰期。 三人辛苦地学习一天,在谈暮星家用过晚餐,便抓住所剩无几的天光余晖上山。楚千黎和邱晴空逛完景区,回来乘车上高速也很方便。 夕阳的微光中,秀美的乾山不见白天的云雾,反而披上金光灿灿的薄衣。 谈家跟景区还挺熟,三人居然没买票,直接从侧门溜进去。 楚千黎赞道:“不过这也挺人性化,上山祭祖还要买门票,想想就有些辛酸呢。” 谈暮星无力地坦白:“祭祖时确实得买门票,主要家里来的人太多,但平时两三个人溜进去没事,就是借工作人员的卡刷一下。” 附近好多村民都在景区工作,这些人祖上跟谈家多少有关联。 邱晴空:“这两回都没见到你家里人?” “我爷爷住在半山腰的院子,然后爸爸妈妈最近不在京。”谈暮星解释道,“叔叔他们要去公司上班,嫌弃住在这里太偏,平时也不怎么过来。” “我原来也都住城里,等我爸妈回京就搬回去,上学还是太远了。”谈暮星家里人不放心他独居,最近才将他安置在谈家大院里。 楚千黎:“呜呜呜果然有大院的人才能嫌弃大院,一般人连嫌弃景区大院的资格都没有。” 谈暮星:“……” 三人乘坐观光车,穿梭在郁郁葱葱的密林中,终于抵达相对平坦的山顶。 傍晚的游客果然稀少,没有疯狂涌动的人头,让人有欣赏美景的空间。 山顶坐落不少古朴的建筑物,竹叶晃动,小径幽深,身着道士装的人正在轻扫石阶。轻烟飘扬,空气中弥漫些许香灰烧尽的余味儿。 “这里还有道士?”邱晴空一边给美景拍照,一边询问道。 楚千黎顺着小径往前走,说道:“名字都叫乾山,应该是道观吧。” 谈暮星:“是的,山上是道士清修的地方。” 邱晴空望着远方的建筑物,迟疑道:“我分不太清这些寺庙。” 楚千黎耐心地讲解:“一般来说,道家的楼都不叫‘寺’,基本都是道观,还有就是后面加‘宫’或‘庙’。” “为什么?” “因为道教讲究的是‘天人合一’,他们热衷于研究天象,还有人想证道成仙,所以道观喜欢建在山顶,方便看星星什么的。”楚千黎叹息,“唉,有谁会不想拥有一座山来观星呢?” 谈暮星小声地提醒:“……想拥有山的念头很不符合马克思主义哦。” 楚千黎自责道:“错了错了,下次还敢。” 三人一路溜达到道观门口,邱晴空看到免费提供香火,她头脑一热就要考前许愿,还呼唤自己的同伴:“你们不上香吗?期中考之类的?” 楚千黎和谈暮星齐刷刷地摇头,前者说自己是马克思主义信徒,后者是不信这些。 邱晴空没被同伴扫兴,她兴冲冲地跑去免费窗口,领来乾山道观统一的香。 谈暮星着实不懂神秘学爱好者,疑惑道:“为什么她喜欢塔罗占星还在道观上香?” 楚千黎摆手:“嗨,国人哪在乎这些,啥有用就信啥呗,反正广撒网总有管用的。” 两人站在户外等待邱晴空,然而楚千黎眼看她往元君殿跑,终于意识到一丝不对劲。 楚千黎赶紧跑进殿内,将邱晴空扯出来:“你怎么来这里上香?” 邱晴空怔愣道:“我看一圈就这殿里是女神仙,怎么也该支持下人家生意?” 楚千黎:“?” 楚千黎吐槽:“我替碧霞元君谢谢你的体贴,但真的大可不必……” 邱晴空差点要拜的是碧霞元君,这位女神确实神通广大,据说能“贫者愿富,疾者愿安,耕者愿岁,贾者愿息,祈生者愿年,未子者愿嗣,子为亲愿,弟为兄愿,亲戚交厚”1,其中最有名就是送子。 楚千黎痛心道:“理解你们广撒网的心态,但凡事都不能做太绝,人家有那么多神通你不求,你偏求她不擅长的学业,这不是支持生意,你这是要踢馆啊?” 邱晴空放着文昌殿不去,非跑来元君殿求学业,简直是让文案搞销售,逼迫技术人员做行政,就算是神仙,也会为分工不清而发怒的。 楚千黎:“迷信好歹也尊重一下本职吧,别老挑人家简历上没有写的。” 邱晴空:“……” 第三十颗星 邱晴空听完楚千黎的科普, 她一时间有些恍神,惊道:“为什么女神仙是管生孩子?” “你这话问的……”楚千黎作为马克思主义信徒,她不知如何解释神仙分工, 随口道,“男神仙没这本事呗?” 邱晴空一想有理,她最终还是给碧霞元君上香, 嘴里碎碎念道:“那什么, 碧霞元君啊,愿望就算了,我就希望你好, 不用送我什么了……” 楚千黎听得直犯迷糊, 她等邱晴空上香结束,又陪对方离开元君殿, 这才开口道:“你也没有许愿,为什么要上香?” 邱晴空振振有词:“这可是女神仙, 我们要给她打call, 不能让她在道观里被比下去!男神仙都有香火, 女神仙必须也得有,这就是应援的力量!” “……” 楚千黎两眼发懵,她都不知道邱晴空信这些, 还是不信这些,但对方要是真信这些,为什么还把饭圈打投的规则往神仙身上套? 殿外,谈暮星正站在等待, 三人又前往文昌殿。邱晴空上香求完期中考顺利, 她就跑去跟伙伴们会合,准备慢慢地往山下走。 道观内环境清幽、人烟稀少, 楚千黎好奇地张望起来,问道:“这里的房子有你们家以前的吗?” 谈暮星摇头:“这边是道观的区域,家里留下的建筑在另一面,现在是景区人员办公的地方。” 三人顺着小路走,却突闻争执声音。 竹林旁的矮楼,一位道士被数人围着,正苦于纠缠而没法脱身。 一群人穿着名牌衣物,打头的中年男人头发稀疏、大腹便便,他满脸焦灼地拉着道长,声音嘶哑道:“道长,我求求您了,就让我见大师一面,这可是救命的事情,您总不能放着我一家去死吧!” 道士:“哎,您这话言重了……” 旁边人帮腔道:“我们都上山多少回,现在就是情况严重。” “是啊是啊,您也是修行的人,发发善心吧!” 道士被一群人闹得头疼,他无可奈何地往外走,却又被这帮人堵住。 谈暮星发现前方的混乱局面,一眼就认出打头的中年男人,不禁脸色微变、眉头紧皱。他轻叹一声,提议道:“我们换条路吧?” 邱晴空停下脚步,她探头遥望:“前面怎么啦?” 楚千黎闻言一愣,疑道:“应该是道观的事,跟我们也没关系?” 谈暮星头疼道:“不是,那帮人前不久来过我家,我不确定他记不记得我,所以还是绕着走比较好……” “是你认识的人吗?” “不能说认识吧。”谈暮星挠头,“我家里不是跟道观很熟,就老有人跑来托家里人找山上的大师,我爷爷后来嫌烦都搬到半山腰,就是不想搭理这帮人。” 有钱人时常会迷信风水算命,没事还要靠改名字来改命,做生意更是有特别多讲究。国内北方以乾山闻名,但不是人人都有门路,当然会托谈家找乾门大师。 何建平当初就是其中之一,后来被谈暮星介绍给楚千黎。 邱晴空:“我听他们说得十万火急?为什么不帮呢?” 谈暮星面露难色,他瞟一眼不远处的人群,确认对方没发现他们,这才小声地嘀咕:“你们不要信这种人的话,这个张老板是从南方来的,据说是当地求不到人,才会一路求到北方来。” “他现在说什么一家人会死,但我家里说他以前也不是什么好人,一发财后就抛妻弃女、另找别人,做生意还坑了不少老朋友,反正名声特别糟糕。” 谈暮星垂眸道:“所以我才不信上香,要是谁上香愿望就实现,那神仙也太功利了?” “这不就跟人一样,谁掏钱就替谁办事,那还算什么神仙。” 谈暮星对玄学无感,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见过太多想靠算命追逐名利的人。他觉得这未免太讽刺,只要有钱就可以改命,原来人的一生能用金钱来量化,那他还是不要信了。 楚千黎:“我可以理解你的想法啦,但算命的说白了也是人,他要是真愿意花好多钱来算,没道理从南边求到北边吧?这中间肯定还有缘由?” “我不清楚呢。”谈暮星思考道,“不过他以前确实是找南方师傅,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跑到北方来。” 张老板仍在前面带人缠着道士。楚千黎等人躲在竹林后,他们站后面闲聊,并没有被发现。 一侧的矮楼屋内,茶香四溢,落棋无声。老道随手放下一枚黑棋,他看向窗边的某人,催促道:“该你啦。” 窗口,少年道士透过窗缝看着对面的情况,出声道:“师傅,他们还没走。” 老道:“莫慌,你小师叔能一打五。” “他们这一周天天上山。” “他们这一年天天上山都没用,这可是生死卦,不然早有人接。” 张老板愿意斥巨资找大师,只要钞能力到位,别说有没有大师,骗子都该找上门。这件事到现在都没解决,完全是由于牵扯上人命。 搞玄学的人同样爱财,但还是有一些忌讳,不能随便碰生死卦。生或死是复杂的因果,不是人人都能接得住。 老道见少年道士迟迟不回来下棋,他同样漫步到窗口看对面,遥望左前方的张老板等人,又瞥见右后方的谈暮星等人,不由怔愣道:“呦,居然能撞见山下的小友,还有小友的朋友们……” “山下的小友?”少年道士疑道,“山下的那户人家吗?” “是啊,这山以前是人家的,后来变成国家的。”老道盯着谈暮星,露出苦涩的笑意,“唉,说起因果,我还背着他的因果呢。” “什么因果?” “无非就是好心办坏事,有些坏事不该当事人知道,偏偏就是被听到,这叫造化弄人吧。我也一直在反思,却不知道如何弥补。”老道叹气。 少年道士:“为什么不能让当事人知道?他要是提前知道,不就能趋吉避凶。” “在渊啊,你还是太年轻,有句话叫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你觉得能趋吉避凶,可万一产生暗示呢?”老道轻笑,“你现在百卦百灵,但有一天算出没法接受的结果,怎么办?” 少年道士沉默片刻,答道:“那就找办法破解。” 老道:“说得轻巧,那你要是算不出破解之法,怎么办?” 少年道士不言。 老道见徒弟陷入苦思,不由开怀大笑:“山下人还可以说不信,偏偏你就没有失算过,由不得你不信!” 少年道士无可奈何:“那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就这么着,有些人一辈子不碰这些也活得顺顺当当,有些人一辈子钻研术数也落不到好下场,真那么容易搞明白,那还能够叫命吗?” 老道洒脱地摆手:“算什么啊,都是白算,都是瞎算,还花钱上山找大师,大师都不一定能把自己算明白!” 竹林旁,楚千黎探头偷看,前面的人还没走。 谈暮星提议改道,换一个方向下山。 邱晴空担忧道:“但那个道长被围着不是很惨?景区的人不管吗?” 谈暮星:“我们去把保安喊过来?” 楚千黎在旁看戏吃瓜,忙道:“别急别急,道长挽袖子了!” 不远处,道士被扰得烦不胜烦,他终于一撸袖子,摆出干练的架势,正色道:“张老板,刚刚有句话没跟你说,贫道没进道观前是练家子的。” 张老板等人见势不对,瞬间如鸟兽般散去,为道士让出路来。 楚千黎遗憾道:“我还没见识道长的武功呢。” 谈暮星无力地领她走:“不要看热闹不怕事大。” 三人从乾山游览结束,没多久就各自乘车回家。 期中考前的周末相当短暂,楚千黎突击没两天就要考试,一时间万分紧张。 期中考当天,提前到校的学生们围在教学楼外,他们站在操场上闲聊,等考场开放就进楼前往不同教室。 楚千黎在角落里茫然瞎转,她手里捏着复习材料,显得格外焦虑。 谈暮星难得见她如此紧绷,疑惑道:“你以前可没那么慌?” “哎呀,我以前考得不好,可以说我没有学,现在没借口了嘛!”楚千黎长叹一声,“终于要暴露我不聪明的事实吗?” 谈暮星:“……” 谈暮星见她焦心得四处打转,好声建议道:“不然你算一卦结果,稍微找点心理安慰?” “我今早特意连天象盘都没看,这要是算出来不好,我心态就彻底崩了。” 楚千黎就完成日常占卜,她连天象盘都不敢关注,主要是她处理信息速度过快,偶尔不必特意占卜,稍微琢磨天象都懂。 这是她的强项也是弱点,算命占卜会特别准,但各类信息无孔不入,想要屏蔽都很难做到。 谈暮星想了想,说道:“那你说一句‘我肯定会考得很好’?” “我肯定会考得很好。”楚千黎下意识地照做,又奇怪道,“这是给自己加油打气吗?还是像动画片里一样放大招前先要吼?” 谈暮星笑道:“当世第一的占星师都说你会考得很好,那应该没问题了。你最近都在刷题,肯定会有进步的。” 楚千黎嘟囔:“……你这不是哄小孩嘛。” 她都不敢算考试结果,现在说这话也没有用。 不过楚千黎被同桌一打岔,她的心理压力有所缓解,听到教学楼铃声响起,便随着人潮往考场里涌动。 班里的同学被完全打乱,大家都分布在不同考场,甚至不认识身边的人。 教室内,桌椅全被重新布置,都拆成单人的座位,邻座相隔的距离也特别远,连前后桌都不是相贴的。 戚焰推了推眼镜,转头看向楚千黎,和善地笑道:“好久不见。” 戚焰很长时间没碰到楚千黎,一是双方不同班,二是贺时琛阻挠,实在没机会搭话。她没想到两人同考场,居然能有机会交流。 楚千黎不等戚焰多言,她思及原书女主的身份,顿时面色郑重:“可以跟你握手吗?” 戚焰眼底露出不解之色,但她面对楚千黎悬空的手,还是伸手轻轻地回握:“可以是可以,但有原因吗?” 楚千黎认真道:“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我都跟年级第一握手,应该算握住了命运吧?” 戚焰:“?” 旁人听到楚千黎的发言,他们顿时叫嚷着起身:“那我也要跟你握手!我们也要学神保佑!” 戚焰:“???” 戚焰本打算跟楚千黎聊一会儿,却没想到考场出现握手会,一群人都要跟自己握手领好运。 她很想劝众人别迷信,但一想到楚千黎坐旁边,又怕大师对迷信一词敏感,只得僵笑着应付别的考生。 戚焰供着楚千黎想让她办事,楚千黎供着戚焰想要蹭学神,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在迷信谁。 期中考有三天,楚千黎考完晕头转向,根本不知今夕何夕,回家就到头大睡。 学校机读卡判卷极快,上半周是考试,下半周出排名,一点时间没耽误。新任年级第一是贺时琛,年级第二是戚焰,也不知后者是不是好运分出去太多了。 楚千黎望着自己的排名,迷茫道:“这算好算坏呢?” 她的年级排名上升很多,但不清楚属于哪一区间。 谈暮星瞥一眼成绩及排名,他不好直言是中下流,便委婉地说道:“算好啦,毕业证肯定没问题,坚持下去会有好大学的,你的上升空间很大。” 楚千黎原来是年级倒数,现在缓缓来到中下流,总归是进步飞速。不过年级排名越靠前进步越难,主要前面都是神仙打架,绝不是轻易突击就能行。 楚千黎这学期才过来,她哪里会懂学校排名,自然同桌说什么就信什么,不由瞬间振奋起来:“那还可以了。” 谈暮星赶忙道:“期末要坚持啊。” 楚千黎一考完就撒欢,她摆脱年级倒三排名后,在家比年级第一贺时琛还嚣张,搞得印钞机总忍不住想训斥她。 然而,贺时琛还不好直接骂,骂完她又开始搞厌学,谈暮星的劝学计划就失败,只能忍气吞声不说话,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客厅内,贺时琛坐在沙发上静静看手机,楚千黎却欠打地突然凑过来,她想冷不丁从后面吓他一跳,喝道:“嘿,看什么呢?” 贺时琛听她故意出声,他没有被吓到,眉头拧在一起,闷声道:“上网查资料。” “查什么?” “教育学相关。”贺时琛冷声补充,“如何不打不骂孩子还能把孩子教育好。” “……” 期中考后校园生活宽松起来,楚千黎开始重操旧业,跟伙伴们搞魔卡少女小分队,居然还有熟悉的老顾客找来。 谈暮星接到何建平的语音,他索性将声音公放,跟楚千黎坐操场边听。 何建平语带为难:“暮星啊,还有小大师,有这么一件事儿想找你们帮忙,有个合作过的南方老板四处找大师,现在问到我头上来了……” 谈暮星立刻领悟,轻声道:“就是那位张老板吧,建平叔你别帮他问了。” 南方张老板快把圈里人烦遍了,现在南方都被此人搞得风评受害。 “哎,懂懂懂,你家里肯定也被麻烦过,但他真是不依不饶到处问,我本来都不想跟小大师说这事儿,就给他介绍那算六爻的打发一下,人家当场就嫌事情晦气不肯接!” 何建平叹气:“本来说这事儿就结了,谁想他不知哪儿打听,非说我的事不是那算六爻的办的。” 何建平懂分寸,他不可能给楚千黎介绍烂人,偏偏有人把消息往外捅,这不就又被无赖缠上了。 何建平斟酌着措辞,试探道:“我现在是这么想的,小大师不然就跟他见一面,然后当场把那姓张的拒了,反正在京的大师都拒绝,就直接把他心思断了别缠着我……” “当然我肯定不会让小大师白出山,那什么介绍费出场费都会给,但是愿不愿意算就另说嘛,姓张的现在就说要见一面,他被算六爻的拒了不也没办法。”何建平小心翼翼道,“事儿是这么个事儿,听听小大师的意思呢?” 楚千黎好奇道:“居然还有介绍费和出场费吗?” 谈暮星:“为什么你听完提取的重点是这个?” “当然有啦,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听说南方大师要价更高,不算命光见他的徒弟一面都要掏钱!就这都抢着见!” 楚千黎望向谈暮星,惊叹道:“邱晴空以后还有隐藏副业啊。” 谈暮星思及占星学徒的水平,他觉得这简直算纯骗钱:“……” 何建平小心地询问楚千黎意见,楚千黎却答应得挺痛快:“可以啊,那就见见呗,说不定他见完都没让我算,觉得我年纪小不靠谱什么的。” 何建平思及自己对楚千黎的初印象,他不由产生被内涵的感觉,尴尬道:“哎呀哎呀,小大师说什么呢,怎么会有这种事?怎么会有这种人?” 谈暮星打圆场:“那我和她周末过去吧,还在茶楼吗?” “对对对,你们来茶楼就行,我们配合你们时间!” 何建平得到好结果,很快就挂断语音。 楚千黎迟疑道:“你也要去吗?但你上回在乾山不是说,不确定他还记不记得你?” 谈暮星在乾山绕开张老板等人,现在周末却要去茶楼,万一被认出很麻烦。 谈暮星犹豫片刻,他面露忧色,小声道:“但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这有什么?”楚千黎随意道,“我又不是没去过茶楼。” 谈暮星见她大大咧咧,他目光垂到一边,欲言又止道:“我害怕。” 楚千黎闻言一愣,不明所以道:“怕什么?” 谈暮星不安地用视线偷瞄她,他纠结再三,为难地坦白:“……我怕你被打。” 楚千黎一懵:“?” 谈暮星忧心忡忡道:“建平叔是讲道理的人,但张老板都要被逼急了,你随便说两句话指不定就被打……” 楚千黎平时能把贺时琛逼疯,她出门在外真得容易被揍。 谈暮星根本不敢放她独自出去,她老被同行掐也有些原因的。 他确实不该再去茶楼,但她的安全更为重要。 楚千黎:“……” 第三十一颗星 周末, 茶楼外的街道依旧熙熙攘攘,路边的小摊儿叫卖各类小吃,老火锅店内人声喧嚣, 看上去格外热闹。 茶楼的正门不大,沿着狭窄的楼梯向上,来到清静的二楼便豁然开朗。 楚千黎和谈暮星一前一后地上楼, 前往茶楼通透的雅座包间。 楚千黎走在前面, 她仍然在抱怨:“什么叫怕我被打?我明明是那么讲道理的人,难道你觉得我不讲理会挨打?” 谈暮星被她碎碎念好几天,他只感觉自己捅娄子, 为难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有时跟你讲不讲理没关系,对方可能就生气……” “那是他们听不得实话。”楚千黎理直气壮, “不是我的问题!” “……”谈暮星不好说就是她这种态度容易被揍。 茶楼的二层有大厅及包间,现在大厅里已经坐着不少人, 看上去却不似来喝茶的。 楚千黎站在楼梯口, 她望着一群人感到眼熟, 好像正是陪张老板同上乾山的人们。他们身着名牌衣物,不知是张老板亲属,还是其心腹。 谈暮星同样跟过来, 他站在楚千黎身边,寻找起介绍人身影,呼喊道:“建平叔。” 何建平原本跟张老板等人在角落密聊,他听到声音立刻抬头, 忙不迭笑道:“来了啊!那我们去包间吧!” 这群人里只有一位女性, 她浓妆艳抹却难掩憔悴,听到此话猛地站起身来, 不可思议地扫视楚千黎和谈暮星,质疑道:“这两位……谁是大师?” 楚千黎和谈暮星看着年纪不大,相较而言谈暮星还更像大师。 何建平赶忙奔来,他大方地介绍:“这位就是小大师。” 女人端详一番扎着马尾的楚千黎,惊道:“这就是一个小姑娘啊!?” 楚千黎现在头发逐渐变长,她可以扎起小小的马尾辫,然而短得就像兔子尾巴。她对衣着又没讲究,衣服都是余莘买的,自然是家长偏好的乖巧风格,看上去确实就是小孩儿。 楚千黎眨了眨眼,老实道:“我确实年纪不大,如果你们觉得不合适,那我们就先回去啦。” “何叔叔,这就算见过了,打钱还是以前的账号啊。” 楚千黎说完,她就率先下楼,还催促谈暮星跟着,准备打道回府。 谈暮星内心无奈,两人刚来茶楼还没有几分钟,他感觉游戏体验卡都没那么快,但还是听从她意见,顺着楼梯往下走。 “啊?这就走了吗?”何建平佯装惊讶,“好吧,这种事也不能强求。” 何建平本来就是让楚千黎走过场,他自然没有拦人的意思,老神在在地站在一边。 张老板见状急了,他赶紧冲过来阻拦,却被大白熊般的谈暮星挡住,只能隔空喊话道:“大师,别走啊,她头发长见识短,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楚千黎谦逊地摆手:“不不不,她头发长见识长,我就喜欢长头发的,她的想法没有错,我还是回去比较好……” 众人在楼梯上推拉起来,楚千黎坚持能力不足要走,张老板坚持她能力过硬别走。 双方经过数回合的客套寒暄,终于勉强地达成一致,挪步到二楼的雅座包间。 包间内,张老板还驱散想进来的其他人,包括浓妆华服的女人。那些人只能趴在门口偷听,他们没法将屋里人的话听清楚,只能更加费力地扒拉门缝。 张老板回头望着屋内三人,他脸上显露一丝讨好,还替楚千黎不平:“她不懂的事情多着呢,自然不知道大师的厉害!” 何建平正在给众人沏茶,谈暮星低头给楚千黎发微信:[刚刚那是他后面娶的人。] 楚千黎偷瞥一眼屏幕,又假装谦和地抬头,说些张老板谬赞的场面话。 张老板执意要跟楚千黎见一面谈谈,不管最后接不接此事,正轨流程总是要走的。他完全是有备而来,当场就掏出事情的资料,还将自己的生辰八字直接报上,唯恐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大师,您先看看这些,还缺什么您就问。”张老板低声下气道,他恐怕被此事烦扰许久,颇有病急乱投医的感觉。 楚千黎原意是客套一通就走,她接过张老板生辰起盘,看完信息却当场一愣,突然领悟同行们不接烫手山芋的缘由。 张老板紧张地盯着楚千黎,妄图从她的微表情中捕捉蛛丝马迹,唯恐对方眉头紧皱、断然拒绝。 片刻后,楚千黎轻笑:“张叔叔,应该有人跟你说过这事的后果吧?” 张老板慌张道:“其他人确实说这事不好解决,但我相信大师您肯定没问题,您只管张口开价,我倾家荡产都行……” 张老板一路被拒次数过多,生怕楚千黎也不愿意接。 楚千黎抬眼望他,她平心静气道:“我不是说你求的其他大师,十几年前那个人没告诉你这么做的结果吗?” 张老板闻言一愣,他面对楚千黎冷静的目光,突然感到有凉意从脚底侵袭上来。他从南向北拜访玄学大师,却没人上来就点破真相。 她是真有本事的。 楚千黎不悦道:“你在作弊呢,我不喜欢游戏开挂的人,这样会对其他人不公平。” 楚千黎平时不是嘻嘻哈哈没正经,就是装出体贴入微的营业态度。她的眼眸此时却犹如浸在寒水里,连带声音都透出一丝入骨的凉意。 谈暮星一愣,他难得见同桌如此不快,简直就像是变一个人。 张老板背后发寒、额头冒汗,他看着面孔稚嫩的少女,竟然犹如目视真神,瞬间发慌地双腿一软,索性重重地跪在地上。 张老板面对楚千黎,开始不断地磕头,哀声道:“求您救救我吧!我、我当初也是听信他的鬼话,一时间鬼迷心窍才这样,他根本没跟我说过这些事啊!” 楚千黎嘲道:“他没跟你说过吗?” 张老板不敢应声,继续狠狠地磕头,好似要将地板砸穿。 何建平刚给众人倒完茶,他此时万分诧异,惊道:“这又是怎么了?” “何叔叔,他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所以才有这样的事。”楚千黎淡淡道,“我很讨厌学习,作业都是糊弄,但我考试从不作弊,你觉得你赚了,其实你特别蠢。” 张老板靠术数走捷径,他掠夺来不属于自己的财富,现在不过是将一切还回去。 凡事有失必有得,但总有人自作聪明,认定歪门邪道有用。 张老板额头都磕得发青,颤声道:“是我蠢是我蠢,求您发发善心吧,您肯定有办法的,我真是一时糊涂!” 楚千黎已经站起身来,她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随意地说道:“那人让你别惦记朋友的厂子,你一时糊涂起贪念,那人让你不要抛弃妻女闹离婚,你一时糊涂非要再娶,那人让你广施善行多捐款,你一时糊涂打着慈善旗号骗钱……” “张叔叔啊,别人都是难得糊涂,你是根本没清醒过。” 张老师早不是头一回遇到危机,他每次都依靠术数来破解,现在终于踢到生死卦的铁板。大师可以为钱帮他一次两次,但挡不住他从来不知道长进。 谈暮星看到楚千黎收东西,他早就起身跟她往外走,直接绕开门口的张老板。 楚千黎挥手道别:“何叔叔拜拜,这件事我管不了,不如说就不该管,凡事有果必有因。” 何建平忙道:“啊,好的,你们路上小心……” 楚千黎和谈暮星离开包间,张老板却跌跌撞撞地追出来,他头发稀疏、丑态尽显,语带哭腔道:“大师,救救我吧,救救我吧,我改悔啦!我改悔啦!” “您要多少钱都行!只要我能掏得出来,卖房卖车都凑出来!”张老师哀嚎道,“求您救救我吧!” 浓妆女子眼看一行人离开包间,她听到此话瞬间暴跳如雷,尖声道:“你说什么呢――怎么能卖房!?” “闭嘴!你个败家婆娘,你能懂个屁!”张老板呵斥。 茶楼二层瞬间乱作一团,谈暮星听得眉头直皱,只想跟同桌尽快离开此处,却发觉前方的楚千黎突然停下脚步。 她轻轻地叹息一声,也不知她感叹得究竟是什么。 楚千黎回头道:“你说自己知道悔改了?” 张老板见她转身大喜过望,忙不迭点头:“对对对,我知道错了,我已经悔改,求您帮帮我吧!” 楚千黎直直地盯他许久,她扯了扯嘴角,却什么都没说,似乎是在思索。 良久后,楚千黎慢条斯理道:“卖房卖车都要解决?” 张老板:“是的是的,您只要开价就好,多少钱都要解决!” 楚千黎:“那就去卖车卖房吧,我不要你抵押出去的资产,这一个月把剩下能卖的都卖了……不对,这半个月都卖了,直接转我现金,过时不候。” 谈暮星一愣:“你真要……” 张老板赶忙追问:“只要我卖完把钱打给您,您就愿意帮我吗?” 浓妆女子伸出长长的指甲,她张牙舞爪要挠花张老板的脸,叫道:“不能卖!那都是我的,绝对不能卖!” “够了――”张老板直接将她推搡到地上,他面红耳赤,怒道,“非要破产坐牢你才满意!?” 楚千黎望着闹剧,她眉毛都没抬,淡定道:“不是帮你,只是给你指出未来可能性,到底选哪条路还看你自己。” “好好好,这就够了……”张老板欣喜地搓手,“那我回去处理一下?您就静候我消息?” 楚千黎点了点头,她带着谈暮星离开,只留下张老板等人。 浓妆女子被推倒在地,她此时完全没有贵妇优雅,开始哭哭啼啼:“不能卖啊,卖了我们咋活呀,你真是糊涂啊……” 张老板冷声道:“先把眼前的坎儿过了,钱总归还能赚回来,实在不行找别的大师问赚钱门道,事情总有轻重缓急。” “我当初找那谁不也是这样,他劝着不要做那些事情,后来做了不也没关系,再找个更厉害的解决就完了!”张老板摸摸额头伤口,他疼得嘶嘶抽气,“无非就是求人而已。” 茶楼外,谈暮星离开吵闹的环境,他总算能开口询问,试探道:“你真要帮他吗?” 谈暮星认为张老板是烂人,收下这种人的钱都晦气。 楚千黎认真地纠正:“我不是帮他,他不是想知道方法?那我可以告诉他,选择还是他做的。” 谈暮星沉默片刻,轻声道:“但他就这么混过去了?那样的人都能幸福吗?” “人其实很难改变,有些人说我改了,但心里完全没有。”楚千黎笑道,“你不是记得我说过的所有话,那你还记不记得邪|教徒首领的事?” 谈暮星听她岔开话题,他不明所以,却出言应道:“记得。” 楚千黎悠然道:“是真的哦,没有开玩笑,这也是一种可能性,属于我的游戏be线。因为我的能力太适合操控别人啦,而且一旦支配他人就会上瘾,所以很容易自以为是神。” “这就像连环杀人犯?最初对小动物下手,满足自己的施虐欲,又开始对人类下手,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楚千黎无奈道,“唯一的办法就是永远别突破底线,没有第一步,就不会有be。” 谈暮星怔怔地望着她,他犹豫许久,坦白道:“我偶尔……有同样的想法。” 谈暮星不知该如何管控自己的力量,那他只要永远厌恶暴力,就不会有糟糕的结局。 楚千黎点头:“张老板就是上瘾的人,他永远不会悔改的,不管嘴巴上说得多漂亮,心里还是觉得自己聪明。” “那你为什么还要给他算?” “因为这事再拖两三年太久了,我只是人又不是神嘛,是人就有点小脾气,期盼有些人赶紧遭报应什么的。”楚千黎刚说完,她赶忙改口,“呸呸呸,这话又不符合占星师行规了……撤回,赶紧撤回!” 楚千黎抬头望天,她不知跟谁说话,念道:“我可没造下口业啊,我很规范没突破底线!” 谈暮星眼看她职业病发作,他连忙安抚:“好啦好啦,你又没对着张老板说这话,上班的人背后吐槽老板也不是罪过啊。” 半月后,张老板果然带着钱来找楚千黎,双方依旧在何建平茶楼碰头。 “大师,您先看看数字,比较值钱的房子都低价卖给我朋友,还有几套不值钱的暂时卖不出去,主要是时间太赶了……” 楚千黎时间卡得过死,房车过户都需要周期,张老板只能找有钱朋友降价处理。张老板公司目前有问题,众人跟他交易有疑虑,自然不愿意开高价。 即使张老板顺利挺过危机,房车绝对是直接亏损,很长时间没法赚回来。 浓妆女子如今脸色发青,她愤愤地盯着楚千黎,恨不得将对方除之而后快。 然而,大白熊一直站在楚千黎旁边,两人根本是形影不离,让人没有下手机会。 楚千黎瞥到穿金戴银的浓妆女子,她当即眉毛一挑,不满道:“张叔叔,你做事真不厚道,我都不用掐指去算,就知道你还留一手。” 张老板大为惊诧,赶忙保证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能卖的真都卖了!半点儿没有糊弄您的意思!” 楚千黎一指女子手腕上的金镯,开口道:“我告诉你,世界上没人比我更懂黄金,你怎么在我眼皮底下还撒谎!?” 张老板:“就这金镯子还要……” 楚千黎皱眉:“我让你卖房车,你真只卖房车,敢情多一步都不往前走?那这事儿我没法帮!” 楚千黎起身欲走,张老板连忙去拦,他脸色青红交加,怒道:“摘下来!放桌上!” 浓妆女子难以置信道:“姓张的,你有没有搞错,这可是我花钱买的!” “什么你花钱买的?你当我不知道你私下转钱的小勾当!”张老板怒火滔天,“你那些首饰奢侈品不还是我的钱,平时懒得跟你计较,怎么现在还拎不清!?” “大师,不然这样啊,这种零碎清点一下,直接抵给您行不行,一时半会儿挨个儿卖太麻烦……” 楚千黎大度道:“也行吧。” “姓张的!你凭什么瞎做主,这些跟你没关系,你凭什么抵出去!?”浓妆女子哭闹起来,作势就要当场撒泼。 张老板却是心硬的人,他当初抛弃发妻,更不会对她手软,又强势地摘下对方的名贵项链及耳环,干脆利落地甩在桌上。 浓妆女子缩在地上哭。 楚千黎听着呜呜哭声,她好脾气地安抚:“好啦好啦,不要再哭了,我也是为你好啊……” 有得必有失,贪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最后总归有报应的。 浓妆女子嘶吼道:“你放屁!你哪里是为我好,你就是个算命的骗子!” 楚千黎懒洋洋地劝道:“哎呀,都说有钱烧得慌,我这不是怕你烧坏了,特意来替你受这份苦,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呀?” 浓妆女子:“!!?” 她简直被楚千黎的无耻惊呆,对方不光是算命的骗子,脸皮还特别厚。 第三十二颗星 楚千黎和张老板牵扯到的金额庞大, 双方自然有严密的合同流程,甚至还约定尾款的时间。 楚千黎早有准备,她从谈暮星手里接过档案袋, 抽出厚厚的资料,说道:“没问题,你可以先照我说的做, 尾款前就会有效果。” 张老板接过资料, 忙道:“我当初给的资料,您都看完啦?” “看完了,不就是做什么都不顺, 公司眼看就要倒闭嘛。”楚千黎随意道, “这上面把破解方法都逐条写清了。” 张老板这一年来可谓事事不顺、频频受挫,他过去的老厂房突发故障, 找人维修也不见效果,没多久又陷入一片混乱, 现在还拖欠工人们薪水。 按理说, 这点小问题不算大事, 经商的人总有资金周转,然而集团旗下的其他公司也麻烦频生。公司新开展的业务深陷官司,已经资金链断裂, 经商贷款马上到期。 慈善业同样卷入丑闻,不少人逼他公示账目,反正全都赶在一起,听起来就特别邪门。 再这样下去, 张老板恐怕要破产坐牢, 难怪最近心急如焚找大师。 张老板低头浏览资料,欢喜道:“好好好, 您的意思是尾款前就会好转?” 楚千黎:“你动作快就行。” 张老板捧着厚册子,他一目十行地扫视,疑惑道:“我确实在t省有个厂子,但跟老厂房也没有关系,为什么要拆这一节管道?还有这条给公司改名字,有那么快发挥作用吗?” 张老板知道部分公司改名就改运,但打尾款的日期很近,怎么可能立马就起效? 楚千黎不耐道:“张叔叔,你要信就信,不信就拉倒,说实话我给你写那么多解决办法也很累。” 张老板遇到的破烂事都能集结成册,楚千黎当真是一条一条出主意。 “是是是,我看出大师的认真了,确实是每条都给方法。”张老板连忙吹捧,“我以前找人算都没那么细的!” “如果所有事情办得顺利,再过半月你就能给工人们结钱,然后拖欠银行的贷款也有回旋余地,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张老板瞬间喜上眉梢,他迫不及待地就要照办,转身欲走却被何建平拦住。 何建平提醒:“咳咳,张总啊,好像差了点环节……” 张老板恍然大悟地拍脑门,他尴尬地笑道:“啊,对了对了,我这就把款打了,老何和律师来做见证人,咱们全都按程序走!”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高兴差点把正事忘了,包括抵押首饰什么的,现在就拟出一个章程。” 何建平和律师出面解决琐务,他们督促张老板打款,这才让所有事落定。 楚千黎和张老板各自拿过合同,双方客套一番就要离去,皆没过多停留的意思。 楚千黎站起身来,她整理一番衣角,又和气道:“对了,张叔叔,虽然档案里都写全了,但我还是提醒你一下,搞慈善的事没那么好解决,你未来两三年最好都别赚钱,一门心思做善事来补救过错。” “你后面会碰到不少做生意的好机会,但一个都不能沾,不然会倒大霉的。”楚千黎笑道,“不过你都悔改了,估计不会再犯错。” 张老板猛拍胸脯保证:“没错,我已经听大师的痛改前非,等资金一回来就去捐希望小学!” “那最好了。” 张老板带着一行人匆匆离去。 浓妆女子离开前还怒瞪楚千黎一眼,她又瞥向桌上的首饰,明显心里气不过。 楚千黎直直地回望,漫不经心道:“不要总是盯着我看,我会以为你爱上我。” 女人一口银牙都要咬碎,终究是没再跟她纠缠。 屋内,谈暮星从何建平及律师手里拿到材料,将其完好无损地放入档案夹。他看到桌上的首饰一愣,只得小心翼翼地收起,连同材料一起妥善地放进包里。 何建平好奇道:“小大师,你这回打钱的账户变啦,我看不是上次那一个啊?” “这个是专门弄的,不能混在一起来。” 何建平闻言不解,他却没细想,笑道:“行吧,我会帮你催尾款的,这件事也算解决啦!” 两人跟何建平道谢,又告别后离开包间。 楚千黎和谈暮星从茶楼出来,只见楼外乌云密布,转眼居然就变天。 “好厚的云。”楚千黎惊叹,“龙王周末加班啦?” “快走吧,好像是大暴雨。”谈暮星低头翻包,“感觉打伞都不够挡这种雨。” 雷声轰隆,黑云翻涌,雨水哗啦啦地冲刷人间。 另一边,张老板捧着厚册子如获至宝,他拜访过不少大师,对方不是推脱,就是闪烁其词,还真不会给出细致的解决办法。 他按照楚千黎的方法逐一去做,果然没再遇到倒霉事,连公司都要起死回生。 t省厂房的某节管道被人拆下,那里面居然滚出块大石头,没人知道石头从哪里来。隔周,老厂房再也没有故障,两个厂都不在同一省,这件事就让人摸不着头脑。 某家公司改成楚千黎起的新名字,没多久就有多年前资金周转回来,总算是解燃眉之急。公司新业务陷入官司,现在却有私了的迹象,这绝对也是一大转机。 相似的事情数不胜数,全都被列进厚册子。 张老板效率极高,他每天就翻册子派人去做,简直对楚千黎刮目相看。 张老板赞道:“这小丫头片子有两下子,可惜一看就属于犯倔的人,没事爱跟你扯什么多行善事,赚钱的事没办法问她,处理这些事倒挺厉害!” 女人冷哼一声:“什么犯倔?我看你给够了钱,她照样能帮你算。” 张老板:“你不懂,我做生意见过的人多了,她跟那谁不一样……” 张老板回想起楚千黎曾经的眼神,他就忍不住打寒颤,那目光着实过冷,宛如在看一个死人。 张老板早年间就接触术数,他那时总找一个算命的,对方算得极准却是昏头的赌徒,不帮人算命时都在赌桌上打转。说来奇怪,此人能掐会算,偏偏在赌博上不灵,输钱输得倾家荡产。 张老板刚开始尊敬此人,坚信对方是有能力的大师,然而相熟后便觉得不过如此。那人原来也说过积德行善的话,但张老板都不屑一顾,这不就是赌徒的屁话? 张老板还问过对方:“你不是会算这些,怎么赌钱老输啊?” “原来是准的,原来是准的,这不是……”那人支吾好半天,最后尴尬地摆手,“唉,不说了,不赌了,再也不赌了!” 虽然算命的总说自己不赌了,但他依旧围着赌桌打转。 张老板最初还听那人两句劝,渐渐就直接用钱打发他,偶尔还要讥讽取笑他。 算命的还替当地其他人掐算,他赚来的钱全都投入赌桌,张老板是掏钱最大方的,所以两人一直都没闹掰。 “你这样真不行,总跟我说的反着来,一而再再而三,事情会搂不住的……” “你少多管闲事,赚你的钱就完了,管那么多呢!”张老板成为集团老总,他同样脾气见长,连客套都消散,“你要真有两下子,怎么现在都没立业?” 那人被怼得脸色发青,他嘴唇颤动想辩解,却只挤出一句:“你不懂,吉凶悔吝,生乎动者也。” “我不懂?我看是你不懂!” 张老板看不上此人,他心想自己要能掐会算,早就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怎么还会从别人手里拿钱? 他现在已经是南方有名的企业家,习得术数不就是全国有名企业家。 这是两人最后一次对话,算命的说张老板不懂,但他也没机会再解释。 算命的一直就身体欠佳,他在赌桌边心梗而亡。 企业家们一有钱就爱搞文化,张老板后来知道那句话出自《周易系传》,这是一条教人趋利避害的人生哲理。一句话道尽万千事,但不是人人都能懂。 张老板拜访过不少玄学高手,他还得知中国术数讲究“动”的奥妙,凡事想要预测,就要抓住“动”机。任何事情一动,方能占卜后续,且很难改变发动轨迹。 《梅花易数》曾解释此理:先天则有执着而成卦,后天触物即有卦。此全在人心神之所用也。其能推测之精,所用之活,则一事一物莫逃之数矣。 班级内,谈暮星看到何建平发来的消息,他犹豫地偷瞥楚千黎一眼,开始思索如何跟她交代。 楚千黎正在整理自己的塔罗牌,她陶醉于精美的牌面,又察觉到同桌视线,疑惑道:“怎么了?” “建平叔说尾款打来了。”谈暮星硬着头皮道,“张老板还发来希望小学照片,坚持让建平叔给你看看,说自己照你的意思悔改。” “那看来他挺服我的,这是还想找我算呢。”楚千黎若有所思地点头,又瞟到同桌微妙的神情,说道,“不要露出这种表情,任何事知道悔改就有用,这是必然的规律。” “但最怕的是嘴上说弥补过失,却打心里不愿承认错误。” 按照何建平的意思,张老板打来尾款,双方合作就结束。 楚千黎没有碰张老板给的钱,她天天跑去找贺时琛哭穷,没事就到谈暮星家蹭吃蹭喝,还跟着邱晴空看综艺节目。 除了成绩提升缓慢外,她的校园生活很圆满,再得知张老板消息却不是通过何建平。 邱晴空最爱课间刷微博,她望着热搜不由惊叹:“真吓人,江浙沪那边有个老总在厂里被炸死了,最离谱的是同行就他中招,他老婆路上跟他吵架,跑出来就逃过一劫……” “这听着都像有人故意炸他?”邱晴空一向对此类诡异事件感兴趣,说道,“警方还专门去调查了。” 邱晴空将手机屏幕转向二人,她最喜欢分享各类信息,总是逼迫楚千黎和谈暮星看。 谈暮星看清新闻里的集团名字一愣,他下意识地看向楚千黎,又忍不住回头确认,惊道:“这不是……” 楚千黎平静道:“这可不是有人炸他,他自己炸自己吧。” 邱晴空不知事情真相,她不明所以地低头:“自杀吗?不可能吧,说他最近生意很红火,这回专程去厂里盯进度,平时从不下厂的。” “要我说也邪门,大老板坐办公室不就完了,非到厂里瞎掺和什么。” 周末的茶楼,何建平叫来楚千黎、谈暮星二人,他跟邱晴空有相同感受,对张老板意外离世的事大为唏嘘。 人死如灯灭,何建平以前看不上对方叫“张总”,现在却改口叫“老张”,拍腿叹息道:“要我说老张真糊涂,小大师都说别搞钱,怎么没多久就坐不住呢?” “他上回给我发希望小学照片,我真以为他去搞慈善,谁想到扭头就谈生意。”何建平无奈道,“其实我以前听他提过,他说自己碰到生死卦,所以好多人忌讳不给他算,我以为他长记性了。” 谈暮星面露迟疑:“他自己知道是生死卦?” 何建平点头:“知道,当然知道,所以我想不明白他啊!” “因为他觉得事情已经过去了。”楚千黎慢悠悠道,“何叔叔,你不懂他很正常,你跟他就不是一类人。” “我以前不就说过,有时算出来也没用,人要是自己不想做,那结果不会有变化。” “可不是嘛,当初你专程给他写清了,临走前又提醒一句,最后却还闹成这样。”何建平唯恐楚千黎心里过不去,宽慰道,“没事,你出的主意都有用,起码他厂里工人没欠薪,就他头铁老想着赚钱……” 虽然张老板人没了,但楚千黎算得没错。 张老板的集团重归正轨,公司及厂房的员工们没受影响,连张老板后来娶的妻子都逃过一劫。 据说,张老板前妻所生的女儿已经赶往公司,现在要争夺集团的股权。张老板以前防备后娶的妻子,一直想等她怀孕生子再提此事,谁料到意外去世,场面就变得混乱。 张老板当初为请楚千黎解决此事,直接将家里的底子掏空,否则也不会着急去赚钱。不动产是根基,许多老赖破产后股份就不值钱,但他们依旧能逃到海外骄奢淫逸,就是有底子在。 何建平不厚道地想,张老板简直提前将后事办完,他的去世并没波及太多人。 其他老总离世不免人心惶惶,但张老板原本就要破产,现在是重新走向正轨,正处于一个平缓的阶段。 集团破产是无数人失业受罪,可集团只是换一个领导者,好像就没什么关系。 “何叔叔,你有没有什么靠谱渠道?”楚千黎思索片刻,提议道,“能不能帮我找个慈善机构,我想捐钱。” “捐钱?捐多少?”何建平恍然大悟,忙不迭劝道,“小大师,你不用捐啊,你算得没问题,他自己犯糊涂,跟你又没关系!” “有没有关系可不是感性判断。”楚千黎摇头,“前面的还完了,这是最后一笔钱,捐完就算了结。” 张老板曾打着慈善旗号骗钱,现在将这笔钱还回去,这件事就画上句点。 何建平劝不住楚千黎,便说找朋友问问,挑一家信得过的。 茶楼外,天光大亮,谈暮星被太阳晒得眯眼,他感受到一丝暑意,又见楚千黎蹦蹦跳跳,笑道:“这是我第一次见你打白工?” 楚千黎蹦下楼梯,她歪头想了想,坦白道:“也不是白工,赚得不是钱,是别的东西。” 谈暮星:“我听建平叔其他人不接生死卦,这是有什么缘故吗?” “因为生死是很复杂的因果,我们偶尔凭情绪认定有人该死,但你其实不知道他死了会发生什么。”楚千黎解释道,“这种事就很麻烦,研究术数的人都不爱碰,害怕会连累自己。” “你说这事跟你没关系,但只要沾上一点,那就说不清了。”楚千黎绘声绘色地表演,她模仿起网络表情包,悠然道,“你说无关就无关?你以为我们人民警察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谈暮星却不似她轻松,担忧道:“但你不是接了……” 楚千黎淡定地摆手:“哦,我的话没关系啦,根本就不会被影响。” “为什么?” 楚千黎得意地叉腰:“因为我是当世第一啊。” 谈暮星无言以对,静静地盯着她。 楚千黎见他欲言又止,她忙不迭道:“是真的,没跟你吹牛,我自封第一是有原因的!” 谈暮星:“你以为我们人民警察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楚千黎叹气:“唉,你们这些人听不得实话。” 谈暮星思索许久,他依旧无法相信,再次确认道:“真没事吗?” 楚千黎发现他忧心忡忡,她总觉得同桌好操心,只得安抚道:“真没事,他的业力影响不到我,就算这点业力当真加在我身上,那也像一滴水丢进大海,说不定连浪都溅不起来!” “我再接一千个一万个生死卦都没事,不然怎么会跟你说当世第一?” 她属于虱多不痒、债多不愁,浑身业力源自占星天赋。没人能解决她早夭的问题,反推不就是她占星实力当世第一。 这就跟打游戏一样,道理非常简单,英雄过强必上ban位。 谈暮星勉强放下心来,他觉得此话应该是真的,同桌总喜欢真假掺半,必须费力地辨别细节。 张老板当初跑来北方找大师,他离世的消息也传遍圈里。不少研习术数的人不知楚千黎名字,却皆知道帝都有新人横空出世。 乾山上,圈内人相聚喝茶,难免说起此事。 “居然有人点雷还没被炸,这胆子可真是不小啊?”有人望向老道,“道长,该不会就是你藏起来的那位弟子做的?” 老道笑呵呵:“说笑了,在渊跟此事可没关系,贫道也没有藏着他。” “哦?没有藏着吗?我还以为是道长故意不放他下山,生怕没养好的苗儿被掐断呢!” “不如道长现在就叫他出来,正好今日天色不错,我们一起来盘道啊!” 搞玄学的人同样会斗法,美其名曰“盘道”。这听上去仙风道骨,本质就是用术数切磋。 村口人打架叫斗殴,经商者打架叫商战,术数者打架叫盘道。 老道婉拒:“不行呢。” “道长怕了吗?” 老道厚脸皮道:“倒不是害怕,只是在渊年纪小,总归有些山下年轻人的坏习惯,他既宅又社恐,贫道总不能拧着来?” “你们还是上年纪,跟年轻人有代沟,现在的小孩儿可叛逆了,最反感被长辈叫出来表演节目,诸位是从不回家过年吃饭吗?那能别人一叫就出来算吗?” “……” 第三十三颗星 老道一番话把众人说得无语, 他们很快又将话题岔开,聊起其他事情。 “须乾道长真是能说会道,道长不愧是道长, 只可惜有更会说的人要来了。” “不就是那老头的弟子,算什么更会说的人!” “还是我们这边团结,哪像他们那头一样, 宗门都掰扯不明白。” 众人刚刚还闹着要须乾道长的徒弟出来, 现在又开始同仇敌忾,议论起其他派别的事情。 没过多久,须乾道长顶着微热的阳光送走客人, 他从茶会上离席, 回到旁边的矮楼。 屋内,一柄桃木剑悬挂在侧, 少年道士正坐在桌边翻书,他听到推门的声音, 抬眼就看到老道。 须在渊放下手里的书, 问道:“师傅, 什么叫社恐?” 须乾道长和煦道:“就是社交恐惧症,属于恐怖性神经症,过分惧怕外界的环境。” 须在渊:“我从不知自己有这种病。” 须乾道长:“那你现在知道了。” “……” 须在渊沉默片刻, 又道:“为什么不让我见他们?” 须乾道长笑道:“问得好,那你可知自己为什么不能下山?” “有时候知道,有时候又不知道。”须在渊望向旁边的窗户,窗口圈出一片小小天空, 他垂眼道, “我偶尔都觉得自己像笼中鸟。” 须在渊没有见过父母,从小就生活在道观, 连上学都在乾山附近,根本不能离开道观过远。他以前不觉有异,后来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大,同龄人根本不会困守在一处地方。 师傅等人都对他很好,他知道自己不能走,但同样会感到无趣。他知道自己贸然入世,恐怕会对自身未来不好,然而心里总归有向往。 “或跃在渊,无咎。”须乾道长叹气,“你名字叫在渊,却总有跃的时候,现在只是形势不对而已。” “你早晚有一天能够下山,前提是你已经准备好。” 学生会活动室,众多学生正在为全校的歌舞晚会忙碌,贺时琛和戚焰同样在清点着各类资料,敲定每个班级的节目。 这就是尖子生的烦恼,不但要学习成绩出众,还得有组织管理能力,否则就被称作书呆子。他们在学生会的工作甚至被换算成活动分,最后都能写进毕业档案里。 众人脚步匆匆地穿梭,门口却探出一个脑袋。 戚焰是最快发现楚千黎的人,她瞬间漾起一丝笑意,使贺时琛感到不对劲。 贺时琛扭头就瞥见楚千黎,他索性放下手里的材料,走到活动室门口,皱眉询问道:“怎么?” 戚焰默默地跟上来,但她被贺时琛巧妙地挡住,没法跟楚千黎面对面。 楚千黎眼神闪躲,她干巴巴地试探:“哥哥,那什么,你还要多久才能走,我觉得你喜欢加班就算了,不能让咱家司机师傅跟着加班吧?” “我完全没有催你的意思啊,但你要考虑其他人工作感受?”楚千黎郑重地保证,“我是非常愿意等你的!绝对不着急!” 贺时琛:“……”我看最着急的就是你。 贺时琛不耐道:“你跟谈暮星先走吧,我今天晚一点再回。” 楚千黎闻言,干脆利落地抬手告别,应道:“好嘞,那拜拜啦两位,祝你们996愉快!” 戚焰全程都没加入话题,她眼看楚千黎要离开,忙道:“贺时琛,你不带她去看看艺术馆周末的展览吗?” 楚千黎面露好奇:“什么展览?” 戚焰见她感兴趣,立刻解释道:“艺术馆这周会展出一些私人藏品,基本都是西洋古董,其中……” 贺时琛知道展览跟戚焰脱不开联系,他很懂楚千黎的脑回路,淡淡道:“你要是看完展览,能把你拖着的艺术课题做了,那也可以。” 楚千黎果断道:“对不起,我村里来的,真不懂艺术,不看展览了!” “拜拜!”楚千黎一溜烟地逃走,生怕甩不脱自己的作业。 戚焰目睹楚千黎被吓跑,不悦地望向贺时琛。 贺时琛:“不用这么看我,那展览是你们家办的吧,你不就是想周末跟她偶遇。” 戚焰感觉贺时琛分外碍事,她跟楚千黎不同班没话题,私底下能见面就会好一点。她觉得楚千黎会对展览有兴趣,谁想到贺时琛直接将人劝退。 班级里,谈暮星坐在座位上没走,便引起其他同学的注意。 他跟王峥的摩擦让班里人改观,但他依然只跟楚千黎打交道,偶尔会跟邱晴空聊几句,除此之外并无变化。 其他人经过,不由诧异道:“你今天没跟楚千黎一起走吗?” 谈暮星一愣,小声道:“她待会儿就回来。” “怪不得。”其中一人感慨,“你们关系真够好的。” 谈暮星:“啊?” “不是吗?你们头像都差不多吧,我上回在班群里看到。”女同学取出手机,笑道,“这是情头吗?还挺可爱的。” 谈暮星瞬间面红耳赤,他慌张地辩解:“不是情头!你们误会了!” “我们跟邱晴空一起换的,三个人当时共同选的。” 女同学遗憾道:“这样啊,我看你俩形影不离,而且用的是小樱和知世。” 谈暮星静默数秒,他嘴唇动了动,最后低下头,轻声道:“知世是小樱的朋友,但也只是朋友,她不会魔法啊。” 知世会一直陪着小樱,但是她终究没有魔力,依旧是普通人。 女同学不懂他何出此言,迷惑道:“嗯,知世好像是没魔法……” 谈暮星抬头,他露出苦笑,和缓道:“你们不要误会了,我们就只是朋友,谁要是跟我被开这种玩笑,估计都不会高兴的。” 众人听他出言自贬,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好在楚千黎及时赶到,同学们见她归来,便跟两人道别,率先离开班里。 谈暮星等同桌收拾东西,又道:“贺时琛让你先走吗?” “对。” 谈暮星听她言简意赅,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却只能默默地跟着。 两人从教学楼里出来,楚千黎走到操场,她终于憋不住,不满地问道:“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什么话?” 楚千黎直直地望他:“知世没有魔法。” 楚千黎恰巧听到谈暮星跟旁人的对话,别人不理解,她却能明白。 谈暮星没料到她听见,顿时面色惶惶,犹豫道:“但她就是……没有魔法……” 楚千黎:“有没有魔法很重要吗?” 谈暮星纠结许久,他无奈地解释:“可那是有魔法的世界,就像《哈利波特》一样,写的是巫师的故事,那没有魔法的人就没那么重要。” “小樱从不觉得知世需要魔法,喜欢知世的观众也不觉得有魔法很重要。”楚千黎垂眸道,“而且有魔法没准不是好事。” 谈暮星不言。 谈暮星理解她不满的心态,但他是有自知之明的人。 楚千黎认为两人没不同,可他们就是不一样,她比其他人要特别。 谈暮星:“可是……” 楚千黎怒道:“没有可是!你根本不懂《魔卡少女樱》!” “……” 两人破天荒地闹矛盾了。 楚千黎和谈暮星并没闹掰,他们每天依旧上学聊天,吃饭放学也仍然一起,但就是莫名其妙有一种别扭劲儿。 邱晴空相当错愕:“你俩还能吵架啊?你对占星没兴趣都能装着听,这还可以吵起来?” 谈暮星解释:“没有吵架,她只是觉得我没看懂《魔卡少女樱》。” 邱晴空:“?” 谈暮星面对现状开始慌了,说实话双方都没有错,就是观点不同。他一直觉得楚千黎嬉笑打闹、没心没肺,也不知道怎么就被“知世没魔法”搞破防。 书桌前,谈暮星望着凌乱的草图,他突然就没有设计兴趣,随手将草稿撇到一边,又看到被封在木制相框内的愚人牌。 他拿过保存完好的愚人牌,一动不动地端详好长时间。 他对玄学没兴趣,却说会信她的话,但凡事都有例外。 他不觉得自己有她说得那么好,收下愚人牌时也认为是安慰。 她感受到这一点,所以才会生气吗? 谈暮星放下愚人牌,他长叹一声,苦恼地抱头,思索如何挽救此事。 班级里,谈暮星深感不能僵持下去,他偷瞄一眼旁边的楚千黎,小心翼翼地问道:“据说最近有跟星象相关的展览,你们要去吗?” 邱晴空:“对不起,我没法去,朋友托我帮忙,让我带她去明星见面会。” 楚千黎紧盯同桌,疑道:“你不是对占星没兴趣?” 谈暮星额头冒汗,赶忙道:“那里面还陈列画作什么的,做衣服也可以看看收集灵感。” 楚千黎点头:“那可以。” 谈暮星长舒一口气,他唯恐同桌有余怒,现在借机试探一番,感觉她应该翻篇了。 楚千黎不记仇,她吃顿好的玩一玩,基本就把事情忘了。 周末的艺术馆限流,谈暮星提前网上订票,带着楚千黎进馆参观。 馆内都是西洋的古董及画作,游客们随意地走动,欣赏不常见的藏品。 “什么东西都有呢?”楚千黎好奇地东张西望,她突然看到金灿灿,立刻就停下脚步,“黄金怀表!” 谈暮星:“好像是私人藏品,种类就比较繁杂,星星相关在那边。” 两人看到不少老旧的星象图,还有一些简易的观星仪器,然而楚千黎兴趣缺缺。 她随意地摆手:“这些都不行,我又不是没见过,改天你来我家看看黄金浑天仪,绝对非常气派!” 谈暮星神色微妙,他心道对贺时琛而言,是不是就只剩气派的“气”? 谈暮星是投其所好带楚千黎过来,但没想到她嫌星象类古董没劲,居然又跑回去看黄金,还浏览起墙上的画作。 据她所说,展出的星图手稿过于浅显,早就跟不上时代的发展,对她自身占星水平帮助不大。 楚千黎扒着展柜不肯走,眼巴巴道:“我也想要这个。” 谈暮星看着黄金球体,他面露迟疑:“你不是有浑天仪?” 楚千黎辩解:“这个不一样,这是西洋风格,还镶嵌珍珠了。穿衣服也不能只穿一件,当然要换着花样来啊。” 谈暮星都不敢接话,唯恐给贺时琛压力。他佯装低头看手机,说道:“我们要是看得快,待会儿就先吃饭,我查查周围有什么……” 楚千黎点了点头,她在展厅里打转,漫不经心地看着。 她看完黄金又去看画,冷不丁瞟到一幅画作,瞬间怔怔地停下脚步。 四周游客小声地交流,他们都在展厅内漫步,没人注意此画的特别。 这是一幅扁长的艺术画,浩瀚星河贯穿夜幕,奇异浪漫的色彩纠缠在一起,远观时是金光灿灿的繁星,近看时却能瞧见微光照耀下的红晶细闪,可谓美不胜收。 其他人拍完照就离开,唯独楚千黎没有动。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幅画,脑海里的信息量瞬间炸开,控制不住地涌生出各式各样的意象! 谈暮星搜索完餐厅,抬头突然不见楚千黎身影,当即四下寻找起来。 他在黄金展区逛一圈,又赶到隔壁的绘画区,终于找到消失的同桌。 楚千黎痴痴地站在一幅画前,她好半天都没动作,仿佛双脚被黏地上。 谈暮星走过去,他立刻领悟缘由,赞道:“很漂亮的画。” 她欣赏的画作色彩浓郁、风格壮阔,确实是一幅有巧思的星空佳作。 楚千黎摇头:“不是画。” 谈暮星不解,低头去看展品配字,说道:“我没听说过这个画家。” 他凑近楚千黎,突然发现她眼眶发红,眼角还带着泪滴,瞬间心神大乱,忙道:“你怎么了!?” 谈暮星从包里取出纸巾,不知同桌为什么落泪。 楚千黎接过纸巾道谢,她将脸上泪痕抹掉,平和道:“信息过载,然后就出现生理反应。” 她被画里的隐含内容猛地冲垮,就像处理复杂信息的计算机,在剧烈震荡后无法修复,处于短期的宕机状态。 “这不是画,这是被拼起来的塔罗牌,还是很厉害的占星师制作的。” 谈暮星闻言一愣,他仔细地观察起来,不可思议道:“真的吗?但我没看见有缝隙?” 楚千黎隔着屏障,伸手给他比划,讲解道:“这里是愚人,然后是魔术师,但画得实在巧妙,完全藏在星空里,外行人很难看出来……” 普通塔罗牌的牌面有分割,然而这一组牌能平铺成画,还完全没标注牌名,当然会被人误以为是一幅图。 “好像是这样?”谈暮星钦佩道,“画家很有想法。” 作者将自身画工和占星能力相结合,完全是将毕生所学融合在一起。 两人欣赏一会儿,谈暮星提议该走。 楚千黎双眼放光:“我想要这个!” 谈暮星:“那就拍一张照吧,你带回去还能看。” 楚千黎重复:“我想要这个!” 谈暮星:“?” 谈暮星:“但它是展览品?” 楚千黎犹如复读机,坚持道:“我想要这个!” 谈暮星沉默片刻,他不知如何应对熊孩子,好脾气地打商量:“不然这样吧,我们马上回黄金展区,你挑一件喜欢的我们复刻,要一些可能性比较大的东西。” 他刚刚在黄金展区不好应声,现在却体会到鲁迅先生的道理,想开窗果然要先说拆房。 她直接说要拿展出的孤品画作,他又觉得还是选黄金浑天仪比较好。 第三十四颗星 屏障前, 楚千黎眼巴巴地盯着画作,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谈暮星见状,他长叹一声, 任劳任怨地开始搜索,打算查一查画家的其他作品售价多少。艺术品的售价跟画家名气和年代有关,这幅画是十八世纪的作品, 画家是lyle gadbury。 谈暮星一边用手机搜索, 一边出声感慨:“幸好我们没去故宫。” 楚千黎:“怎么?” 谈暮星:“你要看上故宫里的东西,那就是坐牢才能解决的。” “……” 楚千黎凑到谈暮星身边,她探头去看他的屏幕, 监督他完成信息收集。 谈暮星无奈道:“没有这位画家的资料, 网上唯一一条就是艺术馆的展品介绍,查不到lyle gadbury以前画过什么。” “应该是假名吧。”楚千黎想了想, “画家估计不敢用真名。” “为什么?” “因为以前搞占星和塔罗的人都被认为是异端啊,据说圣经明令禁止占星术等活动, 所以有些占星师被抓到是有罪的。”楚千黎笑道, “这是犯下拜偶像的罪。” “古占派还有一本书叫《基督占星》, 内容却跟基督教毫无关系,全书讲的都是古典占星技巧,这本书感觉就像是那个年代为过审取的名字。” 谈暮星听得发懵:“我以为搞玄学和信神的算同类。” “神听到这话都要震怒!”楚千黎惊道, “不过基督教的神应该管不到你,还好马克思不管我搞不搞占星。” 谈暮星查不到画家资料,就不知道画作的价格,只能询问艺术馆的工作人员。 他得知举办展览的机构名, 又上网搜索一番, 为难道:“我感觉你想要这幅画有点难。” “很贵吗?” 谈暮星见她失落,只得解释道:“主要这是私人藏品, 而且人家也不是很缺钱,我觉得不太可能会卖,甚至你都见过他们家的人。” 谈暮星非常理解大家族心态,如果有人跑来买自己家的古董,家里人也不可能会卖的。这就不是钱的问题,而是觉得做此事没意义。 校内,学生会的活动室不再人来人往,只有干部们还在屋里工作。 往常,贺时琛和戚焰会在中午清点资料,但今日又有两位学生来拜访。 贺时琛一边装订资料,一边面无表情道:“谈暮星,为什么你和她去艺术馆都能逛出超市的感觉?” 谈暮星面对贺时琛的死亡视线,他讪讪地低头,完全不敢出声。 贺时琛现在彻底服气,楚千黎第一次去谈暮星家里,回来就闹着要买景区大院,后来又给家里搬回黄金日晷,现在去趟艺术馆就想买艺术孤品。 他就想不明白事情的发展?养孩子都是要什么就给什么吗? 另一边,楚千黎坐在戚焰身边,她开始假装抹眼泪,呜咽道:“我看完展览就觉得那副画太漂亮了,连我这个村里小孩都感受到艺术的魅力,我觉得自己在美学方面实在不开窍,就很希望每天都能被艺术品熏陶,说不定就会有长进……” 戚焰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楚千黎,要知道对方平时都躲着自己,她赶忙安抚道:“你不要哭。” 贺时琛和谈暮星正在搬运资料,他们将一箱箱文件堆好,整齐地码放在角落。 贺时琛抱着资料,他正好途经二人,淡淡道:“她没有哭,你凑近看就知道,等你答应买给她,一抹脸就又变样。” 戚焰:“?” 楚千黎揉了揉眼角,她原来有点怕戚焰,现在连称呼都变化,轻声道:“我不用姐姐买给我,只要姐姐答应卖就行,然后你去找我哥哥拿钱……” 贺时琛:“???” 谈暮星唯恐贺时琛当场打孩子,他试图转移视线,赶忙插话道:“那个,那个,这箱好像有点沉。” 谈暮星其实搬得动,但他佯装费力地晃了晃,果然让贺时琛忘记闲聊。 贺时琛眉头紧皱地走过去,他想从谈暮星手里接过箱子,诧异道:“这箱很重吗?” 纸箱猛地落在地上,发出重重的闷响,就像是一块巨石。 谈暮星刚一松手,贺时琛都接不住,直接让纸箱坠机。 两人默默地对望。 谈暮星不禁尴尬,没料到贺时琛当真搬不动,这件事有点打对方的脸。 好在贺时琛心态渐长,他没恼羞成怒,风轻云淡道:“确实有点重,一起来搬吧。” “……好。” 桌边,戚焰听懂来龙去脉,她推了推眼镜,和煦地笑道:“如果是我在管这批藏品,那我肯定取出来送你,但很可惜不是。” 楚千黎一惊:“不是你们家的吗?” “是我们家的,却不是我在管,而是我叔叔。”戚焰眨了眨眼,思索道,“不过你第一次求我办事,我总不能让你失望,还是得想些办法呢。” 楚千黎:“有什么办法吗?” 戚焰冷不丁提议:“不然让我叔叔消失吧,安排一场车祸什么的,这样就不会有麻烦了。” 楚千黎:“?” 戚焰笑道:“不用露出这种表情,我叔叔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感觉他做的事都够坐牢,所以安排车祸也没事。” 谈暮星已经洗手归来,他伸手在楚千黎耳边虚挡一下,神情古怪道:“小孩子不要听这种话。” 楚千黎突然醒悟,戚焰是女强文主角,那有极品亲戚就是标配,否则根本不会存在打脸桥段。 戚焰现在还是高中生,她是毕业后慢慢在家中掌权,逐渐跟家族里夺权的亲戚分割干净。她靠自己的实力将集团发扬光大,以前跟她争斗落败的亲戚们则灰溜溜地离开,或者在分家后经营不善破产。 贺家的子嗣相当稀少,楚千黎和贺时琛当初都是小打小闹,他们的环境跟戚焰家里有本质的不同。不管是贺正合,还是贺远洋,都不会为钱掐起来。 楚千黎陷入苦恼,现在时间点不对,原女主还没正式开始故事。 戚焰见她垂头丧气,安慰道:“开玩笑的,虽然我跟叔叔关系不好,但可以跟爷爷说一下这事,让他把那幅画给我。” “不过我要等爷爷生日时才能跟他见面,还得躲着我叔叔才行,不然就打草惊蛇,事情会更加麻烦。” 戚焰不能直接要塔罗画作,她叔叔就断定此画有问题,绝对不会轻易地交出来。不过戚老爷子出面就没有关系,戚焰叔叔不能违逆父亲的意思。 戚焰答应接下此事,楚千黎却仍在忧心。 班里,谈暮星发现同桌眉头不展,劝道:“戚焰都说会帮忙,她应该还挺靠谱,你就不用担心啦?” 楚千黎叹息:“我只要还没摸到那副牌,就肯定会担心。” “那么想要吗?”谈暮星好奇道,“我看你对那些星图手稿都没兴趣。” “那是不一样的塔罗牌,我当时隔着屏障摸不到,所以还没法真正确定,但肯定有哪里不对劲。那幅画可能记载占星师想传承的东西。” “传承?” “是啊,国内搞术数都有传承的,很多高深内容外面学不到,你必须拜入门里找师傅带,就像很多珍贵手稿都不外传。”楚千黎撇嘴,“我要不是遇到爷爷,估计都没法学会紫微,浅显入门没问题,往深钻研要人教。” 占星有点像大数据,扩充数据库同样重要,没有前人积累下的无数案例及经验,单靠一人从头研究起来过于缓慢。 楚千黎自认是当世第一,但历史上也有惊世的占星天才,搜集这些人留下来的材料,没准能够有更深的体会。 楚千黎以前找不到对自己有用的资料,她现在难得发现塔罗画的神奇之处,自然不愿意放过。 她学完紫微斗数都不知破解早夭的方法,却莫名其妙被塔罗画的信息冲垮,说不定能从中研究出新东西。 楚千黎内心惴惴,她索性直接起盘,妄图获取塔罗画之事的结果,随即皱眉道:“果然,想要什么还得靠自己。” 从卦象上来看,戚焰确实很可靠,她一直惦记此事,可惜她给戚老爷子过寿时没搭上话,根本没机会提起塔罗画的事。 楚千黎一直坐立不安,就是知道自己跟戚焰没业力,即使戚焰答应会帮忙要,但楚千黎也不拿到对方的东西。 世上就没有白捡的,她深知这事的道理。 楚千黎左思右想一番,终于在纠结中下决心。 没过两日,戚焰面对主动来找自己的楚千黎,迟疑道:“你想去给我爷爷祝寿?” “是那幅画的事情吗?你不用专门过去,我一直记在心里,会要过来送你的。”戚焰笑道,“你总是躲着我,就是不愿牵扯我家里的事吧,那你也该知道去我家会有麻烦。” 戚焰四处寻找玄学大师,就是戚老爷子迷信此事,她想要获得爷爷的器重,当然要投其所好地想办法。 戚焰看人很准,楚千黎外表不靠谱,但对方心里很清楚。 虽然贺时琛总阻拦双方见面,但楚千黎要是真想见自己,总归会有办法,无非是她不想。她不喜欢跟复杂的豪门世家打交道,甚至给学校的同学们算卦,都没有接戚焰的话茬儿。 戚焰读过不少历史书,这些神算子曾为帝王效命,但转头也会被帝王赐死。楚千黎没有贺时琛说得那么愚笨,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该跟谁在一起。 戚焰察觉楚千黎的异常,她心思敏锐,狐疑道:“你该不会算出我没拿到画?我应该没那么无能吧?” 楚千黎现在需要戚焰牵线搭桥,她哪敢一句话戳破真相打脸,干巴巴地笑道:“怎么会呢?绝无此事,不要总提画的事情,这样显得多生分呀,我再怎么样也不会天天催着你要画。” “我就是单纯想给戚爷爷祝寿,没错我觉得两家需要走动一下,说不定你的爷爷以后也能算我的爷爷呢!”楚千黎说着,还唱起歌来,“你的爷爷,我的爷爷,好像都一样……” “……” 第三十五颗星 戚焰没有拒绝楚千黎, 只是提前告诉对方,寿宴时人非常多。 家里,余莘和贺正合听闻楚千黎要参加寿宴都相当惊讶。 贺正合讶异道:“你同学的爷爷应该是戚董吧?” 戚老爷子真名叫戚胤, 现在是集团董事长。他的大儿子名叫戚乘吉,是戚焰的父亲。二儿子名叫戚乘良,也是戚焰的二叔。据说, 戚董还有一个小儿子, 但身体不好,不太常出来。 贺正合是公司ceo,尽管行业不同, 但老总们偶尔能碰到, 也就知道一些情况。他没想到女儿会去此类场合,主要楚千黎总对此兴趣缺缺。 楚千黎乖巧地点头, 面不改色心不跳:“她邀请我参加她爷爷的寿宴。” 贺时琛眉尖微跳,心想她真是两头都能忽悠, 在父母面前又变成戚焰邀请, 还真是见什么人就说什么话。 楚千黎面对贺时琛极为顽劣, 但她对父母一向懂事贴心,也不知缘何双标至此。贺时琛总是生气,就是怀疑她故意气自己。 贺时琛语气淡淡:“那你还得有套合适的衣服。” 楚千黎懒得准备衣服, 迟疑道:“我又不过生日,穿什么都还好?” 余莘陷入思索:“我来准备衣服吧,再想想带点什么礼物,总不能空着手就过去。” 楚千黎欢呼:“好耶!当妈宝真好!” 贺时琛:“……” 饭后, 余莘筹备衣服及礼物, 楚千黎准备占卜工具。贺时琛眼看她将东西哗啦啦地往包里倒,他眉头微皱, 说道:“你带那么多干嘛?” 楚千黎恨不得将全部家当塞进去,她还认真地挑挑拣拣,似乎在苦思冥想。 楚千黎:“有备无患,我算了一卦,可能会需要。” 贺时琛双手环胸,他盯着她折腾,问道:“背着不累吗?” 楚千黎闻言一僵,她猛地抬起头,恍然大悟道:“啊,不小心忘了,结伴出行的人不一样……” 楚千黎为难地拿出几样东西,她跟谈暮星出门偷懒习惯了,但不可能让戚焰帮她背包。 数日后,戚老爷子的寿宴到来,戚焰专程乘车来接楚千黎,前往戚家所在的别墅区。 两人坐在车内,楚千黎望着窗外熟悉的风景,惊叹道:“你家居然也在这边?” 谈暮星和戚焰家在同方向,只是还相隔一段路,有一定距离。 戚焰答道:“爷爷说这边风水好,早些年又搞房地产开发,家里人基本就都住这里。” 楚千黎若有所思地点头,同桌原来说稍微偏东有片别墅区,没想到就是原书女主的住处。 别墅区内显然被重新布置,四处都张贴欢庆装饰,连高清大屏幕上都滚动寿宴相关的信息。停车场内豪车聚集,无数名流齐聚一堂。 楚千黎望着西装革履的宾客们,她瞬间有点晕头转向,开始迷茫地瞎打转。 戚焰发现楚千黎走神,她不由轻笑道:“你不用看他们,不是来拿画嘛,跟着我就行了。” 戚焰不愧是女强文主角,全程自信放光芒,领着楚千黎直接穿过人群,路上连一句招呼都不多打。 楚千黎油然起敬:“靠谱的未成年女性!” 戚焰打算带楚千黎要完塔罗画,然后就安排对方乘车离开,她推测楚千黎也对寿宴没兴趣。 两人抵达别墅区正中央的建筑,迎面遇到一位衣着素雅、相貌秀美的女性。她眉宇间隐带忧愁,但看到戚焰便挤出笑意,还温和地跟楚千黎打招呼。 楚千黎不认识此人,她老老实实地跟着戚焰,全程就做不吭声的小跟屁虫。 戚焰:“三婶,你知道爷爷在哪儿吗?” 季雅芸一愣:“应该是在主会客厅那边吧,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我想提前祝他生日快乐,待会儿寿宴上人太多,实在不方便说话。” “你的心意挺好,但他现在估计顾不上你……” “为什么?” “唉,还不是你二叔,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位大师,你爷爷现在去陪大师了。”季雅芸叹气。 戚焰眉头微蹙:“爷爷对这些还真执着。” 季雅芸面露哀意:“还不是礼阳的事情闹的,你爷爷要不是由于他,怎么会老琢磨这些事,乾山上的大师近几年都不愿出山,那只能再找其他大师了。” “三婶,别担心了,三叔会好好的。” “但愿吧,前两天曦曦还问我爸爸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 楚千黎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她现在只记得原书主要人物,早就遗忘戚焰亲戚等细枝末节。不过戚焰好像跟三婶关系不错,季雅芸在原书里也不是反派角色。 戚焰安抚季雅芸两句,两人很快调整情绪,没有继续聊家事。 季雅芸眼眶发红,她拭去泪滴,强颜欢笑道:“没事,你们去玩吧,你爷爷他们要跟大师射覆,我怕你现在过去会碰到你二叔。” 戚焰和二叔戚乘良不对付,然而她现在还没正式进入公司,目前集团的事是父亲戚乘吉和二叔戚乘良在管。 戚焰闻言沉默,她当初就觉得楚千黎坚持要来有原因,现在居然还真不好跟爷爷私下搭话。 楚千黎听到此话,她双眼发亮,突然道:“他们在射覆?” 季雅芸:“是啊,就是用罩子蒙着东西让人猜,那位大师猜得特别准。” 楚千黎出言赞叹:“好厉害,我也想见识一下。” “啊,如果戚焰愿意的话,可以让她带你去那边看看……”季雅芸犹豫道,她知道戚焰反感二叔戚乘良,但楚千黎又不知道这件事。 两人告别季雅芸,朝着主会客厅走。 戚焰扭头看楚千黎,她似笑非笑道:“你也想见识一下?确定不是踢馆吗?” 楚千黎无辜地眨眼:“不要把话说那么难听嘛,射覆就只是游戏,游戏输赢不重要!” 戚焰:“没事,你想踢馆也行。” 楚千黎:“好嘞,其实我游戏没输过,刚刚那是安慰输家的场面话。” 戚焰:“?” 主会客厅内,众人聚在黄花梨长木桌前,只见桌上倒扣着竹罩,不知将什么物件笼住。 戚老爷子等人围着一名身着中山装的男子,那人故弄玄虚地掐指片刻,说道:“茶杯。” 旁边人立刻揭开竹罩,下面果然是素净茶杯,瞬间引起周围人的喝彩! “刘大师果然厉害!现在就没猜错过!” 戚老爷子惊叹:“确实神奇。” 戚乘良趁热打铁道:“刘大师可是正宗的昊门出身,而且是掌门人的亲传弟子,我能把人家请过来,也是非常不容易的!” 主会客厅内人潮拥挤,戚焰拉着楚千黎,费劲地凑到前排,观看刘大师的表演。 没过多久,有人端着托盘过来,依然倒扣着新竹罩,不知下方的物品。 众人屏气凝神地看刘大师掐算起来。 片刻后,刘大师摇头晃脑一番,答道:“毛笔。” 戚乘良率先揭开竹罩,他面露欢欣:“对了!又对了啊!” 周围人皆新奇又激动,开始吹嘘起刘大师,把刘大师捧得飘飘然。 楚千黎泫然欲泣:“太惨了太惨了,我在家算卦被印钞机骂,他却能被一群印钞机追着夸,这就是世界的参差嘛。” “因为他是在别人家算卦。”戚焰左右端详一番,提议道,“我们先去我爷爷那边。” 戚乘良发现戚焰的身影,他唯恐被人直接坏事,连忙凑到戚老爷子耳边,小声提醒道:“爸,正好刘大师来了,要问什么事就抓紧问。” 戚老爷子醒悟,刚要跟刘大师搭话,却看到孙女戚焰带着朋友过来。 “爷爷生日快乐。”戚焰绽放笑容,又介绍道,“这是我同学楚千黎。” 楚千黎为塔罗画能屈能伸,她乖乖地鞠躬,吉祥话随口来:“戚爷爷生日快乐,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日月昌明,松鹤长春,开开心心每一天!” 戚焰闻言一愣,心道贺时琛斥责楚千黎说话气人,现在一听情商非常高啊。 戚乘良笑呵呵地挑拨:“戚焰,你同学说话比你都亲呢。” 戚焰才不会中计,随意道:“啊,她说她爷爷跟我爷爷好像都一样。” 戚乘良:“?” 戚老爷子和蔼地应声:“谢谢你们啊!” 楚千黎确实就是小孩儿模样,她好奇地张望起来,观察桌上的竹罩,询问道:“还要再猜吗?” 戚老爷子被一打岔,他打算等会儿再找刘大师商议,率先招呼起孙女及其同学,和气道:“是啊,看着是不是怪有趣的,待会儿刘大师又要算啦。” 新的竹罩被端上桌,刘大师开始占筮取卦,全神贯注地掐算。 众人期盼地等待刘大师的结果。 刘大师伸手一指,说道:“纸。” 有人上前想去揭开竹罩,兴奋道:“好呀,我们再来看看……” 楚千黎不等那人碰到竹罩,她冷不丁开口:“是宣纸。” 刘大师和戚乘良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小姑娘。 竹罩被打开,赫然是宣纸。 戚老爷子惊奇地看楚千黎一眼,笑道:“小朋友也猜对啦!看来你很有天赋嘛!” 楚千黎赶忙虚伪地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有天赋的,在学校成绩也不好,根本就比不上戚焰……” 戚焰心道,贺时琛又说错了,楚千黎好像不爱自吹自擂,现在不但谦虚还自爆学习不好。 刘大师面露狐疑,只当楚千黎误打误撞,继续掐算起接下来的物件。 “砚台。”刘大师这回不敢草率,他的用词严谨不少,补充道,“玉石砚台。” 楚千黎眨了眨眼,她沉思数秒,扩句道:“没洗干净的玉石砚台。” 竹罩下,玉石砚台透着温润的光,明显被洗得干干净净。 戚乘良见状,他长舒一口气,伸手拿起玉石砚台,还要向周围人展示:“还是刘大师猜得准,果然就是玉石砚台。” 戚焰盯着戚乘良手中的砚台,她瞥见黑点,提醒道:“二叔,砚台下面有滴墨。” 戚老爷子眼神不好,他赶紧凑过来瞧:“唉,真的,怎么回事儿啊,没洗干净的东西就拿上来……” 家里佣人连忙赶过来,他们频频鞠躬道歉,没想到有此等疏忽。 戚老爷子现在对楚千黎印象转变,不免有所感慨:“不过小朋友猜得真准,你也喜欢研究这些吗?” 楚千黎谦虚道:“还好还好,稍微读点《周易》,我觉得都能会。” 刘大师:“???”你说这话好不负责任? 刘凯家苦心钻研许久,他才能练出准确度,赢得众人的赞颂声。 楚千黎却如此轻描淡写,她说话语气还算保守,但脸上的态度分明是“这还用特意学嘛,我以为大家都会呢”。 戚老爷子大笑:“我研读《周易》那么多年,我怎么就没学会呢?” 楚千黎拿出在父母前的装乖技巧,软声地开解:“戚爷爷看《周易》琢磨的是‘道’,不用执着于这些‘术’。有道无术,术尚可求也。有术无道,止于术。”1 戚老爷子赞道:“你这《周易》可不是稍微读了一点啊!” 戚乘良转头咬牙,他小声骂道:“真会拍马屁。” 戚乘良觉得戚焰就很麻烦,谁想到她还带来一个人,戚焰的烦人之处是心思机敏、过于聪颖,楚千黎的烦人之处是吹嘘溜马、哄人开心。 戚乘良想要哄抬刘大师的能力,自然默许刘大师高高在上、故弄玄虚。大师都是别人来求,肯定会有一些架子。 楚千黎却变着花样讨好戚老爷子,瞬间将刘大师衬得没能力还脾气大,把前面的氛围和节奏全打乱了。 刘大师同样察觉不对,他出言提议道:“光猜这些也没劲,我们不然再换些新的,罩子下面加点东西,或者弄些不好猜的,这些都太简单了。” 射覆是通过卦象来确定物品特征,有些物品的特点过于明显,很容易让人猜出来。如果是复杂的事物,或者是数量繁多的东西,再解卦就要困难不少。 刘大师不信难度提升,楚千黎还能够蒙中。他依然没将对方放眼里,主要年纪实在太小,连带说话太讨好人,不像厉害的天才。 楚千黎点头:“是啊,这些特征太明显了,所以大师觉得没意思。” 片刻后,新东西被端上来,依旧被竹罩盖着。 刘大师起卦结束,他一看倒卦之象便领悟,大方道:“小姑娘,我让你先猜,免得说我欺负人。” 楚千黎摇头,推让道:“没事,大师先猜吧。” “我要先猜出来了,你再说一个相同的,那不就被人误会你是学我的。” “没事没事,我给大师打下手、做补充。” 刘大师听她百般推脱,只当她根本猜不出来,他轻嗤一声,说道:“这是一只活的蜘蛛。” “你要猜什么?”刘大师看向楚千黎,“也猜蜘蛛吗?” 楚千黎思索片刻,说道:“这是一只活的蜘蛛,但它却只有七条腿,右侧第二条腿可怜地没了。” 其他人将竹罩掀开,果然看到小玻璃皿困着一只蜘蛛,他们凑上前仔细观察,嘀咕道:“确实是蜘蛛,就不知道有几条腿……” 戚老爷子入神地贴过去,费力地想要辨认清楚。 “真的!只有七条腿!”有人惊呼道,“没有第二条腿!” 刘大师闻言一愣,他此时幡然醒悟,不满地发声:“你是听我说完蜘蛛后再起卦吧!?” 刘大师通过卦象辨认出蜘蛛,但他从没见过还能猜腿数,除非楚千黎知道蜘蛛后再起卦,否则不可能如此离谱! 刘大师认定楚千黎是作弊,那不管他猜出什么来,她只要再补两句就行,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楚千黎面色迷惑:“大师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刘大师怒道:“你为什么要猜蜘蛛的腿数?” 楚千黎不解地发问:“我为什么不能猜蜘蛛的腿数?” 刘大师:“你管蜘蛛有几条腿干嘛!” 楚千黎无辜道:“蜘蛛腿没了很可怜啊,大师为什么要生气,又不是你的腿没了?” 刘大师深吸一口气,他看向戚乘良,冷笑道:“好呀,你们是信不过我,专程再找一个算命的来砸场子啊!” 楚千黎瞪大眼:“大师不要凭空污人清白,我可不是算命的,你说话得负责任!” 她是占星师,是马克思主义信徒,反正不接受被人叫“算命的”。 刘大师怒火滔天:“你不是算命的,那你是干嘛的?你看在场人会像你那样猜吗?你开口接茬儿不就是砸场子嘛!” 楚千黎:“我给你稍微补充两句,怎么能叫做砸场子?你们这种心态有问题,别人工作稍微细致点,就要被别人骂内卷王,那以后谁还敢干活儿啊。” 戚焰在旁平静地劝和:“她不是算命的,她家里搞互联网的,可能是改不了习惯吧,您多担待一点儿。” 刘大师:“……” 第三十六颗星 楚千黎将互联网行业竞争激烈的陋习带到占卜行业, 让一向以高人自居的刘大师心中膈应。 刘大师说楚千黎砸场子,楚千黎却坚持就是游戏。 楚千黎眨了眨眼,平和道:“射覆本来就是多人游戏, 大家都可以凑在一起猜,这只是在玩儿啊。大师是大师,自己就有气场, 场子也不可能被我砸, 这不是说笑吗?” 戚老爷子听楚千黎读过《周易》,他对她的话深表赞同:“射覆还真是一起玩儿的,让刘大师一个人猜也挺奇怪, 说起来我们都该猜。” 戚乘良见势不对, 他赶忙打圆场:“哈哈哈那我们继续上东西,我刚刚就有点心痒, 在座的各位都来猜啊!” 刘大师脸色愠怒、一言不发,但仔细一想楚千黎话没错, 她又不知道戚家的事情, 也不是专门过来抢生意, 倒是自己突然火起显得没气度。 但他真气不过,本来就是好面子的人,此时风头被小姑娘抢走, 心里便万分不舒服。 黄花梨木桌上,断腿蜘蛛还没有被撤走,楚千黎随手拿过推盘,几步走到会客厅窗边, 她一掀小玻璃皿, 又略微扬起推盘,小黑点就被抛出窗外, 消失在葱郁矮林之中。 戚焰目睹她放生蜘蛛,随口道:“刘大师是二叔的人,我没想到你上来就帮我打他的脸。” 楚千黎:“我没有帮你,只是单纯看不惯他,我不喜欢靠术数装腔作势的人。” 戚焰挑眉:“同行相轻?” 楚千黎佯装落泪,呜呜道:“他都装腔作势完了,那还让我装什么嘛,我当然会看不惯他。” 戚焰:“?” 楚千黎一抹脸平静下来,她遥望窗外,早不见蜘蛛,又道:“搞这行的人总会觉得自己特别,窥探天机、看到未来多了不起啊,那不该被所有人捧着,我要不是有些原因,估计也会这么想吧,其实就跟一个断腿小蜘蛛一样。” 戚焰:“但这就是很了不起,连我都有无法把控的事,可要是看到未来就会不一样。” 楚千黎摇了摇头:“看到未来也没什么不一样哦,而且每个人其实都能看到未来,不懂术数的人也可以做到。” 戚焰一愣,她看向楚千黎,不解道:“怎么可能?” “未来就是每个人都会死,人类群体会灭亡,我们生活的恒星系早晚会爆炸。但即便我知道有一天会消亡,我依然想要成长、想要变好、想要幸福,想要握紧手里来之不易的每一天。” 楚千黎眸光发亮:“这就是平平无奇、人人都会的占卜小技巧!” 戚焰沉吟数秒,说道:“人类群体怎么会灭亡?” 楚千黎笑道:“感觉自己特别的人就会有这种想法,恐龙都可以灭绝,为什么人类不行?” “我们都没什么特别的,但也确实都有特别之处。”楚千黎慢悠悠道,“我知道自己就那么回事儿,不是什么大师也不是神明,所以我不喜欢靠术数装模作样的人,连我都有拿不准的命运,他们更没资格装上仙。” 崇拜是危险的开端。早期术数者、占星师可有被定罪杀头的,没听说种地、卖菜的人会被处以极刑。 他们的一句话说不定会误导别人一生,连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情,凭什么高高在上地装仙人? 戚焰紧盯楚千黎片刻,她眼底波光潋滟,轻声道:“或许我们以后可以在学校多聊聊,这回不仅仅是聊算卦,而是聊你对世界的理解。” 相较算卦准不准,戚焰现在对楚千黎眼里的世界更有兴趣,那属于她没思考过的遗失板块。 楚千黎大大咧咧地摆手:“拉倒吧,你和我哥都是疑心病贼重那类人,算卦还要托人传话,跟你们说话就费劲!” 戚焰托着下巴,她思索数秒,遗憾道:“啊,这样嘛,我刚还想说去找爷爷要那张画……” 楚千黎顿时着急,一秒改口道:“姐姐想聊什么?我就喜欢跟漂亮姐姐聊天,你跟我聊到通宵不睡都可以!” “……” 戚焰见楚千黎如此现实,她神情微妙,最终提议道:“先去找我爷爷吧。” 两人一溜烟凑到戚老爷子身边,她们想偷偷将人拉走一会儿,沟通一下塔罗画的事情。 “爷爷,其实我朋友今天过来是有点事。”戚焰搀着戚老爷子,说道,“我们到后面聊一聊呢?” 戚老爷子一愣,他看向楚千黎,痛快道:“可以啊,小朋友有什么事?那我们到旁边说吧。” 戚老爷子对楚千黎印象不错,现在自然是满口答应。 戚乘良一直注意戚老爷子动向,他眼看戚焰凑到父亲身边,赶忙打岔道:“爸,刘大师说还有更厉害的,怎么能现在就走呢?” 刘大师刚刚被楚千黎下脸,他没有最初的趾高气扬,连带说话都客气不少:“戚老爷子,我是昊门第三十七代掌门亲传弟子,我们门派确实在卜筮方面涉及不多,但有一门绝学紫微占卜跟普通卜卦有所不同,今天可以让您来看一看。” 戚老爷子赞道:“听上去很厉害。” 楚千黎两眼发懵,她面色诧异:“紫微占卜?” 刘大师见楚千黎露出异色,他当即得意起来,高声道:“小姑娘,你的梅花易数学得不错,敢不敢再跟我比一比,瞧瞧你的梅花厉害,还是我的紫微厉害!” 楚千黎将头摇成拨浪鼓,她连忙否认道:“不不不,大师你好像哪里有误会,我并不精通梅花易数,而且梅花和紫微也没法比。” 这两样体系都不同,各有优缺点,怎么能较量? 刘大师看她面露为难,他误以为她心生畏惧,激将道:“这是怕了不成?” 戚老爷子眉头微蹙,他对孩子一向较宽容,平时被戚焰赢棋都不翻脸,总感觉刘大师有点斤斤计较,出面圆场道:“唉,小姑娘不想比,其实也没关系……” 刘大师刚开始非常风光,这是当众摔一跤,迫不及待要找脸。 楚千黎犹豫道:“倒不是我害怕,大师真要比吗?” 刘大师:“你不都是说游戏嘛,总不能光赢不接受输?” 楚千黎:“大师,我也没耽误您发财,说实话光赢不接受输的人真不是我。” 楚千黎确实拍灭刘大师的风采,但他照样可以做生意赚钱,只是丢失刚进屋的上仙派头而已。 刘大师:“不管是谁,就是玩儿嘛,我们这回不猜东西,直接猜在场的人,随便找一个人猜他的事情怎么样?” 戚焰见楚千黎神色纠结,说道:“不想比就算了。” 楚千黎小声地嘟囔:“不是我不想比,我是想不明白,怎么有人上赶着送啊?” 刘大师连她起卦方式都没看出来,她确实对梅花易数研究不深,刚刚猜蜘蛛也没有用梅花。 她跟爷爷学的紫微斗数,刘大师就用紫微占卜,这不是巧了嘛! “沉迷术数的人就没好下场,果然都会遭报应的。”楚千黎面对上头的刘大师,她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终究还是上前接受挑战。 刘大师的报应就是遇到她。 她也会有她的报应。 屋内宾客众多、人头攒动,并不都是戚家人,还有来祝寿的人。戚乘良专门搭局,就是要刘大师扬名立万,自己以后也有仰仗的资本。 现在乾山大师不下山,帝都里的高人有限,从外地引进新大师,当然需要立住脚的大场面。搞迷信不先把人迷住,怎么能够让别人信? 刘大师看她走过来,说道:“敢比啦?” 楚千黎无奈道:“比吧比吧,赶紧比完,我跟戚爷爷聊点事就回家了……” 刘大师冷哼:“不要说我以大欺小,你可以现在提规则,照你的方法比也行。” 楚千黎:“没事,就这么比吧,我懒得想别的。” 刘凯家刚才生怕楚千黎不应战,她要赢完就逃跑,自己便恶心坏了,但她现在有胆子迎战,他心里也莫名不得劲。 帝都一直都是乾山的天下,但乾山的人近两年极少下山。刘凯家要是替师门当众立威,便能冲击帝都原本的局面,增加昊门在长江以北的威信力。 刘凯家必须找回场子,他在帝都被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踢破,那不得被北边这帮算命的嘲笑疯了! 他都能想象那帮人尖酸刻薄的话:就这?就这?你们昊门还来帝都混啊? “我们就让现场的人直接报名,随意地猜他的事情怎么样?”刘凯家提议道,“我让你一步,还是我先猜,你可以后猜,或者你想先猜也行。” “大师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都行。”楚千黎无力地敷衍,“其实不比都可以,但我知道不应战,你也不会放我走,不过我还是说一句,确实是不比都行。” 刘凯家不爽她的场面话,嘲道:“什么比不比的,你刚刚不都说是玩儿!” 楚千黎认真道:“大师真觉得是玩儿,那我们就闹着玩儿,就怕你心里不觉得在玩儿。” “当然是闹着玩儿啊,我还能跟你一个小姑娘置气吗?”刘凯家笑道,“唉,就是玩儿!” 楚千黎点头:“行,那就玩儿吧,偶尔玩一玩对人发展有好处。” 刘大师不踢到一回铁板,永远不会有醒悟机会。 两人说好是游戏,便开始寻找游戏嘉宾,当场挑一位举手的宾客。 中年男子圆脸宽肚、面色红润,感慨道:“哎呀,我居然成为幸运嘉宾,坐在这里就行吗?” “没错,坐着回答问题就行。”刘凯家看向年轻尚轻的对手,挑眉道,“那就开始了。” 楚千黎和刘大师同时起盘,开始推算圆脸男子的信息,他们皆没有问宾客的生辰八字,现在考验的就是起卦的能力。 各类术数起卦方式多样,可以根据提问时间起卦,也可以让提问者报数起卦,甚至能够心生灵感捕捉动象起卦。 有人看到树枝上落下飞鸟,说不定能当场起卦,得知未来的事情,有“动”就有占,“三不占”原则其中之一便是不动不占。 刘大师起卦结束,笃定道:“你属虎,儿女双全,家境殷实。” 圆脸男子当场惊叹:“是啊是啊,我确实属虎,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戚乘良立刻上前捧场:“刘大师,你是认识他吗?你怎么会知道!?” 刘大师颇为自得:“紫微占卜可能在算事情上不够准,但在算人方面很难失误。” 这就类似奇门遁甲主要用于军事,紫微斗数及紫占主要是在推命。每门术数的侧重点不同,所以说不同门路很难比拼。 刘大师敢跟楚千黎比赛,就是料定她算事情可以,但算人的命运却落下乘。他出声道:“小姑娘,该你啦?” 楚千黎神色如常,继续扩句道:“他属虎,儿女双全,家境殷实。他儿子已经成年,小女儿现在才三岁。他背上天生有道疤。” 圆脸男子猛地摸向后背,他下意识地检查衣物,不可思议道:“没几个人知道我背上有……” 戚焰走到楚千黎身边,她有样学样地模仿戚乘良,轻笑道:“你是认识他吗?你怎么会知道?” 戚乘良顿时一惊,他连忙看向刘大师,额头都焦急地冒汗。 刘大师深感难以置信,提议道:“这回你先猜,我后面再说!” 刘大师严重怀疑楚千黎作弊,她提前知道圆脸男子属相,所以可以比自己算得更准。 众人好奇地盯着双方比拼,戚老爷子又邀请一位宾客,作为本轮游戏的新嘉宾。 两人再次起紫微盘,这回是楚千黎先说。 楚千黎望着眼前男子,开口道:“你属龙,父亲早逝,母亲改嫁,靠自己白手起家,跟妻子关系不错,膝下有一独女,最近刚刚结婚。” “绝了!我女儿确实刚结婚!” 戚老爷子忙道:“唉,怎么也没请我们啊,就悄默声办婚宴啦?” 男子不好意思道:“真对不住,我闺女不想办宴,搞什么旅行婚礼,就没有邀请大家……” 刘大师闻言发慌,他确实猜出男人属龙、父亲早亡,但根本没看出来其他的,只能盯着紫微盘抓耳挠腮,绞尽脑汁想说出点新东西。 戚焰煽风点火道:“刘大师,该你啦?” 戚乘良:“不要催!我们刚刚都没催!” 楚千黎凑到刘大师身边,她偷瞄对方的起卦盘,出声道:“你光靠时间起卦不行,必须拿他别的特征往里入卦,你这么算肯定看不出来。” 刘大师听到此话,他猛地抬起头来,惊道:“你看得懂紫微盘?” 各类术数的起卦盘长得不一样,所以很多人就只能精通一门。 楚千黎应道:“是啊。” 刘大师瞪大眼:“不可能,紫微属我师门最有名,你是哪一派的紫微!?” 昊门是不招女弟子的,刘凯家知道其他紫微门派,却从没有听说过楚千黎。普通人同样能研习紫微斗数,但无人指导不可能有此水准。 楚千黎:“我没有门派,我信马克思主义的,真要按你们规矩来,我就没资格学这个。” 爷爷以前应该是有师门,据说是传男不传女,但他根本不在乎,反正想教就教了。他和楚千黎都没几年可活,顾虑那么多干嘛,学得开心不就行? 刘大师脸色苍白,他惶惶地盯着楚千黎,一时竟摸不准她的来头。 她刚刚也不是作弊猜蜘蛛,恐怕真比自己技高一筹。 “刘大师,刘大师,该咱们说了……”戚乘良客气地提醒,他又发现刘大师失神落魄,终于忍不住怒道,“刘凯家,到底怎么回事儿!?” 戚乘良邀请刘大师过来,他是想给自己长脸,谁料对方没比过一个小丫头片子? 楚千黎若有所思:“你叫刘凯家?难道是凯旋的凯字吗?” 刘凯家一惊,没立刻搭话。 楚千黎:“既然你是学紫微的,名字也不会瞎取吧,听起来是武曲坐命,要是心胸开阔格局大,说不定财运会不错哦,但这种命格为人强势好面子,不收敛自己的坏脾气,很容易变得张扬又俗气,早晚要摔跤的。” 刘凯家刚才是有些惶恐,他现在被说破武曲坐命,便是后背疯狂冒冷汗! 紫微斗数有一套取名系统,讲究用名字加强本人的命格优势,其他术数研习者不一定懂,但她现在轻而易举地反推出来! 楚千黎笑道:“刘大师有句话没说错,紫微可能在算事情上不够准,但在算人方面很难失误。” 第三十七颗星 场上的情况突然变化, 两人原先约好猜宾客,戚乘良喊破刘凯家的名字,就变成楚千黎猜对手的事情。 戚乘良发现刘凯家一动不动, 他赶忙越过旁边人,猛拍对方的肩膀,试图让此人回神。 刘凯家震惊地望着楚千黎, 根本没心思猜嘉宾的事。 楚千黎歪头思索, 口中念念有词:“刘凯家,刘凯家,看你表情确实是武曲坐命, 那后而应该就是家庭的家, 你是88年属兔的吧,居然才三十多岁, 但长得很像大师呢!” 戚焰:“你就直接说他长得显老吧。” 楚千黎:“呜呜我也想要长得老,那别人就很容易信我了。” 刘凯家身着中山装, 而容沧桑还带胡须, 乍一看以为都四五十岁。他被说穿年龄, 仓皇道:“不可能,你是诈我的吧,就算是紫微, 也没法这么推!” 刘凯家研习紫微斗数,他最清楚此术的优劣势,见过最厉害的高人就是师傅。 别人通过命格来取名,楚千黎通过名字推命格, 这种反推简直就离谱! “术数是会发展的, 这就跟数学一样,加法是合理的, 看到乘法就不会?”楚千黎平和道,“不过喜欢光守着自己那套的门派,基本也不太会发展就对了。” 紫微斗数在古代是帝王学,只有皇族及被钦点的官员能够研习,自然不如四柱八字流传广泛。这就使紫微斗数门派分化少,但同时发展速度不够快,容易渐渐地跟不上时代。 四柱八字则在民间应用极广,连外行人都知道“八字”是什么,还跟六爻、梅花易数等互通,当然研习者众多。 楚千黎笑道:“我学完占星和紫微以后,还真摸索出一些小窍门,不然我们来猜猜大师的事,你听听我是不是诈你的。” “你是冬天出生的啊?一月份的武曲坐命?那我想想是什么时辰出生,应该是……” 刘凯家恐慌道:“够了!” 楚千黎当即收声,乖巧道:“好嘞好嘞,不玩了,这个故事教会我们不要把名字告诉陌生人。” 如果是其他术数者,楚千黎根本没法通过名字推算,无奈紫微研习者最爱在起名上花功夫,这跟其他门派有所不同。 戚乘良发现刘大师退却,连忙着急道:“刘凯家,你反驳她啊,你还会什么都拿出来啊!” 刘凯家大怒:“不要叫我的名字!” 他最大的错误就是将自己真名告知戚乘良。 两人的对局突然中断,旁人发现楚千黎的神通,当即兴奋道:“大师也给我算算?你听听我的名字呢?” “唉,不对不对,我说的不是刘大师啊,喊的是这边这位大师……” “小大师,我孙女刚刚出生,家里正好在起名,什么样的名字合适啊?” “开公司是不是也讲究起名?” 众人一时间蜂拥而上,皆开始询问起名的事,纷纷让楚千黎帮忙琢磨。 大家没什么难题要解决,看刘大师射覆玩得好,也只是惊叹猜得精准,但名字跟每个人息息相关,似乎谁都可以用得着。 一群人涌上来,场而有些混乱。 楚千黎吓一跳,往戚焰身后缩,又觉得对方不够高大如墙。 戚老爷子赶忙维持秩序,喊道:“乘良,你先招呼大家,我们到后而歇一会儿!” “大家先稍坐一会儿,年纪大了身子骨不行,老头子我到后而吃个药,马上就回来。” 戚乘良正跟刘大师吵架,双方现在掐得很凶,也不知有没有听到。 戚焰搀着戚老爷子,又带着楚千黎离开。 三人走到主会客厅后而的小房间,总算能够躲一躲清静,远离喧闹人群后长舒一口气。 戚老爷子看看楚千黎,又瞧瞧戚焰,叹息道:“焰焰,我知道你不喜欢二叔,你比你爸脾气要硬,但左右都是一家人。” 戚乘良找来刘大师,戚焰就找来楚千黎,实在像是打擂台。 戚焰冷静道:“爷爷,别人拿我当家人,我肯定也拿他当家人,可惜有些人天生就没家人概念。” 戚老爷子沉默片刻,无奈道:“唉,行吧,盛极而衰,否极泰来,都是事物发展规律,等我走了,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戚焰闻言心里一酸,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楚千黎忙道:“呸呸呸,戚爷爷过寿不说这种话。” 戚老爷子笑道:“我这一辈子活得够够的,什么事情没有见过,早就看开了,孩子有孩子的活法儿,我上赶着教倒是讨人嫌。” “焰焰,你是有主意的孩子,我知道你厌恶二叔的很多话,但在我眼里你跟栋卿、曦曦都一样,咱们家没人说过女孩儿不能管公司。”戚老爷子怀念道,“你奶奶以前是地主家的大小姐,不照样上街闹革命,不然我俩也不会认识。” “只是一家人总归是一家人,可以吵架闹崩,却还是留一线,不要做得太绝。”戚老爷子郑重道,“他好歹是你爸的弟弟。” 楚千黎思及戚焰找车撞戚乘良的念头,她觉得戚老爷子的叮嘱不无道理。 戚焰低头道:“我知道。” 戚老爷子:“还有我走了以后,你要多关照你三婶和曦曦,你三叔的情况你也知道,乘良这回找大师不还是为礼阳的事,就算他是想讨好我,但也是盼着礼阳能好……” 戚焰总觉得此话如交代后事,她心中刀削般难受,瓮声瓮气地制止:“爷爷。” 戚老爷子镇定道:“其实须乾道长早跟我说过礼阳的事,我知道有些事没法改变,但总归是自己的孩子,这两年突然恶化,总盼着再试一试。” 戚礼阳天生身体不好,只能好好休息调养,连医生都没办法,找大师更没有用。 须乾道长只能给一些养生法门,教戚礼阳平心静气、不要动怒。戚礼阳状态维持得不错,然而近两年莫名其妙地恶化。 楚千黎一直静静地旁听,她眨了眨眼,突然询问道:“戚爷爷,戚焰三叔叫什么?你知道他的生辰吗?” 戚老爷子一愣:“戚礼阳,我写给你看啊,生辰也告诉你……” 戚老爷子从旁边的桌上取来纸笔,他写下“戚礼阳”三字,字迹遒劲有力。 楚千黎用戚礼阳生辰起卦结束,她就理解戚老爷子的心态,戚礼阳确实健康欠佳、寿数不长,这是最难解决的命理问题。 楚千黎:“你说他是近两年恶化?” “对,我们以前找一位道长算过,当时提供一些方法,本来维持得不错,某天起这些方法就没用了……” “他儿子叫什么呢?” “咦,这跟曦曦有关系嘛,但曦曦刚出生的时候,礼阳的状态还特别好。”戚老爷子而色惊讶,他在纸上一笔一划写好,“小孩子叫戚曦。” 楚千黎望着纸上的名字,又问过戚曦的生辰,评价道:“这名字取得不好,他是太阳坐命,名字里有‘曦’,他爸爸身体不好,名字里有‘阳’,这可能会夺父之名,刑克到自己的父亲。” 戚老爷子汗颜:“曦曦的名字是礼阳自己取的,他当时绞尽脑汁地挑。” 楚千黎:“我建议小孩子改名,主要大人身体太弱,还是要有‘阳’字才行,小孩子委屈一下吧,他身子骨壮照顾下父亲,叫一个内敛的名字,对他爸爸有好处。” 戚老爷子醒悟:“好像还真是取名后礼阳身体就不好,刚出生的时候没什么事?” “就是名字取得不对,小孩子本身挺好的,你们给他改完名,然后还是养生加多做善事那套,应该就恢复如常。”楚千黎补充道,“当然,有些事估计有人说过,戚爷爷心里也清楚。” 楚千黎等人只能提供指导意见,他们不可能做到违反自然规律的事。 戚老爷子笑道:“我明白,我明白,恢复如常就可以,能这样我就没遗憾!可以放心地去了!” 戚焰僵声道:“爷爷,别说了。” 楚千黎给戚曦改名为戚修存,又嘱咐家人不要再叫他小名“曦曦”,只有在使用才是名字,并不是说证件一改,一切就会立刻变化。 楚千黎:“小孩子长大后玩什么qq微信王者荣耀,起网名也稍微避一避某些字,考虑一下他爸爸的感受……” 戚老爷子:“……这还真是与时俱进啊。” 楚千黎做完此事,又问起塔罗画,顺利获得戚老爷子答复。 戚老爷子痛快道:“没问题,不就是家里的藏品嘛,我不知道那画长什么样,过段时间让乘良展出完运回来,你们喜欢什么直接挑就行,想拿几件拿几件。” 楚千黎没想到戚老爷子如此大方,她瞬间眼睛放光,结巴道:“那、那我想再要一个小件嵌珍珠的西洋浑天仪……” “可以啊。” “谢谢戚爷爷!”楚千黎连忙作揖,犹如感谢打赏的直播主,软声道,“祝您绿琪千岁树,杖朝步履春秋永。明月一池莲,钓渭丝纶日月长!” 戚老爷子哭笑不得:“谢谢谢谢,小朋友的词儿确实多啊。” 楚千黎坦白道:“都是在背村里对联儿。” 两人跟戚老爷子说完事情,便从小门悄悄地溜走,没有再回主会客厅。 戚焰跟戚老爷子聊完有点低落,她努力调整到神色如常,挤出笑容道:“好啦,事情已经解决,我叫车送你回去。” 楚千黎感慨:“原来你也会有这种情绪啊。” 原书里的戚焰运筹帷幄、杀伐果断,她永远都在打脸的道路上,从来不会流露出脆弱的时刻。她就是强者的标准模板,强大的人永远不会有敏感的思绪,但她在戚老爷子而前也有哽咽。 戚焰:“你这样就像在说我没有真心一样。” 楚千黎嘟囔:“你连算卦都托人……” 戚焰心平气和地提醒:“塔罗画和浑天仪应该是由我带给你。” 楚千黎一秒改口,疯狂拍马屁道:“姐姐人美心善,是最真诚的人!” 戚焰见她惶惶,笑道:“不过我出生在这样的家庭,确实常被人说没有真心,你反感我也正常,难怪不愿帮我算。” 楚千黎听对方自嘲,她小声地辩解:“不是不愿帮你算,是你不愿让我算,我们搞这个都讲究信任,你一开始就提前防我一手,其实是你心里怕我算准你。” “托人算卦就不会暴露自己信息,你无非是怕我把你剖析清楚,那你就没法掌握主控权了。”楚千黎而色无奈,“所以我很怕跟你们这类人打交道,你们就不是来简单地算卦,还要揣测你们别的想法。” 戚焰等强运之人就似古代帝王,他们心思多变的程度远超想象。 戚焰不解道:“为什么要怕?你都能把刘大师算得明明白白,我们估计也被你轻易看穿,害怕的应该是我们。” “这就是你们的误解,因为我很弱小啊,就算知道一些事,磕磕碰碰没准就小命呜呼,所以我要躲着一些人和事,避免自己被磕碰到。” 戚焰挑眉:“包括躲着我?” 楚千黎点头。 戚焰陷入思索,她托人算卦就是怕被楚千黎看破,所以后来跟对方攀交情都不提算卦,就是不敢透露自身的信息,却不想楚千黎也在害怕她。 两人都保持距离试探,唯恐被对方伤害到,所以永远不会相熟。 戚焰沉默良久,她兜里还有戚老爷子写字的纸笔,随手取出后写下时间及地点,将其展示给楚千黎看,调侃道:“这样就行了吧,自称弱小的你?” 楚千黎快速扫完生辰八字,立刻将其深深地烙进脑海,只差当场就开始排盘。 戚焰就只递出几秒,她立刻将纸条收回撕碎,连带碎末都揣进兜里。 楚千黎急道:“姐姐再让我看看呢!两三秒很快会忘的!” 戚焰叮嘱:“我知道你记住了,不许告诉别人,包括贺时琛。” 楚千黎老实地点头,她用手在嘴边做出拉上拉链的动作,又偷偷道:“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千万不要生气哦。” 戚焰:“什么秘密?” 楚千黎愧疚地低头,她打量着戚焰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对手指:“其实我悄悄给你做过生时校正,那时候就知道你的生辰八字,你以前藏着信息也没用……” 戚焰是原书女主角,她的人生大事都很清晰,自然可以推算生辰八字。 楚千黎要是不知道戚焰对自己看法,她怎么有胆子跑来对方家里,那不是上赶着送人头吗? 戚焰闻言一愣,她倒没有恼火,释然道:“算了,依你本事也容易,你算是你的事情,我给是我的态度。” 楚千黎赞道:“姐姐大气!不愧是做大事的人!” 戚焰质疑:“那你为什么还说自己弱?你不早就看穿我了?” 楚千黎心虚道:“那什么,我在家卖惨惯了,人都是有惯性的……” 戚焰又感不对,她眉尖一扬,问道:“为什么要悄悄算我生辰?你对我感兴趣?” 楚千黎:“?”你是女主角,当然感兴趣? 戚焰似笑非笑:“你拿我生辰干什么了?难道是算我们合盘?” 楚千黎:“???” 楚千黎慌张地摆手:“不不不,姐姐……不对,戚焰同学你误会了,我绝对没有这方而的意思,就是单纯手欠地想要比划两下!” 戚焰见对方魂飞魄散,她还继续吓唬人,故意笑道:“那你怎么不比划别人?偏偏要比划我?” “小大师,这是人之常情,你的卦象骗不了人的。” “……” 楚千黎而对笑望自己的戚焰,她焦头烂额得连拍自己的手,怎么当初就管不住闲得发慌的爪子呢? 果然沉迷术数没好下场,她的报应不就来了嘛! 第三十八颗星 楚千黎被戚焰吓跑了。虽然她已经摸清戚焰的星盘, 但果然还是不擅长应对此人,赶紧找借口溜回家。 戚焰没有再逗楚千黎,给她安排返程的车辆, 没两天就将塔罗画和嵌珠浑天仪送来。 贺家别墅内,余莘望着家中的黄金浑天仪发愣,询问道:“时琛, 你知道千黎是哪来的钱买这些吗?” 贺时琛面对母亲询问, 他不好说算卦的事,此时头皮发麻,含糊道:“……有些钱是我给的。” 余莘了然地点头:“那今年节制点, 不要再买啦, 家里放不下。” 贺时琛嘀咕:“……这话跟我说可能不管用。” “不是你给的钱吗?”余莘诧异地看他一眼,“难不成你真要给家里买大院, 不然怎么放得下这么多东西?” 贺时琛:“?” 二楼卧室内,楚千黎撕开严密的包装, 果然看到心心念念的塔罗画。她将防震材料丢到一边, 又开始费力地拆装裱, 总算将原画卸下来。 塔罗画的背面同样闪闪发光,全是精致的漂亮暗纹,放在强光下照耀还有淡红的水晶细闪。二十二张大阿卡纳被组成浩瀚星空, 它们紧密地拼接在一起,看不到丝毫缝隙。 楚千黎心狠手辣地开始掰画,只听清脆而细微的声响,星空画就四分五裂, 变成方正规整、大小一致的塔罗牌。她认真地检查起牌面, 塔罗牌毫发无损,连边缘都没有毛刺。 楚千黎对新牌爱不释手, 迫不及待地想要试试,又突然犹豫起来。 这副塔罗只有二十二张大阿卡纳,应该就用手里的牌来占卜,还是再找一组小阿卡纳组合成整套? 楚千黎决定各种方法都试试,她现在还没彻底读透牌面的画,需要一些时间来熟悉新工具。 残月初升,夜色浓浓,窗外的别墅区静悄悄。 书桌上,五颜六色的塔罗牌铺得乱七八糟,楚千黎一边焦头烂额地看牌,一边在笔记本上潦草地记录感想。她现在已经浏览完每张牌的图画,然而还有很多画面细节想不懂,加上这副牌没说明书,完全只能靠自己琢磨。 “lyle gadbury到底是谁……”楚千黎头疼道,“这位老师就算画画留假名,也可以在牌里透露信息吧,不然孩子怎么学得会?” 许多占星师当年害怕预言成功被杀,都只留下隐晦而难解的图画及文字,避免被人抓住把柄。历史上,某占星师曾占卜到伦敦大火,他就在火灾后被逮捕,旁人怀疑他就是纵火者。 楚千黎理解前辈们的谨小慎微,但她现在就像地下党情报工作者,破译密码实在太难了,居然只能获取碎片信息。 她初学占星时会没法连成句子,没想到用这副牌变回初学者。 市面上常见塔罗体系无非就是马赛、韦特和透特,这副牌是十八世纪的,可能比某些体系诞生得还早。 每套塔罗体系跟流派创立者息息相关,楚千黎不知道lyle gadbury生平,很多牌意就无法精准解读。 她拿过手边的纸条,上面写着数条线索,后面还有不确定的问号。 红色石头?村里星空?爷爷?东南西北?七个? 占卜都是描述特征,不会给出具体名称,她现在就联想到这些。 难道该放假回村里看一眼? 楚千黎抚摸着塔罗牌,决定将其取名红晶塔罗,主要牌面覆盖微红细闪,连占卜里都总提到红色石头。她不知道此牌的制作材料,明明是老古董,质量却相当过硬,手感吊打无数新牌。 翌日,楚千黎身着校服、背着书包,昏昏沉沉地站在车边,迟迟都不肯上去。 她打了一个哈欠,又揉了揉眼睛,说道:“哥哥,你自己走吧,我今天不坐车。” 贺时琛眉头一皱,不耐道:“你又要搞什么?” “我最近要躲着四个轮子,感觉不坐车比较好。” “你是不是还要躲着上课的地方,感觉不上学比较好?” “啊,你怎么知道?虽然星星没说这条,但我心里是这么想。” “……立刻上车!再磨蹭就要迟到!” 楚千黎被撵半天都不上车,搞得贺时琛分外崩溃。两人就跟老鹰捉小鸡一样,围着轿车打转几圈,让司机师傅都挺无奈。 贺时琛在大庭广众下抓她感到丢脸,怒道:“你不坐车怎么去学校?” 楚千黎从小院里推出自行车,她潇洒地跨上去,缓缓地往外骑,还悠然地招手:“你们城里人是没见过两轮吗?那没发明汽车前人类不活啦?” 贺时琛见她一手扶车柄,一手悬空瞎晃荡,他瞬间拳头硬了,震声道:“不许单手骑车!!” 楚千黎骑车上学,她勉强踩点抵达,进班后直接瘫倒在桌上。 谈暮星发现她黑眼圈浓重如熊猫,担忧道:“你今天好像精神很不好?” “昨天研究东西搞好晚,今早上又是骑车过来,好累。” “怎么突然想骑车?” “节能减排,人人有责。” 谈暮星心下稍安,她还有心情插科打诨,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日子一晃很快,学校临近期末,不但需要考试,还得举办晚会。贺时琛、戚焰等学生会人员就在忙碌此事,他们不用上台表演,主要负责执行流程。 每个班还要集体筹备节目,楚千黎班里决定演话剧,主演们都是班中活跃人员,不感兴趣的同学可以演台词少的配角。 班会时,阮雅等人在前面分配角色,邱晴空凑过来跟楚千黎、谈暮星叽叽喳喳。 邱晴空一边刷新魔卡少女小分队的数据,一边询问道:“老师,我们什么时候拍视频?好久都没更新啦?” 楚千黎逃避地躲在书后,她犹如将头埋住的小鸵鸟,哀声道:“不听不听,小可念经!” 谈暮星小声地提醒:“期末要来了,复习更重要?我们考完再拍吧。” 楚千黎更为痛苦,呜呜道:“不听不听,知世念经!” 邱晴空兴奋地提议:“录视频和复习二选一!你肯定立马有主意!” 楚千黎安详地闭眼,她将头一歪,佯装暴毙道:“不要打扰逝者,烧纸时给我带奶茶。” 谈暮星:“……” 谈暮星低头看一眼手机日历,他苦思冥想许久,试探地开口:“贺时琛的生日是下个月吗?” “应该是吧,但他通讯录没写日期,当初就只写过月份。”邱晴空下意识地答道,她突然理解谈暮星深意,恍然大悟道,“老师,你的生日是哪天?” 邱晴空原本奇怪谈暮星提起此事,现在想来他要问的不是贺时琛。 班里同学都写过通讯录,然而楚千黎转学过来,她的信息没被记录。 楚千黎一愣:“啊,我忘了……” 邱晴空不满道:“不可能,你骗小孩呢?你可会生时校正!” 楚千黎坦然地点头:“我没骗小孩,我在骗小可。” 谈暮星早就发现她从不提生日,轻声道:“我们要不知道你生日,就没法祝你生日快乐。” 楚千黎挠头:“其实祝不祝福都行,也没什么可快乐的,都是小时候才过生日,没听说大人还在乎生日,不都过一个就老一岁,没准还不想过呢。” 谈暮星颇感疑惑,他以为楚千黎会闹着要蛋糕和礼物,然后提出各式各样的离谱要求,这才像是熊孩子作风,却不想都没庆祝计划。 她一般给点阳光就灿烂,现在属实过于反常。 邱晴空诧异道:“你居然跟贺时琛一样高冷吗?他就是不想被人祝福和送礼,所以干脆没写日期,通讯录只写了月份。” “外班好多女生托我看他生日,他要是当初写过具体日期,估计那天课桌被礼物塞炸。” “这么夸张吗!?”楚千黎惊讶地瞪大眼,随即醒悟道,“也对,有谁会讨厌印钞机呢?” 邱晴空:“你也是害怕收礼?” 楚千黎摇头:“不,我就想收礼,不想过生日。” 谈暮星:“但你不过生日,我们没借口送?” 楚千黎纠结再三,她还是被礼物打败,偷偷地说出生日,又补充道:“其实我没过生日的习惯。” 邱晴空:“生活要有点仪式感!” 谈暮星笑道:“以后可以养成过生日的习惯。” 楚千黎不言。 正值此时,班长阮雅走到教室后排,她询问三人的意见:“刚刚喊你们,你们好像没听见,邱晴空的角色选完啦,你俩是想要词少的配角?” 楚千黎和谈暮星打算话剧摸鱼,他们就想演光速下场的龙套。 楚千黎点了点头:“有没有那种连台词都没有的?” 阮雅:“还有一个将军和军师,都属于上场打酱油的,我感觉你演军师,谈暮星演将军比较合适,主要你撑不起来将军的服装,可能适合穿军师那套。” 楚千黎果断道:“好,那就这样吧!” 谈暮星一愣,他面色惶惶,为难地问道:“还有别的吗?我可能演不了……将军……” 阮雅:“群里有剧本,其他角色都有台词,你不然现在挑一个?” 谈暮星陷入苦恼,他低头用手机翻阅剧本,还真找不出合适的角色。 楚千黎好奇道:“为什么不想演将军?你很适合啊?” 楚千黎误以为谈暮星自卑情绪发作,她觉得同桌演将军没有任何问题。 谈暮星面对她的鼓励,他最终还是无奈接下,一时间心情复杂。 楚千黎跟着阮雅跑到讲台,她在演职人员表上写下自己和谈暮星的名字,军师和将军连角色名都没有,完全是标准的龙套。 “……因为将军会杀人啊。” 谈暮星眼看她蹦蹦跳跳地离开,他这才轻轻地开口,声音几不可闻,犹如消散的风。 晚会和期末考的双重夹击让学生们忙碌异常,连贺时琛都没时间管楚千黎骑车上下学的事情。楚千黎坚持要骑车上学,她死活不肯坐四轮的车,后来就变成谈暮星陪她骑车离校。 两人成为学校里为数不多的自行车党,偶尔还会在路边买点东西吃,共同骑到路口就挥手告别。 楚千黎说她不会一直骑车,就是这段时间不能坐车。 谈暮星倒无意见,他顺着她的意思来,刚开始都风平浪静,最近却感觉到不寻常。 路口,两人在熙熙攘攘的人流前停车,他们随意地闲聊,等待红绿灯变化。 谈暮星骑在车上,他忍不住回头张望,迟疑道:“你着急回家吗?我们要不要去河边骑一圈?” 楚千黎:“不着急,回家就要做作业,你想去兜风吗?” “不是,我老觉得有人跟着我们。”谈暮星心中别扭,凝眉道,“反正有点难受。” 谈暮星当初为减肥,被家人送到队伍及机构锻炼,体重是一点没减少,却莫名有危机意识。 “心理作用?”楚千黎随口道,她瞥见红绿灯变化,当即提议,“哎嘿,那我们比赛谁先骑到河边!” “不要骑那么快。”谈暮星看她蹬得飞快,他一边提醒,一边跟上她。 马路上,一辆出租车缓慢地行驶,车内坐的正是刘凯家。 刘凯家眼瞅骑车的人消失,他连忙询问:“师傅,你能不能拐弯过去?” 司机操着流利的京片子,不耐道:“不是,您到底去哪儿啊?那边有河是单行道,您痛快给我个准话儿呗?” “那我们绕一下……” “绕哪儿啊?没见过您这么坐车的,我告诉您滴滴都不让这么改行程!您可甭逗我玩儿了!” 刘凯家本来就脾气大,他被司机说得心头蹿火,最后在争执中靠边下车,啐道:“我呸!皇城根的司机就是牛,腕儿都赶上那帮算命的!” 刘凯家赶到河边,早就不见人影,又扑了个空。 他在戚家寿宴上被小姑娘踢破,扭头告知师父见到会紫微的奇人,不料师父却让他在帝都多留两日。他不知道小姑娘的姓名,更不知道她的家世情况,全程就只记住“互联网”。 他倒是打听到戚焰的学校,想要蹲守楚千黎的身影,谁料她居然骑自行车,这下连车牌号也查不到。 刘凯家是算卦的,他不是追车狗仔,也不是私家侦探,只能打电话给师父。 电话刚一接通,刘凯家还没张口,那头的老者就率先问话:“看到楚易冽没有?他如今躲在帝都呢?” 刘凯家在外趾高气扬,他面对师傅低声下气,喏喏道:“不是,师父,还没有那么快,我现在就知道那小姑娘的学校,连她名字都不知道,更没找到您说的人……” 老者大为不悦,冷声道:“那你给我打什么电话?你在那边磨叽什么呢?” “主要是……” “主要是什么?亏你还是我亲传,你不知道不会算嘛,我教你紫微是用来数星星的!?”老者暴怒,“算了,指望不上你,你赶紧回来吧,我自己来找人!” 老者说完就干脆利落地挂断,根本不给刘凯家辩解机会。 刘凯家握着手机满腹委屈,他不知苦水往何处倒,抱怨道:“搞得人家不会算一样,主要是逻辑就不对啊……” 刘凯家觉得自己师父没想通因果,这通脾气就发得莫名其妙。 什么叫“你不知道不会算嘛”? 他就是算不过楚千黎,这才让师父知道她的存在,他要是算得过楚千黎,那也没有接下来的事情啊!? 这说话逻辑就乱七八糟,跟部分招人的公司一样。 问:你没工作经验,为什么不找工作? 答:我现在就在找工作啊。 问:你找工作没工作经验,那你怎么找工作? 答:? 刘凯家现在分外迷茫和无助,他完全搞不懂师父的逻辑,在帝都街头不知何去何从。 第三十九颗星 谈家大院, 加长轿车稳稳地停在门口,谈暮星顶着暮色下车,进院时正好撞上逗鸟的谈岐裕。 谈岐裕一只手握着小棍, 小心翼翼地调整鸟笼里的器具,他抬头看到归来的谈暮星,奇怪道:“星星, 你现在越回来越晚啊。” 谈暮星不好说自己骑一段路再坐车, 支吾道:“路上耽误一小会儿,爷爷怎么下来啦?” 谈岐裕笑道:“趁着没人来打扰,赶紧下山遛一圈, 你奶奶还懒得陪我下来。” 谈暮星点了点头, 他陪在爷爷身边看鸟,没有立马就回屋。 “对了, 须乾道长过段时间要来家里。”谈岐裕偷瞟一眼谈暮星的神色,说道, “他下山来打一声招呼, 说近几年就不再出山。” 须乾道长一直住在道观里, 但偶尔会出去办事,现在说近年不出山,那就是连事情都不办。山上有人定期购置食材及水, 道士们不下山也无生活困难。 谈暮星点头:“嗯,好的。” 谈岐裕想暗示跟道长见一面少一面,然而谈暮星的反应着实平淡。他叹息道:“还生道长的气呢?” 谈暮星小声道:“我从来就没有生过道长的气。” 谈岐裕懊恼道:“唉,这事儿也赖我, 我没想到你藏在门后边, 当初居然给你听到了,这种话不该让小孩听……算了算了, 你想见道长跟我说,不想见道长也没事!” 谈暮星老实地应下,他不打算见须乾道长,主要见面也不知说什么。 谈暮星跟爷爷寒暄两句,便背着书包穿过长廊,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暮色昏沉,院内一草一木跟多年前一样,每当他穿过幽深的小道,总能回想起童年的记忆。 他刚记事起就住在此处,白天在大人的围拥下在院中打转,晚上披着星辉睡在古朴的大床上,偶尔躲在书房里吓爷爷一跳。父母当时忙于工作,他就跟长辈们生活,跨不出偌大的谈家院子。 大院里总有道士来访,大多是来送时蔬、茶叶的小道士,只有一日登门的是衣着不同的道长。 谈岐裕恭敬地将须乾道长请进屋,两人在书房里郑重地商谈起来。 年幼的谈暮星并不懂道长来此的缘由,他照旧躲在书房的暗门后边,想等爷爷经过时跳出来吓人。 然而,爷爷和道长严肃地交谈,让谈暮星犹豫地不敢打扰,同时也不好在此时溜出去。他只得缩在门后,偷看着外面情况,静待大人们结束。 但他们好像在聊他的事。 道长的话相当艰涩,根本不是孩子能懂,比如“三代为将,道家所忌”、“杀孽过重,业力太深”等。 谈暮星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他以前好像做错过事,道长让爷爷盯紧自己不要再犯。他不知道那是多久以前,他们将其称为“某一世”。 谈暮星那天等爷爷和道长离开后,他才悄悄地从书房里出来,没跟任何人提及此事。 父母忙碌归来,谈暮星同样离开大院,回到城里跟双亲生活。 “妈妈,什么叫杀孽过重?” “应该是说杀了很多人吧,你跟奶奶看电视剧知道的?” “山上的胡子叔叔说我杀孽过重……”年幼的谈暮星肤如白瓷,他眼眶发红,瓮声瓮气道,“妈妈,我是不是坏人啊?” “胡说什么呢,什么胡子叔叔?”母亲恍然大悟,又忙不迭开解,“那都是封建迷信,不要把这种话当真,星星当然不是坏人!” 母亲好声好气地劝哄许久,谈暮星终于放下心来,连带遗忘糟糕的书房回忆。 由于此事,谈暮星一度抗拒回到谈家大院,仿佛一踏进院门,又迎面遇到道长,想起那段深埋心底的晦暗之事。 时光会让人淡忘很多事,却又不会让人彻底忘记。 谈暮星年岁渐长,他回到大院的时间更少,开始在幼儿园里接触同龄人。 帝都夏天的风闷热,孩童们在炙烤过的地面走动,短暂的户外活动后就要回到室内。 孩子间矛盾发生得迅速,最初仅仅是抢玩具,接着就是意料之外的推搡。 那是谈暮星第一次发现自己跟别人不一样。 谈暮星不想松开手里的玩具,然而对方开始拼命抢夺、拉扯,却无法撼动稳稳的自己。他不过是有样学样地推开对方,却使面前人狠狠地栽倒在地上,稚嫩的皮肤在地面擦出鲜艳的红。 沙粒、血液、哭声,以及周围孩子们惊惧的目光。 谈暮星仓皇不安地握着玩具,忽然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在众人的视线下无所适从。 赶来的老师检查那人的伤口,她严厉地告诫双方:“不能使用暴力哦。” 谈暮星不是最先动手的过错方,然而他的力量确实带给旁人伤痛,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这份力道。 他或许某一世真做过什么,那份感觉与生俱来,根本就不需要练习。 受伤的孩子被老师送到医务室,剩下的孩子则远远绕开谈暮星,他们看上去都有些害怕。 谈暮星低头看着手里的玩具,突然感觉没意思,将其放回玩具筐。 他家里有很多很多玩具,他想要什么爸爸妈妈都会买,好像放不放手就那样,争与不争都无所谓。 原来那不是封建迷信,但他打心底里不想信。 不要使用暴力,这样就可以了。 书桌前,谈暮星拼命地晃晃脑袋,想将过去的事情甩出去,又全神贯注地开始画草图。 他抖了抖草稿,不由有点发愁,同桌好像更喜欢黄金? 他可以借楚千黎作业抄、帮她做一些简单的杂事、陪她们录制占星视频或搞占卜,甚至舍近求远地跟她骑车回家……他从来没想过别的事情,他觉得现在就已经很好。 简单的幸福就弥足珍贵,不应该再奢望过多。 做愚人总比做将军好。 学校晚会圆满落幕,班里同学登台表演古装话剧,楚千黎和谈暮星全程跑龙套浑水摸鱼,算是糊弄完此事。 晚会结束后,只剩下期末考,让楚千黎很头疼。 楚千黎沮丧地趴在桌上,她根本看不进去书,嘟囔道:“为什么最近都没大钱来找我?” 楚千黎如今在研究红晶塔罗,她仍然在网上替人占卜,但一直没碰到富有的大客户。 她望向谈暮星,眼神颇为哀怨:“我过气了吗?” 谈暮星眼神闪躲,他慌张地解释:“近期没遇到很合适的……” 邱晴空主要运营网络客户群,谈暮星介绍的是有钱老总。两人是不同的拓展方向,共同构建出完整客户网。 实际上,楚千黎在戚家寿宴名声大振,无数人都在打听她的名字,皆听闻帝都新出一位年轻大师。 戚乘良不愿戚焰的人出风头,加上不知道楚千黎名字,根本就不接话茬儿,将问询的人挡在门外。戚焰平常在校上课,还没正式进入圈里。 何建平有猜到年轻大师是楚千黎,然而他不好贸然地越过谈暮星介绍,偶尔会替别人问一问事情,想通过谈暮星得知楚千黎时间。 想找楚千黎问事的有钱老板很多,但谈暮星最近根本就不敢接,主要是期末考试即将来临。 他深知同桌想靠占卜逃避读书,可是期末考成绩过差也不行,赚钱的事要稍微往后放一放,好歹混出一个毕业证。 谈暮星和气地劝道:“说不定期末考后就有人找,现在这段时间大家都忙。” 楚千黎叹息:“可我还想放假前赚点大钱,不然回村里更没机会了。” 谈暮星一愣:“你假期要回村里吗?” “对啊,我都好久没回去,家里好歹要收拾一下。”楚千黎用红晶塔罗获取一些信息,还需要回去翻翻爷爷的旧书,说不定能琢磨出新东西。 谈暮星安静下来,他发现楚千黎同样将村里称为“家”,而且从不避讳提起以前的事情。 “唉,不然去找印钞机哭穷,提前哭出一波钱来……”楚千黎开始窝在桌上瞎琢磨,她眼巴巴地看向谈暮星,嘀咕道,“真不能找到有钱冤大头吗?” 她满脸只差写着“你努努力呢,你想想办法”,堪称泫然欲泣。 “不能,真不能……”谈暮星坚决地摇头,他唯恐被她眼神动摇,耽误她期末复习的时间。 他思考一番,决定岔开问题,询问道:“对了,你不是要过生日,现在有两个选择,看你喜欢哪一个,一个是……” 楚千黎:“我都要!” 谈暮星诧异:“啊?可我怕有的东西,你收到不喜欢?” 楚千黎果断道:“不要问,我都要!怕我不喜欢就多送点,总能有一个喜欢的,摩多摩多!” 谈暮星:“……行吧。” 谈暮星好不容易靠礼物转移话题,让楚千黎遗忘占卜的事情,却不料邱晴空走过来一句话破功。 邱晴空发愁道:“老师,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加强运势啊,我知道吃水晶粉没用,但我听说剧组开机仪式都要上香?就类似这种的?” 楚千黎解释:“啊,我不搞仪式,也不喜欢研究这种术,比较倾向顺应自然规律,我是信马克思主义的嘛。” 有些人不但学习卜筮还要烧香拜佛,楚千黎没有这方面的信仰,连带就不会接触一些东西。她在占星上学贯中西,搞这些就有一点尴尬,应该信东方的神还是西方的神,这不是难为人吗? 邱晴空无奈地挠头:“那好吧,让我爸自己去找,我还说这笔钱给你赚算了,鬼知道他又要被谁骗……” 楚千黎听到此话,她两眼放光,猛地抬头道:“新鲜的冤大……不是,新鲜的贵客!你先说说是什么事呢?” “但你不是不搞上香仪式?” “解决问题又不是只能靠仪式,你讲一讲想办的事情是什么?” “我们家不是搞传媒的吗?然后公司要推一个男团,就想出道前弄点仪式什么的,跟剧组开机差不多,你也知道艺人火不火很玄学,我爸他们就有点信这个。” 谈暮星发现楚千黎心动,他弱弱地提醒:“我们要期末考了,好像应该先复习……” 邱晴空辩解道:“不是很复杂,跑一趟就行,公司离很近。” 楚千黎和邱晴空一拍即合,她们决定去一趟公司看看情况,让苦心劝学的谈暮星万分无奈。 好在传媒公司离得确实不远,楚千黎都不用周末再赶过去。 三人放学后坐车,二十分钟就抵达。公司内划分区域,练习生们有专门的活动区,还配备练习室。 邱晴空带着楚千黎、谈暮星进公司,她跟工作人员打过招呼,便领着伙伴们前往练习室,正好赶上男团出道前的唱跳练习。 楚千黎知道公司希望男团大火,所以想出道前搞一点仪式感,但她站在练习室外呆望许久,突然发现有些工作真没法接。 楚千黎僵站良久,她看向邱晴空,试探地问道:“不然你还是让叔叔自己找人呢?” 邱晴空惊道:“为什么?” 楚千黎苦思冥想,她摸了摸下巴,纠结道:“嗯……解决问题又不是只能靠仪式,但还有些问题靠仪式和别的也没法解决啊。” 谈暮星精准地翻译:“她的意思是唱跳成这样靠玄学都没救。” 邱晴空:“……” 第四十颗星 楚千黎发现自己年少轻狂, 果然还得靠别人筛选一轮工作才行,自己揽活儿就会碰到一些棘手问题。 她看完男团练习头皮发麻,鬼鬼祟祟地想要溜走, 却被邱晴空扯住书包肩带。 邱晴空拉住想跑的楚千黎,她不肯松开手里带子,阴森森道:“老师, 你要到哪里去?” 楚千黎干笑:“哈哈哈我觉得期末考将近, 学生还是该重视学习。” 谈暮星:“这是认识以来,她学习热情最高涨的一天。” 邱晴空哀声道:“有那么夸张吗?不就是看一场表演,至于吓到当场逃跑?” 楚千黎拼命点头:“有, 真的有, 我学习不好你可以训我,但不该带我看这种表演, 我罪不至死。” 邱晴空诱哄道:“多看两眼,多看两眼, 你适应就好了!” “吃再多石头, 那还是石头, 本质就不能吃。”楚千黎往谈暮星身后躲,试图逃脱邱晴空控制,“救驾!救救孩子吧!” 谈暮星听楚千黎发出鲁迅式呐喊, 他无奈地出面,劝和道:“她都不了解娱乐圈,可能没法做这类工作。” 楚千黎一门心思搞占星,连动漫都看得不多, 更不会关注娱乐圈。她根本不懂现有选秀模式, 自然一口咬定这些人没法火。 邱晴空语重心长:“老师,你不用太担心, 现在火不火跟实力没关系……” 楚千黎:“你们搞娱乐圈的比我骗钱还直接?” “哎呀,听听你这话,说得多难听……”邱晴空将楚千黎往回拉,破罐破摔道,“难听但真实!” 楚千黎和邱晴空推拉许久,两人终于达成共识,楚千黎可以帮忙分析规划,但说实话火不火靠个人造化。 公司原本打算给练习生们做出道仪式,现在却莫名变成职业生涯规划,通知众人按顺序进房间里详谈。 男团出道前工作繁多,领导们经常会跟新人谈话,所以练习生们并不感到异常。 屋内,楚千黎已脱掉校服外套,她身着常服、坐立不安,犹豫道:“运势就是放大器,但本人要没本事,再怎么放大也没用。我觉得你还是要明白,我没法左右别人的命运,仅仅能给他们提建议。” 别人感恩占星师的帮助,有可能夸大地赞美对方,但本质上命运由自己掌控,没听说过完全靠其他人的。 邱晴空满口答应:“好好好,没问题,老师提建议就行,我未来的摇钱树就靠你来找啦!” “但你种树前就不能先筛一轮树苗吗?”楚千黎呜咽,“我的不败招牌终于要砸了嘛,早猜到有这一天,却没想到为这个……” 她当初就不该欠邱晴空的人情债,算无遗策被内娱男团逼上绝路。 谈暮星安抚道:“……节哀。” 练习生们提前给过星盘时间,有些人不知道具体时分,仅给出日期倒也够用。邱晴空将他们的资料打印出来,讨好地堆在楚千黎手边,等待接下来的谈话时间。 准备出道的练习生们陆续进屋,楚千黎根本分不清长相,好在星盘长得都不一样,她并不会混淆,可以分辨清楚。 一位练习生进屋,他坐在三人面前,坐姿称得上端庄。 楚千黎一边浏览星盘资料,一边好奇地询问:“你为什么想成为偶像呢?” 男练习生满脸真挚,他侃侃而谈:“我从小就有舞台的梦想,小时候就特别喜欢给人唱歌跳舞,当年来公司练习就是想让更多人看到,我希望有一天能让公司及粉丝为我感到骄傲……” 楚千黎听着官方的套话:“?” 楚千黎忙不迭制止:“停停停,不好意思,你可能搞错了,我们不是在模拟节目面试,我也不懂你们选秀那一套,就是单纯想问‘你为什么要成为偶像’?” 练习生视线飘到不知名的方向,他目光坚定,深沉道:“这是我的梦想。” 楚千黎低头看看星盘,她又抬头看看对方,面色诧异道:“咦?那是我拿错星盘资料吗?但我从星盘上看,你属于比较安逸的人,而且对学习兴趣不大,做事都顺其自然,其实不算……嗯,或者说对舞台热情没那么大?” 练习生断然道:“不,我绝对没有撒谎,舞台就是我最大的梦想!” 楚千黎摇头:“不,星盘绝对没有撒谎,你最大的梦想是舒服地赚钱。” 练习生伤心欲绝:“你不能否认我的梦想!” 楚千黎佯装落泪:“你不能否认我的专业!” 邱晴空眼看双方飙戏,她赶紧叫停此幕,劝道:“行啦行啦,别丢人了,下一位吧,这连实话都不敢说……” 男练习生明显把楚千黎当领导及观众糊弄,他好半天都不说一句真话,继续做星盘咨询也没意义。 没过多久,下一位练习生进屋,又是一轮新的咨询。 楚千黎对照星盘资料,她开始用手机推运,好奇道:“所以你已经跟女朋友分手了吗?” 新进屋的练习生闻言魂飞魄散,他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慌张道:“我没有女朋友!我单身两年多了!” 楚千黎:“?” 楚千黎望着星盘两眼发懵:“哎,那现在跟你有频繁联络的异性是谁?我不知道城里人都怎么称呼啊,可能你们管这类人叫对象?不然就是配偶?妻子?” “……” “主要是时代在发展,我们用的词汇含义也有变化,就像古代认为结婚必须有仪式,那段时间就是婚运,但现在不婚族很多,他们一辈子不结婚,却可能跟异性长期同居,那也算是婚运强时段……” 楚千黎笑道:“领会精神啊,反正你有一位亲密关系异性,不管你怎么称呼,你们还没分手吧?” “…………” 邱晴空听闻塌房,她痛苦地捂脸,摆手道:“下一位,下一位!” 练习生纠结许久,他不知该作何解释,面色尴尬地匆匆离开,连头都不敢回。 邱晴空连续遭遇重创,她只差哭倒在楚千黎椅子旁,绝望道:“老师,怎么办?我下半辈子不会破产吧,我家公司是不是要完蛋了?” 楚千黎淡然地宽慰:“迷途知返还有救,现在起好好跟我学占星吧,在哪骗钱不都是骗嘛,我还比你们搞传媒有道德一点呢。” 谈暮星迟疑道:“……听起来你还挺骄傲?” 走廊内,不断有练习生灰头土脸地从屋里出来,他们看上去在面谈中遭遇重挫,精神莫名萎靡。 史澄等人越瞧越不对,见到此景心里发慌。 旁人在外排队等候,又碰到出来的人,追问道:“怎么样?都问什么啊?公司要聊什么呀?” 聊完的练习生不愿提起自身丑事,含糊其辞道:“每个人聊得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那都问你什么啦,别瞒着哥儿几个嘛!” “唉,反正就跟背调差不多,我听说公司连你有没有女朋友都查,就这类敏感的事全都问。”那人左右看看,他脸色神秘,遮掩道,“我还听见有人死不承认非要犟,据说连见面时间都被公司扒出来。” 有人恼羞成怒反驳楚千黎的话,迫使她不得不起卦戳破对方。 旁边的练习生心有余悸,慌张道:“这怎么扒出来?这不侵犯人权吗?” 史澄:“跟公司签约就是卖身契,现在聊人权还有意义么?” 邱晴空家里是国内最大的传媒公司之一,招收的练习生难免有飘飘然的,类似于学渣考进名校自豪,但公司有名是靠前辈艺人,跟现在的练习生却没关系。 公司能将前面的演员或艺人搞好,不代表能将男团练习生搞好,无奈年少的无知者们并不懂,总觉得背靠大树好乘凉。 虽然史澄是练习生之一,但他一直觉得男团要糊。他没想到出道前有背调,高层能有这种想法,看来也不会糊得彻底。 练习生们陆续出屋,脸色都不太好看,搞得史澄莫名紧张。 半晌后,史澄敲了敲房门,终于轮到他面谈。他刚一进屋,便赶忙鞠躬,礼貌道:“各位老师好。” 史澄打完招呼就抬头,发现屋内人年纪不大。他们都精神不振,疲惫麻木地整理资料,时不时还要打哈欠。 楚千黎困倦地揉揉眼,她赶紧挺直后背,努力调动情绪:“没事没事,你先坐吧,我们马上开始。” 史澄拘谨地坐在椅子上,发现桌上铺满练习生资料,旁边人脸色沉沉地将其分类。他心里直犯嘀咕,疑道:“这是……” 楚千黎瞟一眼邱晴空的动作,她恍然大悟,解释道:“啊,她在收拾自家塌房的碎渣,你不用管啦!” 邱晴空今晚彻底心碎,已经按潜在丑闻将练习生分类,打算让工作人员提前搞公关方案。她如今不在乎男团火不火,只希望自家公司不要垮,不想后半辈子全家喝西北风。 史澄闻言一秒就身体紧绷,不知要提什么刁钻问题。 “你为什么要做偶像呢?” “嗯,为了工作赚钱?” “但你唱跳不太行吧,我从你的星盘来看,你天赋不在这方面。” “其实我自己也知道,可能不太适合舞台,比较擅长交流这些,只是现在大趋势就是选秀节目……”史澄硬着头皮道,他非常清楚自身问题,所以才觉得男团会糊,然而有些事不是他来定。 公司要将男团投到选秀节目,史澄总不能跑去跟高层提意见,他一个新人没资格也不配啊? 楚千黎抬起头来,她惊讶地望他,感慨道:“哇哦。” 史澄不懂她的反应,心虚道:“这话是不是我不能说……” “不不不,可以说!”楚千黎赶忙让谈暮星记下名字,她又猛拍颓丧的邱晴空,叫道,“醒醒,快醒醒,这根树苗还有救,你以后能有剥削对象!” 史澄:“?” 楚千黎询问前面的练习生没意义,本质是他们根本不肯承认问题。占星咨询是双向的,倘若对方不够坦诚,她没办法提供建议。 人总是只愿接受自己想听的话,气急败坏地否认逆耳之言,还要寻找各式各样理由来辩解。他人的评价或许不够公允,但星盘没必要打压任何人,提供的都是客观见解,就看解读得对不对。 史澄起码挺真诚,他心里很明白,这就还有点救。 邱晴空连忙打起精神,她瞪大眼想记住史澄的模样,又觉得对方相貌不在艺人顶尖之列,不知道哪里有成功的可能性? 楚千黎好不容易遇到正常人,她立马星盘推运,思索道:“从时间上来看,你未来一年多会很火,但火星和天王星相互作用,又有点过云云烟的感觉,不抓紧时间变革,事业就陷入颓势,很难再爬起来……” 史澄惊道:“这也太惨了吧?” 楚千黎眨了眨眼,她茫然地反问:“这惨吗?” 史澄:“事业陷入颓势爬不起来还不惨吗!?” 楚千黎好言安抚:“嗨,那你好歹还火过呢,好多人都火不起来……” 史澄哑口无言,但他觉得一朝在云端又摔下,比从来没上过云端还要惨,忙不迭追问:“那我该怎么办呢?” 楚千黎:“你刚刚有一点没说错,你确实在交流沟通方面有天赋,想要改变事业滑落的趋势,必须在未来一年拼命努力变革,唱跳演都不太行,多参加跟人交流的活动吧,还有就是可能适合销售……” “我不知道具体如何形容,你可以在镜头前工作,但感觉不太像是艺人,总是跟买卖关系连接在一起。”楚千黎苦恼道,“我说不出职业来。” 邱晴空一愣:“带货主播?不是吧,我们是艺人经纪公司,这样传出去好像不太好……” 如果哪家公司的艺人做主播卖货,估计公司要被粉丝们追着狂骂。 史澄倒不恼火,焦灼道:“如果我往这方向发展,事业还会出现颓势吗?” 楚千黎:“方法得当就不会,而且财运会挺好,可能比你唱跳赚得多。” 史澄点头:“……那倒也是,我做什么好像都比唱跳有前途。” 邱晴空望向楚千黎,困扰道:“那还要把他放进选秀节目吗?可是公司都做完决策,现在把他弄出去也不行?” 邱晴空对楚千黎深信不疑,她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棵摇钱幼苗,索性向楚千黎请教种树经验。 史澄没认出邱晴空的身份,他眉头一跳,怔愣道:“等等,你们是哪个部门的老师啊,还能决定练习生发展方向吗?” 史澄刚进屋时相当慌乱,现在却察觉一丝异常,这好像不是背景调查? 楚千黎无暇回答史澄的问题,她认真地思考良久,拍板道:“还是得放进节目里,从运势看需要一个机会,不过最好取一个艺名,稍微能帮一帮他。” “什么名字合适呢?” 楚千黎琢磨好长时间,她将名字递给史澄,说道:“这个不错。” 史澄看完新名字,他面露难色:“这个不好吧……” 邱晴空探头张望:“史步得?使不得?还挺顺?” 史澄皱眉:“可这不像艺人名字,还有点……”土气。 楚千黎:“你也可以选择名字像艺人,人气和知名度却不像艺人,我就提建议,改不改看你。” 史澄思及事业颓势,他一秒改口,果断道:“我改!这名字一看就好养活!” “还有什么建议吗?你们说我未来一年会很火,但我现在连火苗都没看到,根本是查无此人的状态……”史澄总觉得三人过于自信,他现在就没有一丁点人气,队友都靠脸吸到粉,自己却什么都没有。 楚千黎出言鼓励:“你要自信起来,别人选秀你卖货,搞销售必须要有精气神!” 史澄被她打鸡血的语气感染,他顿时激昂起来,突然就不再担忧,握拳道:“好的!” “你就把自己当做冠名商代言人,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推销机会,就是那种想把一切都卖掉的气势!什么都能卖!” 史澄放出豪言壮语:“别说选秀节目冠名商了,我现在连我们公司都想卖!” 邱晴空刚开始还连连点头,她听到此话大惊失色,忙道:“使不得!” 第四十一颗星 楚千黎等人忙碌一晚上, 总共就挑出史澄一人,当然以后就改名史步得。 除了背调时有污点的练习生,这些男团成员都会被丢进选秀节目。邱晴空将史步得的资料留下, 打算重点关注未来摇钱树的成长情况。 邱晴空叹息:“那么多人就只有一个可以,我是不是也该考虑改行。” 谈暮星小声地吐槽:“但你们每年有那么多人,流水线能出一个就不错。” 楚千黎:“挑不出来也很正常嘛, 我看过那么多人的星盘, 极好和极差的都是少之又少,大多数人全是普通格局。” 邱晴空忧心忡忡:“老师,那我的星盘差吗?我不会后半生倒霉破产吧?” 楚千黎宽慰:“放心吧, 但凡有人觉得自己命苦, 那肯定就脱离极差行列,真正格局差的人都没空感慨命苦。” “为什么?” “因为他们根本活不到感慨命苦的时候。”楚千黎沉吟数秒, 补充道,“按照部分理论, 星盘是不该分好坏的, 但任何星盘都需要时间来展现, 有些人一生过于短暂,连星盘都展现不全,这就是一种极差格局。” “所以不要愁眉苦脸啦, 你要是感觉生活难熬,那就已经超越部分人。” 邱晴空似懂非懂。 三人在附近找一家餐馆吃点夜宵,又说说笑笑聊些其他事情,工作就正式宣告结束。 虽然楚千黎没有搞出道仪式, 但她的玄学背调显然更有效。邱晴空将资料交给工作人员调查, 没过多久就守诺地转账,居然还给楚千黎纳税。 班级里, 楚千黎望着账户数字,赞叹道:“小可越来越专业啦?” 邱晴空:“嗨,最近我们查得严,顺手就一起办了。” 因为楚千黎等人曾跟公司练习生聊天,加上邱晴空极为关注选秀动态,所以三人闲暇之余还会看看节目。 楚千黎从未看过选秀,她望着奇形怪状的初舞台,疑惑道:“所以大家都在选什么呢?你说火不火跟实力无关,那评判标准都是什么?” 谈暮星中肯道:“背后的资本力量。” 邱晴空:“不不不,不是完全看钱,还有搞笑天赋。” 楚千黎作为村里人,她越发不明白:“?” 楚千黎恍然大悟:“这档节目在挑有钱的相声演员?那我也行啊?” 选秀节目前,史步得改名成功,他直接带着新名字参加录制,简直笑掉队友和艺管们的大牙。 同公司练习生们没想到史澄会改名,唏嘘道:“史哥不容易啊,我以为背调被筛就够惨,现在竟然不确定改名是不是比被筛还惨!” “史澄哥,公司取这艺名咋想的,你原名好歹比这个好听吧?” “史步得,以后要叫史步得!”史步得认真地纠正,摆手道,“嗨,你们不懂,大师给算的,天降的福气,不是人人有。” 史步得后来打听一圈,当天改名的就自己,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此待遇。 “不是,这种福气我也不想要……” 观看初舞台的导师们有相同困惑,他们看完表演原本无意cue史步得,现在却觉得他的名字好玩儿,不由好奇道:“为什么你叫这个名字?你父母当时怎么想的呢?” 某导师还伸手比划起来,他故意做出制止动作,打趣道:“史步得?使不得?” 队友抢答道:“史哥上节目前不叫这个,我们公司找人给他算的,然后他真听话地改了!” “你们公司找的人跟你多大仇?”导师茫然道,“我以为艺名要改的好听才对。” 史步得连忙替楚千黎说话,解释道:“不是,大师说改这个名字容易火,可以稍微帮一帮我,她跟我没仇没怨……” 导师看他深信不疑,调侃道:“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事是迷信,大师可能在逗你玩儿?” 史步得振振有词:“那她怎么不逗别人,非要逗我玩儿呢?我又没什么拿得出手,逗我对她也没好处啊!” 导师大笑:“你什么都拿不出手,为什么要参加节目?” 史步得:“我来替公司卖东西。” 众人皆面露诧异,一时没懂他的话,连队友们都疑惑地看他。 “卖东西?卖什么东西?”导师举起桌上的冠名产品,笑道,“你来卖饮料的?” “不,那不是我们公司的东西。” “那你卖什么?” “现在就卖吗?”史步得一愣,他没想到导师还愿意给环节,一秒就变得精神奕奕,果断拉过身边的队友。 他开始快速叭叭:“超绝队长周擎d,能跳会唱擅长作曲,公司练习最长巨头,时运不济总不出道,性价比高,清仓甩卖!再不红建议众筹解约,保证解约价都划算!” “门面担当厉泓谅,年纪小rap好,天生的舞台料,能做花瓶又能打,还要什么自行车?童叟无欺,入股不亏!” “大主唱刘携……” 史步得说话密到全程不换气,瞬间镇住在场众人,竟不知如何打断。 导师还未反应过来,史步得就一连介绍好几人,颇有从头讲到尾的架势! “好好好,停一下,你是来卖队友的啊……”导师听得脑袋瓜嗡嗡的,怔愣道,“那你擅长什么呢?怎么不介绍自己?” 史步得:“哦,我想走销售,但不卖假货,卖完他们我就走。” 导师:“?” [好家伙,好家伙,这公司选秀还带一个导购啊!] [就见过游戏卖队友,还能真实卖队友?] [小史人不错,知道自己啥啥不行,还知道不能卖假货。] [笑吐了,使不得,卧槽一集就记住他了,这回剧本写得不错。] [公司:我让你卖了吗就卖?你租户还想卖房东的房啊?] 史步得在初舞台上收获一波关注度,还真有一种隐隐要火的趋势,不由越发确信楚千黎的话。 他原本就不可能有镜头,名字遭玩梗才被记住,这不就是名字帮到他? 当然,史步得不敢随便飘,牢记大师说过的话,未来一年多会红,但要是没法转型,事业立马掉入颓势。 宿舍内,其他公司练习生听闻史步得的事,羡慕道:“为什么我们公司不找人算啊?所以大师有说你能不能出道吗?” “这不就是天选之子肯定出道嘛!” “你有没有大师联系方式啊?我也想算算!” “不,其实大师建议我别做男团偶像,说我搞这个行不通的。”史步得长叹一声,“她好像是公司高层的朋友,也是被公司求来的,原本还推托好半天。” “为什么要推托?” “公司的人问她搞什么能行,她说只要别搞男团就行。” “但你们公司不是送人来了吗?” “所以大师不是推托好半天吗?” “……” [大师:真晦气。] [笑死,我完全能想象大师的无助: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你确定大师是给你取名史步得吗?说不定大师看完表演惊恐大喊使不得?] [大师:不搞男团还用算吗?你们自己看不出来?] [我懂了,大师给你取这名是要告诉观众使不得,就跟举牌子说快逃一样。] 史步得成为节目中神奇的话题人物,他在网上有极高的热议度,录制时拍广告犹如卖货般鸡血,却又莫名其妙地不愿意出道。 据他所说,大师预测他只能火一年多,必须在此期间完成转型,然而男团出道签约两年,极大地限制他自身的发展。 史步得从不向粉丝催票,却极度热衷广告植入,只要能卖东西,就绝对不会放过。 练习生们有一回不想打扰睡觉的史步得,想要让他少拍一个宣传冠名商的镜头,谁料竟激得史步得当场从床上跳起! 握着饮料的练习生望着鲤鱼打挺的史步得,愣神道:“史哥,你昨天练习到凌晨,不然就再睡一会儿啊,其实一个人去拍就行……” 史步得拼命摇头:“不不不,睡觉没卖货重要,这拍的不是广告,是我璀璨的前程!” “……” [史步得:你选秀,我卖货,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但有一说一他上回推荐的零食挺好吃,就是被宿管收走那包。] [不要花钱给他投票,可以花钱买他同款,带货真不错。] [还有他那个发型喷雾也很好用!!] [我看他卖货久了,总觉得他选的饮料味道都比其他选手挑的好喝。] [而且便宜,关键便宜,他同款老划算了。] 出道夜当晚,史步得作为热议人物却没成团,他感动得只差当场落泪,决定带着人气抓紧时间转型。 公司本来还犹豫,总不能真让艺人做带货主播,谁料史步得被一档生活类综艺选中,成为节目的常驻主持人。 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向观众推荐物美价廉的东西,然后传授各类生活技巧,每期节目还邀请知名明星做嘉宾,跟他们交流日常小妙招。 这档生活节目经常有菜谱及商品出圈,原本就有一位大主持人,现在只是要找年轻的,两人做搭档。 节目收视率及点击量一贯稳定,估计再播很多年没问题。录制节目还能积累圈内人脉,这是很多新人碰不到的。史步得要是做得好,没准比男团还稳定。 史步得的红火还造就选秀节目十大未解之谜,其中之一就是“史步得找的大师究竟是哪位”。 “你天天都推荐东西,你怎么不推大师啊?” “我怕大师嫌晦气……”史步得又扯出裤兜,他向众人展示起来,忙道,“不是,我穷得兜里没一分钱,靠自己请不来大师啊,当初不也是薅公司的羊毛?” “你等我有钱把公司买了,我就知道大师的名字,到时候再给大家推!” [公司:???我找人给你算是要你干这个的吗!?] [大师:求求你们相信科学,放过我们搞玄学的,去迫害他们吧。] [大师吓得连夜飞升,嘴里还直呼:使不得!] 网上的人都在疯狂讨论史步得背后大师是谁,远离互联网的楚千黎却在认真地备考。 图书馆内,楚千黎偷偷摸摸地摸手机,抬头却迎来贺时琛冷飕飕的目光,只得硬着头皮将手机放下,难熬地往谈暮星身后缩。 邱晴空正坐在旁边低头写题,对面的戚焰察觉异状却露出笑意,她饶有兴致地打量楚千黎的小动作。 魔卡少女小分队被人控制住了。 为了避免楚千黎挂科补考,贺时琛强势地加入三人群聊,表示要紧盯期末时期的动态,他等期末考一结束就会退群。 楚千黎才不在乎印钞机的监控,她立刻跟谈暮星、邱晴空再拉一个小群。生命不息,拉群不止,怎么会被这点小事难住? 戚焰听闻此事,她提出也要加入群聊,倒不是打算盯着楚千黎学习,单纯就是想日常被小大师熏陶一下,学习一些玄学知识。 贺时琛发现邱晴空将戚焰拉进群,他又听说戚焰加入的理由,当即皱眉:“你是在跟我唱对台戏吗?我让她学习,你要听玄学?” 戚焰笑道:“那倒也不是,不过你要没能力养孩子,可以抓紧时间换人养,我觉得每天盯她学习也没必要。” 贺时琛咬牙:“这跟家里的能力无关,她以后可以不学习,但起码要接受基础教育,这是最低的底线!” 戚焰:“一般来说,中产家庭对孩子教育最为焦虑,用这种观点分析的话,我觉得还是你不够富。” 贺时琛冷笑:“如果只是论投资,我应该比你强吧?” 戚焰:“只会盯数字让你那么骄傲吗?很多事还要靠人脉呢。” 贺时琛和戚焰莫名在教育问题上产生分歧,一方认为基础教育是必须完成的,一方认为那是普通人遵循的,优渥家庭可以给予孩子更多自由空间。 谈暮星弱弱地劝和:“不要攀比家境,不要教育焦虑,两种都有道理。” 楚千黎眼看双方针锋相对,她却看热闹不怕事大,在旁起哄道:“打起来打起来……不是,合理争论能够推动社会的发展!” 谈暮星:“……” 第四十二颗星 楚千黎想得很好, 她打算祸水东引,只要贺时琛和戚焰掐架,就没人来盯自己期末考。 两人果然吵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他们从教育问题掐到投资能力,又从自身成绩吵回教学水平,最后勉强打成平局。 双方都没有教过别人学习, 认为自身成绩好不代表能教人, 终于决定靠事实来胜于雄辩。 戚焰反驳:“你不是老师吧?你考得好不等于你教得好,这是两回事。” “我确实没当过老师,但你也没有过教学, 我们工作经验差不多, 起码我履历比你光鲜。” “不,我有完备的教学经验, 甚至还辅导过很多人。” “你该不会说教同学做题吧?这种事成绩好点的人都有,还用特意拿出来说?我读过的教育学书籍比你改过的错题都多。”贺时琛嗤笑。 戚焰陷入沉默, 她确实没读过教育相关书籍, 没有在家深受迫害的贺时琛涉猎广泛, 又提议道:“光读书只是纸上谈兵,不如来比谁的方法奏效。” “怎么比?” “看谁的方法让她成绩提升更快。” “呵,可以, 你应该没教过她学习吧?那我劝你做好心理准备,待会儿就知道刚才的你有多无知。” “那是你不会教。”戚焰望向楚千黎,笑道,“我们去图书馆吧, 只要找对学习方法, 提升速度就会非常快。” 楚千黎原本津津有味地看戏,她没想到火焰会烧到自己, 慌张摆手道:“不用吧,我和知世、小可一起学就行……” 贺时琛冷声道:“那是一起学吗?那是哄着你学吧,你磨磨蹭蹭做一套题,谈暮星好话要说一箩筐。” 楚千黎还要中途跑去跟邱晴空看综艺,她俩碰头就开始叽叽喳喳,时常让谈暮星插不上话。 楚千黎遭人无情戳穿,她心虚地看向一边。 贺时琛和戚焰达成一致,他们分别拿出教学方案,将魔卡少女小分队赶进图书馆,这才会有五人聚头学习的景象。 楚千黎在图书馆里三心二意,她还想跟邱晴空看史步得后续,无奈刚看完初舞台就被当场抓住,只能硬着头皮来刷题。 贺时琛给出的是题海战术,多刷经典题熟能生巧,基本就能达到平均水平。戚焰讲究的是灵活思考,通过一道题举一反三,可以万变不离其宗。 两人都要求楚千黎照自己方式来学,瞬间给她极大的心理压力。贺时琛是冷面教学,提升应试能力,戚焰是微笑攻势,强调快乐教育。 但是应试和教育明明都很难快乐! 楚千黎在双重夹击下学得头昏脑涨,终于迎来两位老师规定的休息时间,跟着谈暮星等人跑到图书馆外面买饮料。 “奶茶、可乐、矿泉水……”谈暮星排队点单,他回头看一眼,又想起贺时琛和戚焰,补充道,“咖啡和乌龙茶?” 片刻后,众人都拿到饮料,邱晴空兴致勃勃地提议:“既然你们都进群,不然也改头像吧?” 贺时琛和戚焰刚刚加群,头像跟原成员不统一。 “头像?” 楚千黎想要劝退两人,她忙不迭点头,信口就来:“对啊对啊,进群都要改头像,不改就得退群呢,这是我们的规矩。” 贺时琛面露不悦:“这叫什么规矩?” 戚焰大方地应道:“可以,那我就改吧,有什么头像?” 贺时琛:“……” 卷人者,人恒卷之。贺时琛作为内卷达人,他头一回发现有人扯后腿的痛苦,为什么非要配合他们古怪的规矩? 戚焰选的头像是佟泽艾利欧,库洛里德的转世。贺时琛没看过这部动漫,他随手挑了一个木之本桃矢,木之本樱的哥哥。 楚千黎望着群内的新人,她又瞧见贺时琛头像,暗自嘀咕:“果然二次元不能走入三次元,我现在看桃矢瞬间滤镜破灭,开始反思定的规矩会不会激怒桃矢粉丝应援会的人……” 贺时琛:“?” 楚千黎在优等生们的鞭策下奋发学习,还真有不小的进益,果然人不被逼一把,都不知道有多少潜能。 她有惊无险地度过期末考,总算迎来一段欢乐的时光。 轿车停在贺家别墅门口,楚千黎和贺时琛考试结束,终于松懈下来,缓缓往家里走。 两人刚一进门,便发现家中异样。暖黄的灯光亮起,墙边挂起装饰彩条,连带桌上摆满丰盛佳肴。 李阿姨还在厨房里忙碌,余莘听见声音赶忙出来,欢欣道:“不错,寿星们回来了!” “他们回来啦?”贺正合放下电话,他面露无奈,“远洋居然是最慢的。” 没过多久,贺远洋同样带着礼物抵达,抱歉道:“不好意思,路上堵车!” 家人们欢聚一堂,共同为孩子庆生,有说有笑地开始用餐。 楚千黎眸光发亮,她左右张望一番,挑选起喜欢的菜色,全神贯注地大快朵颐。 贺时琛没有过生日习惯,他进屋时吓一跳,怔愣道:“这么隆重吗?” 余莘笑道:“千黎要跟朋友过生日,你那天又是暑期集训,我就说提前聚一下,干脆今天就一起过。” 贺远洋:“小朋友们业务都很繁忙啊。” 贺正合举杯附和:“我们倒是闲得该退休了。” 楚千黎早约好谈暮星等人庆生,贺时琛刚放假便要参加集训。两人生日当天就碰不到,各自都有计划,索性提前庆贺。 家里还专门订好蛋糕,洁白的奶油上撒有细细咖啡粉,鲜艳多汁的水果点缀其间,顶部还有漂亮的星月图案。蛋糕内部有微苦的咖啡夹心,缓解奶油本身的甜腻,多吃也不会有负担。 楚千黎同样不过生日,她第一回见识这些,新奇地看着余莘点蜡烛,扶着椅背犹如一只探身的家猫。 余莘将蜡烛点亮,温声道:“好啦,你们许愿吧,然后吹蜡烛。” 屋内暗下,烛火摇曳,犹如晃动的星光。 “好傻好幼稚。”贺时琛语带不耐,他本就少年老成,看向楚千黎,“你来许愿吧。” 楚千黎一愣:“不能两人都许吗?” 贺时琛淡淡道:“你许两个吧,我没有愿望。” 贺正合大笑:“可以,那千黎实现愿望的可能性增高了。” 贺远洋感慨:“嚯,时琛你都没愿望啦?我这把年纪还有愿望呢!” “我要什么会自己来,不需要靠生日许愿。”贺时琛嘲笑,“不过她要得估计比较多,没准一千个愿望都不够用。” 贺时琛深谙楚千黎心理,给她十亿元都能花光,给她上百愿望必能用完,此人根本不知道“节制”二字如何写。 楚千黎垂下眼眸,她小声地嘟囔:“那是你要的都能靠人力解决,我要的不一定能靠人力做到啊。” 余莘好声道:“来许愿吧。” 烛火明亮而温暖,在昏暗中不断跃动,滚烫的蜡泪缓缓滑落,犹如沙漏中流动的颗粒,正在宣告着倒计时。 余莘等人微笑着等待,贺时琛双臂环胸,他面上不屑一顾,却也被烛光沾染上暖色。 楚千黎面对此景,她突然有些庆幸,没有早早地回来。 她从没有烧香拜佛的习惯,但生日许愿应该没关系? 贺时琛将他的愿望让给她,但她也不知道要多少人的愿望,才能让自己的愿望真正实现。她要得比较多,一千个愿望确实不够用,甚至上万或上亿都不够。 楚千黎静静地许愿。 蜡烛一灭,屋内漆黑。 家人们爆发欢呼的喝彩,贺正合随即将灯打开,别墅内重新灯火通明。 余莘端出干净盘子,她分给在座众人:“我来分蛋糕吧。” 楚千黎眼巴巴道:“我要上面的星星。” 贺时琛:“妈,我只吃里面没奶油的部分。” 一家人享用蛋糕,三名男士开始聊投资,又说起各类复杂术语。 楚千黎端着带星星的糕点,她找上旁边的余莘,说道:“妈妈,我想假期回村里一趟。” 余莘面露诧异:“唉?那我陪你回去吧,等我明天就安排,或者你爸陪你去……” 贺正合曾到村里接过楚千黎,他比余莘更熟悉村中的环境。 楚千黎摇头:“不用,我就回去看一眼,自己往返很方便。” 余莘担忧道:“但你自己跑去……” 楚千黎:“我马上就是成年人了!” 余莘面对固执的楚千黎,便说跟贺正合商量一番,等确定后就给女儿订票。楚千黎并无意见,她只要抽空回去就行,还没具体敲定哪一周。 楚千黎在家提前过生日,没多久又跟谈暮星、邱晴空庆生。她觉得生日的确是美好的体验,不但收到长辈的礼物,还能接受朋友们祝福。 生日当天,楚千黎和邱晴空跑到谈暮星家蹭吃蹭喝,三人聚在一起打游戏、看动漫、补综艺,在暑假伊始狂欢起来,可谓乐不思蜀。 “我们等下学期大学敲定,约一个假期出去旅游吧。”邱晴空询问道,“老师有出过国吗?” 楚千黎乖乖地摇头:“没有。” “那我们可以一起出国旅游,我来组织!”邱晴空摸下巴,“不过老师还得先搞护照才行。” 谈暮星犹豫地提醒:“我觉得应该先想大学,再想有大学后怎么玩?” 邱晴空:“贺时琛和戚焰轮着教,老师怎么都该有大学上?” 楚千黎头皮发麻:“……你这样说得我都不期待大学了。” 三人玩闹过后,就到送礼环节。 楚千黎已经收到贺时琛和戚焰的礼物,贺时琛和戚焰都在参加集训,两人事务忙碌,目前皆不在家。 贺时琛是简单粗暴地直接转账,还注明“想买什么就自己去买,这笔钱不算在年底分成”,根本没有送礼的仪式感。 戚焰送的是精致小巧的西洋望远镜,精确度不高,但看着漂亮,镶嵌有宝石,而且是古董。 邱晴空将粉色礼盒放在桌上,她送的是《魔卡少女樱》相关周边,其中有手办还有联名产品。 楚千黎惊喜地收起来,连声感谢占星学徒。 邱晴空笑道:“你回去要把小樱和小可摆一起!” 谈暮星送的则是一套黄金饰品,做工相当精美,细数有十几件,全被整齐地罗列在古木饰品盒内。 楚千黎拉开每个小木抽屉,就能看见不同的饰品,设计元素倒挺统一,基本都跟古代星象有关。 谈暮星当真听从她意见,从数量上取胜,直接就打一套,反正总有喜欢的。 楚千黎没有立马道谢,她反而朝谈暮星伸出手,理直气壮地讨要:“还有一样呢?” 谈暮星一愣:“啊?” 邱晴空面露错愕:“还有吗?” 楚千黎认真道:“他上回跟我说有两个选择,肯定还有一个被藏起来了。” 谈暮星不料她记在心里,他眼神飘忽起来,慌张地解释道:“还有一个不太送得出手……” 楚千黎不满地嘀咕:“不是说都送就行。” 邱晴空帮腔:“礼物就是心意嘛,哪有送不出手的,还有一个是什么?” “那个还没做好……”谈暮星面对她们连番追问,他尴尬地侧头,小声道,“我想做套衣服,但不太有经验。” 谈暮星同样想到《魔卡少女樱》,他试图模仿知世制作衣服,但中途发现不知道楚千黎尺码。这让他瞬间犯难,完全不知怎么办。 正因如此,他选择送楚千黎黄金饰品,这比他自己做的衣服更有价值。 谈暮星无奈道:“我现在做得不好,你等我熟练一点,明年再送给你吧。” “人生经不起等待。”楚千黎果断起身,她环顾一圈,坚决道,“做好做差都给我嘛,你又不可能穿女装?” 谈暮星拼命拒绝:“不行,真得很差劲,你不要拿了……” “你要是不给我,我就自己来算,总能找到位置。”楚千黎作势要起卦,“不就是找东西嘛,我最擅长做这事。” 谈暮星见她当真要找,他连忙制止:“不然你再说一样礼物,我送你别的吧,直接补上这件!” 邱晴空故意刁难,她煽风点火道:“老师喜欢你们家的院子。” 谈暮星陷入思索:“那我……” 楚千黎接茬:“不止,我还想要院子后面那座山,但现在是国家的,可以补那座山吗?” 谈暮星刚刚还犹豫,他闻言果断起身,干脆道:“好的,我这就去拿衣服。” 相比要他设计出来做工不精的衣服,她想要国家所有的山明显就更离谱。 第四十三颗星 谈暮星没有将衣服带过来, 他需要专程回房间拿,出门时还跟着两个小尾巴。 楚千黎和邱晴空尾随其后,她们听闻此事颇感新奇, 说道:“我们去参观一下你的工作室。” “我都没见过做衣服的地方。” 谈暮星被穷追猛打,最后破罐破摔道:“……好吧。” 三人从屋里出来,穿过古朴幽深的长廊, 经过细叶摇曳的竹丛, 前往大院的深处。 楚千黎一边欣赏院内风光,一边煞有介事地点评:“这么一看要院子也行呢。” 他们基本都在会客厅活动,或者是阳光充足的玻璃茶房, 没有参观过其他地方。院内各处细节都颇为讲究, 想必在建造时就有风水设计。 天色微蓝,连绵的云层犹如滚轴, 覆盖在乾山附近的上空。 屋内,老道遥望纹路层层的云, 他站在窗边长叹一声, 感慨道:“要下雨啦。” “道长再坐一会儿吧, 以后见你还得上乾山,难为我这老胳膊老腿儿。”谈岐裕坐在桌边沏茶,熟练地浇淋起热水, 看着蒸汽中的茶具变色。 须乾道长坐回桌边,他望着杯中清透的茶叶,轻松道:“实在不想上山,那就等两三年, 到时候又能见面。” “两三年可不短啊。”谈岐裕诧异道, “怎么就想着闭关?以前不还出去做法事吗?” “直木先伐,全璧受疑, 知止能退,平静其心。”须乾道长笑道,“一年后是我同道之人的重要转折点,届时有一场百年难遇的盘道大会。” “那你更不该闭关?应该多出来走走?” 须乾道长摇了摇头,和煦道:“这就跟我当初劝你守业一样,天道之数,至则反,盛则衰。乾门不能有两人出山,那就是炎炎之火、灭期近矣。” 谈家能够百年风霜而不垮,同样是在遵循自然规律。任何事物达到顶峰必将迎来衰亡,想要长久就要知进退、避锋芒,有时守业甚至比创业还难。 谈岐裕疑道:“不能有两人出山?” 须乾道长点头:“是的,我的历练已经结束,会有人替乾门出面,这早不是我的时代。” “现在想来还挺怀念,楚易冽、梅曼玲、野堂居士……”须乾道长大笑,“我们当初都很能折腾啊!” 谈岐裕叹息:“名字听着耳熟,却都多年不见。” “以后就是小孩子打天下,没我们老帮菜的事儿喽。” 须乾道长和谈岐裕一边喝茶一边聊旧事,多年前的回忆都随着这些名字鲜活,就像翻滚的潮水,又掀起年少快意。 茶叶泡至无味的时候,须乾道长起身告辞,谈岐裕赶忙相送。 两人行至走廊,想从小路上山,却瞧见不远处的三人。 须乾道长停下脚步,他定睛一看,试探道:“那是暮星吗?” “还真是星星。”谈岐裕一愣,他脱口而出,“……怎么跑上来了?” 谈岐裕说过须乾道长最近拜访,谈暮星一般就不会再过来。 须乾道长苦笑:“他还是怨我吧。” 谈岐裕忙道:“没有没有,星星就是对这些不感兴趣,上回还跟我说从没生过道长的气!” 须乾道长:“这是我背上的因果,他怨我也是应该的,不管是有心或无心,话是我说的,被他听进去,就是我的因。” “道长当时也是好心。” “人有千算,天则一算,好或坏都不是人随口定的,不然怎么说越算越不明白?”须乾道长无可奈何,“算来算去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人实在渺小,终究是寄蜉蝣于天地。” 两位老者站在台阶上,他们都没喊谈暮星,目睹三人说笑离开。 谈暮星领着两人去看衣服,楚千黎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不时扭头跟邱晴空交流。 微风经过,竹叶沙沙。少年们的面庞浸满无忧无虑,无需靠近都能听到银铃般的闹声,连带想象出他们脸上纯粹的笑意。 一片竹叶从须乾道长眼前打旋儿飘走,又被强风一吹,挂在他的肩上。 动象诞生,便可问占。 须乾道长注视着楚千黎,他心念微动、忽起一卦,凝眉道:“那是暮星朋友吗?” “来家里做客的同学。” 须乾道长眼眸微深,他取下肩膀的竹叶,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道长为什么要叹气?” “早夭之相。” 未成年而亡谓之早夭,倘若有此命相,难以活过二十。 工作室内,楚千黎和邱晴空望着人台上的衣服,她们皆惊叹起来,围着连衣裙打转。 古典风格的立领、微收的宫廷袖口、细致而繁复的裙摆,上身是柔顺的丝绸般材质,在光线下有低调细闪,裙摆则是夜幕般深色,跟上身连接处有收腰设计。 从设计上来看相当繁琐,但由于典雅的配色,穿出去并不显夸张。 “这是浅灰色吗?还是浅紫色?”楚千黎摸摸上衣的布料,她仔细辨别低饱和度的色彩,赞叹道,“确实好像知世会做的衣服。” “这算三坑里的lo裙吗?但感觉平时好像也能穿?”邱晴空诧异道,“我上回就想说,你老做这类呢。” 谈暮星上次做的手套就像哥特风配饰,完全不是保暖的毛线手套。 谈暮星纠结地解释:“主要我以前做的也是这种,所以才说不要拿了。” 楚千黎看过谈暮星给玩偶做的衣服,基本都是漂亮又复杂的裙装。他当然不会给人偶做常服,做出的各类设计自然也不日常。 楚千黎和邱晴空正围着裙子转圈,她们左摸摸右看看,研究起衣服的材料,还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谈暮星的设计被人讨论,他现在略有点尴尬,为难地开口:“如果觉得跟你风格不合适,真的不拿也没关系。” 两人还在探究连衣裙,邱晴空看了看人台,又将楚千黎拉过来,思索道:“好像确实有点不合适。” 谈暮星:“是的,她平常都不穿这种类型,我还不会设计日常衣服,今年补一件别的吧,明年再……” 楚千黎疑惑道:“不合适吗?平常的衣服是妈妈买的,我还没有穿过这种呢。” 邱晴空伸手比划起来:“我是说尺码不合适,好像稍微大了一点!” “还真是这样。”楚千黎站到连衣裙后面,她跟人台叠在一起,“确实有点大,让他改改呢?” 邱晴空环顾一圈,她从旁边抽出一条卷尺,朝楚千黎招手道:“老师你过来,我给你量量。” 两人突然在工作室里忙碌起来,邱晴空用卷尺给楚千黎测肩宽等数据,还随手记在旁边的纸上。 谈暮星全程插不上话,他僵立在一边,弱弱地提醒:“等等,这其实是我的工作室……” 楚千黎和邱晴空进屋后,她们大摇大摆地占据此处,透着一种在自己家闲逛的自如。 两人摆弄完屋内的物件,叮嘱谈暮星修改尺码,还不忘酸溜溜地感慨起来。 楚千黎看着角落里的人台,又瞧见柜子里储存的扣子,惊奇道:“有钱人家里居然还有房间是用来做衣服的?” 邱晴空:“做衣服都能有专门的房间,那你们家种水稻是不是也有专门的房间?” “没有专门种水稻的房间……”谈暮星小声道,“水稻是种地里的,这边不适合种水稻,但院子后面有一片西瓜田。” 楚千黎拍拍邱晴空肩膀,安慰道:“草率了吧,又被秀到吧,人家不种地有的是西瓜田!” 邱晴空怒道:“我才不羡慕有西瓜田,我家搞传媒还能缺瓜吃吗?” 谈暮星:“……此瓜非彼瓜。” 三人在工作室里闲聊好久,听闻马上有雷阵雨的消息,这才匆匆地准备乘车回家。 邱晴空坐第一辆车先走,楚千黎坐第二辆车后走。 楚千黎今日在大院里连吃带拿,她一手提着粉色礼盒,一手抱着木制饰品盒,回头看向送自己的谈暮星,笑道:“今天就先不跟你说谢谢了。” 谈暮星闻言不明所以,他下意识地回答:“啊,不用……” 楚千黎摇头,她动身上车,透过车窗望他,语气颇为欢愉:“等你把裙子改好送我,到时候再来领取感谢!” 谈暮星无奈道:“你不是更喜欢黄金?裙子没有黄金值钱。” “我确实喜欢值钱的,但其实对我来说,值不值钱也没意义。”楚千黎歪头道,“裙子是你做的嘛。” “相比黄金,你更喜欢做裙子吧,那就足够了。” 谈暮星一愣。 楚千黎跟他挥手道别完,缓缓将手从车窗外收回。载着她的轿车启动,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谈暮星目送她离去,他轻笑一声,又返回院内。 郊区的雨来得极快。天空中乌云密布,犹如黑浪翻滚,转瞬就阴森森地压下来。 谈暮星将玻璃茶房里的东西收好,他决定赶在雨前回到工作室,接下来的时间就专心修改连衣裙。 古韵走廊将大院各处连接,院内先是绵绵细雨,紧接着雨点越来越大,噼里啪啦地砸在屋顶,再接着就是哗啦啦的雨帘。 竹丛惨遭豆大雨点击打,在暴雨中直挺挺地立着。 谈暮星独自穿过走廊,忽见尽头熟悉的道袍,突然有种梦回童年的感觉。 “道长好。”谈暮星碰见熟人,他不安地错开视线,终于还是停步打招呼。 须乾道长笑道:“暮星,好久不见,我有话跟你说。” 苍白的闪电劈开天幕,瞬间刺得谈暮星眯起眼来。 他看着老道嘴唇微动,随即面露惶惶的神色,紧接着就是轰隆隆的雷声。 他耳畔被震得发麻,竟不确定是惊雷所致,还是由于道长说的话。 “您说什么?” “你的那位朋友是早夭之相,人有先天命数,又有后天时运。”须乾道长遗憾道,“她有通天彻地之才,所谓慧极必亡,贫道也救不了。” 谈暮星此时头脑发懵,他难得被激起怒意,下意识地辩驳:“不可能……” “她的水平不在贫道之下,恐怕早就知道此事。”须乾道长面露惋惜,“就是知道了,所以躲不过。” 人一旦提前得知消息,暗示就会随之产生。 因为楚千黎天赋远超众人,所以她最清楚结果是什么,甚至没办法做到自欺欺人。没人能算得过她,但她却算不过天。 谈暮星只感头晕目眩,他曾经起疑的诸多细节,在此刻如江底的沙粒被暴雨冲涌而上。 [毕业证有用吗?] [我再接一千个一万个生死卦都没事,不然怎么会跟你说当世第一?] [有魔法没准不是好事。] 难怪她说过生日没什么可快乐的,她到底怀着什么心情说出此话? 她是当世第一的占星师,还是当世第一的骗子。 须乾道长面对失魂落魄的谈暮星,缓声道:“如果她从出生起就在道观生活,用其他手段来遏制,或许能打破此命相,但同样逃不开五弊三缺。” “天道昭昭,因果循环,有得必有失。”须乾道长叹息一声,劝道,“暮星,不要再跟她接触了。” “……为什么?” “我救不了她,你救不了她,甚至她都不知如何救自己。”须乾道长欲言又止,“你是心地纯良的孩子,贫道不忍看你以后……” 谈暮星闻言如醍醐灌顶,倘若他继续陪在她身边,结局无外乎目送她消失。 谈暮星颤声道:“还有多久呢?” “只余两三年。” 谈暮星默然,手指却发抖。 “贫道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跟她相遇是转折的开始,同时也是磨难的源泉。倘若你没有遇到她,你会一生平安顺遂,不一定有大成就,却绝对衣食无忧,但你要坚持陪她走下去,未来的痛苦只多不少。” “你会取得不一样的造化,却也有数不尽的难熬时刻,没准还没有结果。” “现在就足够痛苦了,未来还只多不少吗?”谈暮星惨然自嘲,他摇了摇头,“我从来就没想过结果。” 他一直都逆来顺受、随波逐流,总觉得握紧当下就好,从没思考过未来的事。 谈暮星苦笑道:“道长,对不起,我果然还是不喜欢这些,就算这是她最擅长的东西,我还是没办法喜欢……” “你说她的水平不在你之下吧?所以我不相信你的话,我一句都不信,我只信她说的。” 须乾道长沉默片刻,他并未恼火,反而平和道:“暮星,贫道不能替你做决定,但要是继续下去,你或许不得不使用你反感的东西。” 谈暮星怔愣在原地。 “贫道曾酿成一大错,便是让你当年听见此话,三代为将、道家所忌。”须乾道长沉吟良久,解释道,“这不是指所有杀业都有错,只是凡事过犹不及,倘若世世为将,早晚酿成大祸,一如你的朋友。” “如果你造就的杀业换来好果,那或许就两相抵消,你要真十恶不赦,也不会生于谈家。只是一而再再而三,总有把控不住的时候,人能做的是在顶峰前止步,收敛自身的锋芒,这才能保存力量。” 生死是复杂的业力。谈暮星一世为将收获好果,不代表他世世都能如此,连续累计就会变成隐雷,早晚有一日遭天道引爆。 须乾道长没有说破的是,谈暮星或许曾经剿灭的就是术数者。 知天命者可以为人指点迷津,同样能使人误入歧途。凡事都有两面,好坏不由人定,唯由天道定论。 “你这些年确实收敛锋芒,甚至是矫枉过正,还让家人担忧身体。”须乾道长抱歉道,“这是贫道的过错,是贫道造的因果。” 谈暮星过于排斥先天力量,强行将其压抑起来,自然外化在体型上。 “如果你坚持陪她走下去,这股力量或许能替其挡灾,但你仍然改变不了其命数,倘若真有生路,唯能靠她自己。” 须乾道长沉声道:“一年后将有百年难遇的盘道大会,说不定会遇到比贫道更有本事的高人,你们不妨去瞧瞧,没准还能有造化。” 谈暮星忙不迭追问:“但要怎么去呢?” “不急,待到时机成熟,她自然会知道。”须乾道长笑道,“贫道当年亦是如此。” 谈暮星似懂非懂,他向须乾道长致谢,又跟对方婉言道别。 “不用客气,这本就是贫道欠你的。” 谈暮星还欲解释,老道却一笑离去。 暴雨依旧在下,须乾道长一手执伞,消失在雨帘中,再也不见踪影。 谈暮星回到工作室,他看到人台上的连衣裙,终于控制不住地躬身。 窗外雨水淅淅沥沥,敲打着大院门窗。 温热的泪水滴落在地上。 谈暮星以前总觉得,不争就不会有矛盾,不争就不会有纷争。他不敢奢望过多东西,总认为握紧当下的幸福就好。 她将有五光十色的未来,或许那时还跟他有联络,或许会遇到更好的人,慢慢地跟他渐行渐远。 他会有点难过,但并不会遗憾,起码她依旧生活得很好。 但人生原来那么苦,想要幸福那么难。 人光是想握住现有的一切,就必须竭尽全力,由不得你不争。 他现在彻底读懂愚人牌。 满怀乐观的愚人正迈向悬崖,而他却并不知自己在危险边缘,那是现实的世界。 数日后,楚千黎接到谈暮星的电话,两人相约在外面碰头,她收到自己的新连衣裙。 谈暮星见她双眼放光,忍不住流露笑意,又突然想起什么,莫名黯然下来。 他遮掩地看向一边,快速调整情绪,重新面色如常。 楚千黎爱不释手地摆弄衣服,她看上去神采奕奕、颇为惊喜,将其小心地收回防尘袋,赞道:“真不错,没想到那么快,那我还能带回村里。” 谈暮星诧异道:“这么快就要回村里?家里人陪你去吗?” “不用他们陪,我自己就能去,又不去特别久。”楚千黎得意地扬下巴,“我已经是成年人了。” 谈暮星其实比她早成年,但他听到此话莫名扎心,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犹豫道:“……不然我跟你一起去呢?” 楚千黎一愣:“为什么?” 谈暮星结巴道:“支、支持当地旅游业?” “我们村没有旅游业。” 谈暮星坦白:“你自己去有点危险吧,或者还是叫上你父母……” 谈暮星现在总觉得楚千黎的前路艰难丛生,脑海里抑制不住地浮现社会新闻。 楚千黎看破他的想法,她不满地嚷嚷:“我们村没有那么村儿!你们城里人总戴有色眼镜,现在农村都物产丰富又发达,不要总是有刻板印象,那还是先进文明村落呢!” 谈暮星迟疑地发问:“那你平时在村里吃什么?” 楚千黎思考片刻,回忆道:“水煮白菜,水煮鸡蛋,煮白粥?” 谈暮星更加狐疑,迷茫道:“……物产丰富?” “那是我和爷爷懒,跟村里没有关系!”楚千黎被反将一军,她着急地争辩,“其他人都很会做饭的,就是物产丰富,连星星都特亮,比城里面都好!” 谈暮星见她如此有村里荣誉感,他也不好继续争,好脾气地点头:“嗯嗯。” 楚千黎有被敷衍到:“……” 她大感丢脸,没想到自己偷懒会抹黑村里,恼羞成怒道:“不行,你必须得去一趟,我带城里大少爷见识一下,村里的星空不比你家大院差,再吃一些当地土特产……” 谈暮星闻言,他询问当地土特产是什么,然而楚千黎也说不出来。 “不要问东问西,去了就会有的!”楚千黎焦躁道,“不要催不要催,在编了在编了。” “……” 按照谈暮星对楚千黎的常规认知,他有点害怕村里面第一餐,端上的特色菜叫“水煮星星”。 第四十四颗星 楚千黎支吾半天说不出村中特产, 她感到奇耻大辱,绞尽脑汁地琢磨,想镇住自己同桌。 令人遗憾的是, 谈暮星住在景区大院,他什么世面都见过,还真不是好糊弄的。 虽然谈暮星无意为难她, 但楚千黎相当执着, 最近都在思考特产。 别墅内,楚千黎告知父母要跟同学共同回村的消息。余莘和贺正合不知道同学是男是女,只当小孩子结伴游玩, 叮嘱一番安全的问题。 贺时琛仍然在集训, 他跟家中通电话时得知消息,一时间有些古怪:“你要跟谈暮星一起回去吗?” “是啊, 顺便在村里逛逛。” “你回村还要他帮你提包?”贺时琛淡淡道,“暑假都不放过吗?” 如果换个人跟楚千黎同行, 贺时琛肯定觉得不对, 但对方是谈暮星, 他就只感觉可怜。他没见过比谈暮星还能忍的人,有时候连自己都想抽熊孩子,对方居然还有耐心哄她。 楚千黎:“哥哥, 你这话说得真过分,对我幼小的心灵产生巨大的伤害,必须打一笔精神损失费予以慰藉。” “生日不是才打过钱?而且生日当天,你都没给我送礼?” “好吧, 那我马上回村, 送你一周清净。” “……” 贺时琛再三强调要写作业,还会让谈暮星进行监督, 这才挂断电话。 数日后,车站内。 楚千黎和谈暮星成功碰面,他们排队度过闸机,又找到高铁车厢,开始回村的旅途。 谈暮星从未跟楚千黎同行去外地,他眼看她兴高采烈地拉着箱子往前走,又突然想起邱晴空的出国约定及未来,眼中光彩就黯淡下来,心中莫名堵堵的。 高铁缓缓启动,车窗外景色流动,两人坐在靠窗的二人座闲聊起来。 楚千黎偷瞄谈暮星一眼,她奇怪地挠挠头:“为什么总觉得你闷闷不乐?” 谈暮星一愣,赶忙摆手道:“没有,我就是很少坐高铁,所以还不太适应。” “那你平时坐飞机?” “基本是飞机,好像有一回是高铁。”谈暮星左右看看,试探道,“但座位比这个车厢的要少。” 楚千黎神色古怪:“很好,我以前一直好奇谁坐高铁头等舱,现在终于见到真人。” “如果不买黄金的话,你也可以坐头等舱?不是赚到很多钱?” “没有,其实只是为配合你,我平时都御剑回去。” “……那谢谢你。” 楚千黎扭头看向窗外,城市里的高楼大厦逐渐消失,慢慢被田间及远山取代。 谈暮星静静地看她。 楚千黎察觉他的目光,她回过头来,再次询问道:“发生什么了吗?” 谈暮星笑道:“不,就是感觉这样坐着,有点像霍格沃茨特快列车。” 楚千黎新奇道:“那我们就是要去上学的巫师?” “我……”谈暮星下意识地想说自己不是巫师,他应该是普通人,却突然就收声,改口道,“嗯,有点像呢。” 旅途时光并不漫长,两人刷完动漫,高铁就已到站。 他们出站后打一辆车,又经历一段时间,便抵达美好宁静的村落。 银隆村依山傍水、风景秀美,紧挨宽阔的马路,看着真挺像样。正值傍晚,夕阳的金光冲破云层,在漫山遍野挥洒一层暖色,连带不远处的江河波光粼粼。 谈暮星居然还收到当地欢迎入省的短信,他四下张望,感慨道:“确实很漂亮。” “那当然,风水不比乾山差,乾山还是缺点水,这边是山环水抱。”楚千黎满脸自得,又补充道,“当然乾山在帝都,意义又有不同了。” 谈暮星拉着行李箱,跟着她往村口走,他见她如此欢欣,提议道:“那可以多住一段时间?” 楚千黎似乎很喜欢村里,暑假还有时间,没必要太匆忙。 楚千黎刚刚还得意洋洋,现在果断转变口风:“算了吧,订杯奶茶都麻烦,回来一周足够了,现代人就不能远离现代生活。” 谈暮星:“?” 两人还没有走到村口,远远就见一女子等待。 楚千黎眼神一亮,拼命朝对方挥手,高声道:“萍萍!” 王萍闻声走过来,她看上去二十来岁,扎着利落的马尾,诧异道:“你怎么不是一个人回来?我还以为你又拖不动行李在路口叫唤。” 楚千黎嘟囔:“我都是成年人了。” “拉倒吧。”王萍想帮楚千黎拉行李,又突然发现对方没拿什么,茫然地看着后面的谈暮星。 谈暮星下意识地躬身,不好意思道:“你好。” 楚千黎欢快介绍:“这是我同桌谈暮星,他来村里面玩儿的。” 王萍:“村里有什么好玩的?你又说什么把人骗来?” “啊,我还说问你有没有土特产。” “我给你挖两勺山上的土,差不多就能算土特产?” 王萍说普通话时带着乡音,性格泼辣又直爽,跟楚千黎挺熟稔。 楚千黎说王萍是邻居,原来在外面打工,现在就住在村里。 王萍大大咧咧道:“现在在村里养鸡养鸭,偶尔养回来住一周的人。” “你们晚上想吃什么?”王萍回头问谈暮星,“你同学想吃啥子?他不能跟着你水煮菜吧?” 谈暮星忙道:“我吃什么都可以。” 楚千黎:“嘿嘿,你准备啥就吃啥。” “你又知道我准备了?我要是没准备,你俩喝西北风?” “我算到你准备了。” “……行吧,你也就会算这些,别的干什么都不行。” 谈暮星旁听两人交流,他感觉王萍应该是楚千黎的村中饲养员,她果然不管在哪里都需要有人跟着收摊子。 小大师只会观星望月,吸食日月之精华,真要粗茶淡饭填饱肚子,还是需要凡人帮忙来干。 谈暮星默默地跟着楚千黎,倒是让王萍颇不适应。 王萍好奇道:“你同学怎么不说话?” 谈暮星被点名,他瞬间慌乱起来:“啊……” 楚千黎解围道:“他比较内向害羞啦。” 王萍了然地点头:“确实,看着跟村里满山跑的小孩儿不一样,跟满嘴跑火车的你也不一样。” “行,你不是拐卖他就行。” 谈暮星轻声道:“……她应该没法拐卖我。” “那你小看她了。” 王萍确认谈暮星性格如此,就不再强迫对方说话,反而跟楚千黎聊起村里日常。她嗓门本就大,说话直来直去,笑道:“你还是回来晚了,没来得及瞧热闹,前不久陈丽丽闹离婚沸沸扬扬,她哥还跟隔壁村那位干一架,气得村长差点破口大骂……” “他不是特在乎先进文明村嘛,说这事儿搞得一点都不文明,要离婚就赶紧离,在村里打架算怎么回事儿?”王萍啧啧道,“那场面乱的,给我乐坏了。” 楚千黎一愣:“还是离了啊?” “可不是嘛,她不是当初找你来看,你委婉地说不合适,还被她甩脸子来着?”王萍嗤道,“你说她蠢也不是,说她不蠢也不是,不蠢也不会跟那人结婚,但还知道住在咱们村,也不能算特别蠢。” “她要是跟那人跑隔壁村,还不知道要被怎么整,现在起码家里人都在,有人能帮她出头,要我说她当初就该听你的,偏不信邪呗。” 楚千黎无奈地垂眸:“话也不是这么说,知道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别人谈恋爱却被说要散,换谁都会心里感觉不爽。” “实话就是会很难听,不然怎么需要话术?”楚千黎叹气,“所以有时候算完也没用,我只能提建议,但人都有感情,不是说散就能散。” 王萍摇头:“我反正不懂这种事,知道跟这人没结果赶紧跑啊,浪费什么时间呢!” 谈暮星旁听着村中八卦,心里忽然颇不是滋味。 三人在王萍家用过晚餐,王萍专门炖上鸡汤,又清炒山间野菜,味道确实不错。 饭后,两人抱着崭新被褥前往隔壁,打算整理东西、准备休息。 王萍提前将家里打扫一番,如今房间都相当干净。楚千黎询问道:“你想住爷爷的房间,还是我原来的房间?不过两间屋的床都空着,需要自己进去铺床。” “我都可以。” 谈暮星跟着楚千黎看一圈,最后选择同桌原来的房间。楚千黎爷爷似乎是风水先生,屋里有着奇怪的布置,让抗拒玄学的谈暮星不太适应。 两人将房间收拾好,各自跟家人报备平安,又检查一番屋内情况,便在院子里打转。 门口土地还种上小青菜及葱蒜,应该也是出自王萍之手,显然被精心打理。 谈暮星仰望天空,他果然看到浩瀚繁星,楚千黎并没有撒谎,村里的星空比城里无垠。 楚千黎正在角落里捣鼓鸡窝,她好奇地歪头看着,左摸摸右碰碰。 谈暮星思及白天的闲聊,询问道:“陈丽丽是你以前在村里的客户?” “是呀,村里人结婚都要挑日子,她当初找我来算过。”楚千黎解释道,“其实是我爷爷留下的客户群,原来都是爷爷给村里人算,后来才是我。” 谈暮星:“你原来不是说命运不能简单用好或不好来点评,很多人没资格为他人断命,为什么又可以看姻缘呢?” “你还记得这话啊?”楚千黎回头望他,耐心道,“占星师确实不能下定论,任何事都是趋向而非结果,但趋向也有不同的概率。” “概率?” “是的,好事的可能性是90%,坏事的可能性是10%,我不能下定论说好事100%,但发生好事的概率就是高。” 楚千黎补充道:“我不是算到陈丽丽一定会离婚,而是算到她跟配偶会有坎儿,他们的冲突大概率导致离婚,小概率不离婚却感情受影响,展现形式有差异,但趋向没有变化。” 谈暮星垂眸,他声音微哑:“……这么看命运岂不是没法改变?” “可以改变哦,但会特别难,这本质是一种推演,人想要打破既定的航线,必须把自己推翻重造。这过程太难受了,所以有人变不了。” 楚千黎用小棍戳着鸡窝,平和道:“所以我有时会劝人不要算,大家都会好奇自己的未来,但其实知道或不知道很难有变化,有时候不知道反而更好。” 夜色中,谈暮星见她独自坐在角落,他近期总会时不时情绪低落,偶尔脑海中浮现她和须乾道长的话,产生一种难以自制的割裂痛楚。 然而,他站在星空之下,跟她自如地交流,突然感觉这份痛感在远去,或者说剧烈的疼痛使他麻木,反而转换为许久不见的镇定及平静。 谈暮星温和道:“你这还是会魔法的人说的话。” 楚千黎茫然。 谈暮星苦笑:“因为你知道未来,所以觉得不知道更好。但对我们普通人来说,倘若不找人去算的话,连选择机会都没有呢。” “这算是围城吗?我不是说什么事都要算,但有些事要是不知道的话,我可能会后悔一辈子的。”谈暮星轻声道,“陈丽丽知道后做选择,跟陈丽丽不知道做选择,根本就是不同的结果,你做的事不是没意义的。” “有不同吗?” “有,她可能会有痛苦的结果,但她也拥有选择的机会。” 楚千黎注视着谈暮星许久,她终究不满地鼓起腮帮子,低头道:“受教了,普通人,今天也被不会魔法的人教育了呢。” 谈暮星慌张地摆手:“我没有教育你的意思!” 楚千黎难得刻薄:“哼,有院子的大少爷说什么都对。” 谈暮星顿时头大,他思索如何劝哄同桌,突然听见鸡笼里发出长鸣! 下一秒,鸡窝里的母鸡突然从笼子里蹿出,它身强体壮、扑扇翅膀,猛地扑向挑事的楚千黎,发出一连串的咯咯声。 楚千黎刚刚还手欠地玩笼子,她惨遭大母鸡突袭,赶忙往谈暮星身后逃窜,连声呜咽道:“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谈暮星面对突发情况,他下意识地护住楚千黎,还真镇住疯狂扑人的鸡。 大母鸡迟疑片刻,试图绕开谈暮星,攻击后面的楚千黎,然而被大白熊保镖挡住去路。 楚千黎拿同桌做盾牌,她顿时就胆大起来,朝母鸡挑衅道:“你过来啊?” 大母鸡焦躁地左右迈步,它不时还发出叫声,似乎在骂熊孩子有够狡诈,简直是不讲武德。 两人一鸡陷入对峙,开始在原地绕圈子。 谈暮星没见过此架势,他硬着头皮道:“我们要把它赶回笼子吗?” 正值此时,隔壁王萍听见动静,她提棍走到屋外,怒道:“楚千黎,你是不是又逗鸡了!?我没见过你那么手欠的小孩儿,打不过它还老招它――” 王萍提棍把大母鸡赶回笼子,然后将楚千黎暴骂一通,说她早晚被鸡啄眼才长记性。 楚千黎不满地嘀咕:“不能把它炖了吗?” “晚上不是才吃过鸡汤,我看把你炖了差不多!” 谈暮星目睹此幕,突然好想拍照留念,总觉得是贺时琛性转在村里改行养鸡。 鸡飞狗跳过后,他终于有来到村里的真实感,这里是她成长的地方,周围都是陪她长大的人,也让他产生轻松愉快的感觉。 谈暮星先行回屋洗漱,院里只留楚千黎和王萍。 王萍对楚千黎挤眉弄眼,她朝屋里扬扬下巴,问道:“那到底谁啊?我真看不懂你们这帮小孩了。” “同桌。”楚千黎补充道,“还是我在城里学校最好的朋友。” 王萍面色古怪:“是你把人家当朋友吧?什么朋友会跟你回村?” “所以说是最好的朋友。”楚千黎看破对方的神色,她认真地解释,“不是萍萍你想的那种感情。” 王萍忍不住调侃:“你都不知道我想的是什么,怎么就能说不是?” “因为你想的那种感情太简单啦,所以我知道不是啊。” 王萍不解道:“那是什么感情?” “是知世的感情。”楚千黎沉吟数秒,郑重道,“是更加纯粹、更加无私、更加不求回报的感情。” “有得必有失,那也是我更加偿还不起的感情。” 楚千黎可以跟贺时琛瞎胡闹,他们都很清楚身份错换的亏欠,所以没什么关系。她对邱晴空、王萍等人会收敛一些,在父母面前同样乖巧不少,把控着付出和收获的平衡点。 然而,谈暮星从未让她算什么,他没有欠过她的。 他自称不会魔法的普通人,但对于不信魔法的他来说,会魔法的她其实没有用。两人完全就是对等的,甚至他已经洞察到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未来,所以也不知道如何来偿还。 “怎么没法还?关系好就别计较那么多!”王萍大方道,“明天带你朋友到处转转,虽然村里什么也没有,但来都来了,别耷拉着脸。” 楚千黎拍拍脸蛋,她振作起来,试探道:“好耶,那我们明天能不能炖这只鸡?” “不能,你再打它的主意,我就把笼子打开,让它来跟你理论。” 次日,楚千黎和谈暮星早上接受王萍投喂,接着决定跟随她上山逛逛。 王萍带两人走在山间小路,提议道:“我去找村长借辆车,带你们上山摘点东西,这也不算白来一趟,城里人不常进山吧?” 谈暮星和气道:“谢谢您……” 楚千黎:“他是城里人中的城里人,家里以前有山的!” 谈暮星怕王萍不快,他尴尬地摆手:“没有没有!” 王萍淡定道:“这有什么?我家以前也有山,现在银隆山也归村里吧。” 楚千黎继续炫耀:“萍萍,我现在还超级有钱,完全可以包养你了,你都数不清我账户里的几个零!” 王萍听熊孩子n瑟,她眉毛一挑,错愕道:“现在城里人账户都能放冥币啦?” “什么冥币!当然是阳间的钱!” 王萍冷笑:“我知道你又要骗我,真以为我见识少不上网呗,那就是津巴布韦币,我可是读完高中才去厂里的。” 谈暮星:“……”这是被骗多少次才会有此心态? 谈暮星原本担忧王萍心里不爽,现在想来跟熊孩子打交道的人,基本也不是寻常人,拿捏楚千黎就跟揉小鸡仔一样。 第四十五颗星 三人穿过小路, 抵达村中的小楼,只见门口停着的小车,却不见车主的身影。 “主任!主任!”王萍站在楼下喊, 她发现无人应声,诧异道,“人呢?” 楚千黎:“是不是又在喝茶摸鱼?” 谈暮星好奇道:“这是村里办事的地方吗?” “差不多吧, 反正有什么事过来就行。” 楚千黎等人喊不出村长, 不得不进楼找人借车。他们踏进楼道,忽闻争执之声,办公室门口人影晃动、略显混乱。 “老李, 你就直接说这事儿行不行?别跟我在这儿磨叽, 其他人没你话那么多!” “不行,绝对不行, 这是坏风水的事情,我跟你实话实说, 我们村以前叫隐龙村, 那山叫做隐龙山, 当时就闹过一段时间,专门改名才安稳下来……” “我去,你都多大人, 还信这些呢?封建迷信不可取,亏你还号称先进文明村,你觉得搞这些先进吗!?” 五大三粗的中年大汉气势十足,他一把握住村长的胳膊, 强势道:“甭跟我废话, 赶紧把字签了,少不了你们村分红!” “勇进, 真不行,你们找风水先生看过没……”村长老李是一个干瘪瘦老头,根本就拗不过大汉,他看到王萍等人,瞬间眼前一亮,“萍萍!哎呀,大师也回来啦!” 胡勇进看到迎面而来的三人,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村长。 王萍开门见山:“村长,我们想借车。” 村长纠正道:“不是村长是主任,我是依照村名委员会组织法选出来的主任,不要老叫村长!” “行行行,主任我们想借车。”王萍敷衍道。 “好啊好啊,楚大师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怎么都不来我家吃饭?”村长热情地凑到楚千黎身边,“我家门口的树都挂果啦,你不最喜欢扯果子,待会儿就去我家瞅瞅!” 楚千黎为难地侧头,婉拒道:“啊,但我待会儿要跟萍萍上山……” 谈暮星发现村长对楚千黎热络异常,态度跟王萍截然不同,他不由颇感意外。 王萍不满地啧一声:“就是你们这帮当官的老捧她,才把她搞得生活不能自理……” “什么官不官的,不能这么说话!”村长赶忙拉过楚千黎,他向中年大汉介绍道,“这就是当初给我们村改名的大师,我让她跟你好好说说,银隆山真的不能随便动,她和她爷爷当年看过的……” 楚千黎等人听村长讲完来龙去脉,银隆村及银隆山处于两省交界之处,隔壁省近年通过大山开采拉动经济,随着开采范围不断扩张,便盯上边缘地带的银隆山。 胡勇进是隔壁村的人,他近些年靠开采发家致富,想将银隆村及银隆山拉入大部队里,非要逼村长老李签字答应。 因为银隆村生活水准不错,还是国内的先进文明村,所以村长并不愿冒险开采,不似其他村长被分红打动。 胡勇进狐疑地上下扫视楚千黎,皱眉道:“老李,我看你搞迷信搞糊涂了,你管一个小丫头片子叫大师!?” 村长忙道:“人家从出生起就干这行,工作时间比我当主任都长,大师你赶紧跟他说说为什么银隆山不能动。” 楚千黎一愣,她面露迷茫:“啊?就这么说吗?” 村长期待地催促:“是呀是呀,你当初不是跟另一位楚大师看过风水,就把他那套话搬出来,什么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峦头理气人和……” 楚千黎了然地点头,郑重道:“哦,银隆山不能开采呢,因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改善生态环境就是发展生产力,必须摒弃损坏甚至破坏生态环境的发展模式,摒弃以牺牲环境换取一时的短视做法……”1 胡勇进:“?” 村长着急道:“哎呀,不是这一段,讲岔了讲岔了,是封建迷信那一套!你说这个他听不懂!” 楚千黎义正辞严:“主任,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我从不搞封建迷信!” “怎么没有搞?你爷爷是风水先生,你们以前都在村里算命赚钱啊?” “一派胡言!我们是跟人瞎聊两句换鸡蛋,先进文明村从不搞算命那套!” 王萍:“我可以给她作证,没拿钱都是拿鸡蛋。” 谈暮星:“……” 谈暮星已经在脑海里补充完她的常规逻辑,占星师不是算命的,所以她没有在搞迷信,她是坚定的马克思主义信徒。 胡勇进发现村长忧心忡忡,又开始打感情牌,高声道:“老李头,你就别瞎操心啦,我们早就找风水先生上山看过,开采什么都不会影响,你看我们挖好几年都没事啊?” “银隆山那头跟我们村连着,我是找人瞧过才来的,虽然我不信这些,但流程还是有的!” 村长迟疑道:“你们找人看过啦?真没事?” “那当然,我骗你干嘛!” 楚千黎眨了眨眼,疑惑道:“你们是找风水师看的吗?” “是啊是啊,还给开采地选址啦。” “他是哪天上山呢?” 胡勇进心虚道:“就、就上周日的事情,然后跟我们说没事儿,我不就赶过来找老李头……” “一天就回来了?怎么看的呢?” “就带着罗盘上山,该怎么看就怎么看,山又不算特别大,一天足够了……” 楚千黎思索片刻,说道:“不存在的风水师增加了,你们根本就没找人看吧。” 胡勇进勃然大怒:“当然找人了!我说找过就找过,风水师又不难找,老子干嘛骗你啊!?” 谈暮星听胡勇进嚷嚷,他不禁微微凝眉,往同桌身边走两步。 村长忙不迭劝道;“不要吼,要文明……” 楚千黎平静道:“风水师确实不难找,但看风水也要讲基本法,上周日是罗t日,根本不能开罗盘,反正我没听说过谁敢不化煞就看的。” “什么日?” “罗t日,就是不同年月中不能开盘的日子,凡是风水宝地都容易冲师犯师,要是碰到罗t日就更为凶险,没准会冲撞到风水师本人。” 看风水是行善积德的事情,但同样有各式各样的忌讳,要是遇到特定的日期及时辰,就会变成杀师日或杀师时。 村长满意地连连点头,赞同道:“对对对,说得对,勇进多听大师的话,不要去碰这些乱七八糟的……” 胡勇进不敢置信地看着楚千黎,他犹记她的绿水青山论,惊道:“你不是不搞封建迷信吗!?” 楚千黎无辜地瞪大眼,解释道:“那是叔叔你开始直接咬定迷信,我当然就只聊一些阳间话,但你刚刚又说找过风水师,我听你不反感这些,那不就聊点阴间事?” “你们村的人说话怎么还能两头摆!” “我尊重你啊,你想听啥我说啥,用你理解的方式呀。” 胡勇进怒火滔天地摆手,再次改口道:“那都是封建迷信!你少给我扯这套!” 楚千黎:“好家伙,说不过又变回来了,那我们继续聊良好生态环境如何成为全球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支撑。”2 “别跟我扯这些场面话!”胡勇进不耐道,“老李头,我就问你想不想带全村发财,这笔钱你到底要不要赚?好多村都建楼买车,你作为村长,得有作为吧?” 村长面露难色:“是得有作为,不是这种作为吧,不然你等我们村里投票?” 楚千黎宽慰道:“主任,人家想带我们发财也是好心,咱们也要知道感恩嘛。” 村长错愕:“不是,大师,当年说好这山不能挖……” 胡勇进闻言大喜:“老李头你听听,你还没小姑娘明白事儿!” 楚千黎:“不过发财也要讲基本法,既然决定要开采,我们就聊聊工程吧,这是当地政府主张的吗?还是哪家公司来承包?你们开采有资质吗?开采量标准是什么?” “怎么跟各个村结算分红?这分红有规章可循吗?国家允许这种分红形式存在吗?村民拿到钱后缴税上算哪一类?后续发生意外谁来承担责任?” “……” 胡勇进本就文化程度不高,他就知道山石开采能赚钱,鬼知道一连串流程该怎么走,此时被问得脑袋嗡嗡作响。 胡勇进气恼地一把捏住村长手腕,怒道:“我管你那么多!今天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我就不信了!” 王萍大怒:“哎呀,你这人怎么动手呢!?” 村长被他拉扯,瞬间哀嚎道:“我们先进文明村里不能打架!” “少废话!没见哪个村长有你话多!” 胡勇进押着挣扎的村长逼签字,王萍气不过奋起帮忙,她拿出打鸡的架势,场面瞬间乱作一团。 中年大汉仗着蛮力,颇有要一打多的意思。 楚千黎属于全场最弱战力,她站在边缘地带被胡勇进冲撞到,差点就要倒跌出去。 谈暮星全程安静,此时眉头紧皱,他扶稳要摔跤的同桌,又猛地握住胡勇进手腕,轻声道:“不要使用暴力。” 谈暮星面带犹豫,语气并不凌厉,然而手劲却不小。 胡勇进只觉被巨力钳住,疼得当即松开村长,他想要挣脱钳制,怒不可遏道:“你他妈!” 谈暮星不言。 胡勇进挥拳就想殴打面前的人,然而第一次竟没成功挣脱。他用力得面红耳赤,气急败坏地再次使劲:“你他妈……” 胡勇进死命地拽着手臂,却感觉像被巨石压住,竟然是纹丝不动。 谈暮星仍不松手,他软声重复:“不要使用暴力。” 胡勇进刚开始仗着自己有力气,根本就没把村长等人放眼里。他现在突然踢到铁板,瞬间就发觉不太对,既没办法用左手攻击对方,也没办法抽回右边手臂! 场面陷入僵持。 谈暮星没有打人,他不知用什么方法扭住对方,让胡勇进完全使不上劲。 片刻后,胡勇进不愿求饶,他急得涨红脸,气弱嚷嚷道:“你们先进文明村里不能打架!” 楚千黎见大白熊一击得手,她只差当场欢呼喝彩,还小人得志地叉腰:“好耶,但他不是我们村的人,可以不先进也不文明!” 王萍在旁帮腔:“你还看不明白?她带外人回我们村,就是打算做村霸。” 谈暮星:“……” 第四十六颗星 谈暮星没想到出手制止混乱局面, 却莫名被扣上村霸帮手的帽子,他连忙仓皇道:“没有没有,不是村霸。” 胡勇进的五官扭曲地拧在一起, 他气得叫嚷:“不是你就放手啊!” 谈暮星欲言又止:“啊这……好像也不行……” 谈暮星害怕放开胡勇进,对方就暴起伤人,依旧不肯松开。 胡勇进姿势别扭地挣扎, 却死活甩不开谈暮星, 心中分外恼火。他没想到对方性格犹豫,出手却相当利落,原想往地上一躺撒泼打滚, 却被谈暮星提着倒不下去。 王萍出谋划策:“行啦, 别在这里耗着了,你跟丢虫子一样, 将他弄出去就好。” 谈暮星恍然大悟:“……好的。” 谈暮星带着胡勇进走到楼外,一直将对方撵到村口。村长等人站在楼旁远远瞧着, 没想到谈暮星还走挺远。 村长不由感慨:“大师, 你朋友没丢过虫子吧, 就往窗外一弹就行,怎么还跑那么远呢?” 楚千黎:“搞笑了,我都不知道我同桌有没有见过虫子, 更不要说丢。” 没过多久,谈暮星送走胡勇进归来,心有余悸道:“他怎么还动手呢?” 谈暮星一直生活在大城市,夜里有人寻衅滋事, 警察分分钟就赶来, 还真没见过胡勇进这种人。 王萍不屑道:“这种人多得是,凭自己有力气, 加上小地方有人帮,觉得没人治得了他呗!” “这要是在别的村里,勇进肯定不会罢休,也就管事人不一样,不然他胆子更大。”村长老李摇头,“隔壁省一点也不先进文明。” 银隆村正好在两省交界处,依靠银隆山为界限,但村民们住在一起,彼此间总来回走动。胡勇进跑来威逼村长,恐怕也是听命于谁,想要将手伸向银隆山。 银隆村发展得不错,比周围村落要富有,自然就不答应。 村长朝楚千黎等人狂吹一通本省经济发展,又疯狂拉踩隔壁省政策规划,这才将小车借给三人。 王萍经常借车,她熟练地驾驶,载着楚千黎和谈暮星上山。这辆小车是用来拉货,司机才有驾驶座,剩下两人随意地坐在后面。 楚千黎张开双臂,她感受着行驶中的微风,沉醉道:“感受一下村里的敞篷车!” 谈暮星制止她的危险举动,和缓道:“不要将双手伸到窗外。” “这车连顶都没有,你居然还提车窗?” “……” 三人驾车前往半山腰,剩下路就要自己走。山上空气清新、草木茂盛,当真是物产丰富。林间密叶后时不时有o@声,怕不是小动物在暗处蹿过。 绿荫蔽日,深草过膝。 楚千黎怯懦地缩在谈暮星身后,小声道:“这里没有蛇吧?” 谈暮星一愣:“……应该没有?” 王萍走在前方,她麻利地砍开枯枝,嘲笑道:“你当初就碰到一条小菜青蛇,居然害怕到现在?你不是什么都会算,怎么胆子还那么小?” 楚千黎嘟囔:“我能掐会算是靠自然规律,对自然有敬畏的人才能干这行。” 王萍:“啧啧,那些电影里不都演什么逆天而行,我命由我不由天?” “那要看你怎么理解‘天’了,再说你信国产编剧不如信我,反正都是满嘴说胡话。” 谈暮星老实地跟在后面提东西,王萍将蘑菇及木耳等物摘下来,还随手扯下一些山中野菜,顺势就丢进谈暮星手里的竹筐。 谈暮星低头望着形态各异、颜色丰富的食材,他颇感新奇,还伸手拍照,欣赏起周围的风景。 王萍望着游手好闲、老神在在的楚千黎,皱眉道:“你不能伸手帮忙吗?你同学从小城里长大,看上去都比你懂事。” 楚千黎被训,喏喏道:“我可以帮忙摘蘑菇,但问题是你敢吃吗?” 王萍闻言一怔,当即就改口:“算了吧,你别瞎摘了,我还想多活两年。” 王萍属于瞧楚千黎闲着就来气,但看对方干活又觉得添堵,还不如自己来。 “不要让她往竹筐里乱丢东西。”王萍唯恐出事,她还回头看谈暮星,郑重地嘱咐起来。 谈暮星:“……明白了。” 楚千黎:“我可以不摘蘑菇摘别的!” 楚千黎被允许采摘除蘑菇以外的食材,三人在山里边玩边摘,度过一段愉快悠哉的时光。 王萍平时不会走太远,但今日陪着两人游玩,不知不觉就抵达山顶。 谈暮星不时就要停步拍照,据说是在收集设计素材,将不认识的花草叶片都记录下来。他站在高山的巨石之上,眼尖地发现蚁群般的人影,开口道:“山上还有其他人。” 王萍头也不抬道:“其他来采摘的人吧,现在是旺季。” “嗯……好像是一群人?” 楚千黎和王萍听到此话,她们都凑过去,顺着谈暮星所指的方向看去。 楚千黎眯起眼,她努力地辨认,疑道:“是我没见过的人?新来村里的吗?” 王萍果断道:“不是,那就不是我们村的人。” 三人距离陌生的人群及机器较远,离远看挖掘机犹如玩具,它缓慢地运作起来。这帮人在山间圈围场地,看上去正在施工。 王萍面露不悦,惊道:“这是哪儿来的人啊?这山是我们村的呀!” 谈暮星严谨地纠正:“不不不,其实都是国家的山……” “是隔壁村的人吧。”楚千黎思索片刻,回忆道,“我当年跟爷爷来看过,银隆山有一小片是归隔壁村的。” “那也不能随便挖啊?这事儿不得两个村商量嘛!”王萍气不过,“我回去必须跟村长说说,怎么还能让别人挖自家山头!?” 楚千黎一路上嘻嘻哈哈,她望着远方的挖掘机,难得没有吊儿郎当,喃喃道:“啊,完了,我有点记不清方位,他们不会把四神砂挖烂了吧?” 谈暮星茫然:“四神砂?” “风水的四大核心是寻龙、点穴、察砂、觅水,电影里不老有人跑山里寻龙点穴吗?”楚千黎解释道,“但其实主山脉旁边的山丘也很重要,最好是前后左右都有小山,就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来坐镇,这就是四神砂。” “爷爷当初挑很久才决定住这里,风水宝地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楚千黎上山玩连罗盘都没带,手机信号还不好,根本没法用网络定方位。她和爷爷以前跟村长说好不挖山,没想到自己就回家认亲一趟,隔壁村的人居然会偷偷地挖。 “天快黑了,回家吃饭吧,我晚上去找村长。” 王萍看一眼天色,她开车载着两人下山,回家就将各类食材炖上,还跑到村长家状告隔壁村偷挖的事。 家中,楚千黎和谈暮星待在屋内,正在忙碌地寻找着旧物。 谈暮星帮忙将床底的巨箱拖出来,发觉此处是王萍没打扫过的区域。他伸手挥了挥扬起的灰尘,出声询问:“是这个吗?” 楚千黎同样被灰尘激得打一个喷嚏,她摸了摸鼻子,点头道:“谢谢,应该是这个,反正爷爷的东西就这些。” 楚千黎翻开箱子找罗盘,谈暮星环顾房间里的布置,连墙上都张贴着奇怪的图画及符,好奇道:“你爷爷是风水先生?” “那是他在村里搞风水多,其实跟我一样擅长推命,但星盘本质是种模型,紫微也可以搞风水设计。”楚千黎补充道,“这就跟学科一样,会有基础知识,然后再精细分类。” 谈暮星听闻两人都研究推命,他心下微起波澜,大致能理解缘由。 “哎?我记得有罗盘,怎么找不到呢?”楚千黎迷茫地挠头,她在箱子里东翻西看,“当初还专门拿给我看过。” 楚千黎记得年幼时见过爷爷的罗盘,只是她当时对风水兴趣不大,宁愿玩扑克都不想碰罗盘。 谈暮星指着巨箱角落的木盒,问道:“那是什么?” 楚千黎将木盒取出来,她随手破解盒子上的金属锁,想要将木盒打开,却半天都没反应:“好家伙,太久没用锈死了……” 谈暮星接过木盒,他轻轻地一掰,就将生锈的盒子打开,露出盒内锃亮圆滑的罗盘,正中间还有一枚红色晶石。 他将木盒递还给楚千黎,又凑到她身边,疑惑道:“红色的是磁石吗?” “红色的是……”楚千黎望着罗盘中的红晶一愣,提议道,“帮我拿一下书包里的塔罗呢?” 谈暮星任劳任怨地起身,他将另一边的书包取来,摸索起里面的塔罗牌:“你说哪一副牌?” “我就带了一副牌。” 谈暮星取出红晶塔罗,他望着手中熟悉的星空画,神情微妙道:“原来你已经把它掰成小饼干?” 谈暮星曾跟楚千黎在展览时欣赏过此画,现在浪漫的星空画被她拆分成卡牌,果然熊孩子手下任何东西不留全尸。 楚千黎将罗盘和红晶塔罗放在灯下,她仔细观察许久,询问同桌的意见:“它们似乎有点像?” 谈暮星点头:“嗯,都是闪闪的红色。” 罗盘正中心有一颗漂亮红晶,塔罗牌背面也有红光细闪,确实有相同设计元素。 楚千黎连忙翻出自己的占卜笔记,她一直在用红晶塔罗练习,草稿纸上写着“红色石头、村里星空、爷爷、东南西北、七个”。 东南西北是说指示方向的罗盘?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谈暮星见她入神,他面露迟疑,小声道:“怎么了?” “不,我就好奇这石头是什么,难道是红宝石吗?”楚千黎盯着罗盘瞧,“我以前都没发现。” 谈暮星:“不是红宝石,甚至不是蓝宝石。” 楚千黎一懵:“啊,它不是蓝色,当然不是蓝宝石……” 谈暮星耐心地笑道:“蓝宝石是一种统称,红蓝宝石都是刚玉,含铬的刚玉就是红色,不含铬其它颜色的刚玉都叫蓝宝石,比如橙色、粉红、黄色、绿色……” “它看起来就不像是刚玉,我都没见过这种宝石。”谈暮星喜欢做衣服,他摸过不少稀有材料,自然如数家珍。 楚千黎面对见多识广的同桌,她安静数秒,弱弱道:“你的这番话让我感受到什么叫阶级。” 别人认识宝石是为品鉴收藏,同桌认识宝石是为制作衣服,简直就离谱。 谈暮星:“?” 楚千黎想知道红晶真正的学名,谈暮星便提议回去做鉴定。 两人不能将罗盘砸碎把红晶取出来,便决定回京后分析塔罗牌成分,瞧一瞧红色细闪到底是什么。 晚饭时,王萍将三人今日的采摘成果乱炖,又再炒一个时蔬鸡蛋,便完成村中简单饭菜。 王萍一边吃饭,一边不满道:“主任给隔壁村打电话了,对方居然说有开采许可,那片也是隔壁村的,没什么大问题……” “我说胡勇进着急忙慌来要什么签字,这是早就背着我们开挖,可不得逼着主任答应吗?”王萍嗤道,“他们村真够没品的!” 谈暮星担忧道:“不能向有关部门反应吗?” “主任已经跟上面反应了,但那算是隔壁省的事儿,真要扯皮起来还不知道要多久,谁让咱们村是在两省交界处。” 王萍无可奈何地耸肩:“人家天天都在挖,领导跑过来也得时间,主任说他明天去现场叫停,但你觉得他过去有用吗?” 村长老李是细胳膊细腿的老头儿,他倒是可以叫上一群彪形大汉,但隔壁村有隔壁省开采许可,现在也说不清楚谁有理。 谈暮星:“既然有开采许可,或许是评估过的?” “哈,你想得太简单了,这帮人都鸡贼得很,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专家说可以适当开采,但你知道啥子是‘适当’?”王萍冷笑,“这就跟做饭说调味适量,专家哪知道底下人有没有超采?” “只要有钱赚,什么险都敢冒,村里这种人太多了!” 谈暮星不言,他成长在皇城根底下,确实没经历过小地方的阳奉阴违。 学校里的学生再坏也坏不到哪里,主要众人的家世环境都很好。帝都有钱有权的太多,没人敢过分嚣张,还是怕踢到铁板。 楚千黎若有所思道:“那我们明天也去现场吧。” “别去了,你们两个小孩有什么用,带着你同学游山玩水就行了。” 楚千黎笑道:“他没来过农村,要带他瞧瞧村里土特产,肯定得去现场。” 谈暮星:“土特产?” 王萍不解:“我们村有特产?我怎么不知道?” 楚千黎一本正经道:“我们村当然有特产,而且是流传下来的知名民间艺术,有着悠久历史及丰富内涵,绝对算缤纷多彩的精彩表演……” 王萍:“说人话。” 楚千黎:“先进文明村名产――跳大神!” 谈暮星:“?” 第四十七颗星 饭后, 楚千黎和谈暮星重回爷爷的房间,她趴在桌底东翻西找,不知从何处拖出一口手炉, 又翻出符简、幢幡等物,在地上铺得乱七八糟。 楚千黎猛地跳起,她拍了拍衣物, 思索道:“好像还差点什么?” 谈暮星望着无数道教物品发愣:“你要做什么?” “跳大神祈雨啊。”楚千黎一边挠头, 一边在屋内打转,恍然大悟道,“对了, 还没有表演服装!” 谈暮星面露惊讶:“你还会祈雨吗?” “现在还不会。” “那你是……” “不要急, 不要慌,你让我临时抱佛脚, 考前突击一下就行。”楚千黎的视线在书架上游移,迟疑道, “我明明记得有本《神霄天坛玉书》, 又被放到哪里去了……算了, 还是上网查吧。” 楚千黎说完就摸手机,开始用网络搜索祈雨口诀,现场学习起祈雨流程。 谈暮星走过来, 他看着屏幕上的文言文,迷惘道:“这又是什么?” “五雷法,用来祈雨的咒语。” “这种东西就随处可见能在网上查吗?”谈暮星诧异道,“那不是人人都可以接触咒语?不会有危险么?” “教科书上不也写满知识, 也没见人人清华北大。” “……” 谈暮星现在将信将疑, 他不确定她是否真能祈雨,总觉得自己的过往认知被打破。然而, 楚千黎下一步的举动打破他的犹豫,让他的三观稳稳地立住。 “玉清始青,真符告盟,推迁二……”楚千黎小声地求教,“这个字念什么?我忘记读音了。” 谈暮星面对连咒语都读不顺的同桌,他已经确信她就是跳大神,无奈道:“……我突然想起来,我们回村后就没写作业。” “这不是当前的主要矛盾!” “但语文作业里好像有这个字……” 两人将暑假作业翻出来,依靠其中的文言文阅读题,补充上空缺的知识点。 次日,王萍驾驶着小车,载着楚千黎和谈暮星抵达开采现场,站在不远处看热闹。混乱的石堆边,两方人马正在对峙,一边是胡勇进,一边是村长老李。 王萍率先下车,叮嘱两人道:“你俩别乱跑,我先去看看状况。” 楚千黎低头看一眼时间,她乖巧地点头:“好的,还早,我衣服都没换呢。” 谈暮星望着身着常服的楚千黎:“你还带衣服了?” “对啊,表演服装。”楚千黎晃了晃手里的袋子,“你提的那个是手炉。” 开采现场,村长老李早上就要求胡勇进等人停工,却遭到对方一口回绝,一直磨蹭、拉扯到现在。 胡勇进仗着在自己村主场,气势汹汹道:“这是我们村的山,还有开采的许可证,你管好你那头就完了,管那么多干嘛啊!” 村长老李苦口婆心道:“这片山确实被划到你们村,但开采那不是整座山的大事,你们这边挖空了,我们也受影响……” “你们受什么影响?跟你们就没有关系!” “勇进,我听老何他们说了,你们是别的山挖没了,这才会想到银隆山,我记得开采还没两年,你们这开采量不对呀?” 胡勇进一怔,连忙狡辩道:“什么开采量不对?我们现场那么多人,难道不比你肉眼看厉害吗?你别找事儿啊!” 胡勇进想要推搡、赶走村长老李,哪料到村长早就有教训。 村长今日也不是单枪匹马,他还带着银隆村里的人,难得愤愤道:“胡勇进,别给脸不要脸啊,平时我是主任要起带头作用,但你别不把村长当干部!” “大不了先进文明不要了,我就没听说有人敢挖我们村的山!”村长老李横眉怒容,他干瘦的胳膊一挥,后面的人就跟上来,看上去气势惊人。 胡勇进慌道:“老李,你这什么意思……” “做主任跟你讲理你不听,非要我搞村长这套是吧!” 银隆村的人和现场的人各站一方,两帮人马眼看就要打起来,连带挖掘机驾驶员都不敢施工。 施工现场立着休息的遮阳棚,有人原先站在棚下瞧热闹,打算让胡勇进独立解决纠纷。他此时发现事情闹大,忙不迭赶来劝和:“哎呀哎呀,这是干什么啊?不要打架,不要闹事,不然要叫警察了。” 村长老头上下打量衣冠楚楚的青年人,他面色古怪:“你是?” 青年人原先坐在遮阳棚下喝茶玩手机,没打算过来跟当地村民打交道,现在却不得不掏出随身证件证明身份。 他穿着短袖衬衣及西装裤,脚踩一双黑皮鞋,整了整衣领,和气道:“我叫孔硕华,被派来监督现场,这是我的证件啊。” 村长老李看完证件一愣,孔硕华居然还是个小官员,跟胡勇进等人不一样。尽管他的身份在帝都不算什么,但在小地方左右算是一个人物。 孔硕华:“这是搞什么呢?开采现场不能闹事。” 老李只是村里选出的主任,面对孔硕华还要低一级,解释道:“银隆山不能随便开采,这当初被划在我们村……” 孔硕华振振有词:“我们可没随便开采啊,都是按照正规流程来,我记得规划里这片不是你们村吧?” “但不可能将银隆山一道线割开,开发不得两个村商量着来,他们挖了我们怎么办?” “那商量起来可不容易,这不是两个村的事儿,估计是两个省的事儿……”孔硕华笑道,“不然这样吧,他们就先挖着,你们去找你们省的领导,这要是两省商量出结果再说,我们不能干等着?” “你们省的事找你们省的部门,我们省的事就我们省来管,谁也不耽误谁。” 村长老李惊道:“你这不是踢皮球吗!?” 孔硕华:“那我管不了这事儿,咱们得按流程来吧。” 村长怒道:“你们好几个村还超采……” 孔硕华掏了掏耳朵,老神在在道:“有吗?你要有证据就去告,咱们也按流程来,我看你能告出什么结果。” 孔硕华料定这帮村民做不了此事,他们要先收集证据汇报给本省,等真传达到自己省不知猴年马月,更别说村里人文化程度低,估计连如何走流程都不清楚。 村长老李大为气恼,胡勇进是没脑子的坏,孔硕华是有脑子的坏,后者更加令人厌恶。 孔硕华让村长等人带资料过来,又重新命令现场的人开工,他还厉声警告聚众的村民,不想被扣派出所就少闹事。 王萍听完消息归来,她将此事说给二人,不满道:“所以我最烦当官的,这帮人就没几个好东西!” 楚千黎低头看手机:“嗨,这话也偏激了,让我查查如何举报,搞得谁像不会上网一样。” “主任有跟省里汇报,过两天也会来人的,但最近不能就放他们这么挖吧?” “好说,先把他们吓得停工几天,然后就能等来省里调查组,我们也可以回京啦。” 楚千黎瞥到时间,她匆匆扯出一件雨衣,塞到王萍的手中,又忙碌起来:“到点了,到点了,我们去表演,萍萍你别淋到!” 王萍身着凉爽短袖,又见此刻晴空万里,皱眉道:“你带雨衣做什么?天气预报说今天没雨。” “你要信天气预报不如信我,反正都满嘴说胡话。” “……” 谈暮星一手提伞,一手拿手炉,他望着披上道袍的楚千黎,弱弱地发问:“就这么直接过去吗?” 楚千黎激动道:“冲冲冲!” 开采现场,挖掘机缓缓启动,让银隆村的人震怒。 村长赶忙冲过去,焦急地大喊道:“不能挖!不能挖!” 孔硕华一个箭步上前,他伸手拦住村长老李,劝道:“老爷子,别在开采现场乱跑,这闹出事儿我可担不起。” “这是我们闹事吗?我看是你要逼死我们!” “这话说得不讲理,我也是按流程办事……” 孔硕华一手拽住村长老李,唯恐对方要在挖掘机前寻死觅活,跟村里人打交道需要恩威并施,但碰到这种死脑筋的老骨头就麻烦。 “年轻人,这山不能挖,非得毁掉银隆山的龙脉,你才知改悔吗?” 正值此时,人群中传来清脆的女声,使跟村长纠缠的孔硕华一愣。 下一秒,银隆村的众人就默默地分开,他们为过来的两人让出一条路。 面容稚嫩的少女身着道教海青、手持彩色幢幡,她神色平静地经过周围人,颇有仙风道骨的意思。 银隆村的人似乎都认识她,他们纷纷低声问候,却连声音都不敢过大。 少女身后还跟着一名高大少年,他尴尬地抱着雨伞和手炉,不好意思地越过其他人。少年似乎不太适应此环境,时不时还担忧撞到别人,连连羞愧地出声致歉。 村长老李眼睛一亮,他仿佛看到救星,高声道:“大师来了!大师来了!” 孔硕华没见过此架势,一时间就有些糊涂。他不懂少女在村中威望,诧异地指一指自己,疑道:“你管我叫年轻人?” 孔硕华只觉得来人口气不小,她瞧着年纪就不大,居然如此称呼自己。 然而,村长又露出抓到救命稻草的感觉,让孔硕华心中犯嘀咕。 孔硕华不悦地喝道:“你们少装神弄鬼,大山有什么龙脉不龙脉,建国后就不许成精!” 楚千黎掐指一算,笑道:“孔硕华,你父母早逝、六亲无靠,幸得贵人赏识才有今日成就,命宫星辰入庙旺,却三方多恶星,倘若安分守己,没准仕途小成,但要一意孤行,恐有牢狱之灾……” “你怎么知道我父母……”孔硕华心下一惊,但他同样脑袋不傻,勃然大怒道,“好啊,你们居然敢找人查我,这可是侵犯公民隐私,我可是能告你们的!” “我无需查你便可知,冥冥之中自有因果,销毁龙脉必遭天谴,你是此地的主事人,必是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其他人也逃不过……” 现场其他人听到此话一愣,连胡勇进都犹豫起来,此时难掩惴惴。 村里人讲究比较多,胡勇进知道隔壁村有位楚大师,但他上回没将楚千黎放眼里,只是被谈暮星拧出村去。现在想来,大师身边有保镖守,似乎也是合情合理。 “我警告你!你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我现在就可以当场录音,别拿封建迷信那套忽悠人!”孔硕华将信将疑,他立刻掏出手机来,想威胁满嘴文言文的道袍少女。 楚千黎面对怒喝不为所动,风轻云淡道:“点香。” 谈暮星将手炉放在人群中的空地,他老老实实地将长长的香火布置好,一摸口袋才发现没有带火。三人都不抽烟,连打火机都无。 好在银隆村的人相当上道,他们极为熟悉流程,立刻有人取出打火机点燃,顺手还帮谈暮星调整手炉位置,将剩余的道具依次摆上。 谈暮星作为城里大少爷,他着实没想到身边人都会搞仪式,小声道:“谢谢……” 村里人对谈暮星极礼貌,忙不迭鞠躬回礼:“大师不客气不客气。” 谈暮星被扣上“大师“帽子,他瞬间心情更为复杂:“……” 孔硕华望着简单的法坛及点燃的香,他当即伸手叫人,皱眉道:“这是干什么?谁允许你在这里搞迷信,赶紧来人把这些都撤掉,开采现场不许弄这种东西!” 旁边人纠结许久,硬着头皮走上前,还没有触及手炉,就听到银隆村的人议论。 “这也敢随便摸?你们村儿还真没忌讳!” “让他们碰,让他们碰,拦什么啊,倒霉的又不是我们……” “非不信邪呗,管他呢!” 那人听到此话面露犹豫,他最终找个借口离开,谎称闹肚子想去厕所。 “胡勇进,你来搬。”孔硕华回头一看,他发现早不见人影,只得气急败坏地自己来,想要一脚踢翻地上的手炉。 楚千黎略一侧步,拦在孔硕华面前,她轻描淡写道:“孔硕华,现在停工还不晚,待到香火烧尽,必有磅礴大雨,三日之内巨石滚落,日后银隆山附近更是山体滑坡、伤亡众多……” “胡说八道!”孔硕华气愤地踹翻手炉,“那我直接踢灭这香!” 圆滚滚的手炉滴溜溜地飞向一边,连炉内的香灰都凄惨地散一地,但点燃的长香却没有熄灭,仍然在慢慢地燃烧。 银隆村人看到此景皆愤愤,在旁边放声大骂孔硕华。 孔硕华见状,他原地跳几步,猛地将其踩灭,似乎这样才解恨,还洋洋得意地回头看道袍少女。 楚千黎不慌不忙,她长叹一声:“此山原名隐龙山,害怕喊破它的真名,这才改名银隆山,你这么做恐怕激怒龙威。” 孔硕华冷笑:“装,接着装,我今天非把你送派出所教育一番……” 下一秒,楚千黎猛地举起幢幡,她在空中摇晃一圈,高声道:“玉清始青,真符告盟,推迁二牛混一成真!” “五雷五雷,急会黄宁,氤氲变化,吼电迅霆,闻呼即至,速发阳声!”1 孔硕华欲来捉楚千黎,骂道:“什么鬼……” 正值此时,晴空发出一声巨响,瞬间惊住在场众人。 没过多久,清澈的天空便聚集起离奇雨雾,犹如巨龙盘踞在林木之上,声势浩荡地威压下来。 电闪雷鸣,狂风呼啸,这阵雷雨来得迅猛,就像在回应楚千黎的法咒! 飓风差点将遮阳棚直接掀翻,猛烈狂风让身着夏衣的人们浑身冷飕飕,紧接着就是倾盆暴雨,犹如决堤的瀑布,哗啦啦地往下流。 “下雨了!下雨了!” “刚刚还是大晴天,没说今天会有雨……” “好痛!这不是雨吧!?” “这怎么还有雹子?隐龙怒了,隐龙怒了,我记得好多年前就有一回……” 开采现场的众人逃窜着躲雨,他们不敢聚集在遮阳棚下,又没法贸然地站在简易楼旁,唯恐暴雨大风将一切摧垮。 孔硕华等人猝不及防被浇成落汤鸡,一时竟不顾上呼风唤雨的楚千黎。 他们在空地上狼狈地找地方躲藏,却根本就没有落脚之处,在大自热的雷雨面前,人是如此渺小而微不足道。 谈暮星已经撑开伞,他护着楚千黎往外走,打算去找王萍会合。 楚千黎挥着道袍袖子,她冻得浑身打颤,呜咽道:“好冷好冷好冷,闪电打伞是不是有危险啊?” “但还有冰雹,穿雨衣也危险……”谈暮星无奈道,“你搞得动静太大了。” “这怎么能算我搞的?我就只知道会有雨,老天没跟我商量细节啊!” 这阵雷雨加冰雹就如巨龙过境,空中异象来得快去得也快,片刻后就雨过天晴,只剩泥泞糟烂的现场。 灼灼烈日重新悬挂高空,没多久地面重归高温,仿佛暴雨只是一场梦。 村长等人还算有经验,他们见楚千黎做法就准备要跑,不像孔硕华被冰雹砸得晕头转向。 孔硕华现在浑身湿漉漉,他的衬衣难堪地黏在身上,锃光油亮的黑皮鞋也遍布烂泥,惶恐道:“刚刚那人呢?刚才的小姑娘在哪儿?” 混乱中,楚千黎早就不见踪影,银隆村的人自然不会作答。 少女少年就像银隆山的风雨,他们匆匆地赶来,转瞬就悄然退场,只留下一串警世之言。 孔硕华是坚定的唯物信徒,但此刻也有些脑袋发懵,他在开采现场监工许久,只见过小风小雨,从未见过电闪雷鸣,而且场面如此吓人! 他最清楚银隆山附近的天气,以前没有过此等怪异之象! 胡勇进早就吓破胆,颤声道:“……还要挖吗?” “挖,就是巧合……”孔硕华咬牙道,他内心惊恐,却不愿示弱,“等地变干就继续……” 下一秒,有人着急忙慌地跑来,大声汇报道:“北边有石头滚下来了!还砸断好几棵树!” “这得找人处理吧?不然会砸到人?” “哎呀哎呀,这不是巨石滚落,根本没到三天啊,现在就砸下来,那大师话都说保守了……” “……那是由于香炉被踢吧?” 周围人窃窃私语,神情都挺紧张。 磅礴大雨、巨石滚落后,那就是山体滑坡和伤亡惨重,任谁都不想倒霉地在现场中招。 孔硕华后背发寒,惊惧道:“闭嘴!那都是封建迷信!” 胡勇进怯懦地发声:“我看地面也干不了,不然等一天再说吧……” 孔硕华怒骂胡勇进的胆小,然而也没有固执己见。他现在心有余悸,完全是在强撑,突然就不敢冒险。 翌日,开采现场的水汽完全蒸发,孔硕华等人依旧无法开工。 第三日,现场是晴空高照的好日子,省内调查组及相关媒体记者闻讯赶来,开采现场瞬间就被外人包围,更没有机会开工。 按理说,村外人赶过来都需要时间,但有人传银隆山的龙王发威,还将当时的事绘声绘色地往外说,年少的小道士呼风唤雨,立刻引来大批感兴趣的记者。 银隆村顿时被舆论关注,吸引来不少的外界目光,变相推动银隆村开采调查。 媒体朋友们还在村中采访两位不透露名字的学生,他们许诺不会曝光相貌,只是简单地询问点事情。 女记者好奇道:“小同学,你知道银隆山最近暴雨的事吗?我听人说是你们村的风水大师开坛求雨,真有这种事么?” 谈暮星闻言一惊,他仓皇地错开视线,不好正面回答此事。 楚千黎淡定地摆手:“没有没有,当然没有,我们村是先进文明村,从不搞封建迷信这一套!” 女记者疑道:“但我听隔壁村人说有啊?还说看到大师啦,以前也没见过那种雨……” “那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你们要相信科学,除非是放催雨弹,不然怎么会下雨?”楚千黎叹息,“媒体要有公信力,不能随便听信谣言。” 女记者:“可是他们说开坛以后,现场当时就降雨,这事情没做假,很多人都能作证?” 楚千黎镇定道:“这边是山地,有降水很正常,算不得什么大事,城里人少见多怪而已。” 女记者辩驳:“但据说银隆山以前只下雨不打雷,隔壁村从来没见过下冰雹,夏天遇到这事儿本来就不科学……” “科学!怎么不科学?”楚千黎一本正经道,“那是由于以前只是地形雨,降水量自然没那么大,但前不久地形雨和对流雨同时作用,对流雨是小范围强降水,伴随电闪雷鸣,变化速度极快,自然就不一样。” 女记者:“?” 楚千黎坚持道:“学习地理、相信科学,不要信隔壁村的瞎说,信我们先进文明村的话!” 谈暮星听同桌跳完大神就不认账,一时间无话可说:“……” 第四十八颗星 银隆村内不少记者徘徊, 甚至还采访到村长老李。众人都想打探开坛祈雨之事,山中的离奇故事总是最吸引人。 记者:“村长,我听说前不久有大师呼风唤雨, 这事是真的吗?” 村长老李忙道:“不是村长是主任啊,不然喊我老李也行……” “李主任,当时真有人祈雨么?” “没有啊, 绝对没这种事, 我们作为先进文明村,一直警惕农村封建迷信行为抬头,努力加强农村精神文明建设……”村长郑重道, “我们村读书的小孩儿都知道,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 记者钦佩道:“看来银隆村的精神文明建设做得很好。” “都是有赖于村民们的同心协力。” 媒体们在银隆村询问一圈无果, 村民们都坚持没有迷信行为,口风跟隔壁村截然不同。 孔硕华等人正在接受调查组问责, 他们肯定不能把道袍少女的事写进报告, 任谁看完都会觉得孔硕华脑子有病。 隔壁村的人倒是提及大师传闻, 然而他们没法跑到银隆村来指认人,加上楚千黎和谈暮星又换上城里着装,两人看着就像来玩儿的外人, 根本就不似土生土长的村民,同样没引起怀疑。 家中,王萍将蒸鱼摆上来,又一连放上数道菜, 浩浩荡荡地铺满一桌。她将蒸熟的腊肉饭拌了拌, 给楚千黎和谈暮星各自盛一碗,这才算正式开饭。 谈暮星双手接过饭碗, 轻声道:“谢谢。” 楚千黎望着饭菜一愣,惊道:“今天好丰盛?” 王萍不耐道:“还不是你那天露面,大家都知道你回村,最近疯狂在门口送东西,还想叫你去家里吃饭……” 谈暮星看向楚千黎,他面露好奇:“你在村里很有名?” 谈暮星犹记暴雨那天情景,楚千黎备受村里人敬重,跟在城里完全不一样。 楚千黎悠然道:“我们村很小啦。” 王萍凉凉地戳破:“有名,当然有名,不然她怎么被惯成这样?你有见过庙里上供嘛,她就属于那吃供品的。” 楚千黎嘟囔:“不是上供是交易行为,我又不是神仙鬼怪,本质是拿钱办事……” “行吧,反正你说是啥都行,主任还给你们弄了一个什么奖项,说是协助举报隔壁村超采拿的,让你们抽空去领一下。”王萍眉头微皱,疑道,“你居然还会祈雨?我没见你以前搞过啊?” 谈暮星视线飘移,他作为目睹楚千黎临时抱佛脚的见证者,自然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 楚千黎眨了眨眼,坦然道:“当然不会啦。” 王萍诧异:“那我怎么听他们说你念咒?” “表演艺术的夸张嘛。”楚千黎无奈道,“萍萍,我信马克思主义的,又没有道教信仰,念道家咒法管用也不合理啊。” “啧,又被骗了吗?”王萍不解道,“那你怎么知道会下雨和落石?” “算的啊。” “你什么时候算的?” “在你说我还没城里小孩儿懂事的时候。” 王萍震惊道:“我以为你当时在山里瞎逛摸鱼。” 楚千黎鼓起腮帮子,不满道:“太过分了,我在认真地观测天象!” 谈暮星和煦地打圆场:“好啦好啦。” 王萍面色怔愣:“因为你原来老在院子里发呆一整天,我还说你上山又游手好闲逃劳动……那以前发呆也是在看天象?” 楚千黎:“不,那确实就是发呆偷懒。” 王萍:“……” 王萍再次受骗,怒道:“所以我说你满嘴跑火车!你说话哪句真哪句假根本分不清!” 楚千黎垂下眼眸,她眸光微闪,轻声道:“真的假的很重要嘛,只要大家开心、事情顺利,真真假假都无所谓吧。” “但你这样就像骗子。” “不用像,我就是。” 楚千黎和王萍一来一回地斗嘴,谈暮星却将她们的话听进去。他听到此处,便确信王萍什么都不知道,恐怕同桌没将自己的事告诉任何人。 她是当世第一的骗子,还认为真真假假无所谓,那就不会说任何让“大家不开心、事情不顺利”的信息。 正因如此,他进村以来佯装无事,绝口不提那个悲伤的秘密。 她不主动说,他就当不知道。他会陪着她,但不会戳穿她。 饭后,王萍让楚千黎进屋准备夜里观星的衣物及零食,自己则收拾碗筷,走到水龙头边洗碗。 谈暮星手足无措地站在水池边,他现在没有工作良心不安,试探道:“我来帮忙洗吧?” “不用,你俩一看就是不会干活那种,还没我洗得快。”王萍见他面色惶惶,又道,“你要闲得慌把桌椅收了吧,放在角落里就行。” 三人刚刚是在院子里露天吃饭,谈暮星老实地将桌椅搬走,王萍则蹲在水池边清洗餐具,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远方草丛中虫鸣阵阵,院子里则是流水哗哗。 王萍一边洗碗,一边随口道:“你为啥子跟她回村?” 谈暮星一懵,慌张道:“啊,就是暑假出来转转……” “能跟她频繁打交道的,要么是生活不幸的人,要么是向往她能掐会算的人……”王萍抬眼道,“你都不是呢。” 谈暮星苦笑:“这话有点武断?萍萍姐不也跟她很熟吗?” “我碰见她的时候确实过得不怎么样,出去打工被欠钱,找工作还被骗,文化程度也不高,老家那边回不去……”王萍面色淡然,“要没遇到她和她爷爷,我早就想一根绳吊死算了,反正做啥事都没个盼头。” 谈暮星颇感惊讶:“你不是银隆村的人吗?” “以前不是,现在算是,不过我老家也是农村,回不去的农村。他俩当时说别闹着死,跟他们回村里住吧,我心想反正我啥子都没有,那就来呗,然后就过来了!” 谈暮星犹豫道:“我完全想象不出萍萍姐你……寻死觅活?” 王萍总是性格爽朗、做事利落,还时不时教育楚千黎,根本就跟软弱无关。 “人都是会变的嘛,我现在想起以前,也觉得傻得不行,多大点事儿闹着要死。”王萍自嘲,“但当时就觉得活不下去了。” 王萍刚来银隆村时浑浑噩噩、打不起劲,她认为人生一片灰暗,做什么事都没意义,反正永远不会成功。 楚千黎和楚易冽当时没逼她,村里总有人送蔬菜及粮食,三人就白煮菜度日,耗过一天又一天。 楚千黎和楚易冽总在院子里算卦,王萍就蹲在旁边百无聊赖地听,眼看爷孙俩为谁来扫地比拼起卦。扫地半小时,比赛大半天。 王萍经常看到上门拜访两位大师的求助者,她在各类事理的耳濡目染之下,突然某天起就豁然开朗,一扫连绵的颓丧郁气,犹如重获新生。 那是美好的大晴天,王萍第一次感觉浑身充满力量,世界好像没那么糟。她看不惯两人磨磨蹭蹭推托劳动,一手夺过扫把就把家里打扫了,又觉得白煮菜着实难吃,当天就自己下厨做饭。 她好像还是能做点事,并不是完全没用的人。 楚千黎说她适合做饲养类工作,楚易冽又给她在村里办身份,她就顺理成章地在村中住下来。她确实莫名擅长养育动物,养鸡养鸭比打工赚得都多,加上喜欢银隆村氛围,便决定在此定居下去。 银隆村的人敬畏楚易冽和楚千黎,但王萍不是土生土长的村民。她仍感恩两位大师的帮助,却能更深刻地认识他们。 “主任他们将她捧得特别高,但其实要用不上她的能力,你就知道她胆小怕死得要命,一条蛇一只鸡都能给她掀翻,根本算不上什么大师……”王萍出言嘲笑,又补充道,“但她确实也有点本事。” “不单是能掐会算的本事,是她心里也算得明明白白。她平时懒得要死,她爷爷下葬那天却亲力亲为,不让任何人插手。我问她为啥子,她说是还他的。”王萍平静道。 谈暮星一愣。 王萍抖干净碗筷上的水滴,她起身站起来,平和道:“我不知道你为啥子要跟她回村,但她平时看着烦人得要命,其实是最懂人情世故的。” 楚千黎学的是命理,就不可能真不懂事。 “她让你感到烦人是成心的,但她哄你开心也是真心的,就是真真假假混着来,摸透这点就能跟她很好相处了。” 谈暮星内心触动,他垂下目光,小声道:“为什么萍萍姐要跟我说这些?” 王萍笑道:“因为你脸上写着想知道,进村后不说话却总在听。” 谈暮星没兴趣就不会来,他总是默默地听着,通过周围人来了解过去的楚千黎。 谈暮星沉默良久,低头道:“……谢谢。” “小事情,你俩待会儿去看星星吧,我收拾收拾睡觉了。”王萍爽朗道,“她也就会这个,路比我还要熟。” 谈暮星点头应声。 片刻后,楚千黎装好东西出门,她只见谈暮星在院内,左右环顾一圈道:“萍萍呢?” “萍萍姐说休息了。” “那么早?”楚千黎兴高采烈道,“走走走,那我们自己去!” 两人顺着山间小路往高处走,没过多久就看到一片平坦绿荫,浩瀚繁星遍布苍穹,勾勒出一条闪亮星河。 村中的星空跟城里完全不同,宛如电影里的特效大片,仿佛将宇宙的秘密尽收眼底。 “今天视野很好,能看到紫微星。”楚千黎语带欢愉,伸手给同桌指,“那边是紫微星,曾经的北极星,现在叫小熊座β星。” 谈暮星怔怔地望着星空,问道:“曾经的北极星?” “是啊,古代的人觉得紫微星不会动,所以认为是帝星。但任何事物都会动,所以现在的北极星不是它啦,连带紫微斗数里很多法则都不再适用。” 谈暮星两眼发懵:“……这听起来紫微斗数都变科学。” “就是很科学。”楚千黎发现他目不转睛地欣赏繁星,提议道,“你要带特产回去吗?” 谈暮星狐疑道:“又有什么土特产?” “带颗星星回去。” “……不会是地上捡石头,然后说是陨石碎片?” “当然不是,货真价实的地上星星。”楚千黎将身后的玻璃罐取出,得意洋洋地向他展示,罐内有一只飞舞的萤火虫,犹如一颗夜空的耀星。 谈暮星惊讶地接过玻璃罐:“这是哪来的?” 楚千黎随手一指旁边,林间万千星火闪耀,皆是舞蹈的萤火虫,当真在地面编织成无垠星幕。 它们犹如悬浮在密叶间的小灯,沿着狭窄山路一直在飘荡,又似挥洒在半空中的金粉,闪着灵动悠然的光。 天上星辰如梦,地面微光跳动。 两人被星光包围,静静地欣赏一切。 谈暮星望着瓶中的萤火虫,他拧开玻璃罐,任光点飞出,汇入不远处的光流之中,小虫转瞬就消失踪影。 楚千黎望着此幕,她面露迟疑:“你不喜欢吗?” 谈暮星摇头:“不是,就是感觉可怜。” 楚千黎沉吟数秒,意有所指道:“萤火虫只能活一周多,听上去确实挺可怜,但它短暂却闪亮,没准不觉得自己可怜。” “其实欣赏它的光亮就好,为什么还要想那么多呢?” 谈暮星握着玻璃罐的手一颤,他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她,却发现她挥却往日的嬉笑不正经,反而露出有点为难的神色。 楚千黎苦笑:“你又露出那种表情了,不然我来施一个魔法,你忘记那件事好不好?” 谈暮星不言。 她特意没有提早回贺家,故意没有告诉任何人,却不知他从何处得知。 谈暮星并不是主动邀约的人,他害怕给其他人添麻烦,想要跟她回到村里,必然是有更大的消息冲击到他。 她可以算到。 楚千黎垂下眼眸,轻声道:“就像以前那样不好嘛,可以觉得我幼稚无理取闹讨人厌,但不用为我难过,每天都能很开心。” 谈暮星颤声道:“……这样好吗?” 楚千黎点头:“很好,我学占星就是想别人开心、大家都能幸福,有些话说出来就不开心了,所以才需要话术,为什么不能忘掉呢?” 谈暮星摇头:“占星不是单纯让人开心的,所以我没办法忘掉。” 楚千黎:“你明明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谈暮星强颜欢笑道:“但你说过占星的核心是成长,痛苦的成长也是成长,生活不是只有一种味道的。” “我就不该说那么多,你全给我背下来了……”楚千黎暗自吐槽,她双眸盈盈发亮,软声央求道,“求你了,忘了吧。” “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我再也不胡说八道了,不会老提离谱的要求,绝对德智体美劳样样全……”楚千黎认真地保证,哀声道,“我就求这一件事,不要记得行不行?原地失忆好不好?” 明明他最不该知道,偏偏就被他知道了。 谈暮星见她惨兮兮地哀求,他微微侧过身,坚定地摇摇头。 楚千黎没想到他平时好说话,现在却如此固执,一时间不知所措。 她沮丧地低头:“那我能做点什么,让你高兴起来吗?我最擅长的就是占星,不过你好像不太喜欢。” “为什么想让我高兴起来?” “因为让你产生那种情绪,我感觉没办法偿还。” 谈暮星深吸一口气,他在此刻理解王萍的话,楚千黎不是不懂事,而是她变懂事的时候,周围人恐怕才接受不了。那代表事情超出她可控范围,她不得不露出嬉笑下的真实面目。 他后来专程读过愚人牌解释,还顺便研究后面的塔罗牌。 她就是塔罗中的1号牌魔法师,正位时唯我独尊、智慧过人,可以掌控整个世界,逆位时展露欺骗、虚有其表,只剩下混乱营造的假象。 她的魔法短暂消失,而他不该再逼她了。 魔法师的施法结束,该轮到下张女祭司。掌握足够的信息,然后冷静客观下来。 谈暮星站在星月之下,夜幕是黑、星光是白,星与夜在永恒中无声对立。他在寂静中平复复杂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和缓:“你不用偿还。” 楚千黎一怔。 谈暮星笑道:“虽然我知道了,但我不信这些,所以没有不高兴,你说过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吧,那不就没关系?” “你看过我的星盘,知道我不信的吧?”谈暮星目光柔和,“所以不用特意哄我,也不用觉得很抱歉,你还是没有亏欠,所以不用想着还。” 楚千黎将信将疑,欲言又止道:“……真的吗?” 谈暮星认真地点头:“嗯,我不信哦,以前还怕说出来你不高兴。” 楚千黎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神色,她一边歪头,一边试探道:“真没不高兴吗?那我要闹你喽?” 谈暮星轻松道:“你要闹什么?” 楚千黎指着天空,她眨了眨眼,开门见山道:“我要天上的星星。” 谈暮星沉默片刻,他拧开手中玻璃罐,果断道:“我还是帮你把地上的星星弄回来吧……” 楚千黎发现谈暮星恢复如常,她终于长松一口气,庆幸同桌不信玄学。如果他一直郁郁寡欢,那她当真想不出办法。 两人开诚布公地聊完此事,仿佛释放郁结已久的情绪,有说有笑地在星空下欣赏风景。 楚千黎遗憾道:“地上星星也放走的话,那我又要重新想特产。” “还在琢磨这件事吗?”谈暮星无可奈何地笑道,“别找了,你们村特产是你,这就算勉强交差。” “这么糊弄人吗?” “你平时不都这么糊弄作业?” 楚千黎眼珠一转,她狡猾地打商量:“那你现在都知道了,我以后能不写作业吗?” 谈暮星摇头:“不行,我不信这个,所以还是要学,不然没有大学读,你那天采访时地理不是挺好?肯定能学好的。” 楚千黎嘟囔:“那是考试就占一两分的知识点!再学很累的!” 谈暮星:“加油肯定没问题。” 楚千黎闻言不满,但她也彻底放心。谈暮星会这么说,代表他情绪稳定,确实没有隐瞒悲恸。 他突然平静下来,当真确信能改变,当真不信这一切。 谈暮星甚至说起他如何得知此事,还有须乾道长及盘道大会的事。 楚千黎酸溜溜道:“难怪你从来不让我算,原来是家里就有大师,听他的不听我的,我对你没有用呗。” 谈暮星慌张地摆手,解释道:“没有没有,我真没找他算过,都是道长自己跑过来的!” “哼,他跑过来,你不能捂耳朵吗?”楚千黎别扭道,“你都没让我算过。” “啊这……捂耳朵不礼貌吧?”谈暮星支吾好半天,他见她不服气,好言承诺道,“……下次会捂耳朵的。” 楚千黎听到此话,她这才满意,点头道:“不错,少听算命的瞎讲,多信我们这种与时俱进占星师的话!” 谈暮星:“?”好家伙,人家是算命的,她就是占星师。 谈暮星询问:“那你知道盘道大会的事吗?须乾道长说会有很多高人参加,说不定可以找到……” 楚千黎干脆道:“不知,不去,没意思。” 谈暮星当即诧异:“为什么?” 楚千黎不耐地扬眉:“我都当世第一,还过去干什么,教他们怎么算吗?我可以帮普通人排忧解难,但没必要特意支教同行吧?” “不要信那个道士的话,我绝对是当世天花板,指望他们不如指望我。”楚千黎乖巧地眨眨眼,暗示道,“你多送我两件衣服,少让我写两张卷子,说不定我一开心就想出来,别惦记那帮不靠谱的人了。” 谈暮星:“……” 谈暮星现在确信魔法师重新拥有魔法,她又变回无所不能的讨打模样,开始提出一堆熊孩子要求,想来是彻底振作起来。 第四十九颗星 两人并肩坐在星空之下, 静静地欣赏繁星许久。 天穹之上,万千星点跨越光年抵达地球,在夜幕里荡漾起柔软的辉光。 谈暮星曾在书里看过, 当地面上的人们用肉眼捕捉星辉时,没准那颗照耀万物的星星已经在宇宙中消失,只是它的光线刚刚落在地球上。倘若人不主动去调查, 谁也不知道星星情况。 好在他已经知道, 那一切就来得及。 夜色渐深,林间微凉。 楚千黎下意识地打一个喷嚏,她整个人差点飞出去, 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谈暮星温声道:“我们回去吧, 时间不早了。” “不看了吗?”楚千黎迟疑道,“回城里就看不到。” “我有拍照, 眼睛也记住,那就不会忘。”谈暮星笑道, “今天很开心, 能来村里也很开心。” 楚千黎听他语气诚恳, 她安静数秒,坦白道:“我也很开心。” 谈暮星一愣:“真的吗?” “嗯,估计是爷爷去世后最开心的一天。”楚千黎伸了个懒腰, 她站起身来,又拍了拍衣服,“我很久没跟人心平气和聊这事。” 她一直只能跟爷爷探讨此事,原因是其他人无法接受, 只会引发不必要的忧伤。 但他们都研究命理, 那就可以理解此事。 她经常思考自身,不简单是生或死, 还有经历这一切的意义。 楚千黎得意地笑道:“我果然没有算错,你就是很厉害,尽管你不承认。” 谈暮星为难道:“这有什么厉害的?我只是知道而已。” 楚千黎摇头:“坚持不信也很厉害,起码对我来说是的。” 两人顺着小路回去,在简单休整后入眠。 他们观星后遗症就是次日爬不起来,一直昏昏沉沉地睡到中午才醒。 家内,王萍将饭菜满满当当地摆一桌,让吃饭的两人都有些发懵,完全不知道从何处下筷。 楚千黎弱弱地建议:“萍萍,咱们每天都这么吃,是不是稍微夸张了?” 楚千黎在城里的家伙食不错,但同样不是顿顿大鱼大肉,父母讲究的是饮食平衡,所以李阿姨做饭偏清淡。 谈暮星也不是暴饮暴食的人,他的体型跟本人饭量无关,王萍却总觉得他没吃饱。 “那些菜不能放,等你们俩走了,我怎么吃得完?”王萍横眉道,“你刚来那天闹着要吃鸡,现在又开始嫌菜太多,话都给你说完了!?” 楚千黎:“……不是,我俩不是你饲养的动物,也不能这么喂呀?” “你同学感觉都饿瘦了,别他回家时被说在村里遭受虐待。” 谈暮星连忙摇头:“不会不会,我还没饿瘦过。” 楚千黎上下扫视同桌一番,她摸了摸下巴,迟疑道:“好像是有点?” 谈暮星:“哎?” 王萍点头赞同:“我也觉得是,感觉住一周瘦了。” 楚千黎担忧道:“不会像全球变暖后的北极熊一样,最后饿得瘦骨嶙峋,可怜地趴在浮冰上吧。” 谈暮星:“……怎么可能。” 楚千黎还专门上网搜图片,将变瘦的北极熊展示给王萍,图片上的北极熊由于饥饿而消瘦无神。 王萍:“啧啧,好惨。” “都是破坏环境的恶果。”楚千黎开始疯狂给谈暮星夹菜,规劝道,“多吃点,多吃点,赶紧在冬眠前囤积能量。” 谈暮星神情微妙,提醒道:“我不冬眠,也不住在变暖的北极……” 王萍识破楚千黎的小把戏,淡淡道:“别以为他吃了你就不用吃,每人一块肉是我定好的。” 楚千黎苦恼:“……吃不下。” “慢、慢、吃。”王萍拿出饲养员传统金句,“你还没吃就知道吃不下?” 谈暮星听着此话,心想有些人确实适合搞饲养工作,不管养的究竟是什么。 楚千黎和谈暮星没有在村里逗留太久,他们兴冲冲地找村长老李领完奖,又在银隆山附近转一圈,便决定购买车票回帝都。 楚千黎原本打算给王萍留些钱,然而遭到对方婉拒,说村里没什么花销。 “行啦,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有个地方住,吃喝又不愁,还有钱能赚,用不着更多。”王萍叹息,“反正怎么样都有烦恼,知足常乐呗。” 楚千黎感慨:“萍萍不一样了。” “跟你这种骗子多打交道,就觉得都那么回事儿了。” 王萍住在楚千黎和楚易冽隔壁,她听过太多旁人的境遇,见识世间的悲欢离合,莫名其妙就想通了。即使是能掐会算的楚千黎,还是在用人的方式帮助人,归根到底仍是人。 是人就得靠自己,靠不了别人。 楚千黎和王萍约好回城后联系,便跟谈暮星回屋收拾行李。 屋内,楚千黎望着巨箱内的旧物犯难,她挠了挠头,犹豫道:“该带哪些呢?” 谈暮星在旁梳理思路:“罗盘肯定要带,看你还要什么,实在不行寄回去。” “其实大部分书我都读过,好多道士东西是爷爷来村里做风水先生现买的,他留不住财应该也没有值钱物件……”楚千黎在箱子里乱翻,将各类旧书铺在地上。 谈暮星瞟到脚边的紫微古籍,他随手捡起其中一册,翻开就看到一个“昊”字,询问道:“这些紫微斗数的书不带吗?” “不用带,那是老早以前的,爷爷说已经跟不上时代。”楚千黎随口道,“我俩当初把有用的重新整理,剩下没用的就堆在这里。” 紫微斗数将星辰定为不变的坐标轴,但世间连星星都会运动,百年前部分资料对现在不适用,占星学同样在发展。 楚千黎和谈暮星收拾完东西,跟王萍在村口告别,便启程返回帝都。 一周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楚千黎回到家里面时,贺时琛竟然还在集训,至今没有归来。 饭桌上,楚千黎面对父母,遗憾地摇摇头:“哥哥真倒霉,我专门出去晃一圈,他居然不在家躲清净。” 余莘关切道:“村里怎么样?” “跟以前一样,我还拿奖啦。”楚千黎炫耀,“待会儿给爸爸妈妈看。” 贺正合:“不是跟同学去玩吗?怎么还拿奖?” “玩得很开心,奖也没少拿,两全其美。”楚千黎欢快道,“说不定比哥哥参加集训加分都多,让他知道估计要气死。” 贺时琛参加暑期集训有成绩加分,可以被记录在学校档案里。楚千黎和谈暮星协助举报超采,同样属于做出重大贡献,村长帮他们申请表彰。 谈暮星专门查了一下,他们就读的高中认可此奖能加分,说不定申请大学时也可以参考。 楚千黎都想好如何向贺时琛显摆,无奈印钞机集训一直没有结束。 另一边,贺时琛在京郊集训遇到一些小状况,他跟集训师生们共同住在宿舍内,最近却有一位刘大师莫名其妙找上门。 贺时琛原本不想搭理对方,但对方说起楚千黎的事,自然引起他狐疑。 餐馆包间内,贺时琛听刘大师说完来龙去脉,他眉尖微挑,开口道:“楚易冽?不认识。” 刘凯家忙不迭启发:“按理说,他应该是你的舅爷,你连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贺时琛淡淡道:“你都能够找到我,就该知道些事吧,我完全不懂这些虚头巴脑的。” “紫微不是虚头巴脑……”刘凯家想要不满地辩驳,他思及贺时琛还有用,又强压脾气,耐着性子道,“那你有见过她跟可疑人物接触吗?” “你算吗?”贺时琛扯了扯嘴角,他语带嘲讽,“我又不是老妈子,哪有空天天盯她,我都不知道她跟你见过。” “……”刘凯家发现当今高中生好j,他已经控制不住地拳头硬了。 刘凯家用去卫生间做借口,打算跟师父商量一番,决定下一步计划。 贺时琛眼看刘凯家离开,他随手一触手机屏幕,确定仍然在录音,便将屏幕又摁灭。 刘凯家自称昊门第三十七代掌门亲传弟子,说他们门派专门研习紫微斗数,多年前曾遗失一块珍贵的秘传罗盘。一位名叫楚易冽的弟子叛出师门,带走掌门信物,至今不知所踪。 楚易冽的亲属基本都已不在人世,贺时琛是他们查到的唯一后人。 刘凯家讲得绘声绘色,贺时琛听得满脸冷漠。 贺时琛对充满江湖色彩的怪诞故事毫无兴趣,甚至跟名义上的舅爷楚易冽也毫无感情。 他听完整个事件,还提出两个问题:一是何为紫微斗数;二是掌门信物都能被带走,现在的掌门怎么做的掌门,逻辑上就出现漏洞。 刘凯家面红耳赤:“罗盘就只是信物,不决定掌门是谁!” 贺时琛反问道:“那你们还找什么?直接重新做一块。” “不是,门派传下来的东西,怎么能够说换就换?” “随便吧,你们这帮算命的都想一出是一出,说话就没靠谱过。”贺时琛冷嘲,“尽往屋里搬什么浑天仪,搞来也没见真的用过。” 刘凯家:“……”为什么总觉得你对搞玄学的莫名敌视? 刘凯家和贺时琛沟通很不愉快,他总觉得对方瞧自己的眼神宛如盯智障,反正隐隐散发一种的怨气及仇恨,好像聊起这些都感觉晦气。 角落里,刘凯家跟师父万可谭通电话,讲述贺时琛全程不耐的态度。 “师父,这小屁孩也太不客气,你都不知道他怎么评价紫微!”刘凯家脾气火爆,他出门在外都被称大师,没见过贺时琛如此不给面子的。 电话那头传来老者的声音:“正常,他恐怕没跟楚易冽见过,一直都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突然被那小丫头一搞变成假货,换谁心里都膈应,连带就恨上这些。” “他要不是这脾气,反而就用不了了,他对那小丫头没好脸,我们这边才有利。”万可谭思索道,“你问问他知不知道那丫头八字,最好是将他拉到我们这边,想办法将罗盘搞到手。” 刘凯家应下此事,他重新回到包间,组织完措辞转达给贺时琛。 “我为什么要做这些?”贺时琛皱眉道,“这对我没好处吧,就算我不是贺家人,我现在仍然姓贺,何必自找麻烦?” “当然不是白帮忙,我们愿意付酬劳。”刘凯家比划一个切菜的动作,笑着暗示道,“你要是知道那小姑娘的生辰八字,或许我们还能帮你解决些麻烦。” 贺时琛眸光微深,隐有暗流涌动:“是么?” “当然,你应该也在她身上吃过苦头,不会以为就她能掐会算吧?” 贺时琛嗤笑一声:“这倒挺有趣,可惜我不知道她八字,她对我防备得特别紧。” “也对……”刘凯家面露遗憾,试探道,“那罗盘的事情?” “这件事我要考虑一下,具体得看酬劳值不值。”贺时琛随意地看一眼日历,“我们过两天再见吧,带着你们的开价来,我不做亏本的买卖。” “……好。”刘凯家没想到贺时琛思维如此缜密,心情复杂道,“你简直不像高中生。” 贺时琛根本不似在校生,他沉稳而老谋深算,只简单直白聊利害。 贺时琛嘲道:“这要都跟她一样蠢,这日子还有法过吗?” 刘凯家闻言放下心来,贺时琛还要在贺家生活,顾虑较多反而正常,一口答应倒是离奇。 两人说好下次见面的时间,便在餐馆门口告别,各自筹备后续事宜。 贺时琛关闭手机录音,又跟家里拨打电话,询问家人们的近况。 “她已经回来啦?”贺时琛说道,“妈,那你最近盯着她做作业吧,别老让她往外面蹿了。” “我怎么样?我在这边过得挺好,什么事都没有,过两天就回去。” 没过多久,贺时琛和刘凯家再度见面,刘凯家带着报价而来,甚至还有详细的合约。因为罗盘交易是见不得人的事,所以合同上的措辞经过调整,价格却没有变。 贺时琛一目十行地浏览条款,点评道:“不错的价格。” “那……” “可以。”贺时琛将合同收起来,镇定地点头,“我明白了。” 刘凯家见贺时琛被金钱打动,他终于长松一口气,发现此人只算利益。 两人一拍即合,又聊起罗盘形状,便算是尘埃落定,简单寒暄后出门。 今日地点是贺时琛敲定的,偏偏是不好打车的路段。街角,来接贺时琛的轿车已经抵达,然而刘凯家还迟迟没有叫到车。 “大师也要坐车吗?”贺时琛笑道,“不然我捎您一程。” 刘凯家总觉得贺时琛说话冷嘲热讽、阴阳怪气,可能是此人对搞玄学的都没好印象,但两人现在还得联络,加上对方也算是好意,便不好撕破脸。 刘凯家确实找不到车,低声道:“行,那就麻烦你了,送我到有车路段就行。” 轿车前排有专职司机开车,贺时琛和刘凯家共同坐在后排,两人谈拢一切后相顾无言,本身就话不投机半句多。 车辆启动后,贺时琛静默许久,冷不丁道:“大师,你们学这些的平时是不是事儿都很多,出门一趟还得看天时,算出有灾就不敢外出,反正浑身是毛病。” “你是不是对她怨气有点深啊……”刘凯家尴尬道,“其实不是天天都算,只能算一段时间的事,而且不一定会应验,算无遗策就不是人了。” 贺时琛瞥他一眼,冷声道:“但我怎么没见她算错过?” “……”刘凯家作为楚千黎手下败将,他闻言当场尬住,突然就说不出话。 楚千黎可不是没算错过,她得知刘凯家名字就能推命格,起卦水平简直强得离谱。这就像外人说大学生不都是本科,但清北跟其他学生明显有壁,本质上还是有些差距。 刘凯家感觉跟贺时琛交流莫名烦躁,此人根本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轿车缓缓地停下,贺时琛观察刘凯家神色,他一边开门下车,一边出声问道:“那大师今天出门算过没?” “算什么?”刘凯家发现对方下车,他迷茫地环顾左右,“这是到了吗?” 贺时琛直接将车门摔上,又看向身边的专职司机,命其将车门直接锁住,凉凉道:“算出自己被抓。” 刘凯家突然发现车内仅余自己,连司机都不知何时下车,他用力地敲打车窗,震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说实话,我最讨厌算命的,家里那个是我欠她除不掉,但我可没理由忍你。”贺时琛眼眸微寒,“侵犯他人**、教唆他人行窃,我会联系律师过来的,到时候你们牢里沟通吧。” 刘凯家被锁车内,怒道:“你是非法限制人身自由!” “不是,这只是车锁坏了,我们正在努力抢修。”贺时琛淡然地看向司机。 司机配合地点头:“是的,正在修,但需要一段时间。” 两人说完,安静地站在路边看戏,完全没有修理车锁的意思。 刘凯家:“……” 贺时琛作为宫斗选手,他平时在家英雄无用武之地,现在可算是让刘大师知道社会的险恶。这帮仇视玄学的激进分子着实不好惹。 第五十颗星 刘凯家着实搞不懂贺时琛, 对方评价楚千黎时厌烦不作假,对玄学的反感也不作假,只看重利害关系的逻辑更不作假, 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出手? 刘凯家猛拍车窗,试图说服贺时琛,忙道:“你要是觉得她烦人, 我们应该是一样的!为什么这么做!?” “闭嘴, 我听你们这帮算命的说话就膈应。”贺时琛眸光幽幽,“稍微有一点本事,就不知天高地厚。” 刘凯家而色古怪:“……你是真的恨她啊。” 刘凯家不知道贺时琛遭遇过什么, 恨屋及乌地泼洒压抑的怒气, 以至于任何搞玄学的都被他排斥。 贺时琛从小到大就顺风顺水,他认为自己的努力都有回报, 拥有超越同龄人的能力及见解,唯有两件事使他耿耿于怀:一是身份错换背负的天生污点;二是玄学对他过往认知的强烈冲击。 他有时都可以接受前者, 但至今无法接受后者。倘若玄学真那么厉害, 那人人都去研习这些就行, 其他学科还有存在必要吗? 如果楚千黎没经历身份错换的事情,她是不敢随意招惹贺时琛的,就会像而对戚焰时一样, 稍微怂一点,平时苟一点,不跟强运之人起冲突。 因为这类人都极度信奉自身能力、怀揣强烈的质疑精神,所以他们很难被玄学等事物冲撞到。命由天定, 运由己生, 有些人一辈子不信玄学照样成功就是此理。 楚千黎总是在家神神叨叨、掐掐算算,贺时琛就觉得所有算命的全这样, 估计什么事都可以算到。 他本来没想今天扣下刘凯家,害怕对方留有后手,打算精密地做谋划。谁料对方出门都不算,那还敢瞎嚣张什么? 贺时琛当即决定拿下刘凯家! 贺时琛一向是心思缜密又多疑的人,没人跟他使心眼都疯狂脑补宫斗戏,更何况是而对确实有不良念头的刘凯家。 他以车锁损坏拖延时间,不紧不慢地完成整套流程,直接让公安机关将刘凯家拘留。 如果刘凯家在自己地盘,他肯定不会随便被拘,无奈帝都藏龙卧虎水很|深,一时间连师门都施展不开力量,居然当真被扣。 贺时琛还在外而跟律师了解情况,询问道:“他能够被判多久?有可能无期吗?” 律师额头直冒汗,没想到对方那么狠,忙不迭解释:“他是教唆他人行窃未遂,怎么也不可能无期的。” 贺时琛听闻没法定重罪,他颇感不满道:“他现在就雇人行窃,说不定以后买|凶|杀|人,怎么能把他放出来?” “不不不,这种还未发生的事在法律里是不算的。” “啧,早知道再收集点证据。” “……那算钓鱼执法。” 楚千黎同样没想到,再次见到刘凯家,对方居然要被拘留。 两人还赶在刘凯家被送拘留所前聊几句,刘凯家好不容易见到同行,一时间病急乱投医,竟然向楚千黎求教。 “小姑娘……不是,小大师,你跟你家里说一声,不然这事儿就算了!”刘凯家焦灼道,“我们好歹是同道之人,现在研习紫微的不多,算起来我跟你爷爷是同门啊!” 楚千黎和刘凯家曾在戚家寿宴斗法,那好歹是正常的同行竞争,没听说一言不合扭送派出所。 楚千黎而露难色:“刘大师,你惹谁不好偏惹我哥,我在家都没胆搞起卦,趁他看不见时才算一算,你怎么敢跑到他而前炫?” “你可是把我害惨了,他刚把我暴骂一通,说我跟不三不四的社会人士接触,还要扣我的零花钱。”楚千黎长叹一声,她原想找印钞机显摆奖项,谁料到迎头就是一顿臭骂。 刘凯家被关在屋内,他哀声嚷嚷道:“你看看咱俩现在谁比较惨?你就是被扣钱,我快要被拘留啊,手机都被拿走!?” 楚千黎:“啊这……但我在家也说不上话,主要你还留下证据,你出门都不看黄历?” “谁会天天什么事都算啊,这么搞很耗精力,自然就防不胜防!” 楚千黎诧异:“我就天天都算啊,其实不算耗精力。” 刘凯家又被她秀一脸,气急败坏道:“你牛你牛你最牛,你就说现在咋办!?” 楚千黎苦恼道:“术业有专攻,我又不懂拘留的事,你不然找你师门解决,我看你在寿宴时挺气派,师门应该很有人脉?” “我给师父发消息,但手机现在被收,看不到回复啊!” “那不然这样吧,我也帮不了你别的,我帮你算算你师父咋想的……”楚千黎提议,“你随意报几个数字,我们看看后续情况?” 刘凯家犹豫数秒,他现在失去思考能力,自然算不准自己的事,无奈报数道:“13,52,293。” 楚千黎现场起卦,她琢磨许久,轻叹道:“你师父已经得知消息,但他好像没有要捞你的意思,反而觉得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看这样子……嗯……” 刘凯家慌道:“他为什么不捞我啊!?” “现在搞项目不都有背锅侠嘛,搞好了功劳是领导的,搞砸了责任是下属的,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领会精神啊。”楚千黎尴尬道,“我就不说太透了,不然像挑拨一样。” “……”刘凯家很想大骂楚千黎算得不对,但他一寻思万可谭的性格,居然又觉得她算得没毛病。 刘凯家得知自己成为弃子,他颓丧地站在屋内,失望喃喃道:“唉,我早该知道的,他们都说师父瞧我听话才用我,我当时还不信,我可是亲传啊……没想到啊……” 楚千黎安慰:“没事的没事的,谁都会遇到个把破领导,我瞧着你运势也不是烂到头,出来后好好做人、相信科学,别再聚众搞封建迷信,以后还会有大造化!” 刘凯家抱怨:“不是,你哥怎么那么恨算命的?我根本就没在他而前算过!” “嗨,我在家提这个话题都被骂……”楚千黎嘀咕,“你这是往枪口上撞啊。” 正值此时,贺时琛走进屋里,他而对闲聊二人,冷声道:“你怎么跟谁都有话说?真要那么闲就去写作业,我瞧着你出去玩儿回来,一题都没有做!” 楚千黎被印钞机揪走,她临走之前,还高声提醒:“以后要好好做人、遵纪守法,不要再招惹麻瓜了!” 刘凯家眼看楚千黎在贺时琛而前都无力还手,犹如老鹰捉小鸡,一时间心情惴惴。 楚千黎已经是天纵奇才,按理说能窥破天机,居然也会身不由己。 刘凯家后续还算配合,坦诚地交代自己罪行,还说是被别人指使。他本来就没查到楚千黎身份,也并不需要昊门罗盘,相关信息都是万可谭提供。 然而,万可谭如今不在帝都,追查起来就极为麻烦,加上刘凯家教唆行窃未遂,本身就还不算重罪,事情便到此结束。 当然,刘凯家依旧要被关一段时间,他被放出来后也没法回师门,这是他认错脱罪、曝光师门的后果。不过他可以跑到其他地方生活,楚易冽当初就走了,万可谭照样没找到。 余莘和贺正合得知此事心有余悸,他们是普通人的思路,没联想到玄学门派斗争,反而认为刘凯家等人是地方黑恶势力。 贺正合怒道:“我倒看看谁敢在帝都瞎闹事,上市公司的老板都没他们张狂!” 余莘出言安抚女儿:“千黎,不要怕,现在扫黑除恶严得很,这些人跳不起来的。” 贺时琛淡淡道:“她怎么会知道怕?我看她的胆子最大,还在那里跟人聊呢。” 楚千黎:“……” 楚千黎被全家人一通教育,简直是有苦说不出。刘凯家把江湖术士的名声彻底搞臭,她现在连门都出不了,天天被盯着写作业。 她如今好烦拖后腿的同行,历史上术士、占星师被杀头都是这种人闹的,怎么就不知道在现代社会低调一点? 楚千黎原本还想跟谈暮星去鉴定,现在连出门借口都找不到,只能让谈暮星拿着鉴定结果来家里。 别墅内,楚千黎向同桌介绍家中情况,欢快道:“这边是李阿姨的房间,她现在去厨房做饭啦,然后院子里就是我的黄金浑天仪……” 谈暮星过来探监,他连忙拦住楚千黎,说道:“没事,我们待会儿再看,我跟叔叔阿姨打声招呼呢?” “他们上班去了,哥哥上课去了……”楚千黎眼睛一转,她突然醒悟,喜悦道,“咦,那我今天可以偷溜出门?” 谈暮星摇头:“贺时琛早上跟我发消息,说不能出门让你写作业。” 楚千黎一愣,惊道:“我说他答应那么干脆,这是换个人来盯着我!” 贺时琛没有拒绝谈暮星拜访,他恐怕算好自己有课,布置其他眼线来劝学。 谈暮星无奈挠头,弱弱地发问:“你最近是不是又买东西了?他跟我发消息时语气不太对。” “他又不让我出门,我在家好无聊,就只能购物啊。”楚千黎不满道,“我只是买了点你说的红宝石,想要研究一下刚玉是什么。” 谈暮星:“……”这个“只是”一词用得妙呀。 谈暮星被贺时琛找上时还有点错愕,他现在开始反思自己简单一句话,怎么就推动她离奇的想法? 自从两人相熟后,楚千黎看上景区大院、买黄金浑天仪、想要古董名画,现在又开始研究红宝石,难怪贺时琛怀疑一切跟谈暮星有关。 桌前,李阿姨给两人端来水果及饮料,寒暄一番后就回厨房继续做饭。 谈暮星取出书包里的红晶塔罗及罗盘,连同鉴定结果一同交还给她,说道:“我在妈妈公司那边找人鉴定了,现在只知道塔罗牌确实是十八世纪,但罗盘比它年代还久远,可能是明朝的东西……” 楚千黎握着罗盘,她不可思议道:“这居然是古董吗?” 谈暮星点头:“鉴定师说明朝经济发达时,罗盘业也随之兴盛,当时制作工艺相当精湛。” “难怪别人会想要。”楚千黎怔怔道,“爷爷当年用得一点都不爱惜,我以为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呢。” 谈暮星直白地戳破:“但你用这副塔罗同样不爱惜,它明明也是古董,现在都掰成这样。” 楚千黎随意地摆手:“哎呀哎呀,东西就是拿来用的!” “……” 楚千黎好奇道:“那红色石头是什么?” 谈暮星摇头:“不知道。” 楚千黎一怔。 谈暮星见她满脸茫然,苦笑道:“是真的不知道,鉴定师也没有见过,可以做元素分析,或者质谱什么的,但害怕弄坏你的牌,所以就没有做。” “其实用罗盘里那颗红石头更方便,不过罗盘做得非常精密,不敢随便拆开,有可能安不上。” 楚千黎担忧道:“居然是稀有矿物吗?那不会有辐射吧?” “辐射倒不至于,主要量实在少。”谈暮星补充道,“鉴定师说要回去翻书查资料,反正现在认不出来,没准过阵子能搞明白。” 鉴定师在公司工作多年,也算是见多识广,如今真是被难住。 楚千黎听闻此事颇感神奇,lyle gadbury在十八世纪创作的红晶塔罗,居然跟昊门所传的明代罗盘用同一种材料。这两样东西诞生地点相距甚远,连出现时间都相隔数百年,竟然还能有别样缘分。 红晶塔罗里有神秘占星师的传承,罗盘则是昊门掌门的信物,现在想来也是另一种传承,所以当时算的“七个”是指这类东西的数量吗? 楚千黎陷入深思,她要是找到更多珍贵传承资料,没准会提升现有水平,改变既定航向的几率也会变大。 然而,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又没法平白无故就有。 暑假一晃而过,由于刘凯家莽撞的行径,楚千黎从村里归来后被扣在家,理由是准高三生就要有高三的样子,不能天天跑出去结识社会人士。 楚千黎暑期被迫刷题,谈暮星和邱晴空偶尔来家中看望,定期对好友进行探监。 开学前,全家举行一场正式会议,认真探讨楚千黎的目标院校。 贺时琛根本不需要父母操心,他早早就确定好志向,现在只有楚千黎毫无主意。 余莘耐心地询问:“千黎有想要就读的专业吗?” 楚千黎试探道:“有可以不学习的专业么?” 贺时琛皱眉:“大学大学,怎么能不学?” 贺正合笑呵呵地建议:“我听说国外有占星学校,不然千黎交资料去申请?” 楚千黎果断摇头:“不要。” “为什么?我以为你最喜欢星星啦?” “我是很喜欢星星,但不想去占星学校。”楚千黎嘟囔,“他们该给我钱聘我做老师,为什么我还要花钱去学?我好亏,这不行。” 贺时琛:“?” 贺时琛听她自大的语气,只当她又借机厌学,不耐道:“爸,别跟她费口舌,她根本就不懂……” 贺正合和气道:“没事没事,现在大学都是花钱自学,千黎只是还没想通这点,没什么大不了的。” 贺时琛:“???”等等,这教育孩子的逻辑也不对吧? 第五十一颗星 楚千黎的专业挑选大会并不顺利。 一家人商量半天没结果, 楚千黎对此并不上心,其他人也不好逼迫她。 最终,余莘宣布家庭会议结束, 楚千黎这才欢欣鼓舞地上楼,回屋里继续琢磨红晶塔罗。 贺时琛没有立刻动身离开,他沉默片刻, 问道:“爸, 前不久的事有下文吗?” 贺正合:“我找人打听了一下,确实有一个紫微昊门,在南边还挺有名的。虽然没乾山影响力那么大, 但不少老总确实跑去算过。” “不过这种事实在不好查, 上次抓那人就是扛雷的,这帮人都精着呢。” 贺时琛:“那现在怎么办?一直关着她也不是事儿。” 贺时琛以前在校帮楚千黎藏着掖着, 没有提她占卜赚钱的事情,但现在有人要跑来偷东西, 他立马意识到事态有变化, 必须让父母知道此事。 这回是找上贺时琛, 下回没准就要抓她,父母同样要有心理准备。 余莘开口道:“开学肯定得去学校,上下学有家里车接送就还好, 我给千黎换了个定位书包,手机定位也开了,防患于未然吧。” 贺正合叹息:“不然就找个保镖,你真让她不搞这些不出门, 她估计心里面也难受, 小孩就是越不让做什么越犯倔,等她折腾完自己累了, 自然而然就懒得再搞。” “这不就跟你以前一样,二叔让你买啥就不买,非要自己研究买,赔完钱才长记性。”余莘笑道,“你现在劝她,她没经历过,说多也没用。” 贺时琛听到黑历史,他遮掩地低头,佯装镇定道:“……妈,不用拿我小时候的事特意举例,我可以理解。” 暑假结束,班中同学正式迎接高三,根据不同的发展规划,自然也要接受不一样的课程。 邱晴空刚一进教室,便兴冲冲地来找楚千黎和谈暮星,闲聊有关志愿的事情。她在假期经常跟楚千黎视频,但跟谈暮星见面次数不多,此时诧异道:“你是不是瘦了?” 谈暮星不好意思地摆手:“没有没有……” 楚千黎插话:“我就说瘦了!他跟我犟好久,说体重没有变!” 谈暮星无奈道:“但确实数字没变。” 邱晴空惊道:“原来你是骨头沉吗?视觉上确实变瘦一些。” 楚千黎:“以前是食物充沛的北极熊,现在是物资匮乏的北极熊。” 谈暮星小声道:“……我都要怀疑你们合起伙骗我,我怎么觉得没变化?” “你天天看自己肯定不显眼吧。” 三人交流一番暑期趣闻,邱晴空得知两人回村大呼狡猾,不满自己落单被抛弃。她深感受伤,总有一种被排挤的错觉,不由难受地抱怨起来。 谈暮星慌张道:“啊,其实我也是临时决定,不然……” 楚千黎:“不然你下回跟着我去,但那里连奶茶都订不到。” 邱晴空一秒变脸,改口道:“哦,那算了,以后去繁华大城市旅游叫我,我还是想去有奶茶的地方。” 楚千黎扬眉:“我们的感情不值得你为我回村吗?只是一周不喝奶茶!” 邱晴空犹豫道:“嗯……不要问这种伤感情的问题嘛……” 楚千黎:“?” 私立高中的学生数量不多,基本都会被老师关注到。每个人大学目标不一样,高三接受的课程自然不同,国内党和出国党有不一样的计划。 “老师,你想好目标院校没有?”邱晴空跃跃欲试,“跟我一起学托福吧,你英语好可以申请出国!” 楚千黎的成绩忽上忽下、相当诡异,跟星星沾边的学科就不错,例如物理中的天体运动、历史中的部分内容等,但麻烦点在于学得深却范围不广。 比如楚千黎会使用浑天仪,可历史学习只要知道此物就行,她擅长的经常是考试用不到的。 “我不确定要不要出国……”楚千黎垂眸,“我连专业都没有想好。” “唉?可马上就要确定?”邱晴空惊讶道,“贺时琛是在国内读吧,然后研究生出国深造。” 这是种不错的路线,两边环境都能感受。 谈暮星安静地听着,他立刻明白同桌的隐忧,缓和地询问:“先不要想国内或国外,你有什么感兴趣的专业吗?” “没有……”楚千黎苦恼地趴在桌上,她突然扭头看谈暮星,冷不丁道,“你要报什么专业?我干脆就跟着你。” 楚千黎认为大学专业无关紧要,这就不是她当下深思熟虑的事,倒不如随便糊弄一下。 谈暮星闻言一愣,喏喏道:“我……” 邱晴空:“对啊,你要学什么?一直没说过?” 谈暮星面对她们的追问,他不安地视线飘移,好半天答不上来,最后偷瞄一眼同桌,还是纠结地坦白:“……还没定,本来想看你报什么。” 邱晴空惊道:“好家伙,你俩互相等啊?” 楚千黎果断拍板:“那正好,你现在快选,我就不用想!” 谈暮星忙道:“不不不,这个要看你兴趣……” “我没有兴趣,就跟着你选,方便大学抄作业!” “……” 楚千黎和谈暮星开始互相推托,最后还是邱晴空看不下去,提议道:“谈暮星,那你干脆报个清北吧,说不定老师为抄作业一咬牙考上了!” 谈暮星吐槽:“……都已经考上清北,还是要抄作业吗?” 邱晴空:“你们没必要考一个专业吧,我感觉在同一个学校,或者同一片大学城都行,那时候也没有同桌了。” 楚千黎思考片刻,询问谈暮星:“如果没有我的话,你想要学什么呢?” 邱晴空偷偷嘀咕:“啧啧,我出国太对了,我可真是亮啊……” 谈暮星面对她认真地发问,心里莫名就被轻刺一下,忽然有一种难言滋味。他苦笑道:“不知道?” “可能是文学类?哲学类?”谈暮星想要掩盖情绪,他连忙岔开话题,解释道,“主要艺术类需要艺考,我做衣服也只是爱好,还是学基础学科好点。” 谈暮星想起什么,温和地笑道:“对啦,你不是喜欢马哲?那可以学这个?同学院离得近,很容易能碰到。” 谈暮星对外国哲学更感兴趣,还能获取一些制衣灵感。部分大学前期本科不细分方向,哲学系的课都混在一起上。 “这倒是也可以。”楚千黎觉得同桌的主意不错,反正有一个专业方向就行,她若有所思道,“不过你选专业好随便,果然有钱到一定程度,就可以随便学不赚钱的东西吗?” “你学马哲也不赚钱?” “不,要是学懂的话,就能让别人替你赚钱。” “……” 楚千黎挑好专业就能给家里交差,国内设置哲学系的大学很多,就看她最后考试发挥如何,能考进什么水平的院校。 楚千黎的成绩要比谈暮星逊色,她先进办公室跟班主任聊完意向,出来就看到排队等候的同桌。 谈暮星见她出来,他正要进屋跟老师交流,莫名被她挡住去路,奇怪道:“怎么?” 楚千黎迟疑数秒,她小声地劝道:“其实你不用配合我,就跟邱晴空说得一样,在同一片大学城就行,没必要非得同校。” 她不希望同桌迁就自己,被迫改变未来的方向。 谈暮星一愣,他轻轻地摇头,笑道:“不是配合你。” 楚千黎:“但你平时分数比我高……” “真的不是配合你,就像上次聊得一样,我原来没想好要学什么,现在是经过自己思考决定的。” 楚千黎将信将疑:“真的吗?” 谈暮星点头,为难地笑道:“我是不是看着太没主意?你才不相信?” “我以前确实没强烈的进取心……”谈暮星尴尬地挠头,随即目光平和,又轻声道,“但我现在比谁都清楚在做什么。” 他从出生起就家境无忧,总觉得万事不争也无所谓,现在却发现世上总归存在有所谓之事。 他一直都在环境里随波逐流,终究迎来必须逆流的时刻。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也是他第一次主动做出选择。 楚千黎不言。 谈暮星出言鼓励:“而且说不定你考试时超水平发挥?你看邱晴空上回就考得很好?” 楚千黎听出他劝学的意思,果断道:“她不说那是乾山道观灵验嘛,我信马克思主义没这种buff加持,咱们还是客观一点啊!” 谈暮星:“?” 炎夏将尽,云淡风轻。 京郊别墅内,黑色轿车缓缓地停下,司机将车门打开,一位老者走下来。他身着中山装,手持木拐杖,佝偻着腰身,眼眸却如刀般锋利。 众人早在门口肃立多时,他们连忙一窝蜂地涌上,欣喜道:“万大师,好久不见!” “什么风把您吹来啦?上次见都是三年前,您可挺长时间没来。” “我瞧着您比以前要精神,还是南方养人啊!” 周围人都热络地拍马屁,想要将万可谭迎进屋。 下一秒,万可谭却剧烈咳嗽起来,他像是被猛地呛住,好半天都没缓和过来,搞得旁边人极为尴尬。他们刚刚夸过其神采,现在大师却似重病缠身。 “您没事儿吧?进屋喝点茶……” “不碍事。”万可谭平复完状态,他双手拄着木拐杖,又挺直弯曲的腰背,声音极为浑厚,“北方实在干,刚来不适应。” 大家见状松一口气,连忙将他往屋里请。他们曾拜托万可谭帮忙,自然都表现得极为客气。 “这回没见您徒弟?那位刘大师呢?” “哼,不中用的东西,不过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万可谭冷笑,“都等不到我过来。” 数月前,刘凯家在帝都打草惊蛇、被人拘留,万可谭不愿暴露在京人脉,就没有立刻伸手去捞。他算出亲传弟子仅仅被拘,倘若刘凯家闭紧嘴不多说,那后面也不会遭什么罪,谁料到对方竟然跑了。 万可谭勃然大怒,还想追查刘凯家下落,但算人算物都有距离限制,范围过广就会变得模糊。 刘凯家随便往外省一蹿,当真就找不见踪影,加上昊门在北方势力不深,着实使不上劲。 万可谭被逼无奈,只能自己飞过来。他在南方名望很高,根系隐隐蔓延到帝都,在圈子里还算刷得动脸。 屋内,万可谭喝一口热茶,他抬眼环顾一圈,客套道:“乾山在帝都最为有名,各位却还愿给老朽一分薄面,实在感激。” 其他人忙道:“哪里哪里,万大师以前帮过大忙,这都不算什么!” “不过您拜托的事,稍微有一点棘手……” “万大师的事儿再棘手也要帮啊!” “……主要那小姑娘家里挺有背景,咱们也不能闹得太难看啊。” 万可谭沉着道:“我明白诸位都有顾虑,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说起来我跟她还有渊源,她学的应该是我们昊门紫微,就是前后辈瞎聊聊而已。” “您确定就是聊聊?”周围人满腹狐疑,他们同样不傻,贺家好像还报过警,这件事怎么听都蹊跷。 万可谭知道他们不敢冒险,意有所指道:“你们要是怕惹麻烦,稍微帮老朽一把就行,不用出头,就帮两把。” “帮我把她请来,我就跟她聊聊,保证闹不出事。” “行吧。”其他人左右看看,他们面露难色,“……您都这么说了,那肯定得帮啊。” 有人试探道:“但说实话,大师您什么都不缺,怎么突然想起找她?” 这群人完全不理解万可谭,万大师已有名声地位,甚至成为昊门的掌门,何必突然要寻同门的后辈? 万可谭眼神微深,他沉吟数秒,扯了扯嘴角,反问道:“我什么都不缺吗?” “不是吗?您还缺什么呢?” 万可谭微微张嘴,他刚想要回答,却又猛咳起来,犹如老旧风箱,完全停不下来。 周围人见状吓坏了,他们赶紧端茶送水,遗忘刚才的话题。 校内,楚千黎度过一段风平浪静的生活。高三的学习相当忙碌,她在学习的闲暇之余,就是研究红晶塔罗及罗盘,可以说一点时间没浪费。 她偶尔都感觉自己的人生变长,这种每分每秒被安排的状态让人感觉一天就没尽头。 周六,楚千黎和谈暮星补课结束,他们结伴往外走,准备坐车回家。 楚千黎背着重重的书包,差点被生活压垮,她不由叹息:“原来活着也会累。” “但累完也有收获?”谈暮星笑道,“要去吃冰淇淋吗?” 楚千黎立刻将烦恼忘在脑后,她双眼发亮,应道:“要!” 邱晴空在准备出国留学,贺时琛目标院校更高,只有楚千黎和谈暮星周末补课时能同班。 周六的校门口空空荡荡,两人拐到街角买蛋筒冰淇淋。他们在柜台完成点单,一回头却发现店内不知何时挤满人,连带店员都面露惊诧。 屋内顿时乌泱泱的,跟进门时截然不同。 训练有素、衣着统一的彪形大汉一拥而入,他们直接把持住店门,态度倒还算客气,肃然道:“楚大师,麻烦耽误您些时间,可以跟我们走一趟吗?” 虽然打头人说话勉强有礼,但任谁都觉得来者不善。 楚千黎心下一惊,她下意识地掐算起来,愕然地喃喃:“不该啊,没算到今天有事……” 倘若她今日有灾,那必然早做准备,总不可能她招牌砸了? 谈暮星望着陌生的一群人凝眉,他回头看向同桌,询问道:“你认识他们吗?” 楚千黎将头摇得像拨浪鼓:“当然不认识!我被关禁闭多久了!” 贺时琛烦透她跟社会人士接触,直接让她在家刷题一暑假。 谈暮星心下了然,他带着她往门口走,神色镇定道:“她都不认识你们,所以不能跟过去。” 谈暮星正欲推门离开,带头的黑衣人却抢先握住门把,面无表情道:“还是希望楚大师考虑一下,我们保证不耽误您太久。” 谈暮星再次回头,耐心地问道:“你要考虑吗?” 楚千黎疯狂摇头。 谈暮星:“她说不考虑。” 谈暮星说完,他就握住门把,忽略上方黑衣人的手臂,猛地将大门推开,直接让屋外的风肆意闯入。 那人不料谈暮星实力惊人,刹那间就在力量角逐中落败,本以为可以拦住他们,现在却差点倒翻出去,当场打一个趔趄。 楚千黎原本还有点惶惶,谁料同桌淡定地出门,一时间被传染得安心下来。她偷偷摸摸地跟在他身后,一边往外溜,一边啃脆筒。 店外居然还有人把守,这群人没有善罢甘休,像是一堵深色围墙。 谈暮星向左被挡住,向右也被挡住,迟疑道:“……你们要动手吗?” 谈暮星有点搞不懂状况,这群人态度客气、没有动粗,但明显也不是善茬儿,致使主和派人士没办法判定。他从不主动跟人打架,基本都是对方倚强凌弱,他才不得不出手制止。 “不,说笑了,当然不会。”黑衣人开口道,“只是希望楚大师再考虑一下,你们要是信不过我们,可以让家里的车一起跟着。” 楚千黎刚起一卦确定自己无事,又见他们确实人多势众,她小声地喃喃:“……这样的话……也可以?” 双方僵持在此处也不是事,加上谈暮星还在旁边,她总不能拖他下水。 谈暮星闻言一愣,疑惑道:“要去吗?” 楚千黎:“但总堵在这里不好,要是家里车能跟着,应该没关系?” “好,那我打电话让家里车过来吧。”谈暮星没违逆她的想法,他直接取出手机致电,倒也没被黑衣人阻止。 楚千黎诧异:“你要跟着吗?” “当然,总不能让你自己去吧。” 黑衣人没有阻拦打电话的两人,他心道接送学生的两辆私家车不算什么,却不料三分钟后路上竟被堵得水泄不通。 黑衣人们开来三辆车,都整齐地停在道路旁停车位,看上去已经颇有气势。然而,谈暮星打完电话,五六辆车浩浩荡荡地驶入大道,直接将那三辆车前后左右地包围。 车上哗啦啦地下来一大批人,加长轿车的司机是楚千黎见过的,其他人皆是陌生面孔。 黑衣人将楚千黎和谈暮星包围,谈家人下车后又将黑衣人包围,瞬间变成三色春卷! 加长轿车的司机发现谈暮星被围,他面色不悦:“这是干什么呢?” 这名司机身强体壮、肌肉强健,看着像曾在部队历练过,说话都带些煞气。 黑衣人刚才还游刃有余、胸有成竹,他见到此等场景当场愣住,完全不知空旷大道上何时涌出那么多车,一时间惴惴不安、目瞪口呆! 谈暮星平日都先送楚千黎上车,然后自己悄悄去坐家里的车,致使她只记得前往大院的加长轿车。她和邱晴空坐过他家里别的车,但真没想到接送上学有那么多!? 楚千黎原本还奇怪同桌的气定神闲,她现在望着气派的大场面,说出黑衣人内心的吐槽,震撼道:“这是打电话让家里车过来?这是家里车队吧!?” 谈暮星尴尬而羞愧道:“奶奶老看小孩被拐的社会新闻,就非要他们跟着,我也没有办法……” 家里小孩都是大学才摆脱此事,婉拒奶奶令人窒息的爱。谈暮星本来就性子软,又不能拒绝长辈好意,平时就只能让其他车藏着,连放学时都是悄无声息地摸上车。 楚千黎望着脸色发白的黑衣人,她神气地叉腰,当机立断道:“我觉得你们可以多耽误我些时间了!” 黑衣人:“……” 他觉得带着这一大批人回去,不知道究竟是谁要走一趟了。 第五十二颗星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所有人发懵。 楚千黎和谈暮星各自给家里打招呼, 这才跟着带头的黑衣人上车,连带还有加长轿车的司机。 车内,黑衣人坐在驾驶位, 谈家司机坐副驾驶,楚千黎和谈暮星坐在后排,场面一度十分滑稽。 谈家司机随意地将胳膊搭在窗边, 他瞟一眼窗外街道, 又扫一眼黑衣人,漫不经心道:“你会开车吗?不然我来开?” 黑衣人紧握方向盘,竟产生在驾校的错觉, 赶忙道:“会开, 会开……” 他哪敢让此人接过方向盘,那不知道会开到何处, 现在就怕行驶过程中遭遇搏击。 两名身着校服的高中生坐在后面,楚千黎扭头望着后面庞大的车队, 惊叹道:“你每天上学都这样吗?我以前都没发现!” 谈暮星艰难地应道:“……是, 齐叔以前送姐姐, 现在是接送我。” 齐叔就是加长轿车的司机,如今坐在车内的副驾驶。 谈暮星提及的“姐姐”则是叔叔女儿,应该算是他的堂姐。 楚千黎:“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吗?那你们上学多拉风?” 谈暮星羞得满脸通红, 赶忙道:“不不不,其实姐姐上初中时就想拒绝奶奶,她觉得好丢脸像暴发户,还跟奶奶吵架来着, 说谁会在首都拐小孩, 那都属于没有脑子……” 黑衣人:“……” “她还说这样上下学会让她在学校没朋友,而且那么多车排尾气也不环保, 反正就不允许奶奶这么做,两人当时搞得挺不开心……” 楚千黎追问:“然后姐姐用环保婉拒,齐叔就过来送你了?” 谈暮星摇头:“不,然后奶奶就掏钱搞了个生态公益林项目,说这样就可以抵消家里车排的尾气,姐姐出国留学后,齐叔才来接送我。” 楚千黎:“?” 谈暮星苦恼地低头:“姐姐中学时都在跟奶奶吵这事儿,最后也没有结果,所以我就不争了。” 谈暮星性格还没堂姐强势,堂姐都没做到的事,他怎么可能做到? 齐叔坐在副驾驶,他瞥一眼黑衣人,随口道:“待会儿可以给老太太打个电话,她知道这事儿估计能乐一晚上。” 谈暮星吐槽:“……然后给姐姐打视频炫耀吗?” 京郊别墅外,众人都在屋里等消息,他们看到外面的车辆,忙不迭转身汇报:“万大师,人来了!” 万可谭静候多时,他微微颔首,等待楚千黎露面。 其他人站在栏杆边,面色古怪道:“唉?不对啊,怎么那么多车?” “你们有叫那么多人吗?” “搞得跟电影里警察来了一样。” 五六辆陌生汽车围堵在别墅门口,从车内下来的却都不是黑衣人。 别墅区的保安追着车队过来,他颇为不满,却压着脾气,高声道:“我们小区有规定,每家进的车有数量限制,你们要是结婚用车队,那也要提前报备的!” “你们把路都堵死了,让其他业主怎么办?” 齐叔从车上下来,他面对愤愤的保安,拍了拍黑衣人肩膀,老神在在道:“跟他说,我不熟,没想来。” 黑衣人赶紧跟保安沟通:“我来我来,我看怎么调度一下……” 齐叔等人不愿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库,非要在别墅门口蹲着两个小孩,搞得场面一片混乱。 这本该是风云变幻的会面,现在却充斥鸡飞狗跳的吵闹。 万可谭站在别墅三楼,他望着楼下吵嚷的局面,凝眉道:“姓须的都没她腕儿大!” 万可谭见过不少名流富豪,但没见过那么横的同行,基本都是装模作样的大师风范,哪有搞一个车队堵门的,这不都是世俗人做法? 楼下,楚千黎同样觉得铺张浪费不对,但果然没人能拒绝世俗的虚荣,偶尔摆一下大排场,就能理解同行嚣张,天天被人这么捧,换谁都容易变飘啊。 有人站在别墅门口引领,带楚千黎和谈暮星进门,齐叔不放心还叫人跟进来。 屋内布置古典而大气,皆是东方的木制家具,角落里还陈列各类风水器具,不知为何总让人感觉阴森森的。 谈暮星一进屋,就感觉周围安静下来,像是来到沉寂的庙宇或道观,让人大气都不敢出。他微微皱眉,下意识地排斥,亦步亦趋地跟着楚千黎。 众人行至二楼,引路人突然停下,开口道:“楚大师,再往上是万大师清修的地方,闲杂人等就不要跟上去了。” 楚千黎和谈暮星还未开口,齐叔就强势地插话:“那你干脆让他下楼聊吧,这样都不会打扰他清修。” 那人怒道:“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懂不懂规矩!?” “乾门的须乾道长都能够下山,怎么你们万大师没法下楼?真糊弄我们外行呢!” “……你们还认识须道长?” 楚千黎在旁补刀:“可不,须道长还住着人家祖上的山呢。” 谈家人常年跟乾山道士打交道,没准是最不信大师的一帮人。 毕竟乾山道观全国闻名,他们心想乾门道士事儿都没那么多,怎么外地大师还敢瞎摆谱儿? 引路人吵不过齐叔,他愤愤不平地上楼,向万可谭汇报消息。 谈暮星站在二楼,他环顾一圈陌生环境,担忧道:“那位万大师要跟你聊什么?” 楚千黎正愣愣地盯着角落里的烛火,旁边的小桌上摆有不少金盏,皆是一盏盏摇曳的明灯,在昏暗中散发暖黄微光,恰巧是七盏。周围张贴复杂的符,还画有奇怪的阵法,看着像祭祀的法台。 “啊……”楚千黎闻言,她回过神来,应道,“我大致能猜到,但可能他要失望。” 正值此时,引路人从楼梯上走下来,他面色平静,开口道:“楚大师,万大师说你要是害怕,大可以现在起卦算算,看三楼还有没有人埋伏。” “还真是同行思路。”楚千黎感慨,她回头望谈暮星,又道,“那就我们上去吧,让齐叔他们稍坐一会儿。” “闲杂人等不能上楼。” “他不是闲杂人等。”楚千黎嘀咕,“再说书包作业好重,我自己背爬不上去,理解一下高三生嘛。” 引路人:“……” 楚千黎振振有词:“他都能倚老卖老不下楼,我是祖国花骨朵儿,让人背包还不行吗?” 引路人:“……那你们上来吧。” 齐叔目送两个小孩上楼,说道:“有事大喊就可以,我们直接往上冲。” 谈暮星忙道:“不不不,齐叔你不在部队里了,不能再呼啦啦地乱冲……” 谈暮星以帮楚千黎提书包为由,跟着她走到三楼,又见引路人通报。 楚千黎蹲下身去,她从包中取出什么,将其塞入谈暮星怀里,重新将书包背回双肩。 谈暮星低头望着怀里物件,愣神道:“这……” 谈暮星还没来得及追问,引路人就从屋里面出来,使他下意识地将怀里的东西藏好。 引路人沉声道:“楚大师,请进吧。” 楚千黎跟着对方进屋,嘴里还絮絮叨叨:“谈话三分钟,排场两小时,真搞得跟拍电影一样。” 谈暮星默默地站在屋外等待,不久就见引路人关门出来。 三楼房间布局方正、采光极佳,跟阴暗的二楼截然不同。墙壁上张贴各类书画,正中间还有遒劲的道家书法,当真是用来清修的地方。 空气中弥漫茶香,夹杂檀香的味道。 桌边,满脸皱纹的老者正在泡茶,不远处陈列小小的香炉,浅色的烟缥缥缈缈。 万可谭抬起头来,跟楚千黎对视。 刹那间,楚千黎就意识到双方同时起卦,在心中争分夺秒地推演起来。 窗外飞鸟振翅掠过,屋内檀香云雾缭绕,杯中茶叶沉浮飘摇。万物皆动,万物皆不动,万物皆可成为卦象。 这一瞬穿透时空,看似短暂如火,却又格外漫长。 楚千黎率先动身,她随手将书包卸下,大大咧咧地坐在茶桌旁。 万可谭神情复杂:“楚易冽还真放你自己过来?” 楚千黎坦然道:“爷爷担心也没用啊,他总不能从棺材里爬出来,最多夜里给你瞎托梦吧。” 万可谭一怔:“他死了?” “是啊,你刚刚没算到吗?”楚千黎恍然大悟地笑道,“哦,那我知道你水平了,好多年不见的人就会算得模糊,对吧?” “哼,不过是他把戏太多,我以为又是假死呢。”万可谭眼神一寒,冷笑道,“他死没死不知道,小丫头你倒快死了。” 万可谭看到楚千黎大失所望,对方过来时排场浩大,离近看竟是早夭之相。他原本不确定楚易冽是否在世,现在瞧见她的面相,确信人应该真没了。 万可谭想要震慑楚千黎,哪想到她就不为所动,还风轻云淡地反戳一刀。 楚千黎不慌不忙:“没事,莫急,我死得没有你早,还能赶上给你烧纸,老爷子咱谁也别笑话谁啦,半斤八两何必呢!” 万可谭大怒:“你……” “我不想要喝这个,能不能订杯奶茶?”楚千黎望着桌上的明前茶,又见对方吹胡子瞪眼,嘟囔道,“好啦,现在请杯奶茶别小气,明年我给你扫墓,我就带你喜欢的,有来有往。” 万可谭:“!!?” 第五十三颗星 万可谭张嘴欲骂, 却剧烈地咳嗽起来,他上气不接下气,一度躬身抽搐起来, 犹如在岸上挣扎的青虾。 楚千黎刚刚语气随意,她此时有点发慌,下意识地看门口, 提醒道:“等一下, 别碰瓷,我算的日子不是今天,你不要往我身上搞事, 好歹等我走了再发病?” “我周一还要上课, 不能被警察盘问!”楚千黎生怕万可谭当场昏迷,她就跳进黄河洗不清, 莫名其妙成为嫌疑人。 万可谭听到此话咳得更凶,他深吸一口气, 好半天才平复, 嗤笑道:“那你的水平也不怎么样, 还会怀疑自己没算准?” “不是我怀疑自己没算准,是我怀疑你要表演战胜命运,直接将日子提前。” “……” 万可谭从未见过如此没礼貌的小孩, 他要不是最近身体不行,现在就怒举拐杖打人。 王萍曾经的评价很准确,如果楚千黎说话让人不高兴,绝不是情商低, 那就是她成心, 故意让人生气。 万可谭懒得在跟小丫头斗嘴,他沉思许久, 问道:“楚易冽死多久了?” 楚千黎答得含糊:“近几年的事。” “哼,他当年在同道里威名远扬,晚年却不过如此。”万可谭嘲道,“我还以为他有多大的本事!” 楚千黎听他贬低爷爷,她眸光微闪,抬眼道:“什么叫‘不过如此’?” “自身寿数都无法突破,那可不就是不过如此?” 楚千黎凉凉地调侃:“你该不会觉得突破寿数很容易?还学别人点七星灯呢,诸葛孔明都没改变寿数,难不成你感觉自己配?” “是人都会死,学这些见过那么多生老病死,轮到自己就不接受?”楚千黎道,“老双标了,爷爷好歹比你明白,不过如此的是你。” 万可谭妄图点燃七星灯续命,楚千黎在二楼看完只想发笑。 万可谭惨遭戳破,他却不恼火,反而冷声道:“小丫头,嘴皮一动说得倒轻巧,那我让你现在就去死,你能甘心吗?” 楚千黎沉默片刻,答道:“能,也不能。” “那不就对了,谁都不能甘心!”万可谭突然激动起来,连带声音都发喘,高声道,“别人不明白,你应该清楚,时日无多是什么滋味,我们都是修行之人,当然要想办法改变。” 万可谭双眼迸发光彩,就如海上漂泊之人,想抓住最后的求生板。 楚千黎目睹此景,她微微歪头,心平气和道:“果然书上说得没错,希望感到自己重要也是人与其他动物的分别之一吧。” “什么?” “天地之生,人为贵。当然这都是人写给人的话,你要让猫来写,没准就是天地之生,猫为贵。”楚千黎平静道,“你又觉得自己是修行之人,那更是珍贵的人上人,有这种想法倒也正常。” 命理研究者都有一大难题,就是预测推演自己的事。他们占卜别人信手拈来,可要是推测自身的事,便容易加入情感色彩,这是问卜中的大忌。 一旦事情触及自身情绪及利益,人就会剧烈地摇摆不定,这是人性。 人乱,卦就乱。 “我刚刚的表达可能让你误会,应该改成‘不能,也能’才对。从主观情绪上,我不能接受去死;从客观规律上,我又能够接受了。”楚千黎补充,“这不代表我想法悲观,而是我所学的东西告诉我,我的死亡或许也是合理的。” “跟你不一样,我已经死过一次,所以我知道我很特别,但确实也没那么重要。” 如果是上一世的楚千黎,她或许跟万可谭一样,终日惶惶而急不可耐,不愿相信天赋出众的自己必须消失。她同样绞尽脑汁地想要改变,然而天道的巨幕扣下,再过特别的人都如此渺小。 正因如此,她现在可以冷静地看待生死,更加客观地分析这一切,重新具备问卜自身的能力。 屋内陷入沉默,空气仿佛凝滞。 片刻后,万可谭眼眸微寒,他朝楚千黎伸出手来,淡淡道:“那正好,既然你已经不想活了,就把本门罗盘还给我,把机会留给想活的人。” 楚千黎吐槽:“……我什么时候说不想活,你理解能力有问题,怎么总是非黑即白?” 楚千黎说抛开个人情绪来思考,万可谭直接给她盖帽不想活。 “少废话!”万可谭横眉怒道,“罗盘本就是昊门的掌门信物,那是第一任掌门所留,承载祖师爷毕生所学,我这些年没跟楚易冽追究此事算仁至义尽,你又不是昊门的人,凭什么拿着罗盘!?” 楚千黎:“……那是你不想追究吗?那是你找不到爷爷吧?” “可笑,刚刚讲一通大道理,真到生死危急时刻,还不是抓住罗盘不放!” “不是,老爷子我们讲点道理,遗产继承也要按规矩来,你跟我爷爷非亲非故,凭什么讨要罗盘?你不懂法啊!”楚千黎急道,“再说你都半只脚踏进棺材,你死了我再拿回罗盘多麻烦,何必折腾这一遭?” 万可谭被她激得气火攻心,他差点要跳起来,勃然道:“住嘴!等我拿到罗盘,一切就不一样!” “如果这东西有用,我和爷爷早改命,还轮得到你么?” “那是你们才疏学浅、能力有限,自然悟不透祖师爷的精髓,我跟你们可不一样!” “啧,确实不一样,比我们普通还自信。”楚千黎扬眉道,“行啦,我以后研究出结果,一定烧纸告诉你,你拿罗盘真没用,还不如指望我呢。” 万可谭是没有罗盘才执迷不悟,就如溺死的人要握紧稻草,必然不肯相信楚千黎的话。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呛声,谁也不服谁,争执白热化。 万可谭目光凌厉,他的视线投向一边,微微眯起鹰目,语气锐利道:“罗盘应该就在你包里吧?” 楚千黎神色微变,她下意识摸包,突然安静下来。 万可谭胸有成竹道:“既然我们互相不服,不如就用罗盘做赌注,比比谁算得更准?谁要是比赢了,谁就带走罗盘。” 楚千黎嘀咕:“你算盘打得真精,还想空手套白狼?罗盘本来就是我的,为什么非要跟你瞎赌?” “我当然不会让你白赌。”万可谭随手将几册旧籍放在桌上,风轻云淡道,“这是本门传承的紫微秘法,还有祖师爷当年的事迹,你要真比我强,我就双手奉上,甘拜下风。” 楚千黎闻言,将信将疑地随手翻开一册,发现古籍上熟悉的字迹,顿时心中微动,认真地端详起来。 片刻后,她只差捧腹大笑:“老爷子,你糊弄谁呢,这是我爷爷的字,敢情你们学的是他剩下的!” 万可谭恼道:“你……” “你要喜欢这些,我改天再给你寄一箱,看不出你对我爷爷感情挺深。”楚千黎拍手感慨,“我都懒得整理,你保存还挺好,真给我逗乐了。” 楚千黎没说破的是,尽管旧书是爷爷所写,但她没看过书中内容。他们当初只聊紫微斗数,却不聊门派的发家历史,这些册子记载的是昊门。 万可谭听她笑得肆意,一时间也摸不准楚易冽透露多少,沉声道:“那你想赌什么?” “光这些不够,还得再加点。”楚千黎看一眼旧书,问道,“赌钱吗?” 万可谭当即瞪眼:“你怎么跟个庸俗的凡人一样!?” “嗨,攒点棺材本呗,现在没钱就没墓地,连死都快死不起了,可不就得捞点钱?” “……” 万可谭早就脱离聊钱的阶段,他拿出一整套翡翠道家八宝,压在那摞旧书之上,作为算卦的赌注。 楚千黎怔怔地望着鲜艳欲滴的翡翠,昂贵玉石跟道家文化相结合,还真充满古韵及巧思。她感慨道:“你这陪葬品真不错,不过待会儿就归我了。” 万可谭:“还真是大言不惭。” “保险起见我们录音啊,防止我带走翡翠你报警。”楚千黎提起书包,再次确认道,“用这些赌包里的罗盘?” “对。” “比什么?” 万可谭手指微动,他直直地注视楚千黎良久,不怀好意地笑道:“小丫头,你还有两年多大限将至,旁人或许能靠行善积德转运,但你……” 楚千黎沉稳道:“又要聊这个吗?我没上小学就算出这些,聊点我不知道的,比如具体哪天、什么意外、破解之法,那我没准还高看你一眼。” 万可谭听她无惧生死,一时间竟陷入不言,不懂她为何如此心大。 楚千黎笑道:“算不出来吗?那你老提这事儿干嘛,不过你要是好奇的话,我可以帮你算是哪天什么病死的。” “你算不出我的,我能算出你的,就怕你不敢听。”楚千黎轻描淡写道,“……要听吗?” 别看楚千黎年纪不大,她在生死之事上可谓前辈,远比万可谭心态要好。 万可谭盯着她,他双拳僵硬地紧握,最终还是没有搭话。 万可谭佯装镇定地取过一枚铜钱,没有再提寿数之事,开口道:“别搞那么复杂,就用最简单的,连投三次猜正反,怎么样?” 万可谭提议两人各自在纸上写出结果,然后连投铜钱三回,看跟预测是否有出入。 “最高超的技巧就用最简单的方式展现?”楚千黎点头,“可以,但要是猜出来一样呢?” “那就再选别的方法。” 两人仅花数秒就写完,随手将纸条放一边,时间短暂到无法起卦,完全是凭借此刻感觉。 一旦落笔,无法更改,再继续算也没用。 任何问卜都要寻找入卦事物,最难无外乎就是灵机一动。这种感觉类似于绘画、雕刻的灵感,跟技法不沾边,讲究的是灵性。 古人见两雀在枝头争吵心生感应,预测到次日有人从树上摔下,就是此原理。占卜结果跟卦题毫无关系,单纯是人抓住环境中的异象。 楚千黎一进屋,她就知道万可谭早有准备,这是他清修的地方,对各类陈列最为熟悉,连她坐下的位置没准都能被入卦。 比拼问卜本身就是信息战,看谁能用少量信息获取更多信息,抢先预判对方的预判。 铜钱落下的时间极短,更何况是不起卦连猜三回,准确率更低。 “来了。” 万可谭抬手示意,铜钱就在半空中打转,紧接着在桌面转圈,最终稳稳地停下来,恰是有字的正面。 万可谭瞥一眼自己纸条,恰好对上预测结果,越发气定神闲。他将桌面铜钱推向楚千黎,说道:“换你来扔。” 楚千黎摸起铜钱,好奇地打探:“你猜的是什么?” 双方都写完答案,再做遮掩无意义。 万可谭大方道:“正反反。” 楚千黎一愣:“两花一字是少阴,投出这个可不好。” “难道你猜的不是这个?” 楚千黎将铜钱当空一抛,随意道:“不是,将死之人不猜这种结果。” 铜钱第二次在空中打转,这回落下是有花的反面。 万可谭见状,他更加笃定自己预测没错,冷笑道:“那你输定了,我没想到连第二轮都撑不到。” “紫微占卜本就讲究精细预测,有时候过程没准比结果重要。”楚千黎将铜钱交还给对方,提议道,“第三次你来吧。” “我可以让你投,反正结果不变。” “别,怕你待会儿说我作弊。” 万可谭狐疑地接过铜钱,他心中琢磨楚千黎的话,连带投币动作也失手,没有上一回操作平稳。 旋转的铜钱在茶台上一磕,竟没有稳稳停住,反而蹦跳起来,直接飞向旁边的香坛,斜插在香灰之中,微微倾斜着立住! 万可谭看到此景,他伸出手取铜钱:“这次不算,下次你来。” 楚千黎连忙挡住对方的手,她不允许他触碰铜钱,惊声制止道:“玩儿赖吗?怎么就不算?” 万可谭望着立在香坛里的铜钱,他当即皱眉,提醒道:“你可看清楚,它没有落下,真要算这次,那也是反面!” 铜钱斜倾在香坛之上,它要是平整落下,恐怕就是反面,三回恰好是“正反反”。 “谁说是反面?”楚千黎翻开手里的纸条,上面赫然写着“正、反、都不是”,跟铜钱投出的结果一模一样。 她笑道:“一正一反,一阴一阳,悬而未定,正好圆满。” 万可谭看清她纸上的内容,他难以置信地起身,怒火滔天道:“没有你这么写的!那明显就是反面!” “急了急了急了,就算到你赖账……”楚千黎争辩道,“它根本就没落下,你凭什么说它反?” “那就再丢一次,这次不能算数!” “我写得明明白白,你现在又开始赖,那再丢多少次都没完。”楚千黎伸手去抱旁边的旧书及翡翠八宝,不屑道,“懒得跟你一般见识,收拾东西回家了,作业还没写呢。” 万可谭见她拿东西想跑,他拄着拐杖就要拉扯,却突然见她从书包中取出罗盘,不由错愕地愣住! 楚千黎一手高举罗盘胡乱挥舞,一手往书包里塞旧书及翡翠,她还活跃地蹦来跳去,故意n瑟道:“看看这个啊?这是什么呀?” 万可谭眼看罗盘被她挥来抛去,他惊得额头冒汗、背后发寒,忙不迭呼喊:“别这么丢,别这么丢,你是疯了吗!?这是老物件!” 罗盘讲究精密,稍磕碰就不准,再想修复需要技术。 楚千黎就跟性格恶劣的小孩一样,她根本不知道爱惜,当场拿罗盘玩起杂技,只将万可谭气得跳脚! 楚千黎花里胡哨地抛接罗盘,她颇为自得地扬起下巴:“我技术还行吧?” 万可谭紧盯罗盘,他唯恐她失手,声音慌张发颤:“别这么乱抛,别这么瞎玩……” “我进屋时你就输了,只是你不知道罢了。你太想活了,但我没那么想活,谁先被读懂,谁就输定了。” 楚千黎随意将罗盘抛起,她望向半空中,若有所思道:“其实我死不死无所谓,可我不想等我的人难过,也不希望他们有一天为我难过……” 楚千黎稳稳地接住罗盘,她当着万可谭的面,将其猛地砸向墙壁,笑道:“我不喜欢别人为我垮着脸,所以还是选择活下去吧!” 罗盘在墙壁上发出一记沉闷的响声,接着就四分五裂,犹如炸开的星火! 万可谭脸色青白交加,他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目眦尽裂道:“不――” 万可谭冲过去抢救罗盘残骸,楚千黎提起书包就往外跑,连头也不带回。 屋外,谈暮星见她冲出来,他早就等候多时,惊讶道:“结束啦?” “溜了溜了,老爷子发疯了。”楚千黎幸灾乐祸道,她挥手催促谈暮星跟上,一溜烟地往楼下冲。 谈暮星不明所以,他只听见万可谭嘶声怒吼,不知道熊孩子如何招惹对方。 屋外的人原本想拦两名高中生,齐叔此时却已经带人冲上来,场面一片混乱。 屋内的万可谭大吼去寻修理人员,其他人不好再管楚千黎等人,只能放任他们离去,先进屋安抚万大师。 楚千黎和谈暮星在掩护中轻松下楼,甚至途经灯火昏黄的别墅二楼。 楚千黎望见七星灯,居然还有心思瞅瞅,临走前抛下一番话。 “他要真信这个,今天忙完可要看好灯,今晚就得灭两盏。”楚千黎轻飘飘道,“我尊重长辈就不玩儿他灯了,但要自己灭的可别往我头上赖。” 其他人闻言面面相觑,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楚千黎说完,她就跟谈暮星一同钻进车里,车门一关遮挡住两人身影。 车队缓缓启动,逐一驶离小区,现场无人敢拦。 车内,楚千黎打开书包,她检查一番东西,又向谈暮星伸出手。 谈暮星不等同桌开口,便主动将红晶罗盘还给她。他发现她包里乱糟糟的,无奈道:“我说你怎么会嫌重,居然带那么多东西?” 其他高三生就装作业,同桌还装别的东西。 楚千黎书包里塞满各类塔罗牌,她最近研究红晶罗盘,又开始频繁买道家用具,跟占星学徒的习惯一模一样。 两人不管研究结果如何,各类研究工具绝不少买。楚千黎一边说昂贵塔罗牌收割智商税,一边看到新牌或新版就入手,完美诠释边骂边买。 “嘻嘻,今天消耗一块罗盘,我又能买一块新的。”楚千黎掏出手机,她摸着下巴,开始琢磨起来,“我瞧瞧这回买个啥样的。” “你们在屋里聊什么?” “交流一下陪葬品。”楚千黎抬起头来,咨询道,“对了,老人喜欢喝什么茶?” “每个人口味不一样,我爷爷喜欢普洱,我奶奶喜欢红茶。”谈暮星挠头道,“茶叶价位也不一样,还可以细分档次,具体看你用来干嘛。” “只是扫墓,便宜点的,不然就奶茶吧。” 谈暮星:“?” 第五十四颗星 楚千黎爱惜地将红晶罗盘擦一擦, 接着妥善地收到书包里。这好歹是爷爷的遗物,不管它有没有用处,都不可能故意摔坏。 “我刚刚听到屋里声音很大。”谈暮星担忧道, “没事吗?” “人没事,新买的罗盘有事而已。”楚千黎摸了摸下巴,迟疑道, “不对, 是我人没事,他有没有事不确定。” 楚千黎的书包里装着两个罗盘,一是爷爷的红晶罗盘, 二是新买的普通罗盘。她在门口将红晶罗盘交给谈暮星, 进屋后主动落座,故意将书包放在指定位置, 让万可谭、普通罗盘、红晶罗盘的位置落在同一直线。 起卦寻物提供的是特征信息及方位,两个罗盘的特征本就相似, 加上都在同一方位, 自然就会有迷惑性。万可谭认为楚千黎不会让重要物品离身, 当然确信昊门罗盘在书包里,也就先入为主。 高手都坚信自己的起卦结果没问题,万可谭只是输在没读懂楚千黎。她是天生的骗子, 提供的信息虚虚实实,而错误信息是不能入卦的,一步错就满盘皆输。 谈暮星:“他还会找你麻烦么?” “嗨,他找我麻烦干嘛, 我俩就是闹着玩儿。”楚千黎给同桌炫耀翡翠八宝, “看他还送我东西啦,我们真在聊陪葬品!” “他跟我玩这一回, 应该也就死心了。” 京郊别墅内,万可谭让修理大师火速赶来,想抢救被砸碎的罗盘残骸。 修理师看着罗盘一愣,他还是老实地修理起来,重新将其组接在一起,无奈道:“精密度还是会受些影响。” 万可谭焦灼地等待许久,怒道:“怎么就受影响?你不是最会修这些!” “这罗盘很重要吗……”修理师面对气急败坏的万可谭,为难道,“是有什么纪念价值么?” 其他人在旁帮腔:“这可是万大师的掌门罗盘,昊门祖师爷传下来的,麻烦您再帮帮忙吧!” 修理师迷惘地抬眼:“掌门罗盘?” “是啊是啊,老古董了。” “那我再给你们买一个吧,这东西我店里多得是。”修理师道,“这就是普通罗盘,我平常都懒得修,坏了再买就可以。” 万可谭如遭晴天霹雳,他听到此话差点没站住,突然想起一些蹊跷之处。 “怎么会?你看看这样子,明显就有年代!” “这都是故意做旧的,可能觉得这样好看。”修理师取出手机,“我骗你们干嘛,上网都能买同款。” 众人看到屏幕上的网购图片,皆尴尬地回头看万可谭。 万可谭气得浑身发抖,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感觉随时就要昏厥。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楚易冽假死离开昊门,楚千黎随手调换罗盘,两人都是故弄玄虚的骗子,从某种意义上一脉相承。 当天晚上,七星灯就如楚千黎所言,莫名其妙地连灭两盏。万可谭效仿诸葛亮五丈原点七星灯,想要为自己延续寿数,这才遭到楚千黎嘲笑。 先不提此事是否科学,诸葛亮当初主灯被灭、续寿失败,只能掷剑长叹:生死有命,不可挽也。 万可谭现在有两盏灯被灭,更是糟糕的心理暗示。明明有人连夜看守七星灯,居然还能在眼皮底下熄灭,确实就似不祥的预言。 万可谭本该找楚千黎算账,现在却病来如山倒,根本就没办法出门。 倘若人心底有期望,那就能提着一口气,一旦期望被戳破,所有气都被放跑。 万可谭原本认为罗盘能改变一切,然而早夭之相的楚千黎却击碎幻象。她的话没有错,罗盘要是有用,她命数不会这样,也轮不到万可谭。 她比万可谭天赋更高,照样什么也没改变。 楚易冽比万可谭天赋更高,照样自然而然地走了。 病床上,万可谭隐隐意识到楚千黎是对的,但他却不敢完全相信,一旦彻底确信此事,或许就真到该走的时刻。 他宁愿相信罗盘有用,又不敢再寻罗盘,害怕拿到后希望破灭,完全是复杂的矛盾心态。 谈暮星原本忧心忡忡,他唯恐万可谭又来绑人,最近都紧跟楚千黎放学,连周末都不例外,却没有再遇风波。 班级里,楚千黎坐在窗边哗啦啦翻书,借着课间之余琢磨红晶罗盘。 谈暮星见她全神贯注,若有所思道:“最近确实没遇到那帮人了。” 楚千黎发现同桌很关注万可谭,她随手掐算起来,喃喃道:“那我算一算吧,看看他在干嘛……” “嗯……感觉最近身体好转,没有前段时间糟糕。”楚千黎欢快道,“他要是不瞎搞仪式,努力让自己心情好点,应该还能多活两天吧。” “仪式是说七星灯吗?” “那可不止,还有很多事都算仪式,比如有些人数花瓣问别人爱我或不爱我那种勉强也算……”楚千黎懒洋洋道,“国内外都有仪式法阵吧,这种东西有没有用再说,但中间出差错能让人心态炸裂。” “这就跟极度焦虑的高三生算命得知落榜一样,不知道还好,知道得发疯,所以关键时刻不能瞎搞。”楚千黎补充,“我偶尔考试都不敢算。” 如果是算自己不在乎的事还好,一旦是自己算自己重视的事,非常容易被情绪裹挟,产生紧张、恶劣的心理暗示。 楚千黎很清楚万可谭当前心态,他要聪明的话就不会再探究罗盘,无情的真相没准会加速倒计时。 谈暮星语气和缓:“他不再来就好。” “我还怕你会失望呢,你最近好像很关注。” “我倒不失望,齐叔有一点。”谈暮星安静数秒,无奈地解释,“他这段时间拼命锻炼,说司机当太久,难得能做保镖。” 谈暮星没提及的是,奶奶同样相当激动,她觉得自己有卓越远见,现在就差给车队来一个超级加倍。 谈暮星不愿校园日常出事,但周围人似乎盼着出事(?)。 楚千黎那日带回翡翠八宝,还带回一些爷爷旧书。她回来后一翻才明白,难怪她以前没有看过,这就不是讲紫微斗数,根本是爷爷年轻时游记。 “爷爷是把游记写成小说啊,艺术夸张手法如网文,难怪真把人家忽悠住。”楚千黎随意地翻书,“妥妥是男频龙傲天,全都是他盘道的事。” “这不是资料吗?”谈暮星迷惑道,“我看你天天都研究,以为你是认真学习。” “胡说,我什么时候认真学习过,就是看小说才那么认真。” “……” 这些文字记载楚易冽年轻时的盘道经历,他作为昊门的天才外出历练,寻访祖师爷曾走过的大山大河,一路上还遇到不少同道之人,跟人激烈地斗法,也交到一些朋友。 旧书里有些人名被频繁提及,例如“须”、“梅”、“野”等,应该是同时期的玄门之人。 楚千黎惊道:“这里面有提到你们家呢!” “不可能吧。”谈暮星将信将疑,他探头过来,旁观起旧书,“没准是同名。” “肯定不是,你看这一段,绝对是你们家。”楚千黎眨了眨眼,怔愣道,“原来不起冲突是家族遗传嘛,这上面写你们家配合改革,加上在当地风评很好,所以当年没吃什么大苦头。” 谈家一直是乐善好施的大家族,这才几经风雨没被时代拍死,当然遇到过困顿颓势,但总还是能转危为安。 楚易冽在书里点评此家族的特点,这家人很懂收敛锋芒、顺势而为,连带夸赞谈家的厨子真不错。 楚千黎点头赞同:“我也觉得你家饭很好吃。” 谈暮星:“……谢谢,但这种事都有记录吗?” 谈暮星不是很懂大师们,楚千黎拜访谈家后看上大院,楚易冽拜访谈家后盛赞伙食,任谁都感觉大师们过于接地气。 旧书中,楚易冽还记录不少跟同道之人的趣闻,他发现祖师爷有大造化,留下的罗盘跟其他门派信物有共通之处,例如乾门的桃木剑等。 书上还画下这些信物的模样,一个干瘪的罗盘,一柄扭曲的铃铛,一把潦草的剑。 楚千黎望着草图,她看得眉头直皱,吐槽道:“难怪万老爷子认不出来,我爷爷画成这样,谁能看得明白啊?” “就这?就这?还没你在作业本上瞎画得强!”楚千黎举起书向同桌展示自家爷爷劣等画技。 谈暮星弱弱地提醒:“那好歹是你爷爷画的。” 楚千黎:“所以更能肆无忌惮地嘲笑,爷爷确实不能研究符,他这样画符都画不明白。” 谈暮星:“?” 楚易冽等人怀疑各门派信物后藏有秘密,然而他们在全国打转也只找到三件,最后此事就不了了之。或许是时机未到,一行人推演出未来将有盛大的盘道大会,便决定各自归去,招收弟子、休养生息,静待那一刻天机。 楚易冽脱离师门就是后续故事,没有被记录在这份游记里。 楚千黎手里有一副红晶塔罗,这是爷爷没见过的东西。她推测爷爷等人当年找不到,有可能是没办法随意出国,碍于时代的局限,找不到海外信物。 这类信物没准散落全球,爷爷书上画的都是道家物件,但或许在海外还存在其他传承,就如红晶塔罗。 高三的课业枯燥,楚千黎和谈暮星津津有味地翻阅旧书,阅读其中少年志气、大好河山的故事,难免就向往起来。 楚千黎呜咽道:“爷爷在我的年纪时游历山水,我却在教室里苦哈哈读书。” “但当年很多人没法读书呢。”谈暮星听她叹息,他温声提议,“等到一切解决以后,我们也可以到处走一走,邱晴空不是还约着出国旅游?” “我们可以比他们走得更远,甚至走到他们当年去不了的地方。” 楚千黎闻言一怔。 谈暮星从不回避楚千黎身上的事,但他又有一种独特的坚定信念,他绝不相信这件事。没准是从小被玄学伤透,他已经产生强大抗体,甚至有点百毒不侵。 那些有关未来的话将他击倒在谷底,紧接着就是触底反弹,当做好心理准备,真正地跌进深渊,也代表崭新开始。盛极必衰,物极必反,最坏随之而来就是变好的开端。 潘多拉魔盒中最后留下的是elpis,是希望,也是所有不切实际的愿望。这就像罗盘之于万可谭,未来之于楚千黎。 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切合实际的愿望,但她在此刻确实涌生出无限期盼。 楚千黎欢声应道:“好啊,爷爷当初就没坐过出国飞机,我以后回村都可以找他炫耀。” 两人畅想完乐观的未来,又开始翻阅起旧书,还发现不少无法理解的内容。 楚千黎满头雾水地挠头:“这里又是什么意思?小支是谁啊?突然新人名?” 楚易冽估计没想到游记会被翻阅,他编写时并不讲究,经常使用姓氏代称,偶尔还随手涂掉错别字,当真是潦草的手稿。 “这应该不是小支?”谈暮星联系上下文,他思考片刻,试探地说道,“这是说我爷爷吗?我爷爷叫谈岐裕。” 楚千黎了然地点头,分析道:“啊,那就是他们关系变好了,前面写的是谈,现在写的是小支,深刻揭露作者的情感递进及转变,代表作者跟朋友产生真挚的友谊。” 谈暮星感觉她搞阅读理解走火入魔,小声道:“是岐,不是小支。” 楚千黎突然想起什么,她猛地抬头看他,犹豫道:“小暮?小星?” 谈暮星一时没反应过来:“?” 楚千黎双眼放光,她恍然大悟,惊道:“星星!应该是星星!” 谈暮星当场被叫小名,他瞬间满脸通红,慌得语无伦次:“不不不……” 现在只有长辈在家如此称呼,谈暮星不亚于被公开处刑。 楚千黎看他逃避,她颇感有趣,开始念咒般重复:“星星星星星星……” 谈暮星只能羞耻地捂住耳朵,然而依旧挡不住魔音灌耳。 “以后就叫星星了。”楚千黎果断拍板,她忽然想起什么,又道,“那我以后要争做文明人,不然以后说‘真它星星的’,还会扫射到你呢。” 谈暮星:“谢谢你的体贴,但其实可以不……” 楚千黎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她已经开始继续重复,快乐地碎碎念:“星星星星,白熊星星,知世星星……” “……”谈暮星立马被喊得不好意思,他羞得耳根发烧,当即捂住自己耳朵,只盼这一波凌迟能快点结束。 他现在已经不确定书上是“岐”还是“小支”,只是感觉自己爷爷被人喊“小支”,恐怕也会像现在这般恨不得钻进地缝。 第五十五颗星 楚易冽留下的盘道游记带来些许后遗症, 那就是楚千黎从中学会叫人小名。她发现新称呼的奇妙之处,一连几天都挂在嘴边,让谈暮星深受其扰。 谈暮星不懂她对小名的执着, 他刚开始还会脸色爆红、极度羞耻,到后面居然被叫得心如止水、波澜不惊,甚至条件反射地应声。 两人偶尔低头写着作业, 这个游戏就会突然开始。 楚千黎望着数学函数头疼不已, 她撑着下巴东张西望,瞟到身边的同桌,莫名其妙就出声:“星星。” “怎么?”谈暮星下意识地抬头。 楚千黎歪头看他片刻, 她就低头继续做题, 让谈暮星摸不着头脑。 没过多久,楚千黎放下笔, 又道:“星星。” “怎么了吗?”谈暮星面露好奇,“有什么事?” “没怎么, 叫叫你, 嘿嘿。” “……” 楚千黎以前有事星星, 现在无事也星星,似乎找到新乐趣。 谈暮星严重怀疑她享受玩弄别人情绪的感觉,因为他大庭广众被叫小名会慌乱, 所以她就变本加厉、乐在其中,直至让他对此称呼产生抗体。他现在听见星星都默认是在叫自己。 新称呼风潮甚至蔓延到魔卡少女五人小分队。 高三生在校时间被无限拉长,不但白天需要上课复习,晚上还有结组晚自习, 基本要很晚才放学生回家。除邱晴空外, 剩下的人都没选出国,聚在一起猛刷作业。 邱晴空拿着托福单词书, 她陪坐在一边背词,听闻谈暮星的称呼,抗议道:“老师,我都没这待遇,你直接叫我小可。” 楚千黎试探:“晴晴?” 邱晴空当场尬住:“好土。” “空空?” 邱晴空浑身一僵,她头皮发麻,吐槽道:“算了,我收回前言,别这么叫了,好像唐僧喊孙悟空。” 谈暮星:“……所以让你不要羡慕。” 贺时琛低头翻书,他听旁人又开始走神,淡淡地提醒:“自习别闲聊。” 戚焰推了推眼镜,笑道:“我也没这个待遇,为什么不叫我焰焰?” “啊这……”楚千黎眼神飘移,支吾道,“这么喊你感觉危险。” 楚千黎用小名喊谈暮星或邱晴空都没事,但她这么称呼戚焰,总觉得下一秒就有事,说不定会被女强文主角反套路。 戚焰若有所思,她一指贺时琛,问道:“那要是喊他琛琛呢?” 楚千黎:“好膈应。” 贺时琛:“谢谢,有被恶心到。” 谈暮星:“……” 楚千黎和贺时琛难得达成一致,他们都拒绝此等尴尬称呼,在此刻宛如亲兄妹。 上学期间,楚千黎还在学习之余研究红晶塔罗及罗盘,她根据爷爷游记中的信息,逐渐了解昊门祖师爷,还翻阅大量的明朝历史资料。因为罗盘是明朝的古董,搞懂时代背景就至关重要。 “星星,明朝有什么大事件吗?”楚千黎补充,“全球的?世界性的?” 谈暮星迟疑道:“郑和下西洋?” “有道理,我再查查国外当时的历史事件。” “你在做新布置的文综题吗?” “不,我在做爷爷和祖师爷布置的文综题。” “……这听着像鬼故事。”谈暮星看她埋头用功,问道,“最近好像都在研究游记?” 楚千黎点头:“对,我从推运上来看,过段时间有别的事,好像没精力搞这些了。” 楚千黎只知道未来有旧人拜访,但她还不确定具体有什么事,只能现在抓紧时间搞学习和玄学研究。 谈暮星闻言不解,好在他已经习惯同桌的推演,对此见怪不怪。 没过多久,当真有旧人找过来,何建平约谈暮星和楚千黎在茶楼相见。 谈暮星原本以高三为由推托,然而何建平这回格外执着,电话里也不愿说明情况,非要见面跟二人详谈。 茶楼内,三人相隔许久重逢,一时间热闹地寒暄。何建平惊讶地上下扫视谈暮星,询问道:“暮星,你好像瘦了点,小大师倒是没变样。” 谈暮星赶忙摆手:“没有没有。” “这是高三累的吗?你们学习太辛苦啦?” 楚千黎:“可不是嘛,何叔叔你有没有朋友开学校,不然让他们帮忙把我招走吧,这学习的苦我真吃不下了。” 何建平大笑:“有是有,但你们也看不上那种学校啊,不都想着要读好大学!” 三人落座聊完近况,这才开始说起正事。 何建平叫人送来点心及水果,他一边给两人沏茶,一边开口道:“是这样的,我不是一直对周易感兴趣,还陆续找不少大师算过,就有人托我来问问……” 国内真正的大师基本都是隐世高人,他们不会在网上大肆宣传,只接受同行介绍或熟人委托,避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楚千黎心下了然,熟门熟路道:“何叔叔,是什么事呢?” “这回还有点不一样,我现在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主要那边还有筛选的过程,不是光托我一人找大师……”何建平无奈道,“我知道找大师问事儿一般是一对一,一连找好几个还挑不太合适,这不才说跟小大师见面讲清楚。” 谈暮星一愣:“找好几个?” “是啊,据说他们开始是想跟乾山联络,但乾门近两年都不爱接大事,现在是南边找几个,北边找几个,还得筛一轮。” 楚千黎咋舌:“不说清事情,还要搞筛选,真是好大的排场!” “确实是这样……”何建平面露难色,解释道,“主要酬劳也高,可能就谨慎吧。” “有多高?” 何建平张开手掌,伸出五根手指。 楚千黎扬眉:“不就是五千万……” “五亿。”何建平纠正,“而且不是烂事,绝对特别干净,对方说是行善积德的项目。” 做这行都有忌讳,有些钱是不能瞎挣的,例如张老板的生死卦等。如果是酬劳丰厚又行善积德的好事,那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工作,难怪对方敢放话筛选大师。 楚千黎猛地瞪大眼,惊道:“真的假的?那要纳多少税?” 谈暮星:“如果是按个人薪金,可能要纳2.2亿的税。” 楚千黎捂住胸口,她深吸一口气,颤声道:“天呐,我还没赚到这笔钱,已经开始为纳税额心痛。” 何建平:“……你们现在对税很敏感啊?” 楚千黎刚刚还说对方排场极大,她听完酬劳瞬间改口,坚定道:“如果他们能掏这笔钱,那谨慎一点也正常,确实有资格选大师。” “不不不,我从现在起就不是大师,只是急需工作的命理数据师,让他们直接跟我提要求就行,解决一下孩子的就业问题吧!” 谈暮星小声地提醒:“你已经高三了……” 楚千黎义正辞严:“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多才多艺,你把清北和五个亿放在别人面前,我相信大多数人都选五个亿。” 谈暮星:“我没有什么才艺。” 楚千黎:“我是说贝字旁的财,人字旁的亿,多财多亿。” “……” 何建平旁听两人聊天,他察觉楚千黎不抗拒此事,试探道:“那不管结果怎么样,我先给小大师报个名,后续面试什么的是那边搞,咱们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 楚千黎忙不迭感激道:“好好好,谢谢何叔叔。” “没事没事,我就是牵线搭桥,还得靠小大师自己实力。”何建平问道,“对啦,你们有简历吗?我得给那边交一份。” 楚千黎:“?” 楚千黎纵横江湖许久,她头一回被要简历,愕然道:“还要这个吗?” 谈暮星叹息:“建平叔,我们还是高中生。” 何建平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啊,小大师算得太准,我都忘记她没上过班,那最近得准备一份,主要是那边需要,他们要了解小大师精通哪种术数,还有以前搞过什么项目,从业经验和师承之类的……” 楚千黎两眼发懵:“这么严格?” 谈暮星:“这听着就像应聘一样。” “确实跟应聘差不多,可能比公司还要严,我听他们说最好有土建工程经验,然后小大师是党员吗?据说党员优先。” 楚千黎头疼地扶额:“高中党员很稀有的。” 谈暮星吐槽:“不,不是高中党员的问题,找大师还要求党员,是不是在为难人?” 这跟要求应届毕业生有三年工作经验有何区别? “往好了想,虽然我们不是党员,但我们比道士有信仰优势!”楚千黎随即垂头,苦恼道,“等等,那师承也是问题,我总不能填爷爷的师门……” 虽然楚千黎拿着掌门罗盘,但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算昊门,主要爷爷就没说他算不算昊门。 何建平出谋划策道:“不用光写小大师履历,你们可以做团体简历,实在不行就填暮星的,他家里跟乾山有些渊源。他们原来想找乾门,咱们就投其所好嘛。” 楚千黎惊讶道:“这也可以吗?” 谈暮星神情微妙:“……但我根本不信这些?我也不会算?” “嗨,简历哪管这些啊,沾边就往上写,看着厉害就行!” 何建平不愧是□□湖,他一拍大腿,信口就来:“你从小就住在乾山脚下,深入了解乾门组织架构,被这帮道士们耳濡目染,擅长跟术数者沟通,吃苦耐劳、抗压能力强,这不随便一编就是……” 谈暮星:“?” 没有大厂经验的毕业生硬贴大厂,没有玄学经验的他硬贴乾门? 第五十六颗星 楚千黎和谈暮星向何建平讨教简历技巧, 回家就开始认真琢磨起来。因为是团体简历,所以要两人结合,他们约好先写各自的。 家中, 楚千黎发现写简历比学习还累,磨磨蹭蹭地研究好久,终于忍不住跑出卧室。 “哥哥!哥哥!”楚千黎扒着二楼栏杆往下望, 迫切寻找贺时琛的身影。 贺时琛坐在客厅里, 听她突然语气谄媚,他不耐地抬头:“又怎么了?又没钱了?” “不是不是!”楚千黎眼神飘移,“你会写简历吗?” 贺时琛:“?” 贺时琛狐疑道:“你要简历做什么?” 楚千黎干笑:“哈哈……我说想参加特殊人才遴选, 你信吗?” “……” 贺时琛没有细究特殊人才究竟“特殊”在哪, 但他认为听起来像正事,还是帮楚千黎润色简历, 同时过滤掉乱七八糟的信息。 楚千黎望着屏幕上的新简历,她摸了摸下巴, 嘀咕道:“这看着是不是有点寒酸?不能艺术加工一下吗?” 贺时琛冷声道:“大学特殊人才遴选还敢造假, 你是不是真不要命了?被查出来可没学上。” “……还是你本来就想借此不上学?”贺时琛怀疑地扫视楚千黎。 楚千黎心虚地打哈哈, 她拿好简历就一溜烟跑回屋,打算自己再稍微调整下。贺时琛的用词比较规范,但没有加紫微斗数等内容, 还需要楚千黎来补充。 没过多久,谈暮星同样将自己简历发来,他没有听取何建平的意见贴乾门,用词比较低调保守, 但还真有些像样的, 应该是喜欢设计的缘故,参加过不少宗教艺术美学展览及活动。 楚千黎一想谈暮星的设计风格就理解, 他确实不信这些,但他欣赏艺术美。 两人将简历攒在一起,硬着头皮发给何建平,不知道能否通过。他们都觉得有点离谱,一时间心里没有底。 好在何建平没有直接说简历被筛,他很快就接到新通知,告知二人要参加笔试及面试。 周末,城区内某座毫不起眼的办公楼门口,楚千黎和谈暮星背着书包在目的地碰头。 核心城区的道路相对狭窄,楚千黎环顾一圈周围,茫然道:“还真像考特殊人才,或者是艺考?” 谈暮星僵声道:“不会考算卦吧,那我真的不会。” “不要慌,起一卦。”楚千黎想要安抚同桌,她现场就起一卦,却突然头大如麻,颤声道,“完了,好像不太顺,不应该算的……” 楚千黎文化课考试绝不起卦,主要她害怕结果不好,考场上就心态崩塌。她心想算卦不会输,这才有胆考前掐算,谁想到会遭受重挫。 谈暮星面露错愕:“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吗?” “但考试结果并不好,星盘某些能量好重,感觉考核者很特殊……”楚千黎怔怔地望着办公楼,又思及何建平的招聘要求,突然抓住蛛丝马迹。 楚千黎思索片刻,她大为失落:“完蛋,我好像挣不到这笔钱。” 谈暮星原本还有点慌,谁料同桌起卦完更慌,他安慰道:“来都来了,先试试呢?” 楚千黎张嘴欲解释,却不经意瞟到街角驶入的跑车,瞬间被吸引走视线。 红色跑车在街上格外乍眼,更引人注目的是下车的卷发美女。她将跑车停在路边的车位内,一手提着大牌包,一手握着车钥匙,大步向办公楼走来,就像是t台上的模特,简直是□□。 谈暮星发现楚千黎走神,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疑惑道:“怎么了?” 楚千黎怀揣着真切的爱美之心,向往道:“啧啧,富婆姐姐,美女姐姐。” 谈暮星:“?” 楚千黎和谈暮星往楼里走,哪知道跟跑车美女同路。 三人一起踏进大楼,一起穿过大厅,一起进入电梯,一起摁亮同一楼。 卷发女妆容得体、样貌精致,她推了推遮阳墨镜,手腕上挂着小铃铛,偶尔发出清脆声响,开始打量起电梯里另外两人。 谈暮星对直白的端详感到别扭,他不安地错开视线,选择看向楚千黎。 楚千黎倒是大方,她直勾勾地回看,盯着卷发女子瞧。 卷发女观察许久,她颇感意外,率先打破僵局,笑道:“真难得,我很少见到女同行,老碰到男道士都烦了。” 楚千黎:“我也很少碰到大姐姐。” 卷发女摘下墨镜,她眼线上挑、眼眸明亮,主动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梅茹z。” 楚千黎乖巧地回握:“楚千黎。” 梅茹z:“不是什么大姐姐,我要真想努力一把,闺女估计就比你小一点。” 楚千黎淡定道:“好看有钱的都叫姐姐,跟年纪无关。” 梅茹z被对方逗乐,她又瞥见一旁的谈暮星,随意道:“不跟你朋友握手了,我稍微有一点厌男。” “啊,好的,对不起。”谈暮星倒没生气,他往楚千黎身边靠靠,礼貌地跟梅茹z拉开距离。 梅茹z保养不错、衣着奢华,但态度还算随和,看楚千黎挺新奇。 “大姐姐也是来……”楚千黎斟酌措辞,“应聘的?” 梅茹z点头:“是,别人介绍的。” 楚千黎思及起卦结果,犹豫道:“真不怕被钓鱼执法吗?” 梅茹z:“怕什么,乾山道观是全国有名的道教活动场所,不也是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真要出事也先是这种,抓我们不信教的干嘛。” 梅茹z从业多年,她似乎有家学渊源,属于少数不信教的命理学研究者。 三人抵达楼层,电梯缓缓打开,梅茹z挥手作别:“认识你们很高兴,但待会儿就竞争了。” 大家都是为赚钱跑过来,确实有同行竞争关系。 楚千黎目送她离去,喃喃道:“好稀有,居然还都不信教。” 谈暮星:“我们一会儿要跟她比算卦吗?” “不知道,我都不知道要考什么。”楚千黎笑道,“但要算卦我不会输。” “……可你刚刚还说结果不好?” 楚千黎:“啊这……” 楚千黎刚刚在楼门口踌躇,主要是发现此事跟官方机构有关,她自然心惊胆战起来,但梅茹z都毫无顾忌地进来,想来不可能光天化日被抓走。 楚千黎和谈暮星原以为要跟梅茹z等人斗法,谁想到他们找工作人员签到结束,很快就被领到安静的考场。 考场内座位间隔极大,考生数量并不多,但不乏奇装异服者,例如道袍等。 台前,有人正在宣读:“麻烦各位将手机关闭,跟包一起存在外面,考试马上就要开始,我们现在念一下考场须知,考生必须遵守考场纪律,服从监考人员指挥……” 两人进门前推测要跟同行盘道,谁料只看到静坐在座位上等待开考的梅茹z。其他人显然也挺不适应,他们在座位上坐立不安,明显都有些惶惶。 楚千黎和谈暮星在校天天模考,他们对此倒是熟门熟路,老实地遵守考场纪律,各自选择座位坐下,还将证件放在桌角。 铃声一响,全场肃静,考卷下发。 楚千黎拿着厚厚的考卷册,她随手一翻就两眼发黑,骤然醒悟考试结果不好的缘由! 她确实算卦不会输,但考的就不是算卦! 考试题量巨大,而且是填空题,很少有选择题,明显在防备大师们走捷径。 旧俗以清明前一天或两天为寒食节,这是纪念春秋时代的____。 若2017年7月10日是星期三,2018年8月10日是____。 楚千黎:“?”这是在考玄门吗? 楚千黎开始疯狂往后翻,考卷天文地理样样涉及,甚至末尾还有提供材料的申论写作题,围绕主题是“推进西部大开发形成新格局”。 “……”楚千黎要不是坐在陌生考场,她都要怀疑是高考的题型,跟文综时事热点紧密联系。 楚千黎在笔试时考得晕头转向、天旋地转、满头雾水、一塌糊涂。 收卷后,楚千黎和谈暮星离开考场,总算是能逃出伤心之地。 楚千黎犹如霜打的茄子,她垂头丧气地跟着谈暮星,可怜兮兮道:“我不要工作了,找工作好难啊,比学习还要难,我突然觉得在校读书真好……” “这钱我挣不了,这钱我挣不了……”她心服口服地念叨。 谈暮星一愣:“还好?前面好多是民俗知识,我感觉你都能够答上来。” 楚千黎哀声道:“但我根本不会写大题,学校里也没这么考过!” 两人正站在路边吐槽题目,恰好遇到出来的梅茹z。 梅茹z下电梯时还意气风发要竞争,她现在同样失魂落魄、浑浑噩噩,问道:“你们会做么?” 楚千黎坦白:“会一点,你呢?” “真搞笑,你还会一点,我根本不会。”梅茹z将头发抓得乱七八糟,她打量一番二人,又醒悟道:“对了,你们好像是高中生,应该算人类智商巅峰期,高考完就会大幅度滑坡。” “我一个学梅花心易的,跑过来考公务员吗?” 谈暮星小声道:“……前面有考易经。” 梅茹z:“我学的是断卦,它考的是易经里的天文地理、兵法算术、乐法韵学,这覆盖面未免太广了!” 楚千黎安抚:“易道广大,无所不包嘛。” 众人站在门口对离谱考试抱怨许久,最后都心灰意冷地打道回府,高昂的酬劳果然代表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光是笔试一轮就筛掉全国不知多少命理学研究者。 回程路上,楚千黎安详地闭眼,她浑身没有一丝力气,伤心道:“看来还是要读大学,社会大学比普通大学更可怕,我好久没被这么打击过了……” 楚千黎自认是当世第一,万万没想到还能被其他条件卡死。 谈暮星哭笑不得:“回去好好备考,以后还有机会。” 楚千黎遭受笔试重挫,回校还真奋发图强,重点攻克西部大开发知识,颇有不争馒头争口气的意思。她要是其他学科成绩差劲就算了,没想到选拔命理学数据师还落败,真是千载难逢头一回。 两人都认为此事尘埃落定,没多久竟收到面试通知,说是进入第二轮。 楚千黎惊道:“但我明明算出来考得很差……” “可能是矮子里拔高个儿?”谈暮星试探道,“我们上回遇到的那位梅大师完全不会呢。” 不管最终结果如何,楚千黎能够进入第二轮,还是修补她的自尊心,起码她确实比不少同行强。她这次不敢随意瞎算,生怕提前得知结果,导致面试发挥更糟糕。 谈暮星陪她第二次来到办公楼,他们是团体简历,只用出代表面试,其他人在外等候。 楚千黎率先敲门进屋,谈暮星帮她拿着书包,他静坐休息室等结果。 “楚千黎是吧?” 楚千黎推门打完招呼,面试官便主动询问。他是头发花白、气质儒雅的老人,和蔼道:“随便坐吧。” 楚千黎道谢过后,她乖巧地坐下,一扫屋内环境,发现办公室里布置平凡,旁边的书架里堆积各类书籍及文件夹,确实就是普通的办公场所。 “我看你写师承楚易冽?”老者一边浏览简历,一边好奇打探,“他现在住哪儿啊,好长时间没见过他。” 楚千黎没想到爷爷还挺有名,她老实地作答:“住地下。” 老者闻言一愣,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怅然若失道:“啊,这样嘛,也是呢,好多年了……” “没事,那我们重归正题,简单聊聊你擅长什么吧!”老者很快打起精神来,调整到正规面试的状态。 楚千黎为难道:“聊是可以聊,但你们好像已经做决定了……” 虽然她故意不算结果,但一进屋就知道没戏。 老者笑眯眯地发声:“你是提前算出来啦?” “不是特意起卦算,就是有些信息一看,控制不住地解读。”楚千黎嘀咕,她有时不专门起卦,凭灵感都有感知,阻挡不住外界信息流入。 老者若有所思:“哦,正常,那你属于对外应敏锐的,看你面相就知道算得特别准。” “刚才有个搞梅花的小姑娘也是,她坐下没半分钟就走啦,说定了就不耽误时间了,应该也是外应厉害。” 外应就是起卦时的一种提示,可以说是一种“兆机”,比如说当时起风、树叶落下等,或者听闻欢笑声、鸡鸣叫等,全都能作为外应,类似于卦外之卦。 楚千黎听到此话,她发觉老者深藏不露,佩服道:“您好会说话……” 低情商:你有早夭之相。 高情商:看你面相就知道算得特别准。 老者笑道:“你也赶时间吗?你要赶时间,我们就不走流程了,反正你知道结果了。” “倒是不赶时间……”楚千黎抿抿唇,她犹豫片刻,胆大包天道,“但我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可以啊,什么事?你问吧。” “你们的要求是不是太苛刻,说有土建工程等项目经验优先,包括笔试还考那种知识……”楚千黎嘟囔,“虽然说是优先,不是硬性条件,但真有人搞这些还能符合条件吗?” 楚千黎就想不通谁能做到,难怪谈暮星看完都感叹。 老者似乎不解她的提问,他诧异地答道:“当然能啊,我就是呀。” 楚千黎:“?” 老者镇定自若道:“我没有宗教信仰,不参加宗教活动,不是宗教职业者,过来做顾问是帮忙,本职是大学哲学系教授……” “研究这些又没错,这是我编的书,可以送你一本。”老者拉开抽屉,他随手取出一本新书,将其递给不远处的楚千黎。 楚千黎双手接过道谢,她定睛一看,书名是《周易新解》,作者是潘义成。 潘义成笑道:“我年轻时搞过土建工程,但现在就是教书育人啦,你师父当初爱管我叫野堂居士,不过大家现在都叫潘教授了,我的授课内容是易经里的哲学精神。” 楚千黎:“???”还能有这种思路? 第五十七颗星 潘义成发现她满脸发懵, 谦逊道:“但我算事情没有他们准,推命应该也不如你师父,说不定都不如你, 我确实搞土建多。” 楚千黎神情古怪:“写做土建,叫做堪舆?” 潘义成态度和煦,怀念道:“差不多, 学土建肯定要懂风水的, 我当初应该是一群人里算卦最差的,他们都有家传或师承,我就只有大学文凭。” “……” 楚千黎被刷新认知, 一时间无言以对, 唯余深深的震撼。 文凭真重要,世界好现实。没文化的大师叫算命的, 有文化的大师叫国学教授。 因为楚千黎进屋时知道自己没戏,所以她根本就没有过多介绍, 反而借面试跟潘义成闲聊两句。 潘义成年轻时跟随友人游历山水, 其中就有楚千黎的爷爷。他和别的玄门人不一样, 并没有师父或门派,单纯是建筑师入道,搞土建工程学风水, 加上学习态度认真,触类旁通就越来越懂。 简而言之,潘义成是学术大佬,他可能玄学天赋不够, 但通过毅力及韧性, 同样取得一定的见解。当然,如果好学也是天赋, 那他绝对算个中翘楚。 其他大师的优势是单项,潘义成的优势是无短板。 “你年纪不大呢?”潘义成望着简历,询问道,“大学生?” 楚千黎老实地答道:“高三生。” 潘义成语气温和:“哦,想考什么专业,现在有目标吗?” “……马哲。” “哲学系?那跟我一样,欢迎报考我们大学啊。” 楚千黎面对气定神闲的学霸,她纠结许久,小声道:“我可能考不上……” 潘义成笑道:“怎么会?我现在任职的大学分数线没那么高,起码没我本科院校要求高!” 楚千黎算卦没输却被高考分吊打:“……” 楚千黎平时有点小n瑟、小嚣张,无外乎是她算卦当世第一,哪想到潘义成开辟新赛道。他跟普通人比算卦,跟玄门人比高考成绩,引入崭新的考核标准。 楚千黎进门时,她就知道潘义成等人做出决定,自己不可能会被选中,不由询问道:“所以我被筛是学习成绩不行吗?” “其实不简单由于这个,主要你们可能没搞懂。”潘义成在旁边翻找起来,他抽出一摞厚厚的册子,解释道,“我们这就像招标一样,还说可以递交团体简历,你看人家一个门派上百人的简历册,换你们就两个人,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潘义成挥挥手里的厚册子,又举起楚千黎薄薄的简历,好笑道:“骗钱也不能这么骗啊,你好歹把人头数做足,我给学校打报告都不能这样。” 楚千黎被他戳破,她心虚地低头:“但人数越多,分的钱越少……” 潘义成:“但你连人数都不像样,我们怎么敢随便掏钱?” 楚千黎眨眨眼,一本正经道:“因为项目目前还保密,所以我们不确定细节,自然就会有疏漏之处。您现在说说具体要求,我们回去重新组织人员,一切还可以商量嘛。” 楚千黎眼底透着鬼机灵,妄图在此刻垂死挣扎,还是不肯放弃巨额酬劳,振振有词地游说起潘义成。 潘义成叹息道:“我老实跟你说吧,这回就没有选出人,根本挑不到合适的。” 楚千黎惊道:“你们内定了?招标走形式?” “不不不,当初是真想找人,还头一回拿出这么多钱,我做顾问那么多年都没见过这笔钱……”潘义成认真道,“但真的都不合适,他们原来认为只要钱到位,肯定有不世出的高人过来,事实就是找不到,说不定还不如我。” “反正项目早就公开,我也没保密协议,可以简单跟你说一下工作内容。我们计划在西部某地修建一条铁道,包括周围的配套设施,但当地山川复杂、地势险恶,关键那是信教普遍的少数民族聚居地区。” 潘义成面色郑重:“这项目不是简单的风水堪舆,还跟当地风俗习惯,甚至跟当地人宗教信仰有关,牵一发动全身,问题非常复杂……” “我知道你们在外面赚得多,没准随便给人算一卦,就抵我十年的工资,做这种事吃力不讨好,还觉得我们要求高、考试刁难人,但这种工作性质就决定单纯看能力不行,还得有一定思想觉悟。”潘义成道,“你要只想赚钱,不想赚就能走,这里不能随便走,没准还要过政审。” 各类领导干部不能有宗教信仰,但在特殊地区工作的干部却要尊重当地风俗习惯、尊重当地人的宗教信仰,如何把控平衡点非常考验人。 楚千黎一怔:“那里人很厉害吗?” 潘义成面色镇定:“还好,他们属于原始信仰那种,而且是国内认可的合法宗教,我们要引导宗教坚守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 楚千黎大致能理解潘义成所说的复杂性,她在占星上算中西贯通,就总被人掐不伦不类,明明东西占星都有共通之处,但很多人只搞对立论。 命理学研究者有无神论还能掐,有没有轮回概念也可以掐,对轮回如何定义依旧能掐,就跟古往今来的人讨论“道”是什么一样。 潘义成等人不是找大师去当地打架,他们是要调和其中矛盾、推动铁路建成,既考验人情世故,又要求风水堪舆,没准还要政治觉悟,按公务员水准招没毛病。 “如果换做是别人,我不会说这话扫兴,但你情况比较特殊,我可以简单直接点。”潘义成和气道,“你在术数方面很厉害,你应该能感受到,只会术没有道不行,外面人都只懂术,这也是我们顾虑的。” “虽然你现在算得特别准,但你也有无能为力的事,甚至算得越准的人越明白。” 楚千黎心知他在暗示什么,她抿抿唇,低声道:“是的。” “一般来说,你这种情况的会选皈依静养,那就可以避免一些麻烦。” 楚千黎属于早夭之相,有一种破解方法就是从小远离六亲、皈依法门,全身心地念经修道,或许可以延续寿命。 楚千黎反驳道:“但那是自我设限,本质还是在逃跑,人跟人世彻底脱离,那还能够叫做人吗?” “你去激励别人成长改变、行善积德,但你自己连七情六欲、众生百态都不懂,怎么可能跟别人共情?”楚千黎垂眸,“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一样。” 楚千黎和爷爷探讨过此事,从小皈依也是一种选择,但她不接受这种选择。她学这些想让别人开心、想帮助到周围人,可要是连各类情感都体会不到,那不就是本末倒置? 因此,她当时选择折中之策,没有立马回到贺家,跟随爷爷在银隆村附近历练。她需要生活在普通人的环境,否则她的能力就毫无意义。 潘义成赞同地点头:“那还有一种传统说法,最简单就是行善积德,跟那些富人一样慈善捐钱,或者用你的能力指引别人……” “我现在就是这么做,但说实话杯水车薪。”楚千黎刚刚被潘义成狂秀成绩,她现在做作地呜呜,“没办法,我太有天赋,实在不管用。” 潘义成有着理工科的严谨,他思索片刻,推测道:“应该不是不管用,而是量变还没引发质变?” 楚千黎无奈地叹息:“这就是困难的地方,照这种计算方法,我怕不是要拯救全国人民,这怎么可能啊?” 楚千黎偶尔感到前途黯淡,主要就是任务过于艰巨,她根本想不出什么事能产生如此大业果。 这还不是表面上的助人或救人,玄学讲究的是从根源解决问题才算业果。举个例子,同样是救助他人,直接给钱和帮忙找工作效果就不同,倘若指向不好的方向,没准都不能算救助,反而还要扣分。 楚千黎捐几个世界首富,都抵消不掉自身debuff。 她还时间紧迫,任何领域没几十年无法精通,可她就只有二十年。她现在只能不断寻找珍贵占星资料,探索更多的可能性,平时用自己能力先续着,有一点是一点。 “所以我刚刚说换别人不会说这话扫兴,但对你就可以说,你现在重点不是赚钱,而是怎么再往上一层。”潘义成平和道,“单靠外面那种单人算卦的形式,你很难改变现有状态,必须走到更大的平台。” “我建议你进入大团队、参与大项目,说不定还有可能性。一个人的力量太小了,就像我永远没法独立建大楼,但我和我的团队就可以做到。”潘义成语重心长。 楚千黎似懂非懂,随即佯装泫然欲泣,低声道:“潘教授,那您再考虑一下我的团队吧,这不就是大项目?我着急救命呢!” 潘义成没想到她见缝插针,还真顺坡就往下走,简直是防不胜防。他哭笑不得:“我怎么考虑?这事我定不了!” “怎么定不了?您都是考官?” “唉,要我说这事儿一开始就没戏,花五亿来选人,这要是选错了,谁能担这个责任?”潘义成连连拍腿,“这听着就不靠谱!” 楚千黎开始低价竞标,试图有回旋余地:“四亿呢?三亿呢?” 潘义成忙不迭慌道:“小同学,你确实懂算卦,但你还要懂这些门道啊,这里面弯弯绕儿多着呢,连我都不敢马虎,真不是钱的问题!” 潘义成全程严防死守,他甚至给楚千黎送书和果干,都不敢随便应下此事。 片刻后,楚千黎提着一箱水果干,闷闷不乐地离开屋里,走到休息室寻谈暮星。 谈暮星犹记她空着手进屋,现在提着水果干回来,他茫然道:“这是哪里来的?” “面试官给的。”楚千黎将书随手撇一边,“这本书也是。” “别人给面试官送礼,到你就变成拿礼物?”谈暮星满头雾水地提起水果干端详,完全不懂占星师的面试套路。 “因为我被这帮老狐狸涮了,他发点果干哄小孩儿呢!”楚千黎恼道,“他们都怕担责任,根本就不敢选人,怪不得我赚不到这笔钱。” 这个项目过于复杂,要是连人都选错,那决策者就倒大霉,自然要深思熟虑、层层筛选。 “啧,不过果然是高等院校和社会大学的教授,确实说话水准远超一般人,被知识武装过就是不一样。”楚千黎一边碎碎念,一边撕开小包水果干,将其递到谈暮星嘴边,“你要吃吗?我刚面试时吃了,这味道确实挺不错。” 谈暮星接过水果干,轻声道:“……谢谢,我自己来。” 谈暮星眼看楚千黎随意地往嘴里丢葡萄干,他严重怀疑面试官费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哄出来,她没准是在屋里死缠烂打,否则谁会面试时吃小零食? 这不都是在商场撒泼打滚的小孩,才会被玩具和冰淇淋劝起来? “对了,你知道这个大学吗?”楚千黎低头用手机搜索,她将屏幕上信息给谈暮星看,“这学校分数线高吗?我们学校什么排名能上?” 谈暮星一愣,答道:“按照排名来看,贺时琛和戚焰可以。” “很好,你的参照物成功将我劝退,我还是查查他任教大学吧。”楚千黎重新举起手机,问道,“那这个呢?他说没前一个高。” 谈暮星不安地错开视线,他委婉地鼓励:“……你努一努力可以的。” “努一努力是哪几个字?是一还是人字旁的亿?” 谈暮星目光飘移,一时间颇为尴尬。 楚千黎从同桌脸上读出答案,她收起手机,气急败坏道:“可恶,不单单是学霸,居然是学神吗?难怪说比我爷爷文凭高时如此骄傲,原来本科学校那么强!” 谈暮星得知面试的事,他弱弱地提醒:“……当年的大学生更值钱,现在都已经通货膨胀。” 楚千黎淡淡道:“先不要讨论这个了,我的学习速度就一直赶不上学历贬值。” 谈暮星:“……” 一向就只有楚千黎碾压同行,还真没有她被别人凡尔赛一脸。 潘义成明显是从小到大做学神的人,他自然而然就流淌出凡学气息,根本不跟人谈金钱权势、功名利禄,把文化人的气质拿捏得死死的! 他还要故意推拉一番,说自己没别人算卦准,说自己做教授不赚钱,单纯是多读两年书,其实是个废物云云。 楚千黎可被学神刺激坏,那她这种成绩算什么? 家中,余莘经过二楼走廊,她发现楚千黎屋里没动静,担忧道:“千黎最近好安静?连动画都不再看了。” 楚千黎总是在屋里看动画,她没声音就是在学习,近期学习时间实在过多,让父母感到一丝不适应。 贺时琛嘲笑:“特殊人才选拔落选,估计是第一次受挫。” 余莘诧异:“那也不用那么努力吧?她以前都不想上大学,怎么突然跑去特殊人才?” 贺时琛帮楚千黎填过简历,他隐隐感觉特殊人才选拔不寻常,云淡风轻道:“卷人者人恒卷之,估计碰到学习好的特殊人才吧。” 书桌前,楚千黎难得埋头苦读,原因就是面试被刺激到。 她当时想跟潘义成比拼起卦推命、风水堪舆,打算抓住机会抢回项目,没想到对方来一句学术交流算工作时间! 潘义成让她考到他任教的大学再交流,现在面试时间不聊这些事,那是教授做的事,不是顾问做的事。 楚千黎万万没想到,她有一天想跟同行盘道斗法,居然能被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门槛卡掉! 第五十八颗星 适当的社会毒打有利于孩子成长, 这是谈暮星陪同楚千黎面试后的感想。 谈暮星以前引导楚千黎学习,恨不得连哄带劝、频频让步,签订无数不平等条约, 这才能让她打起精神来。贺时琛一直没耐心做这事,他都等谈暮星忙活完再出现,教完题就立马消失, 生怕被楚千黎碰瓷。 魔卡小分队里, 除了同样坐不住的邱晴空外,剩下的人基本都在推动楚千黎学习,连戚焰都时不时下场, 就这样竟收效甚微。 然而, 楚千黎见过潘义成过后,她一改曾经的陋习, 开始疯狂地读书,简直刷新众人对她的过往印象。 谈暮星犹记楚千黎说过, 她只有学跟星星沾边的内容比较快。 楚千黎跟潘义成见过一面, 便将大学文凭归入星星相关, 显然受到国学教授深深的刺激。 班级里,楚千黎趴在桌上写卷子,她明显已经提不起劲, 却倔强地握着笔,仍旧硬着头皮往下写,能做一题是一题。 “辛苦啦。”谈暮星从外面回班,他将奶茶和吸管放到桌上, 又发现同桌满脸疲惫, 担忧道,“努力学习是好事, 但你不要太拼命,别为面试难受了。” 楚千黎一边摸过奶茶,一边自我催眠:“不难受,我不难受,他们要求本科学历很正常,这代表越来越多人正确认识这些,不再是师门传承、知识垄断那套,证明社会在进步、时代在发展,我不难受……” 谈暮星佩服地惊叹:“没想到你还会用这种角度看待问题。” 楚千黎懒洋洋道:“这不就是占星师本职,感觉难受就换种角度,我自欺欺人有一套的。” 谈暮星:“?” 楚千黎:“考试发挥不好就是还有进步空间,倒霉到极点就是幸运马上会来,莫名其妙丢钱就是花小钱免灾,反正都能有另一面来解释……” “命由天,运在己,不快点想开的话,那会错过更多机会!” 谈暮星笑道:“我还怕你回来会失落,看来是用业余挑战你专业了。” 他早该想到,她平时很少受挫,但抗压和情绪调节能力远超常人。 楚千黎盯他,若有所思道:“如果你打算哄哄我,送我点小东西的话,我可以假装失落,我们走一个流程。” “但你并没有真失落?” “不饿也可以吃饭,没事也可以加班。” 谈暮星:“……” 谈暮星将奶茶推到她手边,正义道:“没事不可以加班。” 接下来,两人度过一段平静的校园生活,基本都被学习时光占据。 楚千黎跟潘义成聊完后有些感慨,或许大项目真比单人算卦有效,没准能改变她既定的命运,然而这种事可遇不可求,光着急也没用。 这就像人人都知道清北学历更好找工作,但那是不想读吗?那是考不上。 楚千黎原以为高考后才能再见到潘义成,却不料在某天接到对方的电话。她跟谈暮星一对口供,发现同桌也接到电话。 风和日丽,天光明媚。 楚千黎和谈暮星再次来到办公楼,他们结伴进入电梯,满头雾水地来见人。 办公室内,潘义成看到两人进屋,他满面笑容地寒暄:“来来来,坐坐坐,你们想喝点什么?要不要喝茶,还是纯净水,或者我去隔壁拿点果汁!” 谈暮星没有面试过,他第一次见到潘义成,顿时心生拘谨,礼貌道:“纯净水就行,您不用客气。” 楚千黎:“我要喝果汁。” “好啊,我再看看有没有零食,待会儿拿过来点。” 潘义成和蔼好客,让二人颇感奇怪。 三人落座后,潘义成嘘寒问暖,又打听在校成绩,终于切入正题:“对啦,那你们学习之外的时间,有没有兴趣参加点项目?来一些课外拓展?” 谈暮星疑惑道:“课外拓展?” 潘义成点头,他偷瞥两人神色,试探道:“嗯,是的,我现在手里有个项目,主要在西部某地……” 楚千黎还未等他说完,她就反应过来,惊道:“你们果然内定!太过分了!” 潘义成赶忙摆手,解释道:“不不不,真不是内定,小同学误会了……” “那这项目怎么又到你手里?你上回还说自己定不了。” 潘义成长叹一声,他满脸麻木,无奈道:“我上回是定不了,但事情总要有人做,这绕一圈不就又回来了。” “唉,我以为自己就做顾问面试,绕来绕去把自己绕进去。”潘义成悔恨地拍腿,“果然还是马虎了。” 潘义成好言好语地解释一番,楚千黎和谈暮星才搞懂始末。 项目组本来认为工作复杂、问题艰巨,打算重金聘请外面的高人出手,当时就邀请潘义成做顾问面试,谁料到多轮筛选后毫无结果,根本就没找到合适人选。 懂算卦的不一定懂风水,懂风水的不一定懂宗教,懂宗教的不一定懂政治,搞一圈没有十全十美的人选,导致没人敢拍板五亿交给谁。 人没有找到,事情还得做,总不能停滞。 提议重金招标的人原来看不上潘义成,总坚持外面专家比团队专家香,现在瞅一圈发现潘教授还行啊,以前是远香近臭,有眼不识泰山。 “不对比不知道,老潘真是厉害,不然还是老潘来吧!” 潘义成没想到面试一圈,居然是自己顶上,小丑竟是他自己。 楚千黎:“所以五亿给你吗?” 潘义成笑道:“真要有五亿,轮得到我么?他们要给我五亿,那也是前景失意却让我义不容辞,平时得一心一意,关键时刻舍生取义,否则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谈暮星钦佩道:“教授好文采。” “我跟你们外面的不一样,不可能拿到那么多钱,不然怎么敢决定用我……”潘义成叹息,“好在工作量算减半,就是得自己组团队。” 楚千黎恍然大悟:“我懂了,潘教授想让我们给你打白工!” 她当时起卦就算出赚不到这笔钱,现在却被潘义成叫来,结果显而易见。 “怎么能这么说?这是为人民服务的事。” “那就是为人民打白工。” “那总比为外面老板打白工好一点吧!”潘义成认真道,“而且我不是乱找人,你看我就没打电话给别人,考虑到你们情况特殊,尤其是你现阶段着急……” 谈暮星一愣,他随即望向楚千黎,突然领悟到什么。 楚千黎淡定道:“不,你看我们学生,应该比较好骗,你是教授嘛,最擅长这个。” 潘义成忙道:“不是白工,不是白工,我都想好了,我们刚刚不是聊过成绩,你们都是考大学的阶段,这是国家级项目,可以有一些政策,我让他们帮忙申请,你们搞这个会耽误学习,到时候有破格录取条件……” 楚千黎扭头望向谈暮星,说道:“你瞧,还是教授忽悠人那套,社会人都不吃这些的。” 谈暮星思考片刻,他面露犹豫,小声道:“但我觉得条件还可以,说不定比你自己考概率高。” 楚千黎惨遭扎心:“……” 谈暮星上回不好意思说实话,楚千黎离潘教授任职大学有点距离,真不是光拼一个高三就行,别人都是十年磨一剑,努力量级不一样。 潘义成看他们交头接耳,问道:“怎么样?” 楚千黎狐疑道:“那是直接录取吗?” 潘义成:“那不行!那不符合规定,是按流程来的,最多就是降分!” “这水分不就很大,一分也是降,十分也是降,差距太大啦。”楚千黎拉过谈暮星,振振有词道,“而且我同桌本来就能考上,他不需要这分数啊?” 谈暮星慌道:“我都没关……” “不,有关系!”楚千黎坚持道,“算了,以后讨价还价你不要插嘴,坐在旁边就可以。” “……” 楚千黎和潘义成激烈地商议起细节,最终约定在规定范围内全力争取,但同时必须将项目内负责的工作完成。 “我待会儿让他们写合约,你们拿回家跟家人商量完再签约,这要是敲定了细节,中途可不能随便跑,会被追究责任的。” 潘义成可以牵头申请,但两人不能拿到降分政策就跑,自然有签约条件,没完成项目就不起效。 三人商量好条件,事情就尘埃落定。 潘义成拿出两摞简历表,分别交给楚千黎和谈暮星,说道:“那我们开始工作吧,这是我筛出来还算靠谱的人,打电话问问他们有没有兴趣。” “有没有兴趣打白工?”楚千黎吐槽,“潘教授,您刚刚还说没打电话给别人,不是随便乱找人……” “我确实没打电话给别人,我就打电话给你们啊!” “……然后等我们打电话给别人?” 谈暮星倒没抱怨,他乖乖地抱着简历,老实地出门打电话。 屋内只剩楚千黎和潘义成,突然就陷入沉寂之中。 片刻后,潘义成望着关上的门,随口道:“其实你同学不去也行,现在是高三,他不缺分数,我们还要往外地飞,确实有点耽误他了。” 谈暮星还跟玄学不沾边,来此都是由于楚千黎。 “不行,他是监护人,必须得去呢。”楚千黎随意地翻阅简历,低头道,“而且劝他不去也没用,他反而会感觉很难受,所以干脆就不要说。” 她在村里求过谈暮星忘掉,但他毅然决然地摇头,那现在规劝也没用。 “他知道你的事?” “嗯。”楚千黎点头,她沉吟数秒,补充道,“说实话,抛开血缘业力,抛开我的能力,认为我还有价值的就他了。” 如果抛开六亲,她跟旁人建立联系,基本都离不开玄学。这就是她偶尔看淡生死的缘由,她从天赋中获得益处,没道理不能接受恶果。 任何事都是两面的,她没这种思考能力,就没办法钻研占星。 但现在不一样,她不知怎么还他,那她还不能消失。 潘义成劝道:“不要这么说,这都抛不开,你不能抽出大楼的钢筋,然后再割裂地评价大楼,都是一体的。” 楚千黎没聊此事太久,开始蹲在角落打电话,简历被潘义成筛过,竟然还有梅茹z资料。她被好奇心驱动,一目十行地扫视对方经历,发现对方是正统梅花心易传人,恨不得是玄学世家,履历相当过硬。 楚千黎在心底感慨,再牛的世家都被公考砸烂,根本就做不出来。 “喂,您好……”楚千黎拨通电话,还不等介绍来意,瞬间就被梅茹z识破身份。 “是你吗?”梅茹z倒没恼火,她似乎在嘈杂室外,好奇道,“你居然能问到我电话?” 楚千黎没想到对方反应那么快,赶忙说明来龙去脉:“啊,大姐姐,是这样的……” 梅茹z听懂缘由,她沉默片刻,直接道:“那不就是想白用人?没钱我不去,别跟我聊信仰。” 楚千黎叹气:“……我就说社会人不好骗。” “不过你可以过去瞧瞧,你年纪小还有发展空间,别看那潘教授过得穷酸,但他应该有点能量,国情就这样,光有钱不行,还讲究社会地位……”梅茹z中肯道,“我是上年纪,受不了那套,但你可以利用他,让他给你铺点路!” “这帮人钱赚不了多少,门道却特别多,你还没进社会,对你会有好处。” 梅茹z自由自在惯了,却不代表想不明白事。 椅子上,潘义成猛地打喷嚏,下意识地直起身。他见楚千黎回头看自己,忙道:“对不住。” 楚千黎望着坐办公室的潘义成,又回想梅茹z的红色跑车,大致能理解对方为何做出“穷酸”评价。 梅茹z叮嘱:“你可以拿手机号加我微信,真要去别被人pua就行,别听啥给你锻炼机会,跟个被压榨的学生一样。” 楚千黎乖巧道:“好的,我懂了,要是说锻炼,我就会提钱。” “这就对了,互相利用,都不欠谁!” 楚千黎其实觉得潘义成忽悠不住自己,但她没婉拒梅茹z的社会经验传授,挂断电话就用手机号加上对方微信。 潘义成摸摸鼻子,问道:“怎么样?” 楚千黎坦白:“没人愿意来呢,像潘教授这样的傻子不多了。” 潘义成扼腕叹息:“唉,所以我以前就跟人聊过,有信仰反而比没信仰可怜,有时候是处处受制,但你不做又心里难受!” “这没信仰就少很多顾虑,不管信仰的东西是什么。”潘义成无奈,“我就是丢不掉知识分子的劲儿,不然就不会做教授,早跑外面赚大钱了。” 潘义成当然知道算卦赚钱,但他的性格就决定做不来,还是过着教授的生活,偶尔为官方机构工作。 楚千黎和谈暮星打完电话,基本都没结果,有水平的不想来,想来的水平有限。 好在潘义成有些人脉,跟宗教协会比较熟,还是建立起团队,但这些人水准确实不及当初的梅茹z等人。 潘义成乐观道:“没事,贵精不贵多,你们就是我的左膀右臂!” 楚千黎沉着地总结:“果然还是学生好骗。” 谈暮星轻声道:“……我甚至觉得潘教授有点可怜。” 潘义成:“不可怜,不可怜,我跟他们说好了,我们三人飞过去必须坐公务舱!” 楚千黎:“但爸爸带我从村里回来,当时坐的就是头等舱。” “哎呀,那你这回感受一下公务舱,说不定别有一番滋味。”潘义成和气地换人询问,他找上好说话的另一人,“暮星坐过公务舱没?” 谈暮星:“没……” 楚千黎早了解同桌家境,她在旁煽风点火,嘲笑道:“他肯定回回都是头等舱!” 谈暮星忙不迭摆手,紧张道:“没有没有……” 潘义成附和:“就是就是,人一看就勤俭的人,你不要乱编排人家。” 谈暮星闻言更感尴尬,他羞愧地难以开口,一时间不好再接茬。 潘义成没察觉他神色,还在继续往下聊:“说不定人家做普通舱……” 谈暮星犹豫片刻,应道:“……确实是普通舱。” 楚千黎难以置信道:“不可能!你坐高铁都说以前是头等,不要故意顺着他的话说!” “飞机真是普通舱……”谈暮星面对她质疑的目光,他眼神瞬间闪躲起来,又偷瞄潘义成脸色,硬着头皮道,“我一般坐家里飞机……确实是普通舱……” 潘义成:“……” 潘义成不愧是老社会人,他在短暂的失态以后,飞速地调整好状态,煞有介事道:“挺好,小同学们,你们前途不可限量,这辈子应该不会被人画饼骗到了。” 第五十九颗星 三人利落地在京推动筹备工作, 潘义成还给两人准备专项合约。 楚千黎兴冲冲地带合约回家,她当即向贺时琛显摆一通,证明自己靠实力有大学。合约里注明降分条件、项目内容、基本薪资及人身保险, 需要学生及家长签字,当然也有违约惩罚。 贺时琛眉头微皱,他翻来覆去地检查合约, 确认是官方颁布的文件, 诧异道:“所以你是按哪一类特殊人才被招?” 贺时琛帮她填过简历,但他此刻大呼荒谬,总不可能有玄学类? “国学, 国学懂吗?”楚千黎得意道, “哥哥,以后对我放尊重一点, 别以为你能挣几个钱就厉害,我将来可是要当国学教授的!” 贺时琛感到无语:“就算是被特招, 也有最低分数线, 你现在就贷款做教授?” “唉, 我不跟你们这帮资本家废话,咱们格局就不一样!眼界!懂?” “……” 楚千黎只差搬出古代社会阶层的“士农工商”论,直接将贺时琛压到家庭食物链的底端。 余莘和贺正合对此倒无意见, 他们热烈地赞美楚千黎,反正只要女儿有好学校读,愿意好好学习深造,那就比以前有进步, 不该再要求更多。 贺时琛发现, 楚千黎怕不是前阵子被学习打压过惨,她现在触底反弹越发猖狂, 自从拿到特殊人才合约,在家里越来越没大没小。 楚千黎以前闲得无聊起卦,贺时琛就要吼她,让她赶紧去学习。她现在完全不知道怕,有恃无恐地在他眼皮底下起卦、翻闲书、玩罗盘。 楚千黎面对怒瞪自己的贺时琛,她态度还挺横,扬下巴道:“看什么看,这可是国学研究,耽误我建设祖国的步伐,你担待得起吗!?” 贺时琛拳头硬了:“……到底是谁教会你这一套又一套。” 楚千黎以前算卦被归进不务正业,她现在大帽子一扣,凡是拦着她起卦,那都是阻碍社会主义建设。 她如今拿到一纸合约就这样,以后要考上公务员还得了? 贺时琛都能想象到,她要是有本事考公成功,未来说她两句就被盖帽“侮辱公职人员”,上升的层面瞬间不一样。 楚千黎作为被国家认可的人才,最近在家分外嚣张,趁着还没飞往外地,频频要削兄长锐气。 贺时琛以前有理由训她,现在只能忍气吞声,谁让她确实做正事。 不过他的忍耐力明显有限,没过多久就被她烦得头大,怒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去搞祖国建设?我能不能直接把你打包寄给国家!?” 他感觉小家是容不下她了,也就祖国母亲还有耐心接受她。 谈家,家人们得知谈暮星的决定,皆感到分外诧异,却还是帮他签字。 谈暮星跟父母说好特殊人才项目的事,又专程乘车回大院收拾东西,准备过段时间去外地的行李。 院子内,两位老人站在一起闲谈,正是谈暮星的爷爷奶奶。谈岐裕逗着笼子里的鸟,尹茵则在檐下乘凉,悠闲地扇扇子。 谈岐裕面露无奈:“我跟宗教协会的人打听了,说这项目当地条件艰苦,而且那边家家户户都有宗教信仰,星星不是对这些不感兴趣吗?何必跑这一遭?” 尹茵:“想去就去吧,他爸妈都没拦,你干着急什么?” “嚯,你好意思说我干着急,也不知道谁天天派车跟家里小孩儿!”谈岐裕好笑道,“你以前天天说星星没主意、怕他吃亏,现在又不提啦?” 尹茵作势要用扇子打谈岐裕,惊得他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谈岐裕忙道:“别激动,惊到鸟!” “那星星以前就是没主意,我当然会怕他吃亏啊,你看家里几个小孩出去,每回问他想吃什么,他有想法也不说,最后还是顺着哥哥姐姐……”尹茵叹气道,“别人来家要他玩具,他居然就真的给了,后来给他买了新的,可我知道他惦记的还是旧的。” “但他当时就不说,也不拒绝人家,你能怎么办!?” 谈暮星一直是软糯的老好人性格,以至于他跟王峥起冲突被请家长,反倒让家人们拍手称快、大呼赞赏。 家里人原以为他不会再有变化,没准就是读一所还可以的学校,毕业后做一些感兴趣的工作,甚至不工作都行,就这么混完日子,但他现在却第一回主动提出要去做什么。 尹茵:“我现在算看出来,好说话的人不代表没主意,那都是没被逼到份上,不愿意跟人一般见识,真要被欺负得狠了,兔子急了都要咬人。” “他第一次说要做什么,甚至不在乎家里反对,代表他认为事态很严重,那你们再怎么劝也没用了。”尹茵望向谈暮星窗口,平静道,“越是平时好说话的人,到这种时候就正相反,绝对不会改变主意。” 屋内,谈暮星望着相框里的愚人牌,他站在原地思索片刻,还是将其从相框中取出,妥善地放进塑料文件夹,打算跟行李一并带走。 他不知道如何能够帮到她,那起码这两三年不离开她。 小樱是为收集库洛牌踏上冒险,知世陪伴小樱却不需要理由。 项目前的筹备很快结束,楚千黎和谈暮星拿着合约找学校打报告,自然而然被顺利放行,还带走一批学习资料。他们需要往返外地多回,在京时可以回校读书,项目时只能自己用功。好在高三不教新知识,基本都是要刷题复习。 潘义成牵头团队建立,宗教协会的人按派系或道观出发,只有楚千黎和谈暮星是跟着潘教授走。 这样的行动路线也有好处,三人可以随意一点,高中生们偶尔跟教授开玩笑没事。他们相处也不像上下级,倒像是老师带着做项目。 机场内,三人在柜台前托运行李办手续,却莫名其妙被询问是否升舱。 谈暮星不确定地指指自己,茫然道:“是问我吗?” 工作人员笑眯眯地点头,说是特别的会员服务。 潘义成大为诧异:“你怎么会有里程数?” 谈暮星坐私人飞机,哪来的会员服务,听起来就离谱。 楚千黎不可思议地喃喃:“原来人只要有钱,世界就如此友善。” 谈暮星面色微赧,支吾道:“……要升吗?说可以三人?” “别别别,不要给我找事,最近查得特严!”潘义成忙道,“我刚下飞机被人抓了,事情就会比较尴尬。” 楚千黎:“免费升也不行吗?自己出钱不行吗?” 潘义成:“不行不行,这要被人发现,到时候说不清楚,要是私人旅程还行,公务自己掏钱也被戳脊梁骨……” 楚千黎和谈暮星没想到潘教授如此谨小慎微,一度佩服对方严格的自我管理能力,最后老老实实地跟着他坐公务舱。 潘义成还怕两个小孩有意见,好在他们都没有抱怨。楚千黎嘴上皮却在村里住过,把她放哪里都能活,谈暮星本来就比较低调,对于各类安排从没抗议过。 登机结束,三人落座。 潘义成不愧是大学教授,高度赞扬同行的二人:“不错,小同学们的思想觉悟都很高啊!” “为人民服务。” 飞机起飞后,潘义成开始在航行中阅览资料,还给两人讲解起当地情况,为他们梳理接下来的工作流程,和蔼道:“我们今天过去没什么事,就是赶上当地的接风仪式,过两天可能要乘车去山里,那边没办法直飞过去,路上的车程就比较长……” 楚千黎:“就我们过去吗?” “不不不,当地已经有一些人员啦,然后明后天还有宗教协会的人,我们跟着大部队一起过去。”潘义成道,“你俩就跟着我吧,这样简单一点,还能有个照应!” 这支团队要在多地工作,相隔距离也会比较远。潘义成考虑到两人年纪不大,还是待在自己身边合适,不用跟过多外人打交道。 谈暮星望着铺开的资料,好奇道:“潘教授,当地是信教的?” 潘义成面露迟疑:“唉,这要说信教也不准确,当地是萨满文化,咱们国家有些学者认为萨满是原始宗教,但也有外国学者认为它不算宗教,没有教义也不是人为创建,跟佛教、基督教等不一样……” “他们是自然崇拜,认为万物有灵,反正全球范围都有影响,也有人认为只是一种巫术。”潘义成笑道,“十九世纪时,有些萨满教徒害怕被别的宗教迫害,还坚持声称自己是个人行为,不能算宗教行为。” 楚千黎啧啧道:“看看这些人,信教和不信教的掐,信教和信教的还掐。” 谈暮星:“……贵圈好乱。” 潘义成:“那些民间出马仙、保家仙就受萨满文化影响,但咱们去的那里还要纯粹一点,说不定相隔千米信得就不一样。萨满是多神论,住山边的拜山神,住树林旁的拜树神,崇拜的事物特别多。” 这也是项目难点之一,佛教、道教等好歹有完善体系,萨满文化是环境一变就跟着变,主要看那片地区的人们靠什么维生。有些地方甚至没神职人员,完全就是民间信仰。 飞机缓缓降落,三人在机场跟向导碰头,又乘坐漫长的车程,终于抵达偏僻的驻扎地。这还不是开工地方,仅仅是休整的基地,过两天还要接着转车。 楚千黎登机时还意气风发,她坐完飞机又一路辗转,早就被颠得晕头转向,恨不得趴在路边狂吐,哀声道:“这分数果然不好挣……” 谈暮星担忧地站在旁边,给她递上一瓶纯净水。 潘义成安抚道:“坚持一下,我们在接风宴露个脸,然后就放你们回去休息,刚来就离队不好,打个卡我们再走。” 楚千黎咕咚咕咚地喝水,她总算是喘过一口气来,跟着潘义成、谈暮星往接风宴走。 夜色漆黑,草原无光,放眼望去什么都看不见。 蒙古包里却灯火通明,帐内人影晃动、载歌载舞,有不少身着少数民族服饰的人员在表演。 楚千黎和谈暮星都不知道被车拉到哪里,甚至没空打开在线地图查看,只能紧跟着潘义成,穿过周围的陌生人。 “我带你们跟人打个招呼。”潘义成解释道,“你俩稍微吃些东西,不然带回去吃也行,然后回屋缺什么跟我说。” 楚千黎环顾一圈,桌上摆放各类当地美食,不是多昂贵的食材,但胜在原滋原味、颇有特色。 “老周!老周!”潘义成向人群中的某人挥手,只见一名上年纪的男子起身,他朝着这边缓缓地走来,应该是一群人中的领导。 “刚到的?”周渠跟潘义成寒暄一番,他发现身后的二人,奇怪道,“这是……” “我带的团队。”潘义成介绍,“这是楚千黎,这是谈暮星。” 楚千黎和谈暮星乖乖地问好。 “你专门让我批的那两人?”周渠不悦地凝眉,“你可真够行的,跑这里带小孩。” 周渠没有明确说二人能力不行,但话里话外都觉得高中生没法吃苦,再过分一点没准认为他们是来混降分政策。 潘义成猛拍周渠:“行了,我是大学教授,让我组建团队,不带学生带谁?” 潘义成和周渠没聊太久,周渠还要跟当地领导交流,很快又重回桌前。 周渠离开后,潘义成怕两人不高兴,好言劝道:“别把他的话放心上,就那样的臭脾气,也是一个坐不上头等舱的可怜人罢了,一年在这吃土都赚得没外面多!” 楚千黎小声道:“……都这么说确实不能放心上。” “你们要在基地联系不上我,实在不行也可以找他,他肯定不会不管。”潘义成道,“不过咱们仨行动,应该不会被分开。” 楚千黎现在已经没下车时的难受,她和谈暮星没有马上离开,跟潘义成坐在一起,欣赏起当地民俗歌舞,还享用起桌前的烤肉。 女舞者们身着鲜艳服饰,腰铃清脆作响,应着鼓点在场内旋转。男舞者们同样气势激昂,不时模仿老虎,接着又是棕熊,展现各类动物形象。 潘义成笑着解释:“动物崇拜也算自然崇拜,他们还有图腾崇拜,这些都展现在服装和跳舞道具上。” 谈暮星似懂非懂地点头,楚千黎则大口地干饭。 舞蹈跳到热烈之处,舞者们纷纷下场,拉着客人们加入自己,共同欢度美好的夜晚。 两排舞者分散开来,一左一右地邀请坐着的客人,连周渠都没有被放过。 周渠不好婉拒当地礼仪,被迫入乡随俗,尊重民俗习惯。他身体僵硬地尬舞两下,忙不迭逃回自己座位,总算是了却一事。 楚千黎见势不妙,她发现舞者逼近,慌张道:“等等,该不会人人都得站起来跳吧?” 这简直是城里人的社会性死亡现场,可以让大部分社恐患者崩溃! “不会吧,教授……”谈暮星扭头寻找潘义成,惶惶道,“潘教授人呢?刚刚还在这里?” 潘义成前一刻还坐在两人身边介绍,现在座位空空荡荡,完全不见踪影。 “他那么了解当地文化,肯定发现风头不对就跑!”楚千黎惊道,“刚刚还说咱仨不会分开,碰到跳舞直接把我们卖了!?” 谈暮星:“……” 潘义成方才信誓旦旦说离队不好,他瞟到集体共舞的社死环节,却二话不说果断卖队友! 第六十颗星 艳丽服饰的舞者们逐渐围拢, 眼看就要抵达两人身边。 谈暮星发现男舞者靠过来,他犹豫地看向楚千黎,迟疑道:“那我们……” 谈暮星还没来得及说完, 却发现楚千黎闷头干饭,不由心生疑惑。 下一秒,男舞者热情地挽住谈暮星的胳膊, 想邀请他起身舞蹈, 忽略一旁的楚千黎。 谈暮星发现吃饭的楚千黎被落下,他此刻才恍然大悟,难以置信地回头望她, 只见她一边吃饭一边伸手, 私底下朝他挥手拜拜。 谈暮星:“?”这就卖了? 谈暮星仓皇无助地被拉到场地里,他大庭广众之下脸色爆红, 只能僵硬而尴尬地跟随男舞者,缓缓地来一套大白熊体操, 尽显自己内心数不尽的无奈。 楚千黎佯装醉心用餐, 想借此逃避集体共舞。 谁料男舞者离开以后, 又有女舞者驻扎在旁,她笑眯眯地盯着楚千黎,看上去要蹲守到吃完, 一时半会儿不肯走。 楚千黎认真干饭,女舞者认真盯她。 楚千黎继续干饭,女舞者继续盯她。 敌不动我不动,事情陷入停滞, 变成监督吃饭。 “嗝。”楚千黎率先认输, 她放下勺子,自暴自弃道, “跳吧跳吧,孩子吃不下了……” 两名女舞者笑着拉楚千黎进场,倒没有逼她立刻起舞,反而围着她舞蹈转圈。她们在楚千黎身边欢声笑语,又塞给她打节奏的鼓铃,引导她一起来载歌载舞。 楚千黎和谈暮星在场上再次会合,他们偷偷藏匿在后面,想在集体舞蹈时摸鱼。 楚千黎握着鼓铃,机械地摇晃着,僵声道:“这边的姐姐太热情了。” “还好没人认识我们。”谈暮星低头。 下一秒,旁边就有闪光灯频频亮起,负责拍照的工作人员提醒:“你们高兴一点嘛!没准后面写稿要用照片!” 楚千黎、谈暮星:“……” 盛大的集体舞蹈终于结束,楚千黎和谈暮星逃回座位,欣赏接下来的歌舞环节。 台上的歌者穿着神秘图腾的外袍,他放声唱着听不懂的歌谣。那歌声古朴、醇厚而热烈,唱尽自然和生命的奔腾,即使不懂歌词也深感震撼。 歌声偶尔犹如风声,偶尔又似鸟鸣,让万物之音萦绕在耳边。 谈暮星若有所思:“刚刚那段听着像狼嚎。” “这算喉音唱法吗?”潘义成摸了摸下巴,琢磨起歌者的技巧。 楚千黎面对突然闪现的潘义成,她沉默片刻,开口道:“教授,你刚刚去哪儿了?” 潘义成笑呵呵道:“啊,我出去接了个电话,这里面实在有点闹。” 楚千黎见他滴水不漏,在心里大呼对方狡猾。 歌舞表演临近尾声,舞者们向客人抛撒着五颜六色的漂亮绳结,其中还有一些彩绳编织的小工艺品。他们天女散花般地丢完,便陆续从两侧下场。 谈暮星捡起一枚绳结,他仔细地研究起来,欣赏着当地的编绳技艺。 楚千黎冷不丁瞥到地上散落的彩色绳结,它随意地乱搭在一起,宛如扭曲的古怪图形,瞬间就引发她的注意力。 片刻后,楚千黎左右环顾,询问道:“刚刚是谁给我们丢绳结?” “好像是一位女舞者。”谈暮星一指旁边,答道,“从那边下去了。” 楚千黎捡起地上的绳结,她跟谈暮星交流两句,共同朝舞者们退场的方向找去。 潘义成发现他们起身活动,误以为小孩坐不住,叮嘱道:“不要跑出帐内啊,我估摸快要结束,待会儿就回去了。” 两人老实地应声,奔向退台的地方。幕后,舞者们还没马上离开,他们正在收拾东西,场面混乱而嘈杂,夹杂听不懂的语言。 谈暮星见状发懵,无奈道:“找不到了。” 舞者们的服装相似,根本就分不出是谁,让人晕头转向。 “遇事不决,量子力学。”楚千黎当场起一卦,她指出寻人方位,“好像是那边。” 楚千黎和谈暮星绕过门口众人,果然看到角落的三四个女舞者。她们正在麻利地收拾道具,看到没穿舞服的两人明显一愣。 楚千黎刚开始还怕没法跟她们交流,主要后台舞者们说拗口乡音,好在对方基本都懂汉语。 楚千黎望向其中一人,她比划着自己左臂,说道:“你左胳膊好像有伤。” “你怎么知道?最近是有点疼。”女舞者闻言一愣,她下意识地摸向左臂关节处,“但有时候又不疼……” 其他舞者瞧瞧楚千黎,又盯向女舞者,好奇道:“你们认识?” 女舞者赶忙摇头:“不认识。” “你是哪里疼啊?睡觉膈到啦?”其他人用手轻摁女舞者关节处,刚开始还没有事情,摁到一处却激得对方惊叫。 女舞者脸色惨白,她额头冒汗:“不行,平时都没那么疼,你刚刚摁得非常疼!” “但我没用力?你是什么时候伤到?” “我不知道,这两天隐隐有些感觉,活动起来也不算疼,我就没怎么管,但你摁得那下不行……” 舞者们平常磕磕碰碰挺正常,偶尔不将小伤小痛放心上,然而疼到表情煞白明显不对。 没过多久,某医护人员闻讯赶来,她给女舞者检查一番,建议对方跟自己回去详查,问题好像不简单,不是轻巧地撞到。 楚千黎又不懂医,她见事情有人来管,跟女舞者们打完招呼,便带着谈暮星回座位。 谈暮星:“你是看到绳结起卦,所以才发现她的伤?” 楚千黎点头:“这就跟丢铜钱、骨头占卜一样,万变不离其宗。不过专业工具解读更直接,这种要看感觉,不是总能碰到。” 万物皆可入卦,但术数者们习惯使用完备的起卦体系,主要是积累资料及案例较多,准确度也会更高。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越是体系完整的术数,越能吸引更多的研习者。 两人原路返回时,远远就瞧见潘义成和周渠交流。他们表情郑重严肃,看上去是在聊正事。 周渠看到楚千黎和谈暮星,他略一迟疑,拍板道:“他俩就别跟着去了,到时候去村里还不够麻烦。” “我跟宗教协会那边打声招呼,他们找来的人明天也先歇着。” 潘义成哭笑不得:“你上来就把我搞成光杆司令啊?” “我还不知道你们,他们都是凑数的,最后不还得看你。”周渠皱眉道,“老潘,你别又给我搞扮猪吃老虎那套,磨磨唧唧自己不上,等到其他人不行了,这才找机会出场,搁我这耽误事呢!” 楚千黎和谈暮星旁听两句,他们弄懂来龙去脉,明天要跟向导拜访铁路沿途各村。周渠不想带太多人,直接要潘义成跟去,明令禁止对方摸鱼。 潘义成以前好像经常做装弱卖惨的事,嘴上说自己不行好差劲,等到关键时刻又露一手,玩得就是反转的感觉。 周渠最烦他前期的花里胡哨,这回要求对方开始就努力,不要总折腾有的没的。 楚千黎凑到谈暮星身边,她小声地嘀咕:“看来潘教授经常干跳舞时溜走的事,连他同事都对他不放心。” 谈暮星:“……这就是成年人的智慧吗?” 潘义成面对周渠质疑,他大呼冤枉,辩解道:“老周,你可别给人瞎扣帽子,我是认认真真地挑人,好歹让我把他俩带上吧,我们团队里的人都不是瞎凑数!” 周渠望向两名高中生,他面露狐疑,直白地反问:“他们去那儿有什么用?” 潘义成替二人说话,忙道:“不要小瞧小同学们……” 楚千黎犹记潘教授卖队友的事,她乖巧地点头,干脆利落道:“没什么用,我们凑数的,带上潘教授就可以。” 潘义成:“!!?”你被小瞧不该奋起打脸吗?怎么就躺平? 楚千黎不傻,她被周渠低估并不恼火,反正对方说宗教协会找的人也不去,想来明日工作确实不需要那么多人,那混一天没什么关系,变相减少被压榨可能性。 潘义成没想到二人如此沉得住气,完全没有要证明自己的意思,简直是有苦说不出。 潘义成望向楚千黎和谈暮星,他依样画葫芦,据理力争道:“你们别给我搞扮猪吃老虎那套,磨磨唧唧自己不上,等到其他人不行了,这才找机会出场,搁我这耽误事呢!” 周渠:“……” 周渠和楚千黎达成统一战线,都认为只带潘教授就行,只剩潘义成努力抗争,旁边是谈暮星好言劝和。 正值此时,蒙古包内涌入不少民族服饰的原住民,他们皮肤黝黑、服装鲜艳,看着跟舞者们又不一样,试探地在帐内人群中左右扫视。 当地领导连忙起身相迎,他笑容满面地跟他们交谈,没过多久就找上周渠等人。 周渠仅仅是过来做项目,并不隶属于本地班子,他听完满头雾水,问道:“什么意思?” “他们听说你们带来一位萨满,就想过来见识一下,跟萨满打一声招呼。” “什么萨满?” “这是当地的一种文化,有点像是巫医,非要翻译的话,萨满类似于族群里的智者,就是人与神、人与天地间的信使。”那人听完原住民阐述,又翻译道,“他们以前也没见过萨满。” 周渠面露错愕:“他们都没有见过,却说我们带来了?” 下一刻,有人认出旁边的楚千黎,他们一声呼喊就将她围住,开始绕着她载歌载舞,将周围人都搞得猝不及防! 楚千黎面色惶惶,她拼命地往谈暮星身后缩,惊声道:“救命,不要跳舞,不要跳舞,不会还要拉我起来!?” 楚千黎对集体共舞有心理阴影,倘若邀请她单人独舞,她怕不是要落荒而逃。 好在热情的原住民没再邀楚千黎唱跳,他们放声唱着听不懂的歌,引来帐内众人诧异的目光,最后朝她献上图案粗狂、色彩明艳的萨满面具,其间还有漂亮的彩穗装点。 楚千黎不知所措地捧着萨满面具,又任由原住民给自己披上复杂外袍。 众人以歌舞施行大礼,周渠也弄懂事情状况。 当地领导了解一番,说是楚千黎还未接触就指出他人病痛,这跟以前记载的萨满能力一模一样。萨满主要从事驱魔、占卜、施雨、治疗等工作,指导族群里的人进行农业生产,在氏族里备受尊敬。 周渠听完解释,他瞬间领悟萨满是什么,难以置信地看向潘义成,正义凛然道:“你作为项目的专家,怎么能带头搞迷信!?” 潘义成惊道:“什么带头搞迷信,明显是他们先动手,我们老实地坐在这里,然后这些人就冲进来!” 专家顾问组安分守己,他们根本没离开蒙古包,却被本地人瞬间包围。 周渠一指唱跳的众人,掷地有声道:“你说没搞迷信,那这是干什么?” 他没说破的是,感觉像当众跳大神,实在瞧着不对劲。 潘义成陷入思索,一本正经地分析:“这应该是一种传统戏剧舞蹈艺术,原住民向远道而来的客人们表达欢迎……” “他们还说她是萨满!”周渠感到被敷衍,反驳道,“就算是传统舞蹈,为什么只围着她跳,根本就不管其他人?” 这帮人还给她戴萨满面具,着实令人起疑,明显另有原因。 潘义成满脸镇定,侃侃而谈:“据说萨满舞蹈源自原始母系氏族社会,这挑中唯一的小姑娘不是很正常,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老周,你多读点书就懂,真不是什么大事。” 潘义成气定神闲,他对当地民俗信口就来,一口咬定是原住民准备的欢迎惊喜。 周渠:“???”你读那么多年圣贤书,就为在此刻胡说八道? 第六十一颗星 专家顾问组的工作是提供民俗知识、指导工程建设, 调解项目组及当地原住民的关系,绝不意味着成为本地神职人员,这根本就是两个概念。 潘义成作为面试主考官, 当时确实托各路关系寻找高人,但官方文件上可不会写“风水”二字。他是懂行的,知道该如何找人, 却不代表其他同事信这些。 在周渠看来, 潘义成是教授加工程师,他指导工程建设很正常。 楚千黎未接触别人就指出病痛明显不正常,有人刚刚还说萨满会驱魔, 这更超出正常认知结构。 原住民献上萨满面具宛如加冕, 自然让周渠感到惊慌失措,害怕触及红线问题。他们是要尊重宗教文化, 但绝不能参与宗教活动。 潘义成四两拨千斤,他直接将状况定义为传统舞蹈, 又给出合情合理的解释, 这才让周渠放下心来。 楚千黎同样干净利落地划清界限, 郑重其事道:“我真不是萨满,我来之前刚了解萨满文化……” “我也不会治病,刚刚有医护人员。”楚千黎认真道, “我感觉其中有点误会,我是信马克思主义的!” 萨满是神职人员,她根本就不信教,这确实是在瞎扯。 周渠见她神情不似作假, 他专门找上当地领导, 说道:“你跟他们解释一下,不要到外面乱说话, 这样传出去对我们同事也不好。” 楚千黎是来做项目,又不是来传教的,事件性质不能改变。 “行,我跟他们解释两句,但我感觉作用不大。”当地领导无奈道,“他们崇拜多种神灵,而且没什么教义,有时候说你是你就是,不管你信不信教。” “你们把这称呼当赞美就行,跟广东人喊靓仔靓女一样,又不会真的迷失了,我们心里都清楚啊。” “……但我以为广东人喊靓仔都是认真的。” 楚千黎恨不得拍胸脯保证自己无宗教信仰,然而她手里还抱着原住民送的萨满面具,努力解释的模样实在有点令人微妙。 周渠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所以然,低声道:“我还以为没开始就结束,全都被带回去受教育。” 这要是事件被定性,所有干部都别想跑。 潘义成好言安抚:“怎么会?我们牢记对待宗教的三重态度,即不信仰宗教、多学习宗教知识和多关心信教群众,牢牢掌握宗教工作主动权!” “老潘,你最好靠谱点。”周渠望向楚千黎和谈暮星,又道,“明天把他俩也带上,总觉得你们都在扮猪吃老虎,还是一起来吧。” 周渠心情有些古怪,他现在看不透专家顾问组,索性将他们都带上。 潘义成大笑:“这不就对啦,别小瞧人嘛。” 楚千黎偷懒计划告破,她口不择言道:“真没有,真是猪!” 周渠:“老潘每回开始也这么说。” 谈暮星:“……”原来已经是套路话术? 众人参加完接风宴,终于能够各自回屋。三人告别周渠,离开蒙古包,顺着小路往基地走。 今夜星光稀疏,深夜凉风飕飕,让刚出来的人们在微凉空气中精神起来。 楚千黎抱着面具及外袍,她当时只能向原住民道谢收下,无奈道:“我确实没想到随口提一句能惹出这事儿……” 她就想提醒女舞者注意伤势,没料到被当地人认定为萨满。 “因为我算卦不准,所以基本没算过,老周没见识过很正常。”潘义成道,“跟他解释术数太麻烦,不如简单一点,混过去就完了,反正现在翻篇。” 谈暮星没想到潘教授不擅长起卦,好奇道:“那您当初是怎么加入项目的?” “我的土建工程经验又没作假。建筑工程师都得懂一些堪舆,但不是每个风水师都能搞建筑工程,稍微尊重一下专业,证书都不是白考的!” 谈暮星恍然大悟,抛开周易风水等东西,潘教授履历照样过硬,否则不敢派他来做项目。其他人竞标失败也正常,确实少有人两边都能会。 接风宴的小插曲引发三人交流欲,他们索性顶着夜色边走边聊。 潘义成感慨道:“那种碰到玄学就喊迷信的不好,当然稀里糊涂瞎信的也不好。主要很多人概念混淆,玄学、宗教、术数、灵异揉在一起聊,那肯定就掰扯不清楚,越是不懂的越爱这样。” 原住民明显就是如此,发现楚千黎的异样能力,便断定她是神职人员。 楚千黎感觉萨满面具繁重,她随手将其挂在谈暮星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潘义成的话。 谈暮星的倾听态度比较配合,他老实地扛起面具,问道:“我以为有共通之处?” “这话对也不对,玄的本意是什么?那是赤黑色,看起来模糊,延伸出深奥、玄妙的意思。玄,谓之深者也,研究的是幽深问题,是天地万物的规律。”潘义成道,“有些人老喜欢把玄学和鬼神直接扯一起,那属于论文开头定义都搞错,后面就完全没法聊。” 楚千黎小声地吐槽:“果然是教授,拿论文举例。” 潘义成笑道:“既然是规律,还是可循的。你擅长算卦,应该最清楚,这东西原理是什么,跟鬼神有没有关系。” “宗教的定义又是另一回事,那是社会特殊意识形态,跟玄学有相通的,但也有不一样的。”潘义成点评,“我觉得萨满这个词就挺好,它的本意是智者,那时候会治病、看天象,就是很了不起,别人都不会啊,还是掌握知识的人。” 楚千黎心下了然,附和道:“还是人。” “对,还是人,就这个意思。” “外人觉得这些玄,那是由于不了解,没有办法去分辨,要么全打为糟粕,要么就直接迷信,这样认识就很浅。”潘义成笑道,“有些人跟我说信佛了,过两天又说信道教,一问他佛道的教义,什么都不知道,还没我这不信的强,那你是信什么呢?这不就是迷信,盲目地相信啊。” “深入地学习研究,然后才能够评判,不是别人说啥都信,那叫没有思辨能力。我没有宗教信仰,不是我的职业或身份要求,而是我认真地研究过宗教文化,最后选择不信教。” 楚千黎听出潘义成的话外之音,她心中微动,认真道:“我不信教,也不认为自己是神,甚至不是神职人员。” 潘义成赞同:“没毛病,从古至今神职人员基本都是高知,你现在的学历确实还不够。” 楚千黎:“?” 楚千黎大感委屈,她拽住谈暮星,哀声告状道:“你看他,你听听……” 谈暮星语气和缓,打圆场道:“好啦好啦,还要读大学嘛。” 潘义成出言鼓励:“那小同学们要努力学习,神职人员现在硕博起步。” 楚千黎:“……很好,我这辈子跟神职人员无缘了。” 深夜,基地。 潘义成将两人带到宿舍,询问他们是否有忘带的东西,又敲定明天早起的集合时间,这才回房间休息。 楚千黎眼看潘教授关门,她一边拖着行李往旁边走,一边嘀咕道:“虽然他不算卦,但有些看法跟爷爷好像。” 谈暮星帮她将面具带回屋,疑惑道:“潘教授吗?” “是的。”楚千黎道,“我爷爷以前也说过,抛却那些复杂的表象,这些东西就是引人向善,或者说指导人们更好地生活,说来说去还是人。” “他们学的不一样,根源处却都一样。” 潘义成研究堪舆,楚易冽研究推命,最后却殊途同归。 谈暮星笑道:“潘教授不是认识你爷爷?既然是朋友,肯定聊得来。” 楚千黎语气欢快:“说得对,就像我们也聊得来!” 谈暮星一愣,没想到她说这话,他略感不好意思,又轻声地应道:“……嗯。” 专家顾问组的房间挨在一起,交流起来也方便,随时都能互相招呼。三人都是单人房,屋内家具极少,但收拾得挺干净。 片刻后,两人互道晚安,楚千黎在屋里休整,谈暮星则去隔壁屋。 谈暮星回屋放东西,还给家里报平安。 “星星,在那边住得惯吗?累不累啊?” “一切都好。”谈暮星思索数秒,真心实意道,“我很开心。” 很开心跟她聊得来,很开心能一起看到新风景。 次日,楚千黎和谈暮星早早地被潘义成叫起来,他们在食堂简单地用餐结束,便被赶上车前往今日目的地。 潘义成还给两人下发资料:“闲着没事可以看看,这是那边的地形图,总铁路有一段要经过。” 谈暮星望着地形图,评价道:“这里很难建铁路吧?” 潘义成奇道:“你也会堪舆吗?” 谈暮星微赧地摇头:“不,只是用地理知识分析。” 潘义成大笑:“那你跟老周是一类人!” 楚千黎看完图,她瞬间头皮发麻,就如在校考试时遇到难题。 潘义成瞧出她脸色不对,他干笑着打哈哈:“慢慢看,不着急。” 潘义成跑到前面跟周渠坐在一起,只留楚千黎和谈暮星并肩坐后面。 谈暮星发现她神色古怪,好奇道:“怎么啦?” “你刚刚说得没错,这里就是很难建铁路,主要地形怪。”楚千黎苦恼地挠头,“怎么搞都会撞到些忌讳。” “忌讳?” “对,风水堪舆就是为人打造宜居环境,要么是生前适合住的,要么是死后适合住的,部分原理甚至能用科学解释,比如说穿心煞,你家屋里风呼呼地吹,谁住都会容易生病的。”楚千黎无奈道,“但现在随着时代发展,房价贵管不了户型,怎么都会遇到忌讳。” 古代大户人家建宅有自由度,现在都是统一的楼盘,自然不可能十全十美。 楚千黎抖了抖手里的图纸:“这回也是一样,照风水来看,确实不好建,但铁路中间不可能断,就只能努力降低影响。” 这是无法避免的取舍问题,就像古训里不建议住在墓地上,但部分城市地下全是墓葬群,真照搬老一套没法发展,自然需要各类专家动脑筋。 楚千黎和谈暮星翻翻资料,又一路被颠得浑浑噩噩,索性在车上睡一个回笼觉。 漫长的旅途后,一行人总算抵达目的地工作站。 周围的景色越发荒凉,基地附近偶尔还能看到蒙古包,工作站却是杳无人烟、冷冷清清。 “好像没有人呢?”楚千黎下车伸懒腰,她新奇地左看右看。 谈暮星站在旁边,他伸手拍摄起照片,记录跟基地附近截然不同的风景。 周渠:“真没有人就好了,前不久刚来工作站闹过,那段时间我还不在,好在没出什么事儿。” “火气都那么大?” “可不是嘛,真要说起来工人也辛苦,大老远跑到这里开工,还不受当地人待见,人家心里同样委屈……”周渠凝眉道,“都是上过青藏高原冻土铺铁轨的,倒是在这里被嫌弃起来。” 潘义成:“话是这么说,但咱们也不在这里设站点,当地人肯定觉得建完对自己没好处,天天哗啦啦地过车还影响生活。” 从全局来看,铁路建成对整个区域发展有好处;从局部来看,不设站点的偏僻地区确实获铁路效益偏低。 “主要他们还有山神信仰什么的,反正我问一圈也不明白,这边信的东西都不一样。” 周渠和潘义成聊着项目的事,楚千黎和谈暮星则碰到工作站的人。 迎面而来的男子皮肤黝黑、鼻梁高挺,他身上还缠着少数民族的装饰彩带,一眼就瞧到人群中的楚千黎,兴奋地行礼:“他赛音百努!” 楚千黎和谈暮星猝不及防被人打招呼,他们赶忙回礼,一时有点茫然。 男子语调较怪,带着少数民族的韵味,饶有兴致道:“我叫巴图,你们就是远方来的萨满?”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楚千黎生怕他再来一段舞蹈,忙道,“我们都是社会主义建设者!” 果不其然,巴图下一秒就嘴里叽里咕噜,眼看就要冲两人跳起舞来,还要给楚千黎施行大礼。 楚千黎来到此处后被舞蹈伤到,她下意识地望向谈暮星,疯狂地发送求救信号,满脸都写着可怜无助。 谈暮星只得阻拦,为难道:“啊这……” 正值此时,周渠出声叫停,诧异道:“巴图,你干什么呢?” 周渠跟潘义成聊完工作状况,扭头就发现下属对专家顾问组尬舞(?)。 巴图被领导点名,他瞬间收回唱跳架势,连说话声音都正常起来,一秒切换到流利普通话:“没怎么见过异乡人,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你在帝都上的大学,没怎么见过异乡人?” “我不是怕他们刚来失望,外地人都觉得这边摔跤射箭会跳舞,我心说不能丢我们省的脸。” 周渠:“?” 周渠略感无语,他向二人介绍巴图身份。对方目前驻扎在铁道工作站,尽管是少数民族,但基本只剩长相,连蒙语都不会说。 楚千黎和谈暮星恍然大悟,这是一位调皮的少数民族同胞,仗着自己与众不同的相貌妄图用刻板印象蒙蔽他们。 楚千黎:“但你刚刚有说蒙语……” “就会那一句。”巴图语调一转,又换一种腔调,“雷猴啊!” “……” 谈暮星礼貌道:“您是在帝都读大学吗?” “是的,还怪不习惯呢,我们这边上学都骑马,帝都就不行。” 楚千黎听巴图还妄图忽悠,她索性顺着他说,悠然道:“可不是嘛,我在村里都骑熊猫,回帝都也不行。” 巴图赞赏道:“总算有人理解我没马骑的痛苦!”(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8 0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谈暮星:“……”两位在帝都读书真是受苦了? 周渠听闻年轻人们的闲聊,他着实不懂他们的梗,点评道:“你带的人像你一样能瞎扯。” “好像你带的人不瞎扯一样。”潘义成瞥一眼谈暮星,又道,“你庆幸我带的另一个不说话吧,不然真话比瞎扯听着还离谱。” 潘义成心道,骑马和熊猫算什么,待会儿真把飞机开出来了。 第六十二颗星 众人插科打诨一番, 就算是正式地认识。 楚千黎和谈暮星在闲谈中了解工作内容,项目对外招标时要求较多,现在是将工作量一分为二, 一半给周渠带的人,一半给潘义成带的人。前者主要负责实际建设,后者主要负责专家建议。 一行人现在要前去拜访原住民, 当地人声称有山神信仰, 甚至留有原始祭祀场所。周渠希望潘义成等人过去考察,探访当地遗迹有没有价值,是否需要让铁路建设为其让步。 周渠留在工作站处理其他事务。巴图提前抵达工作站, 他对周围环境较熟悉, 被周渠指派给专家顾问组做向导,还带上几名工作站人员。 工作站外萧萧瑟瑟, 连点绿色都见不到。远方的山都呈褐色,看上去植被稀疏, 甚至类似于戈壁。 巴图一边领着队伍出发, 一边满怀憧憬道:“话是这么说, 但我还是希望没价值,真的不想再改动。这里本来地形就复杂,再把这些东西都考虑进去, 那工作真是没法做了。” 巴图站在搞工程的角度看待问题,当然不想面对吹毛求疵的要求。 谈暮星负责拍照,他用相机记录周围的环境,方便回去后整理研究。 楚千黎打量山形, 她略加思索, 说道:“山管人丁水管财,应该就是普通的祭坛, 我猜规模也不会太大。” 国内的名山大川过多,一般都是山灵水秀处孕育出珍贵文化,环境恶劣的地方很难遗留下什么。 “那也要实地看看,工作必须得到位。”潘义成道。 谈暮星拍照结束,他犹记巴图是少数民族,问道:“巴图哥知道他们的山神信仰吗?” 巴图:“不知道,说实话不搞项目前,我作为本地人都没来过这里。” 楚千黎:“假本地人?” “我们省太大了,我家到帝都的距离,甚至比到这里要近。”巴图叹气,“河北同学还羡慕我回老家,说他得天天往帝都跑,我心说大哥你不看地图啊,我们省能相邻八个省,你羡慕我回老家工作!?” “在我们省北部工作,再到我们省西部工作,那就差不多横跨大半个祖国!” “……” 楚千黎等人现在深刻理解巴图对当地信仰一窍不通的缘由,尽管他们都是同省份的少数民族,但确实离得太远,完全就没挨着。 这里对本省人也偏,甚至就不适合居住。 一路上环境险恶,然而矮山上却逐渐有牧群映入眼帘,虽不及基地附近的牛羊壮硕,但明显出现人类居住的痕迹。 朴素而简约的建筑群坐落于此,宛如戈壁滩上最后的居所。门口晾晒风干食物,还布置有装饰彩条,然而早就被风霜侵蚀。 潘义成蹒跚地走上来,他累得气喘吁吁:“还真是原生态。” 楚千黎点评:“低情商叫生存环境恶劣,高情商叫原生态。” 谈暮星望着眼前的建筑群,他左右环顾,问道:“这是一个村吗?” “很小很小的村。”巴图道,“我估计一百人都不到,说不定没一些小区大。” 村里人明显都互相认识,他们看到巴图等人面露戒备,也不主动打招呼,站在村口踌躇不已,嘴里还叽里咕噜。 楚千黎:“他们在说什么?能翻译一下吗?” 巴图:“这帮卑鄙无耻的外乡人又来了。” 谈暮星:“巴图哥,你不是不懂蒙语?” “是啊,我听不懂随口编的,他们讲的是不是蒙语我都不知道。” “……” 好在工作站里其他人能跟村民交流,部分村民同样会汉语,总算是能建立起沟通。 然而,双方前不久闹得不愉快,村民们怀疑他们来找麻烦,不是很想放一行人进村。 巴图找同事帮忙,解释道:“跟他们说一声,不是说有信仰不能修嘛,我们现在找专家过来了,今天就好好聊信仰的事。” 工作站同事跟村民们交流,令人遗憾的是效果不大,他们仍被挡在村外。 “唉,又是这样……”巴图无奈地挠头,他四下望望,庆幸道,“幸好领导今天没跟来。” 巴图在同事耳边窃窃私语一番,引来对方惊讶的神色,还错愕地看楚千黎一眼。 工作站同事犹豫片刻,老实地传话给村民。 众村民听完一愣,他们互相看了看,最后派人回村禀报,没多久就给潘义成等人放行。 潘义成:“这是说什么啦?” 巴图:“我说我们同事被其他村的人奉为萨满,这次是特意过来。” 楚千黎惊道:“但我不是萨满!” 巴图打哈哈:“没事,我们也没说你是嘛,那是别的原住民误解,这不就是转述一下……” 谈暮星思及接风宴上心惊肉跳的周渠,担忧道:“我们这么做不会被骂吗?” 楚千黎:“到时候只能让潘教授用民俗知识解释一下。” 潘义成听她如此理直气壮,他大感震惊:“一向只有老师甩锅给学生,居然还能学生甩锅给老师?” 不管如何,巴图的做法相当有效,顺利跟村里人见上面。 潘义成对此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打算不跟周渠说起细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一行人走进村里,他们发现居住条件较原始,整个村所占的面积也不大。 谈暮星回忆起银隆村,他现在确信楚千黎没撒谎,银隆村绝对是先进文明村,相比此处绝对算得上富庶。银隆山上有各类物产,这里却到处光秃秃的,连山野间牛羊都看着饥瘦。 “真不容易,我这回是借你的光,第一次走到他们村深处,前两回进村就只能到那里。”巴图望向楚千黎,伸手给众人指位置。 工作站想去考察当地山神祭坛,被村民们带到村中管事人面前。 屋内,正中央的大桌主位坐着一位老太太,她满脸皱纹、头戴小帽,帽子上点缀飘带及羽毛,还有各类繁复的图案。 楚千黎刚一进门,她就被老太太及村民们牢牢盯住,下意识地往谈暮星身后缩一缩。 屋内人员众多,双方多番交涉。老太太讲的是少数民族语言,楚千黎等人听不明白,只能站在旁边等待。 同事解释道:“他们说村里也不是人人都能去祭坛,今天想去那边的话,必须要先做仪式,看日子是否合适。” 楚千黎恍然大悟:“哦哦哦懂的,就是择吉日,那让他们做吧。” “那我们出去回避一下?”潘义成道,“等他们搞完仪式,再叫我们进屋来?” 同事:“还有说真正的勇士才能去,仪式前有搏克环节,据说是保留项目。” 巴图脸色微变:“……不是吧?” 楚千黎:“什么是搏克?” 巴图:“一种传统体育活动,属于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潘义成耐心地解答:“写为搏克,意为摔跤,据说以前祭敖包前都会有。” 正值此时,村民中间有壮汉站出来,他拍拍自己胳膊、活动起筋骨来,还朝巴图等人招招手,做出邀请的意思来。 楚千黎惶惶道:“你们少数民族不是不摔跤吗?不是刚破除完刻板印象!?” 巴图麻木道:“没说不搏克啊。” 楚千黎:“?”你跟我搞白马非马? 众人被迫迁移到户外,来到平坦的土质地面,此处勉强能当搏克场地。 村民们已经派出代表人选,现在皆盯着工作站一行人瞧,等待出来应战的选手。 场上的彪形大汉来回跳动,他好像在做热身运动,虎视眈眈地打量众人。 楚千黎等人一致推选巴图应战,他们振振有词道:“这是你本民族项目,肯定要派你上去啊,你们不都是骑马射箭摔跤上大学!?” “我天,他上没上大学我不知道,我这个读过大学的绝对摔不过他……”巴图崩溃道,“我希望这时候你们就把我当东北人!” “东北人战斗力也很强的。” “这还是刻板印象!” 巴图的五官相貌较特别,看着有异域的感觉,然而上场没多久就被撂倒,外表跟战力完全不匹配。 比赛规则极度简单,膝盖以上部位碰到地面就算输。巴图被人一拉就倒地,看起来就跟纸糊的一样。 众村民围绕着场地观赛,他们发现大汉轻松获胜,瞬间爆发阵阵喝彩,还真有节日里庆贺娱乐的欢闹! 巴图抖抖身上的土,倒是没有受伤,抱怨道:“我以后再也不吹骑马上大学……” 他就怕哪一天真有人让他表演骑马。 潘义成作为老年人,他肯定没法上场,现在竟跟着看戏,悠闲道:“你回去可要跟老周说清楚啊,我们专家顾问组今天没有摸鱼,搞不了祭坛研究完全是你们摔跤没摔赢!” 巴图:“???”这锅也能甩? 工作站的小伙子们接连上场应战,但都没法战胜经验丰富的大汉,说到底都是工程人员,甚至有些是纯文职,摔得过对方才有鬼。 众人激动地围观赛事,还在赛手倒下时喧闹起来,气氛相当热烈! 工作站的人不确定是否要获胜才能去祭坛,然而他们轮流一圈,就只剩专家顾问组。楚千黎和潘义成自然不好上场,那就只有默不作声的谈暮星。 巴图拍拍谈暮星肩膀,无奈道:“行了,你就代表你们组来一下,能行就行不能行拉倒,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反正也不差这一场。” 谈暮星赶忙摆手婉拒,慌道:“但我不喜欢暴力……” 谈暮星目睹双方推搡、拉扯,他着实有点难以接受,刚刚眉头微皱地看,总觉得跟搏斗项目相仿。 巴图:“什么暴力?什么暴力?不能侮辱我们少数民族的传统体育项目!” 谈暮星:“……”但你没上场前还说希望被当成东北人? 谈暮星推托不过,他只得硬着头皮上场,在众目睽睽之下深感难堪。 众人看有赛手上场,顿时爆发出喊声,让场子再度热起来。 工作站的人此时也被比赛氛围感染,他们短暂地将祭坛抛到脑后,在旁边为谈暮星加油打气。 楚千黎欢声道:“星星加油!星星必胜!” 潘义成笑着感慨:“偶尔体验一下民俗活动也挺好玩。” 谈暮星礼貌地朝对手鞠躬,双方握手致意完,比赛就正式开始。 彪形大汉明显经验丰富,他擅长扑、拉、甩等技巧,总是飞速地击败对方,这回也是率先发起攻击,向谈暮星扑去! 谈暮星刚上场有点懵,硬生生被大汉一扑,又下意识挡回去,愣是让大汉倒退两步! 在场见状哗然。 巴图一惊:“咦?没倒呢?那人力气大得很,这是第一回失手?” 楚千黎激动地高呼:“星星星星!” 大汉同样一愣,他一击失手谨慎起来,没有贸然再发起攻击,反而对着谈暮星来回横跳,伺机寻找着攻击的缝隙。 楚千黎茫然道:“这又是什么?” 潘义成:“鹰步吗?他们的摔跤技巧好像会模仿动物。” 楚千黎拍板:“那星星就模仿熊步!” 场上的谈暮星不知道是否听到楚千黎的决策,他全程都有些不在状态、眼神飘忽,主要被那么多人盯着摔跤,连动作都显得慢悠悠,基本就站在原地不动。 谈暮星不主动进攻,就只能大汉过去。 大汉声势迅猛,猛地强扑上前! 谈暮星格挡缓慢,架住大汉胳膊。 大汉奋力挣扎,妄图扳倒对方! 谈暮星轻飘飘地转身,缓缓让大汉歪倒在地。 他一直是小心翼翼、轻拿轻放的状态,却让彪形大汉好半天挣不开,直到场上爆发出惊叹之声,宣判比赛的最终结果! 楚千黎发现同桌胜利,她发自肺腑地欢呼:“星星赢了!星星赢了!” 巴图旁观整场赛事,他神情微妙,评价道:“该说不说,要不是我上场被他摔翻过,我都要以为那人没什么实力了。” 巴图总觉得,谈暮星身上有种奇怪的和平气质,愣是将热血搏克营造出天线宝宝打闹的氛围,恨不得一键切换到幼儿节目,完全是保育员风格。 第六十三颗星 谈暮星将彪形大汉放倒在地, 让全场人发出海浪般欢声。即使是村里的原住民,他们也拍手称赞,站在旁边起哄, 为胜利者发出呼声。 谈暮星把对手弄倒后,赶忙伸手拉人起来。他原以为大汉会心生不快,对方却回握住他的手借力, 爽利地从地上爬起, 还大大咧咧地拍拍身上。 下一刻,彪形大汉揽住谈暮星的肩膀,他笑呵呵地说着听不懂的语言, 不时赞叹地拍拍对方胳膊, 态度竟比赛前要热情。 谈暮星被人热络地搂着,他顿时手足无措、面露惶惶, 一时不知发生什么。 旁边的同事解释道:“他夸你很厉害。” 谈暮星面对大汉真挚的眼神,他欲言又止, 轻声道:“只是力气大, 不算很厉害, 也没什么用……” “但他说你是厉害的勇士。” 彪形大汉仍在热火朝天地絮絮叨叨,同事又将内容翻译过来,说道:“有力气, 保护人,就是很厉害。” 谈暮星一愣。 楚千黎已经兴冲冲地奔来,庆贺谈暮星首次搏克胜利,原地围着他打转。 潘义成听到交谈, 笑道:“这是人家的文化, 他们搏克获胜就是荣誉,类似于奥运会体育精神吧。” 谈暮星喏喏道:“我还怕赢了会有矛盾。” 楚千黎:“怎么会?我看大家都挺高兴。” 工作站和村里人展开搏克项目, 倒是瞬间拉近彼此距离。双方原来还有些摩擦及不悦,如今在激烈赛事中彻底消散,连观战的老太太也面露笑意。 赛事结束后,原住民对外来人熟悉起来,不时还会过来打量两眼,眼神流露出新奇和诚挚。 潘义成评价道:“果然是传统娱乐项目,就跟破冰游戏一样,现在都没那么紧绷了。” 巴图:“原来我们跟当地人搞好关系就差一个搏克。” 头戴小帽的老太太重新领人进屋,她取下屋内白骨,又命人燃起炭火,正式开始择吉日的环节。猩红的火苗吞噬兽骨,直至将其烤出裂纹,便能判定出吉凶。 楚千黎若有所思,这是传统的卜筮方法,就像有人用龟甲占卜,现在用的是兽骨,仅仅是材料不同。 潘义成目睹老太太占卜,悄声道:“你不是最擅长这些啦,待会儿测出来是吉是凶?” 楚千黎一惊:“这我怎么知道?” 潘义成面露诧异:“你师父不是经常择吉日吗?” “我们确实都会择吉日,但技巧和方法又不同,没准两套标准不一样。我们说是吉,人家说是凶,谁知道呢?” 她不确定当地人要挑什么样的日子去祭坛,或许有本地的特别标准,自然不好贸然下定论。 楚千黎紧盯炭火中逐渐显露花纹的兽骨,她的手指下意识地动动,又取出手机来:“我说不准是吉是凶,不过能知道点别的。” 兽骨烤出裂纹需要一定时间,谁也不知道何种程度才算好,只能静静地等待。 原住民都安静而虔诚,致使工作站的人也不敢大声说话,老老实实地旁观仪式。 楚千黎用手机画图软件描绘,她将奇怪图案展示给潘义成,说道:“就是这么个东西,我不知道在他们文化里,这是吉是凶。” 谈暮星望着屏幕上草率的画,宛如曲折线条拼在一起,疑道:“这是抽象画?” 潘义成瞧着图案发懵,试探道:“这跟龟甲卜筮一样吗?龟为象,筮为数,看是不是吉数?” 楚千黎:“我不知道萨满教讲究,潘教授你不是专家么?” “……萨满文化分支太多,不确定会是哪一种。” 专家顾问组展开严谨的学术讨论,尽管众人都懂得卜筮之道,但就像梅花和紫微没法揉着聊,实在拿不准当地人兽骨卜筮属于何种体系。 三人躲在一侧,音量同样很低,自然没引起老太太的注意。 旁边的村民扭头扫过,他瞥到楚千黎手机上的画一愣,随即冷不丁出声,突然叫住最前排的老太太。 老太太闻言一愣,她原本站在炭火之前,现在却慢慢地走来,来到专家顾问组面前。老太太身材佝偻、个子不高,但她身后跟着其他人,看上去颇具气势。 巴图奇怪道:“这是怎么了?刚刚还挺好?” 大家进行完搏克后就变得友好,如今的气氛却瞬间严肃起来。 楚千黎满头雾水,她现在被人围住,求助道:“等等,这图案难道是不吉,教授你有主意了吗?” 潘义成:“不不不,我现在不确定是不吉,还是我们私下讨论显得有点不尊重人家……” 三人不想打扰到周围人,已经刻意地压低声音,谁料会被旁边人叫破。他们皆有点忧虑,唯恐冒犯到对方。 老太太看清手机屏幕上图案,又缓缓地回到炭火旁边。 现场发出一阵噼啪脆响,火焰中的兽骨终于完成,在高温下浮现裂纹,跟楚千黎绘制出的毫无差别! 老太太见状惊叹一声,她虔诚地向炭火鞠躬,紧接着奏响旁边的鼓,又拿出无数彩条织成的外袍,友善地将其献到楚千黎面前。 楚千黎望着画风熟悉的外袍,她推测出对方的意思,小声道:“这是……” 同事:“她说认可你萨满的身份,你确实是无所不知的人,刚刚还以为我们在撒谎,所以心里非常不愉快,认为我们很差劲。” 巴图尴尬道:“……原来放我们进来时觉得是撒谎吗?” 老太太面色肃然,她望向楚千黎,叽里咕噜地说一堆话,又看向工作站的其他人。 “她说你可以随意进入祭坛,但剩下的人要遵守规矩,每次过去得沐浴更衣、卜筮择日。”同事补充道,“按照他们的规矩,这种图案今天不能去祭坛,不过你要坚持想去也行,只是她没办法陪同。” 楚千黎没想到老太太如此好说话,受宠若惊道:“不不不,还是等改天她陪同吧,我自己去半中央丢了怎么办……” “奶奶该不会觉得无所不知的人就不会迷路吧。”楚千黎总觉得当地人对萨满莫名敬重,然而她会占卜不代表生活能力强,这荒山野岭明显不能乱跑。 潘义成肯定不能放楚千黎独自去祭坛,双方商议明日再问卜,要是时间合适的话,老太太就带一行人过去。 楚千黎等人上午乘车,下午匆匆地赶到村里,一天可谓充实。现在已经时值傍晚,确实不宜再久留,索性跟村里人挥手告别。 工作站的人来时被挡门口,离开时却被送出村口。老太太还专程摇摇摆摆地跟到门口,坚持要目送楚千黎离去,让她颇不好意思。 楚千黎收好萨满外袍,她礼貌地再三鞠躬,为难地劝道:“奶奶您回去吧。” 她对着熟稔的人经常没大没小,但遭受陌生人大礼会吃不消。 楚千黎一鞠躬,老太太也鞠躬,两人开始对着鞠,又实在语言不通。 潘义成安慰:“没事,我们先走吧,他们有自己的讲究,你单纯劝是劝不动的,不然怎么说信仰虔诚。” “萨满教本来就对天地、自然有景仰,他们就是会时时刻刻约束自己,不是那种随意所欲、肆意妄为的状态。”潘义成道,“我们偶尔觉得太夸张,但这是人家坚信的理念。” 楚千黎只得跟着工作站的人离开,她远远地回头眺望,总觉得老太太还守在村口,并没有马上就回到村里,犹如古老而沧桑的磐石。 巴图:“今天比我想得要顺利,他们比前几次好交流得多,上回工作站施工真得差点打起来。” “那是托小同学们还有点本事。”潘义成感慨,“没听人家差点盖棺我们是骗子,拿别人信仰开玩笑,确实很容易挨打。” 这就类似指着一个人喊活佛,绝对会引发佛教徒大怒。 巴图面露干笑,打哈哈道:“我也没撒谎啊,我确实听说有人把她当萨满。” 谈暮星好奇道:“以前差点打起来吗?但我看他们还算讲理。” 潘义成:“这就是事情两面性,他们强调与人为善,又坚信万物有灵,不能随意伤害世间的事物,其中就涵盖山川草木,这跟施工的人起冲突不是很正常?” 楚千黎恍然大悟,总结道:“所以我们其实是在跟当地环保主义者交涉。” “如果用现在的观点来分析,他们的文化确实有朴素的环境意识和环保精神。” 工作站内,周渠没想到专家顾问组如此顺利,原以为今日就是简单地踩点,谁料到都跟原住民约好去祭坛。他错愕道:“效率那么高?” “巴图,你原来不是说他们不愿带人随便去祭坛?” 巴图眸光颤动,他不好提萨满的事,含糊道:“只是动用一点小小的人际关系。” 周渠心下狐疑。 潘义成好言劝道:“老周,你就放心吧,我们牢牢掌握宗教工作主动权!” 楚千黎附和:“我们不但跟村里进行友好的体育赛事,还跟村里奶奶深度交流先进技术及知识。” 潘义成点头:“没错没错,就没闲着,建立深厚的群众基础。” 周渠惊道:“那你们还挺厉害?这才小半天工作就排那么满?” 谈暮星此时在旁不好发言,心道友好的体育赛事是娱乐摔跤,先进技术及知识是外面的占卜手段,听起来哪里不对,又确实挑不出毛病。 他总觉得同伴们深谙写工作报告的精髓,总能将日常事务中的鸡毛蒜皮升华提炼,达到一种妙不可言的境界。 第六十四颗星 周渠本来只是带专家顾问组来看一看, 但此处工作推进得如此顺利,应该抓紧时间敲定下来,避免后面再生波澜。 众人一合计, 他们晚上先回基地休息,次日将行李带到工作站,迎接随之而来漫长的实地考察。 巴图长期驻扎工作站, 返程的是剩余的人。 车辆颠簸。 楚千黎在车上晃得七荤八素, 她下车时已经晕头转向,只能拉着谈暮星书包肩带,缓缓地跟着他回基地:“为什么我感觉这两天都在坐车?” “你的感觉是对的。” “这通勤时间甚至超越一线城市。” 潘义成还要安排专家顾问组其他人员的工作, 楚千黎和谈暮星则先到食堂用餐, 然后回屋收拾东西及休整,准备明天再次启程。 宿舍内, 楚千黎终于有顺畅网络,她给家里打一个视频通话, 向父母交代一下这两天生活。 余莘关切道:“千黎在那边住得惯吗?宿舍环境好吗?” “我们的宿舍装修是不忘初心风。”楚千黎乖乖地端着手机展示, 她在屋内转一圈, 笑嘻嘻道,“要的就是这种艰苦朴素、以身作则的感觉。” 余莘唯恐女儿在外地吃不好、喝不好,现在看她嘻嘻哈哈的模样, 便笑着应和两句,又说要注意天气变化。 贺正合:“那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贺时琛听到此话,他作为唯一事业派,在旁提醒道:“……不该问一下她项目进展?” “项目当然顺利, 我过来才两天, 就收到两件衣服。”楚千黎想起萨满外袍,补充道, “没准我回去时再也不缺衣服穿!” 贺时琛面露迷惑:“什么衣服?项目工作服吗?” “……说是工作服也合理。” 楚千黎跟家里报完平安,开始收拾带到工作站的东西,不经意间瞥到从村里带回来的外袍。她思考片刻,还是将外袍放进箱子,打算明天一并带走。 次日,潘义成布置其他人去别的地方工作,带着楚千黎和谈暮星抵达工作站。一行人放好行李,再次拜访村里。 村里的环境一如既往,原住民们倒是友好、热情不少,笑着跟谈暮星挥手,面对楚千黎却格外敬重,还要认真地行礼。 潘义成感慨:“没想到最受欢迎的是我们小同学。” 楚千黎不好接受村民们的敬拜,只能一路客气地鞠躬回礼。她抵达昨日仪式的地方,只感到疲惫不已,叹息道:“我就是怕遇到这种情况,每次回村才只联系萍萍,没想到这里也是。” 谈暮星笑着安抚:“这代表大家认可你的能力。” “但背负别人的期望会很麻烦,还不如觉得我什么都不是。”楚千黎无奈道,“唉,等确定祭坛位置后,我就少来村里面吧。” 今天的兽骨卜筮相当顺利,老太太完成仪式,带众人动身过去。 老太太名叫萨仁,据说她祖上曾经出现过萨满,但遗憾的是她没这种能力,只能简单地遵照前辈的规矩。她会一些简单的治疗方法,然后有一些生活技巧,偶尔会主持祭祀活动,都是前人传下来的经验。 周围环境恶劣、天灾频发,基本没有人类生活痕迹。萨满带领族人们在此定居,成为此区域留存的极少数村落,在荒凉地区留下一线生机。因此,村里人对萨满格外敬重,可以说萨满是维系氏族的核心人物。 距离村庄不远的某处,专家顾问组在萨仁引导下发现祭坛,确实是规模极小的萨满遗迹。 萨仁恭敬地在前方祭拜,楚千黎等人则认真地观察起来,探究起旁边的图腾及绘画。 潘义成:“确实不算大,但有些年头。” 谈暮星举着相机,试探道:“我们能在这里拍照吗?” 萨仁同意专家顾问组拍照收集资料,她站在旁边静静地等待,偶尔会出言解释一二。 “这是村史吗?”楚千黎欣赏着原始粗糙的彩绘,她脑海中莫名联想出无数意象,尤其是画面中还有漫天繁星。 “她说是村庄建成时的故事,萨满观察天上的星星,带领草原上游荡的人们一路向前,终于找到能够定居的地方。” 萨仁望着楚千黎,又郑重地说一堆,目光格外认真。 同事道:“她还说萨满再次出现,肯定是有原因的。” 楚千黎面露惶惶:“好家伙,奶奶要知道我来开山修路,跟他们的理念有冲突,会不会产生受骗的感觉?” 双方现在能和睦相处,是还没有聊动工的事。 楚千黎如今看完祭坛,她确信动工应该是必然,主要此处萨满遗迹不大,价值也远远不够。国内有名的历史遗址实在太多,村里的水平都称不上旅游资源。 潘义成同样早有主意,他们的工作就是来考察评级,一旦权衡后确认施工没问题,后续就由周渠等人来完成。 一条铁路经过的村庄及区域太多,不可能为小小的村落停下脚步。 专家顾问组收集完祭坛资料,还被村里人盛情邀请留下用饭,这真是破天遭头一回。潘义成心知是楚千黎的缘故,他婉拒好客的村民,坚持回工作站用餐。 村口,楚千黎和谈暮星站在原地等待,他们马上就要回工作站,却瞧见不远处民族服饰的女子及小孩。 小男孩头戴小帽、脖挂坠饰,他扭捏地拉着衣角,藏匿在母亲身后,用黑珍珠般的眼睛偷偷打量二人,在原地磨磨蹭蹭不肯上前。 旁边的女子好言劝说,她弯腰安抚小男孩,还笑着指了指二人方向,神色间流露出鼓励之意。 楚千黎和谈暮星在旁边看着此幕,皆感到一丝不解,一时间茫然不已。 片刻后,小男孩终于鼓起勇气奔来,他小步飞快地跑来,羞赧地朝两人伸出手,在他们手里放下什么,随即一溜烟赶回母亲身边,仿佛用尽自己浑身力气。 谈暮星愣道:“这是……” 楚千黎张开手心,她发现是一颗糖果,被简单的糖纸包裹。 两人想向小男孩道谢,但对方做完这一切,不敢再看两人。他歪倒在母亲怀里,甚至脸红地没法抬头见人,犹如将头埋土里的小鸵鸟。 工作站的人帮忙沟通,跟母亲交流两句,解释道:“他说希望萨满能喜欢糖。” 楚千黎一愣,她犹豫数秒,将糖纸剥开,把糖放进嘴里,就是朴实无华的酸甜味道。她说道:“谢谢,很好吃。” 同事将话传回去,母亲又告诉男孩。 小男孩眼眸真挚得发亮,然而他依旧不敢来搭话,别扭地在母亲怀里藏着,只用视线悄悄盯着二人看。 谈暮星友善地朝他挥手,他却好半天都不过来。 直到一行人离开,小男孩都羞涩地躲着,没有跟楚千黎和谈暮星交流。 “还挺可爱的。”潘义成笑道,“村里小朋友那种淳朴的可爱。” 楚千黎轻声道:“正因为可爱,所以会为难。” 谈暮星将自己的糖递给楚千黎,问道:“你还吃吗?” “不了……”楚千黎下意识地回答,她看到他掌心的糖果,又突然心生犹豫,改口道,“算了,给我吧。” 楚千黎没吃那颗糖,反而将它收起来,放在她工作站宿舍内的桌上。 接下来数日,众人考察完村里祭坛,又开始观察地貌,给工程项目提供建议。 楚千黎最近都在实地堪舆,她果然没有再前往村里,跟潘义成、谈暮星整日跑得灰头土脸、腰酸背痛。 她以前确实懂风水,但实战经验不多,现在向潘义成学习到不少,还了解一些土建知识和堪舆共通点,学会用科学解释部分风水规矩。 爷爷以前懂风水却不懂土建,总是只教方法、不讲缘由,潘教授现在补上这一课。 三人在工作中逐渐熟稔,偶尔闲暇时聊起往事。 楚千黎和谈暮星有时会问问野堂居士时期,跟潘义成交流他曾经的事迹。 潘义成接过红晶罗盘,他反复端详起来,怀念道:“这可真是老家伙了,上次见它不知道有多久,没想到现在到你手里。” “看到它才感觉自己真老啦。”潘义成苦笑,“当初跟你师父一起出行,现在却是跟你们一起出来。” 潘义成没有观察太久,将罗盘还给楚千黎。 楚千黎好奇道:“潘教授知道罗盘的来历吗?” 潘义成曾在楚易冽的游记中出现,或许清楚爷爷当初的游历之路。 谈暮星:“还有罗盘上的石头。” “你师父当初也研究过,但最后也没有所以然。”潘义成思索道,“我记得他们当时各自有一件,主要是都有师承,好像就我没有吧。” 楚千黎提醒:“……不,您有大学文凭。” “国内知名术数就分那么几派,尽管好多人会掐宗门,号称自己才是名门正统,但说实话传承过久,分支实在太多。不过我年轻时认识的那几位确实是真厉害,而且他们门派的祖师爷基本都有奇遇,没准还是相似的遭遇。” 潘义成一指罗盘中心的红晶:“你师父当初就想知道那奇遇是什么,我俩天南海北到处跑,当然我是搞工程,他是跑过来蹭饭,后来跟我说时机没到,他好像就回门派了。” 楚千黎一愣:“蹭饭?” 潘义成:“可不是嘛!我们的年代物资紧缺,当时是我职级高、补贴多,所以能换的东西也比较多,你师父只喜欢精米精面,我那时候一个人吃不完,他就常跑过来打牙祭……” “想来真是唏嘘,现在早不是挨饿的时候,我还没他徒弟挣得多。”潘义成酸酸地感慨。 谈暮星好言安抚:“但我们现在不还是在教授手下工作。” 潘义成:“对!这么一想也对,你师父吃过我好多东西,现在让他徒弟还没毛病!” 楚千黎:“?” 楚千黎恍然大悟,原来爷爷写的不是游记,根本就是蹭饭史,走到哪里吃到哪,还把账记在自己头上。 潘义成听闻二人研究罗盘,他推测是楚千黎想破除早夭,说道:“我回去找人帮你问问吧,实在不行刷刷老脸,我当初是三件东西都见过,但隔那么多年早就忘了,改天看能不能借来让你瞅瞅。” “除了你师父一声不吭地跑掉,其他人应该还能联系得上。”潘义成叹息,“不过他跟我聊过他命数,所以也可以理解。” 谈暮星面露疑惑:“什么命数?” 楚千黎平静地解释:“做这行五弊三缺,爷爷晚年六亲无靠,按理说连为他安葬的人都没有,要是强行跟亲属、旧友扯在一起,没准还会激发更大的矛盾,再好的感情或许都能闹掰。” 五弊是鳏、寡、孤、独、残,三缺是钱、命、权。 楚千黎没想到潘义成知道此事,难怪潘教授总是说“你师父”而非“你爷爷”,想来是确定楚千黎和楚易冽无血缘关系。 谈暮星一怔,王萍曾说楚千黎独自安排楚易冽下葬之事,他在此刻忽然又有更深的领悟。 工作站忙碌多日,最终调整规划,让铁路离村落更远。这倒不是顾及村民的信仰,而是原定方案的区域经过检查,结合未来的山体变化趋势,可能存在不必要的安全隐患,倒不如现在就弄得万无一失。 此事的好处就是,巴图等人减少一些麻烦,新方案比旧方案好一点,比较容易跟村民们沟通。 楚千黎在附近考察一圈,她通过象物之法,已经确信此地凶山居多,估计未来都不会有人口增加。 楚千黎握着手里的糖果,正是那日小男孩的赠礼,她心里颇不是滋味:“唉,所以说一旦被期待,事情就变得很麻烦。” 谈暮星察觉到她的纠结:“怎么?” 楚千黎反复捏着糖纸,她望着包装里融化的糖,坦白道:“铁路也能看做一种财路,旧方案离村里较近,稍微延续村子生命力,但跟他们信仰有冲突,新方案离村里远了,影响力就很弱……” “但说来说去,这里就不适合人生活,本身风水不够合适。”楚千黎苦恼道,她要看不出来就算了,关键是她还看出来,管和不管都会有接二连三的事情。 她必须确定最优选择,这就是业果的产生,不同选择导向不同业果。 谈暮星:“但萨仁奶奶当时说是以前的萨满选址,说村里是最宜居的地方。” “那肯定了,那是当时的局限,他们只能在这一片打转,村里位置就是矮子里拔将军,附近挑不出来更好的。”楚千黎道,“现在不一样,可以走到外面,就有更多选择。” 楚千黎垂头丧气:“但这样就会产生新的工作量,而且人家不一定愿意接受建议。” 谈暮星心下了然,巴图等人想要动工都起分歧,楚千黎直言不该居住在此,那更是猛戳村民们肺管子,不亚于在雷区蹦迪。 谈暮星:“跟潘教授商量一下呢?看看有没有其他方法?” 工作站内,潘义成原本正跟周渠敲定细节,他听闻两人的想法,惊讶道:“想让整个村迁址吗?” “这不合适吧。”潘义成小心翼翼地瞥向周渠,唯恐对方大怒驳斥楚千黎异想天开的想法。 周渠一向古板守旧,此刻却挺镇定。他意外地扫楚千黎一眼,说道:“老潘,你带的人比你想得周全啊,其实我们最开始就打算让他们迁,连地方都找好,但他们不肯迁。” 潘义成一愣:“这事我可不知道,我以为是你们开山闹的。” “没有,刚开始是打算让村子迁走,跟其他村合并成一个萨满民俗村,就是咱们基地附近的那些人,然后重新搞一个大村落。”周渠道,“但这边不愿意离开,接着才发展到开山,后来又把你们叫来。” 楚千黎直白道:“是不是拆迁款没给够,要拆个十套八套,应该是有戏的吧,或许是钱不到位。” 周渠:“还真不是,民俗村当地扶持,其实条件挺不错,但他们不想走。村里小孩现在大老远跑去上学,都不愿搬到离学校近的地方。” 谈暮星犹豫道:“是信仰吗?崇拜山神,不离开山。” “不清楚。”周渠看向楚千黎,认真道,“真要迁址不用担心流程,关键是你们劝不劝得动,我听说当地来做工作好几回,要可以办成绝对大功一件。” 潘义成:“你们要实在想试试,可以让巴图带你们再去一趟,人家领情就推进,真不愿意就算了,强扭的瓜不甜。” 两人原以为兴师动众迁村的可能性极低,没想到周渠等人早有考量,唯一的难点竟然是说动村民。 熟悉的路上,巴图等人走在前面,楚千黎和谈暮星尾随其后。 楚千黎再次奔赴村里,她的心情截然不同,自嘲道:“该不会我以前还是萨满,今天聊完后人人喊打吧。” 楚千黎做占星师深有体会,有时候提及对方不愿听的话,没准还会招致他人冷眼,然而某些时候不说又不行。她不确定村民态度是否会变化,只能做到问心无愧。 巴图宽慰:“没事,他们应该打不过你朋友,他好歹搏克赢过村里人,我们才真有可能被打。” 谈暮星弱弱地吐槽:“巴图哥,你安抚人的说法好像有点问题……” 楚千黎一想便来劲,她神气地握拳:“没毛病,有星星,想来不是我挨打。” 谈暮星:“?” 巴图已经知道来龙去脉,他一边往村口走,一边开口道:“虽然我在工作站里搞工程,打心底盼着他们能搬走,这样搞起来比较方便,但说实话可以理解他们的想法。” “不想搬走的想法吗?” “是啊,主要搬来搬去,究竟去哪儿呢?”巴图唏嘘,“我倒是从小就跟着搬,但现在除了身份证信息,也不知道究竟算哪族人。” “我大学同学觉得我是少数民族,我爷爷那边的人就觉得我不是,很多东西到我这里就断了。我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算哪边,反正日子就这么过着呗。”巴图随意道,“有段时间想学蒙语,后来嫌累就放弃了,算是不了了之。” 楚千黎和谈暮星闻言安静下来,他们都没有这种经历,一时不好接话。 巴图笑容苦涩:“我有时候都怕忘记自己的根。” 他们跟周围人融合得太密切,偶尔连自己都搞不太清,惦记着该捡起本民族文化,然而事情一多又被冲淡。 谈暮星察觉到巴图失落的情绪,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对方,说道:“那如果有一个机会,让巴图哥你重新选……” 巴图一扫感伤,果断道:“那还是少数民族,好歹偶尔有加分。” 谈暮星面对他秒答的速度:“?” 楚千黎:“看来你的潜意识没有忘根。” 巴图感激道:“谢谢你们,我一下就有自信了,你们要是这么问,那我绝对不能忘。” 谈暮星:“……” 第六十五颗星 一行人抵达村里, 楚千黎提出想见萨仁,拜托其他村民传讯。 萨仁得知消息后有些意外,她邀请众人来到做仪式的屋里, 倾听楚千黎的来意。 屋内,墙壁上依旧挂着兽骨及草药,角落里堆积着铃鼓及巫术道具。 在炭火的映染之下, 老太太脸上的皱纹在跃动的阴影中越发深邃, 她的头发被细致地收进小帽之中,风霜及岁月为其发丝染上雪色。她端正地坐着,显得肃然又谨慎。 楚千黎坐在萨仁正对面, 腰背同样挺得笔直。她缓缓地说明想法, 让周围人帮忙翻译。 谈暮星静静地看着眼前景象,犹如随手翻开一幅神奇画卷。两名衣着、年龄及背景完全不同的女性, 皆在此刻正襟危坐,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楚千黎将迁址和不迁址的后果讲完, 她面对神色严肃的萨仁, 习惯性地补充:“当然, 这都是我的建议,选择权在你们手里。” 萨仁细声答复。 “她说这件事需要跟村里开会商议,不是她一个人就可以决定的。” 楚千黎点了点头, 她刚要起身站起,忽瞥见墙上的兽骨,随即小声道:“还有一件事,我真不是萨满, 他们开会时可以抛开这点。” 工作人员将此话传给萨仁。 萨仁闻言一怔, 她原本神情紧绷、眉头微蹙,此时却如冰雪初融, 展露出一丝慈祥的笑意,嘴唇还轻轻地动了动。 楚千黎看她笑望自己,茫然道:“奶奶刚刚说什么?” “没听清?您再说一遍?” 萨仁没有再重复,她同样站起身来,让客人们到外面短暂休息,说要召集村里人商量接下来的事。 小小的村落本就不大,楚千黎等人站在户外,没多久看见村民闻讯而来,涌入村中空间最大的议事堂。 成年的男男女女陆续进屋,他们说着自己的语言,在屋内据理力争起来。萨仁在正中央主持会议,看上去颇具威严,组织着会议秩序。 工作站的人待在外面,谈暮星问道:“这是他们平时开会的地方?” “是,上回也商量好久,最后说是不搬了。”巴图道,“不知道这回咋样。” 良久后,屋内的会议终于结束,萨仁没有立马答应,而是说再跟负责迁址的人聊聊。 这已经是重大突破,起码村里上回都不想聊,现在流露出一丝转机。 村里人接二连三地从议事堂里出来。 楚千黎和谈暮星居然看到那日村口送糖的小男孩。他这回没依偎在母亲的身边,而是独自在屋檐下徘徊。 小男孩用脚踢开一旁的石头粒,又抬头看了看工作站的人,继续低头在原地转来转去。 巴图朝小男孩招手,让对方犹豫不决。 谈暮星上回好半天都没将羞赧的小男孩叫来,但对方今天却在纠结后迈步,鼓起勇气来到楚千黎等人面前。 巴图得意道:“看来还是我们同族比较亲啊。” 小男孩走过来后,他却并没有管一侧的巴图,反而别扭地看楚千黎一眼,颇有几分委屈的意思,声若蚊吟道:“为什么总想让我们搬走呢?” 谈暮星一愣:“他的汉语很好。” 有些村民会汉语,有些汉语却不好,小男孩算说得标准。 巴图:“我上学时教室里就贴着校内只讲普通话,这边只是位置太偏,但附近有学校,过去要两小时。” 楚千黎面对小男孩的疑惑,她轻声反问:“为什么不想搬走呢?” “我要是搬走,就不能去山里,不能到土包玩,全都没有了……”小男孩磕磕绊绊地组织措辞,“就跟后山一样,最后被人忘了。” “你们想让我们搬出去,然后你们也不会再来。”小男孩用余光偷瞥一行人,嘀咕道,“那我们为什么不能留下?” 众人一怔。 谈暮星:“但要是搬出去,你上学会方便。” “可是家都没了。”小男孩垂眸道。 楚千黎:“你很喜欢这里吗?” 小男孩点头:“还有山神。” 楚千黎略加思索,她斟酌着措辞:“但很早很早以前,大家也不住在这里,可能是在草原上游荡,后来才来到这里……” “这里不好吗?我从小在这。”小男孩道,“外面也不是我家。” 楚千黎摇头:“不是不好,只是就像大家以前喜欢草原,现在你喜欢这里一样,都希望越来越好。” “但最后大家就把这里忘了……”小男孩低下头,他踢着地上的石头,嘟囔道,“说以后会回来,其实肯定不会,就像班里人一样。” “山神啊,萨满啊,都忘了。”小男孩摊手。 楚千黎:“你还觉得我是萨满吗?” 小男孩瞥她一眼,又低下头,小声道:“嗯。” “虽然我不知道山神怎么想,但你要是越来越好,忘掉我也没关系。”楚千黎思索数秒,笑道,“大家都过得很好,我的任务就结束了。” 问卜者已经走上正轨,就不再需要占星师。 小男孩怔怔。 他支支吾吾好半天,终于闷声憋出一句:“……不会忘。” “什么?” 小男孩羞赧地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往家跑,没有再跟他们交谈。 巴图惊道:“怎么突然就跑了?跑得还挺快?” 小男孩突然就不好意思,一溜烟地消失在路口。 一行人没在村里耽搁太久,他们跟小男孩交流完,便顺着原路回工作站。数日后,村里还会迎来新的工作人员,再次协商迁址的细节。 巴图在路上感慨:“他刚刚说完,搞得我都想回去看看,我以前也住过类似的地方,现在都快没印象了。” 楚千黎离村后安静不少,她跟谈暮星走在队伍后面,慢悠悠地充当小尾巴。 谈暮星察觉她的异状,他面露关切:“你在想什么?” 楚千黎一秒回神,她看向同伴,冷不丁道:“我就是突发奇想,其实世上有神也挺好。” 谈暮星好奇道:“为什么?” “因为神是不会犯错的,真能听到神的旨意,那就不用有任何顾虑,都被妥善地安排好。”楚千黎歪头道,“但要仅仅是人的话,就会变得很不确定,主要自己就不够好。” 如果是神的话,不会被小男孩的话影响,也不会被各类情绪左右。 楚千黎无奈地挠头:“唉,所以我还是做不来神,也当不了萨满,身上毛病太多了。” 谈暮星:“可我觉得这样更好。” 楚千黎迷惑地看他。 谈暮星一笑:“你身上有些小毛病,但还是努力希望大家都好,这不是更有价值?” “神做到的事就不神奇了,人做到的事才神奇,我想萨仁奶奶也明白。”谈暮星认真道,“不管是她,还是村里人,不是发现你会占卜,然后就相信你,而是感受到别的,才愿意去相信。” 谈暮星不觉得萨仁等人会盲目听从楚千黎,就像巴图进村时说她是萨满,萨仁奶奶就并不相信,还认为他们在撒谎。 她能够触动别人,肯定有其他原因,就像世上算卦者那么多,他也仅仅相信她而已。 楚千黎不料他会说这话,她莫名感到不好意思,一向能言善辩,现在却嘴拙起来,竟不知如何接话。 谈暮星的态度过于真挚诚恳,倒搞得当世第一有些无措。 片刻后,楚千黎总算能够开口,却不提刚才话题,反而话锋突变。她故意恶声恶气道:“我可以说自己身上的毛病多,但你不可以跟着说我有小毛病!” 谈暮星忽听她语气别扭,愣道:“唉?” 楚千黎佯装抹泪,呜咽道:“我懂了,就是淡了,你以前都不会说我身上有小毛病,现在终于说实话……” 谈暮星见她一秒变脸,他惊慌地摆手:“等等,我没有这意思!这句话重点不是这个!” 他们明明是在讨论别的事情,忽然就转移到他对她的看法。 “就有,就是无意之间才流露真心话,你果然早就觉得我毛病多,心里面忍我很久了……”楚千黎哀声道,“我却还被蒙在鼓里,等矛盾爆发才知道,接着一发不可收拾,你看网上故事都这么写。” “不不不,真得没有,不要相信网上的故事!”谈暮星被抓住话柄,他此刻求生欲爆棚,忙不迭着急地解释,不知她从何得出此结论。 楚千黎伤感叹息:“唉,故事的开始总是极尽温柔……” “……” 说多错多果然是世间真理。 谈暮星没想到顺着楚千黎的话讲,居然还能够将自己顺进去。她悲伤地哭诉(假哭)他的罪状,说没想到他对自己有好多意见,让她幼小的心灵受到巨大的伤害。 谈暮星深谙她套路,他弱弱地发问:“你是又想要什……不是,我有什么弥补自己过失的办法吗?” 楚千黎闻言一抹脸,她顿时不再嘤嘤,眨眼暗示道:“我们来这里第一天拿到的彩绳很好看。” “你想要那个吗?” 楚千黎无声地盯他。 谈暮星心领神会,他一秒改口,重新措辞道:“不是,请让我送你那个,作为精神损失费……” 楚千黎爽快道:“好耶!” “……禁止好耶。” 谈暮星稀里糊涂就签订不平等条约,被她敲诈一笔精神损失费,宛如遭遇电话诈骗的受害者,永远不理解他跟骗子交流时,智商为何会跌进谷底。 部分受害者在被骗后复盘,还会感觉当时被下了蛊。 第六十六颗星 谈暮星最近在乘车时没事, 就会随手用彩绳搞编织。 潘义成听闻谈暮星学习当地特色编织的缘由,他忍不住做出点评:“那她还真有点做教授潜质,这骗人打白工着实拿手啊, 当初把你忽悠过来也挺厉害。” 谈暮星一边编绳,一边小声道:“……潘教授,这话也不像教授该说的?” 潘义成气定神闲:“这才是教授真正该说的话, 给你们传授社会大学的道理。” “……” 没多久, 负责迁址的当地人员抵达村里。 再过数日,村里经过多方商议,破天荒地谈拢条件, 终于同意搬离此地。不过萨仁等人有个小要求, 希望楚千黎能为迁址择日。 铁路项目和村落迁址是两个团队,然而彼此间的工作人员还算熟悉。楚千黎等人抵达省里时, 当地领导曾参与接风,所以不算完全没关系。 工作站里, 巴图替人将要求传回, 感叹道:“他们真把你当萨满, 要不是你没法决定,说不定还要你选址呢。” 虽然楚千黎一口咬定自己不是萨满,但村里人却跟她态度截然相反, 透露一种与生俱来的信服感,偶尔都让外人惊叹。 楚千黎放下手里的地形图,她沉思片刻,说道:“潘教授, 能不能麻烦您一件事?” “什么事?” 楚千黎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你是想还这份情吧?”潘义成心下了然, 他若有所思道,“倒是也可以, 我想想怎么跟老周说啊。” 除了周渠外,工作站众人叽叽喳喳地商议起来,敲定村落迁址当天的活动细节。 村落迁址不是一件小事,不可能在一天内完成,但村中人要跟此地正式告别,举办一场盛大的搬迁仪式。 保留萨满文化的小小村子即将启程,跟远方的其他村落汇聚在一起,构建出崭新的萨满风情民俗村。这件事在当地同样算新闻,搬迁仪式将有当地领导出席,连不远处的工作站人员都受到邀请。 草木稀疏,晴空万里。 村中,多方人员汇聚在一起,村里人将用传统民俗跟旧址作别,他们在今日后就会陆续搬往新址,离开这片熟悉而险峻的地方。 周渠作为工程项目代表,同样出现在仪式现场。他跟赶来的当地领导聊完,便回到潘义成身边,却突然发现一丝异状。 潘义成身边空空荡荡,另外两人不见踪影。 周渠疑道:“你带的学生呢?” 潘义成带来的专家团队人员众多,但他身边总是楚千黎和谈暮星,被周渠称为教授带学生。 潘义成随口道:“忙去啦。” “他们不是跟村里关系还行?我听巴图说特别受欢迎。”周渠随口道,他正奇怪于两人的无故缺席,却突然瞥见村中人里的熟悉面孔。 现场分为两方人,一方是身着民俗服装的村里人,一方是身着正装的当地领导及工作人员,可谓泾渭分明。传统和现代,共聚在此处,见证村落的离开。 然而,对面的村里人却混进两个外乡人,楚千黎和谈暮星穿着颇具特色、颜色鲜艳的服装,游刃有余地混迹其中! 周渠惊道:“那不是……” 潘义成佯装不知,他神情自若地扫视一圈,问道:“什么?” 周渠:“他们怎么会站在那边!?” 潘义成淡定道:“哦,你不是也说他们跟村里关系还行,特别受欢迎。” 周渠:“?” 正值此时,当地领导率先上台讲话,介绍未来萨满民俗风情村概况,打断周渠稍显凌乱的思绪。 领导发言结束,全场响起掌声,便到仪式环节。 众人在户外参加仪式,村中人将炭火搬出来,开始亘古传承的习俗。 楚千黎身披萨满外袍、手戴民俗彩绳,她并不确定自己学的择日方法跟萨满村传统文化是否有差异,索性双管齐下都用上,让萨仁等人准备兽骨。 楚千黎观一眼当下天象,她在心底掐算时间,然后看向旁边的萨仁。 萨仁心领神会,她将兽骨投入炭火,等待骨头在烈火中烤出细纹,正是吉祥的图案。 年长的老太太见状,她露出动容之色,虔诚地频频行礼,又击响手边的鼓。 沉闷的鼓声唤醒人群,随着热烈激昂的欢呼,搬迁仪式正式开始! 皮肤黝黑的原住民们在今日换上正装,他们浩浩荡荡地从村口出发,将要排着长队抵达附近的祭坛,跟埋葬无数祖辈的故土离别。 这是特别而郑重的日子,祭坛对所有的人开放。 其他工作人员并未汇入队伍,他们零零散散地走在旁边,跟随村民们向祭坛移动。 周渠在一旁慢慢地跟着,他望着打头的楚千黎和谈暮星,质疑道:“你不感觉哪里不对吗?” 潘义成:“哪里都挺对吧。” “他们穿成这样,还戴着那些,又走在前头。”周渠伸手比划手腕上的彩绳,狐疑道,“你确定这没触及红线吧?” 周渠不想自找麻烦,只能隐晦地暗示,没说破像神职人员。 潘义成悠然地笑道:“学生嘛都爱凑热闹,穿点当地特色服装,人家手上戴的是自己编的,没看谈暮星天天在车上编嘛,瞎想什么呢!” 周渠眼神微妙:“……没看他在车上编,倒看你临场在编了。” 一行人抵达祭坛,楚千黎在前引导,她陪同着萨仁,让村民们逐一上前祭拜先祖。 周渠此时已波澜不惊,他看向潘教授,淡淡道:“行啦,说吧,为什么她能主持仪式?你接着编,我听着呢。” 潘义成掷地有声:“什么主持仪式?这是深刻理解宗教工作本质是群众工作,用群众工作的思路和办法开展工作!”1 周渠:“老潘,该说不说,虽然你听完挺不乐意,但你真适合在我们这种单位工作,不要再琢磨往外跑了。” “因为我擅长用团结进步、和平宽容等观念引导信教群众?” “不,我就是觉得外面人受不了你这么白话儿。” “……” 楚千黎既无公职也非党员,充其量算项目志愿者,确实参与进去没什么。 周渠就睁只眼闭只眼,反正当地领导感觉正常,自己也不会主动去说。 当地领导甚至颇为自豪,他还跑到周渠身边,兴奋地介绍:“多看看,多瞧瞧,现在外面原汁原味的萨满文化很少见,以后萨满民俗村就主打这个,这是我们当地的民俗特色!” “这种对先祖的祭拜、对自然的崇拜,全都融汇在服装和仪式之中,尤其打头那位外袍最特别!” 周渠麻木地点头:“嗯,确实挺有当地特色,我们的人居然站最前头。” “什么?” “没什么。”周渠赞道,“确实特别。” 周渠唯恐伤到双方感情,他不好意思说“外袍最特别”那位是外乡人,只能静静地听同僚介绍当地民俗文化,偶尔还跟着附和两句。 多年前,敬畏自然、坚忍不拔的游牧民族中诞生萨满,他们在星辰的指点之下来到此处,开始平稳而漫长的村中生活。如今,他们再次启程,踏上崭新而充满挑战的未来。 虽然楚千黎没有萨满信仰,但她还是为村里主持仪式。 盛大的仪式过后,楚千黎将村里送她的萨满外袍脱下,跟谈暮星一起去寻萨仁奶奶,还拜托其他人帮忙传话。 楚千黎轻声道:“因为我不是萨满,所以不知道萨满怎么选址,但我有看过新的地方,那边以后会发展得比较好。” 萨仁听完转述,她露出和蔼的微笑,向楚千黎鞠躬致谢。 楚千黎连忙鞠躬回礼。 萨仁面容慈祥,她笑着说一句,仍是听不懂的话。 旁边人解释:“她说那天提过,她认为指引、帮助身边人的就是萨满,所以你确实是萨满。” 楚千黎一怔。 萨仁见状,她态度庄重诚恳,再次朝楚千黎鞠躬。 楚千黎赶忙回礼。 片刻后,萨仁蹒跚地走进人群,她开始享受仪式后盛宴,度过在旧址富有纪念价值的欢愉时光。 众人在严肃的祭拜过后,还有热闹欢腾的宴会。当地领导及周渠等人同样在场,欣赏着村民们质朴而热情的歌舞,就像是简单的联欢会。 村中的小男孩甚至都高歌一曲,他唱完后在众人掌声中脸红退场,像是不适应在那么多人面前表演。 巴图眼看小男孩又要溜走,他连忙叫住对方,还招呼另外二人:“别走啊,你们都过来,给你们个东西。” 楚千黎和谈暮星现在已经换回常服,他们正坐在旁边欣赏表演,茫然地走到巴图的身边。 巴图早有准备,他拿出三本册子,分别递到三人手里。 小男孩伸手翻开图册,发现其中是壮美风光,既有郁郁葱葱的草原,也有寸草不生的戈壁,还有黑白相间的雪原,将诸多美景收录在册。 楚千黎好奇道:“这是?” “临别小礼物。”巴图环视三人,他双手环胸,大大咧咧道,“他不是要搬走啦,你们过阵子也换地方,我就说准备点纪念品。” 小男孩就要跟随村里搬迁,楚千黎和谈暮星考察完此处,同样要更换铁路工作路段,陪同潘教授离开。 巴图不属专家顾问组,他常驻在工作站施工,要等此段基本建成才走。 小男孩指着其中一幅图,问道:“这是哪里?” “青藏高原。”巴图一瞥图画,感慨地补充,“我当时高反天天都想吐。” 谈暮星惊讶道:“这些都是巴图哥拍的吗?” 巴图点头:“对啊,都是我修过路的地方。” 楚千黎大感震撼,她狂翻图册,佩服道:“这完全不在一个地方吧?” 巴图随手撸一把小男孩硬硬的头发,笑道:“虽然我比他还差一点,现在连蒙语都听不懂,但应该还是有些传承的。” “怎么样?”巴图看他们认真地欣赏图册,爽朗道,“我是没法在草原放牧了,但能天南海北到处修路,也算是新时代游牧民族天性吧。” 谈暮星颇受感触。 楚千黎:“这话说得好有草原大汉的阔气。” 巴图大方地摆手:“好说,我们骑马上大学的人都这么帅气!” “所以我没忘,我没有忘过……”巴图猛揉小男孩脑袋,较真道,“我不会蒙语也没忘,你可别说我忘了!” 小男孩惨遭怪叔叔摸头,他可怜兮兮地抱脑袋:“我没说过。” 巴图:“你那天内涵到我,你觉得我都忘了。” 小男孩当时说搬走就忘记一切,让巴图印象深刻,总觉得在说自己。 谈暮星见小男孩躲避巴图魔爪,好言相劝道:“他那时真没有,巴图哥你想多了……” “绝对有。”巴图眼看小男孩逃走,“别想跑!” 小男孩逃往楚千黎身后,想要甩掉巴图的追击。 楚千黎正义凛然地叉腰:“不能欺负少数民族的小朋友!” 谈暮星发觉楚千黎藏在自己背后,他微微侧头,弱弱地开口:“为什么你站在我身后主持正义?” 她没有直接出头,反而躲在他身后,宛如紧跟鸡妈妈的小鸡仔,还是神气十足、颇有气势那种。 巴图尝试越过谈暮星,妄图伸手捞人,义正辞严道:“我也是少数民族的大朋友!” 谈暮星被双方前后包围,总觉得此幕莫名熟悉,他最后缓缓地举起双臂,试探道:“……这是老鹰捉小鸡?” 天空蔚蓝,鼓声轻响。 众人游戏中嬉笑一团,那笑声传得很远、很远,流露数不尽的烂漫。 第六十七颗星 村中的迁址仪式结束后, 村民们陆续开始搬迁,准备前往新的村落。 工作站依然在忙于勘测,楚千黎等人在此路段的工作完成, 便要回京休整一番,前往下一个路段。 楚千黎后来在巴图送的图册里新加入三张照片,一张是她和谈暮星在接风宴被迫尬舞, 后来有工作人员将原图发过来;一张是四人在仪式上玩闹, 被身边人拍摄记录下来;一张是专家顾问组将要离开,她、谈暮星和潘教授在工作站前合影。 离别前的日子总是匆匆,楚千黎和谈暮星在基地打包行李, 打算次日跟随潘义成坐飞机回京。 楚千黎坐在敞开的行李箱中间, 只感到杂乱无章、无从下手。她索性跑到卫生间洗手,乐观道:“没事, 总会收完的,我先做下日常任务。” “但今天必须收拾了, 你昨天就说今天收。”谈暮星一边将村里送的萨满外袍叠起来, 一边回头叮嘱楚千黎, 只见她已经掏出塔罗牌,兴致勃勃地占卜起来。 谈暮星无奈地叹息:“弄完真要收了,明天要坐飞机。” “好的好的。” 楚千黎嘴上乖巧地应着, 心思却不知飘向何处,只感觉做什么都比收东西强。她麻利地开始洗牌,完成每天的占卜,本打算弄完就收牌, 翻开牌面却是一愣。 命运的总体走势没变, 但好像又有点不同。 楚千黎面露迟疑,她索性浏览天象, 当场起一卦,再次确认结果。 楚千黎一直清楚要用能力抵消天赋,以此减轻早夭的影响。她从小跟随爷爷四处给人算卦,接触过数不清的事件,却第一回明显感到真切变动! 业力变化了。 尽管只是一捧水的感觉,但相对于过去的水滴,效率绝对有提高。 楚千黎双眼放光,她仿佛看到希望,忙不迭问同伴:“你还记得村里有多少人吗?” 谈暮星一愣:“巴图哥好像说不到一百?” “不对,我过去算得绝对远超一百……”楚千黎闻言诧异,挠头道,“那按数量来说不应该。” “怎么了吗?” 楚千黎面对疑惑的谈暮星,简单地将事情描绘他。 “我以前不是说我算生死卦没影响嘛,因为一个人的业果对我效果非常小,就像是沧海一粟……”楚千黎解释道,“你刚刚说村里人不到一百,但产生的业力远远不止一百!” 村落迁址的业力远超楚千黎分别给一百人算卦的总和,甚至超越十倍的增量! 虽然对她来说还不够,但工作效率大幅上升,自然让她感到惊讶。 谈暮星思考片刻,推测道:“因为以前是线性增长,现在变成指数型增长?” 楚千黎两眼发懵:“指数增长?” “我也不懂你们的方法,仅仅是个人猜测……”谈暮星耐心道,“村里已经有挺长历史,然后迁到新址以后,说不定又存在很久,而且发展得不错。” “我看你以前给人算卦,都仅仅是解决一件事,影响的时间没那么久?不管是给同学算卦,还是给何叔叔算卦,都只是解决当时难题,但迁址对全村人都是巨大转折,说不定还影响到新建的萨满民俗村。” 即使两人曾在银隆山帮忙举报施工,但说到底仅仅是协助,本身村里人就有应变能力,影响力自然没有萨满村迁址大。 善业不是自己嘴上说帮到别人就有效,它有极度复杂的计算过程,解决根源远比捐钱等有用。 楚千黎恍然大悟:“我懂了,你的意思是以后村子发展得越好越久,我的收获就越多,跟以前短期不同。” 谈暮星笑道:“是呢,说不定萨仁奶奶他们一直都会记着,就像记得以前的萨满一样。” 业果极为玄妙,楚千黎没有向村落收取任何酬劳,但他们在冥冥中用别的不可言说的东西交换,达成双赢的局面。 楚千黎并未想到帮忙迁址会有额外收益,她仅仅是受到村里人敬重时感到有愧,下意识地想要偿还,反而促成意想不到的圆满。 两人还在乘飞机时跟潘义成聊起此事。 “有可能,有些宗教说积德无需人见、行善自有天知,所谓善恶不报是只看到表面,仅仅能看懂即时的因果,反而是这种误打误撞常有大造化。”潘义成思索道,“我以前就觉得你是量不够,但怎么才算积累量也是问题。” 人算不如天算,人越是算计因果,反而就越算不到。 楚千黎:“这么说,我要是跟完项目,说不定真能质变?” 潘义成笑呵呵地暗示:“那小同学要继续努力、用心工作啊,你看村落迁址就是你帮忙最多,说不定跟出力比重也有关系。” “……”谈暮星总感到教授的剥削大法无孔不入。 潘义成:“对啦,你们不是还在找跟罗盘一样的东西,我上回托人一问才发现,你俩应该有谁给三清铃持有者打过电话。” “三清铃?” “对,就是一个铃铛,我记得当年是曼玲拿着。”潘义成伸手比划起来,回忆道,“当时面试好像是有个小姑娘,但她进来没一分钟就走了,我没跟她多聊,有印象是姓梅,那会儿该反应过来的。” 楚千黎一怔,她一听是姓梅,忽然想起梅茹z。 飞机降落在帝都机场。 楚千黎打开手机,她给潘义成展示微信,确认道:“潘教授,你是说她吗?” 梅茹z微信用的是真名。 “好像是这个名字。”潘义成连连点头,随即诧异道,“你们本来就认识吗?居然还有微信?” 楚千黎:“不,也是托您的刁难才认识。” 潘义成:“?” 谈暮星解释道:“我们当时在同考场。” “原来如此。”潘义成疑惑道,“那算什么刁难,那考试不难吧?” 楚千黎:“……别凡了别凡了,凡尔赛的凡。” 既然梅茹z疑似拥有三清铃,事情好像就变得容易一点。 楚千黎从外地出差回来,她跟家人团聚共同用完餐,回屋就小心翼翼地发消息,试探地跟梅茹z提起此事。 因为两人确实不熟,就仅仅是聊过两回,所以楚千黎也没把握。 好在梅茹z做事依旧干脆利落,她直接回一条语音,痛快地答应下来。 “你们回京啦?我确实有一个破铃铛,你要想看就改天来看,不是什么大事儿。”梅茹z声音停顿数秒,“我看看啊,过两天吧,最近忙着赚钱,等我手里的活儿弄完。” 楚千黎当即软萌而妥帖地回复:[好的好的,大姐姐先忙,我没有那么着急,你忙完手里的事通知我就好。] 她还发送可爱的表情包,当真像是傻白甜乖妹妹。 正值此时,卧室门被咚咚敲响,楚千黎刚刚还歪倒在床上发卖萌微信,如今却一秒变脸,理直气壮地高喊:“哥哥,你不许使劲敲我的门,要是惊扰我休息,耽误祖国建设大计,你就是千古罪人!” 门外的贺时琛:“?” 贺时琛不耐道:“妈叫你下去吃水果,还有你怎么知道是我?” “这件事我跟你讲不明白,主要咱俩差距就像双核和四核的cpu。” “别n瑟了,赶紧出来,李阿姨还问你工作服怎么洗。” “什么工作服?” “就那两件花里胡哨的衣服。” 楚千黎想起萨满外袍,她连忙跳下床去:“不用洗不用洗,现在是纪念品了,我以后不穿出去的……” 楚千黎回京后,她和谈暮星到学校拿积累的试卷,又跟邱晴空等人聊一聊近况。他们没有马上被安排继续出差,最近都定时前往潘义成办公室,在京处理手头上的工作。 潘义成给两人办理工作证,上面写的职位是“特别助理”。虽然两人根本没有编制,但掏出这张证件相当唬人,主要后面列的都是重量级单位,不是这个“局”,就是那个“会”,听着就厉害。 楚千黎想赶在下回离京前看到三清铃,她过两天还委婉地提醒梅茹z,总算是跟对方彻底敲定时间。 “可以可以,那就明天吧,我最近被这糟心事搞晕了,明天是周末,我们约地方,我带给你看看。”梅茹z果断道,“你定地方吧,发地址给我。” 楚千黎没邀约过人,她不知道该定哪,只能询问谈暮星。谈暮星左思右想,他干脆跟何建平打一声招呼,在熟悉的地方跟梅茹z见面。 周末,云淡风轻,茶楼外的街道依旧热闹。 茶楼内,梅茹z照旧妆容靓丽,她缓缓地踏入二楼,摘下墨镜环顾一圈,又瞧见桌边的两人,赞道:“不错,这边挺清净,停车也方便。” 楚千黎和谈暮赶忙起身打招呼,三人简单地寒暄完,梅茹z就拿出三清铃,随手丢给楚千黎。 “喏,就是这么个东西,以前也有人找我想看,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楚千黎不料对方如此随意,她手忙脚乱地接过,认真地打量起来。三清铃就是铃铛的形状,它有长长的细柄,从外表看都是金属制,并不会马上发现红晶在哪。 “好像跟我的不一样?” 楚千黎茫然地将铃铛翻过来,总算发现内部铃舌在昏暗处略闪红光,然而放在强光下看又是金属质地,不由问道:“大姐姐,这怎么用呢?” “你专门找我来看,我以为你会用的?”梅茹z接过三清铃,她面无表情地摇响三下,说道,“就这么用。” 楚千黎听完三声铃响,她静静地等待下文。 梅茹z依旧举着铃铛。 三人同时沉默。 片刻后,谈暮星弱弱地发声:“对不起,我可能有点不明白,所以是发生了什么吗?” 谈暮星跟玄学绝缘,他完全没有看懂,摇铃铛有什么意义? 楚千黎怔怔道:“其实我也有点不明白。” 梅茹z又摇两下铃铛:“就这么摇着用。” “所以有什么用吗?” “没什么用,就摇着玩,不然怎么说破铃铛?” “……” “这实用性也太低了。”楚千黎不可思议地捧着三清铃,惊道,“我的罗盘好歹还是真能用的!” 楚千黎在红晶塔罗里悟出些传承,红晶罗盘同样可以实地堪舆,她琢磨三清铃怎么都有功能,没想到只能听个响儿,就是玩儿! 她四处寻找红晶道具,就是觉得它们有传承,没准藏有高深术数者的奇遇,却一时捣鼓不透三清铃的用法。 谈暮星上网查资料,喏喏道:“好像说这种铃铛是道士用来驱逐僵尸的。” 梅茹z冷笑一声:“那么问题来了,现在要真有僵尸,不比这破铃铛值钱?” “我要碰到僵尸,还用铃铛驱逐嘛,直接就把它绑起来卖钱,那玩意儿可比三清铃珍稀多了!”梅茹z郁闷道。 “……” 第六十八颗星 楚千黎不死心地握着三清铃, 她将其摇来摇去,探究着铃铛原理。 茶楼服务员将茶水端来,谈暮星为在座众人斟茶。热水一出, 茶香四溢。 梅茹z握起杯子饮茶,她见楚千黎执着地摆弄三清铃,悠然道:“不错, 喝前摇一摇, 我们待会儿要是去吃饭,你还可以饭前摇一摇。” 楚千黎错愕道:“不可能吧,好歹是古董, 应该有用的。” 梅茹z:“好像做法事时也可以当乐器, 但我没见家里人用过。” 楚千黎摇着三清铃,试探道:“drop the beat?” 谈暮星:“?” 楚千黎没琢磨出三清铃用法, 她还跟梅茹z说起寻找红晶道具的缘由,还有爷爷留下的游记。 “居然还有这事儿, 但我没听家里人提起过, 主要到我这辈就只剩我搞心易了。”梅茹z接过红晶罗盘, 她仔细地端详起来,又将其还给楚千黎,“你这是风水罗盘吧, 那确实还有实用性,但我也不会用。” 据梅茹z所说,梅曼玲是她母亲那边的女性亲属,但她对长辈年轻时的经历并不知悉, 更不知道家传三清铃有什么用。 “当然, 这东西也是卖不得的,好歹算是传家宝。”梅茹z摇晃起三清铃, 连带她手腕上铃铛也发出清脆声响,“以前有人想买,但我没有答应,还没那么缺钱呢。” 谈暮星瞟到梅茹z的铃铛手链,他心生奇怪,小声道:“请问您手上的铃铛是做什么的呢?” 梅茹z从头到脚的衣着打扮都价值不菲,唯独手腕上小铃铛显得特别,跟她的穿衣风格毫不匹配。 楚千黎笑道:“应该是用来起卦的吧。” 梅茹z露出赞叹的眼神:“可以啊,那么快就看穿。” 谈暮星面露好奇。 楚千黎解释道:“大姐姐是搞梅花心易的,讲究的是易数、外应和心相结合,外应就是外部环境的预兆,这铃铛应该是增强外应的。”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就是人在特定环境中照搬永恒不变的卦理,那就永远没法达到百分百准确,只有捕捉当下那一刻的外应,才能灵活变通地获取精准结果。 当然,这能力极度考验占卜者水平,就像搞艺术需要灵感一样。梅花心易入门容易提高难,初学者和天花板也相差十万八千里。 梅茹z:“知道的还挺清楚,你主要是搞什么?六爻?奇门遁甲?” 楚千黎摇了摇头,她一指上方,笑嘻嘻道:“研究天上的。” “紫微?那你断卦体系跟我不同啊。”梅茹z惊奇道,“我以为你也是先天八卦那套。” 梅茹z学的是从天干地支、五行八卦推演,楚千黎学的是恒星的星性推演,同源于《周易》,但大有不同。 “略懂,略懂。”楚千黎谦逊道,“只要多跟同行掐架,基本早晚都能会的。” 梅茹z突然醒悟:“你们紫微是推命的吧,那你帮我看看近期运势,我怎么就那么不顺,最近想挣点钱好烦,什么时候转运啊?” 谈暮星闻言一愣,迟疑道:“……大师还需要找其他大师算吗?” “我俩侧重点不同,我基本就是断事,不给别人推命。”梅茹z叹息,“而且自己算自己常常乱,我跟你们说,自从参加完那破考试,我赚钱没顺利过,马上就要穷困潦倒、饿死街头!” 楚千黎偷偷嘀咕:“大姐姐,从没有听说过开跑车的人会饿死……” “开跑车还有车保险啊,没事不需要保养车子吗!?”梅茹z惊道,“你们是年纪小不知道花钱的地方多,有房子还要交物业费,我又是自由职业者,不得自己交一下社保,偶尔再买买商业保险。” “……原来做大师也有那么多困扰。” 梅茹z提起此事,简直是大倒苦水。她本来打算在国家项目赚一笔大的,却由于笔试成绩不够惨遭淘汰,原想老老实实地接以前那种活儿,没想到接手的新工作烂事情一堆。 梅茹z最近在帮一富商寻人,起因是富商养在外地的私生子突然离家失踪,尽管本地电视台已经四处张贴公告,连带警察们也到处搜寻小孩,然而小男孩却不翼而飞。 “其实我第一卦出来还是小过,问题不算很大,用卦离,让他们往南边找……”梅茹z道,“当时警察都调监控看到人影,结果没多久又找不见了,搞得我再起第二卦。” “你也是知道的,一般来说一卦就了结,连续起卦确实不好,第二卦就变得更凶,结果第二卦又给放跑,我都怀疑自己被驴,跟他们大吵一架!”梅茹z恼火道,“我甚至给那雇主起一卦,一度怀疑他就没打算找人,然而好像又不是。” 按理说,一件事最好就只问一次,梅茹z连续起卦,准确率会受影响。她最生气的是前两卦没问题,对方却根本拦不住人,自然大为崩溃。 楚千黎:“那大姐姐有起第三卦吗?” 梅茹z无奈道:“我现在不敢起,我怕是生死卦,你也知道寻人有风险,要是占卜出用克体为死兆,那我做的就是赔本买卖。” “你昨天给我打电话时,我刚刚跟他们吵完,还不知道后续情况。我现在烦的就是,他们让我再起第三卦又没找到人,那最后的结果绝对不好,这是我的直觉。” 谈暮星疑道:“失踪小孩在外地吗?” “可不是嘛,私生子哪敢往回带,搞不明白这些人,反正我就赚个钱。” 楚千黎思考片刻,说道:“我现在什么信息都不知道,也没法帮忙寻人,最多瞧瞧大姐姐。” “没事,你不用寻人,那是我的工作。”梅茹z一边撑头,一边晃茶杯,“你就帮我看看最近会不会发财吧,这段时间想赚点钱把我搞吐了。” “需要我给你报数吗?或者说一个字?” 楚千黎望见梅茹z下意识地晃动茶杯,她在心底默默计数,随即应道:“不用,已经找到了。” 楚千黎为梅茹z起一卦。 双方断卦体系不同,梅茹z看不懂对方的卦盘,期待道:“怎么样?” 楚千黎面露难色。 梅茹z:“这是个什么表情?你就照实说,我们是同行,我能分辨的。” 楚千黎:“啊这……” 谈暮星端详她的神色,翻译道:“可能是未来的生活磨难稍微有点多。” 梅茹z握起手边的三清铃,她面无表情地摇了摇:“没事,据说这铃铛还能安神,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楚千黎头疼道:“最近好像是不太顺,在财运方面极度坎坷,没准赚钱不成还破财,而且工作上小人作祟,经常跟人口舌之争,要是离家远行有灾祸可能性,甚至是血光之灾……” “但没有关系,从时间上来看,扛过这段就柳暗花明又一村!”楚千黎唯恐梅茹z心灰意冷,她连忙欢声鼓励,想要安抚对方。 梅茹z却早失态抱头,她失魂落魄地念叨:“果然是这样,我最近就老有种预感,还怕是心理作用吓自己,你推的跟我直觉差不多……” 楚千黎好言劝道:“大姐姐,没事的,咱们搞这个应该明白,总有倒霉的时候嘛。” “但医者不能自医呀!”梅茹z发慌道,“我的天,那我还要接着干这工作么,可现在反悔又有违约金。” 占卜者最怕的就是算出自己有祸,而且有些事越躲越应验。很多事还没法由自己控制,例如恋爱被分手、工作被辞退等,那不是当事人光靠自身努力就能解决的。 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弹出一条新消息。 梅茹z眉头紧皱地看完,麻木道:“很好,他们开始问我能不能飞去外地起卦寻人,我现在不去就要解约破财,飞过去就是离家远行有灾,你刚刚说得都应验了。” 谈暮星:“没有破解之法吗?” 楚千黎建议道:“从卦象上来看,没准朋友里会有贵人,大姐姐可以多跟旧友联络一下。” 梅茹z干脆利落道:“对不起,我没有朋友,我只有钱。” 楚千黎、谈暮星:“……” 梅茹z面对二人微妙的眼神,她恼羞成怒道:“成年人的世界里怎么会有朋友!?” 片刻后,梅茹z领着两人从茶楼出来,前往停放红色跑车的地方。她伸手摁下车钥匙,只见车门缓缓上旋打开,果断道:“行了,我雇佣你俩当一天我的朋友吧,主要现在想立马找到新朋友真难。” 谈暮星小声道:“……这么随意吗?” 楚千黎豁然被打开新思路,她一边摇铃铛,一边感慨道:“原来朋友还可以雇佣。” 梅茹z:“反正陪我度过今天就行,我看是解约还是飞外地,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楚千黎倒无意见,她随意地摇着铃铛,乖乖地坐上跑车,可以理解梅茹z的崩溃。她算出自己有血光之灾时,同样怕得都不敢到户外,甚至没胆子去体测,也不怪梅茹z病急乱投医。 谈暮星发现楚千黎上车,他只能默默地跟上去,又给何建平发条消息。 梅茹z心烦意乱地开车,楚千黎则一路在摇铃铛。 三人刚刚达成共识,楚千黎和谈暮星被雇当朋友,报酬是能借走三清铃一段时间,让两人带回去研究一下,等捣鼓完再还给梅茹z。 某高档酒店内,梅茹z将红色跑车停在地下车库,便领着二人乘电梯上楼,前往四楼的会客厅。 楚千黎好奇道:“居然是在酒店里见面吗?” “这酒店是雇主家的。” “我们跟着你就行?” “应该吧,我也不知道带朋友的作用。” 三人抵达四楼会客厅,果然发现整层被拦住,不允许外客随意进来。 梅茹z熟门熟路地带着他们往里走。酒店人员似乎认出她来,他犹豫地看一眼后面的楚千黎和谈暮星,纠结许久还是没有出言阻拦。 屋内有一条长长的会议桌,桌边还坐着好几人,似乎都是雇主的亲属。 三人刚一进屋,迎面就有人来。 “梅大师,您终于回来了!”中年男子焦急地赶来,忙道,“您昨天训斥得没错,是我们这边办事不利,我昨晚上一合计,不然就麻烦您跑一趟,现在庆庆还下落不明,警方那……” 中年男子忽见梅茹z身后还有两人,他瞬间收声,惊道:“这两位是?” 梅茹z:“我朋友。”今天新鲜出炉的朋友。 旁边人闻言,他们打量起学生二人组,神情复杂道:“梅大师,你带外人来不好吧,咱们当初签的合同……” 梅茹z确信道:“没保密协议。” 周围人语塞。 雇主正是那中年男子,名为施途毅。他扫视面前两人,楚千黎天真无邪摇铃铛,谈暮星全程安静地站着,任谁都瞧出他们浑身学生气,跟梅茹z的画风完全不沾边。 “梅大师,你带这两个小孩……”施途毅凝眉道,“不,带这两位朋友来干嘛?” 梅茹z总不能说自己运势差必须带朋友,而且是专门在半小时前雇佣的,她率先开口道:“施总,是这样的,我考虑过了,飞外地不行,我们合同约好最多三卦……” “唉,飞外地怎么不行,梅大师你开始可没说过!?”其他人当即不满,“我们都是付了钱的,而且事关小孩安危!” “就是就是,这是行善积德的事情,大师总不能见死不救!” 梅茹z一向暴脾气,她最听不得此话,火冒三丈道:“我那是见死不救吗?那是你们蠢得要命,指明方向还找不到!” 众人昨晚才呛声,现在眼看又要吵,爆裂气氛一触即发。 施途毅劝道:“少说两句,都少说两句……” 谈暮星站在楚千黎身边,惶惶道:“该不会没去外地就有血光之灾?” 谈暮星眼看这架势,他都怕梅茹z直接暴揍雇主,谁让对方说过捆僵尸卖钱的话。 楚千黎狂摇铃铛,三清铃法器发出震荡声响,总算是制止住混乱的局面。 楚千黎主持秩序道:“好啦,各位都冷静一点。” “你又是什么人!?” “恐怕也是江湖骗子,跑来这里捞钱的!”旁人瞧见楚千黎手持三清铃,只当她跟梅茹z一样,应该是道上的人。 梅茹z怒道:“这话说的内涵谁呢,我前两回有算错嘛,真不行就解……” 楚千黎拦道:“不要着急上火,我们好好聊嘛,刚刚都没介绍,这是我的证件。” 楚千黎看着年幼不经事,她如今却一边劝说梅茹z,一边小大人似的掏证件,有种说不出的奇怪反差感。 梅茹z愤愤不平,楚千黎倒挺老道,莫名有股学究范儿。 有人嘲道:“你们还能有证件?” 楚千黎好脾气道:“那该有的都有吧。” 施途毅接过证件一愣,他一看机构打头的“中央”二字便感不对,扫过后面的一大堆单位更为震撼,不敢置信地抬眼看她! 楚千黎笑眯眯地回望。 证件的职位是“特别助理”,然而那一堆机构一个赛一个重量级,倒是让施途毅摸不着头脑。这好像还是国家级项目专家组,尤其列在上面的都是宗教机构,自然让人隐隐悟到她是哪方面专家。 这就是潘义成等人的优势,别看钱没赚到多少,名头一露分外响亮,尤其是在皇城根底下! 施途毅甚至知道证件上的部分机构,他最初寻找大师时听人说过,有些知名道观都是要被此类协会管理的,包括名震全国的乾门。 其他人围着观看,他们最初还狐疑,然而上网一查,证件不似作假。 他们刚刚敢跟梅茹z呛声,但面对暂时摸不清背景的楚千黎,自然有所收敛、安分下来。 施途毅小心地递还证件,他一改最初的态度,客气地询问:“您是……” 梅茹z带来的人背景深厚,搞得在场众人不知所措。 楚千黎经过项目历练,她已经深得凡学精髓,和煦地摆摆手,谦虚道:“唉,略懂周易术数,搞过点国家项目,今天就陪朋友来看看,确实不是什么大人物。” “……”谈暮星看她气定神闲,总觉得是潘教授附体,莫名有种老油条式从容。 第六十九颗星 楚千黎的证件不假, 说的话也不假,但拦不住外人细品。她好像表明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产生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神奇效果。 施途毅看她镇定自若、态度和气,竟然有些摸不准此人深浅。大多数人越是缺什么越爱秀什么,那些真正不显山露水的高人反倒说话留三分。 施途毅刚才在证件上扫到名字, 但他此刻也不太确定, 问道:“梅大师,这位是楚大……楚老师?” “嗯。”梅茹Z当然知道证件的来历,但她肯定不会多言, 主要楚千黎也没撒谎,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施途毅:“好好好,我们坐下聊吧, 三位都快请坐!” 楚千黎随意地将三清铃递给谈暮星,谈暮星接过就将其妥善地收包里。他全程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还真像是领导的陪同人员。 楚千黎笑道:“没事, 你们聊正事, 不打扰你们。” 梅茹Z刚刚跟人呛声两句,她现在脸色还不好,强压怒气坐在一旁。 施途毅哪敢此刻招惹梅茹Z, 他只得焦灼而恭敬地坐在楚千黎身边,忙不迭道:“哎呀,楚老师说笑了,不打扰不打扰, 我们正需要您帮忙……” “梅大师有跟您说起事情吗?”施途毅试探地看向梅茹Z。 梅茹Z坐在长桌一侧, 她正对而就是跟自己吵架的雇主亲属,现在着实露不出好脸, 烦躁地将头扭到一边。 楚千黎打圆场道:“说过一点,说过一点,连算两卦对吧。” 施途毅:“对对对,我跟您从头讲起吧,我有个小儿子一直生活在外地,本来平时家里有保姆照顾,前几天突然一声不吭离家出走,可把我们急坏了……” “嗯嗯,您别急,接着说。”楚千黎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她的视线却飘到旁边,观察着在场众人的神情及座位。 楚千黎和施途毅坐的是长桌主位,长桌一侧是雇主的亲属们,一群人有男有女,另一侧是谈暮星和梅茹Z,周围显得空空荡荡。 “我们当时就找警方报案,还找到当地电视台帮忙,后来又将梅大师请过来,其实第一卦时就快找到人,监控录像都调出人影来,按理说就该结了……”施途毅无奈道,“谁料到中途行动路线断了,莫名其妙就找不到,这才拜托梅大师起第二卦。” “第二卦的位置就更偏,都是没监控摄像头的地方,确实发现一些足迹,然而还是没找到人,大家那晚都着急上火,梅大师也受了点委屈。”施途毅小心翼翼地看向神色冷硬的梅茹Z。 昨晚,众人在会客厅吵起来,亲属们认为梅茹Z提供的起卦消息滞后,梅茹Z则认为他们在当地行动力有问题。 梅茹Z不耐道:“当初说好的是,我给你们提供方位,可没说我要现场寻人。” 施途毅:“是是是,您说得对,但现在计划赶不上变化,不然还是劳烦您跑一趟,我给您加钱都没问题……” 梅茹Z:“不是钱的问题。” 长桌旁的男子而露不满:“跑一趟能怎么样?不然每次都慢半拍!” “梅大师,我哥已经是仁至义尽,也没在钱上难为你,你差不多就行了。”旁边的女子阴阳怪气地帮腔。 梅茹Z当即冷脸。 矛盾突然爆发,眼看又要恶化! 楚千黎作为和事佬,发现双方即将冲突,忙道:“施总,这几位是……” “家里人,都是家里人,也是太着急上火了。”施途毅客气地答完,又凝眉道,“好啦,少说两句,都别这样!” 除施途毅外,楚千黎看着长桌旁一群人,瞧出有三人地位不同,其中就有方才呛声的男女,他俩跟梅茹Z的关系最僵。男人是施途毅的妹夫,名叫方酋,女人是施途毅的妹妹,名叫施D虹。 这对夫妻旁边还坐着一名男子,据闻是施途毅的弟弟,名叫施琢渠。他基本上不说话,只回复施途毅。 三人跟施途毅关系最亲,在屋里座位也不一般,其他人都围着他们转。 “施总,还没来得及问,您名字是哪几个字啊?”楚千黎和气道,“不好意思,有点职业病,爱问别人的名字。” “哦哦哦,我写给您看。”施途毅找来一张纸签名,疑道,“但梅大师就没问过这些?她每回都是直接起卦。” 楚千黎悠然道:“是这样的,我俩研究有点差异,她主要是断事,梅花心易,干净利落给事情结果,我主要是推命,紫微斗数,琢磨的是人本身的学问。” 施途毅似懂非懂:“原来如此,那您算出来有不同吗?” 楚千黎看完施途毅的名字,好脾气道:“施总,我说句公道话,茹Z姐起卦结果没问题,我算得也不是小孩方位,现在再算方位没意义。” 施途毅脸色大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施D虹慌道:“难道庆庆已经……” 楚千黎:“不不不,小孩现在还没出事,但你们要坚持不想找,恐怕最后结果也不好。” 施途毅大感错愕:“楚老师,我们在找啊!我们都找疯了!” 楚千黎轻笑道:“施总,想找的人是你吧,说你们都想找,好像也不确切。” 施途毅一愣。 “我觉得是这样,你要真的想找,茹Z姐就再帮忙算一卦,但你们要不想找,我们就把前两卦结了,也别专程飞外地啦。”楚千黎叹息,“不想找也趁早放过当地公安人员,别把人家溜来溜去,人家没空陪你们玩,都有正事要忙呢。” 施途毅瞳孔微缩:“您这话是……” “施总应该知道我在哪工作……”楚千黎脸上笑眯眯,言语却颇为犀利,“这也就是今天陪朋友来看看,我说句不好听的,换作是平时遇到,无故浪费警力资源,这问题可大可小啊!” 施途毅其实至今搞不懂楚千黎职位及单位,但他现在被劈头盖脸一说,忙道:“我们没有报假警!” 楚千黎冷静地纠正:“是你没有报假警吧。” 施途毅听到此话,终于品出滋味来,不由略加思索,又环顾屋里人。片刻后,他率先起身,提议道:“三位大师这边请,我们到隔壁聊聊。” 施D虹惊道:“哥,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还听不得吗?” 方酋:“我们也着急庆庆的下落!” “你们先跟那边联络着,我马上就回来。”施途毅道,“琢渠,你问问警方现在的进度。” 施琢渠:“好。” 施途毅带着三人离开,这回没有再叫其他人。梅茹Z早不想搭理施D虹和方酋,二话不说起身就跟着走。 众人眼看他们离开会客厅。 施D虹怒道:“估计又被姓梅的骗子抬价,大哥也真是的,我们都是一家,肯定不会告诉那谁,要说不就早说了嘛!” 走丢的庆庆是私生子,施途毅家里还有一位。因此,屋里只有施家人,不敢将消息外散。 方酋:“但我看今天跟着来的人不简单啊,他们机关大楼好像就在附近……” 施琢渠起身道:“我出去给警方那边通电话。” 施琢渠推门出去,他找一个僻静角落,确定四下无人,跟人发起通话。 “情况有变,梅茹Z带朋友来了,也是研究这些的,估计不会到那边去。” “她有朋友?帝都就是乾门的天下,她跟乾山人也不熟,哪里来的朋友?” “我也不清楚,已经工作了,还挺有背景。”施琢渠补充道,“好像不在外而算卦,跟上而贴得比较紧。” “……那可不好查,不过搞这些本来就卧虎藏龙,多得是叫不上名字的高手。”那人遗憾道,“原本还想瞧瞧梅家心易有多厉害,这次估计没机会了,你别跟着掺和了,让他们自己掐吧。” 施琢渠应完声挂断电话,他原来的任务是将梅茹Z引到外地,现在计划有变,应当撤身出来。 隔壁小屋里,施途毅领着三人落座,赶忙道:“大师们,现在只有我们啦,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楚千黎笑道:“施总,茹Z姐有职业道德,不爱过问雇主私事,但我是研究人的嘛,能不能冒昧地问一句,走丢的小孩到底是您什么人?” 施途毅而色讪讪:“确实是我小儿子。” 梅茹Z淡淡地补充:“是施总在外而的儿子。” 梅茹Z早知道施家的破烂事,无非就是有钱富商的私生子,藏在外而不敢往家里带。她一向只赚钱不管闲事,自然懒得过问狗血剧情。 楚千黎而露疑惑:“可我刚才算完,孩子怎么还跟那位方先生有关,难道是施总和方先生的小孩吗?” 楚千黎刚才在会客厅起一卦,她用的是众人座位入卦,居然发现方酋也跟小孩有千丝万缕关系。 梅茹Z断事不推人,她从不探究周围人关系,此时震惊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俩都是男的,怎么会有小孩!?” 楚千黎茫然道:“所以我也有点懵,按照卦象来看,方先生也是孩子父亲。” 梅茹Z和谈暮星闻言,看向施途毅的眼神都微妙起来,总觉得对方头上绿云罩顶。他们脸上只差写着“贵圈生活作风属实复杂”,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施途毅而对此等目光,他脸庞火辣辣,尴尬地辩解:“不不不,不是大师们想的那样!” 施途毅羞于解释家中丑事,但碍于此事人命关天,他只得硬着头皮承认,坦露自己道德上瑕疵:“楚老师算得没错,庆庆如今是写在方酋他们家名下,方酋确实是法律意义上的父亲……” “但这事没几个人知道,这居然都能看出来嘛!”施途毅惊声道,他现在心生惶恐,梅茹Z只断事,楚千黎却断人,自然是后者更令人畏惧。 楚千黎客气道:“是呢,我们无意点评施总的个人生活,但您要是真想找人的话,还是麻烦将细节说清楚,包括小孩的详细情况,主要我们也不清楚你家的计量方法,一般会有几个爹几个妈之类的,需要先内部统一家庭成员的计量单位。” 第七十颗星 施途毅被楚千黎一番话说得无地自容, 然而他想要找到失踪的庆庆,不得不将难以启齿的事情讲出来。 施途毅早年作风浪荡,他外表文质彬彬, 又能言会道,仗着家里有点小钱,有过一段荒唐的岁月。浪子玩归玩闹归闹, 真正触及利益时却想得明白, 野花让人流连,却不能带回家。 尽管施途毅在感情上乱七八糟,但他是脑袋精明、颇有盘算的人, 不但将家里酒店事业越搞越好, 还暗中筹备光明正大地上岸。他打算寻一位门当户对的妻子,双方强强联合, 事业更上一层。 既然心中已经有计划,过去的历史就得洗清。庆庆的生母发现施途毅的意向, 表面断绝关系, 暗地生下庆庆, 想要用孩子要挟施途毅。 施途毅当时都跟现任妻子纪文B谈婚论嫁,他突然冒出一个孩子,那前期筹划全告吹。最后, 庆庆生母索要巨款离开,庆庆则被挂在施D虹和方酋名下,在家中也从不叫施途毅爸爸。 这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操作,庆庆明面上跟施途毅及生母完全失去关系, 但私下知情人却清楚他就是施途毅亲儿子。 施途毅现在重视庆庆, 主要是跟妻子纪文B频有摩擦。双方目前没孩子,本来就是为商业利益结婚, 当下隐隐在财产及公司控股上纠缠不清。倘若两人真撕破脸,施途毅仍能有后手,甚至已将部分财产转移。 梅茹Z一边听着豪门纠葛,一边偷偷地单手编辑,在桌子底下给楚千黎发消息。 [我的厌男症要发作了。] 楚千黎瞥见微信,伸手悄悄地回复:[婚姻本质是经济关系嘛。] 虽然施家事件里没有好人,但失踪的小孩还是要找,总不能让他在外飘荡。 施途毅说完坐立难安,他一向都道貌岸然,坦露私事略感不适。 楚千黎则全程风轻云淡,问道:“那小孩知道这件事吗?” “庆庆吗?”施途毅犹豫道,“……他应该是不知道,平时都喊方酋爸爸。” 施途毅眼光躲闪,他额角冒汗,心虚道:“这些细节很重要吗?” “如果第一卦能找到人,那这些细节就不需要,但施总家的事让我们的卦变复杂。”楚千黎道,“茹Z姐再说一下第一卦的情况呢?这回不看结果,主要分析过程。” 施途毅面露诧异:“过程?” 楚千黎点头:“起卦不是非黑即白论吉凶,一般是利大于弊叫做吉,有些事可以只看结果,有些事却还得看过程。” “那就是再说一下互卦和变卦?”梅茹Z道,“从第一回的互卦来看,小孩应该曾在家遭受叱责,或者跟人起口舌冲突,这才会决定离家出走,这事我当时也跟施总提过。” 施途毅:“……是的。” 楚千黎好奇道:“庆庆是什么样的性格?他经常跟人起口角吗?” “没有,他在家乖得很……”施途毅话音刚落,他感到一丝不对,忽然就收住下文,心中产生无端的猜想。 楚千黎:“那真是稀奇,我还以为本来就叛逆,第二卦呢?” 梅茹Z:“第二卦体用关系凶险起来,小孩应该是发现自己被搜寻,前往人员稀少的大坝下游,在电站附近,有水又有电。” “这就是说他不想回家,故意要甩掉找他的人?”楚千黎疑道。 “对,从卦象上来看,他是主动逃走,没有遭受威胁。” 施途毅惊道:“但他为什么要逃?而且他还是小孩,从哪得知在被找!?” 楚千黎面色诚恳,好言道:“施总,一卦只问一事,不然卦象就乱,这是我们的规矩。” 施途毅一怔,似不知所措。 谈暮星语气很轻,委婉地翻译:“如果您想知道,这是另外一单。” 施途毅:“这、这不都是寻人吗?” 楚千黎摇头:“寻人是找方位,问事是寻根源,这是两回事,问题就不同。” “那我要还想问事呢?”施途毅似有所悟,他试探地看向三人,左看看楚千黎,右瞧瞧梅茹Z,迟疑道,“我应该找……” 楚千黎和梅茹Z都会起卦,施途毅便陷入抉择境地。 楚千黎赶忙摆手,她脸露难色,回避道:“对不住,对不住,单位查得严!” 梅茹Z哪瞧不出两人帮自己化灾,面无表情道:“施总,咱们合同一共三卦,您算完这卦就结了。” 梅茹Z只要履行完三卦合约,她就天高海阔任鸟飞,此事算是告一段落。 施途毅纠结再三,他还是想得知真相,硬着头皮道:“劳烦梅大师了。” “问什么呢?” “就问庆庆为什么要离家出走。”施途毅醒悟道,“我现在才反应过来,他不是胡闹的小孩,没道理突然往外跑。” 梅茹Z伸出手来,她手腕上铃铛脆响,紧接着完成计数,当场起出一卦。梅花心易迅速便捷,起卦过程相对简单,不像部分术数排盘复杂。 梅茹Z凝眉道:“小孩的心情矛盾复杂,曾跟一名年长女□□流,产生离家出走的念头。他现在跟那名女性仍有联络,但双方联系隐隐要断。” “年长女性?”施途毅慌道,“保姆吗?还是其他人?” “不确定,但经常跟他接触。”梅茹Z补充,“从卦象上来看,聊的是家中的事,那恐怕就是小孩得知自己身世。” 卦盘只会描述特征,不会直白地讲故事。梅茹Z刚开始不知施家内幕,又仅仅问卜小孩的位置,当然不知这些细枝末节。 施途毅难以置信道:“但知道这事的人一只手数得过来!” 楚千黎故作不知,恍然大悟道:“现在还有联络?那难怪抓不到人,这要是有人走漏消息,再起一百卦一千卦都没用。” “我昨天就说他们办事有问题,还跟我在那儿抬杠……”梅茹Z不悦道,“施总,虽然两人曾经有联系,但这联系也快要断了。” “我说句不吉利的,你要是不抓紧,后果绝对不好。” 施途毅惶惶。 片刻后,施途毅带着三人回屋,他刚踏进门就望向弟弟,率先开口道:“琢渠,让警方往大坝北边找找,然后给梅大师结一下合同。” 施琢渠:“好的。” 方酋一愣:“算出来庆庆在北边?” 施途毅双眼微眯,低声道:“是,怎么?” 施琢渠跟警方联络完,他走向旁边三人,礼貌道:“那大师们这边请。” “哥,哪能那么着急结账,人还没有找到呢!”施D虹眼看楚千黎等人要离开,忙道,“起码要看到人影才行,他们不能算完就走吧?” 方酋劝道:“大哥有大哥的主意……” “什么意思?你刚刚还说该去外地算的!?”施D虹不满道,“万一又像前两回那样呢?不能就这么放他们走!” “……好啦好啦。” 施途毅内心起疑,问道:“确实,方酋,你刚才还对梅大师挺不客气?” 梅茹Z昨晚跟施D虹、方酋吵得最凶,双方差点闹崩,有一半是为此。她就是受不了撒泼刁难的夫妻二人,这才诞生破罐破摔解约的念头,没道理赚笔钱还受鸟气。 施途毅最初觉得夫妻俩找孩子心切,然而现在却品出别的滋味,总觉得方酋是在故意拱火。现在,施D虹依然看不惯梅茹Z,方酋却好似巴不得对方走。 “那梅大师的朋友还在……”方酋目光闪烁,瞟向楚千黎,“这不是怕耽误事儿。” 梅茹Z当即冷脸:“你们还真现实,有背景的就躲着,没背景的随便指派?” 正值此时,施琢渠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他看到通话一愣,连忙向旁人伸手示意,随即到角落里接通:“嗯,是的,好的……” “哥,人找到了,但不是大坝北边。”施琢渠一边接电话,一边转身汇报,他听清通话细节,转达道,“警方说查完小区监控,确实找到你说的人,是附近一名无业女性,通过她确认庆庆方位!” 方酋背后发寒,慌忙道:“什么无业女性?哪个小区监控?” 施D虹茫然不解:“哥,你什么时候联系的警方?” “当然是刚刚在屋里。”施途毅大怒,“我还想问你们,庆庆的生活由你们打理,按道理只能接触到保姆,这女的又是哪儿冒出来的?” “我就不信真正的无业人员能随意进出小区!” 梅茹Z说庆庆会离家出走,原因是曾跟某年长女□□流,然而施途毅将保姆筛选一圈,都没找到符合条件的人选。 施途毅索性在小屋里跟警方通话,调出高档小区的全部监控,发现庆庆竟常跟某陌生女性接触。此女年纪较大,疑似附近拾荒者,不知如何溜进小区,也不知如何跟小孩熟识。 庆庆失踪前一周,双方曾有交流,但施途毅也不明白此人从何得知小孩身世,又缘何要挑唆小孩离家出走。 他思来想去一圈,又发现方酋异常,忽然记起前不久曾将部分资产转到小孩名下! 施D虹知道大哥转移资产的原因,但挡不住妹夫方酋心生异念。倘若庆庆意外消失,这笔资产自然易主。即使施D虹和方酋离婚,双方都必须分割财产。 施途毅当初转给妹妹而非弟弟,原因就是施D虹那边有庆庆,而施琢渠那边没牵制。 知道庆庆写在施D虹和方酋名下的人很少,知道那笔资产的人更少,范围被进一步缩小,真相呼之欲出。 方酋为了钱,不知从哪找来陌生女人,让对方将庆庆骗出家门,甚至授意他摆脱警方追踪,最后恐怕要彻底坐实遇害。 “琢渠,你带大师们去隔壁。”施途毅可不愿再被人听家中丑事,他挥手示意,便有人拦住施D虹和方酋去路,准备开始处理内奸。 施琢渠:“各位这边请。” 三人跟随施琢渠离开会客厅,施琢渠去拿合同付费,他们则在走廊上等待。 梅茹Z冷嗤:“他自己当初玩一手,他妹夫也玩这么一手,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狗咬狗一嘴毛。” 梅茹Z开始不知细节,连算两卦没找到人。她哪知道施家利益关系,没想到都是各有小算盘。 谈暮星总结:“简直是犯罪团伙内部分赃不均,最无辜的是孩子。” 楚千黎平静道:“溺死的都是会游泳的,越是这种自以为聪明的人,最后越会摔死在自己擅长的事上。” “他要找回小孩幡然醒悟倒好,要还是像以前一样,现在的妻子也不是吃素的。” 方酋等人心怀恶念,施途毅也品行不端。 楚千黎刚刚还推出施途毅未来的事,他没准会由于当前的婚姻破大财,主要纪文B也不是为感情结婚,双方关系会在某刻彻底恶化。 两个心怀鬼胎的人为利益结合,身边同样环绕心怀鬼胎的人,不可能会有好结果。当然,这跟她无关,她不会提醒,只要小孩无事,就算功德圆满。 “梅大师,麻烦您来确认一下。”施琢渠走过来,说道,“确认没问题,我们就打款。” 梅茹Z到隔壁敲定尾款环节,施琢渠则陪同楚千黎和谈暮星,稍微在走廊上等待一会儿。 会客厅内爆发激烈的争执,施途毅明显是雷霆大怒,甚至传来摔杯子、撞椅子的异响。 施琢渠也不好进屋,佯装不闻站在外面。 楚千黎原本在谈暮星身边晃来晃去,还百无聊赖地扯扯他书包带。她突然瞥见面色冷静、一言不发的施琢渠,不由产生一丝兴趣,好奇地打量起对方。 施琢渠远比施途毅、施D虹看着年轻,外表是二三十岁的模样。他察觉到楚千黎直勾勾的视线,疑惑道:“您好?” 楚千黎偷看被发现,她大大咧咧道:“您是施总弟弟?” “是的。”施琢渠听到会客厅内骂声,他停顿数秒,说道,“抱歉让二位看笑话了。” 谈暮星察觉对方的镇定,他心下奇怪,关切道:“您还好吗?” 施琢渠好像并不关心屋里情况,自然让谈暮星略感迷惑。 施琢渠:“还好,其实我一直在外留学,也是这段时间才回来。” 潜台词是,他跟施途毅等人不熟,当然不被这些事影响。 “两位老师是在哪里工作?”施琢渠平和道,“我见过梅大师起卦,确实是令人惊叹。” “不值一提的小地方。”楚千黎谦逊地摆手,她对自身信息绝口不提,反而打探道,“您在哪里工作啊?好像不是酒店经营?” “目前在一家海外拍卖机构,最近也是家里出事过来。” “哦哦哦,哪家拍卖机构?我对拍卖还挺感兴趣!” 谈暮星听到此话,他感觉她不是对拍卖感兴趣,而是对买东西感兴趣。 施琢渠没料到楚千黎会追着问,他索性掏出一张精致的名片,上面写着英文名及拍卖机构名字。 楚千黎看完名片英文名,她若有所思地抬眼,笑道:“能问一下您中文名怎么写吗?” 施琢渠一怔,他手指微动,显露出踌躇。 楚千黎眨了眨眼,眼巴巴地看他。 施琢渠沉吟数秒,不想暴露异样,应道:“当然可以,王字旁的琢,渠道的渠。” 楚千黎忙不迭点头:“好的好的,那能再问一下属相吗?您今年贵庚啊?” 施琢渠说名字时就犹豫,他现在更是警铃大作,故作淡定道:“您问这些是……” 楚千黎面不改色心不跳,随口胡扯道:“哦,没什么,就是操心茹Z姐终身大事,逢人就想问两句,您不要放在心上。” “……” 谈暮星思及梅茹Z厌男,突然担忧她结款回来,听到此话暴打楚千黎。 第七十一颗星 施琢渠有点看不透楚千黎, 她看着嬉皮笑脸、游手好闲,一直在同伴身边胡乱晃荡,然而随手一掏就是专家工作证, 也不知道她真正的术数水平。 施琢渠失笑:“这不好吧。” 楚千黎颇为热心:“怎么不好?您不是单身吗?” 施琢渠:“……倒也不是。” 楚千黎笑道:“那不就完啦, 随便聊聊嘛,您在国外学什么?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每天就在拍卖机构工作?” 施琢渠婉拒:“我平时工作不在帝都。” 潜台词是,没法接受红娘牵线。 “那是在哪个城市?拍卖机构应该都在一线吧, 现在留学回来好像有落户政策?” “……嗯。” 施琢渠主动问起楚千黎和谈暮星单位,他原想探明二人底细,没想到直接捅马蜂窝,被楚千黎连珠炮般提问,问题密集, 喘不上气。 她笑嘻嘻地胡侃一通,天南海北什么都能聊。 谈暮星不好意思地鞠躬, 他犹如看管小孩的家长, 为熊孩子的话痨默默致歉, 搞得施琢渠也没法发脾气。 施琢渠不敢贸然回复,只得找借口离开:“我去看看梅大师。” 谈暮星目送施琢渠远去, 他确定周围没别人,这才问道:“这个人怎么了吗?” 楚千黎不会无故缠着人提问,必然是有所原因。 楚千黎摸了摸下巴,思索道:“说不出来,感觉奇怪。我应该是没见过他的, 但就是想确认下名字。” “我以前跟你说过嘛, 就是有时候不起卦, 周围信息也往里灌,根本没办法控制。”楚千黎伸出手指, 她点了点脑袋,解释道,“就像茹Z姐倒霉会有预感,有些人看到一幕似曾相识,都是模模糊糊的感觉。” 有人将其称为占卜的外应灵感,科学解释就是精准捕捉外界关键信息的能力。厉害的占卜者就像拥有本能,甚至会有条件反射式反应。 “他有什么问题么?” “不知道呢,不过知道名字和工作地方就有备无患。”楚千黎低头看名片,“但我第一回见在拍卖机构工作的人。” 施琢渠应该算富家子弟,居然没有经营或创业,而是在拍卖机构工作,确实令人奇怪。 谈暮星接过她手里的名片,他看清拍卖行的名字,惊叹道:“居然是乔佳德。” 楚千黎两眼发懵:“那是什么?” 谈暮星耐心地解释:“世界有名的拍卖公司,而且在二战前就存在,他们在全球几十个国家都有办事处,每年会定期举行多场拍卖会,我记得应该能排进世界前三吧。” “我居然连世界前三都不知道。”楚千黎满脸迷茫,感慨道,“星星,你老聊这种无产阶级听不懂的话题呢。” 谈暮星经常会冒出些冷知识,尤其在珍稀珠宝、昂贵艺术品等方面。 “没有,因为恰巧乔佳德的拍卖会,我跟家里人去过……”谈暮星微赧,“而且乔佳德特别一点,所以记得比较清楚。” 楚千黎思及好友家庭,直白道:“难道是这家拍卖的东西特别贵吗?” “这么说也可以。”谈暮星挠头,“或者说拍卖品种类更全,乔佳德拍卖行背后是一家超大财团,门路非常广,东西就很多。” “财团?比你们家还有钱吗?” 谈暮星苦笑:“当然,我们家就还好,更说不上财团,财团都是世界级的。” 楚千黎:“?” 楚千黎神情微妙,吐槽道:“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就还好’?” 谈暮星举起名片,他一指右下角的徽标,为难地辩解:“但跟这个比确实不算什么。” 施琢渠名片上不仅有乔佳德拍卖公司的商标,还有其背靠的家族财团的徽标。一条蛇盘绕苹果之上,构成蜿蜒的形态,留下淡金的烙印。 据谈暮星所说,这是蒙德森家族的标志,借用小说里的夸张形容,那确实是掌握世界经济命脉,甚至跟不少国家的银行及企业有密切联系。 当然,蒙德森家族成员的信息基本不向外公布,但过去曝光的几位都在世界富豪榜留下过痕迹。 蒙德森家族至今在海外拥有大量土地及不动产,没准还会参与部分小国家的基建,这在国内是无法想象的。 谈暮星:“这种家族财团参与业务太多,我们国家是不可能存在的。” 不管谈家如何有钱,那也还在管理之下,不可能插手动摇国家根基的行业,跟蒙德森家族财团有本质不同。 在某种意义上,蒙德森财团凌驾于部分国家之上,势力范围遍布全球。 “还是社会主义好!”楚千黎笑道,“星星也要为人民服务修铁路。” 谈暮星:“……你也要修啊。” 两人正聊着,梅茹Z结完尾款归来,好奇道:“你们在聊什么?感觉好热闹。” 楚千黎将名片收好,她绝口不提牵红线的事,乖巧地应声:“刚学完一些在社会主义国家无用的知识。” 梅茹Z闻言没再追问,她现在心情不错,豪爽道:“刚刚结完钱,晚上吃顿好的,我请客!” “毕竟头一回雇朋友,好歹要把流程走完。”梅茹Z愉快道,“我似乎转运了,接下来还不错。” 两人替梅茹Z解围,现在合同完成,又不用飞外地,确实值得欢庆。 梅茹Z刚开始把楚千黎和谈暮星当小孩,如今却真有交朋友的意思,也没有强求三清铃的归还期限。 晚餐时,梅茹Z一边点菜,一边大方道:“这是我家传下来的,平常也不怎么用,你们小心保管就好,研究完还回来就行。” 楚千黎和谈暮星忙不迭道谢,又说琢磨出成果共同分享。 酒店内,施琢渠处理完施途毅等人的事情,他来到无人的安静角落,还是将自己的遭遇汇报。 “专门询问你的中文名?还想知道是哪几个字?” “对,但我还是说了,主要他们跟我家里人接触过,名字不可能瞒住。”施琢渠补充,“据说有一位还是研究紫微斗数的。” 施琢渠知道术数高人的厉害,生辰八字不能随意告知他人,尤其是最重要的时和分。 “一般来说,研究紫微光知道名字也没用,除非你还透露其他信息了。” “……她问得有点多,我现在不确定。” 楚千黎用问题狂轰乱炸,施琢渠不知哪些被入卦,哪些没被入卦,自然心有余悸。他不知对方有意试探,还是天生话多唠家常。 “没关系,反正知道梅茹Z手里有一件就行,无非是花多少钱的问题。现在海外已经找到三件,我们收回两件,还剩一件在一个英国神秘学研究者手里,他暂时不愿意卖。” “不过他确实挺有水平,我前不久跟他协商过了,可以让他参与进来。中国的高手更多,肯定也有不缺钱的,实在不行让他们加入也行。毕竟光找齐七件东西没用,还要找到会使用这些的人。” “中国大陆境内应该还有,既然你被他们知道名字,最近就不要再跟梅茹Z了,先回A市拍卖行那边查剩下几件的下落。我已经让人将回收完的藏品信息发你邮箱,你可以做参考。” 施琢渠低声道:“好的,对不起,这回是我疏忽,让您失望了。” “不用自责,这些东西都起源于文明古国,中国历史悠久,藏龙卧虎正常。” 施琢渠汇报结束,他就打开邮箱查看资料,点开名为新纪元的邮件。邮件分为两部分,共是四件藏品,前面两件是已回收的藏品,后面两件则标明持有人,一件是英国神秘学研究者的红晶灵摆,一件是梅茹Z的三清铃。 每件藏品的年代、国家及背景文化毫无关联,唯一共通点就是质地特殊的红色宝石。乔佳德拍卖行搜集多方资料,将其命名为新纪元系列,判断全套共有七件。 施琢渠一直在海外乔佳德总部工作,他回国主要目的就是寻找新纪元藏品,说不定还要参与后续的新纪元计划。 办公楼内,楚千黎度过一段忙碌而安稳的生活,她最近暂时没被外派出差,主要在办公室里帮忙处理各类文件。 她和谈暮星原以为回京能在学校多待两天,谁料到铺天盖地的新工作涌来,专家组的其他人员从外地反馈回不少信息。 专家团队由潘义成组建,除了楚千黎和谈暮星外,还有通过宗教协会沟通来的其他人员。大家散布在项目建设沿线,分别收集实地的详细资料,然后汇总给团队共同商议。 楚千黎和谈暮星在此工作,还通过项目结识不少其他教派人员,有道士也有僧人,都是过来做顾问的。 楚千黎最近的日常就是学习、工作、研究红晶道具和搞职场霸凌(?)。 办公室里,谈暮星老实地装订文件,迎来鸡飞狗跳又一天。 片刻后,屋内响起惨叫声,俞仡哀怨的声音传来:“谈暮星,你还管不管啦,你就放任她天天这么赢!?” 谈暮星突然被点名,喏喏道:“俞哥,我都说过你不要跟她赌了……” 俞仡也是专家团队人员,他是正一派有证道士,但从来都不穿道袍,总是一身炫酷潮服。他刚来时颇有点小张扬,仗着自己能掐会算,横竖不将高中生们放眼里,多少就显得有几分N瑟。 但楚千黎这辈子最看不得比自己更装的人! 他们都装完了,她不就没得装? 没过多久,楚千黎就靠算卦将俞仡拍在地上,她做别的事情不拿手,唯独迫害同行最拿手,直接用术数将俞仡一通吊打! 两人最近每天都要赌一卦,输的人不是请吃饭就是发红包。 俞仡至今就没有赢过,他今日总算琢磨过来,愕然道:“不对啊,这不对劲啊,这样下去我搞项目还往里贴钱,怎么想都不应该呀……” 楚千黎见对手想跑,她忙不迭追赶,激将道:“输不起是不是,赖账啦是不是?” “输不起,就是输不起……”俞仡破罐破摔,他往谈暮星身后躲闪,不满道,“谈暮星,你看看她,你看看她!” 谈暮星见两人围着自己打转,迷茫道:“……看什么?” 俞仡满腹抱怨:“你就看着她欺凌同事?你俩一家的,你不管她吗!?” “啊这……”谈暮星面红耳赤,僵声道,“……好像不归我管吧。” 谈暮星不知俞仡究竟哪里有误会,好像认定看管楚千黎是他的事情。 “俞哥,你是还没看清状况啊。”楚千黎听俞仡告状,她竟神气地叉腰,小人得志道,“这屋里三人,我俩一家的,那不就剩你可以欺凌!” 她要屋里没个帮手,哪敢如此肆意猖狂。 谈暮星:“……”好一个反派发言? 第七十二颗星 俞仡惊道:“好家伙, 我算是看明白,你们跟潘老师相熟,这是抱团排挤我呀!” 谈暮星唯恐潘义成背黑锅, 他赶忙解释:“没有, 潘教授都一视同仁……” 楚千黎嚣张道:“知道还不快发红包?我上面有人!” 谈暮星:“?” 楚千黎和俞仡在屋里猫捉老鼠般追逐,最后还是谈暮星劝住两人。他出面打圆场,主动订了下午茶, 终于让叽叽喳喳的同伴们消停下来。 三人最近同在办公室处理资料,俞仡一边喝咖啡,一边抱怨道:“楚千黎,你瞧瞧人家多懂事,还知道给同事订水, 我们屋里就你没订过!” 楚千黎不满地嘟囔:“那你现在喝的是什么?” “净瞎扯,这是谈暮星订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也跟我有关系!” 谈暮星眼看两人又要掐, 他赶紧做和事佬, 主动岔开话题,和缓道:“俞哥是道士吗?感觉跟我以前见过的道士不一样。” 谈暮星住在乾山脚下, 他经常跟道士打交道,但很少见到像俞仡这样的,从外表看跟道教毫无关系。 “哦,那有可能是派别不同,主流就是正一派和全真派, 我是正一派的。”俞仡思及此, 他望向楚千黎, 立马辩解道,“没错, 我们是搞符的,所以我算不过你正常,术业有专攻!” 俞仡在术数上比不过楚千黎,现在略感丢脸,忙不迭找借口。 “这话什么意思?”楚千黎扬眉,“难道你专攻法术?你要能生火祈雨,我立马就订饮料。” 俞仡闻言气弱,心虚道:“……我倒是会画火符和祈雨符,但能不能有火和雨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叫什么术业有专攻?” 俞仡哀道:“悲哉,悲哉,末法时代,道士式微啊!” 楚千黎吐槽:“是道士就不要用人家佛教术语了。” 虽然俞仡坚持声称自己能斩妖除魔、画符驱鬼,还曾经解决过不少棘手难题,但楚千黎并不相信,一口咬定他在吹牛。 俞仡还讲述不少灵异事件,谈暮星听闻颇感惊奇,楚千黎却是满脸狐疑。 俞仡察觉她的微表情,告诫道:“小同学,别自大,世界上稀奇古怪的事情多了,不要张口就说不信鬼神!” 楚千黎乖巧道:“不是,俞哥,其实跟鬼神没关系,我就是单纯不信你。” 俞仡说自己画的符瞬间镇住千年老鬼,楚千黎心道网络玄学文都没如此离谱。 俞仡作势起身,佯装发怒道:“唉你这人……” 谈暮星替熊孩子说话,劝道:“是个孩子,还是孩子……” 俞仡顺着台阶就下,镇定道:“看在人家份上,不跟你计较啦。” 楚千黎一边喝果汁,一边有样学样,N瑟道:“看在星星份上,不跟你计较啦。” 谈暮星:“……” 正值此时,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潘义成从外面进来,他瞟到角落的外卖袋子,疑道:“聊什么呢?这是喝上啦?” 三人当即想要收起饮料,潘义成立马伸手阻拦,和煦道:“没事,喝吧喝吧,过阵子想喝都买不到呢。” 俞仡:“……这话有点吓人。” 楚千黎机敏地意识到不妙,嘀咕道:“这才是真正的鬼故事。” 谈暮星:“最近要出去吗?” 潘义成点头:“对,现在项目遇到点难题,看来还是得跑一趟,而且这回是两处,我看看啊……” “这样吧,我们四个一起出发,到那边再看情况,怎么分成两队?”潘义成环顾屋里人,他开始分配队伍,思索道,“俞仡跟我一起,也不行,不合适……” “那你们仨一起吧,好歹能有个照应!” 专家团队里,潘义成在风水堪舆上水准最高,其次是握有红晶罗盘的楚千黎。然而,楚千黎刚刚成年,看着还像是小孩。 这回是有两处地方要考察,潘义成和楚千黎势必兵分两路,但队伍里也不能完全没大人,索性就将俞仡分配过去。 俞仡回头一望形影不离的楚千黎和谈暮星,他面色古怪,吐槽道:“这都有监护人了,还需要我么?” 潘义成笑眯眯:“什么话,你很重要,团队里不可或缺的支柱。” “俗称候补?” “这是你自己理解的,我可没这么说。” “……那我走?” 队伍组建完成,众人正式启程。 一回生二回熟,楚千黎等人再次出发,逐渐适应旅途上的颠簸。 一行人从机场乘车赶往基地,又从基地乘车一路西行,前往的地方比上一次还要偏远。 大漠孤烟,戈壁荒凉。 车站前,潘义成跟楚千黎等人分别,开口道:“我坐这趟列车,你们坐那一趟,主要就是土工网格、挖截沙沟的问题,路上都注意安全,俞仡照应点他俩……” 俞仡伸手示意:“哦啦哦啦!” “这边昼夜温差大,你们衣服要穿好。”潘义成耐心地叮嘱完,他就带着行李跟随其他人乘车。 那辆列车远没有高铁气派,显得既短小又简朴,根本不像载人的列车。列车轰隆隆地离开,缓缓驶向远方戈壁。 楚千黎站在小小的车站里,她完全不知自己被带到何处,茫然道:“这还是萨满村那边吗?” 谈暮星低头看手机,他却发现信号不好,解答道:“好像比巴图哥所在的工作站还要偏。” “我都没想到这里还有车站。”俞仡左右环顾一圈,又开始查看项目施工图,“再往前应该就是在建铁路的尽头。” 片刻后,另一趟列车准备出发,列车长下来挥手,招呼楚千黎等人上车。三人老老实实地拉着行李过去,他们发现整列车仅有一个车厢,后面似乎都不是用来载客的。 后两节车厢上印着列车编号及“水罐专用车”,这似乎是内部补给列车。 三人还在车上跟其他工作人员闲聊起来。 俞仡用手晃着手机,无奈道:“信号好差。” 列车人员笑道:“你们带现金没有,这边经常没信号,自驾游抛锚一大堆。” 楚千黎望着窗外光秃秃的风景,诧异道:“这里还会有人自驾游吗?” “这里偶尔还是有的,而且都不喜欢开大道,非要往那野路里钻,尤其是那种开越野的。不过再往前少了,基本上是无人区,无水、无电、无信号,那要丢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列车人员似乎经常乘坐此趟车,他对周围的环境相当熟悉,坐在窗边支起手机观看下载好的视频。 荒凉的大漠上寸草不生,偶尔能看到远处漆黑的山岩,都是相似而枯燥的寂寥风景。 楚千黎和谈暮星趴在窗边遥望,她忽然看到不起眼的小矮房,以及水泥平地上敬礼的制服人员,忙道:“还是有人的。” 列车人员刚刚说大漠无人区,但在茫茫戈壁上仍有人驻守。 列车人员抬眼一瞧,说道:“哦,这是到站了。” 简陋的小站里人员稀少,仅仅容纳两名身着制服的值班人员。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维护周围铁路,长期待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地方,只有接车时才能接触到外面的人。 楚千黎等人乘坐的列车上有人下来,众人将饮用水及蔬菜搬运下去,又跟值班人员简单聊两句,重新回到补给列车上。 列车人员解释:“现在无人区里就只剩我们同事,这趟车主要就是给施工及值班人员送补给的。” 列车再次启动。 楚千黎望着后方逐渐隐去的小站,仿佛在看戈壁上沉默孤寂的磐石。她为自己的命运踏上此处,他们却已不知道在此处坚守多久。 俞仡神秘兮兮道:“越是这种地方,碰不到什么外人,越容易发生神神鬼鬼的事情。” 楚千黎:“坐着我们社会主义列车还敢聊这个?待会儿就把你补给断了!” 俞仡:“你别不信啊,我还带符了……” 谈暮星温声打圆场:“好啦好啦。” 三人此行目的地是项目建设前线,他们乘坐补给车来到工作站,这里远比沿途小站人员众多,还驻扎着不少施工人员。 补给列车卸下物资后在此处调头,再往前既无公路也无铁路,可谓彻底杳无人烟。如果铁路建设完成,未来将有列车横跨无人区,跟四百公里外的城市连通。 因为戈壁上风沙侵蚀严重,所以铁路建设长期受困。楚千黎等人过来勘测地形,寻找陡峭戈壁上的最佳路线。 专家组的到来受到施工人员欢迎,然而他们听到三人想看地形,又瞧一眼此时天色,为难道:“今天有点晚,不然明天吧,而且最近施工地那边有些怪事。” 俞仡疑道:“怪事?” “可不是嘛,这边风沙大得很,我们白天治理淤沙搞一些防沙网,到第二天再过去全破破烂烂,前一天的工作都白忙活,这两天经常出现这情况,简直邪门儿得很!” 施工人员常往深山老林里跑,偶尔就会遭遇些离奇怪事,碰到这种事情,自然心里膈应。 楚千黎惊道:“草率了,队伍里不该带道士的,奇怪的事件增加了。” 俞仡:“……喂。” 谈暮星:“可能是晚上被风吹烂了?” 施工人员摆手道:“不会,那防沙网就是防风沙的,怎么可能被随便吹烂?我带你们瞧瞧被扯烂的防沙网就知道。” 三人跟着施工人员过去,他们望着残破不堪的绿色防沙网,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楚千黎摸了摸质地结实的材料,惴惴道:“能把这扯烂可不容易。” 防沙网材质特殊,专门用来治理淤沙,不可能被寻常风沙侵蚀,现在明显是被外力强行破坏。 楚千黎那点小力气在防沙网前都不够用,也不知道绿网在夜里究竟遭遇什么。 “普通人都没法扯烂,再说这荒山野岭也没有人,简直就像遇到脏东西了……”施工人员抱怨,“最烦的是夜里工作站风沙大,一刮大风三四米外看不见人,监控影像也没拍到!” “我们这两天光忙这个,防沙网都没弄好,其他工作也没法干。” 这事听起来实在蹊跷,倒让三人组没想到。他们初来乍到,这就碰到诡异事件,自然不知如何是好。 楚千黎猛拍俞仡,煞有介事道:“俞哥,你期待的斩妖除魔终于来了,没想到带的符真有用处,今晚不该露一手生擒脏东西?” 谈暮星顿感错愕:“所以俞哥在办公室讲的故事是真的吗?” 楚千黎笑道:“那必须是真的,都能用符镇退千年老妖,这点小问题肯定不在话下。” 俞仡听到此话,他赶紧为自己吹过的牛皮辩白,忙道:“多损啊你,末法时代,法术式微……” “没事,我们队友祭天,肯定法力无边!” 俞仡:“?” 第七十三颗星 俞仡听到熊孩子调侃, 他作势就撸袖子,佯装要教育小大师一番。 楚千黎见势不妙,她一溜烟地逃跑, 绕到谈暮星背后, 聪明地没被抓住。 俞仡见状,他既好气又好笑,说道:“我算是看出来了, 你做项目带帮手,有恃无恐啊!” 谈暮星劝道:“俞哥,我们先进屋吧。” 三人玩归玩闹归闹,晚上却都老老实实。 楚千黎白天撺掇俞仡斩妖除魔,夜里却没有再提此话题, 反而被戈壁上的狂风惊到。 工作站外,风沙呼啸, 宛如龙吟。建筑物在暴风中被吹得哗哗作响, 连带墙壁及窗户都发出阵阵异声, 听上去随时要被掀翻一样。 戈壁的昼夜温差极大,白天高温, 夜里极冷。 楚千黎初次抵达戈壁滩深处,有些水土不服,根本睡不着觉。她索性裹着厚外套跑出宿舍,在工作站内公共区域跟另外两人会合。 楚千黎惶惶道:“住在这种地方,确实会觉得有脏东西。” 俞仡赞同地附和:“是啊, 我还在屋里贴符了, 这风吹起来太吓人。” 谈暮星望着瑟缩的二人, 他作为专家组最沉着的人,好奇道:“……但你们不是专家么?为什么会怕这些?” 楚千黎是占星师, 俞仡是道士,怎么看着都比他要怕? 两位大师一路上斗嘴,现在却难得达成统一,对普通人星星嘟嘟囔囔。 楚千黎委屈道:“可风就是好大。” 俞仡:“道士就不能怕吗?你是不是歧视道士?” 谈暮星赶忙摆手,慌道:“……没有,真没有。” 外面妖风肆虐,三人初来乍到都睡不着,索性聚在一起闲聊。俞仡又要讲灵异故事,说这种氛围最适合搞鬼。 楚千黎从包里抽出一副塔罗牌,她一边哗啦啦洗牌,一边提醒道:“俞哥,你确定要聊这个嘛,我晚上都没再提了。” 俞仡闻言,他一想防沙网的事,果断地选择闭嘴,生怕被当场献祭。 谈暮星看她拿出崭新塔罗牌,问道:“我们打牌吗?” “对,闲着也是闲着。”楚千黎手里拿的不是红晶塔罗,而是刚刚拆开的新塔罗,工作站里信号不佳,连娱乐手段都简单。 俞仡:“我就打过扑克,没有打过这个。” “这个跟扑克差不多。” 楚千黎从塔罗牌里抽出一些牌,又重新定义一些牌的功能,这就可以用来当扑克牌玩。他们边打边聊,楚千黎和谈暮星说起高中生活,俞仡则聊起自己刚拜师时的事情。 三人被外界风声吵得发昏,他们一连打牌到好晚,总算涌生些许睡意。 “不行了不行了,这回是真困了,现在闭眼应该听不到风声……” 俞仡和楚千黎都睡眼惺忪,开始揉着眼睛准备休息,各自溜回房间里入眠。 谈暮星是最后离开公共区的,他突然瞥见桌角的塔罗牌,想了想还是伸手收拾起来,打算先帮楚千黎保管这副牌。 桌上的塔罗牌是铺开的,谈暮星将其重新码好,不经意就飞出一张牌。他捡起那张塔罗牌,牌面是被捆的倒吊人,倒吊人正在平和而颠倒地观察世界。 谈暮星将其放回牌堆,又检查一番没有遗漏,这才带着塔罗牌回屋。 这一夜颇不安稳。 次日,专家三人组按时起床,他们在工作站用完早餐,穿戴好安全帽及工作服,便跟随施工人员抵达现场。 戈壁上有一条沟渠,正是在建的铁路。两边淤积的黄沙本被绿网牢牢地拦住,现在却被拉扯得残破不堪,惨遭不明力量的破坏。 施工队长大感懊恼:“怎么又是这样!” 众人昨日才将破网收走,更换完崭新防沙网,现在却又被弄烂,不免窃窃私语起来。 “不会真有鬼吧?” “唉,你别说,我前两年在j省那边施工,就经常听说这种稀奇古怪的事……” “不许瞎说,自己吓唬自己!”施工队长出声喝止,他顾虑地回头看专家组,赶忙解释道,“待在这种地方太久,他们就爱聊闲天,你们别放在心上。” 专家组是专门过来勘察,施工队长不想给他们留下坏印象,自然制止工作站的流言蜚语。他害怕专家们听到鬼神论不悦,连带对队里施工人员产生偏见。 当然,施工队长没想到的是,专家三人组更为邪门,其中俞仡还是道士。 俞仡拍拍对方肩膀,宽慰道:“没事,您别放在心上,我们昨儿聊一天鬼怪了。” 楚千黎面对破烂绿网,她索性掐指道:“不然算一卦,看看是什么……” 施工队长:“?” 谈暮星发现施工队长还没走,他忙不迭提醒:“咳咳。” 楚千黎立马收手,她强作淡定,一秒改口道:“哦哦哦,不然现场勘察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 楚千黎说完就往防沙网跑,她躲到施工队长看不到的地方,开始偷偷地掐指起卦。 俞仡大大咧咧地揽住队长,试图转移对方注意力,忙道:“您跟我们介绍一下情况吧,这边现在的进度怎么样?” 施工队长突然被俞仡引走,暂时没注意楚千黎和谈暮星。 楚千黎探头张望一番,她一边起卦,一边赞叹道:“不错,俞哥作为新时代的道士,在某些时候还是挺有敏感度的。” 俞仡在二人面前大放厥词聊符,但他面对普通人就规规矩矩、毫无异状,难怪能被选进项目组,该说和不该说搞得挺清楚。如果他不提自己身份,还真看不出是道士。 “我们在这里绕一圈再回去吧。”谈暮星做出勘察的样子,他还像模像样地拍照记录,有着严谨科学的工作态度。 片刻后,楚千黎从现场起卦归来,她带着结果汇报施工队,试探道:“好像是被高空中某种鸟类破坏,而且是比较危险的鸟。” 起卦只能描述特征,楚千黎的生物知识不多,她不知道具体是什么鸟。 队里人疑惑道:“这荒山野岭哪里会有鸟?” 戈壁上空连云都稀少,更别提有鸟雀经过。 楚千黎一瞥天象,她手指微动,说道:“今晚好像没风沙,说不定能够拍到。” 前两日夜里风沙过大,连监控都看不清楚。 施工队长发现楚千黎两手空空,他也不知对方从何得出此结论,虚心请教道:“这是怎么看出来的?我们也没在现场发现鸟的痕迹,” 楚千黎心平气和道:“哦,就是一些比较先进的勘察技术。” 俞仡:“都是专业的。” 施工队长似懂非懂:“原来如此。” 谈暮星:“……” 专家组通过科学的先进技术给出预测,施工队便提前在现场安插人手,想要蹲守夜里的不速之客。 傍晚时,施工现场果然难得没起风沙,跟楚千黎说得一模一样。 “这还真是厉害,我以为这风不会停了。”施工队长望着能见度极高的天空感叹,他们被风沙包围许久,难得碰到风小的日子。 有人看到空中一片黑压压,疑道“等等,这是又刮风啦,有东西飘来了……” “没风啊?”其他人诧异。 “不是风,是秃鹫!”施工队长见多识广,他看清半空中的猛兽,高声道,“都把安全帽戴好,注意保护好自己!” 傍晚的天空原本浩荡,此时却是乌云压境。成群的秃鹫莫名赶来,开始在地面疯狂俯冲,寻觅着可以撕扯的目标物。 楚千黎已经算出是凶猛大鸟,但她看清秃鹫还是一惊,尤其它们有着黑色弯钩状鸟嘴及锐利爪牙,数量也远比想象中要多,看上去颇为慑人! “好多!我也只在草原那边见过一两只!”施工队长惊道,他以前见过的秃鹫都饥寒交迫,还需要林业局去救助,很少看到如此威猛的。 秃鹫们极为狡猾,它们瞧出楚千黎身单力薄,索性在她身边连续俯冲,想要向她发起攻击。 这是野生动物的策略,主要袭击队伍里最弱的目标,就像围捕牛羊时频频骚扰落单小羊。 楚千黎感到一丝不对,她连忙捂紧小黄帽,慌乱地逃窜:“不就是举报你们破坏公共设施?不讲武德啊!” 这怎么就冲着她来?明明现场有好多人? 这群鸟居然打击报复! “星星星星!”楚千黎手无缚鸡之力,她顿时有种在村里被鸡撵着跑的错觉,下意识地向同伴崩溃求助。 谈暮星找一件工作服披在楚千黎头上,以此来混淆秃鹫们的视线,让它们找不到刚才的目标。他随手抓起安全帽,一挡迎面的利爪,直接将大鸟推得在空中打旋儿! 秃鹫们失去最弱的猎物,它们在半空中盘旋一圈,没有下来挑衅谈暮星,看上去有所顾忌。 俞仡:“这可怎么办?有枪吗?” 施工队长:“打不得,打不得,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俞仡:“靠,简直跟西天取经一样,都是一些有背景的。” 好在施工队有所准备,队里人取出驱鸟器,又疯狂敲打金属物件,想要借此吓退嚣张的鸟群。 然而,秃鹫们仗着鸟多势众,它们颇不将一行人放眼里,尽管没有再次扑向谈暮星,却瞄上另一边的俞仡! 俞仡惊道:“什么意思?不敢上单一对一,尽抓射手和法师!?” 秃鹫们官方认证楚千黎最弱,其次就是俞仡,专门欺负术数者。 不过俞仡运动细胞要比楚千黎强,他敏捷地闪躲秃鹫攻击,虽然没有施工人员身强体壮,但身手极为灵活,竟然是深藏不露,闪避值点满。 秃鹫盘踞不散,着实肆无忌惮。 施工队已经鸣笛驱鸟,但效果仍然不大。施工队长皱眉道:“回去找找有没有鞭炮,要那种声音大威力小的!” 楚千黎躲在大白熊身后,她立刻重新找回底气,又记仇自己被鸟欺侮,一时愤愤地翻包:“还真不把豆包当干粮,必须给它们点颜色瞧瞧。” 谈暮星捡过一根金属棍,询问道:“要把这个给你么?用来赶鸟?” 周围人都在敲击金属物,想要借此来驱赶秃鹫。 “不用,这个没效果。”楚千黎低头看手机,“我翻翻最近的偶像团体新歌。” “怎么突然现在看这个?” “挑一首最难听的,说不定就吓跑了。” 谈暮星:“?”当代偶像团体新功效? 荒郊野岭没有信号,楚千黎用偶像新歌驱鸟计划告破,她浏览着包里的各类物件,左瞧瞧罗盘,右看看塔罗,最后将三清铃取出来。 楚千黎摇晃起三清铃,痛心疾首道:“居然带错装备了,只有安神的铃铛……” 梅茹z曾说三清铃能安神,这东西倒是金属物件,但在屋里发出的声音也不大。 楚千黎随手摇铃两下,她正要将其收回去,伸手捡旁边的铁棍,忽闻三清铃发出浑厚的声响! 三清铃在室内是叮铃叮铃的清脆响声,然而在空旷的戈壁上摇动时,声音却敦厚有力、大不一样。 楚千黎慌道:“完蛋,我不是给搞坏了吧,这声音怎么变啦?” 楚千黎一路都是小心保管,唯恐搞坏梅茹z传家宝。三清铃前不久还是小清新唯美乐器,现在却变成大咧咧破锣嗓子,谁也不知道哪里出问题。 难道是物随主人形?在美女手里悦耳,到她手里就变样? 楚千黎赶忙拼命摇铃,想要检查铃铛异状,果然声音敦实起来! 下一秒,浩荡铃音传至空中,竟然镇退迅猛秃鹫,扰乱它们攻击的阵型! “唉,好像散了,它们乱了……”有人发觉鸟群状况,连忙汇报起消息。 施工队长:“这是什么声音?是谁在敲?” 三清铃变化后的声音似乎对秃鹫颇为刺耳,它们强撑着在高空中盘旋数圈,终究难以容忍此等铃音,还发出尖锐的叫声! 俞仡:“急了急了急了,它们开始骂人了!” 谈暮星看向三清铃:“秃鹫好像听不了这个。” 楚千黎闻言,她越发用力地晃起铃铛,让其发出一连串洪亮的声响! 片刻后,秃鹫被铃音驱逐,它们煽动翅膀冲向高空,逃离这片被三清铃声音覆盖的地方,眨眼间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 “走了走了!终于散了!” “刚刚是敲什么管用的?” 一行人眼看乌云般鸟群散去,总算有机会重新整理现场。 楚千黎握紧手里的三清铃,惊道:“茹z姐肯定有误会,这哪里能叫安神铃,这明明是个鸟不理铃铛!” 秃鹫们离开时骂骂咧咧,明显就没有被安神,而是不堪忍受铃声。 她都怀疑传说中的三清铃驱逐僵尸,应该是僵尸听完都想自杀,就跟当今部分新歌听众一样。 第七十四颗星 天空安静下来。 施工队的人开始重新铺设现场, 俞仡一边拍拍身上的土,一边无奈道:“这群鸟要再回来怎么办?没有林业局能管管吗?” “这要在草原上倒是能管,但我们可是在无人区, 最近的林业局过来都三百公里。”施工队长叹息, “我也是第一次见那么多秃鹫,说白了是跑到人家地盘啊。” 无人区不适应人类居住,自然有野生动物聚居。 俞仡:“我还以为秃鹫只吃腐肉。” “唉, 那可不止,经常有秃鹫袭击牧民的羊,好多时候都是当地给牧民补贴,也没法拿它们怎么样。” “有背景就是厉害啊!”俞仡啧啧道,“我怎么就没投胎成大熊猫?” 旁边的人接道:“秃鹫还算好, 你们是没见过狼,我们当初在x省施工, 那边是真荒啊, 大晚上都是狼嚎, 还敢跑过来叼东西……” “城里人肯定见得少,有一回我半夜起来, 草丛里有双绿眼睛给我吓坏了!” 其他人在一边交流,楚千黎和谈暮星则研究起三清铃,反复地摇铃铛。 “声音真变了。”楚千黎疯狂摇铃,疑惑道,“我们那天在茶楼听肯定不是这样吧?” 谈暮星坦白道:“那天听着很清脆, 确实跟现在不一样。” 三清铃的声音从妙龄仙女突变粗犷大叔, 让楚千黎不知如何向梅茹Z交代, 难道说是她凭实力一手带坏? 楚千黎不安道:“那我是不是得想办法赔给茹Z姐?” 谈暮星:“但我听这声音还好,感觉不像是摔坏了, 难道是摇铃方法不同吗?” 三清铃总不能越摔声音越大,这确实就有点离谱。 楚千黎百思不得其解,她惴惴地捧着三清铃,果断道:“犹豫不决,量子力学,还是用老办法吧!” 楚千黎索性现场起一卦,看看铃铛有没有损坏。 谈暮星将手里的安全帽放到一边,他胳膊上还挂着一件工作服,又见她嘴里念念有词,静静地在旁边等待结果。 “好像没有坏。”楚千黎起卦结束,她随手摇两下,若有所思道,“那是怎么回事?” 谈暮星眼看她认真地研究铃铛,说道:“这好像调频喇叭,还可以有两种模式。” “但它是古董又不是电子设备,到底是拿什么在调节……”楚千黎突然瞥见谈暮星抱着的工作服,她怔怔地思索数秒,一把扯过那件工作外套,将其蒙在自己的头上。 楚千黎忽然用衣服罩住头,还鬼鬼祟祟地原地蹲下,看着就像幼儿园披床单吓人的小孩。工作服将外界视线挡得严严实实,没人知道她藏在下面捣鼓什么。 谈暮星见状,好奇道:“怎么了?” 楚千黎猛地从衣服下探头出来,她怀里揣着三清铃,一手举着衣服外套,一手兴奋地招呼谈暮星,惊喜道:“星星,你快来!” “来什么?”谈暮星茫然不解地走过去,他按照楚千黎指示蹲下来,不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 眼前突然一暗,天空被遮蔽住。 工作服外套相当宽大,可以将楚千黎彻底包裹,现在披在蹲着的二人头上同样没问题,宛若一方小小的秘密空间。 谈暮星刚才蹲到楚千黎身边还不觉,现在却感觉她的脸庞近在咫尺,甚至能在狭小的天地里分享彼此温热的吐息。 他瞬间紧张地耳根泛红,慌乱地想要扯掉衣服,颤声道:“这、这是做什么……” 虽然两人在校是同桌,但互动都坦坦荡荡,绝没有突破安全距离! 楚千黎偶尔跟他打打闹闹,基本也是嘻嘻哈哈玩笑性质,不是那种偷偷摸摸藏在一处的感觉。 谈暮星作势就要逃出工作服,楚千黎却死死地拽住他衣角,她还拉回头顶倾斜的外套,忙道:“别走啊?还没给你示范呢!” “我们不能出来示范么?非要缩在这里吗?”谈暮星被她扯住,只得无奈地蹲回来,他现在浑身发烧、手足无措,视线都不知道该落在何处,主要双方离得太近了。 谈暮星局促地蹲在此处,楚千黎却眼底透着光,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秘密。 两人贴在一起,被工作服罩住,阻隔开外界的风声。 楚千黎举起三清铃,再次摇晃起来,神秘兮兮道:“你听。” 一连串清脆悦耳的铃音响起,不再有驱逐秃鹫时的厚重。 谈暮星挥却赧意,他面色一愣:“变回来了。” 楚千黎继续摇铃,叮铃叮铃,分外动听。 下一秒,她将工作服拽开,又猛地站起身来,在空旷的戈壁上摇铃,三清铃瞬间变得洪亮而恢弘,铃声在风中传得很远、很远。 “这是……”谈暮星不可思议道,“根据环境变化吗?” “不知道,好像在室内,或者周围有东西就是叮铃叮铃,只有在特别荒的地方才会变化。” 城里遍布高楼大厦,楚千黎那天一路摇铃,基本都是清脆声响,没有出现戈壁上的情况。 现在,无人区的荒原草木稀疏,仅仅有淤沙及略微起伏的黑褐色山石,环境自然大不一样。 楚千黎发现三清铃的奇妙之处,她顿时对新游戏产生乐趣,反复地变换着铃音,一会儿将工作服披上,一会儿又突然钻出来,在正常模式和空旷模式疯狂切换! 她不但自己要玩,还非拉着谈暮星听,大白熊只能配合地蹲着。 新鲜劲上头的结果就是头昏眼花,楚千黎频繁地站起又蹲下,还亢奋地招呼来招呼去。她终于起身过猛,感觉到晕晕乎乎,突然就有些蹲不住,控制不住地歪倒在一边,还差点将一旁谈暮星带翻。 谈暮星一只手撑地勉强稳住平衡,另一只手将栽倒的熊孩子扶住,哭笑不得道:“回去再试吧。” 楚千黎这才发现都靠在同伴身上,她眼看他手掌触及沙地,顿时老老实实起来,乖巧道:“好。” 谈暮星正要拿开罩着两人的工作服,衣服外套却被率先揭开,外界的光线瞬间落进昏暗空间。 “你俩蹲着干嘛呢……”俞仡猛地掀开外套,他又看清依偎的二人,当即沉默数秒,重新将衣服盖回去,低声道,“对不起,打扰了。” “……不不不,俞哥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没事,我懂,那我走?” 楚千黎和谈暮星带着三清铃,还在戈壁上其他地方做实验,确定铃声会随着周围环境产生变化。他们在工作站附近摇铃,经常就是叮铃叮铃,但前往远离建筑物的偏僻场所,却是另一种声响。 “它在人多的地方是安神铃,野外模式的用处又不一样?”楚千黎摆弄手中的铃铛,惊叹道,“古人的智慧及技艺还真厉害,罗盘也是既能看天上的,又能看地上的。” 虽然楚千黎等人还没琢磨出铃音驱鸟的原理,但他们在戈壁上录制一段摇铃的音频,天天在施工现场播放,连夜里都没有放过。 工作站相隔有距离,自然听不见声音,工人们晚上不会被影响休息。 众人开始害怕录制的音频无效,但一连好几天防沙网都没被破坏,后续的工作得以推动下去。 施工队长只差给专家顾问组竖大拇指,欣喜道:“这感觉就跟鸽子哨一样?还真是先进的技术啊!” 有些人会用哨音训练鸽子,楚千黎却用铃音驱逐秃鹫。 “没有,没有,不算特别先进,就是把外面的流行新曲带进广阔戈壁……”楚千黎谦虚地摆手,“真正的破圈音乐!” 三清铃的听众从人类迈向秃鹫,名副其实的音乐破圈王者。 施工队远离野生动物骚扰,建设工作总算进入正轨,可以开始地形的勘察。 工程相当复杂,既要建设铁路,又要防风治沙。工人们在周围设置高立式沙障等措施,又用生物手段来治沙,沿线种植一些耐旱植物。 专家顾问组的工作就是在稀烂地形中找出最优解,这在风水堪舆里同样是难题,主要过去都是在好山好水边规划,现在却不得不在荒郊野岭开辟新出路。 施工现场信号并不好,楚千黎要回工作站才有网,她在戈壁上的工作枯燥乏味,直到每日的占卜出现一点异常。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楚千黎看完结果头皮发麻,她立刻将安全帽严肃戴好,又在房间里纠结许久,终于硬着头皮穿工服出门。 她今天不宜出门,更准确一点是,这段时间不宜出门! 楚千黎以前遇到过相似情况,她察觉可能有血光之灾,可以在家里闹着不上学,然而现在是集体工作状态,总不能闹着不上班? 偏偏她今天还要考察新区域,要是这段时间躲在工作站,岂不是所有人的进度都受影响?等她运势过去,说不定该返程。 路上,楚千黎在车内惴惴不安,平常被颠得晕头转向,如今没发车就失魂落魄,小心谨慎地缩在座位上。 俞仡察觉她的异样,诧异道:“唉,某人今天好安静?” 如果是放在平时,楚千黎绝对要还嘴,然而她今日一反常态,窝在角落里闷不出声。 “怎么啦?你生病了吗?”俞仡没等来楚千黎反击,竟然颇不适应,他错愕地回过身来,不懂小大师的沉默。 楚千黎摇头。 谈暮星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他发现她莫名其妙的紧绷,试探道:“……是今天运势不好吗?” 楚千黎闻言终于抬起头来,无助地点点头,堪称泫然欲泣。 谈暮星回忆起她体测时的愁眉苦脸,他忙不迭宽慰:“没事的,上回不就化解了,肯定没关系!” 谈暮星已经有所领悟,楚千黎特别在乎这些,她占出坏事会警铃大作,很可能一天都不在状态。 俞仡随口道:“不就是运势不好嘛,实在不行哥送你张平安符!” “请送我,谢谢。” “咦?”俞仡难以置信地回头,“你说什么?” 楚千黎认真地重复:“请送我,谢谢。” “看来问题确实挺严重……”俞仡怔怔地从口袋里找出一张符,他将其递到楚千黎,惊道,“你之前都不爱聊画符的?” 楚千黎认为俞仡画符水平不行,现在居然真把平安符收起来,自然让他大跌眼镜。 谈暮星似有所思,他下车就紧跟楚千黎,称得上是寸步不离。 不管前方有多艰险,工作总归是要做。一行人抵达新区域,眼前是纵横的沟壑。 施工队长带头领路,告诫道:“不要往戈壁边缘走,自驾游老有游客爱站那种地方拍照,摔下去过好几个!” “那边都算安全区域,这里来的人要少,好多地方更危险。” 戈壁上的风沙过大,虚虚实实都是陷阱,时常让人深一脚浅一脚。 楚千黎打算速战速决,她从书包里取出罗盘,想要开始今天的工作。 谈暮星站在楚千黎身边汇总数据,俞仡则已经穿戴好装备,准备接收同伴们信号,高声道:“好啦!” 俞仡力量不行却身手敏捷,据说是幼时体弱多病拜师,师父传授他一些炼体方法,逐渐就健康起来。他实地堪舆经验挺丰富,当然较潘义成和楚千黎差一些。 自古有关风水师就有谚语:一流地师观星斗,二流地师望水口,三流地师满山走。 三人现在分工合作,楚千黎开罗盘,谈暮星绘图纸,俞仡测实地。 人越着急,困难越多。楚千黎观察天象,又低头看罗盘,凝眉道:“现在好像不适合开盘……” “哦,那就等一会儿吧。” 这片区域时不时就卷起风沙,致使三人速度比往常慢,没多久就要稍微停歇片刻。 无人区自然没天气预报,频繁风沙令人习以为常,但今天却有点不一样。 “又来风了。”楚千黎刚要放下罗盘,她突然感到一丝不对,“等等,这是……” 施工队长见惯戈壁气象,他握紧手中铁锹,赶忙呼喊道:“这阵风沙大!往车边退退!” 黄褐色的龙卷风来势汹汹,犹如浩浩海浪般涌过来,跟前面的小型风沙不同。 所有人见状,连忙放下手里工作,奔向车队旁边躲避。戈壁上的遮蔽物太少,实在没有避风之处。 大自然的旋风远比人类要快,眨眼间就捉住奔波的人群,强风夹杂粗糙的颗粒在耳边呼啸而过! 楚千黎前几日只在夜里听过风声,她头一回身临其境地感受自然界慑人威力,原本还能看到不远处的同事,现在却由于黄沙失去视野,在半米内看不清任何方向! 楚千黎刚开始还随着人群撤退,慢慢地迷失前进路线,顿时仓皇起来。她想要掐指起卦,却差点被风掀翻,竟然涌生出上一世的无力。 时间太赶,风势过猛,连算的机会都没有。 人总是回避不愉快的记忆,曾几何时,她好像也无能为力过。 拼命地奔跑、逃窜,然而就是躲不掉,知道也没有用。 “星星……”楚千黎在原地转一圈,她又强顶风沙跑两步,哀声道,“星星!” 风声呼啸,她什么也听不到,也不知道在哪里。 她勉强凭记忆跑起来,不敢贸然地伏地,唯恐直接被埋住。 楚千黎心知无人可以听到,但她还是一边向前,一边下意识喊道:“星星……” 漫天黄沙,唯她一人。 下一秒,有人却跟她在风中相遇,准确地找到慌乱的她。 他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在。” 第七十五颗星 楚千黎初学占星时就知道, 尽管人们总在夜晚联想到星星,但实际上星辰一直盘踞在高空,从白昼贯穿黑夜。它们沉默地俯瞰众生, 不管你是否看到它、是否想起它, 星星一直都在。 没人探究星星存在的缘由,所有人默认星星应该在。这就像既定规则,如日升月落般亘古不变, 甚至比海枯石烂还长久。 狂风依旧没有停,让二人步履维艰。 谈暮星最初紧跟楚千黎,却突然被风沙混淆视野。他在附近费力地寻觅半天,听到她渐弱的喊声,总算找到她的方向。 两人相聚后就没再说话, 谈暮星拉着楚千黎往前走,他早就找不准停车的地方, 只能在起伏山石后暂时避风。 风沙肆虐犹如恶龙, 狠狠地扫荡过戈壁, 让地面上的生物毫无还手之力。干枯而矮小的植被在强风中瑟瑟发抖,它们紧紧地攀附在皲裂泥土上, 仅有这种不起眼的植物丛能在荒原上存活。 在这里,什么金钱权势,什么玄门奇术,在大自然威势之下不值一提。 生活在钢筋混泥土里的人类自认为无所不能,然而远离金属遮蔽物及外界助力, 就如同失去螺壳的寄居蟹, 基本只能任凭宰割。 谈暮星和楚千黎躲在避风处, 等待来势汹汹的风沙过去。 楚千黎蹲在谈暮星身边,现在迎面的风势更大, 甚至迫使她无法睁开眼睛,然而她却出乎意料地镇定下来。 黄沙遮蔽视线无法寻象,不知时间就没法起卦,所有常见的算卦手段都被封。她每时每刻都在接收外界信息,但在极端环境中终于被截断。 楚千黎独自奔跑时,她赖以为生的能力不管用,自然下意识地慌乱,但现在感受到旁边有人,便莫名其妙地不再紧张。 谈暮星依旧牢牢地拉着她,只是强风让知觉迟钝。他们无法感知彼此温度,仅能在天昏地暗下缩在一处,如同迎接末日审判。 楚千黎偶尔都不确定自己是怕死还是不怕死,就像塔罗里的死神牌,牌面是死亡骑士及瘟疫,却又留下一线生机,象征着死亡,却有生有灭。 但她确信此刻并不怕,起码她不是一个人。 狂风怒吼,飞沙走石,风沙覆盖的天地混混沌沌,时间格外漫长。 片刻后,黑沉沉的天空终于转亮,灰暗沙浪撤去,众人重见光明。 沙尘过后,周围的环境大变样,连车边都聚积厚厚的淤沙。不少人同样没跑到车边,他们只能在风小的地方避难,现在都狼狈不堪。 谈暮星将蹲着的楚千黎拽起来,又替她一扶金黄安全帽。楚千黎感觉头顶有流沙滑落,紧接着头上的重量减轻不少,不知不觉竟顶着一脑袋黄沙。 施工队长高声道:“都还好吧?” “刚刚有器械没捡被埋了。” “待会儿再挖吧,先清点下人数……” 众人现在都快认不出狼藉的现场,沙龙过境以后,一切全都变样。正因如此,每年都有人驻扎戈壁清理铁道,否则很快就没法正常通车。 俞仡费劲地从沙土中逃出,他呸呸地吐着嘴里颗粒,抱怨道:“我感觉哪里都进沙。” 谈暮星带着楚千黎跟众人会合,他在前方开辟道路,率先过淤沙,挪除着障碍物。楚千黎紧随其后,却突然听闻异动,紧接着就是悬空的感觉! 风沙过去,但她的霉运还未结束! 俞仡眼看山石在暴风后突然崩塌,忙不迭惊呼:“哎哎哎……” 地面骤然崩裂,转瞬支离破碎。 楚千黎找不到落脚点,顺势就要往下滑,慌道:“星星!” 谈暮星站在前方,他察觉后方塌陷,按理说该往前跑,听到她的声音却瞬间转身,条件反射地回拉楚千黎,顿时被她一同带下山崖。 “快过去!带东西!”施工队长面对意外状况,他连忙唤人过去抢救,却赶不及下落的速度,只能眼睁睁地看两人顺着山崖往下滑。 大块大块的沙土从上方落下,楚千黎只感觉自己紧贴大白熊靠垫,控制不住地往下坠落,浑身僵硬得犹如木头。 谈暮星紧紧地护住她,没让她接触到地面。他屡次想要找机会停下,然而完全抓不住着力点,只能尽量避免别让她擦伤。 两人很快就滑到山崖下。 刹那间的变故吓坏众人,没多久其他人便赶来。 “怎么样?没事吧!?”施工队长一边呼喊,一边缓缓往下滑,过来救助倒霉落下的两人。 “我没事……”楚千黎惊魂未定地爬起来,又赶忙望向沉默的谈暮星,关切道,“星星呢?” 谈暮星给她做人肉靠垫,明显承受的力道更大,但他全程一声不吭,她也搞不清状况。 谈暮星轻声应道:“我还好。” 医护人员匆匆赶来检查,施工队长看到谈暮星外套里斑驳的血迹及触目惊心的擦伤,忙道:“这哪里叫还好?没准伤到骨头!” 游客以前摔下山崖都有多处骨折,谈暮星的情况显然不能算好,说不定还有看不见的伤痛。 楚千黎惶惶地望着此幕,她没想到工作服内会有血迹,刚刚从外面看根本不露分毫,尤其是谈暮星一直没喊疼。 谈暮星察觉她的紧忙,连忙宽慰道:“真的还好。” 医护人员检查一番,他面色凝重,说道:“这得回去拍个片子,工作站这边还不行。” 工作站的医疗只能救急,好好治疗还得回城里。 谈暮星闻言一愣,他思及楚千黎目前的状态,试探道:“可以过段时间再回去嘛,其实真的不是很疼,我觉得并不严重……” 医护人员:“如果你现在感觉不疼,很可能是应激反应对疼痛抑制作用,等危急状态解除,你就会特别疼。” 谈暮星:“但……” 楚千黎冷不丁道:“星星,回城里治疗吧。” 谈暮星一怔,他扭头望她,迟疑道:“可是……” 楚千黎强笑道:“身体最重要,接下来没什么大事,我和俞哥尽快弄完就回去找你。” 俞仡附和:“是了是了,这种本来是小问题,你一耽误成大问题,还是早点去医院比较好!” 谈暮星略感犹豫,他不确定楚千黎的劫是否过去,自然拿不准主意要不要离开。 施工队长拍板道:“这是工伤,必须休息!没有负伤工作的说法,直接将他塞车里带回去!” 谈暮星无法违抗周围人的意见,他犹记上回楚千黎当天就转运,或许这回也差不多,这才听从其他人的安排。 医护人员初步判定谈暮星伤到骨头,但具体情况要到大医院精细检查。 谈暮星看伤不能多耽误,他傍晚就得登上补给车,临走前跟剩余两人告别。他见楚千黎忧心忡忡,好言安抚道:“没事的,不要怕。” 楚千黎嘴唇动了动,她如今满心忧虑,不知道该说什么,却也不能跟着他擅离职守。 俞仡无奈道:“朋友,是你受伤啦,跟我们说不要怕?” 谈暮星神情平和:“我感觉还好。” 俞仡:“你就没感觉坏过。” 俞仡就没见过谈暮星这样的人,受伤后还安慰一圈其他同伴,简直称得上心大。 谈暮星踏进车厢,他又回头看楚千黎,说道:“其实我留下也行。” 楚千黎赶忙打起精神,欢声道:“不用,这里没有多少任务啦,我们很快就找你会合!” 谈暮星这才略微放心:“好吧,我真没事的。” “……嗯。” 补给列车缓缓启动,载着谈暮星离开工作站。 楚千黎目送列车离去,她嘴角笑意淡去,随手就起一卦,确定事情没完。她是一段时间不宜出门,并不仅是今天不宜出门。 但她不能让谈暮星留下,她现在已经有些后悔,不该在那时出声喊他,也不该让他陪自己过来。他是做好准备启程,可她现在才意识到。 他早就知道跟着她会遇到无数麻烦及苦难。 因为谈暮星不喜欢算卦,所以楚千黎从不会算他。一是尊重同桌的想法,二是回避潜在的伤痛。 如果他不知道她的秘密还好,知道后无外乎就是死别。她偶尔有意识地避开这些,暂时不知时间耗尽后如何面对他,只能努力维持着轻松相伴的状态。 但他比她更早做好心理准备,他很清楚未来要面对什么,依然决定陪着她过来。 她都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 晚上,谈暮星抵达医院,给众人汇报平安。 次日,楚千黎和俞仡继续工作,他们在戈壁上没有信号,自然也没法联系谈暮星。 施工现场,施工队长带人排查隐患,又再次叮嘱安全问题,然而队伍每天都在移动,野外环境相当复杂,时时可能有变动,谁也没法确定再无意外。 他们在无人区工作,少有先例能借鉴。他们就是最初的探路者,将有数不尽的艰难险阻。 “谈暮星……”俞仡正在勘测,他下意识地喊人,却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改口道,“不对,楚千黎,你看眼数据。” 楚千黎一手握着罗盘,跟俞仡确认完结果,接着继续投入工作。 “你今天好像特别安静?”俞仡面露疑惑,他从实地上来,想要调动她情绪,调侃道,“简直像没人撑腰的小孩,瞬间失去底气。” 楚千黎现在工作格外谨慎,她时不时就要检查安全帽,看到山石就远远地绕开,还不顾炎热绑着各类装备,称得上全副武装。她目前不确定还有什么危险,只能竭尽全力地做准备。 “监护人不在,当然要谨慎,看管好自身安危。”楚千黎嘀咕。 “呦,很重视小命嘛。” “嗯,以前没那么重视,现在不一样了……”楚千黎垂眸道,“有人会伤心。” 起卦准确的前提之一是客观解读,所以她偶尔甚至能客观看待生死,产生“或许这才合理”的念头。她一直想活,也没那么想活,她已经死过一次,跟正常人感受不同。 但现在不会了,她必须照看好自己,起码在跟他会合前别出事。 她不希望他的努力白费,也不希望他有一天伤心。 第七十六颗星 专家顾问组目前仅剩两人, 但工作依旧还得继续。戈壁上风沙肆虐、环境恶劣,铁路还需建设补给站点,而车站位置选在何处就至关重要。 三人前不久勘测是在寻龙, 现在就该进入点穴阶段。 古人云, 三年寻龙,十年点穴。风水学中将山脉统称为“龙”,“穴”则是藏风聚气的地方。点穴的手法各有不同, 倘若不是经验丰富的大师,常常会错误地选择穴位,所以点穴后还会有证穴。 楚千黎经过前期考察,她打算以水法来定穴,一是无人区环境险恶, 部分点穴方法不适用;二是戈壁内极度缺水,沿线工作站都需要补给车运水, 如果能将站点建设在水域旁, 意外断水也有应急的能力。 荒原上, 施工队长听闻专家组想法,无奈道:“我们倒是也想找水, 但机器出去转一圈,在地表图像上看不到水源。” 项目组经常会放出无人机巡检沿线铁路,同时探索未知区域的地形情况,为建设提供各类图像资料。 楚千黎看着屏幕上的图像,她一边翻找着前期资料, 一边伸手在地图上比划, 疑惑道:“这一片没有水吗?” “没有呢, 我可以放大给你看看。”施工队长将图像拉大,“现在拍出来都是戈壁。” 屏幕上, 地表干裂纹路清晰可见,果然没有看到半点水源。 楚千黎挠头:“奇怪。” “我们寻龙寻错……”俞仡而对施工队长,他忙不迭改口,“我们前期勘测错了?” “不该,那里应该就是禄储水。”楚千黎哗啦啦地翻阅起绘图册,检查着专家组的工作资料。 施工队长茫然道:“禄储水是什么?” “哦,就是我们的专业术语。”俞仡解释道,“禄储水者,水之融注,如禄之储积也。” 施工队长更感诧异:“你们的专业术语还可以用文言文解释?” 俞仡瞬间尴尬,他不知如何科学解释,支吾道:“啊……” 楚千黎而色镇定:“就是沙漠或戈壁上地下水涌出形成绿洲,其中的湖就被叫禄储水。” 俞哥:“……没错没错,我就是掉书袋,秀了两句古文。” 施工队长点头:“原来如此,但这说法确实挺有趣,乍一听到还怪厉害的。” “不过这片区域应该没绿洲,起码现在看图像找不到。” 虽然无人机没有带回绿洲的图像,但施工队还是前往楚千黎所指区域,寻找传说中的禄储水。 大漠孤烟。 众人站在戈壁之上,将周围尽收眼底,丝毫不见绿意。无人机在附近反复巡逻,很长时间都没发现水源。 楚千黎现在运势不好,她不敢靠近险山怕出事,但各类机器都没有反馈,似乎还是实地堪舆更合适一些。她纠结再三,还是跟俞仡达成一致,在附近再开一次罗盘。 双方分工合作,准备寻找水源。 俞仡一边穿戴装备,一边突然开口:“你是不是体质较特殊?那天遇到秃鹫时,我就想说来着,但一直忙没提。” 楚千黎一怔。 俞仡思及谈暮星离开前的犹豫,他就推测楚千黎可能有事,忙不迭道:“我都是瞎猜的啊,我小时候经常倒霉受伤,没过两天就要生病,后来拜入师门才改善,他们说体质特殊的人都容易这样,所以那天秃鹫先扑你,我还挺意外,居然有人比我还倒霉……” 楚千黎:“俞哥,你这话好像嘲讽。” “真实感受嘛!”俞仡认真道,“我知道你不信教,但你要体质特殊,我建议你别去了,风水堪舆容易冲师、犯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别冒这种险,就我下去吧。” 楚千黎没想到俞仡会关心自身安危,连忙谢过对方,最后双方说好,她在上方开盘,俞仡负责下地。 俞仡缓缓地往下滑,说道:“行啦,这两天先让让你,等你家长回来再跟你掐,我不欺负没监护人的小孩!” 楚千黎和俞仡原本天天掐架,但现在谈暮星意外受伤,团队氛围都受到影响。 楚千黎和谈暮星同时跌下,楚千黎是毫发无损,谈暮星却前往医院。她最近的状态不好,简直是沉默寡言,俞仡自然看在眼里。 楚千黎捧着罗盘目送俞仡下去,她没想到他观察力那么强,一时间无言以对。 施工队长在旁确认:“安全绳都绑好了吧。” “哦啦哦啦。”俞仡一拍安全绳,确定设备没问题。 堪舆工作重复而枯燥。 楚千黎和俞仡不但有风水知识,还拥有现代技术,他们身上各自携带设备,可以在信号不佳的戈壁取得联络。 设备那头传来俞仡的声音:“不行,到头了,这绳子有点影响发挥……” 片刻后,实地勘测的俞仡仍没带来好消息,暂时没找到水源。 事已至此,楚千黎意识到自己躲不开此劫,终究还是穿好安全绳下地。有些事可以逃,有些事没法逃,总归还得由自己来破。 她到返程前运势都不好,明显是光躲化解不掉,倒不如正而迎战。 俞仡依旧在下方,他听闻此事,迟疑道:“你真要下来吗?我再找会儿呢?” “我会小心一点,还有安全绳呢。”楚千黎在其他人帮助中缓缓下地,跟下方的俞仡会合,同样开展实地堪舆。 “那我们一人一边,这样速度快一点。” 现场山壁环绕,周围较为昏暗,确实不见水源。楚千黎和俞仡分头行动,还有施工队协助寻找方向,四处寻觅着合适的穴位。 施工队陆续有人下来,跟随两人进行探索。 “你们在下而注意点,附近山石好像很脆。”设备里传来施工队长的叮嘱。 “很脆吗?” “对,刚才就有人摔一跤,有些地方薄得像纸。” 楚千黎环顾光秃秃山石,她突然想起什么来,从包里掏出三清铃,索性在此摇起铃铛。按理说,周围有泥土山石,应该是叮铃叮铃,但现在铃声悠远洪亮。 三清铃的声音跟在空旷戈壁上一样,这代表它认为此处跟露天无差别,并没有产生遮蔽或阻挡的作用。 楚千黎和谈暮星当初做过实验,三清铃在封闭空间才会发出叮铃声,而且在不同房子里也有轻微差别,在简易屋和钢筋建成房屋里不同。 “什么声音?你在摇铃吗?”俞仡跟楚千黎并不在一处,他现在都能清晰地听到铃音,自然诧异地回头张望。 铃音在此处格外清晰,甚至超过在戈壁上。 楚千黎继续摇铃,若有所思道:“……原来是这么用吗?” 她认真倾听铃音的变化,隐隐琢磨出三清铃作用,醒悟这似乎不仅是乐器! 三清铃跟罗盘一样,它是有实用价值的,铃音根据环境有变化,完全可以为堪舆提供帮助! 现在想来,传说中僵尸应该在地里,那铃铛在地下用更合理。 “星星你听……”楚千黎而露欣喜,她迫不及待地回头分享,却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影,身后是陌生的施工队人员。 对方诧异道:“听什么?” 楚千黎一愣:“……啊,对不起,没什么。” 一行人依旧在寻找水源。 楚千黎逐渐掌握铃音诀窍,她通过频繁摇铃悟出什么,有意识地往某方向前进,直至碰到一条死路。 “是这里吗?要不要往回走?”其他人发现前路不通,他们左右张望,寻找别的出路。 “应该就是这里……”楚千黎一边摇铃,一边寻觅附近,她突然心生预感,凝眉道,“等等,我先退两步,感觉不太好。” 越是靠近风水宝地,风水师越易被冲撞。她还没起卦,就感到不对。 如果换做平时,她不会立马跑,但现在颇为警惕,一刻也不敢多留。 楚千黎扶着墙壁想往后撤,然而手刚碰到身边泥壁,便感觉借力点犹如纸糊,旁边的山壁后钻出数缕强风,瞬间被击得粉碎! 变故突生。 熟悉的下坠感涌来。 施工队人员高声道:“别慌别慌,有安全绳,放松身体!” 尽管楚千黎在地而上接受过指导,但她头一回真正用上安全绳,依旧算不上太熟练,根本无法减弱下坠力度。 安全绳终于到底,她只觉自己被勒得生疼,在半空中被强风吹得摇晃,还涌生出头晕目眩的感觉。 妖风呼啸,无法睁眼,她总算等到强风过去,勉强压下作呕之感,却在睁眼后看到令人惊叹的一幕。 昏暗处波光粼粼,一潭池水若明珠,美得动人心魂。 地表万木皆枯、土地干涸,地下却潜藏生命之源。 楚千黎原本浑身不适,她却被自然美景震撼,瞬间忘记身上疼痛,呼喊道:“下而有水!” 施工队人员正缓缓地拉动安全绳,他们成功地将楚千黎拽回来,万幸刚刚是虚惊一场。 众人检查她没事以后,这才下去探索水源,竟然发现一方地下湖! “是湖,真的有湖,还不小呢!” “绝了,居然藏在下而,难怪鸟都找不到……” 施工队长对楚千黎佩服得五体投地,惊叹道:“居然真有水,这也太厉害了!?” 无人机只能拍下地表的图像,谁都没想到下方竟然有湖。 施工队将脆弱的山石稍微推平,地下湖就暴露在众人眼前,现在寻水成功,自然就能点穴。 禄储水一般在穴口的前后左右,只要施工队将附近地势平整完,很快就能找到适合建站的地方。 戈壁的水源来之不易,只要站点旁边有水,点点绿意就能向外绵延,在荒原上缓缓展开碧色画卷。 未来,无数游客及列车将途经此处,他们会坐在车厢里有说有笑地看过戈壁荒原,看过沿线各个小站,看过大漠绿洲美景,最后抵达无人区的另一头。 这里是无人区,但无人区中仍有人驻守,维护着永恒的生命线。 医院内,谈暮星左臂已经打上石膏,他担忧地看一眼手机,不知该不该跟潘教授联系,询问前线工作站的情况。 楚千黎最近都会报平安,现在却莫名其妙没回,自然让他忧心忡忡。戈壁上没有信号,只有工作站能发消息,但这回断联属实有点长。 谈暮星正在犹豫,他突然听到敲门声,下意识地回道:“请进。” 他原以为是医护人员,然而门外人却迟迟没进,自然疑惑地抬起头来。 下一秒,他就看到她。 楚千黎探头进来,正撞上他的目光,她双眼盈盈发亮,唱童谣般地笑道:“星星星星几点了?” 第七十七颗星 虽然两人都身处同一省, 但最近却并不在一起。楚千黎远在戈壁上工作,谈暮星却在医院里静养,彼此见不到面, 只能偶尔联系。 双方再度重逢, 简直恍若隔世。 谈暮星惊讶于突然出现的楚千黎,楚千黎则惊讶于谈暮星的伤势。 楚千黎原本眼含笑意,敲响门后还唱童谣。她看清病房里包扎严密的谈暮星, 还有明显瘦削不少的身影,顿时面色一怔,没想到他伤得那么重。 谈暮星离开时状态还好,现在想来估计是强撑,他也没在联络时详聊自己, 对医生诊断只字未提。从高处跌伤不是小事,没有数月根本无法康复。 楚千黎思及他受伤缘由, 她眸光微闪, 黯然道:“啊, 你现在没法玩儿这个……” 谈暮星见她仍缩在门边,心平气和道:“不进来吗?” 楚千黎一直躲在门口, 仅仅探头进来张望,迟迟没踏入屋里,让谈暮星颇感奇怪。 她闻言面露犹豫,最后还是乖乖地进屋,只是略微侧着身子, 好像在别扭地遮掩什么。 谈暮星定睛一看, 他发现她右臂缠着白纱, 顿时慌张道:“你胳膊怎么了?” “就是蹭到一下,护士姐姐包得太夸张了……”楚千黎垂下眼眸, 她刚刚试着放下衣袖,然而会被纱布挡住,这才不好立马进门。 虽然楚千黎发现水源那天没受伤,但点穴过程中难免磕磕碰碰,好在都有惊无险。她确实想完好无损地来见同伴,然而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总归有些麻烦躲不过。 谈暮星担忧道:“伤得很重吗?伤口很深?” 既然专门包扎,肯定不是小伤。 “没……”楚千黎面对他的追问,她的目光飘向一边,支吾道,“没你伤得重。” 谈暮星一愣,他发现她闪躲的态度,总觉得有什么在离别后悄然变化。 两人从银隆村回来以后,这是第一次真正分开。 尽管他们每天都会联系,但谈暮星对她的后续遭遇毫不知情,也不知道她究竟遇到什么磨难,彻底地变成空白期。 楚千黎站在窗边,她将自己藏匿在窗帘里,此刻低着头一言不发。 谈暮星张了张嘴,他有心询问什么,却不知从何问起。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 病房里静悄悄的,阳光从窗外洒下。微风涌入,吹起厚重窗帘后的轻纱,朦朦胧胧地环绕住靠窗的楚千黎。 良久后,楚千黎率先开口:“我都后悔了。” “后悔什么?” “当时不该叫你的。”楚千黎缩在窗帘里,闷声道,“不应该叫星星的。” 如果她踩空时没有叫谈暮星,或许就只有她摔下山崖,不会将他也拖下去。谈暮星当时走在前面,他是听到声音以后,下意识地返身回来。 谈暮星:“为什么不该叫我?” “这样不好。” “但我觉得这样很好。” “一点都不好。”楚千黎看一眼他打石膏的左臂,小声道,“……还不如我受伤。” 她本来就时日无多,不应该拖累其他人。 他们原来总生活在都市,以至于遗忘诸多细节。谈暮星其实没理由吃苦,他的出生决定一辈子平安顺遂,即便没有任何成就,也足以让旁人钦羡。 但她不一样,她没有未来。 有未来的人不该为没未来的人赔上一切,这是人人都懂的道理。 谈暮星闻言,摇头道:“你会向我求助,我才真放心了。” 楚千黎不解:“放心什么?” “因为我以前偶尔不确定你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跟着会不会让你困扰。”谈暮星道,“虽然你从来没有抱怨过,但或许你不想被人知道?” 楚千黎一愣。 谈暮星语调温和,回忆道:“我小时候跟爷爷奶奶住的时候,院子里经常会碰到一只野猫,它每天都过来吃东西,简直把院子当自己家,所有人都觉得它不会走,但后来过几年,它年纪大了,有天就消失,谁也找不到。” “他们说猫到一定时候怕其他人伤心,就会主动选择离家出走,大人也是这么安慰我的。但我后来上网查过,有人说猫的本性就是虚弱时会藏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因为它们的防备心和自尊心很强,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弱小,连熟悉的人都不行。” 楚千黎离开村里时,王萍等人不知真相;楚千黎离开家里时,贺时琛等人不知真相。 谈暮星甚至觉得,她精准地规划好一切,或许某天也跟自己不告而别。 他不知道猫是害怕人伤心才离开,还是打心底认为此事跟人无关,但要是前者的话,他觉得人伤心也无所谓,起码别让它独自面对。 “你在村里希望我忘记这事,我就总觉得你哪天要消失,不然不会提前做准备。”谈暮星笑道,“但你遇到危险会喊我,我才终于放心了,确定自己没给你添麻烦,也确信你想要坚持下去。” 她只是想努力活下去,求助他又有什么错? “你已经非常努力了,所以叫我也没关系,我觉得这样很好。” 楚千黎颤声:“……可你受伤了。” “嗯,但伤口总会愈合。” “那以后要遇到更多麻烦……” “早晚都会解决的。” 倒吊人遭受捆绑,悬空倒吊起来,世界在他眼中颠倒,但他并不感觉困扰。他以新角度平和地观察世界,准备前往生命中的新方向。 楚千黎被他的情绪感染,她忽然不知该说什么,索性低下头来不看他,用窗帘紧紧地裹住自己,只在帘幕中露出小小头顶。 片刻后,她喊道:“星星。” “嗯。” “星星星星……” “我在这里。”谈暮星轻声应道。 两人一喊一答,重复数次以后,连空气都轻松起来,像是迎来前所未有的畅快。 楚千黎终于从窗帘中探头出来,她在戈壁上工作时沉默寡言,现在总算是恢复常态,又像在校被作业压垮时一样,可怜兮兮地抱怨起来:“星星,我被安全绳勒得好疼,那个东西掉到最低,我差点把胃吐出来,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了……” 楚千黎当时一声不吭,如今跟谈暮星重逢,立马开始大倒苦水。 “我还莫名其妙平地栽下去,差点就变成命案现场。”她神色委屈,还将裤腿拉到膝盖以上,露出擦伤后结成的暗痂,诉说一路上的艰难困苦。 谈暮星没想到她膝盖也有伤,他看完只觉触目惊心,忙道:“那么严重吗!?” 他以为只有手臂,没料到还有别的。 两人就是稍微分开一阵,她搞得自己浑身是伤。 楚千黎悲戚地呜咽:“就是事事都不顺,不该在那段时间出门,但不去又不行,胳膊伤得更深……” 楚千黎现在宛若幼童,那感觉就是被纸拉出血口子都要大呼小叫,火急火燎地奔向大人们哭诉自己的凄惨,生怕路上稍一耽误,伤口就不治而愈,失去找人寻求安慰的机会。 谈暮星听闻她在戈壁上遭遇,他关切地嘘寒问暖,连连好言劝哄,安抚受苦的人。 正值此时,俞仡过来探望同伴,他不经意间听见两句,难以置信道:“楚千黎,你居然朝骨折的人哭惨,多少有点离谱吧?” 俞仡站在门口就听到楚千黎嘤嘤卖惨,谈暮星可是重伤骨折,她最多就是磕到碰到,相较而言明显谈暮星更惨,她怎么开得了口!? 谈暮星明明还打着石膏,他现在却表情严肃,认真地替她辩解:“但她就是伤得很重。” 楚千黎如今有人撑腰,她瞬间底气十足,哀声道:“你不懂我!” 俞仡面对二人,他无力地吐槽:“我是不懂你们,你们是不懂医学。” 他着实不明白当今高中生对伤势的理解,到底谁该哭惨,是不是搞错了? 三人或多或少都有伤,其中谈暮星最为严重,好在工作顺利解决。 楚千黎在寻找禄储水时遍体鳞伤,但她度过多灾多难的时段后,同样收获颇丰,获取巨额业力,基本跟铁路建成差不多! 她推测这一劫是关键节点,倘若她可以平安度过,那就判定她能完成修路功德,倘若没有办法撑过去,那一切就彻底结束。 这就跟人的时运一样,某些时刻熬过去,转瞬就柳暗花明,但要是熬不过去,或许尘归尘、土归土。 好消息是,巨额业力缓解压力,她明显感到时间增多,应该能撑过二十岁。 坏消息是,死劫依旧没有解,依然还存在。 楚千黎以前很少在运势差时冒险,但她这回在戈壁上产生新感悟。她经历磨难后才收获业力,或许代表光趋吉避凶还不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才能在风险后有转机。 她上一世总想躲避意外,但或许只有正面迎击,方能寻求一线生机。 没过多久,楚千黎等人跟潘教授碰头,商议接下来的计划。 双方当时兵分两路,潘义成前往另一边,他同样在现场崴脚,现在走起来一瘸一拐,哭笑不得道:“怎么回事?我们是老弱病残组合吗?” 一行四人都光荣负伤,谈暮星还遭遇骨折,彻底康复需要时间。 “暮星啊,你这是……”潘义成已经知道谈暮星的事,但他看清对方模样仍然一愣,为难道,“我该怎么说呢?医院伙食不好吗?” 谈暮星从高处摔下惊心动魄,好在他只是左臂骨折,要知道曾经有人瘫痪。 医生们都在庆幸他的幸运,然而受伤还是有后遗症,他治疗期间疯狂掉体重,没人研究出具体缘由。 潘义成犹记谈暮星胖胖的样子,现在看他第一反应是饿脱相了。 楚千黎最近对此事耿耿于怀,悲声道:“大白熊摔漏气了!” 她探望谈暮星时就发现他变瘦一点,谁想到众人养伤期间越发离谱,恨不得每天都要掉一点,差点让人误以为是绝症! 谈暮星不好意思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须乾道长说他的体型是压抑力量所致,他怀疑是跌下山崖时无意识用力,这样滑落下去时才没酿成糟糕的结果。 俞仡一抬下巴,他示意楚千黎的方向,无奈道:“就因为谈暮星变瘦了,被这位疯狂投喂好几天。” 楚千黎现在天天劝同伴干饭,恨不得要盯着他一顿吃四碗。 潘义成上下打量谈暮星一番,他第一眼略微不适应,但很快越看越顺眼,笑道:“也行,还挺好,算是因祸得福,这样健康点更好!” “不好,一点也不好,大白熊不该这样……”楚千黎颇为担忧,她开始摸索口袋,从包里取出巧克力,试探道,“吃点甜食呢?” 她如今就像看到骨瘦嶙峋的北极熊,恨不得掏出身上所有食物喂他,唯恐他是挨饿才会变成这样。 谈暮星心知楚千黎担心自己,但最近被频繁投喂,吃完正餐又零食,终究有点吃不消。搁谁都不能被这么喂,他以前都没吃那么多。 但直接回绝又会令她失望,需要较为柔和婉转的方式。 谈暮星面对熊孩子热切而期盼的目光,绞尽脑汁地寻觅借口,总算想出科学理由。他还专门展示手机网页,为她科普冷门小知识:“熊吃巧克力会死的。” 第七十八颗星 楚千黎瞪大眼, 错愕道:“真的吗?” 谈暮星点头:“真的,你看网上有写,不能吃巧克力。” 楚千黎凑过去阅读手机上文字, 发现果真写着会食物中毒, 她面露好奇,问道:“比熊是什么熊?” “嗯……”谈暮星目光闪躲,“就是一种不能吃巧克力的动物。” “原来如此。”楚千黎不了解熊类, 还以为是特别品种。 虽然谈暮星用“比熊不吃巧克力”搪塞过去,但楚千黎依旧经常给他喂食,还时不时就要盯着他用餐,让他最近颇有压力。 专家顾问组在当地休整养伤,他们处理完后续的工作, 便共同乘坐飞机回京。 机舱内,潘义成跟俞仡坐在一起, 他回头看两名高中生, 又瞧见谈暮星固定好的左臂, 苦笑道:“这叫什么事情,出来一趟还负伤, 我改天得登门给你父母道歉。” 谈暮星住院时,潘义成就给他父母打电话,特意说明事故的情况。 “潘教授,没事的,其实我以前为减肥还参加过一些训练, 那时候也磕碰过……”谈暮星小声道, “只要奶奶不知道就行。” 谈暮星从小体质特殊瘦不下来, 父母及叔叔还送他参加培训,但奶奶知道后却表示反对, 认为危险性太高,胖胖的又没有错,后来就不了了之。 “还有这种事?专门训练吗?”潘义成意外道,“不过你最近确实瘦挺快。” 楚千黎听到此话,她顿时露出苦恼神色,关切道:“飞机餐什么时候来?” 谈暮星现在听到吃饭就心脏骤停:“……” 俞仡幸灾乐祸道:“教授一句话触到两人痛处。” 片刻后,飞机餐端上来,楚千黎兴致勃勃道:“星星,你是要这份鸡肉的,还是要这份牛肉的,还是两份都要呢?” “……没有都不要的选择吗?”谈暮星弱弱地提醒,“刚刚在机场就吃过,其实我还不觉得饿。” “没事不可以加班,但不饿也可以吃饭。” “……” 谈暮星望着眼前的牛肉饭,他终于忍不住发声,轻声道:“你是觉得原来那样更好吗?” 她总是投喂他,好像偏向从前。 楚千黎一愣,随即摇头道:“其实什么样都很好,关键是你主动选的。” “如果不是你自己选的,那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好。”楚千黎垂眸,他由于受伤莫名其妙瘦下来,她当然希望他能痊愈复原。 “我觉得近期可能回不去。”谈暮星思考片刻,又道,“但说不定未来还有机会。” 他现在陪在她身边,势必要用到力量,着实没法保证胖回去。 “未来什么时候呢?” “等到一切事情结束,说不定自然变回去。”谈暮星笑道,“你到时候可以看看。” 她摆脱既定的结局,他们也能重回日常。 楚千黎听懂他的潜台词,她心中一酸,软声道:“好。” 下一秒,她又打起精神来,开始鼓舞他用餐:“那现在也要吃饭,喂一颗星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 “……这句名言好像不该化用在这。” 两人此次外出时间较长,回京后难免要接受家人嘘寒问暖。 谈暮星受伤变瘦的事在大院引发轩然大波,爷爷奶奶轮番上阵炖汤炖肉,恨不得天天都是痛风套餐,跟楚千黎的劝食行为有过之而无不及。 谈暮星一度怀疑事情结束后,他说不定也胖不回去,主要是现在吃伤了,需要点时间治愈心理阴影。长辈们的爱过于沉甸甸,让他束手无策、插翅难逃。 别墅内,楚千黎同样收获家人们的热烈欢迎,连贺远洋都专程过来庆贺她出差归来。他们在家中其乐融融地聚餐,好奇地旁听熊孩子的冒险。 饭桌上,楚千黎探着身子,绘声绘色道:“当时天上全都飞的是秃鹫,正当众人束手无措之际,我果断出手,说时迟那时快,秃鹫瞬间飞走!” 余莘倒挺捧场,追问道:“真的吗?” 贺远洋颇感惊讶:“那边居然还有秃鹫。” “我都没见过。”贺正合笑道。 贺时琛将信将疑,奇怪道:“是你出手吗?但你上回被野猫哈两声,都要特意绕着门口走。” 楚千黎的战斗力甚至低于部分动物,自然让贺时琛感到狐疑,认为其中有艺术加工成分。 楚千黎不满地揭短:“在厨房炸杯子的人不许插嘴!” “……”贺时琛被提黑历史,他幽幽地斜她一眼,淡淡道,“我本来还说你回来,正好送你个东西。” 尽管楚千黎远在戈壁工作,但贺时琛有按时地打钱,确实是恪尽职守。 楚千黎闻言,她一秒变脸,乖巧地坐直:“哥哥准备什么啦?” 贺时琛冷嗤一声:“黄金,不过你可能不想要。” “要要要,怎么会不要,先不提黄金不黄金,这份心意必须要领!” 贺时琛将沉甸甸的东西搬上桌,外层用薄纸包裹,看不出其中东西。 “这是用黄金打的什么?”楚千黎端详半天,却没有琢磨出来。 “这是纸黄金。” “哦哦哦,好高端,现在纸黄金可以实体交易吗?” 楚千黎诧异地撒开包装纸,她发现里面并无金色,反而是一摞厚厚的卷子,最上面一张是“数学模拟试题”。 楚千黎:“?” 贺时琛平静道:“书中自有黄金屋,等你做完这些,就能实体交易。” 楚千黎面对成堆考卷,她顿时心如死灰:“……哥哥,金融诈骗犯都说不出你这话。”这是见鬼的纸黄金! 虽然楚千黎有项目降分政策,但她同样有基本的分数线。 贺时琛将学校各类模拟题打包成套,就等她一回来填鸭教育,打算让她抓紧时间突击一把! 接下来,谈暮星被食物填鸭,楚千黎被知识填鸭。两人突然都很想回项目组,不愿意接受现在的生活,然而潘义成却没给他们机会。 没过多久,专家顾问组工作告一段落,他们将沿线数据及资料整理、上交,剩下就是漫长的铁路实际建设。 俞仡等被抓来的帮手也重获自由,经历完数月磋磨,可以回各自门派。 潘义成面色和蔼:“小同学们,高考加油,我们大学见!” 楚千黎:“……考上大学继续给教授打工吗?” 潘义成被调侃也不恼,温和道:“那是,给教授打工也至少本科呢。” 楚千黎:“?” 楚千黎哀道:“星星你听听……” 谈暮星赶忙安慰:“好啦好啦,很快就是了。” 因为两人是走特殊人才渠道,所以项目结束后仍跟潘教授有联系。不过他们在高考前的日子极度忙碌,需要疯狂刷题练习,迎战重要的考试。 谈暮星回京后没去学校,他在家养骨伤加做题。楚千黎偶尔会跑到大院,跟他一起复习备战。 盛夏,学校门口人潮涌动,邱晴空早抱着花束在外等待,她申请完大学就没什么事情,加上好长时间没见朋友们,跟楚千黎约好高考后来接人。 楚千黎和谈暮星高三时忙于特殊人才项目,他们经常不在校园里露面,连魔卡少女小分队的工作都暂时搁置。 今日是考试最后一天。 阳光明媚,大门敞开,考生们陆陆续续地出来,他们各自跟亲朋好友碰头,畅快地抒发着彻底解放的感慨。 邱晴空踮脚张望,很快就遥遥瞧见楚千黎,看到她跟身边人有说有笑地出来,赶忙拼命地朝对方招手。 邱晴空蹦跳道:“老师老师,我在这边!” “小可――”楚千黎总算熬过高考,有时间跟学徒交流,同样激动地奔向她。 “老师头发好长了。”邱晴空惊叹于楚千黎的变化,她又茫然地四处环顾,“咦?谈暮星呢?” 楚千黎和谈暮星形影不离,他们明明都是这个考场,如今却不在一起。 楚千黎疑惑道:“星星就在这里啊。” 邱晴空:“……这是什么鬼故事吗?” 谈暮星老实地举手:“我在这。” 邱晴空对谈暮星的印象还是他骨折前,她自然直接忽略正常体型的人,现在定睛一看,惊慌失措道:“朋友,你谁!?” 谈暮星受伤后没回校,班里人都没见到他,没想到变化如此之大。 谈暮星尴尬地解释:“参加项目瘦了一点……” 邱晴空:“这是一点吗?这是人字旁的亿?” 楚千黎难过道:“大白熊由于生态恶化骨瘦如柴,保护环境刻不容缓。” “老师不要垮着脸了……”邱晴空望向谈暮星,坚定道,“请你务必告诉我项目在哪,有没有学上倒无所谓,关键就是想瘦一点!” 三人在校门口重逢,嬉笑喧闹一番,彼此交流起来。邱晴空聊起申请留学的事,楚千黎则说起项目的事,谈暮星在旁静静地听着,依稀又回到高中岁月。 邱晴空兴奋道:“我们待会儿吃完饭做什么?可以看电影,或者去唱歌,不然去听占星讲座。” 谈暮星:“我都可以。” 楚千黎:“什么占星讲座?” “就是外国占星师飞来国内讲,好像是什么占星协会搞的。”邱晴空用手机在群里发讲座介绍,说道,“我上回听过一次,演讲人是外国人,全程都是英文,但是配有翻译。” 楚千黎了然地点头:“哦,那应该讲得比较基础。” “老师要不想去,我们就去唱歌,我来订个包间。” 邱晴空搜索起附近的KTV,楚千黎则粗略地翻占星讲座资料,她一目十行地扫完,却翻到一张眼熟的图,缓缓地停下手指。 谈暮星发现她不言,好奇道:“怎么了吗?” 楚千黎摸着下巴,她语气迟疑:“总觉得这张图在哪见过。” 楚千黎对占星讲座内容不感兴趣,却被宣传图上的手稿花纹吸引,宣传海报做得相当漂亮,只是总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谈暮星擅长绘画,他观察片刻,突然就领悟,伸手比划道:“这样镜像翻转,很像你的塔罗。” 谈暮星见过红晶塔罗,宣传海报上的手稿花纹,跟塔罗牌图案有共性,但要显得简单、粗糙得多。 楚千黎恍然大悟,她赶忙从书包里掏牌,认真地对比起两者来。 谈暮星没想到她竟然带着,不禁愕然道:“……高考还带牌吗?” 虽然不能带进考场,但她居然还装着。 楚千黎义正辞严:“战士打仗怎么能不带枪?” 谈暮星:“?”但高考也用不着这柄枪? 楚千黎研究完红晶塔罗和宣传海报,证实谈暮星刚刚的判断没错,两者就是在设计上有相同点。 她本来对占星讲座毫无兴趣,现在却产生探究心,赶忙询问道:“小可,这个讲座主要讲什么?” “你是突然改主意啦?”邱晴空一愣,随即苦恼道,“嗯,这个讲座,我该怎么形容呢……” 楚千黎见她为难,迷惑道:“不好形容?讲得不好吗?” 邱晴空:“它讲得好不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时睡得挺好,主讲人一开口我就困了。” 楚千黎:“?” 占星学徒果然还是学徒,她就没有真正进阶过,师从楚千黎都学不会,更何况是外面的讲座。 第七十九颗星 邱晴空对讲座内容毫无记忆, 她悻悻地挠头,嘀咕道:“我就是不记得,才提议一起去, 对我来说还是新的, 价钱也不贵。” 谈暮星:“这个讲座要收费吗?” “要,但就三位数。”邱晴空强调,“所以我再听一次也没事!” 楚千黎点头:“也是, 有些人想治疗失眠,花的钱不止三位数。” 邱晴空:“?” 三人决定前往占星讲座,让邱晴空现场订票,等吃完饭就掐点过去。 会场内,占星讲座的听众并不多, 楚千黎等人安静落座,等待着讲座正式开始。 楚千黎左边坐的是邱晴空, 右边坐的是谈暮星。邱晴空刚刚坐下, 她就下意识打哈欠, 困倦道:“不行,刚吃完饭犯困, 我一感受这环境就想睡……” 谈暮星喏喏道:“……但我们才刚坐下?” 楚千黎感慨:“你确定你是主讲人一开口就困吗?我怀疑你都不记得主讲人的样子。” 邱晴空都没坚持到主讲人出现,她就已经迷迷糊糊睁不开眼。 片刻后,金发碧眼的男讲师及中文女翻译登台,他们进行完自我介绍,就在掌声中落座, 正式进入讲座环节。 讲座的内容相对基础, 介绍的是占星学基础知识, 还有占星师资质考试流程,比较适合初学者, 对楚千黎略简单。 楚千黎粗略一听,她便猜到后续内容:“原来讲的是isar认证资质考试……” 谈暮星好奇道:“那是什么?” “就是全球统一的占星师认证资格考试,算是西占行业标准吧……”楚千黎补充,“当然有些占星师不一定会去考,主要做这行也不用持证上岗。” isar不仅仅考占星学,还有职业道德等知识。这是占星师们有意识维护行业健康发展所制定的从业标准。 外国男讲师介绍完推运流年,又举例分析不少星盘资料,无奈一板一眼的讲述方式显得拖沓,没多久会场内众人就昏昏欲睡。 楚千黎刚开始还认真倾听,她想知道海报上的红晶塔罗图案在哪里,却突然感觉左肩微微一沉,一扭头才发现邱晴空又睡着了。 楚千黎被困顿的占星学徒靠着,她中肯地点评:“这种一听就困却坚持为占星学送钱的人才维护行业发展,没有比这更优秀的韭菜。” 谈暮星听得倒挺细致,提议道:“待会儿可以等讲座结束问问主讲老师,看看那个塔罗图案是从哪里来的。” 楚千黎点点头。 讲座过半,听众们都哈欠连天,睡意可能是会传染的。 没多久,谈暮星同样感到肩膀一沉,他回头轻轻一瞥,便发现身边人打盹,当世第一占星师居然也靠着他睡着了。讲座实在枯燥,楚千黎不知不觉就入眠,依偎在他胳膊边小憩起来。 邱晴空枕着楚千黎,楚千黎枕着谈暮星,她们就像倒伏的庄稼,根本没有醒来的意思。 谈暮星作为对占星没兴趣却唯一清醒的人:“……” 楚千黎睡得还挺香,她或许真困了,睡颜安静乖巧。 谈暮星浑身僵硬,又有点坐立难安,他动也不敢动一下,只能老老实实地做靠枕,尽量不要惊动到她。 占星讲座终于结束,场内响起热烈掌声。 楚千黎和邱晴空猛然惊醒,她们下意识地跟着拍手,游刃有余地混入其中,仿佛根本没有摸鱼偷睡过。 “睡得真……”楚千黎鼓掌道,“不是,讲得真好。” “感觉要落枕了。”邱晴空揉起脖颈,她瞧见谈暮星偷偷活动酸涩的肩膀,疑道,“你也睡着膈到哪儿了?” “……没。” 会场内的听众们陆续离场,三人趁着金发导师还没走,赶紧兴冲冲地上前提问。女翻译原本想要帮忙,又见他们英语还可以,便站在旁边没有插嘴。 金发导师面对三人,他眨了眨眼,温声道:“有什么事吗?” 楚千黎举着手机,她一指海报上塔罗图案,用英语礼貌地询问:“我想请问一下,这个图案是什么?看着很好看。” “哦,我也觉得好看……”金发导师看清图案,笑道,“我喜欢收集以前的占星资料,这是一位占星师的手稿,感觉很独特,就印上去了。” 楚千黎一愣,她思及红晶塔罗的作者,忙道:“请问是哪位占星师的手稿?” 楚千黎当初从戚焰手里拿到星空画,作者是lyle gadbury,掰碎后就变成这副红晶塔罗,然而只有大阿卡纳的部分。 金发导师说完人名,楚千黎一听却发现不是lyle gadbury,而是另一个没听过的名字。 不过她曾经推测lyle gadbury是假名,所以作者有两个名字也正常。 “我有点想看这份手稿,能麻烦您分享给我吗?” “可以,你们有电子邮件么?我把电子版发给你们。”金发导师道,“还有一些星盘资料和isar考试的内容。” 因为经常有听众来拷贝资料,所以金发导师并不感到奇怪。他还介绍自己协会的课程及其他老师,期盼楚千黎等人能够报名学习。 虽然楚千黎对报课考试没兴趣,但她很想要那份占星师手稿,跟金发导师交流许久,大聊占星学的事情,总算是刷高好感度。 “你的知识很完善了,我感觉可以直接考试,没准有机会能来讲课。”金发导师钦佩道,“我回去会发你资料的,你要是有什么新想法,也欢迎随时分享给我。” 国外占星师们经常会资料互通,甚至有人将成果出版售卖,但此类占星书籍相当昂贵,其中包含大量星盘资料,一本书售价在几千元不等。 因为楚千黎的占星知识扎实,所以金发讲师没收取费用,愿意分享自己手里的星盘资料,只是约好改天聊聊看盘经验,算是交一个朋友。 金发导师离开后,邱晴空惊叹:“老师,原来你都是国际水平,那我其实光跟你学就能过考试!” 邱晴空想要考isar资质,这才专门过来听讲座,没想到海外名师都认可楚千黎。她以前就知道对方厉害,却没想到水准那么高。 楚千黎忙道:“……不不不,你的问题不是跟谁学,而是要学才行。” 三人听完讲座,又在外面游玩一圈,终于在天黑前回家。 别墅内,楚千黎回屋就打开邮箱检查,果然看到金发讲师发来的电子邮件,迫不及待地点开查看。她初学占星时经常跟人交流资料,后来学到一定程度就不太需要,但对此环节还算熟悉。 楚千黎整理出自己的西方占星学资料,又稍微总结一些看盘的经验见解,将其发给外国导师,算是感谢对方分享。正是无数的案例被汇总,占星学才逐渐摸索出规律,发展到现在的阶段。 这门学科没有前辈的经验就无从谈起,所以很多人会专门去搜集星盘资料,从名人政要到无名小卒,通过星盘来回顾其一生。只有看过的星盘越多,占星水平才可能越高。 当然,占星师的星盘同样值得剖析,各类属性很明显。 金发导师发来的就是一名古典占星师的手稿资料,其中有对方的看盘经验,甚至包含此人的星盘。虽然他的名字不叫lyle gadbury,但楚千黎一看手稿上的星盘,便确定这位古典占星师就是创作红晶塔罗的人。 从他的星盘来看,他在占星和绘画上极具天赋,而且是谨慎小心的性格,确实像是用假名作画的类型。 红晶塔罗是十八世纪的作品,这位占星师同样过世很多年,手稿资料是被影印出的电子版,角落处还散布一些涂鸦,正是宣传海报上的塔罗图案。 这应该是作者创造红晶塔罗前留下的草稿,难怪会比楚千黎手中的实物显得简单、粗糙不少。外国主讲人觉得涂鸦很好看,便随手将其放在宣传海报上做点缀,这才会被楚千黎等人发现。 楚千黎通过手稿资料得知lyle gadbury的真名及星盘。 她取出红晶塔罗,比照着草稿来看,突然感觉手稿内容更多。 楚千黎当初将星空画拆开后,只得到一副大阿卡纳,然而手稿上还有小阿卡纳的草稿。 塔罗牌是大阿卡纳和小阿卡纳组合使用,她原以为红晶塔罗就只有这些,但现在看来这仅仅是半副牌,剩下的小阿卡纳不在星空画里。 “难怪总觉得少点什么……”楚千黎恍然大悟,这副塔罗年代久远,不是常见塔罗体系,自然需要旁人摸索使用。她过去误以为没有小阿卡纳,现在看来是整副牌中途被分开。 除了红晶塔罗外,手稿上记录不少lyle gadbury总结的资料。 楚千黎看完lyle gadbury的星盘,她还发现一件令人惊讶的事情,从星盘上看此人跟她一样寿数不长,可按时间来看他活过那一劫! lyle gadbury创造红晶塔罗的时间在他死劫之后,大多数占星师认为星盘无法准确看人寿命,但在古典占星里却有对寿限的论断,其中对早夭人群的记载较细。 lyle gadbury原本是早夭之人,但他不知道遭遇什么事情,奇妙地度过殒命的时间点,还在后面绘制出红晶塔罗。令人遗憾的是,手稿上并没有记录他的详细经历,想要改命的后人们无法借鉴。 楚千黎望着桌上的红晶塔罗,塔罗牌面上微光跃动,背面布满红色细闪,犹如跳动的生命火焰,看着精致而神秘莫测。 她突然莫名有种预感,尽管手稿上没有记录,但占星师或许在几百年前将自身奇遇铸造成这副牌,只待能解开谜题的人出现。 楚千黎得知lyle gadbury真名,将其发给谈暮星,拜托他帮忙寻找。 谈暮星倒没辜负期待,还真搜集到一些消息。 “我用你发我的名字查了一下,历史上确实有这位占星师,他的手稿基本都有影印,真迹和部分遗物好像还被拍卖过。”谈暮星望着电脑屏幕,又将网页展示给她,“但是全都流拍了。” 楚千黎惊道:“流拍是什么意思?再也买不到了吗?” 她让谈暮星打听消息,就是想找遗失的小阿卡纳,将红晶塔罗凑成一整套。 谈暮星摇头:“不,是没有人买,所以流拍了。” 楚千黎:“?” 谈暮星面对她茫然的模样,他委婉地解释:“嗯……我该怎么形容呢?虽然你作为占星师觉得很珍贵,但其实这类艺术品市价不高,大部分人并不懂它的价值,有眼不识泰山……” 楚千黎了然地点头:“我懂了,我的占星前辈不算名人,所以留下的东西不够值钱,比不上梵高莫奈。” lyle gadbury没准是一流占星师,但他跟大师们相比仍有差距。大家会复印他的占星资料,却没兴趣收集他的遗物周边(?)。 谈暮星温和道:“但我们想买到就很容易,我看近期国内就有拍卖会,到时候可以去现场看看。” “我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你说的牌,可以飞过去后实地瞧一瞧。” 拍卖会在g市,楚千黎需要办理通行证,寻找塔罗牌之余还能去旅游。她刚刚度过高考,出去逛逛也正常,父母对此都没意见。 当然,家里某人听闻此消息,他还是挺有想法的,甚至给谈暮星拨通电话。 谈暮星接到贺时琛的电话一惊,他接起后赶忙礼貌地寒暄,询问对方突然打电话的缘由。 贺时琛平稳道:“我听说你们打算去g市参加拍卖会?” 谈暮星一愣:“啊,是的,确实有这个计划……” “谈暮星,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贺时琛冷静道,“如果你有什么看法,我们可以改天抽空聊聊。” 谈暮星大感错愕:“咦?我没有不满?” “既然你对我没有不满,为什么带她去拍卖会?她已经开始筹划如何将拍卖行买下了。” “……” 楚千黎没去过拍卖会,她自然兴致勃勃,然而贺时琛听完她的旅游计划,现在却只想高考完就离家出走。 第八十颗星 别墅客厅内, 楚千黎正神情振奋地搜集着G市资料,尽管她以前在不少电影中领略当地风光,但第一回前往实地的心情当然不同。 贺正合坐在沙发边喝茶, 他听到女儿哼着小调, 感受到她愉悦的心情,笑道:“千黎好像还没怎么出去玩过?不然爸爸请假陪你去?” 楚千黎乖巧地摇头:“不了,爸爸不要请假, 努力工作赚钱。” “好好好,不请假……”贺正合哭笑不得,“那不然让妈妈陪你去?” 楚千黎双眼发亮,她看向余莘,试探道:“妈妈, 我能带一箱金条吗?或者一箱现金?” 余莘疑惑道:“为什么突然想带金条?” “电影里交易都是直接一箱钱码在桌上,不然就是码一桌子金条!” 余莘思及黑-帮电影中的镜头, 好笑道:“那只是电影的夸张手法, 现在都可以刷卡或移动支付。” 楚千黎:“可我要是跟人竞价就直接刷卡吗?” 余莘点头:“对, 不过你想买什么,还需要跟人竞价?” “不知道, 但万一在那里看到什么,说不定需要把拍卖行买下呢?”楚千黎举例,“电视里不经常这么演,想买什么却被别人小瞧,然后主角打脸把整个店买下!” 余莘瞬间被楚千黎逗乐, 她不懂女儿小脑袋瓜里的离奇想法, 问道:“你想买拍卖行?” “对, 没准需要买个什么乔佳德之类的?”楚千黎不知道多少知名拍卖行,就记得谈暮星科普过的名字。 贺正合拍手赞道:“真不错, 千黎是雄图大志,上来就打算收购最有名的几家拍卖公司!” 余莘没有打击女儿异想天开的念头,她只觉得好玩逗趣,劝哄道:“那你跟我说可不管用,妈妈买不起拍卖行,你不然问问哥哥吧。” 正在看财经新闻的贺时琛:“?” 余莘:“其实我觉得家里买那么多天文设备也不好,但你们都买回来就算了,毕竟是你们自己挣的钱。” 余莘是定期给孩子们生活费,她有想过他们疯狂买黄金是不是过于夸张,但一想到都是子女们的本事,又觉得没理由指责楚千黎和贺时琛。 “你马上要去G市旅游,我最近去银行给你换点钱,不过妈妈没有买下拍卖行的财力,你坚持想要就只能让你哥补了。”余莘笑道。 贺时琛:“……” 贺时琛听到此话,他严重怀疑母亲将买黄金的事迁怒于自己,麻木道:“妈,你……”真的不是腹黑吗? 楚千黎闻言,她被转移注意力,果断拍板道:“好,那哥哥还欠我一个拍卖行,你最近找时间补给我就行!” 贺时琛咬牙:“我又什么时候欠你这个了!?” 楚千黎就像第一次去喝星巴克的村里人,她不知道城里的高档咖啡有多贵,所以她准备带上能收购星巴克的钱(?)。尽管周围人都苦心规劝,说星巴克并不算高档,但她坚持要做好准备。 楚千黎找贺时琛哭闹打滚一通,她拿到满意的旅游资金,终于放过被连番迫害到发热的印钞机。 客厅里,贺时琛转账后总算换来清净,他面色沉沉地继续看新闻。 贺正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时琛看什么呢?还是财经?” “不,最近的政策。”贺时琛冷声道,“专家居然还鼓励生育,这些人没养过小孩吧。” “哈哈,千黎现在是不是也算小专家,那天还有人给我发当地的新闻报道问我呢。”贺正合掏出手机分享,“我一看照片,呦,上面真有她。” “爸,你一说她就是专家,我突然知道专家们怎么想的了。” 没过多久,谈暮星和楚千黎在约好的地方碰头,楚千黎带着不少行李,看上去颇为期待此行。 谈暮星已经听闻同伴在家的兴师动众,他又发现楚千黎的大包小包,苦笑道:“我以为我们只是飞一趟去买东西而已?” 谈暮星认为他们就是去找剩余的红晶塔罗,谁料到楚千黎展露出要收购拍卖行的气势。 楚千黎忙道:“那可是G市呢,纸醉金迷大都市!” 虽然她以前飞过外地,但都不是去旅游,心情自然不一样。 谈暮星弱弱道:“啊,但其实我们家去G市最多就待两三天,说实话没什么可逛的,就是随便买点东西,我怕你到时候失望……” “星星家里人经常去G市吗?” “是的,妈妈一般早上飞过去,购物完当天就回来,有时候都不过夜。” “这会不会太赶了?” “她说这样时间刚好。” 司机齐叔从轿车上下来,他帮助楚千黎将行李放好,又打开车门让两人上车。 楚千黎赶忙道谢,她刚刚没看见谈暮星的行李,好奇道:“星星带的东西呢?” “我的已经放好了。” 楚千黎闻言略感奇怪,她观望着窗外风景,又想起谈暮星说他来安排出行,疑道:“我们坐飞机去?” “对的,三个多小时就能到。” “航班号是多少呢?” “嗯……”谈暮星被问住,他语气迟疑,“稍等,我问一下。” 片刻后,楚千黎领悟大白熊不知航班号的缘由,原因是他平时出门都是私人飞机! 他搞工程时陪潘义成和楚千黎坐商务舱,现在终于不用“平亿近人”! 楚千黎坐在豪华的私人飞机内,她看到身边齐全的娱乐设施,只感觉机舱跟家中毫无差别,宽敞、舒适得不像话,惊道:“难怪阿姨一天就能回来,你们坐飞机跟坐车一样。” 轿车里还空间有限,私人飞机敞亮得多,比在车里都悠闲。 楚千黎恍然大悟:“学会了学会了,有钱人就是要将G市旅行搞得犹如本地下午茶,要的就是这种怡然自得、不慌不忙的感觉,然后淡然地说自己一天往返!” 谈暮星被她说得面色微赧,他慌张地安抚:“你要想多待两天也行,但我怕你觉得G市不好玩……” “有钱干什么都好玩。”楚千黎观摩机舱内设施,她摸了摸下巴,思索道,“我应该让哥哥买这个才对。” 谈暮星顿时心里一惊,忙道:“……别。” “为什么?感觉这个很方便?” 谈暮星对负重前行的贺时琛于心不忍,委婉道:“你要想坐飞机可以告诉我,不用特意买。” 他实在害怕贺时琛崩溃。 G市,海边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犹如钢筋混凝土铸造的现代森林。高耸的办公大楼内,无数西装革履的精英们汇聚一堂,在宽敞的会议室内进行视频会议。 落地窗外海景浩浩,屋内却肃静井然。 墙壁上,蛇和苹果的金属徽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正是蒙德森家族的象征。 巨大的屏幕上是一位神采奕奕的中年男子,他五官有混血感,头发是亚麻色,看上去三四十岁的样子。尽管他衣冠楚楚,却有一种精明感,眼底藏着鹰隼般的锐利。 这位男人名叫L,来自赫赫有名的蒙德森家族,也是为数不多被曝光于世的成员,在不少世界级富豪榜单上留有姓名。 “新纪元计划很顺利,我过段时间会来G市,琢渠是还在A市吗?” 施琢渠冷不丁被点名,他连忙理正衣领,用英语回答道:“我昨天刚到G市。” “很好,你已经到了,那有件事需要你去做。”L道,“罗斯亚那边好像有样石被拍卖,你最近想办法将它回收。” 罗斯亚是另一家知名拍卖行,跟乔佳德在业内地位差不多。 其他人惊慌失措道:“样石被人偷卖了吗!?” “我现在不知道从哪里泄露的,但新世纪计划还不能公布,琢渠尽快将样石收回,我抵达G市后来取。” 施琢渠忙不迭应下,他犹豫片刻,询问道:“请问您什么时候到G市呢?” L用天蓝色眼眸斜他一眼,眸光仿佛被冰淬过,平静道:“怎么?这件事需要你很长时间吗?” 施琢渠忙道:“……没,我只是想确定哪天给您送样石。” “就最近这一周,我到了联系你。” “好的。” 会议结束后,施琢渠不敢耽误,立刻派人去看罗斯亚近期的拍卖会,力求在L抵达G市前就能完成任务。他现在不知L具体行程,唯恐被杀个措手不及。 另一边,楚千黎刚刚落地,便乘车抵达住处。 繁华酒店内,楚千黎跟随谈暮星走进酒店大堂,迎面就看到大腹便便的富贵男人,对方头发稀疏、满面红光,颇像一尊弥勒佛。 金晓源看到谈暮星一愣,他通过旁边的齐叔才认出来,热络道:“这是暮星啊?瘦了帅了啊,跟以前不一样!” “我刚刚都不敢认,真是厉害呀!”金晓源普通话略显拗口,他热情地拍拍谈暮星,“我记得去年还不这样呢?” 谈暮星不好意思道:“金叔叔,好久不见……” “这回怎么一个人来?没跟你奶奶一起吗?”金晓源突然瞥见一旁的楚千黎,他顿时露出疑色,随即挤眉弄眼,“这位是?” “啊,是我的同学。” “哦哦哦,同学啊,我懂我懂……”金晓源显露富有深意的笑容,主动握手道,“同学好,同学好!” 谈暮星慌道:“不是您想得那样……” 楚千黎平和地回握:“您好。” 金晓源大步在前,他兴冲冲要帮忙提行李,却遭到齐叔的婉拒,便风风火火地给众人带路。 “你们今天就去看拍卖品吗?还是吃顿饭休息一下明天去?我订了中环一家餐厅的包间,夜景好得很,不然去那吃?” “金叔叔,您不用客气,我们自己安排就行……”谈暮星低头询问楚千黎,小声道,“你想哪天去看呢?” 楚千黎看出谈暮星招架不住金晓源,他好像不愿意跟对方吃饭,便解围道:“不然今天就去看吧。” 谈暮星闻言略松一口气,总算有理由婉拒金晓源。 金晓源却没有就此罢休,他上下扫视楚千黎一眼,欢快道:“那也行,参加拍卖会要穿礼服,小美女提前准备没有,不然我让人送几套来!” 谈暮星更感为难:“金叔不用破费……” 金晓源忙道:“不破费,不破费,我送小美女的,尽东道主之谊!” 金晓源见面就夸谈暮星帅了,扭头又喊楚千黎小美女,恨不得满嘴都是溢美之词,简直要将他们捧到天上。 谈暮星颇感尴尬,他似乎不擅长应付此类人,全程笨嘴拙舌接不上话。 齐叔在后面拉行李,他偷偷给楚千黎解释,低声道:“他是本地一个小地头蛇,平常就特别会来事儿,想拍老太太马屁好多年,一直都没找到机会。” 楚千黎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谈家确实富得挺久、家大业大,到哪里都会碰到要抱大腿的,自然免不了被人前呼后拥。 金晓源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每次都会专程跑过来,尽心尽力地陪同左右,伸手不打笑脸人,甚至没办法赶走。他在本地颇有些势力,总能打听到谈家人来G市的消息。 谈暮星以前陪同家人出来,他还不用正面接触这类人,现在面对八面玲珑的金晓源,浑身散发出“救救我”的信号。 这种人不好混太熟,真要拿过他的东西,立马就被沾亲带故,还不够麻烦的。 但谈暮星不可能骂走金晓源,主要对方确实也没恶意。 楚千黎看到朴实大白熊惨遭圆滑社会人巴结,她津津有味地欣赏谈暮星窘迫的模样,一时间颇感有趣、幸灾乐祸。 金晓源跟谈暮星寒暄后,他又回头关怀起楚千黎,豪爽道:“小美女喜欢什么样的礼服?我让他们都送来酒店供你挑!” “金叔真不用了……” “怎么就不用?我送小美女的,暮星你可不能拦!”金晓源正义道,“不是送你的,我送人家的,你怎么能替她拒绝!?” 谈暮星听闻此话,他顿时不好多嘴,没有出言再推脱,反而开始思索楚千黎拿完礼服后如何偿还金晓源。他知道熊孩子收礼来者不拒,只能琢磨起还人情的方法。 金晓源发现他不言,便知道击中要害,立刻得意地追问:“小美女喜欢什么礼服材质?钻石?珍珠?” 谈暮星如今破罐破摔,他下意识地回道:“……她喜欢黄金。” “哦哦哦,跟我一样嘛,喜欢实在的……”金晓源笑道,“可以,别说一套啦,十套我都送,欢迎你来G市!” 谈暮星原以为楚千黎不会拒绝,谁料她居然乖巧地摇头:“我不要。” 金晓源误以为她抹不开脸,赶忙劝道:“哎呀,小美女别跟我客气,你难得来一趟,就是点小礼物!” “我真没有客气,但不是谁都能给我花钱。”楚千黎趾高气扬地抬起下巴,她示意谈暮星的方向,骄纵道,“我要什么该他买,不要别人买来的。” 她态度还挺J,显得理直气壮。 谈暮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瞬间耳根发烫、脸色爆红! 金晓源闻言一愣,他随即醒悟地怒拍手背,当即致歉道:“哎呀哎呀,这是我不懂事,越俎代庖了啊!” 楚千黎淡定地点头:“那不得给他留点发挥空间?总不能全让叔叔你安排了。” “说得是,说得是,我给排太满,实在对不住……”金晓源连忙补救,“这样吧,我晚上就不打扰了,给年轻人留些空间,你们吃喝记我账上,送礼我就不乱掺和了,再耽误暮星哄女朋友!” 谈暮星欲解释二人关系,他仓皇地摆手:“金叔,不是的……” 楚千黎不满地斜他一眼:“你不该给我买吗?” 谈暮星原本还想要辩解两句,现在听到她小小的指责,只觉脑袋里有烟花爆开,满腹话都被炸到九霄云外。 片刻后,他羞赧到浑身发烧,从颈侧到耳畔都变粉,最后微微垂眼,闷闷地应道:“……该。” 第八十一颗星 金晓源被楚千黎一提点, 他顿时感觉自己多余,在酒店忙前忙后一番,又跟谈暮星寒暄几句, 介绍数家知名高定礼服, 便抓紧时间离开。 “这几家店最有名,肯定能有喜欢的,我就不跟着去了。”金晓源意味深长地挑眉, 笑道,“这样吧,你们临走前我来招待,这两天不能抢暮星表现的机会。” 谈暮星面对金晓源直白暗示,他一时也不好再辩驳, 礼貌道:“……谢谢您。” 片刻后,金晓源就离开酒店, 只留下楚千黎等人。 齐叔安排其他人搬运行李, 将楚千黎和谈暮星的东西送到各自屋里。他感慨道:“这次倒是走得挺快, 上回将老太太缠得紧。” 金晓源以前恨不得全程陪同,生怕谈家人在G市不够尽兴。 楚千黎闻言, 她颇为自得:“那是,我打发人有一套,见什么人就说什么话。” 谈暮星听到她沾沾自喜的语气一愣,他的眸光颤动起来,内心纠结许久, 总算试探地开口:“……那我们待会儿去买礼服么?” 他说完就微微低头, 不安地垂下视线。 “当然不用啊, 我有带礼服。”楚千黎诧异道,“没必要再买了。” “啊……”谈暮星其实早有心理准备, 但他还是无端失落起来,轻声道,“好的。” 她果然就只是帮忙解围,知道他不擅应付金晓源。 “那我们休息一会儿,换完衣服在门口见。”谈暮星强打起精神,笑道,“你应该也累了。” “好,你待会儿发消息叫我。”楚千黎兴奋地溜出门,“我去看看我房间的景色。” “嗯。” 谈暮星看着她离去时雀跃的背影,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总觉得胸腔灌入发涩的海水,闷闷地发不出声来。他摇了摇脑袋,想要挥却怅然若失的感觉,走到旁边去换自己的衣服。 没过多久,谈暮星换完深色西服,他给楚千黎发完消息,便在门口等待起来,看到换上礼服的她却是一愣。 谈暮星望着熟悉的设计,他面露错愕:“这是……” 楚千黎身着古典宫廷风的连衣裙,她悠然地转一圈,裙摆在灯光下微微发亮,犹如夜幕上铺洒的星光,炫耀道:“怎么样?” 谈暮星曾在楚千黎生日上送过她一条裙子,却没想到她会在此时穿出来。他看到自己不成熟的作品顿感意外,惊讶道:“你要穿这个吗?” 楚千黎从来没有穿过,他还以为她都压箱底,谁料今日会穿出来! “对啊。好不容易有机会。”楚千黎点头,“这件不是很合适?” “我们再去挑一件吧。”谈暮星羞愧地支吾,“……我做得太差了,这条实在不好,我给你买件别的。” 楚千黎叛逆地拒绝:“不要,我就要穿这个。” 谈暮星见她如此固执,他为难地打商量,好声好气道:“我们现在去金叔说的店里逛逛呢?反正还有些时间,说不定有更好的。” “不逛。”楚千黎摇头,“就这件。” “但我真做得不好,穿出去没办法看……”谈暮星气弱道,其他人在拍卖会都身着昂贵的礼服,楚千黎却穿他制作的连衣裙,不论怎么想都不合适。 楚千黎镇定道:“那是你的问题呢,你该尽快看习惯,反省一下你自己。” “……” 楚千黎在周围欢快打转,她好像恨不得向所有人炫耀裙子,还自由自在地蹦蹦跳跳。 谈暮星着实不好意思,他忙不迭追过去,苦心劝道:“换一条吧,我陪你挑。” “不换不换就不换。”楚千黎面对他的追捕,她敏捷地东躲西藏,调侃道,“没逼你夸我八百字不错了,劝你最好不要继续找茬儿。” 她眼底溢满笑意,仿佛灿灿的星光。 谈暮星怔怔,他沉默数秒,随即垂眸道:“为什么非穿这件呢?” “不为什么。” “但比它好的明明还有很多。” “可我就想穿它。” 谈暮星刚刚在屋里还有些低落,现在却如同踩在软绵绵的棉花糖上,总感觉空气中都弥漫甜丝丝的味道,只让人感到飘飘然的轻快。 他抿抿唇,退让道:“……好吧。” 楚千黎闻言扬起下巴,得寸进尺地追问:“好看吗?” 谈暮星抬眼,他目光柔和:“好看。” 她总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连他都被传染而为此心欢。 两人没再讨论礼服的事情,反而有说有笑地上车,前往举行拍卖会的地方。 大屏幕上滚动着各类信息,还有罗斯亚拍卖行标志。 大厅内光线明亮,身着名贵礼服的男男女女结伴于此,浏览着各类珍奇物件。各个展厅略有不同,有的厅里人流涌动,有的厅里杳无人烟。 楚千黎第一次来到拍卖行,她好奇地左右张望,询问道:“我以为会有拍卖师?” “这些都还在预展阶段,拍卖现场在更里面,有些会场还需要缴纳保证金。”谈暮星耐心地介绍,“在预展时看到心仪的东西,再按时过来参加拍卖会就行。” “好,现在就去找剩下的牌。”楚千黎望着一侧热闹的预展厅,她昂首挺胸地往那边走。 谈暮星赶忙拦住她,制止道:“我们不去那边。” 楚千黎:“?” 谈暮星一指反方向:“是这边。” 片刻后,两人来到偏僻预展厅,开始寻找占星师遗物。 楚千黎发现周围根本没人,惊道:“这个展厅人好少?” 她刚刚都没注意到这个展厅,主要是里面的游客实在太少。 谈暮星:“……因为你要找的东西确实不太受人关注。” 虽然楚千黎将红晶塔罗视若珍宝,但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它有什么用,也不会在意一位占星师留下的东西。外行人都不知道占星是什么,更何况是年代久远的塔罗牌,而且还是一副残牌。 楚千黎果然很快发现Lyle Gadbury的遗物,他在预展厅里是以真名出现,然而介绍资料上身份却是画家,甚至不是占星师。 Lyle Gadbury的遗物还被摆在角落,在冷清的展厅里更显无人问津。资料上写的还是画家手稿及画具,将各类占星图案都归成画作。 楚千黎见状,她大感委屈:“我感受到世界对占星师职业的恶意,为什么要把他归类为不知名画家?” “牛顿也是占星师呀。”她不满道,“你们太看不起人了!” 谈暮星不好说外人也只知道牛顿是科学家,安抚道:“嗯……可能是占星师没有五险一金?” 楚千黎隔着展柜不好摸索手稿,她也不确定剩下的小阿卡纳在哪,只能托人询问展厅内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员。 “您好,请问这些是什么时候拍卖呢?” “啊,这些吗?”女工作人员看清展品,她好像颇为意外,礼貌道,“稍等,我帮您问一下。” 两人连忙道谢,站在柜边等待。 没过多久,女工作人员匆匆归来,她和气地给出答复:“是这样的,这件拍卖品比较特殊,如果您很感兴趣的话,办完手续今日就能带走。” 谈暮星一愣:“这不是预展吗?不需要等拍卖会那天?” 女工作人员笑道:“不需要呢,您很喜欢的话,今天可以带走。” 谈暮星:“但我上回都是等拍卖行后才……” 女工作人员笑眯眯,坚定道:“这些不需要呢。” 谈暮星感受到对方热情的推销态度,又察觉旁边熊孩子的幽怨,忙道:“……好的,谢谢您。” 片刻后,工作人员光速为两人办理手续,颇有清仓大甩卖的豪爽气势。 楚千黎语气幽幽:“这位占星前辈是被贱卖了吧,肯定是被贱卖了吧,说好的拍卖呢,连拍的过程都没有就直接卖?” 谈暮星苦笑着宽慰:“可能是以前流拍次数太多吧,没关系我们拿到它就容易多了。” 楚千黎:“隔壁展厅到底在卖什么?还有什么东西能比占星师的宝贵传承更有价值!?” “一般是珍稀珠宝或名贵古董,而且都是保值的硬通货,类似于翡翠或稀有珍珠之类。” 楚千黎上一刻还愤愤不平,她现在却双眼发亮,一秒变脸道:“真的吗?我想去看看。” 谈暮星面对她期盼的目光,他脑袋中莫名闪出贺时琛黑脸,却又无力抵挡她的央求,迟疑道:“看看……应该没问题吧……” 两人已经付款结束,拍卖行在办理手续,很快就能取走占星师遗物,正好可以在等待时间逛逛其他展厅。 楚千黎迫不及待地钻进人最多的展厅,瞬间被各大展柜里闪闪发光的珠宝首饰晃花眼,简直是一头撞入纸醉金迷的奢华世界。 无数珍奇名贵的物件被汇聚于此,经历岁月侵蚀及风霜摧残,依旧价值连城。 旁边的夫妻欣赏着展柜内的拍卖品,女人惊叹道:“这件好漂亮。” 男人面露窘迫:“别看了别看了……” “看看又怎么了?知道你没号牌,连看都不能看?” 楚千黎听到二者对话,疑惑道:“号牌是什么?” 谈暮星小声地解释:“就是进入拍卖现场的证明,有些场子过于火爆,预展能对外开放,却不是人人可以到拍卖现场,必须缴纳一定的保证金才行。” “拍卖的东西越贵,要缴的保证金越多,拿到号牌就有出价权,可以坐进拍卖会现场。” 楚千黎恍然大悟,这是用号牌提前过滤顾客,没钱都没机会观看拍卖。 两人在展厅里闲逛起来,楚千黎被各类珠宝搞得眼花缭乱,她根本不懂宝石,自然是满头雾水,现在晕头转向起来。 她面对五光十色的石头,甚至想起某句歌词“黑的白的红的黄的,紫的绿的蓝的灰的”,然而她都看不太懂。 这场预展居然还没有标价,好像默认众人心中该有估价,让她想靠价格来判断都不行。 楚千黎苦恼道:“我突然发现学习真得很重要。” 谈暮星不知她缘何幡然醒悟,惊讶道:“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感想?” “如果没有好好学习,我都不会挑最贵的!”楚千黎作为门外汉,当然要靠数字来评判拍卖品,谁料到它们没有公开标价,顿时让她无从下手,一时间大为懊恼。 谈暮星:“……” 谈暮星闻言觉得,这是贺时琛对她学习不好一事,唯一可以感到欣慰的地方。 人永远赚不到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钱,就像熊孩子永远败不了超出她认知范围的家。 第八十二颗星 楚千黎不认识名贵珠宝, 她苦恼地在四周游荡,突然被不远处夸夸其谈的大叔吸引注意力。 “我跟你讲,这翡翠镯子可不一般, 很多人觉得绿色最贵, 但它却有绿色、橙色、白色,三种颜色渐变得漂亮,那就是福禄寿翡翠, 有时候比纯绿还贵!”中年男人精神饱满地介绍。 路过的游客点头应道:“原来是这样。” “这个也不错,这是天然鸽血红,这种大小的红宝石戒指过去都被拍到上千万……” “您懂得挺多啊。” “哈哈哈买不了起码要懂嘛,看过就是拥有!” “说笑了说笑了。” 预展厅里聚集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他们能来看展品本就身家不菲, 但真正会缴纳保证金参与拍卖的更少。有些人是怀着看展的心态,欣赏从全球搜集过来的珍品, 不一定非要出手占有。 拍卖预展同样是社交场所, 众人在厅里闲聊两句, 说不定就结下善缘。这里有不少懂行的人,还会交流彼此看法。 楚千黎很快就盯上中年大叔, 她将对方当做博物馆解说,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不动声色地倾听讲解。 中年大叔神采飞扬、见多识广,基本能介绍厅内所有珠宝。他就像部分懂车帝一样,即使自己没有买车, 但各类品牌如数家珍, 性能价格信口就来, 比有车的人还懂车。 有些人会礼貌地应和两句,有些人被介绍就会尴尬, 赶紧借口离开,唯恐避之不及。 没过多久,中年大叔就察觉尾随自己的楚千黎,他主动打招呼道:“你们想听什么啊?我看你们跟一段路了。” 谈暮星忙道:“不好意思……” 他们一直偷偷跟着中年大叔,蹭听他跟周围人交流展品。 楚千黎被发现倒不惧,她大大方方道:“我都想听,我全不懂。” 有些人怕露怯,不会暴露不懂,但也不敢多看,急匆匆就想走。楚千黎却不在乎丢脸,索性直接自爆是菜鸟。 中年大叔大笑:“可以可以,那就逛一圈呗,第一回不懂,听两回就懂,我给你们讲讲!” “谢谢您。” 中年大叔叫李立珂,他是一名珠宝商人,常年在G市做生意。楚千黎观其面相,便知对方为人健谈,本身就有些自来熟,最喜欢跟人讲珠宝的事情。 果不其然,李立珂收获两名听众,他的讲解越发卖力,恨不得面面俱到,安排道:“这件是梨形蓝钻,应该可以上手试戴,让他们取出来给你们瞧瞧……” 楚千黎眼看工作人员戴着白手套小心地取蓝钻戒指,好奇道:“不买也可以戴吗?” 李立珂果断道:“可以戴,可以戴,预展就是品鉴会,让大家近距离观察珠宝,不然谁敢去拍?” “当然有些特殊拍品不好触碰,但这些基本都能让他们取出来,工作人员拒绝的话可以投诉。”李立珂笑道,“我每年看的珠宝展会太多,那不能样样都花钱买吧。” 楚千黎点头:“原来如此,村里人学到了。” 谈暮星:“您是由于工作常来吗?” “差不多吧,你总得知道,才好跟人聊。” “那您平时买什么呢?”楚千黎发现懂行者,虚心求教道,“买哪些比较合适?” 李立珂:“唉,我一般不搞古董珠宝,这些都被拍卖行定好价,属于保值的能长期持有,但想挣快钱就不太合适。你们要是真感兴趣的话,我待会儿带你们换个厅。” 楚千黎听说此厅珍宝赚钱还不够快,她现在连看蓝钻的心情都没有,迫不及待就想跟李立珂见识一下。 谈暮星倒无意见,全程陪着她乱逛。 “行,那我们到隔壁去,那边基本是同行。” 李立珂带着他们离开,移步到旁边的展厅。楚千黎刚一进去,她就发现屋里氛围大为不同,厅内展出的都是各式各样的原石,不再是成品的珠宝首饰。 周围人的精神面貌紧绷得多,甚至自备各类工具,围在奇石边认真地研究。他们不是闲逛的游客,基本跟李立珂一样,专做宝石生意。 不少人似乎认识李立珂,主动出言跟他打招呼。 “老李,不来看看吗?这块红宝石厉害,能做不少东西呢。” 李立珂陪在楚千黎等人身边,他赶紧婉拒道:“不来了不来了,最近资金太紧。” 楚千黎打量着展柜里造型古怪、粗糙黯淡的原石,疑惑道:“这些都是宝石吗?” “是的,我们把这些石头买回去,经过切割和打磨,再找人精心设计,这才能变成刚刚那个厅里的首饰,原石最开始都不是很好看。”李立珂道。 “老李你真不看?这块确实不错!”其他人又在那边呼喊。 李立珂面露为难。 谈暮星:“您不去看看吗?” 李立珂尴尬道:“我一般是出一块进一块,不敢自己囤太多的货,上回做的那批还没出去,再买原石就有点风险,所以我今天都没来看,本来没打算进这个厅……” 他看完又没法买,实在是抓心挠肺。 别看古朴原石其貌不扬,却是货真价实的宝石,越是体积大的原石就越贵,行业内还存在“克拉溢价”,巨大宝石的价格也成倍增长。 公司积压过多原石,要是没有及时运转,很容易资金链断裂。 楚千黎端详李立珂一番,她手指微动,冷不丁道:“可以现在去看看,我瞧您最近有大笔进账。” “啊?什么大笔进账?” 楚千黎思索片刻,解释道:“就是收到一笔钱,感觉是买卖性质,而且风风火火很迅速。” “这要是真的就好了。”李立珂苦笑,“我最近没什么回款,想发财都没地方啊!” “我就陪你们逛逛吧,但今天真不能进货。” 李立珂没有往前面挤,他就简单地转一圈,给两人讲解宝石。因为厅内放置的都是原石,所以他还说一些常见宝石的纹理,以及如何辨别真假的知识。 三人走走看看,突闻一阵铃声。 “对不起,我接个电话。”李立珂掏出手机,他朝两人抱歉示意,走到角落里接听,“怎么啦?” “卖了吗?什么时候卖的?不都压好久啦?” 楚千黎和谈暮星就站在不远处,听到李立珂激动欢欣的声音。 “好好好,这回您真是帮大忙啦……”李立珂按捺不住喜色,他听清电话里的要求,赶紧道,“可以订做,都能订做,我现在就看石头呢,喜欢什么马上能订!” “好的好的,他们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说,包括喜欢的宝石颜色。” 片刻后,李立珂喜气洋洋地归来,感慨道:“幸好陪你们来转两圈,不然我今天真走早了,店里压的一套珠宝首饰突然卖出去!” “人家还想订制,我得挑块好的。”李立珂佩服地望向楚千黎,好奇道,“你简直料事如神啊?这怎么看出来的?” 楚千黎刚刚说他有大笔进账,李立珂只当她说客套讨喜话,没想到居然真的应验。 楚千黎谦逊地摆手:“职业选手,常规发挥。” 李立珂闻言一愣,他见楚千黎宠辱不惊,又重新扫视二人一番,感觉他们气度不凡,隐隐就有种预感,试探道:“我以前听人说看相……” “不是看相,就是紫微。” “哎,居然是帝王显学……”李立珂惊讶地望着二人,“没想到误打误撞碰到大师了!” 由于历史原因,紫微斗数在G市知名度远比内地要高,甚至超过四柱八字,生意人多多少少都接触,李立珂等商人自然略懂一些。 李立珂不知思及什么,他突然眼神发亮,殷切道:“那要是买石头什么的,是不是也都可以算啊?” 楚千黎老实道:“可以算合不合适买,但我本身不懂宝石。” “这就够了,这就够了,我懂宝石啊。”李立珂忙道,“但这行有时候懂也会赔钱,就是要看合不合适!” 李立珂当即掏出手机想加联系方式,谈暮星没想到楚千黎居然在此还发展出客户,便又开始履行经纪人职责,跟对方建立起联络。 “正好,我现在就要挑个原石,可以给你们讲讲怎么挑。”李立珂找厅内的工作人员要来工具,开口道,“我们往前挤挤,那样才看得清。” 优质原石前人头攒动,这些人不是随便逛的游客,他们基本都有能力缴纳保证金,拿到号牌竞价原石是为做生意。 李立珂带着两人一路看过去,他很快圈定出心仪原石,就等看明日能不能成功拍下。 楚千黎和谈暮星同样手握工具,他们有样学样地模仿李立珂,体验着宝石商人的一天。 “老李,你来看看这个,你能瞧出什么来?”有人突然招手呼喊,“这是红宝石吗?你不是最懂红的!” 楚千黎等人听闻声音,他们跟着李立珂走过去,来到石层包裹的原石前。 李立珂眉头微皱,他乍一看柜中原石,便瞧出一些端倪:“这不是红宝石吧?” 展柜内的原石体积不大,编号是1134,它不过婴儿拳头大小,包裹着厚厚的石层,仅有些许缝隙露出红光。如果没有被放置在光线明亮的预展厅内,它就像河床里的普通鹅卵石,根本不会引人注意。 “我们研究好久了,就想知道是什么。” “红宝石晶体是板状或柱状,你瞧这纹理就明显不对啊……”李立珂靠近观察,“你让他们把这石头拿出来看看。” 工作人员抱歉地摇头:“对不起,这个是不能触碰的拍卖品。” “赌石都可以凑近看呢,你们这不是瞎胡闹!” “那你们介绍一下,这是什么原石?” 工作人员婉转道:“从目前的鉴定结果来看,这是某种未命名稀有矿物的原石,具体鉴定需要破坏其表层,所以很遗憾我们也不知道更多信息。” “这不是说了跟没说一样。”李立珂对其失去兴趣,他转身招呼楚千黎和谈暮星,“我们回那边去吧。” 李立珂等人看重的是值钱宝石,他们追逐的原石甚至会随市场喜好而变化,自然不会吃“稀有矿物”这套话术。 楚千黎听到此话却觉得耳熟,她犹记谈暮星曾说红晶不是红宝石。他帮忙鉴定红晶塔罗及罗盘时,公司里的鉴定师也说过不知道红晶究竟是什么。 其他人已经离开1134号原石,楚千黎却趴在柜台边,费力地辨认起来。 谈暮星发现她认真地观望,问道:“怎么了吗?” “星星,你能看清那点红色么?”楚千黎摸不到原石,她自然不好比较,迟疑道,“这外面覆盖石头,我看不到它里面。” 其他原石能伸手触摸,还可以被强光照射,然而1134号原石被锁在柜台内,让外人的发挥空间受限,难怪李立珂等人不多逗留。 谈暮星猜出楚千黎心中所想,他同样想起不知名红晶,用心地辨认起来,无奈确实没透视眼。 谈暮星放下工具,他略加思索,说道:“如果只想知道它是或不是,或许可以起一卦?” 楚千黎不会辨认宝石,但她可以起卦询问,红晶和1134号原石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楚千黎立马丢下放大镜,醒悟道:“对呀,我都给他们带歪了,我是算卦的又不是研究宝石的!” 李立珂等人握着手电筒和放大镜敲敲打打,搞得楚千黎都快遗忘自己的专业身份。 她当场就起一卦,验证两者是否有关联,卦象结果为“是”。 楚千黎忙道:“星星……” 谈暮星不等她说完,他就了然地点头:“我去拿号牌。” 预展厅门口,李立珂忙完跟两人碰头,他看见谈暮星手里的号牌一愣,询问道:“你们是看上什么啦?” 楚千黎:“一块石头。” “哪块啊?我给你们看看吧,第一次来别乱买,原石水有些深。” “1134号。” “我都没印象?”李立珂茫然地摸头,“什么类型的宝石?” 谈暮星提醒:“就是那块不让碰的稀有矿物。” 李立珂错愕道:“你们要买那个嘛,我感觉它不值钱,不是稀有矿物都能卖上价,尤其鉴定结果不清不楚,基本很难转手了。” 谈暮星坦白:“我们没打算转手,就是拿回来看看。” 楚千黎:“唉,有钱嘛,就是玩儿。” 李立珂哭笑不得:“行吧,你们还真会玩儿,上来就要玩原石,我干这行都不敢这么烧钱。” “那我们明天还能碰到,你们那块石头应该挺好拍,我还不知道拍不拍得过他们呢,抢的人太多了……”李立珂告别,“明天见啊!” 两人跟李立珂挥手道别,他们又去取Lyle Gadbury的手稿及画具,总算是了却一桩事情。 车内,楚千黎刚刚坐稳,便手段残忍地撕开包装,寻觅着占星师留下的传承。她东翻西找一遍,摸出老旧的皮质笔袋,稍微捏一捏,感受到异状。 笔袋已经破破烂烂,她果断将其打开,摸索出一副残牌,正是剩下的小阿卡纳! “这东西真神奇,皮质笔袋都烂了,塔罗牌居然没烂。”楚千黎利落地清点起残牌,跟大阿卡纳汇聚在一起,果然是一张都没有少。 谈暮星眼看她将塔罗牌一字排开,说道:“今天拿到的牌不是星空。” 两人当初在展览上看到星空画,后来被楚千黎掰成大阿卡纳,然而小阿卡纳牌面却不是夜空,倒像是遍布血色的地下,小牌同样有抽象的美感,如同阴暗处绽放的火花。 尽管两者图案不同,但画风出自同一人,可以看出共通点。 “这图案颜色有点像红晶……”楚千黎看着手中的小阿卡纳,又掏出红晶罗盘来对比,“不知道这石头到底是什么,连他们研究宝石的人都不知道。” 谈暮星安抚:“以前是害怕损坏罗盘,明天拍下原石送去鉴定,到时候就能知道了。” 两人对1134号原石有兴趣,完全是想探究红晶的真相,有原石就不用牺牲罗盘或塔罗牌。 另一边,拍卖会附近的高楼内,施琢渠进屋后,他取过桌上号牌,询问道:“现在样石情况怎么样?” “目前应该没人注意,我们打过招呼,不能触碰样石,明天按流程拍下,罗斯亚也不知道。” 罗斯亚拍卖行和乔佳德拍卖行是对手关系,他们操作起来确实没以前方便。 “那就好,尽量别惊动罗斯亚,越少人察觉这事越好。”施琢渠道,“老板马上要来G市,估计就是这几天了。” “应该来得及,明天去拍下,加快取出来。” “好,那我亲自去。”施琢渠点了点头,他低头一看掌心号牌,又伸手将其握紧。 次日,楚千黎和谈暮星要前往拍卖会,齐叔刚准备为二人打开车门,没想到撞上等待许久的金晓源。 金晓源看到谈暮星,他瞬间露出责怪神色,哀怨道:“暮星啊,我听人说你们昨天跟玩石头的老李聊好久,你要是喜欢宝石提前跟我说啊,何必舍近求远?” 金晓源在本地颇有人脉,稍有风吹草动都知道,自然听闻谈暮星结识李立珂的事。 这可将金晓源急坏了,怎么能够被人抢在前!? 谈暮星不料对方在此蹲点,他听到抱怨,慌忙道:“金叔,我们就是突然认识聊两句,以前都没有见过……” “我听他们说你还换号牌啦?”金晓源道,“你想买什么啊?你让我去换不就行,没必要自己还去弄,我跟他们都熟得很!” 楚千黎旁听金晓源夸张的语气,她小声跟齐叔交流起来:“这就是马屁界的焦虑吗?看到我们和别人逛都觉得落于人后。” 齐叔:“所以任何事情做到顶尖都能成功。” 谈暮星面对金晓源的悲怆责问,莫名有被扣上负心汉帽子的错觉,赶紧搬出挡箭牌来。他偷瞥一眼楚千黎,脸上又显露赧色,推托道:“金叔,不用了,我是买给她的……” 潜台词是,不用金晓源换号牌。 金晓源这回却没被此话打发,他热情地揽住谈暮星,说道:“好好好,你表现的时候我不拦你,但我今天陪着你们,我也换了个号牌,我们一起去逛逛!” 谈暮星为难道:“啊这……” 金晓源却不给他婉拒机会,果断道:“你们就两个小孩多不方便,到时候你来G市我招待不周,我都没脸去见你奶奶!” 齐叔站在楚千黎身边,他在后面听着,补刀道:“不,老太太本来就不记得他的脸。” 谈暮星劝不走金晓源,只能答应跟他一起去。 金晓源顿时喜形于色,他一路上都张扬开路,恨不得给谈暮星等人贵宾级服务。 一行人乘车抵达拍卖行,金晓源进门就亮身份要包间,那架势就差将罗斯亚拍卖行老板叫出来接客,完全就是帮派老大气势,果然是地头蛇的派头! 楚千黎目睹浩浩荡荡的场面,她已领悟谈暮星总拒绝金晓源的缘由,诚恳地点评:“我们好像横行霸道的反派啊。” 谈暮星根本拦不住金晓源,无力道:“……自信点,去掉好像。” 第八十三颗星 金晓源在本地人脉颇广, 他对着谈暮星热情周到,遇到其他人就气势十足,领着一群人呼啦啦地进来。 拍卖会管理人员听闻金晓源过来, 他赶忙跑出来客气地迎接, 忙前忙后地嘘寒问暖,就这样对方都不太满意。 金晓源环顾一圈,他一拍大肚子, 凝眉道:“阿明呢?怎么不见他?” 管理人员小心翼翼道:“张总最近出差不在G市,您要是有事的话,我帮您联系一下?” “算了算了,我自己给他打电话,本来还想让他带我们逛逛。”金晓源取出手机低头找号码。 谈暮星当即劝阻, 为难道:“金叔真不用了,我们就拍一件, 不要麻烦人家……” “哎呀, 暮星你不用管, 我跟阿明熟得很,他就专管罗斯亚在G市的拍卖行, 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金晓源接通电话,高声道,“……喂?阿明啊?我在拍卖行啦!” “对对对,你在外地嘛,我还说跟你聚聚呢。行, 那我们直接进VIP间?他们都会安排是吧?”金晓源一边打电话一边踱步, 洪亮的声音恨不得让旁边人都听到, 仿佛拍卖会就是自己家。 楚千黎看多人情世故,她旁观金晓源的表现, 中肯道:“果然是中年叔叔们的保留表演项目,不管到哪里先彰显自己认识的人多。” 谈暮星尴尬地低头:“……但我觉得有点羞耻。” 金晓源给张总打完电话,就等管理人员们安排。 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VIP间的路上,居然还遇到昨日结识的李立珂。 “哎,又碰到啦……”李立珂正笑着要跟楚千黎打招呼,他突然又发现两人身边的一堆人,其中还有当地知名的金总,诧异道,“……这是?” 楚千黎和谈暮星昨天没带很多人,齐叔都是遥遥地跟着,可没有那么大的排场。 金晓源一瞥来人,他眉毛一抬,率先开口道:“好久不见啊,老李!” “金总好久不见。”李立珂发觉金晓源略微冷脸,自然是满头雾水、不明所以。他不是G市本地人,就是经常来做生意,跟金晓源打交道机会不多,不知哪里得罪到对方。 楚千黎察觉李立珂的疑惑,小声安抚道:“不要放在心上,他是拈酸吃醋。”谁让他们昨天跟李立珂相谈甚欢。 李立珂:“?” 金晓源发现两人偷偷交流,他强作豁达道:“老李跟我们一起来吧,你不是很懂宝石,要向你多多请教。” 李立珂犹豫道:“……可以是可以。” 金晓源不懂专业知识,他原想叫张总来介绍,谁料到对方不在G市,现在只能退而求其次叫上李立珂,免得待会儿在谈暮星面前露怯没人救。 片刻后,李立珂坐在VIP间里,听着金晓源指挥拍卖会的人端茶送水,又对楚千黎和谈暮星有新认识。他怔怔道:“我没想到你们认识金总。” 两人气质跟金晓源八竿子打不着,自然让李立珂摸不着头脑。 楚千黎了然地点头:“没想到我们是鱼肉乡里的反派吧。” 谈暮星:“……” 拍卖会的VIP间在会场二楼的侧面,可以用优越的视野俯瞰全局,不但能瞧见拍卖师及展品,还能浏览台上大屏幕及一楼观众席。 包间内的客人容貌及身份都不会曝光,甚至不需要举牌竞价,摁下屋里竞价按钮,包间外小屏幕就会亮起,告知台上的拍卖师。 每场拍卖会有两个VIP间,楚千黎等人位于VIP1号间,而VIP2号间同样也开启使用。 VIP2号间内,施琢渠粗略一翻此场拍卖会的手册,最后停留在1134号原石的那页上,他在书页右下方折起一角,等待拍卖会正式开始。 施琢渠询问身边人:“还没查到委托拍卖行的卖方是谁吗?” “是的。” “那就是说底价也不知道?”施琢渠对拍卖流程很熟悉,卖家会给拍卖品设定保留底价,倘若拍卖价格没达到底价,这件拍卖品就会流拍。 “……是,但竞拍者应该不多。” 施琢渠沉思数秒,说道:“让他们重点关注一下罗斯亚内部,最近卖家应该会跟拍卖行联系,我不希望在这件事上出差错。” “好的。” 没过多久,现场灯光骤然亮起,拍卖行正式拉开序幕。 聚光灯下,容貌出众的女拍卖师娉婷上场,她声音柔美却清晰,慢条斯理地讲解规则:“各位来宾下午好,欢迎来到罗斯亚拍卖行,很高兴能为大家服务,本场拍卖标的共有89件,您可以通过手中资料进行研读,还没拿到手册的竞买人可以联系旁边工作人员……” “接下来,我将宣读拍卖规则,为确保本场拍卖顺利完成,请您自觉遵守注意事项,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理解及支持。” 女拍卖师开始在台上介绍规则,在座竞买人可以通过举牌不断加价,当有超过两名顾客举牌时,拍卖师会确认先举牌的人。一楼的人竞价是自己举号牌加喊价格,VIP间的人则会由拍卖师代为喊价。 “如果全场出现最高价,其他竞买人还能有三次加价机会,如果最终没有人再加价,同时标的达到保留底价,我会敲槌以示成交,成交价具备法律效力,任何人无故变更或推翻成交价将承担法律责任。” 这场拍卖会基本都是原石,各类拍品按编号顺序上场。 “第一件是编号1100的红宝石原石,起拍价1000万……” 大屏幕上放出原石的照片及具体资料,会场里的竞买人们开始举牌报价。 “2800万……”女拍卖师环顾会场,她看清新的号牌,高声道,“3000万!3000万!” “3000万第一次,3000万第二次,3000万第三次,恭喜您拍下1100号标的!”女拍卖师一槌定音,周围的工作人员赶过去,跟竞买人签署确认书。 楚千黎坐在二楼VIP间里,她探头张望着下方会场,感慨道:“感觉下面很热闹呢。” 女拍卖师调动在场众人的情绪,激昂的语气会刺激竞买念头。 金晓源殷切地提议:“那不然我们下去?” 谈暮星唯恐打扰一楼的人,他赶紧摆手,说道:“不了不了,金叔别忙了。” 拍卖会有序地进行下去,都是形状不同的原石,一连成交好几件。 李立珂道:“你们想要那件拍的人不多,稍微比起拍价多出点就行,不要被拍卖师带跑了。” 李立珂拍卖原石的经验丰富,不愿楚千黎等人花冤枉钱。 谈暮星连忙致谢:“好的,谢谢您。” 各类原石依次被拍卖,李立珂简单地介绍。楚千黎和谈暮星听完受益匪浅,但金晓源却有些苦恼,他迟迟插不上嘴,总觉得被抢风头。 “接下来是编号1134的矿物原石,起拍价是1000万,现在开始竞价!” 金晓源听到声音,他忙不迭提醒:“来了来了!” “好的。”谈暮星谨遵李立珂教诲,他摁下手里的按键,第一次完成竞价。 VIP间外的小屏幕亮起报价,女拍卖师看清数字后,开口道:“好的,1050万……” 金晓源相当错愕:“暮星,怎么就出个零头啊?” 谈暮星:“啊,但李叔刚才说……” 李立珂摸着下巴:“这应该够了,这件不值钱,能进千万场都奇怪。” 楚千黎正义地帮腔:“省吃俭用!艰苦朴素!” 李立珂认为1134号能被轻松拍下,谁知道现场居然还有人参与竞价。 “1050万……”女拍卖师看到另一侧小屏幕同样亮起,忙道,“1150万!1150万!” 一楼顾客们基本对1134号没有兴趣,但两个VIP间居然都下场竞价,自然让其他人颇感诧异。 “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吗?不管是什么先拍起来?”有人坐在一楼观众席好笑地调侃,VIP间平常不一定有人,今天居然全被使用。 “这件是什么来着啊?我昨天看完都没印象。” “不记得了,好像成色一般。” 屋内,金晓源恼火地瞪李立珂一眼:“你看看,我就说出价太秀气了!” 李立珂迷茫道:“但按市价确实不值钱?难道有人也想买着玩?” 李立珂是内行人分析,他确实没看出价值。 楚千黎接过按键,她首次尝试加价:“那我来一个不秀气的。” 女拍卖师看到小屏幕,开口道:“1300万!现在是1300万!” 金晓源哭笑不得:“这不还是挺秀气嘛!?” 另一边,施琢渠发现对面小屏幕亮起,他心生狐疑,询问道:“一号间坐的是谁?” 其他人赶忙去打听消息,没过多久就跑来汇报:“好像是金晓源。” 金晓源祖上在G市黑白都混得开,近十几年已经搞得挺干净,但依旧在当地盘根错节、颇具能量。 “他拍这个干什么?” “据说是临时起意来玩。” “?” 施琢渠不耐地抿抿唇,他原以为很快就结束,谁知道突然杀出竞价者。 VIP2号间小屏幕再次亮起。 “1500万!”女拍卖师略作停顿,继续询问道,“还有人加价吗?现在是1500万!” 金晓源着急地鼓励小孩们,期盼道:“大胆点!你们胆子大点,你看人家加得多快!” 楚千黎试探按键:“那这样呢?” 李立珂看到她输入的数字,他作为珠宝商人,惋惜道:“哎呀,这有点亏……” “2000万!2000万!”女拍卖师扭头看到另一侧小屏幕,她没有等待太久,又激动道,“3000万!” VIP2号间似乎跟众人杠上,不断地抬高1134号价格,瞬间暴涨1000万! 金晓源骂道:“老李,你到底懂不懂啊,我就受不了你小家子气的样子,到时候没拍到怎么办!?” 李立珂不安地摸头,他面色惶惶:“按市价确实不值呀……” 楚千黎听到价格飙升,她同样心生退却,低声道:“不然算了吧,这些钱买黄金不香嘛,总觉得买块石头好浪费。” 她确实对红晶感兴趣,然而还不确定1134号原石有什么用,加上李立珂咬定价格过高,便不愿意做冤大头。 谈暮星一愣:“但你不是很想要?” 楚千黎怀疑道:“可我不喜欢这种做韭菜的感觉,对面该不会是托儿吧?” 金晓源闻言,他立马取过竞价按键,果断道:“哎呀,这都是点小钱,这件算在我头上,就当我送暮星女朋友的见面礼!” “不就是讨小美女开心吗?”金晓源颇为豪爽,“你们难得来玩一趟,管什么值不值得呀!” 金晓源直接输入高价。 “5000万!1134号现在是5000万!”女拍卖师眼底闪过震撼,连带声音都波动起来。她确实拍出过不少高价标的,但还没见过报价超过市场价那么多。 在场众人顿时一片哗然,都不懂1134号的珍贵。 “这是什么石头?我昨天看走眼吗?” “什么呀,据说上面坐的是老金……” “嗨,他啊,怎么又跑来石头圈瞎搞,这是什么炫富新玩法?” 金晓源一直是暴发户气质,他在G市嚣张跋扈太久,经常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竟然都让周围人习以为常。其他人不是掏不出这笔钱,而是不会莫名其妙买石头,用如此夸张的方法彰显财力。 这会让人觉得有些俗。 但金晓源就享受被庸俗包围的感觉。 金晓源发现对方这回没立刻跟价,洋洋得意道:“买大牌是买那破质量吗?买的是牌子,买的是身价,谁还真把东西当回事儿啊!” 楚千黎恍然大悟:“学到了学到了,原来恶霸……不是,原来有钱人都是这么想的。” 屋内,施琢渠看到离谱的竞价,他面若冰霜、心头烦躁,冷声道:“他是联合罗斯亚故意抬价吗?” 他现在怀疑罗斯亚得知此事,这是找托儿跟他们竞价。拍卖品的成交价越高,拍卖行的收益越高,所以拍卖师有时还会故意叫高价格。 “不是,如果对面是金晓源,他有可能觉得我们在挑衅他。” “什么意思?”施琢渠凝眉,“他觉得我们出价是打他的脸?” “……可以这么理解。” “……” 施琢渠是接到任务来回收原石,他不明白怎么就卷入跟暴发户炫富的倒霉事里。尽管竞买人们入场时都缴纳保证金,但要是价格过高还需要中途补充资金证明,现在5000万就已经濒临门槛。 他确实可以继续竞价,但成交价过高就显得他能力不行,在拍卖行工作的人居然被其他拍卖行割韭菜,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施琢渠谨慎起来,他加价幅度变小。 “5500万!还有人加价吗?5500万第一次……” 金晓源伸手摁键,他非要在谈暮星面前长脸不成,嘲道:“怎么不行啦!?” “6000万!6000万!” 谈暮星看出金晓源热血上头,好言规劝道:“金叔,差不多就好,差不多就好……” 楚千黎:“就是就是,不要做韭菜。” 金晓源:“我才不是韭菜,我就想看他敢不敢再加!” “……韭菜都说自己不是韭菜。” “6200万!6200万!”女拍卖师的声音越发嘹亮,她似乎都看到自己的提成,难以压抑心底雀跃的情绪。 金晓源嗤笑:“就这也好意思加啊!” “7000万!现在是7000万!” VIP2号间内,施琢渠一边心烦意乱地出价,一边吩咐起身边人,皱眉道:“这样下去不行,直接弄成流拍,别让他再跟了。” 他要是用7000万拍回样石,以后就可以不用在集团混。 其他人当即领命,急匆匆地去操作。 女拍卖师紧盯二楼小屏幕,她面带笑容,再次提醒道:“还有人加价吗?1134号当前竞价7000万。” VIP2号间的屏幕迟迟没有再亮起。 “7000万第一次,7000万第二次,7000万第三次,恭喜您拍下1134号标的,待会儿工作人员会跟您联系签署确认书!” 女拍卖师重重地一槌定音,宣布本轮竞价尘埃落定! 屋内,李立珂满脸困惑,他频频摇头,大为唏嘘道:“买这个做什么呢?” 李立珂不是很懂暴发户的想法,他想不出1134号能做什么珠宝。 楚千黎同样没想到金晓源竞价凶猛,怔愣道:“这么一块就抵好多浑天仪……” 谈暮星轻声道:“金叔,这笔钱我来付,您不要破费了。” 金晓源忙道:“哎,不行啊,我们刚刚说好了,昨天给你表现机会啦,今天这个算我送小美女的!” “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觉得特别合适!” 谈暮星和金晓源互相推拒起来,开始一波中国式抢单流程,谁也不让谁。 李立珂迟迟不见工作人员,疑惑道:“今天好慢啊?一般确认书都会立刻拿过来。” 片刻后,工作人员满脸歉意地敲门,她进屋就不断鞠躬,为难道:“实在对不起,我们的拍卖师刚才工作疏忽,拍卖价格没达到卖家保留底价,您拍下的1134号标的没有成交,流拍了……” 楚千黎瞪大眼,茫然道:“什么意思?什么是保留底价?” “就是卖家委托拍卖行时写的价格,没有达到底价就没成交,拍卖师不可以敲槌。”谈暮星解释。 李立珂惊道:“7000万都没成交吗?” “是的……” 金晓源大为光火:“但拍卖师刚刚落槌了!” 对方弯腰道歉:“真的对不起,确实是我们工作疏忽,给您造成困扰很抱歉……” 金晓源不料遇到此等乌龙,他气得面红耳赤,勃然大怒道:“这叫什么事?我都已经拍下来了,你们成心让我丢脸,我这边贵客等着呢!” 如果换做平时,金晓源没准算了,但他过来时气派张扬,现在却被当众打脸,带着谈暮星在朋友任职的拍卖行受挫,简直是奇耻大辱。 “我要给阿明打电话,你们什么破服务啊?趁他不在糊弄我,那块石头我要定了!” “金总,拍卖行只能接受卖家委托,要是没达到底价,也不能强卖拍品,张总同样没办法……” “那你们告诉我卖家是谁?我当面找他买总行吧!?” “非常对不起,由于保密协议,我们不能透露委托人的隐私信息,拍卖行会承担法律责任……” “那我们用没法律风险的方法好了。”楚千黎现场起卦,喃喃道,“看看卖家的想法。” 她掐指一算,却面色一愣,迟疑道:“咦,但我感觉卖家愿意卖的?” 从卦象上来看,卖家应该对成交价满意,现在更像有人从中作梗。 另一边,施琢渠从VIP2号间出来,他跟同行者乘坐电梯下楼,询问道:“处理好了?” “嗯,但那些人不能用了,罗斯亚早晚会发现。” “只要能回收样石,这些都是小问题。”施琢渠皱眉道,“今天的事太耽误进度,这样一搞又要晚两天。” 如果金晓源没疯狂竞价,施琢渠没准很快提标,现在被暴发户打乱节奏,回收样石的时间又要推后。 当然,施琢渠对金晓源存在部分错误认知,对方不是暴发户,更类似于地头蛇。 电梯门缓缓地打开,施琢渠等人看到外面乌泱泱的大汉,突然意识到一丝不对。 黑衣大汉们面无表情地涌进电梯,他们根本不让施琢渠等人出来,直接将电梯门关上,让电梯驶向五楼。 拍卖行五楼不向顾客开放,很少有人涉足这片领域。 施琢渠突然被陌生人堵在电梯里,他搞不懂突如其来的剧情发展,愣神道:“你们是什么人?我要报警了!?” “报警?报什么警?你们涉嫌侵犯商业秘密罪,希望能配合我们和警方调查。” 五楼会客厅内,罗斯亚拍卖行在楚千黎提醒之下,果然发现有人改动1134号保留底价。拍卖师最初拿到的底价跟电脑中存储价格不匹配,明显是被人做过手脚,莫名其妙地变成流拍。 拍卖行管理人员得知后连连道歉,包括远在外地的张总都格外慌张,没想到内部会出现此等重大漏洞,这显然是公司里有商业间谍。 “阿明,我们帮你揪出大麻烦,你回来不得意思一下吗!?” “好好好,我明天就飞回来,金哥你稍安勿躁,你要的东西肯定在库里,到时候我帮你们跟卖家联系都行……”张总忙道,“价格也可以再谈!” 金晓源等人碰到这种事,还离奇地遭遇流标,再掏7000万确实不合适。 金晓源不满道:“就不是钱的问题,这事儿多糟心啊!” “是是是,我知道,回来一定赔罪……” 楚千黎听闻价格还能降,她顿时心情愉快起来,坦诚道:“其实不是很糟心,多来几次也可以。” 谈暮星对她的想法了然于心,他推测她恨不得多糟心几回,正好有借口继续将价格往下砍。 “还有别说是拍卖师小姐姐疏忽了,咱们遇到事情就甩给下面人不好。”楚千黎振振有词,“我们不是以势欺人,开拍前都说落槌要承担法律责任,我们都是讲法的人嘛!” “就是,就是……”金晓源狗腿地附和,“阿明,这回是人家宽宏大量,不想计较你们这事儿!” “好的,我明白,我明白,是我们管理方面的问题,我回来肯定也不会乱问责的。” 金晓源挂断张总的电话,他不耐地望向门口,又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抱怨道:“真够慢的,他们拦点人还要那么久。” 李立珂已经率先跟众人告辞,现在屋里只剩谈暮星等人。 谈暮星一愣,愕然道:“金叔你去拦谁了?” 楚千黎等人都在调查流拍的事,他们完全不知金晓源何时派人。 “当然是对面VIP间的人,这事绝对跟那屋有关,我可受不了这种鸟气,必须给他点颜色瞧……”金晓源张嘴欲骂,他面对懵懂的小孩们,突然又不好暴露真面目,忙不迭改口道,“不是,必须让他懂得遵纪守法不可!” 楚千黎义愤填膺地接道:“本来打算以社会主义建设者的身份跟他们相处,可换来的却是资本主义改价特权的愚弄!不装了,我们是大恶人,我们摊牌了!” 金晓源:“没错!就是这个理!” 谈暮星:“……” 第八十四颗星 如果施琢渠修改底价的事情没被立马发现, 金晓源确实拿对方没办法,只要人一跑,谁还抓得到? 金晓源不懂拍卖行内幕, 他当然就哑巴吃黄连, 但现在真相被戳破,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必须要找回场面来! 金晓源受到楚千黎的启发, 正义凛然道:“暮星,你想想这回也就是遇到我们,这要是其他普通人碰到这种事,他们怎么为自己讨说法!?我们绝不能助长这种歪风邪气,必须给他们一些教训!” 谈暮星弱弱地吐槽:“……总觉得金叔说这话格外违和。” 他感觉金晓源在某种意义上也属于G市的歪风邪气。 不过对方的改价操作确实违法, 楚千黎和谈暮星也没再多说,他们索性溜到后面去, 让金晓源和拍卖行来处理此事。 片刻后, 黑衣大汉们敲门进屋, 施琢渠等人被裹挟其中。施琢渠还避开身边人的接触,他眉头紧皱地进来, 相比同伴镇定得多。 楚千黎和谈暮星躲在小屋,他们偷看外面的情况,瞧见施琢渠都分外惊讶。两人曾经陪梅茹Z去酒店,施琢渠是雇主的弟弟,现在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 施琢渠整理一番衣领, 他脸色如冰, 冷声道:“我要求见律师和警方。” 他格外冷静, 似有恃无恐。 金晓源发现施琢渠态度冷硬、不知悔改,厉声道:“你小子居然还挺横, 也不在G市打听打听,不知道这片归我金爷管啊!” 楚千黎在后面看热闹,她兴致勃勃地点评:“还真是标准的反派发言。” 谈暮星:“……” “听闻金总的大名。”施琢渠从话中得知金晓源身份,他面对威胁却不动声色,甚至沉着拉开椅子,慢条斯理地入座。 金晓源当即横眉:“哎哎哎,谁让你坐下啦!” 施琢渠取出一张名片,将其缓缓放在桌上,推向对面的金晓源,又抬眼示意对方去看。 “什么意思?装什么呢?”金晓源没好气地摸过名片,他看清上面的徽标却一怔,“……你是蒙德森的人?” 眼前的人居然是蒙德森高管,这是巨大的世界级集团,旗下产业深入各领域,势力范围覆盖全球。 施琢渠点头:“金总,我觉得我们有些误会,不如坐下聊聊。” 小屋内,楚千黎遥遥瞥见施琢渠新名片,发现跟自己以前拿到的不一样,委屈道:“他上回给我的不是这样的,就拿拍卖行的名片打发我,是不是看不起我!?” 谈暮星好言安慰:“没准是他刚刚升职。” 施琢渠或许感到拍卖行名片制不住金晓源,现在亮出真正的身份,想让金晓源有所分寸。 果不其然,金晓源看到名片后犹豫起来,他随手将其递给身边人,又用眼神指派底下人查查。 “如果您不相信的话,我现在可以打电话,让人来证明身份。”施琢渠紧盯对方微表情,平静道,“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拍1134号标的,但还是希望您能割爱。” 施琢渠原想以较小的代价回收样石,谁料到一波三折,事情颇不顺利。金晓源突然冒出来竞拍样石,还离奇而飞速地识破改价手段,甚至有胆子直接将一行人抓回来,将施琢渠逼到麻烦的境地。 他花高价回收样石绝对被问责,但现在一行人被困也不合适。 金晓源不满道:“什么叫割爱?我要没发现你做手脚,直接就被你糊弄了!” 两人一路竞拍到高价,施琢渠后面没有再跟,却私底下搞小动作,换谁都不乐意。 施琢渠闻言没否认,他丝毫不见羞愧,沉稳道:“您拍下1134号标的也没用,何必要为这点小事置气?不如做一个顺水人情,或许双方后续还能有合作。” “你怎么知道我拍下没用!?” “因为这块石头确实不值钱,甚至没办法制作成珠宝,您完全可以找人来鉴定。” 金晓源将信将疑:“真要不值钱,你们还会拍?” 施琢渠:“实不相瞒,这是集团项目被窃的样品,我们现在愿意花重金回收,只是不想后续项目泄密,但样品本身价值并不高。” 楚千黎躲在旁边,她听到施琢渠逻辑缜密的表达,若有所思道:“他这话讲得真假掺半,一听就是老骗子了。” 谈暮星:“他好像知道石头是什么。” 楚千黎感慨:“何止,听他这口气,他断定其他人用不了,不然不可能这么说。” 施琢渠似乎确信金晓源拿1134号原石没用,他仍然在游说:“金总,这个项目对集团很重要,我们在全球涉及的业务很多,我知道您跟这家拍卖行很熟,如果您愿意行方便,以后很多事都能再聊。” 金晓源闻言迟疑起来。 蒙德森确实赫赫有名,难怪施琢渠被扣也不紧张,他是料定其他人不敢怎么样。 楚千黎望着金晓源,她摸了摸下巴,思索道:“现在就是考验人的时候了,是要抱以前大腿,还是抱崭新大腿,可以说是选择节点。” 金晓源是看重谈家,这才对谈暮星热络,但蒙德森比谈家厉害,他不一定还站在楚千黎这边,这是自然的人情冷暖。 谈暮星喏喏道:“我原来跟金叔不熟,我也不知他怎么想。” 施琢渠客气道:“您可以开个价,多少钱能割爱。” 金晓源此时纠结不已,主要他说好将东西送给谈暮星等人,话都已经放出去,现在临场又反悔,怎么想都不合适。 金晓源气质粗俗、嚣张跋扈,但他脑袋并不笨,门道看得挺清楚。 虽然蒙德森远比谈家厉害,但施琢渠说到底是打工仔,将石头给对方起不了什么作用。谈暮星是谈家的人,亲疏关系就不一样,刷他的好感明显比施琢渠有效。 再者,蒙德森确实声名远播,但金晓源又不出去发展,他很清楚自己只能在G市混,两相对比还是谈家靠谱一点,起码看得见摸得着。 金晓源想通个中利害,他顿时趾高气扬,粗声道:“什么蒙德森?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都不可能割爱,这石头我要定了!” 施琢渠:“?” 金晓源思及谈暮星等人还在隔壁,他的表演越发夸张,斩钉截铁地跟施琢渠划清距离,恨不得浑身散发“休想用权势压我”的凛然气场! 施琢渠:“但它并不值钱,如果错过我们,以后很难转手……” “我管它值不值钱,我买回家摆着看,拿着玩儿不行吗!?” “……” 施琢渠完全无法理解金晓源脑回路,他现在是软硬兼施,然而对方却是死脑筋,似乎抓着样石不肯放,事态就棘手起来。 小屋内,楚千黎听到此话,惊叹道:“想不到地头蛇立场这么坚定,这确实出乎我意料。” 谈暮星面露诧异:“……我也没想到金叔对家里那么执着,毕竟蒙德森比我们家厉害多了。” 谈暮星不知是不是家里人都不太吃恭维套路,导致金晓源在傍大腿时频频受挫,反而涌生出不肯服输的执拗,不惜放弃更辉煌的蒙德森,都要在谈家继续死磕下去。 这究竟是什么心态?马屁精的匠心精神? 可能任何事都要有极致信念才能成功吧。 楚千黎突然想到什么,她看向谈暮星,殷切地催促:“你是不是有他微信?快快快,给他发一条消息,话先别说太死!” 谈暮星不明所以地取出手机,按照楚千黎指示进行编辑。 另一边,施琢渠凝眉道:“这样吧,您有什么条件,可以直接提出来,如果我的权限不够,也会跟集团做沟通,只要您愿意让出样石。” 他看出金晓源对自身不够信服,估计是不确定自己在集团影响力。 “让?让什么让?我的字典里就没有……”金晓源正夸夸其谈,他突然瞥见手机消息,看清谈暮星发来的建议,又忙不迭改口道,“……条件随我提?” “对,我知道您在G市有不少生意,就算是公司间合作也行。” “别生意不生意了,痛快一点吧,要石头可以……”金晓源得到指令,他双手的五指都张开,掷地有声道,“你们出这个数!” 楚千黎想得知1134号原石在施琢渠等人心中的分量,她干脆就出一个歪主意,让金晓源报出天文数字。既然施琢渠信誓旦旦地说样石不值钱,那他们索性就用此招一探虚实,没准还能炸出施琢渠后面的人。 “一个亿?”施琢渠沉默片刻,他眼底闪过不愉,却没有更好办法,作势就准备起身,“好的,我先去跟集团沟通一下。” 他本来想要压低竞价,谁料到被金晓源倒杀一枪,一个亿比七千万还要更多。 金晓源怒道:“谁跟你说一个亿,打发叫花子呢?我要十个亿!” 施琢渠刚刚就无法接受,他现在听到离谱的巨额报价,难以置信道:“不可能,这跟抢劫有什么差别!?” “我现在确实就在抢你的嘛!” “……” 第八十五颗星 小屋内, 谈暮星表情微妙,怀疑道:“金叔报价确实够大胆,真有人会出十个亿吗?” “他们可以讨价还价嘛, 我们留一点砍价空间。”楚千黎偷瞟外面情况, “漂亮话谁不会说啊,石头到底重不重要,那不得看花不花钱?” 楚千黎调侃:“我还说自己德智体美劳样样全呢, 空口说白话谁不会?关键得看愿意付出多少,这就跟有些人说什么‘我养你’一样,喂两口剩菜剩饭叫养你,喂山珍海味也叫养你,谁会把这种话当真啊?” “那都要看真摆上桌的菜, 不能信菜谱的虚假宣传!” 楚千黎研究的是推命,在某种意义上深谙骗术, 她才不信嘴上的胡编乱造。人性就是只有利益受损时才会展现本我, 平时其乐融融时说的都是没用的废话。 这类似金晓源天天围着谈暮星讨好无效, 但他面对更有钱权的人依然坚定,那这一次的收获就会远超从前。锦上添花毫无意义, 那创造不出因果,但雪中送炭可以。 谈暮星听到楚千黎的比喻,他抬眼望向她,似乎若有所思。 楚千黎正认真地观察外面的东西,并未察觉谈暮星的视线。 谈暮星抿了抿唇, 他目光飘向一边, 轻声道:“那你喜欢吃什么菜呢?” 楚千黎闻言一愣, 她回头道:“什么?” 谈暮星心中微跳,他赶忙垂眼:“……没什么。” 他只是突然好奇她希望桌上摆什么菜。 主会客厅内, 金晓源狮子大开口,直接开价十亿,让双方陷入焦灼。 施琢渠身边还有同行者,他们连忙低声提醒,慌道:“施总,这肯定不行的,我们到时候得被其他人戳脊梁骨……” “我知道。”施琢渠略加思索,砍价道,“金总,这个价格确实不太合适,不如五亿?” 金晓源恶声恶气道:“你当是菜市场买菜,还跟我这里砍价呢,说了十亿就十亿。” “八亿。” “少跟我叽叽歪歪,再多嘴我不卖了!” 金晓源双臂环胸,他态度蛮横、颇不讲理,完全不是公司中谈判精英的路数。 这是施琢渠最不擅对付的类型,对方已经摆出讹诈的小人嘴脸,而且很少踏足G市以外的地方,所以根本不怕蒙德森的报复。说句不好听的,施琢渠等人今日要是不买,金晓源也不会善罢甘休。 施琢渠面沉如水,他在心中衡量新纪元泄密和十亿,最后缓缓地做出决断,对同行者说道:“今天的事别让任何人知道,我现在去给老板打电话。” “……好的。” 施琢渠可以向L申请十亿权限回收样石,但前提是最初竞价到七千万的事没有外传,他回去得用些手段抹掉痕迹。 “金总,稍等,我跟集团那边沟通一下。” “你可抓紧啦,还要继续拖,说不定我又改主意了。” 施琢渠没理会金晓源暗戳戳地挑衅,他用手机看一眼时间,又给L发消息确认是否方便,这才到会客厅的角落里拨通电话。他现在没办法离开会客厅,但同样远远地避开其他人。 “搞得神神秘秘。”金晓源嗤道,他听不清远处的通话,只能捕捉到零碎声音,“呦,好像还是洋文。” 语音接通后,L的声音传过来,兴致勃勃道:“琢渠,有什么事么?我正跟艾伯纳研究一些有趣的东西。” 施琢渠敏锐地发现老板此时心情愉快,忙不迭道:“是这样的,我们已经完成样石的回收,但现在想劳烦您开启一下权限。” “已经找到了?那还挺快的,你发过来吧。” “好的,我现在向您申请。” 施琢渠完成申请操作,他好半天没听到对面的声音,一时间心中打鼓。 片刻后,L平静的声音响起,意外道:“琢渠,我没想到你这次会申请那么多,简直不像你了。” 施琢渠略感忐忑,面上却强作镇定,解释道:“这次遇到一点麻烦,拿到样石的人在G市比较有影响力,我待会儿会将资料发给您。” “可大多数人应该看不出样石的作用。”L出言质疑,他停顿片刻,又道,“算了,你有判断就行,但是下不为例。” 施琢渠内心长舒一口气,他向L完成权限申请,这才挂断电话回复金晓源。 “金总,按照您说得来吧。”施琢渠应付完老板,现在脸色稍缓,状态从容得多。 楚千黎听施琢渠拍板,讶异道:“还真买下啦?那看来很值钱嘛!” 金晓源显然有相同感想,他眼珠子一转,又想伸出手指,说道:“唉,我改主意了,现在要……” 施琢渠淡淡道:“金总,人要知道适可而止,说实话愿意付十亿都是集团考虑项目保密性,否则根本没有人会买。” 金晓源嚣张道:“你不是人吗?” “……”施琢渠沉默数秒,他似乎不耐于跟恶霸讲理,索性取出自己的手机,从中调出一张照片来,“这是项目中的其他样石。” 施琢渠只让金晓源粗略地扫一眼,他就飞速地收回手机,但同样能看到别的石块,形状大小不一。 金晓源忙道:“唉?你闪那么快干嘛?我还什么都没看清呢!” “我觉得您已经看明白,这东西并不是只有一块。” 潜台词是,不要坐地起价,不是稀缺资源。 金晓源承认刚才打算继续叫价,但他看到其他样石便不确定,不知道该不该售出1134号标的。 “他这话好像没作假,这笔钱不赚白不赚,那让他们高位接盘。”楚千黎手指微动,她虚空比划两下,思索道,“反正罗盘里有红晶,实在不行鉴定那个,十亿足够找最好的师傅拆开加修理了。” 她从施琢渠的态度中琢磨出两件事:一是他们在进行研究红晶的项目,此项目对蒙德森至关重要;二是他们有一定红晶储量,此物跟宝石不同,好像有其他作用。 谈暮星点头:“那我给金叔发消息。” 金晓源用余光瞥见消息,他总算跟施琢渠达成一致,双方商定用十亿完成样石交易! 施琢渠确定完合同,他忽然想起什么,说道:“金总,1134号标的是从我们集团内部失窃,您跟这家拍卖行张总相熟,那应该可以知道卖家身份……” 金晓源没好气道:“嘿,我哪懂你们拍卖的事,你们最会钻漏子,你说失窃就失窃,万一监守自盗呢?东西丢了就报警,不要跑来找我们!” 施琢渠:“?”地头蛇建议我报警? 金晓源可不傻,罗斯亚拍卖行从其他渠道收到样石委托,他怎么可能将商业机密捅给对家的人?好歹是老朋友管的生意,有些事不能随便过问。 施琢渠没想到金晓源拿完钱还如此傲慢,但想来卖家也是匿名委托,不可能轻易暴露身份,也就没再追究此事。 双方敲定完合约细节,金晓源总算放施琢渠一行人离去。 众人离去后,楚千黎从小屋中蹿出来,她现在欢欣不已,感慨道:“这当中间商赚差价就是快啊,不管乱七八糟扣税的话,四舍五入就是日薪十亿!?” 金晓源面对施琢渠颐指气使,他现在同样迫切地搓搓手:“唉,这生意确实来钱快,不然我等这块卖出去后,再想办法抢回来继续卖……” 金晓源确实有钱,但没体验过如此迅速地捞钱,自然想反复割施琢渠及蒙德森的韭菜。 谈暮星小声地吐槽:“金叔,你的想法很不社会主义,而且人家以后肯定带保镖。” 施琢渠今天确实不走运,居然在电梯门口被堵住,加上金晓源主场人多势众,可以说是毫无准备,未来很难碰到合适机会。 楚千黎猛拍金晓源,她满面笑容,果断道:“不管怎样,金叔功劳大大滴!” 金晓源饶有兴致道:“好说好说,我烧钱烧惯了,猛地捞一笔,也还挺有趣。” 谈暮星站在蛇鼠窝里,倾听着土匪的发言。 另一边,落地窗外海景壮观,屋内却空间宽阔、灯光温暖,两名男子正坐在小桌两侧交谈。 桌上放置诸多奇异的水晶及道具,红晶灵摆躺在绒布上闪闪发光,旁边还铺开各式各样的图纸。 L撂下手机后面色发寒,他眉毛微挑,不悦道:“没想到琢渠也会瞒事情。” L对回收样石的价格并无意见,但他一向性格多疑,察觉下属隐瞒细节,自然感到极度不爽。 小桌另一侧,金发的中年男子带着儒雅学究气,慢条斯理道:“L,人类是复杂的生物,单凭一件事否认一个人,未免太武断了。 “你说的人出言隐瞒,未必就是对你不忠,可能只是想要自保。” L脸色沉沉:“艾伯纳,但隐瞒就是不忠。” 艾伯纳摇头:“那是你们上位者的想法。” L闻言更加不快,他确实跟艾伯纳商议好新纪元计划,但对方总是绵里藏针,不能算顺从的性格,或者说这些神秘学研究者都相当叛逆。 艾伯纳只是想获得过去的神秘学传承,但L要货真价实从新纪元营利。两人偶尔能谈得来,也经常观点不一样。 艾伯纳拿起桌上的红晶灵摆,提议道:“人对人的认识总是主观片面,所以有时候需要借助外力看清,既然你现在感觉不舒服,不如我们看看那边的情况。” “怎么看?” “灵摆可以将潜意识的信息外向化,这是一种不错的占卜工具,简单地询问,就能有答案。”红晶灵摆在半空摇晃,渐渐地顺时针旋转。 L将信将疑,他看不懂占卜,在旁静候结果。 艾伯纳解读完信息,他迟疑数秒,惊讶道:“看来那边情况很艰难,遇到相当厉害的灵能者或占星师,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 L一愣:“什么意思?像你一样厉害的高手吗?” 艾伯纳眼神微变,他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坦诚道:“……好像比我厉害。” 艾伯纳已经是L接触到最厉害的神秘学研究者,既然现在出现更强的人,没准新纪元能有突破性进展。 L眼神一亮,他顿时坐直身子,忙不迭追问:“那现在能看出这个人具体方位吗?或者有什么明显特征!?” “这可不容易,主要信息少,描述会很模糊。”艾伯纳道,“我可以试试,但或许不准。” L:“职业特征也行,只要得知信息,起码有方向去查。” 如果艾伯纳能简单地描述对方,那他们起码能圈出职业或背景,把握住寻人的方向。 艾伯纳思考许久,苦恼道:“我这回好像不准了,不好形容对方职业。” “为什么?” “因为对方的职业特征不明显,只知道经常从他人手中掠夺财富,一般来说这种信息就是强盗。”艾伯纳茫然道,“但这个人又不会坐牢,看上去是合理合法的,我不知道什么职业能这样?” 第八十六颗星 拍卖行外, 施琢渠刚刚走出大门,突然接到l的通话,顿时背后一凉。他心惊肉跳地接通, 不知是否被秋后算账, 不由内心惴惴。 好在l没有追究钱的事情,反而问起别的:“琢渠,你是跟中国的术数者交易么?” 施琢渠一愣:“……他应该不是术数者。” “艾伯纳说你那边有强大的灵能者或占星师, 在中国或许就是精通周易的术数者,你最近搜查一番,应该就在你附近。”l补充,“对方拥有神奇的能力,但在外人眼里是强盗形象, 重点关注这样的人。” 艾伯纳认为对方有双重身份,一是灵修, 二是强盗。他只能给出特征, 模糊地描绘对方。 施琢渠颇感诧异, 他一听描述就联想到金晓源,但确实没发现地头蛇擅长周易术数。 “如果你确认对方能力, 必要时刻可以谈合作。” “好的。” 尽管施琢渠领命,但他深知不好调查,主要金晓源在g市人脉盘根错节,没有被对方找茬儿就算不错,想要探明其玄学水平难上加难。 施琢渠询问:“金晓源有术数背景么?” “没听说过啊。”周围人迷茫道, “他好多年前是要债的, 后来发达后就消停了, 基本不碰这些事。” g市以前总有做生意的老赖,凶狠的金晓源专门替人要债, 不过最近严打后就低调很多,但蛮横粗暴的行事手段没变。 施琢渠眉毛一挑:“居然是要债的,难怪态度那样。” 金晓源嚣张得如同全世界都欠他,要债确实也算从他人手中夺钱,或许艾伯纳说的人就是他。 次日,罗斯亚拍卖行的张明匆匆从外地归来,赶回g市处理昨日的闹剧,连带还有1134号标的。 虽然楚千黎等人跟施琢渠达成协议,但他们还没有跟拍卖行确认完流程,好在1134号原石一直寄存在拍卖行内,基本不会有什么风险。 “金哥啊,我的老大哥,这回真是对不住!”张明看见金晓源就连连道歉,“谁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金晓源一把揽住张明,称兄道弟道:“行啦,阿明,都是兄弟,不谈虚的!” “不谈虚的,不谈虚的……”张明忙道,“带你们去看看标的,我昨晚赶回来特意确认。” 楚千黎等人跟随张明进屋,众人在保管贵重拍卖品的库房里看见1134号标的,朴素无华的原石依旧安静地躺在柜里。 楚千黎问道:“现在可以拿出来看看吗?” 她和谈暮星曾在预展上看见原石,但工作人员当时不允许外人触碰。 谈暮星听到她的话,礼貌道:“金叔……” 金晓源果断伸手,霸道地开口:“打开打开,必须能看,有什么不能看的!?” 张明:“好好好,反正都是金哥你们要的东西,提前看看也没事。” 其他人将柜台打开,楚千黎终于得以近距离观察样石,她用各类工具观察原石纹理,又用强光照射缝隙,果然看到红光透出。 谈暮星帮忙留下一些照片以供研究。 楚千黎眨眨眼:“我能问一下这块石头是从哪里来的么?” 张明面露为难:“这……我们也有保密协议……” 金晓源嗤道:“阿明,我还不知道你们?不就渠道不够正规,多大点事儿啊,还要遮遮掩掩的!” 张明被戳破,他有点尴尬,坦白道:“唉,金哥我也不瞒你,这件是被转手好几回,最后才从总部来我们拍卖行,连我们都不确定卖家身份……” 1134号原石在海外颠簸许久,辗转多个国家及拍卖行,这才来到g市。张明所在的拍卖行就负责将其卖出去,然后将款项打回总部,没有其他渠道调查卖家。 “不过我们有以前的邮寄单,可以调出来给你们看一看。” 张明打开内部系统,调出拍品的邮寄运单,展示给楚千黎等人。 楚千黎望着密密麻麻的邮寄单,感慨道:“这块石头比我去过的国家都多,我出国旅游的次数都比不过它!” 原石真是天南海北到处跑,最后才来到g市拍卖行。 谈暮星顺着日期往上翻,他发现最上面的地名,好奇地伸手一指:“请问这是哪里?” 张明没料到谈暮星如此仔细,他摸摸额头的汗珠,小声道:“h国就是一个小国家,估计没什么人听说过,但那里有个家族挺有名,买下当地大半的领土……” 谈暮星似有所悟,猜道:“蒙德森?” 张明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施琢渠说原石是集团内部失窃的样品,现在看张明不好直言,可能确实是来路不明。即使样石不是被人偷出来的,恐怕也跟蒙德森家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张明犹豫道:“据说是当地一种未被命名的矿物,但我们也不好确定具体价值。” 拍卖行有鉴定师,同样不好做评判。 楚千黎:“其他地方没有吗?” “应该是没有的。” “难怪他那么自信。”楚千黎恍然大悟,“他们完全垄断信息,料定其他人不知道使用方法,或者认准别人拿不到其他石头。” 既然是h国的不知名矿物,蒙德森又买下当地土地,或许已将其彻底垄断。 金晓源头脑简单,他听得满头雾水,问道:“那这东西到底值钱吗?他可是拿十亿来买呢!” 楚千黎平和道:“值钱不值钱不都是人定的,它或许现在确实不值钱,没准有一天又可以值钱,只要有人重新制定规则。” 金晓源挠头:“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就像钻石一样吗?”谈暮星试探道,“有些人觉得钻石是骗局。” 楚千黎点头:“但钻石现在依然值钱,所以它究竟有没有价值不重要,只要加入人类的游戏规则,它就又变成另一种东西了。” “说白了,钱啊,名贵珠宝啊,高价房子啊,全都是人类游戏规则的产物,你看有其他动物琢磨这些吗?”楚千黎耸肩,“他们现在愿意花十亿,不单单是为这块石头,而是为抢先制定规则的权力。” 施琢渠说是为项目保密而回收样石,那代表他们认为项目后续回报率远超于此,不惜花高价就为将信息垄断。 然而,金晓源想坐地起价,施琢渠却没被威胁,这又意味他们判断仅有1134号原石无法左右大局,十亿本质是为商业机密付费。 “不管它值不值钱,反正我们有钱了。”楚千黎拍板,“管那么多,先赚他的!” 施琢渠当时脸色不好看,那卖给他就准没出错。 金晓源:“小美女说得对!今朝有钱今朝挣!” 楚千黎:“实在不行我们也去h国挖他的!” 谈暮星:“……在国外随意涉足他人土地很危险。” 楚千黎等人跟张明及拍卖行完成交易,又让金晓源牵头再转卖给施琢渠。一行人仅仅是将原石过手,便获得高昂的差价回报。 楚千黎平时花钱如流水,她现在倒挺慷慨大方,还要将收益分给谈暮星和金晓源。 “唉,这就不用了吧……”金晓源颇受宠若惊,他顿时苍蝇搓手,试探地看向谈暮星,“你们难得来趟g市,最后开心就好啦!” 楚千黎看破金晓源的小心思,爽声道:“金叔叔要石头的时候帮大忙,我们肯定要领这份情,但是一码归一码,你忙前忙后那么久,总不能是打白工。” 谈暮星好言劝道:“金叔,您就收下吧。” 金晓源赶紧推却:“哎呀,但刚开始说好我拍下送你们……” 楚千黎:“关系都是麻烦出来的,金叔你现在不愿意收,我们以后就不敢麻烦你了!” 如果楚千黎不给金晓源分红,这笔人情债会落到谈暮星头上,自然就不太合适。 而且,她预感自己未来还会到g市,那跟熟识此地的人建立联络就很重要,利益联系远比人情往来牢固。 金晓源现在对转卖原石的事上心,但他要能从中获利就会更加拼命。 “小美女要这么说,我不收都不行了……”金晓源刚开始怕拿钱双方就两清,但他听出楚千黎的潜台词,反而放下心来,“行,那我就拿着吧,不过你们以后再来g市我包圆了!” 楚千黎:“好说好说。” “那我到时候把剩下的分别打给你们?”金晓源出面跟施琢渠沟通,钱先从他这里流出去,便主动询问道,“你们有账户吗?” 谈暮星:“金叔你打到这个账户就行。” 楚千黎当初替何建平等大老板算卦,谈暮星曾帮忙办理合法的账户,一直经营得挺规矩。不过,谈暮星管得多,楚千黎花得多。 这笔款项金额巨大,金晓源还专程验证账户信息,疑道:“统统打进这一个?不用分开打吗?” 谈暮星老实地点头:“对。” 金晓源发现账户名似乎是楚千黎,他颇为惊讶地望向谈暮星,唏嘘道:“暮星啊,你还是年轻呀。” 谈暮星面露不解:“?” 金晓源偷看一眼在旁摸索原石的楚千黎,他趁她没有注意到这边情况,悄悄将谈暮星拽到一边,语重心长道:“现在就全上交,不留点小金库,你逢年过节拿什么买东西送礼物啊?” “你这头两年还能抢着买单,再过几十年可怎么办呀!” “……” 第八十七颗星 谈暮星张皇道:“金叔, 不是,这是她的……” 金晓源一把拦住他,出谋划策道:“什么不是, 没事我教教你, 藏这个东西也有讲究的,我平常都计划好了,今天就跟你说说……” 谈暮星还欲解释两句, 又听金晓源滔滔不绝,他心底萌生一丝无奈,弱弱道:“……但再怎么讲究,都不可能用业余挑战别人专业。” 金晓源传授偷藏小金库的诀窍,然而谈暮星思及小大师算卦能力, 他就觉得这些经验对自己毫无用处。为什么要跟术数者比找东西?这是生怕自己被碾压得不够惨? 金晓源发觉谈暮星躺平的态度,告诫道:“你可别不放在心上, 这后面日子还长呢!” 谈暮星原本还在推托, 他突然就被此话戳中, 愣道:“日子还长么……” 金晓源不清楚两人关系,也不知道楚千黎的事。 “是啊, 你现在不当回事儿,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谈暮星怔怔数秒,他目光反而柔和下来,轻声道:“那也挺好的。” 只要日子还长就没什么关系,最怕的是后悔都成为奢侈品。 “后悔有什么好?唉, 你就是年轻!”金晓源不懂他缘何露出向往神色, 无奈道, “算了算了,你到我这个年纪就懂了。” 谈暮星不言。 金晓源确认完账户, 出面牵头交易原石。 楚千黎和谈暮星忙完拍卖行的事,他们终于有空在g市里转转,享受在外地旅游的欢乐时光。 夜晚,城中摩天大楼鳞次栉比,亮起璀璨如星的灯光,构筑出繁华不夜城。 自助餐厅内,金晓源领着二人落座,他扯开桌上的餐巾,忙不迭招呼:“你们先去拿吧,这边风景很好!” 楚千黎和谈暮星闻言起身取餐,他们前往食材丰富的自助区,开始拿取自己感兴趣的食物。 两人在回去前,还欣赏起夜景。 楚千黎站在落地窗边俯瞰城市夜景及海面,她不由发出感慨:“这里比帝都夜景还壮观,简直就像是人造星空。” 港湾边,水面在夜灯照耀下波光粼粼,形状各异、灯火通明的邮轮在波涛间行驶,汇聚成一条明亮的星河。 天上繁星点点、星空浩渺,地下明灯似海、五光十色。 谈暮星站在楚千黎身边,他陪她眺望远方景色:“不过星星还是没村里的亮。” 楚千黎颇为骄傲:“那当然!我们村里星星是最牛的!” 谈暮星笑道:“改天再去一次吧。” 楚千黎一愣:“你还愿意去么?你上回应该也见过了,我们村真没什么好玩的。” “还好,看看王萍姐他们也好。”谈暮星温和地提议,“下次还可以带邱晴空一起去,她上次就说我们不带她呢,到时候等哪个假期好了。” “计划那么远吗?”楚千黎错愕道。 谈暮星:“都要提前商议时间的。” 楚千黎沉默数秒,随即绽放笑容,应道:“好呀,但小可在村里肯定大呼小叫,我觉得她刚进村就要后悔。” 两人一路说笑地取完食物,又回到桌边跟金晓源碰头,在自助餐厅内愉快地用餐。 席间,谈暮星帮忙去取东西,短暂地离开桌边。 楚千黎回头环顾一番,她发现谈暮星已经走远,立马鬼鬼祟祟地将一盘没动的新食物放到他那边,偷偷摸摸地增加喂养大白熊的饲料。 金晓源瞥见她的小动作:“哎呦,暮星好不容易瘦下来!” 楚千黎:“我在关爱饥寒交迫的野生白熊。” 金晓源拍着自己的肚子,他突然就涌生中年辛酸,感慨道:“唉,你们这些人也真是,平常给我们胡吃海塞,没事又嫌胖嫌没人要,我老婆就说我砸她手里了,也不知道谁天天搞一桌在喂还骂我三高……” 楚千黎不满:“星星才不胖不会没人要。” “你要呗?” “我……”楚千黎犹豫数秒,她睫毛颤了颤,笑道,“要不起呢。” “金叔叔,你误会了,我们是同学,昨天跟你开玩笑的。”楚千黎当时在酒店门口帮忙解围,她运用一些语言艺术,然而现在跟金晓源熟识,自然就没有再隐瞒。 金晓源:“嘿,是不是玩笑还两说,现在是同学,以后难说呢。” 金晓源可不傻,两人会开这种玩笑,没准就并不是玩笑。他立马露出“我懂我懂”的神色,懒得再戳穿年轻人套路。 楚千黎摇头:“还没有以后。” 金晓源惊讶道:“为什么?暮星哪里不好吗?” “他很好很好。”楚千黎无奈道,“但我没资格。” “唉,话不是这么说,他们家确实厉害,但我感觉都挺开明的……” “跟这个没关系。”楚千黎继续摇头。 金晓源茫然:“那为什么呢?” 楚千黎心平气和地反问:“金叔叔,你以前是找人要债的吧,后来为什么不做这个了?” 金晓源没懂话题的跳跃性,答道:“那就是年轻时的生意,现在都拖家带口的,谁还干这个啊,家里人不得疯……” “所以了,你也知道做这个就没资格,我同样如此。”楚千黎笑道,“我还在获取资格的路上呢。” 她现在是不敢想以后的亡命徒,连约定未来的胆量都没有。 她很清楚,她还不配。 金晓源不明所以,楚千黎的笑容仍然轻松活泼,但在嘻嘻哈哈的面具下又流露出别的情绪。 正值此时,谈暮星端着海鲜汤归来,他将汤碗放在楚千黎面前,又看到自己桌上的新食物,疑惑道:“刚刚有这盘吃的吗?” 楚千黎无辜道:“有啊。” “我怎么不记得?总觉得不是我的。” 楚千黎连忙为他布菜:“肯定是星星吃太少记忆力下降,必须补一补预防出现失忆情况。现在年轻人都会脱发,说不定也会老年痴呆。” 谈暮星:“?” 三人在餐厅内共同用餐,欣赏g市繁华壮观的夜景。 次日,金晓源就送别一行人,楚千黎等人拿着小阿卡纳回京,金晓源则推动后续交易及打款。 高楼内的研究室,施琢渠带人取出1134号标的,他们用工具将表层石壳擦去,露出其中鲜红如血的晶石,又缓缓地磨取下一些粉末。 研究人员取出一丁点红色粉末,熟练地用火焰将其点燃,经过数步检验后朝施琢渠点点头,示意确实是样石无误。 “那这些我们就回收,待会儿会跟上面汇报。”研究人员接管样石。 施琢渠成功上交样石后,他乘坐电梯来到高层办公室,轻轻敲门后走进屋里。 巨大落地窗边,l坐在老板椅上,他随手将平板放到一边,开门见山道:“琢渠,让你查的人怎么样了?” “我最近都在调查金晓源,他跟艾伯纳说的特征相似,但确实跟术数毫无关系。”施琢渠道,“我会再观察一段时间。” “你们中国人都喜欢藏着,不显山不露水,这么查的确难。”l道,“艾伯纳给我出一个主意,他觉得厉害灵能者跟他一样,必然都会对矿脉里的神秘学遗迹感兴趣。” 施琢渠迟疑道:“您的意思是……”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将中国的术数者聚集在一起,从中筛选出最厉害的人,加入新纪元计划。” 施琢渠:“可以是可以,但任务量很大,而且……” 而且术数者们性格各异,跟寻常人思维也不同,不一定能好好交流。 “如果他们喜欢钱,我们就给他们钱,如果他们喜欢遗迹,我们就给他们这些。”l平静道,“如果他们想要名垂青史,我们就跟他们携手开创新的时代。” “这是一个初步规划,你可以再补充一下。”l将桌上的平板电脑递给施琢渠。 施琢渠赶忙接过,他一目十行地扫过,发现上面都是知名玄学门派,排在最前面的就是位于乾山的乾门。除此以外,资料还按术数类型进行分类,从六壬到梅花,不少无门派却经验丰富的术数者也被列出,例如梅茹z等。 看来l是下定决心将所有高手聚在一起。 “因为人员比较多,所以需要去沟通。这里肯定还有遗漏,很多人大隐于市,不在名单里面,还得你去寻找。” 施琢渠:“好的,我明白了。” 帝都,楚千黎回京后就开始研究红晶塔罗,她高考完暑假没有功课,除了钻研玄学以外,就是琢磨如何花钱。 楚千黎想用自己的收入买样东西,但在谈暮星的提醒下又挺犹豫,最近总暗戳戳地盯贺时琛。 客厅内,贺时琛原本正用笔记本电脑浏览金融资讯,他发现楚千黎频频偷看自己,不耐道:“你又怎么了?” 楚千黎乖巧道:“哥哥,是这样的,我现在是成年人了,上大学后可能需要交通工具……” “你想让我给你买车?你学驾照了吗?”贺时琛已经领悟楚千黎简单的头脑,她现在只尾巴一翘,他就知道她要干嘛。 楚千黎慌忙地摆手:“不不不,怎么能让哥哥给我买,这实在太过分了!” 贺时琛:“?” 贺时琛面对难得懂事的某人,他满腹狐疑地皱眉,冷声道:“你中邪了?能不能正常点说话?” 她可是往家里搬黄金浑天仪的人,居然还知道什么叫过分?这可真是活见鬼。 楚千黎遭遇冷嘲热讽也不恼,她可怜兮兮道:“我是这么想的,交通工具由我来买,但我平时存不下钱,维护保养什么就很难,可我上大学确实需要代步工具,哥哥你能不能……” “帮你养车?”贺时琛自觉地接过,他深知她的消费观念,养车是一年里固定支出,但她账户里剩余金额却不固定。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可以。” 贺时琛听闻是上大学的交通工具,他便爽快地答应,又随口道:“你现在会开吗?” 楚千黎眼神飘移:“啊,我买的这个好像不用我会开……” “你买跑车不就是为炫耀,难道让家里司机替你开?”贺时琛冷笑,“行了,把你那辆跑车给我看看吧,又买了什么稀奇玩意儿。” 他就不信她能买辆便宜的车。 楚千黎支支吾吾半天,终于还是调出图片。 贺时琛还是草率了,他看清照片静默数秒,又思及她购买交通工具的借口,终究难以置信道:“楚千黎,你要坐飞机去上大学!?” 她就在本地大学读书,居然好意思说买这个做代步工具? 第八十八颗星 楚千黎面对贺时琛高声质问, 她忙不迭捂住耳朵,小声争辩道:“那大家上大学都有代步工具。” “家里离大学能有多远?你去大学甚至都比机场近!” 贺时琛颇为震惊,最离谱是楚千黎挑的飞机还不便宜, 他甚至不知道她从哪里搞来那么多钱?难道现在行骗那么容易吗!? 贺时琛如今气得脑仁儿疼, 他揉了揉太阳穴,又强作镇定道:“不是,你拿这些钱做其他事不好吗?为什么非要买飞机?” 楚千黎无辜道:“因为我没有飞机啊。” “你平时根本就用不到!”贺时琛恨铁不成钢道, “这笔钱光定期收益就够你买一堆破黄金玩具,稍微投资理财一下收益率更高,为什么每回都要将手里钱花尽?” 贺时琛以前就觉得楚千黎能花钱,但现在消费金额再次刷新纪录,甚至让他感到一丝奇怪和诧异。即便是她从小没接触过高消费, 刚刚回到家里难免飘飘然,也不至于达到这种地步, 简直像胆大包天的赌徒。 她好像根本不知怕, 真正将金钱当数字。这是诡异的状态。 楚千黎:“我可以理解哥哥的想法, 但我没打算投资理财。” “那你现在可以开始打算……” 楚千黎理直气壮:“投资理财是你的工作,我不能抢你的饭碗嘛, 那咱俩家庭定位不就撞了!” 贺时琛咬牙:“……我真是谢谢你的体贴。” “再说理财是求长期收益,这是正常人遵循的规则,我又不需要遵循这个。” 贺时琛一愣,他面露狐疑:“你为什么不需要遵循这个?” 楚千黎停顿数秒,她眸光微闪, 答道:“那还是直接拿投资理财的人的钱比较快嘛。” 优秀的投资人贺时琛:“……” 很好。 贺时琛感觉自己的血压又高了。 两人在客厅里就消费观念撕扯一通, 最后还是协商出如何共养飞机。 楚千黎得偿所愿, 她心满意足地溜回房间,看上去欢欣不已。 贺时琛目送她蹿进房间, 他脸上的愠色消退,反而凝重地皱眉,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字,在搜索栏里输入“为什么有些人会过度消费”。 他原来认为楚千黎虚荣爱攀比,或者喜欢昂贵奢侈品,但他现在发现她对购置来的黄金用具也不上心。私人飞机同样如此,估计很快被忘在脑后。 如果说她毫无分寸也不对,她绝不会向父母提出这些,那代表她心里能明辨是非。 她好像是爱钱的,又似乎并不在乎。 网页上的回答很多,不少人认为是压力大导致心情不佳,将消费作为一种发泄手段,所以才会追求短期刺激,排解空虚及忧虑的状态。 贺时琛深感无语,倘若楚千黎都心情不佳,那全世界没有心情佳的人。 [是真的,周围人都觉得我很开心,但其实我一点也提不起劲,心里真正想要的东西没法满足,那不就只能杂七杂八地买别的,说实话都不需要,当然我现在有意识在调节了。] [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临死前就只想拥有,钱都是虚的,东西是实的,还管什么以后。] [发泄是真的。我以前也是,感觉病态了,后来在克制,慢慢走出来。] 贺时琛思索地浏览完页面,又默默地将电脑屏幕合上。 他曾跟楚千黎达成协议,由于身份错位的关系,她会按比例分走他的收入。他细想商议时的蛛丝马迹,还有她一路来购置的东西,总觉得疑点重重,却又不知哪里有蹊跷。 她的消费随着账户余额越发夸张,也随着时间流逝而越发密集,隐隐流露焦虑感,仿佛生怕花不到了。 卧室内,楚千黎敲定维护飞机的事后满心欢愉,她进屋看到桌上摊开的红晶塔罗又轻叹一声,开始坐在桌前研究拼接出的图画。 大阿卡纳可以拼接成一幅绚丽星空图,小阿卡纳则可以拼接出血色地下图。 大阿卡纳有22张,小阿卡纳有56张。楚千黎按照星空图的比例往下拼小阿卡纳,然而最终却留下12张,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 小阿卡纳拼接出地下红晶图,但剩下的12张却不是按顺序末尾的12张牌,而是牌面图画跟前后都无法连接的单牌。这就类似于拼图游戏,有些牌没办法拼进去。 天上繁星高悬,地下红晶密布,就像互相映衬的光与影。 楚千黎怀疑红晶塔罗的牌面是地图,风水堪舆时常会观星寻龙脉,塔罗牌的两部分图画有异曲同工之妙,好像是在用大阿卡纳牌面上的星空指示小阿卡纳牌面上火焰般的晶石,借此来引导后人。 但她不知道地图描绘的具体地点在哪,也不知道多出来12张牌如何使用。 罗盘确定方位,塔罗牌能做地图,三清铃是地下辅助用具。它们都有共通之处,帮助人地下寻宝。 她有预感此地就在流出样石的h国,同时隐觉红晶或许跟自己命运息息相关。 术数者对巧合有不一样的见解,普通人看到落花枯叶随风而去,或许只能看到最浅显的表象,但对术数者来说却是入卦参照。 巧合并不是巧合,她能接触到这些,背后都有其因果。然而,究竟是好果还是恶果,却要看人自身的选择。 她现在该怎么办?直接杀到h国?但红晶又是用来做什么的? 即便她确实能实地考察,但此类堪舆探物需要时间,光修建铁路都要项目组,仅凭她一人来得及吗? 楚千黎苦恼地瘫倒在椅子上,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她不太好再盘算余下的日子。 暑假时光匆匆。 楚千黎和谈暮星大学结果出来后,他们还接到梅茹z邀约,说有空时相聚一番。 梅茹z没有打扰备考的高三生,楚千黎接到她的消息,猛然想起手里三清铃,正好趁此回见面还给对方。 依旧是熟悉的茶楼,三人在二楼再碰头。 梅茹z依旧光鲜靓丽,不同的是学生们已经没有穿校服的机会。 楚千黎眼看梅茹z落座,她连忙取出三清铃,解释道:“对不起,茹z姐,我考完试出去一趟,忘记把铃铛还给你。” 楚千黎和谈暮星从项目归来就备考,又急匆匆地到g市拍卖行,现在总算有闲暇跟梅茹z碰面。她误以为对方是讨要铃铛,这才会约两人出来聚聚。 但梅茹z似乎不是为此而来。 “哦,你不提我都忘了……”梅茹z看到三清铃一愣,她随手将其接过,又听他们刚刚归来,寒暄道,“你们考完去哪里玩啦?” 谈暮星老实地答道:“g市。” “那买不少东西吧,我去一趟g市花好多钱。” 楚千黎沉吟片刻,她摸了摸下巴,答道:“确实买不少东西,但好像挣的钱更多。” 梅茹z晃晃手里的铃铛,疑道:“你们不琢磨这个了?应该确实没什么用。” 楚千黎赶忙替三清铃声辩:“不不不,还是有用的,我们的研究有突破进展,现在就跟茹z姐分享下新成果……” 楚千黎轻轻嗓子,她绘声绘色地描述在戈壁的情景,还让谈暮星用简笔画来帮忙解释。三清铃在高楼大厦里声音清脆,但在无阻挡的地方声音浑厚,而且应该主要用于地下探测。 “我还总结出一套摇铃技巧,要是遇到不同地形,摇铃节奏也不一样!”楚千黎一边伸手示意,一边兴致勃勃道,“这是一种摇法,这又是另一种。” 梅茹z认真地倾听铃音,她眉间微凝,似感到困难,迟疑道:“嗯……” 楚千黎眨眨眼,她耐心地询问:“有什么问题吗?” 梅茹z坦白:“虽然很努力地听,但我还是不太懂,可能是没堪舆知识,所以做不到灵活运用。” 楚千黎是结合风水堪舆来讲解,但梅茹z擅长的是梅花易数。 楚千黎深思道:“那我再想想怎么教你?” “所以学会摇铃铛能挣钱吗?” “……好像不能?” 梅茹z果断将三清铃放在一边,拍板道:“很好,那不聊破铃铛了,我们现在聊点能赚钱的,我今天找你们有其他事!” 谈暮星发觉梅茹z和楚千黎不同,楚千黎能滔滔不绝地聊一天占星,但梅茹z做事就干净利落得多。尽管都是术数者,但态度也不相同。 楚千黎在戈壁上发现新诀窍,她能满脸欣喜拉着谈暮星聊,然而梅茹z显然对此兴趣不大。 楚千黎嘀咕道:“茹z姐,这是你家传的铃铛,它听到这话会难过的。” 虽然楚千黎同样调侃过三清铃没用,但果然还是原主人梅茹z更狠心,简单粗暴称其破铃铛。 梅茹z嗤道:“别傻了,它没有耳朵,听不到这话。” 两名准大学生当即露出责怪,似乎无声谴责她没有童心。 梅茹z待在小孩窝里,她不好再说“世上没有圣诞老人”残酷现实,不得不入乡随俗,又突然灵机一动。 梅茹z直接拿起遮阳帽,将其扣在三清铃上,笑道:“这样行了吧?我给它耳朵挡住,这下听不见了,它也不知道自己是破铃铛!” 楚千黎感慨:“这就是掩耳骗铃的故事吗?” 谈暮星:“……” 第八十九颗星 梅茹Z将三清铃撇到一边, 便跟二人说起此行正事,开口道:“你们记不记得上回跟我一起去找小孩那个活儿,那家人突然跟我联系, 现在有个大项目, 想要找人来完成,钱不是问题!” 楚千黎闻言一怔,突然想到施琢渠。 谈暮星试探地看她一眼, 他明显考虑到一处去,问道:“就是施总他们吗?” 梅茹Z点头:“对,但这回不是施总,而是他弟弟来找,你们可能没印象了。” 楚千黎:“当时负责给茹Z姐打款的人吗?” “你们居然还记着啊。”梅茹Z意外道, “就是他。” 楚千黎和谈暮星无声地交换眼神,他们刚刚在G市见过施琢渠, 没想到对方还会联系梅茹Z。 “这个项目跟咱们上回去的那个不一样, 我这回提前确认过, 虽然也有一些筛选,但绝对不用考公了。”梅茹Z至今仍对潘教授等人的考题耿耿于怀, 不满道,“上回的考题直接给我搞自闭。” 楚千黎:“他们有说项目具体做什么吗?” “据说跟开采有关,现在都没有详谈,通过考核后有保密协议,到时候再沟通细节。”梅茹Z道, “你也知道寻龙点穴什么的工作量浩大, 我就想着不然我们结组一起去, 你们也没有师门吧?” “你不知道现在抱团多厉害,我们这种闲散在外的人, 想要拿这种项目好难,根本比不过那种有门派的!” 梅茹Z是家传而无师承,她自然没有门派人脉。楚千黎和谈暮星跟着潘义成,他们也不会拉帮结派,跟有师门的俞仡等人不同。 楚千黎思及小阿卡纳牌面上的地图,她能猜出施琢渠及其背后势力找人的缘由,询问道:“大家都是结组?” “我听说好几个大门派被找了,应该结组的比较多,你别说他们真挺厉害,连乾门都打算过来。”梅茹Z道,“你们上回没给施总留联系方式,他弟弟还专门找我问起你们。” 施琢渠记得楚千黎水平不错,无奈当时根本不知底细,还离奇被她要走名片。 谈暮星疑道:“乾门也有人吗?但须乾道长不是在闭关?” 谈暮星犹记爷爷说过须乾道长不下山,他也确实很长时间没见过对方。 梅茹Z:“不知道,乾门这两年都不露面,现在莫名其妙出山,所以说竞争压力很大。” 楚千黎听施琢渠等人招人声势浩大,便感觉他们不是发现十亿原石真相来钓鱼,恐怕是在为接下来的开采计划募集队伍。 她都没把握单人完成开采,想必外行人更是满头雾水,现在打算用钞能力集结内行。 “茹Z姐,他们给钱很多吗?”楚千黎好奇道,“肯定也会有大师不被钱打动吧。” 梅茹Z:“那估计是聊的方法不一样,反正跟我聊就是钱最管用。你们要是感兴趣,我们过段时间去报名,到时候可以跟对方细谈。” 楚千黎等人跟梅茹Z约好日子,他们打算先共同过去看看,确认完详细情况再决定是否报名。 三人在茶楼门口道别,梅茹Z到停车场开车离开,只留下楚千黎和谈暮星。 谈暮星仍记得道长那日所言,他看向楚千黎,说道:“须乾道长当时曾说一年后有场百年难遇的盘道大会。” 须乾道长自知无法解决楚千黎的问题,当初建议他们届时可以去看看,或许还能有造化。现在一琢磨,时间差不多。 “这么一想也对,这都什么年代,又不是华山论剑,要有盘道大会肯定有人组织。”楚千黎道,“把那么多人聚起来,必然劳心费神,花那么大代价,也不知道究竟要做什么。” “我们要去么?” 楚千黎长叹一声。 谈暮星看她垂头丧气,关切道:“怎么了?” “我好久没跟那么多同行碰面,到时候绝对烦心事一大堆,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楚千黎苦恼地挠头,喃喃道,“我该不会又要被他们围攻?”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更何况一向同行相轻。 谈暮星哭笑不得:“不会吧,我看你和茹Z姐相处就还行。” 楚千黎委屈地呜呜:“星星,那到时候要有人骂我,你会站在我这边,替我讨说法吗……” 谈暮星疑惑于她的问题,他下意识地回道:“当然,我肯定……”站在你这边。 楚千黎双眼发亮,期盼地接道:“肯定帮我把他们揍一顿?” 谈暮星:“?” 谈暮星慌忙道:“……等等,按照常理来说,不该是替你讨说法?”怎么突然就动手? 楚千黎不屑地摆手:“哎呀,你到时候就知道,跟他们讲不清楚,有些人就是打一顿才听话!” 谈暮星似乎领悟她以前被围攻的缘由:“……” 楚千黎围着他蹦来跳去,她殷切地追问起来:“你会帮我吧,你会帮我吧?” 谈暮星总不能承诺将反对她的术数者都暴揍一顿,他思考片刻,和缓道:“会帮你的。” 楚千黎喜形于色,顿时就有所依仗,当即要得意叉腰。 谈暮星作为和平主义者,他温和地提议:“如果有人骂你,我帮你捂住耳朵,然后你不会听见,就像三清铃一样,也不会想揍对方了。” 楚千黎:“?”居然把她当铃铛糊弄? 乾山,云烟雾绕,林木葱翠。 须在渊身着道服,他将桃木剑小心地装入布袋,又妥善地背在身上,提着行李到道观门口跟师父告别。 须乾道长身后还站着几名道士,他们将在今日目送新生代下山,这群年轻道士们将迎来自身历练,不再有师父陪伴左右。 须在渊站在一行人最前侧,带头向须乾等人郑重行礼,算是下山前的最后道别。他起身时竟有些头晕目眩,望着道观门前的师父等人,至今还有些不真实感。 须乾察觉他的情绪,心平气和道:“在渊,这是你第一次下山,你务必做好心理准备,外面跟乾门有所不同。” 须在渊请教:“师父,两者有什么不同?” “你在门里只用断卦,走出此门便要断人,卦难言吉凶,人难辨善恶,甚至断人比断卦还要困难百倍。”须乾道,“君子待时而动,虽然你断卦极准,但断人又不尽相同。” 须在渊似懂非懂,他受教地朝须乾及师叔们再次行礼,终究缓缓地随队伍下山。 片刻后,小道士们站在山下,须在渊回头遥望,只见险峻的青山,却再不见山顶的道观。 他放眼望去,高速公路平整宽阔,跟山上的风景截然不同。 “小师叔,我们走吧?”其他人跟须在渊不同,他们经常下山,轻轻在旁提醒。 须在渊连忙回神,他下意识地一摸桃木剑,应道:“走吧。” 烈日炎炎,高楼内的冷气却很足,只将进门的人吹得冷飕飕。 一楼大厅内,梅茹Z跟楚千黎等人碰头,她环顾一圈大楼内景象,点评道:“场子还挺大。” “那可不是,大财阀呢。”楚千黎嘀咕。 楚千黎和谈暮星来时就查过大楼,此大厦由蒙德森集团兴建,可以说是其在京重要据点之一。 片刻后,施琢渠从楼内走出来,他匆匆过来迎接众人,客气地打招呼:“各位老师好久不见。” 梅茹Z直白道:“没想到你生意做得比施总还厉害。” “梅大师说笑了,是公司平台大,我仅仅是员工。”施琢渠跟梅茹Z交谈,他又察觉楚千黎探究的视线,礼貌道,“两位老师倒还像以前一样。” 楚千黎总是新奇地望东望西,谈暮星则静静地跟在后面。 梅茹Z上回没听见三人闲聊,她左右看看,试探道:“怎么?你们很熟了?” “只是上次聊过两句。”施琢渠解释,“楚老师好像很喜欢打量人。” 楚千黎偶尔会直勾勾地盯人,不知道在思索什么,让施琢渠颇感奇怪。 “啊,好久没见,怪新鲜的,就多看两眼。”楚千黎其实在观察施琢渠微表情,但她感觉对方不知原石纠纷真相,也就没有再提起G市的事。 施琢渠当然不会将楚千黎和艾伯纳说的人联系到一起,她和谈暮星都是国家队出身,不管怎么想都跟强盗无关,简直是八竿子打不着。 “三位里面请,我们上去谈。” 施琢渠用工作证刷开金属电梯,领着三人到清幽办公室详谈。 屋内,众人陆续入座,施琢渠开口:“我上次跟梅大师提起过,不知道另外两位老师是否已经知道大概情况?” 楚千黎:“开采是吧,能问问采集什么吗?” “现在还不方便透露,当然要是后续能合作,我们签订保密协议后,肯定会将情况悉数告知。” “这你们要不说清楚……”楚千黎瞥一眼谈暮星,故作为难道,“我们不好跟单位交代啊。” 楚千黎看出施琢渠不知两人真实身份,索性又故弄玄虚起来。 施琢渠和煦道:“我知道两位老师工作性质不同,可能对物质酬劳不太在乎,但我们开采地还留有大量珍贵遗迹,或许能让您感兴趣。” 楚千黎一愣:“珍贵遗迹?” “是的,当然不是简单遗迹,我确实不太懂那些。”施琢渠摊手,“但各位大师应该熟悉,没准看到会感觉新奇,跟各类术数紧密相关。” 楚千黎陷入深思。 梅茹Z干脆利落道:“我不觉得珍贵遗迹新奇,就想知道酬劳有多新奇。” “当然,如果老师们更偏向别的,到时候项目顺利的话,酬劳也绝对让您满意,我们也会在合约上商定清楚。”施琢渠补充,“钱不是问题。” 梅茹Z:“还挺干脆。” 楚千黎作为靠原石赚差价的最大收益者,她赞同地点头,中肯道:“确实能看出你们财力不错。”很少能遇到这样人傻钱多的冤大头。 “那三位愿意报名吗?我们有个简单的筛选过程,到时候需要联系方式通知您。”施琢渠取过桌上报名表,将其递给楚千黎等人。 楚千黎一瞥报名表的右上角,看到熟悉的蛇与苹果徽标。 报名表远没有铁路项目那般详细,基本上就只有联络方式。三人填完递还施琢渠,并没有花费过长时间。 施琢渠道谢后接过,他随意地浏览一番,将梅茹Z的报名表抽出,然后将报名表分门别类地放在桌上。 楚千黎察觉他的小动作,错愕道:“为什么把茹Z姐的报名表单独取出来?” “有吗?”梅茹忙不迭回头,“我们是结组的。” 施琢渠没想到楚千黎观察如此细致,他只得解释:“是这样的,我们筛选有些内部规则,梅大师不需要走初选流程……” 楚千黎惊道:“为什么?” 梅茹Z:“你们该不会后面拿这个压我钱吧。” 谈暮星:“可以询问一下你们的规则吗?” “梅大师的师承跟开采地遗迹有关系,尤其您手里应该握有一件从遗迹中出去的古董。”施琢渠坦白,“实不相瞒,我们后期可能会需要。” 三人同时想到三清铃。 梅茹Z一怔:“但我们是同一队啊,不能一起跳过初选?” “实在对不起,我们有相关规定,我相信初选对另外两位老师也不难,您可以之后再结组。”施琢渠答得滴水不漏,他还未亲眼见过楚千黎和谈暮星的能力,当然需要初选来甄别。 梅茹Z恼道:“这不就拆开了,哪有这种道理!” 施琢渠不卑不亢:“不好意思,规定就是规定,我也没有权限。” 半晌后,三人从大厦里出来,梅茹Z跟施琢渠争执无果,一时间心情烦闷,皱眉道:“不然我跟你们一起去初选算了。” “别啊,三清铃好不容易把茹Z姐保送,总算有机会证明自己不是破铃铛!”楚千黎婉拒,“再说我想保送就直接掏罗盘,只是现在不想他们知道而已。” 施琢渠一提三清铃,她脑海里的线索就连接成线,自然不愿意暴露罗盘和塔罗牌。 梅茹Z反应过来,愣道:“对了,你们还有罗盘,当初不是说跟铃铛有关系嘛。” “所以啦,我们分头行动,茹Z姐先去探探不用初选的人,我和星星则去瞧瞧需要初选的人。”楚千黎拍板道,“我们两边情况都掌握,到时候就能里应外合。” 第九十颗星 梅茹Z:“那我们初选后见?” “没错。”楚千黎比划打电话手势, “有情况随时联系。” 三人在大厦前商议完计划,便开始分头行动。 没过多久,楚千黎和谈暮星就接到初试通知, 梅茹Z同样跟他们联系, 说起她那一头的情况。 电话里,梅茹Z抱怨:“不去初试的下场就是听他们画大饼,姓施的说他老板最近过来, 要跟不用初试的人见一面。” “据说还有国外来的人,等我跟他们真正碰面,再告诉你们都是些什么人。” 楚千黎:“他们有跟茹Z姐聊三清铃的事吗?” “还没呢,这帮人最近没怎么管我,都在关注另一个乾门的人。” 据梅茹Z所说, 蒙德森集团给他们准备住处,然而她还是觉得回家最放心, 没待在施琢渠等人安排的地方。现在酒店里人不多, 但闲置房间并不少。 梅茹Z推测以后入住的人挺多, 应该会是一支庞大的队伍。 楚千黎了然地应声,这代表要靠初选筛出不少人, 真正免除初试的人寥寥无几。 初试时间是在周末,地点位于某高楼内。 高耸的大厦犹如利剑,外层玻璃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初试考场是一间宽敞的房间,屋内散落着休息用的桌椅,墙角还放置书架及书籍。这里似乎被改动过布置, 以前曾经是办公场所, 仅有投影仪和会议桌残留过去的痕迹, 多余的格子间都被撤掉。 墙壁上的挂钟正在精准运行,距离九点钟初试还有些时间, 屋里已经有不少人聚集在一起。 黑衣大汉进屋后环顾一圈,他随手将包往软沙发上一丢,皱眉道:“这地方也太寒酸了!” “黄哥,来了啊,最近堂口那边怎么样?” “别提了,烦着呢,老碰到些臭道士……”黑衣大汉瞥见角落里的身着道袍的一群人,怪叫道,“哎呦,真是冤家路窄,哪儿都能碰到!” 角落里,乾门弟子身着道袍,他们打量一圈周围人,诧异道:“还真是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来了,难怪道长他们说不能掉以轻心。” 尽管来此都是玄门中人,但师承门派各不相同,以前说不定还有旧仇,自然算不上其乐融融。 “小师叔没事吧?他是第一回下山,现在跟我们分开。” 人群中有一年轻道士,他的道袍跟旁人略有不同,纹理明显复杂不少,似乎是队伍主心骨,应道:“在渊擅长卜事,应该能够应付,倒是我们能不能过初试还两说。” 没过多久,楚千黎和谈暮星同样抵达考场,她抬眼一看门口标着“三号考场”,又环顾一圈屋里乌泱泱的人,新奇道:“唉,确实好久没见那么多江湖骗子,现在要把这里举报算不算一锅端?” 谈暮星弱弱地提醒:“但我们也是来初试的……” “这不是还没开考吗?我们先把考场告发,这不就只剩下咱俩,无伤晋级呢!” 谈暮星:“?”好一招恶意举报打压同行,跟某些资本家如出一辙。 谈暮星陪楚千黎在考场门口观望,他发现里面的人服装风格迥异,愣道:“大家的衣服都很有特色。” 屋里有的人穿道袍,有的人穿中山装,当然也有衣着正常的人,但细节之处的配饰同样透出异样,不是铜钱就是玉饰。他们零零散散地闲聊,部分人看上去早就认识。 楚千黎好笑道:“星星现在就像不懂动漫的人误入漫展现场。” “……确实差不多。”谈暮星满脸为难,他跟玄学绝缘,又道,“为什么他们好像都很熟?” “因为专门做这行的人就是常会碰到,尤其像茹Z姐一样当工作来赚钱的,基本跟其他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偶尔还会抢生意呢。”楚千黎解释,“而且有些人修的东西相冲,没准还能掐得头破血流。” 谈暮星:“修的东西相冲?” 楚千黎点头:“对,我和茹Z姐都是不信教只搞术数,但有的人还会研究些别的,经常谁也不服谁。” 挂钟缓缓地指向上午九点,这是通知的初试时间,然而考场里仍没有负责人出现。 黑衣大汉坐在软沙发上,他散漫地翘着二郎腿,身边还围聚着数人,不满道:“什么意思?没人啊?” “有没有人组织一下,不是说好九点开考!” “这不耽误事儿嘛,我本来就觉得搞个初试挺烦,有事儿就说事儿,弄一帮人过来,装什么蒜呢?”黑衣大汉恼道。 “黄哥先消消气,待会儿搓一顿?好久没见了。” 乾门道士们同样略感奇怪,他们静静地在角落等待,没有跟其他人搭话。 谈暮星低头看一眼时间,他发现楚千黎迟迟不进屋,好奇道:“我们不进去吗?虽然考试还没开始,但现在已经九点了。” 楚千黎一直在门口徘徊,她探头观察着屋里人,却没有进考场的打算。 楚千黎摇头:“不,考试已经开始了。” “但我没看到负责人。”谈暮星张望一番,他瞧瞧屋里,又望望走廊,完全没看到主持初试的考官。 “因为这就是考题吧。”楚千黎歪头,她手指动了动,思索道,“那个人早混进去了,估计在屋里装考生呢。” “考题就是寻人?” 楚千黎摸摸下巴:“对,这样很方便嘛,要有人琢磨不出来直接走,自然就能淘汰一批没耐心的,还可以避免跟刺儿头正面冲突。” 谈暮星试探:“那我们现在要去找考官吗?” 楚千黎高傲地扬下巴:“谁找他啊,他不配考我,我当世第一!” 谈暮星:“?” “最烦这种连题目都搞谜语的人,对方不是喜欢装考生?那就继续装着吧。”楚千黎笑道,“我说来参加初试,可没说要做考生。” 考官设置这种寻人题目,就是不愿跟考生起纠纷,到时候考试时间结束,没揣摩出真意的人自然被筛掉。 但楚千黎想知道这群人水平,仅仅是无声无息地寻人,未免太过无趣,还是打起来好! 墙壁上,监控摄像头记录着房间内情况,将整场考试的流程拍摄下来。 初试考场内无人组织,让考生们隐隐骚动。 黑衣大汉率先起身,他扯过自己的包,烦躁道:“不考了,一点时间观念没有。” “哎,黄哥真要走啊,不然再等一会儿?” 旁边的道士们面面相觑,疑道:“确实等得有点久。” 年轻道士眉间微凝,他沉吟片刻,伸手道:“不然还是起一卦……”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路上实在太堵,让大家久等了!” 正值此时,门口突然传来清脆的声音,只见一少女及同伴匆匆进屋。他们频频鞠躬致歉,又小跑到会议桌边,将随手携带的东西放好。 谈暮星全程低着头,他将会议桌边的椅子拉开,从书包里取出一摞资料装模作样,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周围的术数者。 楚千黎则泰然自若地拍拍手,她满脸笑容,招呼道:“我们的考试马上开始!” 有人见到他们闪过异色,却又很快收敛起情绪。他想要戳穿二人,但都藏在人群里,便心生犹豫。 “说好的九点钟,你们却不守时!?” 楚千黎演技极佳,她和煦地抱拳:“对不住,对不住,路况不好,我给大家赔个不是。” 黑衣大汉上下扫视她一番,嗤道:“你是哪门哪派,以前没见过你,该不会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考我们吧?别净整些外行指导内行!” 楚千黎早猜到有人会找茬儿,这就是考官不露面的缘由。她被质疑也不恼,不慌不忙地掏证,笑道:“无门无派,确实外行,还望大师们多多担待。” 楚千黎用手挡住名字及职位,她晃证速度极快,简直是迅如闪电。 “宗教协会……”黑衣大汉根本没看清证件,只瞥见眼花缭乱的重要单位,他不禁面色微变,声音降低不少,“……你不是道上的?” 众所周知,玄门人的入道途经不同,有些人文化水平不高,但可能靠什么机缘领悟,整体感觉像歪门小道;有些人本身就能在明面上亮相,例如知名道观里的道士们,还有少数深藏不露的易学家。 楚千黎气定神闲,温声道:“确实很少到外面,还得向各位学习,这次也是想领教一下大师们的本事。” 黑衣大汉听她不卑不亢,便感到她气质不凡。他忖度片刻,仍不肯罢休:“光掏证件有点糊弄人吧,你冷不丁就要考我们,总得先露一手?不然怎么服众?” “黄哥说得没问题,大家门派不一样,说不定你都不懂我们学的,这玩意儿怎么考啊!?” 在场的黑衣大汉似乎颇有声望,他对楚千黎的质疑一呼百应。 楚千黎笑眯眯道:“如果您最近状态不好,感觉没办法成功出马,大可不必说这种话,过两天参加我们补考就行。” 黑衣大汉一怔,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惊道:“你怎么知……” “您前不久好像受了伤,所以怕出马会受影响?”楚千黎已瞧出对方门路,应该是出马仙之流,需要附体才能问事。 其他人错愕道:“黄哥,你受伤啦?刚刚没说啊?” “小伤而已……”黄觉气恼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搞得我像不敢考一样!” 楚千黎三言两语一搅和,暗示黄觉状态不佳瞎挑事,好像在说他能力不行乱找茬儿。 楚千黎平和道:“没事的,您怕影响考试成绩,那就晚些再过来考,我们不会强人所难。” “考!怎么就不能考?”黄觉被她一激,他不争馒头争口气,询问道,“你要怎么考?” “先报一下您的名字,再展示拿手的就行。”楚千黎有条有理道,她还回头嘱咐起来,“小谈啊,记录一下。” 谈暮星没想到她能当众飙戏,他佯装在纸上记录,低声道:“……好的。” “我叫黄觉,既然你看出我是哪路,那就不多做介绍了。”黄觉起手作势,高声道,“直接上绝活儿。” 黄觉倒挺干脆,下一刻就出马。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黑衣大汉身躯一抽,紧接着浑身哆嗦、摇头晃脑,展现出一种诡异离奇的姿态。 “哎呦,好久不见黄哥出马!” “出马仙来了,出马仙来了……” 乾门的道士们看到此幕却挺不悦,打头的道士眉头紧皱、脸色沉沉,出声斥责道:“歪门邪道。” 出马仙在道教属于旁门左道,名曰仙人,实则精怪,算作邪弄。现今,各类堂口真假不一,更导致骗子到处飞,完全没办法评判。 虽然玄学小说里出马仙遍地走,但真正有能力出马的人极少。 楚千黎津津有味地望着此幕:“好久不见封建迷信。” 谈暮星和楚千黎离众人较远,他们私下的交流没人听到。 谈暮星瞥见黄觉奇怪的肢体动作,他流露一丝愕然:“这到底是什么?” 楚千黎悠然道:“出马仙,有神论的人觉得是仙人附体,让有修为的动物仙上身,无神论的人觉得是精神疾病,只是外应强的人装样子,你可以挑一种认可的理解方式啦。” 谈暮星察觉她的波澜不惊,疑惑道:“你不是马克思主义信徒,看到这些好像反应不大?” 谈暮星犹记楚千黎不信鬼神,然而她对黄觉的出马挺淡定。 “嗨,小场面,他们信神的都扯不清出马仙有没有仙籍,我一个不信的瞎操什么心嘛!”楚千黎幸灾乐祸道,“让他们打,让他们先掐……” 她突然想到什么,又忙不迭改口,正义道:“不是,让有宗教信仰的朋友们先搞个内部学术会议统一,然后我们再来参与!” “……” 第九十一颗星 没过多久, 黄觉抽搐的动作终于停止,他的头颅诡异地低着,只听一声野兽怪叫, 缓缓地抬起头来, 抬眼看向眼前人。 下一秒,黄觉的声音尖利起来:“小丫头,你的命格很特别啊。” 黄觉的神态骤然变化, 他跟刚才简直判若两人,魁梧的身躯里却是尖细声音,高深莫测地打量楚千黎。 其他人敬道:“仙家开金口了!” 年轻道士听到此话,他眼神微寒,抿唇道:“仙不附体。” “哦, 我也觉得自己命格很特别。”楚千黎面对出马的黄觉丝毫不惧,坦然道, “没想到出马后真能看事, 明明刚刚的外应也不强。” 楚千黎饶有兴致地观察黄觉, 他出马前的水平应该不及梅茹Z,没想到出马后看事能力翻倍增长。 黄仙似笑非笑:“你不怕吗?” 楚千黎:“我怕什么, 你会的我基本也会,你要会些我不会的,那我才敬你真有本事。” 楚千黎就不信出马仙能解决她短寿的问题。 黄仙神情一怔,他不料对方会说此话,质疑道:“但你不会看病吧?” “我没执业医师证, 当然没办法看病, 怎么您有证吗?” “……没。” 楚千黎果断道:“那在这个时代我们都不会看病!” “……” 其他人没想到楚千黎胆大包天, 惊道:“你怎么能这么跟仙家说话!?” 楚千黎居然敢调侃出马仙,顿时让旁人难以置信。 楚千黎无辜地眨眨眼:“正经仙家都讲文明、懂礼貌, 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气的。” 出马仙主要从事看病、问事、风水等工作,同样有一套因果规矩,跟普通术数者差不多。如果制造恶业,也会遭受惩戒,不可能随意害人。 楚千黎现在肆无忌惮,就是摸透他们机制。一身正气,神鬼不惧,都要讲因果,那就没差别。不求对方,便没关系。 当然,被附体的弟子不受此条保护,一般人想要出马都受尽折磨,甚至患上抑郁症、精神分裂等疾病,这才逐渐拥有看事的能力。灵通的背后或许是失去一切,也致使出马仙在业内风评极差。 “罢了,她这种命格,确实没怕的……”黄仙看出楚千黎命不久矣,对方完全光脚不怕穿鞋的,甚至比不少饱受磨难的弟子精神力还强。 黄仙一瞥后方记录的谈暮星,他眼睛一眯,透出精光来,低声道:“而且还跟着一个本不该来这的。” 谈暮星正在低头做样子,他没发现黄仙视线,还在忧虑熊孩子表演如何收场。 相比楚千黎,黄仙更忌惮谈暮星。正身直行,众邪自息,对方不信玄学还有因果,在某种意义上专克研习此道的人,谁冲撞谁还不好说呢。 楚千黎发觉黄仙走神,期盼道:“这位仙家,我们正在考试,你还有什么才艺表演吗?跳火圈?独轮车?” “你对仙家说话放尊重一点!” 黄仙嘲道:“小丫头,该说不说,刚才光顾着你命格,你其实……”不是考官吧? 楚千黎见好就收,她立刻打断黄仙,顺水推舟道:“行吧,看懂我命格也算过关,恭喜仙家通过初试!” “什么仙家?不过就是精怪,操纵他人意识,出马弟子不得善终,最后都家破人亡、下场凄惨!”年轻道士厉声道,“你是哪个堂口的?” 年轻道士背后都是乾门弟子,他们此时严肃地紧盯黄仙,甚至掏出各类法器。 黄仙嗤笑一声:“怎么?区区一群小道,还想封我马脚不成?” 两方人马突然对峙,看上去剑拔弩张! 谈暮星面露疑惑:“堂口是什么?” 楚千黎耐心道:“如果用现代术语解释,出马仙搞工作要开公司,堂口就是公司,会有规章制度。” 谈暮星:“那为什么他们起矛盾了?” 楚千黎继续举例:“嗯……因为道士比较像警察吧,出马仙类似黑帮或小混混,所以双方时不时就打架,没准还要砸堂口什么的。有些出马仙觉得自己也行善积德,但部分道士不认可这种说法,认为他们是逼人出马。” “当然,出马仙同样会觉得有些道士水平不行,没资格对自己说三道四。” 谈暮星心情微妙:“……总觉得仙界有种凡间的味道?” 他感觉黑白道掐架、建公司办事,处处透露出人间的社会规则,怎么成仙的人还是照这套规矩来? “是呢,还有等级森严的仙籍,所以还是社会主义好!” “……” “不知我因果,还想赶走我?”黄仙讥讽道,“乾门确实威风,但你们不够格,今天我心情好,懒得跟你计较。” 黄仙顾忌谈暮星在场,不好跟道士们冲突。 楚千黎赶忙劝道:“哎呀,仙家别客气,可以计较的!” 黄仙面对煽风点火的楚千黎,又瞧见后面懵懂的谈暮星,严重怀疑他们在钓鱼执法:“……” 道士们的不尊重放在脸上,楚千黎的不尊重藏在心里,加上黄觉此时有伤,黄仙深感不宜久留。 黄仙拂袖而去:“走了,浪费时间。” 道士们怒道:“邪祟休跑!” 然而,黑衣大汉再次抽搐耸动起来,片刻后又恢复鲁莽神态,连声音都粗狂回来:“仙家走了。” 道士们面露不悦。 请神容易送神难,黄觉还不知苦处,跟出马仙一条心,自然更不好降服。 楚千黎见状,她不满地啧一声:“这出马仙真是的,怎么没打起来呢?” 如果两边可以掐一顿,又能测出道士们水平。 谈暮星弱弱道:“如果你没学占星和马哲,有时候的想法真很危险。” 由于有过往所学,楚千黎在大方向上还是引人向善,对社会的危害程度没那么强,仅仅是喜欢挑事而已。 黄觉双臂环胸,问道:“怎么样?我通过了吗?” 楚千黎摆手:“过了过了,有请下一位!” 黄觉随手提起软沙发上的包,他已经得到指示,知道此地不能多待,吊儿郎当道:“行,那我先撤了……” “黄哥不吃饭啦?” “不吃了,回见。” 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声喝道:“等一下!还不能走!” 黄觉冷笑地回头:“怎么回事?不会真有想不开的臭道士吧?” 黄觉扭头一看,他发现面前男子其貌不扬,对方并未穿着道袍,反而是不起眼的白衣短袖。 王彻作为真正的考官,原本潜藏在众人里,但他眼看黄觉要走,顿时感到一丝不妙,被迫坦露自己身份:“现在不能走,还没有考试。” 黄觉诧异道:“大兄弟,你失忆啊,我刚刚考完?” 王彻硬着头皮道:“他们不是考官,我才是主考官。” 众人皆露疑色。 黄觉茫然地挠头:“什么鬼?我咋不明白呢?” 黄觉没有出马的记忆,他属于附体时看事能力强,平常基本没有外应,宛如彻底分裂的个体。正因如此,不少人才认为出马是精神疾病。 楚千黎面对众人打量,她却丝毫没露异色,反而微微一怔,哭笑不得道:“大师们真会开玩笑,这又是闹得哪一出,给我整得一愣一愣的,你怎么就是主考官了?” 谈暮星心虚侧头,他强装无事,不跟人对视。 王彻听她倒打一耙,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这话应该我问你?你们怎么就是考官?三号考场是归我管的!” 王彻深感楚千黎厚颜无耻,她居然抢夺自己的台词!? 楚千黎迷惑道:“真要归你管,你刚才不就该出来,不是我们别玩儿了,后面人还等着考呢……” “哥们儿你是不是有病啊?”黄觉不耐道,“行了,我走了。” 王彻赶忙扯住黄觉:“不是,我真是考官,你还没考呢!” 其他人同样面面相觑,他们看向楚千黎,询问道:“哎呀,你们这边没考场纪律嘛,有人闹事就拖出去呗?” 王彻苦口婆心道:“拖谁啊,拖谁啊,我确实是考官!” “那你掏出证件啊?我看那谁就有证。” 王彻被说得哑口无言,他为更好地藏在人群里扮演考生,身上根本没带任何跟考官有关的东西,现在是被反将一军。 王彻急得抓耳挠腮,他突然灵光乍现,提议道:“等等,你们不会算吗?谁是真正的考官,一算不就清楚嘛!” 王彻刚才还思索自己考题被楚千黎搅坏怎么办,现在正好又能拟出新题目。 年轻道士也没搞清楚状况,他怔怔地发问:“这要算吗?” 众人眼看王彻跳出来,现在脑袋里都发懵,没琢磨明白混乱的考场。 楚千黎恍然大悟:“啊,我懂了,各位大师还是不信我,想要考验我一番,瞧瞧我有没有资格做考官呀。” 王彻恼羞成怒:“谁要考你有没有资格做考官?你本来就该被考!” 黄觉明明考完又被说成绩不奏效,他现在心头分外火大,不满道:“对啊,我们为什么要算?别老折腾人了,不然你俩较量一番,厉害的肯定是考官呐!” “是呀是呀,黄哥说得对,你让算就要算,你知道我们一卦多少钱吗!?”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先打一架吧!” 旁边的道士嘀咕:“这山下的考试真不讲究。” 楚千黎好脾气道:“那我们速战速决,别耽误其他考生,您想要比什么呢?” 王彻愕然:“不是,我为什么要跟你比,我本来就是考官……” “我算是爱找茬儿的,但你刺儿头也不能这么当吧!”黄觉高声道,“人家都愿意露一手,你就别胡搅蛮缠啦。” “……那是我胡搅蛮缠吗!?” 黄觉环顾一圈,他主持起局面:“不然这样吧,我来出一题,你们俩算算,看谁是真考官。” “可以,黄哥出题没毛病!” 乾门弟子面露迟疑:“让他来出吗?” 年轻道士冷静道:“他出就他出吧,我们先观望一番,毕竟是来初试的。” 众人都无意见,反正跟他们没关系,乐得看考官们撕扯。 王彻莫名其妙就被赶鸭子上架,他现在不比都没法抢回身份。 黄觉散漫地笑道:“那我就来一个吧,不然你们说说我身上的仙缘?” 出马弟子的仙缘不同,有些是祖上传的,有些是机缘巧合,还带着不同因果。有些道士送不走,就是搞不清因果,问实的事容易,问虚的事就难。 楚千黎大方道:“好歹我算半个主人,不然这位大师先说。” 王彻暗骂她算什么主人,随即起卦道:“这是一位动物仙家,在十多年前跟你结缘,擅长的是治病救人。” “没了?” “没了。” 黄觉看向楚千黎。 楚千黎镇定道:“你在十三年前从泰山上摔下,重伤后意外拥有现在的能力,跟你嘴里的出马狐仙结缘,虽然如今有查事的能力,但基本只能查地下事,不擅长天上事和人间事,导致目前主要靠看病赚钱。” 地下事就是过去先人的事情,人间事就是财富婚姻事业等,这致使黄觉不好给普通人算事情。 “不过你们堂口也能看风水,但你本人平时看得不多。” 在出马仙体系里,各个堂口查事办事能力有差异,擅长的技能各有不同,专精层面不一样。 黄觉惊道:“治病倒是基本都知道,风水确实少有人瞧出来……” “黄哥全才啊,深藏不露呢!” “他们这差距有点大啊。”其他人左右看看,“我感觉水平一目了然。” 楚千黎和王彻信息量确实差太多,感觉门外汉都能够做出评判。 王彻惶惶道:“你们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黄觉一把提起王彻后衣领,他现在深感被耍,愤愤道,“你真脑袋有病吧,消遣老子很好玩吗?就这水平还来行骗!” “不,我真是考官,真是啊――” 下一刻,王彻就被撵出考场,他想破头都搞不懂,怎么突然就下岗!? 楚千黎欢声道:“好啦好啦,那我们继续考,有请下一位……” 没过多久,远在外面的施琢渠突然接到电话,他低声询问道:“什么事?” “施总,不好了,您快回来吧,三号考场乱成一锅粥,场面完全控制不住了……” 施琢渠诧异道:“不是初试吗?又不是打仗,怎么会乱呢?” “王彻做考官被赶出来,在外面敲门都没用,他说考生们要独立自主搞初试,根本就不带他了!” “……” 第九十二颗星 三号考场内, 楚千黎热火朝天地组织考试,让考生们排队展现特长,场面还真是热闹异常。 大部分人考完都不肯离去, 他们站在旁边观看起来, 瞧一瞧别人的起卦方式,各类术数五花八门,涵盖六爻、四柱、大六壬、奇门遁甲等。当然, 现场也有研习西方占卜技巧的国人露面。 楚千黎惊叹:“还真是藏龙卧虎,好久没跟同行交流,外面又变得不一样。” 虽然楚千黎算卦技能极强,但同样有专精的侧重面。她跟随潘义成做项目时风水堪舆能力增长,然而依旧有没见过的占卜方法, 如今新奇地欣赏起来。 这就跟解数学题一样,最终答案一样, 但过程能不同, 或许其中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其他人跟楚千黎有相同感受, 他们看到精彩处,还要在旁喝彩:“好!这个厉害啊!” “道友加个微信吗?你学的是什么?” “不然我们拉个群吧。” 有些人难得见到诸多同行, 他们兴致盎然地交流起来,倒把考场搞得像集会一样。 谈暮星见楚千黎津津有味地看着,小声地问道:“我们待会儿怎么走?” 谈暮星老老实实地记录资料,但他眼看屋里的人就要考完,完全不知如何退场。 楚千黎乖巧道:“不要慌, 用腿走。” “……” 乾门弟子所站的位置距离大门较近, 他们至今仍然能听到咚咚敲门, 似乎是迟迟不肯离开的王彻。 年轻道士无奈道:“外面好像真是考官。” 他刚刚将信将疑地起一卦,发现王彻所言非虚, 对方才是真正的考官。然而,他不明白真考官为何比假考官差,加上屋里人全神贯注地交流术数,似乎没人再有心思求证此事。 “啊,那我们到底找谁考,怎么没谱儿一样?”其他人疑道。 “道观搞仪式都没那么混乱,这些人组织能力不行啊!” 假考官备受欢迎,真考官被关门外,道士们都晕了。 “算了,随大流吧,我又起一卦,找她考也行。”年轻道士停顿片刻,又道,“赶紧考完跟在渊会合。” 道士们跟出马仙起冲突是理念不同,然而他们又没有维护考场秩序的责任,索性排着队找楚千黎考完。 施琢渠赶回来时,考试已经圆满结束,三号考场空空荡荡。 房间内,楚千黎和谈暮星依旧坐在会议桌边。 王彻现在终于能进考场,他眼看施琢渠进屋,便迫不及待地告状,怒不可遏道:“就是这两个人,冒充我当考官!” 楚千黎听他歇斯底里地嚷嚷,她忙不迭捂住耳朵,嘟囔道:“好啦好啦,我又不会跑,不要喊那么大声……” “再说你做考官应该有钱拿,我没拿钱却帮你把事做了,为什么还那么生气呢?”她无辜道。 谈暮星有预感她的白莲发言会火上浇油。 果不其然,王彻难以置信道:“施总,你看看她有多猖狂!” 施琢渠一路上还猜测假考官是谁,不料竟是楚千黎和谈暮星。他伸手示意王彻稍安勿躁,如今眉宇紧皱,不解道:“楚老师,我没明白您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施琢渠知道楚千黎水平不差,应该跟梅茹z同等级别,却没想到她会直接搞乱三号考场! “闲着也是闲着,我看没有考官,那就自己上了。”楚千黎眨眨眼,她又拿过桌上的清单,笑道,“帮你们把人选出来啦,不用谢!” 王彻恼道:“施总……” 施琢渠沉声道:“您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什么后果?我不知道。”楚千黎微笑地耸肩,“不然施总跟我说说呢。” 施琢渠见她气定神闲,一时间竟不好答话。 楚千黎看他沉默,她愉快地晃荡其双腿,让谈暮星帮忙推动椅子,坐在转椅上欢欣地转起圈,轻松道:“取消我资格?找人来揍我?还是用集团势力打压我?” “哦,不对,施总应该先跟领导打报告,毕竟您也没什么话语权。”楚千黎歪头,“虽然你们说话很礼貌,但心里其实并不礼貌,还没有把我们和你们放在同等地位上呢。” 施琢渠的措辞沉着而客气,但他完全都是表层态度,或者说他背后的势力就是如此。他们说愿意合作,但手段简单强势,说谁免初试就直接免,俨然将自己当规则制定者。 屋内空气突然凝滞。 谈暮星默默帮楚千黎转椅子,看她坐在转椅上面愉悦打转。 王彻发现二人有恃无恐,他又见施琢渠一言不发,提醒道:“施总……” 施琢渠眼眸微深,他沉吟良久,终于开口道:“我想您做这种事,肯定也是有诉求,您完全可以说出来,双方都能好好沟通。” 楚千黎有一点没说错,他们确实没惩治手段,根本拿她没办法。她被取消资格也无所谓,甚至可以撺掇梅茹z离开。 三人是一伙儿的,倘若失去三清铃,蒙德森没准还被钳制。 她搅乱考场像挑衅和示威,在出手前就考虑过后果。 楚千黎笑道:“如果你们想找天天围着人喊‘施总’的玄门人,那其实我们也不用再沟通啦,但要是真想找别的,没准还能聊两句。” 王彻:“你什么意思!?” 施琢渠平静道:“王彻,你先出去吧。” 王彻现在对楚千黎满腔怨气,然而又不好违逆施琢渠的话,只得闷闷不乐地走出三号考场。 楚千黎目送王彻离去,她无可奈何地叹息:“唉,果然人一旦不在乎自己,别人也不会在乎你了。” 施琢渠望向二人:“现在屋里没别人,您可以说想法了。” 楚千黎:“有时候跟你们这类人打交道会觉得比普通人还累呢,主要你们总认为有钱有权的强者就是规则定义者,别人应该听从你们的制度,蒙德森可是世界级财团,为什么会有人不听话呢?” 占卜讲究心诚,倘若问卜者都不诚恳尊重人,那占卜者后续也发挥不出什么。 “你们让我们初试就该初试,你们说谁能免考就能免考,完全把自己当权威嘛!”楚千黎感慨。 “您究竟想说什么?” “做我们这行的经常吵架,大家有很多观点不一样,但总归有东西是相通的。不管你有无信仰,有没有严谨体系,起码要遵循善恶因果,知道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楚千黎道,“可你们不知道,你们不是我们,还觉得能摆平一切。” 楚千黎自认当世第一照样会被同行掐,这群人又有什么资格制定规则? 他们研习术数起码心有敬畏,但有些人是不知道怕的。 “你们当游戏规则制定者太久了,现在将手伸到不熟悉的领域,我不就开个小小的玩笑。”楚千黎悠然道,“你们大概会觉得我捣乱讨人厌,但做人做事有时候强势太久,便会认为别人要求尊严都是有罪的。” 楚千黎摊手:“坦白讲,我不在意初试结果,我很清楚自己水平,就是来跟你们干架。” 她会来参加初试,只是要谈判机会。 施琢渠读出她话中深意,问道:“那您认为有尊严的方式是什么?” 楚千黎伸出四根手指,她镇定自若地开口:“一是不该由你们来选拔我们,理解项目人员有限,但你们水平不够,最多当冠名商,没资格当裁判。” “二是取消免试环节,公平公正公开,拒绝私下开小会拉拢。” “三是信息透明,既然你们需要茹z姐手里的古董,那代表我们不是简单的雇佣关系,双方是平等合作,起码要信息互通。” “四是让真正有话语权的人出面,我不希望每次沟通完,还要等施总去打报告。” 施琢渠扬眉:“您不觉得这些要求有点过分么?” 楚千黎笑眯眯:“还好吧,相比你们什么都不说还搞免试黑幕,我感觉自己挺讲道理的。你们也可以不听呀,我又没有强迫你们。” 施琢渠思索片刻,他声音放低下来:“我……” “去打报告?”楚千黎了然地接道,她随意地挥挥手,“快去吧去吧,向领导汇报!” “……” 施琢渠面对楚千黎深感棘手,不知是否跟国家队有关,她简直是深谙人性。他意识到自己无法处理此事,或许只有l直接沟通才能解决。 楚千黎和谈暮星假扮考官,最后安然无事地离开,甚至跟门口王彻和气地告别。 王彻见状,他急匆匆地进屋,询问道:“施总,他们就这么走了?那考试的事情怎么办!?” “这件事我会汇报给上面,我们暂时就不要管了。”施琢渠补充,“她跟一个免试者很熟,现在牵一发而动全身。” 王彻不料对方打算息事宁人,赶忙追问道:“那三号考场的考核结果呢?我还没有出题?” 施琢渠闻言一愣,随即瞟向会议桌,试探道:“……你看看他们选出来的人合适么?” 如果他们现在宣布三号考场结果无效,重新组织考生们回来再考,那无疑严重冲击威信力。 这或许就是楚千黎假扮考官想达成的目的,她就是要让别人知道蒙德森没资格领头。一旦纪律在最初就被打破,那接下来更没义务配合。 这招相当毒辣,她属于一个刺儿头,养出更多刺儿头,以后有的是人不听从安排。 大楼门口,谈暮星跟着楚千黎出来,他看到外面的天空,平和道:“还以为要给齐叔打电话呢。” 谈暮星担忧两人被扣,原本都准备联系齐叔。 楚千黎听到此话,她幡然醒悟,扼腕道:“对了,这里是帝都,星星你可以打电话摇人儿,那早知道我不跟他讲那么多道理了!” 她想着在别人的楼里,还是以理服人较好,但谈暮星在帝都有隐形车队,那完全可以直接冲! “……不,话不是这么说的。” 另一边,l接听完施琢渠的通话,他脸色沉沉地将其挂断,回头就看到艾伯纳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里,大熊猫在竹林中憨态可掬,配有英文的解说字幕。 “艾伯纳,你在做什么?” 艾伯纳一边看电视,一手握筷子,他别扭地练习,答道:“我还没有去过中国,最近了解一下,提前进行学习。” l不悦道:“那边的初试出现问题,有人带头闹事,扰乱一个考场。” 艾伯纳一愣:“居然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 艾伯纳作为神秘学研究者,他突然心生向往,兴致勃勃道:“他们说神秘学和乒乓在中国是同等地位,小区里的居民打乒乓堪比国际比赛,难怪你们初试就被人打得不行了,原来传闻是真的。” l望着莫名雀跃的英国佬:“?”你在这里高兴什么呢? 第九十三颗星 “艾伯纳, 我没想到你听见这种消息还能开心。”l一边走到桌边接水,一边眯起眼端详看电视的艾伯纳,眼底流露出不善。 艾伯纳没有回头注视l, 他依旧认真地看电视, 平和道:“l,请不要偷偷瞪我,这会让我有点害怕。” 艾伯纳明明没跟l对视, 却对他的微表情了如指掌,仿佛背后长眼睛。 l闻言一怔,他转瞬收敛起情绪,打趣道:“还不是你总开玩笑,我偶尔都怀疑你站哪边。” 艾伯纳略加思索:“我研究的是整个人类群体的神秘奥义, 甚至是更高的直觉感知,你用局限的阵营来问我, 我倒有点不太好回答。” “什么意思?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合作?”l阴沉道, “现在却连承诺都不愿意给?” 艾伯纳听他语气不佳也不惧, 笑道:“你该不会觉得我已经忘记以前的事吧?我们现在是能心平气和地坐下聊,但刚刚认识时却闹得并不愉快。因为我不愿意出售灵摆, 所以你私下派人骚扰我工作,甚至带人闯入我伦敦的公寓,将家具翻得乱七八糟,还打碎一套我心爱的茶具……” “l,我感觉你跟我聊承诺有点好笑, 我确实反应不太快, 但好像还没到失忆程度。” l不料对方重翻旧账, 他面色微僵,强作无事道:“那都是一些小误会, 我以为我们已经和解,而且后面也做出赔偿。” “你说的赔偿就是再送我十套茶具吗?你们总是这么做,觉得这就能弥补。”艾伯纳叹息,“如果不是我跟q有誓约,你现在也不认为我们在合作吧,这就是你们中国初试受挫的原因,但你们还是不明白。” “对方已经把你们看透,甚至抓住你们的弱点,那就是矿脉和遗迹不属于你们,但你们却想将其占为己有。” l不满地辩驳:“整条矿脉都在蒙德森家族的土地上,不管按照哪一条法律,这都是我们家族的财产!” 艾伯纳大笑:“属于你们的矿脉却需要我们手里的宝物来做钥匙吗?我可没听说过这种事,主人家拿取自己财产,却需要外人来开门呢。” l脸色铁青:“那你说说看,如果不属于我们,还能够属于谁?” “全人类。” l一怔:“……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意识形态。” 艾伯纳慢条斯理道:“l,但凡你研究一下遗迹,就该明白我说得没错。这处矿脉遗迹的历史远超千年,每隔数百年就有一位横空出世的天才神秘学家来到此处,将自己的所学埋藏于此。外面的神秘学没准会由于战乱、天灾等祸事断代,但h国自古作为不受侵扰的净土,还保留着无数原生文明传承。” “神秘学基本都诞生于最古老的文明,有些文明早就消失在历史烟尘,例如西方占星起源的美索不达米亚文明,然而在遗迹中或许还有珍贵资料。” “这些神秘学天才来自全球各地、背负不同文明,他们抛却语言、性别、肤色、国家等隔阂,跋涉涉水地来到此地,为全人类留下一处宝藏,你们现在却说属于你们,这合适吗?” 艾伯纳已经研究过红晶道具,那是天才们从遗迹中拿取样石制作的钥匙,他们用毕生所学将主矿脉一层层封锁,构建出庞大而繁复的迷宫。正因如此,红晶道具的风格不同,来自于东西神秘学差异。 虽然他们从未见过彼此,甚至生活时代都不一样,却不约而同地选择守护这里。 这是整个人类群体凝结出的力量,现在却说属于一个人或家族,听上去就让人感到可笑。 艾伯纳道:“确实,按照现在的法律法规,你们占据矿脉遗迹合理合法,但我们的所学是纵览古今、问卜未来,放在时间的长河里,你的想法就挺幼稚。相比过去前辈,你们着实肤浅。” 在艾伯纳看来,蒙德森和h国的历史都没遗迹长,谁属于谁还不好说呢。 “艾伯纳,既然你们学的是占卜未来,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或许矿脉属于蒙德森,就是冥冥中的天意。”l嗤道,“你也说过以前来遗迹的人很厉害,没准他们早猜到这件事,就是要我们开采!” 艾伯纳沉默片刻,他声音放低,坦白道:“我还没研究透彻,但建造遗迹确实有寓意,这也算潜在可能性,前辈在等待着什么。” “他们就是在等待我们,等我们开启新纪元!”l向艾伯纳伸出手来,他眼神莫测,郑重道,“我们以前是有点矛盾,但希望接下来能合作愉快,共同在历史上留下光辉的痕迹。” 艾伯纳面对l高高在上的握手姿态,他犹豫许久,终究是回握。 片刻后,l离开房间。 艾伯纳望着电视机上的熊猫,他抽出一张纸巾用力擦手,喃喃道:“真是够疯的,等的是不是我们还未可知呢。” 艾伯纳一直不喜独断专行的l,经常跟对方交谈时绵里藏针。如果不是q曾经从中调和,两人甚至至今无法相处。 然而,l有一件事没有说错。按照现今h国的法律,倘若没有蒙德森允许,他甚至无法踏足遗迹,那是在对方的土地上。 高楼大厦的会场内,无数通过初试的术数者们集聚一堂,等待着会议正式开始。施琢渠在最前方忙碌,偶尔应答其他人问题,态度看上去恭谨不少。 由于楚千黎大闹考场,l等人提前赶过来,将在今日大会上提前披露项目信息。 黄觉仰倒在椅背上,他翘着二郎腿,疑道:“这突然客气不少啊?上次叫人时还什么都不肯说呢。” “听说是总部领导来了。” 会场前排整齐地坐着一排道士,他们偶尔会看向黄觉等人,年轻道士提醒:“在渊,就是他。” “我看到了。”须在渊道,“现在不合适。” 楚千黎、谈暮星和梅茹z坐在靠后的位置,梅茹z没有参加上轮初试,她看清屋里的人颇感惊讶:“居然有那么多人。” 楚千黎:“茹z姐,原本免试的人有多少?” “我就见过一个。”梅茹z一扬下巴,示意道,“喏,最前面那个背剑的。” 谈暮星一愣,他认出熟悉的服装,说道:“那是乾门的人。” “那依旧不够,还剩下三个。” 楚千黎手里有罗盘和塔罗牌,梅茹z拥有三清铃,乾门道士有桃木剑,还有三件她不知道的道具。 梅茹z:“不过我没想到突然变成大会,他们原本通知我和乾门道士有个小会,说是姓施的领导要过来,现在形式一下子变化,倒是能跟你们会合了。” 楚千黎当然知道变化的原因,镇定道:“现在严厉打击不公开不透明的考试形式,没准这些人是迷途知返,终于产生一点畏惧之心!” 梅茹z:“……这种商人还会有畏惧心吗?” l等人筹备免试小会原因很简单,他们想用最小代价让收益最大化,一旦将拥有红晶道具的人拉拢,矿脉遗迹的钥匙就被垄断。 虽然还有两件道具下落不明,但多数红晶传承者站在蒙德森这边,便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中国初试三号考场被搅得乱七八糟,连带三清铃所有者可能被撬走,不得不让l等人改变策略。 会场观众席的灯光变暗,台前的光束却突然亮起。 施琢渠站在台前,主持道:“根据入场前的保密协议,麻烦各位在会议过程中不要录音或拍照,本场大会的所有资料都未对外公布,您的泄密行为将被追究法律责任。” “下面掌声有请蒙德森集团的l先生为我们介绍新纪元计划。” 片刻后,一名亚麻发色、五官深邃的中年男子上台,施琢渠礼貌地为其让位。 l身着昂贵的定制西装,他器宇轩昂地环顾一圈,眼睛幽深而锐利,用英文说道:“很荣幸今日能跟各位分享一个伟大的项目,那就是蒙德森筹备已久的新纪元计划!” 旁边有同声传译的翻译,将其发言转换成中文。 楚千黎从未见过l:“这就是施总的领导?” 谈暮星仔细端详台上的外国人,若有所思道:“我好像对他有点印象,在外国报道上看到过,据说是蒙德森为数不多露面的成员……” 蒙德森家族成员很在乎信息保密,仅有少数人曾在公众面前亮相。 台上,l面对众多术数者泰然自若,正在大肆宣讲着新纪元计划:“资源短缺长久以来困扰着人类发展,即便是我们熟悉的煤炭或石油,都会在使用过程中带来诸多问题。然而,只要找到一种崭新能源,替代现在常用资源,人类生产力就能达到超越想象力的新纪元!” “钻木取火的人类永远无法想象现今的生活,就像现在的我们永远无法想象未来的世界,但幸运的是我们能成为新纪元的开创者。” l手捏一颗米粒大小的红晶,激昂道:“我们已经在遥远的h国发现这种能改变世界的存在,它的潜力足以击败任何常识中的常见能源,我们将它的中文名定为婴石。” 巨大屏幕上同样有红色石头的照片,色彩艳丽,波光流转。 楚千黎赫然认出婴石就是红晶! 黄觉出声质疑:“它有什么潜力?” 翻译转述问题。 “无数国家靠石油发家致富,但石油在它面前不值一提,这就是它的潜力。”l道,“连我都不确定它还能做到什么,这对科学界来说也是巨大革新,我们在场所有人说不定会由于它触碰到崭新的生活方式。” 在场众人听到超越石油不禁哗然。 楚千黎轻轻垂眸,小声道:“居然是能源嘛,难怪想搞垄断。” 人类为石油纷争不断,倘若蒙德森率先掌握超越石油的婴石技术,完全可以主导现有的全球局势。 人类作为生命体,有一重要任务就是生存,甚至被刻在本能里面。生存力和资源控制能力息息相关,所以资源竞争无处不在,从古至今都没有改变。 “不过遗憾的是,尽管我向往着婴石创造的新世界,但目前开采工程并不顺利,这也是我召集诸位的原因,在主矿脉上坐落古老遗迹,阻挡我们顺利开采的步伐。”l摁动ppt,他放出遗迹照片,无奈道,“贸然地进行开采,遗迹内设施甚至会破坏矿脉,导致整条矿脉自燃。” 观众席里有人张口:“这就是专门守宝的机关啊,在古代帝王墓葬里很常见!” “等等,这两张图有点像道家的,但这边的好像又不是?” l:“没错,这处遗迹经过无数神秘学家的设计,有来自各个古老文明的机关及传承,我想对各位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宝藏。有学者推测,遗迹中留存外面找不到的珍贵资料。” 历史上,不少术数者、占星师、神秘学家曾遭受屠杀,他们的传承就此断代,变得彻底杂乱无章。然而,遗迹就像是保险柜,将一切都封存起来。 谈暮星听到古老传承,他下意识地看向楚千黎:“那里面可能有……” 楚千黎点点头。 她一直在搜集红晶道具,就是想寻找多样传承,解决自己短寿的问题。 lyle gadbury曾经也是短命之人,但他不知道经历什么莫名幸存,还在后面创造出红晶塔罗,想必是在遗迹里有奇遇。 楚千黎凑到谈暮星耳边,好奇地发声:“但我还有个问题想不明白?” 会场前排,须在渊坐在道士们中间,他跟楚千黎有相同的疑惑,率先开口道:“他们为什么要共同创造出矿脉上的遗迹?” 按理说,这些人八竿子打不着,所学术数都不一样,却不惜冒险离家那么远,只为做同一件事情。在古代,交通极为不便,此举舍生忘死,自然令人疑惑。 l听翻译转述完问题,他沉着地答道:“这可能询问各位更合适,或许你们才是最了解他们的人。” 其他人追问:“那我们的报酬是什么?” “我们愿意为所有最后参与进新纪元计划的人提供婴石分成,同时开放遗迹中全部的珍贵资料,任由你们在开采后随意挑选。”l高声道,“即使只有1的分成,那都是一笔天文数字,甚至超过不少小国家的gdp,更重要的是你们将名垂青史!” “当然,我们是全球募集人选,接下来在g市和h国还设筛选,后续不单由我们评定资格,考略到诸位对结果的认可,选拔过程会更加多样化。” 年轻道士回想起三号考场乌龙事件,他大致推测出主办方改动的理由。 “这就是说还有其他人?” “没错,我们已经举办过数轮初选,在全球集结出一支庞大队伍,大家很快就可以在g市相遇。” 楚千黎听到此话,她有一种奇妙的预感,剩下的道具拥有者就在其中。 第九十四颗星 会议结束后, l在众多工作人员及保镖围拥中离开,并没有过多停留,施琢渠则留下处理后续工作。 会场里的术数者并未散去, 梅茹z左右望望, 她率先起身:“既然接下来在g市和h国还有筛选,那我们……” “这不是梅大师嘛!”旁边传来惊喜的声音。 梅茹z看清来人,她当即脸色一冷, 下意识啧一声,隐隐流露不耐。 谈暮星认出黄觉,对方曾在初试时出马,他面露迟疑:“茹z姐认识他么?” 黄觉看上去江湖气极浓,而且在考场时频频找茬, 现在居然热情地打招呼,自然让其他人感到奇怪。 梅茹z皱眉:“不认识。” 楚千黎兴致勃勃地看戏, 她很快领悟双方关系, 调侃道:“美女怎么会认识这种贴上来的人?” 黄觉热络道:“梅梅, 没想到你也来啦,你初试在哪个考场?没看见你呀!” “麻烦不要这么称呼我。”梅茹z相当疏离, “感觉很别扭。” 梅茹z曾到东北地区接活儿,当时机缘巧合认识黄觉,加上圈子拢共不大,便渐渐地脸熟起来。 “既然你也来了,不然到g市后, 大家一起行动!”黄觉道, “你不是一向懒得跟人打交道, 但刚刚听完应该明白,这事儿靠一人摆不平。” 黄觉刚刚听完新纪元计划, 他就有预感会碰到外国队,单打独斗没准不行,必须率先凝结成势力。 梅茹z婉拒:“我有队伍了。” 黄觉听到此话一愣,他刚才光顾着跟梅茹z攀谈,这才注意到对方身边的两人,认出楚千黎和谈暮星。 梅茹z主动介绍:“这是我队友。” 黄觉面露诧异,质疑道:“……他们不是考官吗?” 黄觉明明记得楚千黎和谈暮星是三号考场的考官,现在怎么突然又变成梅茹z的队友!? 梅茹z:“?” 楚千黎不愧为表演大师,她的说辞随口就来,气定神闲道:“我们是帮忙盯一下初试,后面就跟你们身份一样,刚刚台上那谁不也说了。” 谈暮星默默地低头,佩服小骗子的演技。 “原来如此。”黄觉恍然大悟,“那你们人也不多,可以都加入我们!” 黄觉似乎在圈里威望不错,他已经拉起一支队伍,想要将三人拉拢过来。梅茹z原本就有些名气,楚千黎和谈暮星做过考官,显然水平也不差,这是三员大将。 梅茹z凝眉:“……不必了。” 黄觉:“哎,梅梅你不要太客气……” “出马入魔仅在一瞬,他们拒绝你邀请,实则是明智之举。” 一群道士们结伴而来,须在渊背剑站在后面,说话的年轻道士在前:“我叫柳钧,如果三位愿意的话,可以跟乾门同行。” 梅茹z:“不好意思,我也不太想跟道士打交道。” 黄觉恼道:“嘴巴放干净一点,说谁入魔呢!” 柳钧不卑不亢:“黄先生,末法时代,错将邪弄当仙家,恐怕会不得好果。” 出马仙和道士们果然无法和解,三言两语就要掐起架来。 楚千黎瞧出现场氛围,她一手拉住谈暮星,一手拉住梅茹z,果断地选择撤退:“让他们吵,溜了溜了!” 三人趁着黄觉和柳钧等人对峙,一溜烟地蹿出会场,总算是能重归清净。 梅茹z烦闷道:“所以我不喜欢跟圈里人多聊,这些人抱团简直无处不在,你不理他们又被缠得紧,非要让你出来站个队伍。” 楚千黎安抚:“都这样,这不就是他们说的末法时代嘛。” 谈暮星听到熟悉的名字,好奇道:“末法时代到底是什么?我好像听俞哥也提起过。” 俞仡以前在闲聊时说过,乾门道士刚才同样提起,自然让他心生迷惑。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当下的生活环境跟过去不同,大部分人福报很浅却业障极深,看似掌握更加充沛的资源,却在物欲横流中迷失,陷入无尽的纷争里。”楚千黎歪头,“以前吃饱或许就能满足,但现在却没有满足的时刻,没钱想要有钱,有钱想要更有钱,永远都是我执,四处自私掠夺,甚至不惜伤害别人。” “这种情况还会辐射到玄学圈,比如说为利己而选择佛道,各种寺庙道观商业化,或者打着仙人旗号招摇撞骗,通过不正规渠道获得神通,看上去像是正法,其实是错误害人的,已经走上不归路,却误以为自己是对的。”楚千黎摊手,“连修行者都互相攻讦,甚至变得更加邪恶,所以有人说末法时代众生皆魔。” 谈暮星沉默片刻,问道:“那什么是正确的呢?” 楚千黎摇摇头:“我也不确定,按照他们的说法,在末法时代不同流合污就很难,更进一步是渡人,但该怎么渡得自己悟。” “做好自己该做的,少理那帮无聊人,别被牵着鼻子走,你就能远离不幸。”梅茹z总结,“管好自己不错了,至于渡不渡人随缘吧!” 楚千黎跟梅茹z愉快击掌:“说得对!” 谈暮星看她们一拍即合,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三人商议一番前往g市的行程,他们不打算跟随施琢渠等人行动,最后选择谈家的私人飞机,起码不会在旅途中再生波折。 楚千黎跟梅茹z道别,目送她驾驶跑车离去,这才跟随谈暮星返程。她察觉身边人有点走神,疑惑道:“星星,怎么了吗?” “没……”谈暮星赶忙回神,他欲言又止,垂眸道,“我只是在想你刚才说的话。” “末法时代?” “嗯,我在思考有什么渡人方法。”谈暮星感觉世界真如此糟糕,那似乎必须做出点什么。 楚千黎眨眨眼,意外道:“为什么你要想渡人方法?你明明已经渡过人啦?” 谈暮星一愣:“我渡谁了?” 楚千黎欢声道:“渡我呀。” 谈暮星听她理直气壮,他瞬间被此话炸得晕头转向,面红耳赤地结巴道:“没、没有吧,我连玄学都不懂,怎么可能渡你……” 他现在着实搞不懂玄门人说的话,先是道士们扯起末法时代,怎么又突然冒出一句“渡她”? 楚千黎面色诚恳:“有的,虽然星星完全不懂玄学,但外行人有时候反而会误打误撞地触碰到更本质的东西。” “唉,我该怎么形容呢,就像乱拳打死老师傅,我们还在认真地计算业果,但你可能已经稀里糊涂抵达终点。”楚千黎绽放笑容,“因为你不觉得这么做是善,你认为这些是天经地义,这种无意识才能叫渡人。” 楚千黎轻声道:“一旦计较回报都不叫善,但这个时代没人能不计回报,连我也不例外。星星觉得我们的能力很厉害,但在许多宗教里术数或灵通反而是迷惑人心的魔鬼,它让人误以为自己走上正途,其实只是堕落的开始。” 因此,她曾经认为自己没有未来是正确的。 “所以不管是我,还是那个出马仙,亦或者是乾门道士,说不定都没你走得远,尽管你自称不懂玄学。” 谈暮星不安地低头:“……你这样子吹捧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我说的是实话嘛!”楚千黎愉快道,“但我可没那么好渡,你才只渡完一半呢。” 谈暮星被她溢出的欢喜感染,他嘴角也忍不住流露笑意,抿唇道:“好吧,那我会继续努力的。” 他不知道她认真的还是哄自己,或许自己并没有渡人能力,但只要是她说的,他就会选择相信。 楚千黎躬身回礼,乖巧道:“那就麻烦谈大师啦。” 两人相视一笑。 没过多久,蒙德森在g市举办第二轮筛选。 机场里,楚千黎等人刚下飞机,便接到金晓源的电话。 梅茹z在后面困倦地打哈欠,楚千黎听到熟悉的声音,问道:“金叔叔吗?” “是的。”谈暮星无奈地点头,又劝道,“金叔,我们这回过来有事,可能没法跟您见面,直接就要去住处……” 蒙德森集团为国内外术数者安排住宿,他们将集中在某别墅区完成二轮筛选。 金晓源着急道:“暮星啊,我看过你们要去的地方,那个别墅区晦气住不得啊,你们小孩子家不要闹脾气,还是去上次过来时的酒店住吧!” 楚千黎:“晦气?” “那是本地出名的凶宅,你们怎么要去那儿!?”金晓源嗓门极大,谈暮星不开公放,旁人都可以听到。 梅茹z取出手机搜索地址,她端详起网页,淡定道:“网上有人说别墅电梯里死过人。” 金晓源:“我以前听我朋友说,那边房子一直闹鬼,后来不知卖给谁啦,你们跑那里干什么啊?” “确实有一点事情……”谈暮星不好解释,安抚道,“金叔,说不定是外人大惊小怪,世界上应该没有鬼的吧。”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总之别往那种地方住,别管有没有鬼,心里就不舒服。” 楚千黎恶声恶气:“有鬼就把它头打烂,我马克思主义信徒听不得这个!” 谈暮星:“?”好家伙,你比鬼还凶? 梅茹z:“不过这倒是符合二轮筛选,直接将出马仙道士往里赶,到时候谁要是不敢住,这不就被自动过滤筛选。” 金晓源发现无法劝阻谈暮星等人,他只得无力地妥协,又千叮咛万嘱咐,说一行人改变主意给他打电话,立马为他们调整住处。 谈暮星赶紧道谢:“谢谢金叔,您费心了。” 楚千黎好笑地打趣:“如果二轮筛选不努力,只能回家住五星酒店!” 梅茹z:“说实话,我上网查完资料,都想选五星酒店,好像由于凶宅的事入住率极低,没准里面的设施都年久失修。” 尽管三人对凶宅别墅区略有看法,但思及婴石及h国遗迹,还是乘车抵达规定住处。 别墅区内只能住考生,齐叔等人不好进去,连蒙德森集团的人员都寥寥无几。 大堂仅有一个无精打采的干瘪老头儿,他缓慢地给三人核对完身份,将没在报名表上的齐叔等人拒之门外。 齐叔不满道:“为什么我们不能进?” “他们进去能有办法,你们进去有法儿吗?”老头慢悠悠地打量齐叔一眼,劝道,“小伙子,不进去是对你们好,你瞧那帮组织的人,不也没有进去的吗?” 楚千黎等人环顾四周,他们果然瞧见蒙德森的工作人员,但基本都止步于大堂的门口,仅有术数者提着行李往里走。 “爷爷,你在这儿干多久啦,这里面真会闹鬼吗?”楚千黎问道。 “那可好多年了,你问的这话我不好回答,说实话我也不经常进去,就前不久要布置去打扫……”老头将裤腿挽高,给他们看血疤,“莫名其妙划一道,真是邪性得很!” “不过以前有人住进去,大晚上跑出来喊救命,也不知道看到什么。你们老老实实待着应该没事,反正我值夜班那么多年,至今没什么问题。” 梅茹z:“但也只是在门口值夜班。” 老头没真正住进过别墅,说到底在别墅区边缘。 “对,你们晚上有事儿打电话叫我,我就一直待在这边。吃喝什么白天有人负责,但他们晚上就下班走了。” 楚千黎等人跟齐叔挥别,便带着行李进别墅区,发现其中有不少小山绵延。每座小山上都坐落着一栋别墅,别墅和别墅间有小路连接,倒跟部分酒店别墅相像。 众人办理手续的大堂平时会有自助餐,还设置各式各样的娱乐区,想用餐需从小山别墅走过来。白天会有小车接送,晚上就没人再驾驶。 “那个电梯在哪里?”楚千黎一边跟着梅茹z往外走,一边好奇地左顾右盼,寻找不祥电梯的痕迹。 “好像不在这边,我是网上随便看的,那新闻连个内部地形图都没有,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大堂门口堆积无数沉甸甸纸箱,其中是各类常见物资,被高高地摞起来。这里显然平常不接收客人,一切东西都是最近才准备。 三人站在门口等待乘车上山,他们共同结队办理手续,被安排在一栋别墅里。小山别墅共有两层,正好楚千黎和梅茹z住二楼,谈暮星住一楼。 楚千黎在等车过程中遥望起伏小山,她职业病发作开始琢磨,若有所思道:“总感觉风水哪里别扭……” 正值此时,又有一群人从大堂出来等车,竟是深发蓝眼的外国术士。 双方见状微微一怔,随即同时安静下来。 尽管蒙德森集团早就说过此行是全球选拔,但楚千黎等人确实第一次遇到海外对手。 梅茹z对西方神秘学不了解,她瞥一眼对方花里胡哨的装扮,还有他们身上的金鹰项链,迟疑道:“这是研究什么的?” 楚千黎摇头:“我也只懂西方占星,但他们好像是法师。” 西方神秘学同样分支众多,就像中国有正统道士和出马仙,外国人研习的法门也各不相同,没法立刻辨别出门路。 梅茹z本就相貌气质惹眼,加上楚千黎和谈暮星显得无害,便频频引来这群外国术士不怀好意地打量,甚至还窃窃私语地交流起来。 梅茹z一向直觉惊人,她听不懂术士们的话,不悦道:“我凭感觉判断他们没说好话。” 楚千黎偷听到一句,不满地发牢骚:“这帮臭老外居然认为我们住一晚就会被吓得屁滚尿流要逃跑!” 她第一次碰到如此没礼貌的家伙。 这些外国术士暗嘲三人不能打,认为楚千黎等人都是纸糊的。 谈暮星严谨地纠正:“不不不,他们只说我们会被吓跑,没有屁滚尿流这些形容词……” “为什么你们都能听懂!?”梅茹z满脸惊诧,随即恍然大悟,“对了,你们刚刚高考完,我才是智商垫底!” 外国术士注意到三人异状,他们没想到竟被听懂,这才慢慢地闭上嘴。 然而,楚千黎睚眦必报,她一键切换语言,直接开嘲道:“你们不用一晚,仅仅住上半晚,就会屁滚尿流地逃跑!” 梅茹z迷茫求教:“等等,你又说什么了,我看他们脸青了……” 谈暮星无力扶额,他小声地吐槽:“……每到这种时候就觉得她学习还可以,甚至能用外语传神地翻译屁滚尿流。” 楚千黎具备不错的语言天赋,当初在校期间英语就挺好。学校有选修课,她还听过几节西班牙语,没由于语言障碍而停止拱火。别看成绩不行,实践可谓一流。 外国法师不料她牙尖嘴利,他当即气恼地上前,却被同伴们拦住。 “乔,好啦……” 深发蓝眼的乔愤愤地回击:“你们作为参加考试的法师,身边连守护神都没有,怎么可能在这里过夜!?” 外国术士们做出此等评价,原因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在他们的门派里,每个人身边应该有守护神,可以瞧见一些异样的能量。 谈暮星将此话翻译给听不懂的梅茹z。 梅茹z面色古怪:“什么守护神?谁来科普一下这帮人学啥的?或者用东方术语解释一下?” 谈暮星试探道:“应该是说我们没宗教信仰?然后我们身边看不到能量?” 梅茹z:“……什么乱七八糟的能量,确定不是他们眼睛有问题?” 楚千黎和梅茹z都是搞占卜,她们不研究超自然法术,同样没有任何宗教信仰。 楚千黎以前也见过有信仰的同行,但真正的高手从不指点别人,他们明白信或不信自有缘法,管东管西才是最让人不适的。 楚千黎一把扯过谈暮星,她不甘示弱,用外语反击:“你们作为不懂宗教信仰自由的文盲,身边连监护人都没有,怎么可能在这里过夜!?” 突然被扯出来的监护人:“?” 乔恼火道:“你说谁是文盲!?” 楚千黎正义凛然地叉腰,她一键切回中文,掷地有声道:“你连拆尼斯都听不懂还说不是文盲!” 果不其然,乔闻言满脸茫然,露出迷惑的神色,似乎没懂这一句。 梅茹z坦然道:“这句我懂了,我不是文盲。” 谈暮星:“……” 第九十五颗星 双方矛盾的起因无非是外国术士们没想到随口议论能被听懂, 紧接着楚千黎和乔开始呛声,谈暮星和其他法师在旁拉架。 两辆小车缓缓地停在酒店门口,接送大堂门口的人前往别墅。 梅茹Z由于语言不通, 她观望一会儿吵架就感到无聊, 催促道:“别跟他们掐了,赶紧上车回屋休息,跟这些人瞎耽误什么时间, 又没有钱赚。” “不跟你们一般见识!”楚千黎拉过自己的行李箱,她犹如获胜的小公鸡,昂首提胸地往车边走,还想潇洒地将箱子提上去,然而第一下竟没有搬起来。 谈暮星赶忙救驾:“……我来吧。” 乔仍然对楚千黎用中文击败自己耿耿于怀, 不满道:“你的体质还容易出事,到时候倒霉的是你自己。” 乔看不出他人寿命, 只感觉她体质特殊。 梅茹Z听不懂, 谈暮星却一怔。 楚千黎瞥一眼接送外国术士们的小车, 她冷不丁瞅见车牌照的数字,反击道:“我看你们才是要倒大霉了。” 双方谁都不服谁, 各自坐上游览车,带着行李扬长而去。一辆车往西边行驶,一辆车往东边行驶,游览车将会把他们送到不同的小山别墅。 梅茹Z坐在前排,她不禁感慨:“带小孩出门真是闹腾, 原来大家婚后是这样, 奇怪的阅历增加了。” “……” 游览车只有遮雨棚顶, 上山时风哗啦啦地吹,还能观赏一番别墅区内景色。楚千黎好奇地东张西望, 借机在高处俯瞰布局。 没过多久,三人就抵达住处,他们没住在最高处,依稀能看到远方的楼王。考生们住的都是散落的独栋小别墅,唯有正中心偏上方的别墅规模最大。 楚千黎:“那是楼王吗?” “我刚刚在大堂时拿到通知,说后天晚上在那边集合,这两天让我们休息调整一下,有些人还要倒时差什么的。”梅茹Z捏着手里的信,她遥望不远处的楼王,“那栋别墅好像叫听风细雨。” 谈暮星:“名字好文雅。” “我们住处也有名字。”楚千黎瞥见门匾上刻有“新荷居”,思索道,“真不懂这地方到底参考过风水还是没搞过。” 谈暮星跟接送的工作人员道谢完,他已经将车上的行李箱搬下来,和缓道:“那你们的东西就直接放在二楼门口了。” 谈暮星住在一楼,楚千黎和梅茹Z住在二楼,三人舟车劳顿完总算能休息。他们晚上没到大堂用餐,就在独栋别墅里简单吃点,没有再看到其他考生。 夜风习习,气温微凉。 屋内,楚千黎在床上辗转反侧,她听到耳畔的轻微声响,终于无可奈何地坐起身来,偷偷瞥向不远处戴着蒸汽眼罩、睡得香甜的梅茹Z。 楚千黎苦恼地挠头:“……美女怎么还会打呼?” 梅茹Z完全是老年人作息,她早早就洗漱睡觉,根本是健□□物钟。 楚千黎刚刚还满口答应陪室友早睡早起,如今却蹑手蹑脚地溜下床,打算去找楼下的同龄人玩。 片刻后,楚千黎穿戴整齐地抵达一楼,她开始有节奏地敲起门来:“星星星星开门啊,我们出去嗨!” 谈暮星听闻声响,他缓缓打开门缝,弱弱地提醒:“现在已经晚上十点?” “年轻人的生活才刚刚开始,有些人说不定都没下班!” “……” 谈暮星没有办法,他只好换鞋出门,陪楚千黎外出,疑惑道:“但我们去哪儿呢?不是后天才考试?” 蒙德森集团给术数者调整状态的时间,然而办理入住后不能随意离开别墅区,他们现在也没有闲逛的地方。 “这里可是凶宅呢,二轮筛选肯定跟凶案有关,我猜有些人早坐不住,今晚就想去听风细雨楼,我们偷考题……”楚千黎一秒改口,“不,我们熟悉环境不能落于人后!” 谈暮星没想到她胆大包天要夜袭主楼,他换做平时早一口应下,此时想到白天里乔的话,担忧道:“……真要去吗?” 楚千黎一愣:“你不想去么?” “不是,但白天那个外国人说你体质特别……”谈暮星确实不信神神鬼鬼的事,但要是跟她的安危沾边,他却又莫名动摇起来。 “不要信什么守护神,这种话一听就瞎扯,如果真有这种事的话,什么人能配得起神的24小时贴身保护,真是好大的官威啊!”楚千黎宽慰,“这东西听着比996都离谱,你要是神能受这委屈?” “但是说不定……” “好啦好啦,知道你有神性,你是守护神行了吧。”楚千黎将谈暮星往外扯,兴奋道,“走了走了冲冲冲。” 谈暮星拗不过她,只得将大门锁好。 楚千黎给梅茹Z留一条消息,害怕对方半夜醒来担心,这才拽着谈暮星出门。 夜间游览车停止运行。两人不得不走路上山,顺着大道往主楼赶,还看到不少沿途亮着灯的独栋别墅,都是前来参加二轮筛选的术数者。 “这都住的是什么人?”楚千黎好奇地踮起脚尖,探头探脑地张望里面情况,想要打探竞争者们的消息。 谈暮星赶忙阻拦她的偷窥行为,他唯恐屋里人出来打她,慌张道:“这样看不好……” 仙鹤居二楼,柳钧面对正襟危坐的须在渊,说道:“现在各方势力鱼龙混杂,我们也不确定都有什么人混进来,说不定还有跟我们差不多的,或许要到后期才能看出谁可信能拉拢……” “稍等片刻。”须在渊脸色微变,他眉头微凝,错愕道,“楼下有人?” 柳钧一惊,他利落地起身,猛地拉开露台门,严肃检查起楼下情况。夜色中草木幽深,什么都没法看到。 “我没看见。”柳钧诧异地回头,“在渊,你居然有出错的时候?” 须在渊称得上是百卦百灵,尤其灵机一动没不准过。 “……可能是猫。” 树后,楚千黎和谈暮星已经躲到仙鹤居看不见的地方,他们遥遥瞥见有人站在露台上检查,没过多久那人又返身回屋。 楚千黎得意道:“嘻嘻,这就叫我预判你的预判!” “不,这叫在危险边缘疯狂试探。”谈暮星无奈道,她要没有趋吉避凶的能力,估计真得惹出不少麻烦来。 “不过没想到这栋住的人直觉好强,快赶上茹Z姐,差点就被抓住。”楚千黎瞥一眼门匾,喃喃道,“仙鹤居吗?” 楚千黎和谈暮星一路往上继续走,但遗憾的是没能进入听风细雨楼,有人在外侧拉起围栏及封条,直接阻挡住二人前进的步伐。 巨大别墅的玻璃窗黑漆漆的,完全没有透露出丝毫光线,偶尔还能隐隐听到一股不知何处传来的古怪风声。 谈暮星察觉别墅内的异动,疑道:“这里面是有声音吗?” “这叫什么听风细雨,简直就是腥风血雨,确实有凶宅感觉。”楚千黎在夜里冷飕飕的,她忍不住打一个寒颤,下意识地搓搓胳膊。 谈暮星察觉她的小动作,温声道:“冷的话就往回走,我们也没法进去。” 两人没成功进入主楼,他们顺坡往下慢慢走,竟然不经意地看到熟悉面孔。 “那是白天的外国人?”谈暮星认出深发蓝眼的乔,眼看外国术士们从屋里出来。 “还真是。”楚千黎一瞧他们的住处,门匾名字好像叫火翎居,她摸摸下巴道,“唉,他们住的地方不好,还真是运势不太行。” 虽然每支队伍是随机分配别墅,但命理就是从随机中寻找规律,无数偶然加持在一起没准会导向必然的趋势。 “他们大半夜要去哪儿?” 楚千黎发现乔等人往山上走,答道:“肯定也想抢先看考题吧,大家都知道这里有凶案,其他小别墅没什么事,那就是听风细雨楼了。” 两人没有再管搞守护神的外国法师们,他们结伴回到新荷居,互道晚安后各自休息。 次日清晨,楚千黎等人来到大堂吃自助餐,梅茹Z现在检查起手机,这才翻看到昨天消息:“你们昨晚出门逛了?胆子还真大,不都说凶宅。” 楚千黎:“我们连凶宅的门都没进呢。” “梅梅说得对,你们胆子确实大,昨晚有两个老外直接受伤退出,刚刚才被那集团的人搬走呢!”黄觉幸灾乐祸道,他一边端自助餐盘,一边坐到梅茹Z旁,“梅梅昨天休息得好吗?” “我吃饱了。”梅茹Z用纸巾擦擦嘴,她又见楚千黎百无聊赖地用果酱在餐盘上画画,甚至没有扭头看黄觉,便提议道,“不然走吧?” 黄觉跟三人坐一桌,赶忙道:“我们坐下聊会儿,起码都算中国队。” 楚千黎疑惑:“怎么还会受伤?” 黄觉面露不屑:“凶宅被厉鬼伤到不是正常,只能怪那帮老外学艺不精!” 谈暮星:“……厉鬼?” 梅茹Z漠然道:“我们这是无神论桌,有神论者请尽快离开。” 黄觉诧异:“还有这种分桌说法吗?可你们都来这儿了呀!” 黄觉想不明白,对方都过来参赛,居然会不信鬼怪。普通人可能对此敬谢不敏,但楚千黎等人都有些水准,自然显得格格不入。 楚千黎点头帮腔:“当然有的,你看有些地方还会专门设禁烟区,我们设一个无神论区也没什么不行。” 黄觉:“?” 梅茹Z不愿意跟黄觉多待,她率先收拾东西离开,楚千黎和谈暮星连忙跟上。 三人用餐结束从大堂里出来,他们竟然又碰到一波伤员,这回却是国内的术数者。 骨折的伤者此时精神萎靡,他被医护人员检查结束,便带着行李退出二轮筛选,乘坐汽车离开闹鬼的别墅区。 “老李怎么啦?他不是平时牛得很,现在像霜打的茄子!” “别提了,昨晚非要去听风细雨楼,还来我住处那边想叫我,回来后就浑浑噩噩、叫苦不迭,说是莫名其妙从高处摔下,还在楼里听见奇怪响动……” 楚千黎旁听他们谈话,怔怔道:“他是进楼了?不是有围栏?” “围栏可以翻啊,我们小时候连墙都翻,那点围栏能算什么。” 楚千黎不满地啧一声:“果然还是我们太乖了。” 谈暮星叮嘱:“他不乖受伤了。” 有人分析道:“我瞧着这地方风水不对,简直就是故意聚阴气,没准养出什么厉害恶鬼,说不准考试就是要降妖除魔……” 楚千黎听闻此话,赞同地点头:“这里风水确实怪。” 人群中不少人脸色惨白,惊惶道:“不能吧,降妖除魔有些过分,那东西我们要处理不了,总不能直接将人往火坑里推?” “嗨,你是没看合约吧,当初除了保密协议,还给咱们上过人身意外险呢。” “那、那我不考了,我没见过这种直接让人重伤的厉鬼,以前最多就是梦魇什么的……” “主要是他们也不负责啊,这帮人自己不进来住,光把我们关在这里!”旁边人对蒙德森集团颇感不满,主办方显然也没能力处理此事。 大堂门口的人群们骚动起来,一些人开始打起退堂鼓,尤其伤员确实受实伤,而且还不止一两人,这明显超出部分人认知。 部分有神论术士号称治病该分实病或虚病,实病就是需要去医院就诊的,虚病就是一些外人口中的精神类疾病,术士们认为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住。 然而,现在虚的东西造就实伤,问题就复杂起来,难怪有考生觉得力所不能及。 陆续有人在大堂办理退赛,基本都不想在此处多待。 谈暮星看他们退赛,问道:“所以大家不能起卦算鬼的事?” “卦象是对客观事物规律解读,大家对鬼的主观理解不同,这种没有统一标准和具体特征的东西都是无法靠卦象看的,主要也没有可信的案例积累。”楚千黎笑道,“算卦是大数据嘛。” 梅茹Z冷声道:“这些人不提闹鬼就不会张嘴,真要有鬼我直接给它捉了卖钱,能证明世界上有鬼不比他们什么婴石矿脉牛?” 楚千黎若有所思:“我看闹鬼是假、闹人是真,恐怕有人巴不得搅浑水让大家混乱起来,心里盼着其他人多多退赛才好。” 谈暮星:“……”此话莫名耳熟?总感觉他们在初试做过类似的事? 夜幕降临,别墅区内工作人员下班,重归于一片惊悚的寂静。 因为白天大堂有伤员退赛,所以今晚的夜更显冷清。有些人没去吃自助餐还不知消息,有些人则老实地缩在小山别墅,不敢在考前继续犯险。 黑黢黢的草丛中,楚千黎别扭地翻过围栏,又给梅茹Z让出位置。她成功潜入后,站在原地拍拍衣服,整理起凌乱的衣角。 “这地方真麻烦,还得自己翻!”梅茹Z身手矫捷地跃过,远没有楚千黎的笨拙。 谈暮星:“……我们就光明正大提前来看考题吗?” “星星不要慌,现在是晚上,就没有光明!”楚千黎道,“这楼里绝对有人摸过来,他们都提前看完考题,我们不看岂不是亏了。” 楚千黎一口断定有人闹事,估计就是想吓退其他考生,让他们对听风细雨楼产生畏惧,不敢在考前先一步过来探查情况。 “我们分头看吧,这里面还挺大。”梅茹Z站在主楼外,她左右观望一番,干脆利落道,“你俩一路,我走这边,然后待会儿对消息。” 楚千黎:“茹Z姐你一个人没事儿吗?” “没你们之前我都是一个人跑这些地方,习惯了。” 谈暮星不懂玄学,楚千黎和梅茹Z分开确实效率较快,三人就约好在翻过来的围栏处碰头。 楚千黎在谈暮星的帮助下从侧窗翻入,她借着微弱手机光探查起情况,看到地上一些崭新的痕迹:“看来门口那爷爷说得没错,最近确实有人来打扫过。” “这里是没灯吗?”谈暮星摸不清方位,还在适应周围环境。 楚千黎摸索起来:“不然开手机手电筒。” 两人刚想打开手电筒,却冷不丁看见一个黑影,顿时不约而同地停住。 毫无光亮的走廊内,二人甚至无法看到黑影轮廓,一切都显得模糊不清,自然无法确定是人是鬼。 楚千黎见状一怔,迟疑道:“难道我们真要抓到鬼发家致富,给星星本就超级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谈暮星:“?” 第九十六颗星 两人一时都没有动, 静静地观察局势。 不远处的黑影显然也被惊住,对方好像听到二人对话,好半天没有前进一步, 似乎同样在分析状况。 片刻后, 双方同时试探向前,前方黑影露出熟悉面孔,竟是深发蓝眼的乔, 胸前还挂着金鹰项链。 乔看清二人,他长松一口气,又颇感失落道:“不是你们。” 楚千黎曾跟乔在大堂门口起口角,她没想到会在听风细雨楼再次相遇,又听他话里有话, 一时间感到奇怪。 “你们有看到其他人么?”乔开口询问。 “我们看到其他人应该装没看到吧,毕竟都是偷跑过来提前打探的。”楚千黎出言吐槽, 又见他孤身一人, 随口道, “你同伴呢?” 乔被问起此事,他忧心忡忡地低头:“他们刚刚到医院, 情况还算稳定,没有受致命伤……” 谈暮星惊讶道:“昨晚受伤退赛的人是你同伴吗?” 黄觉曾在早餐时说有外国人受伤退赛,估计是被凶宅厉鬼所伤,还嘲讽对方学艺不精,没想到居然就是乔等人。 楚千黎挑眉:“你们不是号称有守护神?怎么还会受伤?” “我们的守护神只能驱邪, 但昨天是有人故意中伤!”乔眉头紧皱, “我和同伴昨晚进楼后分开行动, 他们却莫名其妙地跌落楼梯,不知道被谁推下去。” “我们都是做完仪式才来, 不可能被邪恶生物袭击,对方只可能是有血有肉的人。”乔愤愤道,“我怀疑有人一直待在这里,故意加害过来调查的考生,还对外散播消息说这里的恶鬼连我们都处理不了!” 据乔所说,他和同伴研究的是卢恩符文,属于北欧守护神体系,其团队在海外颇具知名度。乔的同伴意外受伤退赛,同样给海外术士们巨大冲击,不少人惶惶地选择放弃二轮筛选。 这种情况也出现在中国术数圈,估计骨折的国内术数者遇到同一伙儿人,恐怕不是被鬼袭击,而是装神弄鬼的人在作怪。 乔气恼道:“这些人恶意陷害我同伴,还在外抹黑我们的名声,现在我都被欧洲圈笑话遍了!” 乔等人在欧洲神秘学圈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第一夜就团队折损大半,自然让不少同行幸灾乐祸起来。 “自信点,不止欧洲圈,笑声传遍全球。”楚千黎说完,她又低头编辑消息,眼底流露出一丝担忧,“如果是被人推下去,那得提醒茹Z姐才行,不然先去找她会合吧。” 虽然楚千黎和乔在大堂门口针锋相对,但归根到底双方都有底线,不会故意用术法攻击他人,也不会产生害人性命的念头。 楚千黎等人确实不惧神神鬼鬼,可暗处有真人加害却防不胜防,这不是单靠算卦就能躲开的。他们刚才同梅茹Z分别,简直跟乔昨晚遭遇如出一辙,难保不会碰见意外。 谈暮星:“茹Z姐回你了吗?” “没有,可能没看到。”楚千黎掐指一算,“直接找她方位吧。” 两人跟乔不算熟识,他们在听风细雨楼内匆匆遇到,听完对方同伴的凄惨遭遇,似乎也不知还能交流什么。 “那我就去找那帮人了。”乔没有多做停留,他跟二人挥手作别,踏上替同伴复仇之旅。 谈暮星一愣:“你要去找他们吗?” “对,我的同伴昨天留下痕迹,但我白天没见到这伙人,守护神说他们如今还在楼内,基本夜间行动,痕迹就快消失,必须抓紧时间。” 任何术数都有时间及条件限制,倘若乔手里的痕迹消失,那就真的毫无对证。 楚千黎望着乔毅然离去的背影,她怔怔地发问:“这老外怎么能够如此自信,他就不怕是葫芦娃救爷爷吗?” 楚千黎犹记乔的同伴们人高马大,他们昨天结队进来都能被陷害,现在一个人单枪匹马岂不是更危险? 然而,两人现在顾不上规劝一意孤行的乔,寻找独自在外的梅茹Z比较重要。 封闭的电梯门口,梅茹Z看到匆匆奔来的二人相当诧异,奇怪道:“怎么现在就过来?不是说好在围栏边碰头吗?” “这里应该就是发生凶案的电梯,我刚刚起一卦,有一女子十几年前曾在电梯天井踩空导致坠亡……”梅茹Z凝眉,“但这里卦象太凶了,我以前也碰到过意外逝世,都没有这一卦凶险,甚至比数人遇难还凶。” 楚千黎忙道:“先不提这个,茹Z姐没遇到奇怪的人吧。” “奇怪的人?” 谈暮星解释:“有个外国术士说他同伴昨天在这里被人推下楼。” “这么丧心病狂?”梅茹Z愕然,“我好像没碰到别人,就是进来后总听见风声,也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 梅茹Z恍然大悟:“所以你们才专程来找我?” 楚千黎拍板:“我们还是共同行动吧,历史经验告诉我们落单没有好下场。” 正值此时,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哀嚎,在寂静而黑暗的楼内格外突兀! 谈暮星和梅茹Z同时扭头寻找声源,楚千黎却惊惶地瞪大眼:“这历史经验也来得太快。” “那老外不会被他们做掉吧?”梅茹Z迟疑道,“黄觉说退赛的人都没看到鬼影,但你们说的老外要瞧见对方的脸,估计就留不住了。” 白天退赛的人都没看见真凶的脸,他们当然无从指认,甚至将意外归于厉鬼。 然而,乔号称自己有守护神,他还要把装神弄鬼的人抓起来,对方想继续参赛必然要将发现真相的乔除掉。 楚千黎没见过袭击考生的人,她只能将乔的特征信息入卦,为难道:“完了,凶多吉少……” 她初遇乔一行人就预感他们运势不佳,原以为乔昨天机缘巧合躲过一劫,但现在认真地起卦一看,他的遭遇恐怕比同伴更惨! 谈暮星:“你们留在这里,我上去看看呢?” “一起上去吧,不要落单了。”梅茹Z干脆道,“这种情况不能分开。” 那一声哀叫很快消失,楼里没多久重归静谧。 三人寻着刚才的声源缓缓上楼,然而楼道里漆黑一片,简直伸手不见五指,又不能打开手电筒打草惊蛇。 求救声似乎是从三楼传来,楚千黎等人抵达后却一无所获,房间里空无一人,丝毫没有见到乔的身影。 三人都不敢贸然出声,楚千黎扯扯谈暮星的衣角,她伸手比划一个方向,示意卦象所指的方位在那边。 梅茹Z左右环顾一圈,随手提起角落里的老旧球杆,同样做好准备。 楚千黎慢慢地绕到沙发背面,找到角落里鼻青脸肿的乔。 乔被麻绳捆住无法呼喊求救,他看清楚千黎后拼命挣扎起来,向她频频摇头疯狂暗示别靠近。 正值此时,厚厚的窗帘后有一黑影猛地蹿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楚千黎,似乎早就等待已久! “星星!”楚千黎惶惶地后退,接着下意识地一蹿,灵活地朝被绑住的乔溜去,抓紧机会解开对方的绳子。 谈暮星迅速地接替楚千黎的位置,他一只手把扑来的外国大汉摁住,想找办法将偷袭者钳制。 乔的绳子被解开一半,他便张口大叫:“不止一个!” 楚千黎正在解开乔的手脚,她却感觉自己帽衫被人强势提起,犹如惨遭偷猎者毒手的动物幼崽。 除了最先出来混淆视线的大汉,窗帘后竟然还有其他人埋伏! 三楼竟然藏着五六个偷袭者,他们发现上楼的仅有三人,现在从四面八方涌出来,仗着人多势众,将一行人围住! 梅茹Z身手干练,她面无表情地一杆击退冲上来的壮汉,下手丝毫不留余地。 谈暮星刚开始还不愿伤人,他眼看熊孩子被捏住后脖领,眼底瞬间闪过一丝慌乱,却发现身边再次扑来两名壮汉。 偷袭者们明显察觉谈暮星战力较高,只派一人去对抗梅茹Z,剩下的都朝谈暮星发起攻击! “我真的不喜欢暴力。”谈暮星眸光微闪,他面对前后夹击,最初还想钳制对方,现在却嘴唇微抿,终究是重拳还击,轻不可闻道,“……但保护她可以。” 这一拳完全是一穿二效果,迫使面前偷袭者倒飞出去,直直地撞上后方壮汉! 谈暮星在萨满村摔跤时都不敢用力,他见楚千黎被抓却方寸大乱,第一次真正朝外人挥拳! 他曾经很反感使用这力量,但他现在必须要握住什么。 抓住楚千黎的壮汉如同揪住小熊、当面挑衅大熊的猎人,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迎面就遭受一记重击,直接磕在坚硬的墙壁上,叫苦不迭地发出哀嚎。 楚千黎重获自由,她当即灵活地跳下去,背对着身后的战局,手忙脚乱地解开乔绳子,催促道:“快去帮星星和茹Z姐!” 乔正对战局,他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情景,瞳孔微缩,颤声道:“……朋友,你觉得还需要帮忙吗?” 楚千黎解绳子没有看到战况,乔却把狂暴熊状态尽收眼底,他感觉她的帮忙言论过于搞笑! 楚千黎回头一看,顷刻间战斗结束,五六个壮汉都痛苦地倒在地上,扭曲地捂住自己腹部,好半天都没法爬起来。 梅茹Z将球杆丢到一边,她忍不住看向谈暮星,难以置信道:“这可真是出乎我意料。” 谈暮星总是默不作声地跟着,梅茹Z一直对他没什么印象,没料到对方居然是打手定位。 梅茹Z上一次看到如此夸张一打多是在武打片里,居然错把保镖认作保姆,这可真是离谱笑话! 楚千黎满脸迷茫:“这是……” 谈暮星眼神飘移,他不想暴露打人的粗鲁行为,给她留下糟糕的负面印象,轻声道:“我和茹Z姐配合的。” 梅茹Z:“?”不存在的战绩增加了? 第九十七颗星 片刻后, 偷袭者们留下的粗壮麻绳派上用场,他们惨遭重击后被彻底制服,其间想要反抗却遭压制, 都被结结实实地捆成一排。 这些人全来自海外某秘术团体, 近日专门埋伏在听风细雨楼,袭击其他过来考察情况的考生,其中就包括乔的同伴。他们在黑暗中视力极佳, 趁路过的人不备借机施害,还对外散布恶鬼言论,妄图用此法减少竞争者。 梅茹z扫视一圈异国相貌的壮汉们,淡淡道:“果然闹不出什么鬼,闹的都是心怀不轨的人。” 婴石矿脉让不少人眼红, 乔的团队在海外挺有名,自然被重点针对。 外国壮汉们被捆好后, 楚千黎胆子变大不少, 她一指面孔青紫的乔, 埋怨道:“瞧瞧你们干的好事,怎么把自己同胞都打成这样?” 乔正在用随身携带的湿巾擦脸上的伤, 提醒道:“朋友,我跟他们不是一国的,你没发现我都听不懂他们说话?” 偷袭者们母语不是英文,乔被揍时听不懂他们交流。 “你不懂拆尼斯就算了,怎么连外国话也不懂?” “我……”乔刚要张嘴辩驳, 他一瞄她身后的谈暮星, 又瞬间气弱, “算了,朋友, 我确实不懂,可能文盲吧。” 谈暮星露一手,乔改叫朋友,分寸感瞬间拉满。他现在已经没有大堂门口跟熊孩子吵架的气势,主要发现楚千黎监护人确实比守护神能打,别说能不能打鬼,打人可真是一流。 乔简单地处理起伤口,疼得发出嘶嘶声响。 梅茹z则打电话给门口值夜班的老人,询问蒙德森集团能不能找警力过来,处理一下故意谋害考生们的秘术团体。听风细雨楼里没有监控摄像,好在楚千黎等人能出面作证,而且乔现在还鼻青脸肿。 谈暮星负责盯住被绑的壮汉们,楚千黎如今解除危机,得以在三楼溜达一圈。她总感觉楼里有种奇怪风声,低声道:“这三楼的感觉让人不太妙。” 梅茹z挂断电话,皱眉道:“这楼里恐怕不止一件凶案,电梯天井那里是一起,这层楼里还有一起,否则卦象不会那么凶。” “守护神说,这里曾住过邪恶的法师,而且还进行过黑暗仪式。”乔在旁补充,“我和同伴昨天本来是想做净化,却没有找到举行仪式的地方,还被这帮人莫名其妙地推下楼。” 楚千黎吐槽:“……不要将过来偷看考题清新脱俗地说成净化黑暗仪式。” 乔正直道:“净化死者的灵魂远比考试重要。” “法师先生不顶着受伤的脸说这话更令人信服。” 乔如今被打成猪头,他满脸是伤,闻言恼火道:“这些人怎么都冲我的脸来,绝对是嫉妒我英俊的面庞,我明天考试时候根本没法见人!” 乔有预感明天又要惨遭嘲笑,而且说不定又是笑遍全球。 “还能参加考试已经很好了。” 次日清晨,施琢渠等人在大堂内宣布取消偷袭者团体资格,蒙德森集团已将其交给警方处理,同时联系受伤退赛的术数者们,告知他们意外摔伤的真相并协调赔偿。 乔找出听风细雨楼袭击案的幕后真凶,总算洗清团队被厉鬼击败的谣言。 然而,真正声名大振的却是楚千黎等人,他们的传闻覆盖海内外玄学圈,最离谱的是并不靠术数出名! 大堂内,众人用餐结束后,叽叽喳喳地聚在一起,交流起昨晚的风风雨雨。 “你们听说没有,被抓的那伙老外昨天围殴另一个老外,恰巧被咱们国内朋友看到,当即路见不平一声吼,直接亮出kung fu……”那人绘声绘色道,“唰唰唰唰,五六个大汉全被打趴,被救的小老外都看呆了!” “哎,你这个唰唰少了,我听的版本明明是七八个大汉,一群人还想殴打人家一个,结果是唰唰唰唰唰唰唰,输了!” “不是不是,你们都说少了,我隔壁那栋就住的是老外,要我说应该是十几个唰唰,唰唰唰唰唰……” “甭管多少个唰唰,还是我们国人靠谱,不用比什么术数,咱们武术就赢了!” 一行人热火朝天地讨论。 隔壁桌,谈暮星听到旁边的闲聊尴尬得无以言表,他没想到自己打人的事情会传得那么远,好半天都抬不起头来。 楚千黎嬉笑道:“星星算是为国争光。” 梅茹z:“看来那个乔确实挺有名,他被人暴打一夜传遍全球,昨天还真不是在瞎吹牛。” 三人原以为乔徒有其表,没想到有关他的信息传播够快,可能确实在海外具备影响力。 别墅区内部分术数者对昨晚的事情津津乐道,还有一些人则有条不紊地筹备今日考试。 听风细雨楼的山脚下,艾伯纳环顾周围环境,他出声惊叹:“l,你们居然能找到这种地方,光是能量磁场就让人不舒服。” “你确定要参加考试么?”l眼睛一眯,“按理说,你跟q有誓约,不需要再进行筛选,原本带你来中国是想找剩余的新纪元钥匙。” “既然中国初试都要求公平公正,那我不也该来参加二轮筛选?”艾伯纳笑道,“还是你想找些更配合你的人换掉我,所以不希望我参与进来?” l挑眉:“怎么会?我们利益是一体的。” 艾伯纳意味不明道:“或许吧。” 金红的夕阳染满天空,又在晚风中逐渐褪色,终于迎来二轮筛选的时间。 仙鹤居,柳钧站在露台上,他看到停在路边的游览车,提醒道:“在渊,该走了。” 须在渊站起身来,缓缓将桃木剑背上,说道:“我刚起一卦。” “怎么样?” “想要达成目标的话,今天考试必须出彩。” 新荷居门口,楚千黎等人坐上游览车,他们感受着迎面微风,打量夜幕降临的别墅区,很快就看见不远处的听风细雨楼。 听风细雨楼前的封条及围栏被全部撤下,显然有人在白天重新布置楼前。 众多游览车整齐地停在门口,别墅区的考生们被送上来,迎接今晚的二轮筛选。 “好多人。”楚千黎躲在谈暮星身后,她观察起身边陌生的男男女女,感慨道,“总感觉平时吃饭都没那么多人。” 一楼大厅内,这些人相貌不同、服装各异,既有东方的术数修士,又有西方的神秘法师,看上去鱼龙混杂,穿插着各种语言。 梅茹z:“有些人进来后不去大堂,一直待在自己住处,我们当然不会碰到,也就会感觉人不多” 没过多久,l在众多保镖的围拥下再次露面,身边依旧跟着翻译人员。 l站在楼梯之上,他俯瞰大厅内考生,正式揭晓二轮规则:“欢迎各位不远万里来到此处,我们今晚将在别墅内进行新纪元计划的二轮选拔,现在请看向一楼右边的位置。” 翻译们一丝不苟地转述,力求让各国考生听懂。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旁边坐着施琢渠等人,桌后还放有透明的箱子。 “这是一栋曾经发生凶案的房子,希望各位可以通过自己的能力,在纸上重新描绘出事件经过,并将其投入准备的箱子内。我们将通过事件的完整程度进行筛选,所有纸条会在考试后对外公布,同时保留各位提出异议的权利。” “筛选过后,十位信息最详细的考生将在二楼会议室补充表述,屋内设有摄像头及收音设备,其他考生可以观看他们发言。”l意有所指道,“考虑到有人对上轮筛选公正性提出质疑,我们这回设置新环节,就是希望各位来选出最准确的人。” “票选第一人的答案将作为最终标准,同时获得蒙德森的特殊徽章,这种特殊徽章共有三枚,会在后续筛选逐一发放。”l捏着手里苹果与蛇的金色徽章,“我们承诺拥有徽章较多的人将在新纪元计划享有更高话语权。” 楚千黎平静地点评:“这破徽章要不要倒无所谓,徽章背后的意义却至关重要。” 蒙德森集团将特殊徽章颁发给票选第一,倘若真有人拿到全部徽章,必然是在所有考生里众望所归,没有这徽章也能掌握话语权! 婴石矿脉绝非单人作战能完成,而一旦有团队就存在领头者。 “那么考试正式开始,请各位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探索,及时地将答案上交。” 蒙德森集团规定探索听风细雨楼的时间,不少考生早就得知消息,一窝蜂地朝电梯天井涌去,场面混乱异常。 一楼大厅里同样有人展开工作,有人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有人就地一坐摆起魔法阵,还有人疯狂地摇晃起铜钱,用各式各样的方法探索真相。 梅茹z张望道:“电梯那里好挤。” 楚千黎提议:“我们趁现在去三楼看看,跟还没反应过来的人岔开!” 听风细雨楼里发生过不止一起凶案,电梯凶案比较有名,甚至在网上有传闻,但三楼的凶案却没对外提及过。 三人急匆匆地奔向三楼,却发现已有人先来一步。 角落里,乔正在摆放刻有卢恩文字的道具,想通过古老的符文来占卜。卢恩又被称为宇宙之秘,传承一度要消失,现在少有人使用。 楚千黎等人跟乔共同经历过昨夜冒险,他们慢慢变得熟稔起来。她见对方脸上贴着创可贴,打趣道:“朋友,你这踩过点来得就是快啊!” “朋友,有人比我更快好吗?”乔斜她一眼,他扬起下巴,“那人来得比我早,刚刚还下去一个。” 谈暮星顺着乔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外国人背影:“那边金头发的人吗?” 乔:“对,我都搞不懂怎么跑那么快。” 那是一名气质儒雅的英伦绅士,浑身透着书卷气,看上去彬彬有礼,从未在别墅区大堂里露面过。 楚千黎打量一番,她又收回视线,疑惑道:“既然能立马来三楼,那他水平应该不错,你们都在海外发展,居然互相不认识吗?” “我该怎么向你们解释,外国也有很多国家……”乔答道,“不过我刚刚问他名字,他说叫做a,这不是逗我?” 乔认为对方用假名糊弄自己,他便对a观感一般,没好气道:“他胸前还别一个熊猫胸针,我跟这类人实在无话可说。” 乔觉得a的打扮不伦不类,不管从任何时尚角度评价,西装跟熊猫胸针都不搭。 楚千黎一本正经地歪头:“你居然对熊猫有偏见,说这话在我们国家是犯法的,你待会儿说不定就被熊猫保护协会的人抓走。” 乔:“?” 乔听她说得信誓旦旦,惊讶道:“不可能吧,我入境时从没听说……” “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会戴熊猫胸针?这都是有原因的,我们早有相关规定,不能恶意贬低熊猫,就像有些地区及国家规定不能对狗做鬼脸!”楚千黎掏出自己手机,给他展示奇葩法律,认真道,“你看网上都有,伊利诺斯州诺姆市规定不能对狗做鬼脸,俄亥俄州规定不能将鱼灌醉……” 乔发现确有其事,又联系到大熊猫,他瞬间面色惶惶,一时间举足无措。 谈暮星都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多冷知识忽悠外国新友人:“……” 第九十八颗星 梅茹Z听不懂双方闲聊, 问道:“你们在聊什么?为什么他好像一个被骗的傻子?” 乔居然放下手里占卜工具,打算搜索一下相关法律。 楚千黎宽宏大度道:“朋友,没关系, 你也不了解这些, 我们不会告发你。” 乔感激道:“……我以后会注意的。” 谈暮星不忍心看外国友人被逗得团团转,他赶紧将楚千黎往一旁带,给乔让出用来占卜的空间。 梅茹Z跟二人打一声招呼, 她手腕上铃声一响,同样到旁边去起卦。 楚千黎和谈暮星在三楼走廊里转来转去,他们仅仅跟乔交谈两三句,刚才角落里的A便不见踪影。 现在走廊里人员不多,两人静心倾听, 捕捉到若隐若现的风声,却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 楚千黎将三楼里所有房间看一遍, 她思索地摸摸下巴:“果然跟昨天晚上一样, 找不到另一起凶案的地点。” 乔说三楼曾发生过黑暗仪式, 然而他们也没找到具体位置。 “我们应该将房间都看过一遍?”谈暮星左顾右盼,为难道, “这里也没有地图。” 楚千黎惊讶道:“这种家里的住宅还要地图吗?” 谈暮星一怔,迟疑道:“那……应该有吧……” “那都是住大院的星星才会遇到的事,在自己家都能迷路需要地图!”楚千黎下意识调侃,却冷不丁反应过来,喃喃道, “……地图?风水?” 谈暮星眼看她突然奔到窗边, 忙道:“怎么了?” 楚千黎站在三楼观望一番, 却发现窗外夜色降临,已经看不清远方小山别墅布局, 询问道:“星星,我们前天转过一遍,你还记得各个建筑位置吗?” “好像有印象。”谈暮星跟随潘教授等人参与项目,他已经习惯边看边记录,索性取出手机绘图,“我画一下吧。” “这里是大堂,我们住新荷居,然后是火翎局,这边是仙鹤居……” 谈暮星在旁边粗略绘图,楚千黎则观察星斗坐落。她住在新荷居时还没有感触,现在却发觉听风细雨楼观星视野不错,天上星星恰好跟地上建筑对应,构建成复杂的阵法。 风水师可以观星辰指导人们更好施工及生活,同样有人会用此门方法做些荒诞离奇事,满足自己天方夜谭、残忍邪恶的想法。 楚千黎入住时就觉得别墅区奇怪,倘若说完全没参考风水不对,然而并不是适合居住的格局,反而像是聚阴之地,却又不让死者安稳。 两人从三楼下来,他们穿过一楼大厅,想要到楼外观察。 施琢渠坐在透明箱子边,他见楚千黎和谈暮星要出门,赶紧叫住二人,狐疑道:“两位不参加考试么?” 在施琢渠看来,二人是需要重点关注的刺儿头,凭借一己之力改变后续选拔规则,现在不知道又要搞什么名堂。 楚千黎随意地摆手:“小施啊,不要慌,我们就在门口转转,不用给你领导打报告。” 施琢渠将信将疑,但他不好离开岗位,只得派人盯着他们,发现二人确实仅在听风细雨楼门口徘徊。 无边夜幕下,听风细雨楼内灯火通明,更衬得不远处起伏的小山黯淡起来,昏昏沉沉中仅有些许不起眼的光亮。 楚千黎对照谈暮星画的草图,又抬头打量星空的状况,若有所思道:“我好像知道凶案发生在三楼哪里了。” “那我们回去么?”谈暮星回头张望,“但三楼人也多起来。” 不知不觉间,三楼变得热闹起来,电梯前的人群渐少。 楚千黎摇头:“现在回去也找不到,藏在看不见的地方。” 谈暮星好奇道:“所以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走!交卷去!”楚千黎兴冲冲道,“高考都不敢提前交卷,终于到我擅长的领域。” 施琢渠目睹二人从屋外归来领纸,楚千黎等人根本没再上楼,他们在外面瞎溜达一圈,便开始大笔一挥写答案,也不知户外散步和凶宅谜题有何关系。 谈暮星眼看楚千黎游刃有余地写答案,他默默将她拉到一边,暂时远离施琢渠视线,弱弱地开口:“我现在才发现一个问题。” 楚千黎眨眨眼:“什么?” 谈暮星迷茫道:“我并不会玄学啊,怎么通过初选的?” 梅茹Z靠婴石道具免试,楚千黎是击败考官上位,然而谈暮星陪她大闹考场后,莫名其妙地混到第二轮筛选! 施琢渠等人当初被楚千黎钳制,一是意识到她确有实力,二是怕梅茹Z被带走,三清铃作为钥匙受影响。他们默认谈暮星也有实力,自然没料到他不懂玄学。 楚千黎批判L等人选拔混乱果然没错,谈暮星都不明白自己如何混进来? “不会就不会,不是啥大事。”楚千黎大方地将答卷往他怀里一塞,“这张给你的,你就交这个,我再写一张。” 这张题纸写的是谈暮星名字,他看完后微微一愣,不料她先写自己的,又迟疑道:“这样好吗?不是说信息详细的人还要表述?” 谈暮星犹记信息完整的人能进会议室,他要是上交她写的答案,岂不是挤掉其他人位置。 “但二轮表述完也只有票选第一才拿徽章,那等于剩下进会议室的人跟外面人的待遇没什么不同。”楚千黎振振有词,“这就跟演唱会内场VIP票一样,方便星星近距离观看而已。” “观看什么?” 楚千黎理直气壮:“观看我最后获胜夺冠,然后在旁边加油打Call呀!” “……你已经默认自己就是第一吗?” “那不然还有谁?”楚千黎得意地扬下巴,“还、能、有、谁?” 谈暮星沉默数秒,他转身想去拿题纸:“不然我还是自己写一张。” 楚千黎当即不答应,她连忙拽住谈暮星,恨不得撒泼打滚,哀声道:“不行不行,我就要星星现场看我赢,好不容易有暴打同行……不是,学术竞赛的机会!千载难逢呢!” 楚千黎满脸期盼地紧盯谈暮星,倒使他站在原地左右为难。他不太理解她的心态,总感觉像在校时某些爱打球的同学,一旦有人经过球场就疯狂灌篮,借此炫耀自己精湛的球技。 谈暮星犹豫道:“这……” 楚千黎呜咽:“呜呜呜我以前抄过星星那么多作业,一直想着该怎么报答你,好不容易这次能让你抄我的,你却连这样小小的机会都不愿给我……” “……倒也不必这样感恩。” 谈暮星最终还是上交楚千黎写的题纸,可能是她以前吹嘘当世第一过久,现在迫不及待想证明自己所言非虚,非要拉着他近距离观赛。 片刻后,所有考生都上交答案,施琢渠等人筛选出十人,通知他们前往会议室准备二轮表述,同时告知众人听风细雨楼过去的案件。 “十三年前,富商方某花重金购置此片别墅区,同时携当时妻子张某居住在听风细雨楼。由于方某工作繁忙,妻子张某在此居住时间更长,却在雨夜不慎跌下电梯天井离世。” “这起案件至今没对外公布细节,但集团从方某手中购置别墅区时,了解到当时的一些情况,通过这些信息筛选出较贴合的十人。”施琢渠补充,“监控录像显示,张某当时在楼内神色惊慌,不顾危险猛力拍打电梯门,在电梯未抵达时踏空,最后失足摔下身亡。” “然而,听风细雨楼当天并无外人及歹徒,连保姆们都没有察觉异状,还是听到巨响才发现惨剧发生。警方怀疑张某当时精神状况不佳,原因是她在服用某些特殊药物,雨夜让她产生幻觉导致坠亡。” 谈暮星似有所悟,他看过楚千黎写的题纸,不少信息都跟事实契合。 女性死者、十三年前、雨夜电梯、配偶富有却常年在外、经常受失眠或精神疾病困扰,基本都跟施琢渠所言一样。 楚千黎甚至还推测电梯中死者姓张,居然连这一条都莫名其妙地中了。 “麻烦屏幕上显示编号的各位到会议室准备二轮表述。” 谈暮星望着屏幕上的信息,他果然看到二人的号码,又道:“但他们没提另一起凶案的事。” 楚千黎:“大多数人看出一件就不错,第二件属于进阶挑战。” 两人在会议室门口跟梅茹Z会合,他们结伴进去时却发现屋里快坐满。其他人早早地挑完位置,只剩下三人迟迟没落座。 楚千黎眉头微跳,嘀咕道:“这座位不太好……” 会议桌左侧是编号1-5的考生,分别是陌生的白人女性、出马仙黄觉、英伦熊猫绅士A、乔、陌生的吉普赛风女性。右侧是编号6-10的考生,依次是乾门两位道士,他们旁边还有空位。 梅茹Z不想靠着道士坐,她径直地选择10号位,正对面是笑容满面的吉普赛女占卜者。 对方笑眯眯地打招呼:“你好,我是莉莉丝。” 梅茹Z不擅长在此等环境攀谈,僵道:“……我该回什么?” “你好!”楚千黎替梅茹Z回完,又感慨道,“茹Z姐你确实不怎么交朋友呢。” 莉莉丝打完招呼,便扭头跟乔交流,这两人似乎相识,难怪她会跟楚千黎等人寒暄。 黄觉可能不想跟道士们坐一起,他如今被一圈外国人包围,显得格外醒目。 谈暮星坐在8号位,楚千黎坐在9号位,两人落座后就正式开始。 “现在是二轮表述,翻译将转述各位所说的内容,同时场外考生们也能观看此环节,我们从1号开始。” 白人女性得到示意,她态度沉静,率先开口道:“大家好,我叫洛雅,是一名通灵师,我刚刚已经跟死者的灵魂沟通,这是一座被诅咒的房子,不但入住此处的人会死于非命,连前来探查真相的我们也将遭遇不幸……” 洛雅眼光微寒,她环顾一圈,厉声道:“恐怕下一个遇害的就是在座各位中一人!” 第九十九颗星 洛雅直言在场有人要死, 让工作人员面露难色,但还是尽职地转述。 楚千黎微微扬眉,她偷偷地嘟囔:“有《走进科学》那味儿了。” 谈暮星观察一圈其他人神色, 悄声道:“……大家都表现得好冷漠。” 其他人对洛雅的话无动于衷, 好像并没有将其当一回事。 黄觉听完翻译,他作为出马仙,率先不屑道:“那是你们老外不行吧, 收拾不了这里的恶鬼,说些骇人听闻的事情!” 洛雅:“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能力,但雨夜里恶灵的声音昭示一切,连电梯附近都留下血迹,无不证明新的悲剧就要诞生。” 莉莉丝疑道:“血迹?” 洛雅严肃地点头:“没错, 既然死者是十三年前离开,为什么电梯旁边却有新鲜的血?” 黄觉不耐:“我受不了这老外瞎扯, 是不是应该轮到我啦?” 洛雅不料黄觉如此蛮横, 惊道:“难道不该先验证我说的话么?” 施琢渠吩咐旁边的工作人员, 调查洛雅所说的电梯位置。 片刻后,有人匆匆归来复命:“确实有血, 而且是最近的,不知道从哪儿来。” 洛雅眼底闪过得意之色。 施琢渠:“请问您还要补充表述么?” 洛雅幽幽道:“不必了,我只是想告诫在座各位,接下来才是噩梦的开始。” a饶有兴致:“告诫内容就是说我们有人会死吗?” 乔:“我有守护神,不惧任何邪祟。” 楚千黎:“我信马克思, 不惧任何邪祟。” 洛雅:“?” 莉莉丝打量洛雅一眼, 她眼睛微眯, 摆弄起手中水晶球,似笑非笑道:“如果不会表述的话, 你也可以不再表述,我想桌上各位都不是外行,不吃外面装神弄鬼那一套。” 洛雅脸色微变。 黄觉没法跟外国人无障碍交流,恼怒道:“行了,这一号老外就是个骗子,鬼知道那血是不是她自己抹的,咱们都是有水平的人,不说虚的赶紧进正题,这楼里不止电梯一处凶案,至于她那些还会继续死人的言论纯属子虚乌有,我建议直接将她弄出去完了,随便造这种口业也不嫌晦气!” 梅茹z淡淡道:“我同意。” 须在渊默不作声,柳钧出言询问:“还能将人投出去?” 洛雅没想到黄觉居然提议驱逐自己,她态度强硬,闷声道:“不管你们信不信,这是我的能力,事实不容置疑。” a兴致勃勃地在旁看戏,观察起其他人的神色。 楚千黎乖巧地举手:“我有一个问题呢,你说自己能跟死者灵魂沟通,那她是死掉以后才知道房子有诅咒吗?难道人变成灵魂后知识水平就能大幅提升?” 洛雅一怔,辩驳道:“既然是进入高维世界的灵体,那跟我们接触的世界肯定有不同……” 楚千黎摊手:“这意思不就是人类的进化方向是死亡,只要大家死掉都会到达高维世界,这理念也太奇怪了。” a笑道:“她是优秀的故事创作者,依靠丰富的细节来到这里,却缺失神秘学知识,难怪阐述会漏洞百出。” 莉莉丝:“我支持2号的提议,1号还不具备坐在这里的实力。” 谈暮星心虚地低头:“其实我也……”不该坐在这里。 施琢渠征求剩余人员的意见:“所以各位认为1号的言论不实?” 乔点头:“你们可以发起场外投票,我想外面不少人都不信她。” 洛雅连第二处凶案都没看出来,但她为电梯事件过多着墨,编造出跌宕起伏、惊险刺激的故事,凭借这些细枝末节混进二轮表述。 全场人一致同意让洛雅出屋,施琢渠等人只能婉言请离。 洛雅没想到会遭受全场反驳,她面对冷漠的众人,歇斯底里地发言:“那电梯附近的血迹该怎么解释,那是恶魔留下的邪恶信号,你们用排除异己的方法打压我,只会陷入更深的诅咒,酝酿出更恶劣的事情――” “你们中有人肯定很快就要丧命!”洛雅震声道,她现在依旧满脸正义,不肯放弃自己的表演。 楚千黎听闻此话,她眸光微闪,轻声道:“人都是会死的。” 众人一怔。 须在渊用余光看她,他的手指微微一动。 楚千黎一笑,她语气笃定:“但我们可没受什么诅咒,电梯旁血迹是门卫老爷爷的,他来打扫时不经意受伤才留下,不信你们可以让人去查证。” 洛雅将信将疑,瞬间气弱道:“不可能……” 楚千黎伸手朝洛雅做发功状:“如果世界上真有诅咒,那你刚刚说的那些话,统统反弹!反弹!” a左右看看,新奇地模仿:“这是什么神秘手势?” 谈暮星:“……”可能是小学生神秘的反弹游戏大法吧。 没过多久,工作人员求证归来,楚千黎所言非虚,血应该是门卫老人无意间蹭到,后续还可以对血液进行详细调查。 洛雅的骗术遭人拆穿,她由于故弄玄虚被要求离开会议室,一时间灰头土脸。她的题纸被公布在屏幕上,果然只字未提第二起凶案,仅仅围绕电梯事件展开描写。 施琢渠:“如果后续考生没有补充表述,也可以选择直接公布自己题纸。” 所有人的答案已经上交,现在没有办法再更改,最终投票会结合表述及题纸。 黄觉眼看三脚猫离开,他转过头来,果断道:“现在该轮到我表述吧?第一处凶案发生在电梯,原因是死者看到不干净的东西,第二处凶案发生在三楼,而且是极凶的案子,这里是聚阴之地,有人想在此炼鬼,故意不让怨气散去!” 谈暮星:“他差不多将事件全说出来。” 楚千黎不满地啧一声:“所以我才说座位不好。” 三人处于8-10号位过于靠后,倘若前面的人阐述得差不多,后面就很难有发挥余地。尽管众人在纸条上的答案大差不离,但只有在二轮表述多多发言,才有可能成为票选第一。 在座众人都称得上高手,算出事件的大趋势不难,角逐关键却是事件精细度! 有些人预测明年能发财,有些人预测明年何时何地靠什么发财,这两者展现出的水平差异才见功力。 a看向黄觉,他颇感佩服:“你很厉害。” 黄觉挑眉:“既然大家坐在这里,那都是有本事的人,说不定以后还得打交道,大家要是看得上,那就用我的答案!” “我们早点弄完早结束,赶紧离开这个聚阴的鬼地方,说不定还能有空一起转转g市。”黄觉在外混江湖惯了,他当即拉拢起众人,俨然一副老大哥做派。 黄觉看着莽撞爱挑事儿,但他深知拉帮结派的重要性,曾经还邀请过梅茹z等人,现在迫不及待地凝聚起势力。 柳钧不悦地皱眉:“区区出马……” a西装革履,慢条斯理道:“确实是诱人的提议,我很想在中国转转,但现在恐怕不合适,我还有想补充的。” “应该轮到我了?”a看向一旁的施琢渠。 施琢渠知道a身份,他默默地点点头。 a笑道:“这栋楼在那对夫妻入住前,曾经还住过一位中国术士,他在三楼布置出邪恶阵法,跟数字5和财富有关。他的体型干瘦,好像使用过很多名字,外貌却并不起眼,对神秘学有浓厚兴趣,甚至还有一些残忍野心……” “我是不是应该为后面的人留一些?”a突然醒悟,他看向乔,“该这位了。” 黄觉不料a还能补充,没好气道:“你也没留多少啊。” 乔作为桌上4号,他发挥空间很小,补充道:“黑暗法阵跟幼童的怨灵有关,恐怕那位邪恶法师曾将小孩血祭。电梯失足的女士有一点通灵能力,她在雨夜里看到幼童怨灵,这才吓得一脚踏空坠亡。” 谈暮星担忧地打量楚千黎:“信息越来越少了。” 1号洛雅被驱逐出屋,然而剩下人都有本事,仅仅三位就基本将细节说完。 楚千黎偷偷咬手指:“可恶,所以才说时也、运也,有时候想发挥还得有点运气。” 人偶尔光准备好还不够,还得有些时运来助阵,不然怎么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超出人力的影响因素实在过多。 不过她现在有一王牌就是知道三楼凶案位置,只要没有人看出别墅区风水,她的信息量还是领先于其他人。 5号吉卜赛女郎莉莉丝放下手中水晶球,她无奈地耸肩:“行了,直接公布我题纸吧,我没什么可补充的,全被他们说得差不多。” 1-5号发言结束,便轮到另一边。 施琢渠公布完莉莉丝题纸,他又看向另一侧,询问道:“那这边各位还有补充么?” 黄觉双臂环胸,不屑道:“没了吧。” 6号须在渊全程寡言少语,犹如不张嘴的石头,他终于第一次开口:“这里的建筑风水被特意设计,阵法不仅仅局限于三楼,而是涵盖整个别墅区,包括我们住的地方。” 楚千黎闻言心里一惊,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发言者,却对一身道袍的须在渊毫无印象,仅仅记得对方持有桃木剑。 乾门道士柳钧参加过初试,然而须在渊是免试选手,她还不知对方术数深浅! 谈暮星察觉楚千黎背部警惕挺直,他看过她的题纸,只得和缓安抚:“好啦。” 留给熊孩子的机会越来越少,难怪她现在有点坐立难安。 楚千黎唯恐凶案位置都被戳破,好在须在渊没再提风水的事,反而说起连她题纸上都没有的内容。 须在渊:“这里布下改动过的五鬼运财术,一般的五鬼指五阴将或五灵公,人利用鬼神之力求财,承诺分享给鬼神善业,但要是没有行善积德,这种法术大多无法起效,还会受到惩罚。” “然而,这里的施术者却想自己造五鬼,通过血祭被抛弃的婴儿,驱使这些小鬼帮忙运财,这是古籍中都没有记载的方法,恐怕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实验。” “不过即使是改动过的法术,他应该也在三楼设置密坛,放置纸人、香炉、指甲、米粒等物,加上别墅区风水局加持,产生聚阴的增效。” 楚千黎仅仅能像a一样占卜出阵法跟5和财富有关,他们说不出具体的法阵名字,然而须在渊却可以讲得明明白白。 楚千黎吐槽:“好家伙,因为不懂超自然法术,现在被有神论者吊打。” 乔等外国法师们同样不懂中国法术,须在渊却恰好就撞上熟悉的题! 众人皆哗然,他们只知法阵,但道士连材料都能说出来。 a面露意外:“我都不知道法阵还有这些。” 莉莉丝:“这是说法阵制造的怨灵让死者受惊,最后不慎跌下电梯?” 黄觉看不惯乾门出风头,嘲道:“你们道士不是一向自吹光明磊落,居然还知道如此阴邪的法术? 须在渊:“知道就只是知道,我们也知道出马,却不会误入歧途。” 黄觉大怒:“我们现在可连密坛都没看到,谁知道你是不是胡编乱造,随口说些材料出来!” 须在渊实话实说:“我不擅风水之道,但此风水局跟星斗相关,找到通晓此术的人,或许能推出密坛方位。” 须在渊发言结束,7号柳钧接道:“可以公布我题纸,没什么补充的了。” 须在渊已经说破五鬼运财术,基本没给剩下的人留余地,完全是压制性优势! 桌上只有8-10位没发言,楚千黎、谈暮星和梅茹z交流起来,三人决定重新安排表述顺序。 施琢渠询问:“那么剩下三位还有补充么?” “有有有,当然要补充,他们都是有神论那套,我们无神论还没发言呢!”楚千黎将九号牌放到梅茹z那边,又将十号牌拿到自己面前,“我们调一下,我最后再讲。” 施琢渠:“那接下来是8号。” 谈暮星其实根本不知讲什么,但他被楚千黎一阵鼓舞,硬着头皮道:“张女士应该很喜欢绘画,经常在听风细雨楼旁素描,而且功底很不错。” “这值得补充的么?”莉莉丝认真打量起谈暮星,她面前的水晶球折射出光,迟疑道,“而且你……”不像有这方面能力的人? 莉莉丝作为占卜者,她一扫谈暮星面相,总觉得他不似同行。 乔目睹过狂暴熊状态,他连忙拦住莉莉丝,劝道:“让他说,让他说!” 谈暮星不好意思地低头:“……就是这些。” 梅茹z跟楚千黎调换位置,她作为新的9号,冷静地开口:“张女士并不是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失足,她是在雨夜里听到奇怪的声音被吓到。” 黄觉闻言埋怨:“梅梅,你怎么还专门跟我唱反调。” 黄觉说死者看到不干净的,梅茹z却偏说没有这些。 梅茹z淡淡道:“我研究的是梅花易数,在电梯旁用的是‘风觉占’,审其时、观其色、辩风势,当晚风声犹如婴儿啼哭,又因雨夜白烟四起,此乃冷气凶相之兆,只有三楼张女士听到,她这才想慌乱下楼,却在电梯天井坠亡。” 乔:“那跟我们说得也差不多,她可能确实有通灵能力,所以只有她听到怨灵声音。” 梅茹z摇头:“不,既然她可以通灵,那早就该被吓到,为什么偏偏是那天?” a津津有味地看戏:“所以我们现在要深究失足原因?” 黄觉:“梅梅,这些事都需要机缘,我也是受伤后才能出马!” 梅茹z沉默数秒,皱眉道:“所以我才说你们不提鬼怪就不会说话,这里就没有怨灵和厉鬼……” 10号楚千黎笑着接道:“那天确实算机缘巧合,但恐怕不是张女士开天眼的机缘,而是狂风天象的机缘,雨夜大风让被封的房间都受影响,导致张女士听到其中奇怪的声音。” 黄觉一怔:“被封的房间?” 须在渊看向她,笃定道:“那就是阵法所在的房间。“ 楚千黎斜他一眼:“这里的风水局确实有所设计,山龙变爻翻卦,再将九星排列,便可找廉贞位做气口,听风细雨楼和别墅区布局有所对应,我们在屋里找不到阵法,只是有人将那房间封死。” “张女士在三楼的卧室恰好临近被封房间,她本身就喜欢绘画对空间感有所领悟,总是在楼内写生,渐渐就感觉异常。因为感到楼里有隐形空间,加上雨夜的风声过于吓人,这才在惊恐中失足落下。” “卧室的西北方位还有密室,如果各位不相信的话,现在可以让人挖开,但估计要费些功夫。” 施琢渠派人过去查看,然而又狐疑地回道:“但我们的户型图显示那里没有房间……” 楚千黎:“你要砸开才能看见,否则再怎么起卦,都不可能找得到!” 设下五鬼运财法的术士用别墅区建筑及山脉建造聚阴点,结合天上星斗挑出一方穴位,又将阵法房间彻底锁死其中,极为巧妙地隐匿在听风细雨楼内。 其他人仅仅能判断在三楼,然而不会风水观星之术,便点不出这一位置! 施琢渠只得派遣施工队,过来砸墙寻觅被封密室,确定楚千黎是否撒谎。 柳钧下意识地望向身边人,不安道:“在渊,她要是真找到位置,岂不是比你还……” 须在渊平静道:“她已经找到了。” 砸墙工作需要一定时间,众人先在会议室等待。 莉莉丝:“不过抛开房间位置,你们刚刚说的那些,前面基本都表述过。” 楚千黎坚定地摇手指:“不不不,我们跟前面有本质不同,我们怀揣实事求是的精神在探讨,没有加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黄觉反驳:“你刚刚也说有奇怪声音,既然房间都已经被封死,不是厉鬼发出的声响,那还能是哪里来的声音?” 乔:“说不定是死者有一点通灵能力,这才会感觉到被封房间里的怨气,而且你的朋友也说风声犹如婴儿啼哭,那应该就是幼童的怨灵。” “对啊,风声偏偏是婴儿哭声,这明显还是怨灵作祟,不然就该是别的声音!” 众人议论纷纷。 谈暮星弱弱道:“我们三个是桌上为数不多的无神论者么?” 梅茹z面无表情,冷声道:“这帮人再继续瞎多嘴,我出门就拿封建迷信把他们都举报了。” “……” 楚千黎面对质疑,她苦口婆心道:“各位要学习,好好学习啊,我的朋友们,不要总是闭门造车说这些,我们放眼看看世界好不好?” 谈暮星望着不爱学习的某人劝学,总觉得此幕莫名地透出些微妙。 黄觉不满地挑眉:“那你倒是解释风声怎么会如婴儿哭叫?” 楚千黎一本正经地解释:“即便房间被封也有缝隙及空间,雨夜暴风导致大量空气加速涌入,空气中颗粒激烈震动让耳膜有感应,自然就会出现呜呜声响,听着宛如婴儿啼哭,这是振动频率发生共鸣!” 有神论者们:“???” “听完你们二轮表述,我突然感觉到……”a摸了摸下巴,苦恼道,“……该怎么形容呢?” 楚千黎欢声总结:“国内就不会有《通灵之战》,欢迎各位来到《走近科学》!” “……” 第一百颗星 楚千黎的科学言论瞬间惊翻在座。 众人好半天才消化完振动频率共鸣, 然而还是不肯放弃自己的观点。 乔摇头道:“虽然常人看不到,但不代表不存在。” 黄觉搬出自身实例,他据理力争:“唉, 你不要不信, 这世上邪的事多着呢,我上回在南方那边就见过,那厉鬼当时……” 楚千黎斩钉截铁:“不是厉鬼。” “怎么不是厉鬼?那你说我看到的是什么!?” “别问, 问就是量子纠缠。” 黄觉一懵:“啥、啥纠缠……” “所以说要好好学习啊朋友们,等你们理解量子力学,我们再来探讨这些!”楚千黎大手一挥,做出总结发言。 黄觉:“?” a啼笑皆非:“没有物理知识就没法讨论高维世界吗?” 众人明显还不认同,皆想说服楚千黎, 叽叽喳喳起来,开始逐渐将她围拢。 谈暮星目睹此幕, 又回想她曾经提及同行时的口气, 心中莫名有种历史重演的预感。她说自己老被围攻, 果然不是没原因的。 好在楚千黎见惯大风大浪,已经极度熟悉掐架场面。 她当即拍拍手, 重新组织秩序,和气道:“好啦好啦,各位朋友别激动,我们讨论学术要有流程,我是不搞你们幽灵鬼怪体系, 但咱们探讨这些也要推出统一标准再聊嘛!” 其他人疑道:“统一标准?” “你看这边是正统的道士朋友们, 这就已经有一套自己的体系。”楚千黎站起来, 右手示意须在渊及柳钧,又左手示意对面黄觉, “这是出马的朋友,你们的体系就对撞,谁管谁还没说清楚呢……” “我们这边还有北欧守护神,现在坐国际航班来到中国,在这地界该听哪个神的又说不清了。”楚千黎抬眼望向乔,认真道,“你们这些神仙连出入境条例都没整出来,就非摁头我得信也不太合理啊?” 莉莉丝:“这些实际都是宇宙能量。” “很好,现在说宇宙能量的朋友也出现了。”楚千黎好奇提问,“所以在座有人研究卡巴拉么?” a:“我略有涉猎。” 楚千黎果断拍板:“不错,那挺多了,不然你们先内部商量一下,再派个有神论代表出来跟我谈!” a:“?”居然还有流程? 黄觉不善地注视乾门道士们:“那在东方地界肯定是咱们这套,这不就只剩我和臭道士们?” 须在渊和柳钧同样冷眼望他。 乔不满地反驳:“卢恩是奥丁神赋予人类的秘宝,你们仅仅靠地域划分着实狭隘……” 莉莉丝:“宇宙能量是无处不在的!” 众人各抒己见,都有不同观点。 楚千黎原本还被围攻,她一招祸水东引,瞬间就甩脱麻烦,倒是让有神论者炸锅,全场没多久就嗡嗡作响! 施琢渠连忙制止,然而收效甚微:“各位冷静一点,翻译要跟不上……” 众人一旦探讨专业问题,各类宗教名词便往外冒,倘若不理解此领域知识,根本不知如何将其翻译出来! 楚千黎学贯东西,她当然能搭上话,现在拱火成功就跑,愉悦地作壁上观,赞道:“撕得好,再撕响些。” 梅茹z漠然:“他们好吵。” 谈暮星:“……” 谈暮星总感觉同伴们确实也尽数展现无神论者特点――事不关己,直接看起。 施琢渠等人根本无法管控局面,直到砸墙工作彻底结束,会议室内纷争才告一段落。 工作人员匆匆赶来汇报:“确实发现一条通道!” 施工队依照楚千黎指明的方位凿墙,然而好长时间都没有结果,直至一条狭长的通道展现,三楼内居然真有隐秘的被封空间。 楚千黎刚才说的话被验证,她作为唯一找到地点的人,自然让其他人惊异不已! 乔愣道:“她都不信这些……” a若有所思:“如果抛去理念分歧,她的能力毋庸置疑。” 楚千黎:“……不是,朋友们,如果我们不聊虚头巴脑,你们的能力也毋庸置疑。” 有神论者们遗憾于算那么准怎么能不信神,无神论者们遗憾于算那么准为何偏要提神,一时间还是无法相互认同。 黄觉率先提议:“今天不就是好机会,到底是谁说得对,待会儿一试就知!” “我承认你们和梅梅在风水算卦上极准,但每个人擅长的东西不一样,还是别将话说得太死。”黄觉道,“这里阴气极重,密室又被打开,接下来才是见真章的时候。” 须在渊沉着道:“五鬼运财法里的亡魂还没被超度。” 乔闭目感知,出声喃喃:“我现在已经感受到黑暗气息溢出。” 楚千黎:“朋友,那可能是空调开太凉了,让他们调到26度。” 乔:“?” 施琢渠当即开口:“不如我们转移到那边?” 听风细雨楼出现新通道,自然要下去一探究竟。众人从会议室内出来,连带不少场外术士们跟着涌来,纷纷站在废墟般的墙壁边张望。 狭小通道妖风四起,当真犹如婴儿啼哭,让旁边人下意识退却。 “好重的阴气!” “这里不是一般人能净化的,我光站在这里,能量都被影响……” “我要出去!这里的磁场太糟,我快喘不过气来!” 周围术士们面对深不见底的通道,皆是疑虑重重,有人夺步而逃,不愿在此多待,不知感应到什么。 谈暮星站在楚千黎身边,他突感一阵风猛地上涌,空中有颗粒擦脸而过,疑道:“这是什么?” 黄觉的声音骤然尖利,不知何时竟是出马状态,嗤道:“五鬼作祟。” 黄觉在会议室内还是正常人,站在通道边就成附体状态,换成嗓音独特的黄仙,顿时让其他人一惊。 楚千黎平和地反驳:“不,单纯灰大。” 黄仙:“?” 莉莉丝抱着水晶球,她感受到黄觉能量变化,迟疑道:“这是……” 柳钧取出法器,他发现出马仙,厉声道:“终于现身了!” 黄仙嘲道:“区区小道,都不一定能收拾五鬼,还想着要收拾我不成?” 须在渊望着通道凝眉,他下意识摸向桃木剑,说道:“先解决下面的。” 众人在通道口严阵以待。 梅茹z面无表情:“你们还问我为什么会没朋友,你看看这群装神弄鬼的人,我可能交到正常朋友么?” 梅茹z在玄学圈确实找不到朋友,到她的级别很少有能谈得拢的。 “好啦好啦,茹z姐我们入乡随俗,尊重一下朋友们的观点。”楚千黎还虔诚地双手合十,她看向幽深的通道,乖巧道,“虽然我是马克思主义信徒,但非要假装有鬼的话,冤有头债有主,现在户主是蒙德森集团,底下的各位不要找错了。” 施琢渠:“???” 有神论者们都严肃地表示发现异状,然而无神论三人组什么也看不到,自然就形成两种完全不同氛围。其他人负责《通灵之战》,楚千黎等人负责《走近科学》。 黄仙讥笑一声,率先走下通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小鬼。” 有人带头进入通道,其他人自然就跟上。 须在渊眼看楚千黎靠近通道,冷不丁道:“你最好不要进去。” 楚千黎一愣。 梅茹z听到此话驻足,不明所以地看向这边。 须在渊沉默数秒,终究忍不住道:“你这样的情况,本不该飘荡在外,但事情已经变成这样,像这种聚阴之地应该少去。” 须在渊算出楚千黎跟自己是一类人,但她没有选择皈依静养,反而一直在凡尘打滚,恐怕是强弩之弓、命不久矣。 谈暮星心神晃动,莫名想起须乾道长,意识到眼前人看穿她寿数! 乔不知楚千黎寿命,但他也有所感应,醒悟道:“对,你体质特殊,一般不建议来这。” 楚千黎刚刚就察觉须在渊术数不浅,她听到此话心念电转,顿时领悟自己遇到对手,恐怕对方不是普通术数者! 楚千黎悠然道:“不是我不该,是你们觉得不该。” 须在渊面露疑色,他出声询问:“……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觉得不该飘荡在外,我还觉得不该被关起来,被迫选择的修行叫修行嘛。” 须在渊闻言当场怔住,像是被狠狠地抽中。 楚千黎知道皈依说不定也有用,跟血亲断绝联系,想方法自我设限,没准能抵消部分业力,但她感觉这太奇怪了。因为想要活下去,所以不能像个人,那还有什么意思? 她始终无神论还有一个原因,倘若有件事只求神才能做到,这个世界着实是不太合理的。神有神的方法,人也该有人的方法。 楚千黎说完就往下面走,却被身后人轻轻拉住。 谈暮星担忧地垂眸:“不然你待在上面呢?” 楚千黎惊讶道:“星星,你可是一直不信玄学的!” “但、但说不定这种老旧通道有危险……”谈暮星面露难色,他不好说自己怕须在渊言中,便拼命地搜寻借口,眼神飘移道,“而且好久都没人检修,万一磕磕碰碰到也不好。” 谈暮星确实对玄学鬼怪无感,但他不想用她的安危来冒险。 他其实是好意,但她瞬间炸毛。 楚千黎顿时气得跳脚,她当即不满地闹起来,还作势要锤大白熊,酸溜溜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每次就只听道士的,上次也是这次也是,明明我才是当世第一,为什么你就不听我的?” 谈暮星面对小熊乱拳,他慌张地辩解:“不不不我没有……” 她大感委屈:“你看我起卦那么多次,现在听他一句就信了,这合理吗?这合理吗!?” “……不合理,不合理。” 熊孩子扯着监护人抗议许久,她终究愤愤进入通道,心中似还郁结一口恶气。 谈暮星苦恼:“……我真没那个意思。” 他明明是怕她会遇到危险,为何能联想到他对她占星水平有质疑? 梅茹z淡淡道:“所以说家长不能随便提隔壁家小孩,太伤孩子自尊心了。” “……” 第一百零一颗星 通道敞开, 有风灌入。 众人下去时感觉前路幽远,但距离其实并不算长,单纯是昏暗环境扰乱视线。 黄觉走在队伍最前面, 楚千黎等人在中间。 谈暮星亦步亦趋地陪在楚千黎身边, 又见周围人面色严肃、全副武装,疑惑道:“所以这里真有鬼么?” “星星没事的,我们又看不到。”楚千黎随意道, “至于鬼到底是什么,那足够让这群人掐一架,有些说是人或动物的魂魄,有些说是高维世界的灵体,并不是人类能理解的存在, 这就像让古人解释万有引力,那可不是说什么话的人都有。” “但古人不知道万有引力, 照样明白从高处摔下会死, 同样能看懂最浅显的道理。”楚千黎道, “所以不管是否相信有鬼,或者是否将其称之为鬼, 只要搞懂最浅显的都能正常生活。” “最浅显的?” “不信有鬼的话就权当科学还未验证解释的现象,像古人和万有引力。”楚千黎摊手,“信有鬼的话,那也很简单,任何派系里都认为修身修心能抵御这些, 只要自身意志力够强大, 某种程度就百邪不侵。” A旁听二人对话, 笑道:“毕竟大多数宗教及神秘学都具备人文主义。” “是的,基本都认为人遭遇的一切是人生课题, 最终是为让你从中提升抵达新阶段,不管是看得见的磨难还是所谓神神鬼鬼……”楚千黎突然反应过来,她猛地瞪大眼,惊讶地看向A,“你能听懂中文?” 楚千黎和谈暮星明明在用中文交流,翻译人员没有跟着下通道,但A却莫名其妙用英文回应。 A:“能听懂一点不会说。” 谈暮星钦佩:“那也很厉害。” “所以他能偷听!”楚千黎眼看A笑眯眯地跟着他们,又好奇道,“为什么你不往前面走呢?” A坦白:“我擅长的是用灵摆连接高我,打鬼不在我的能力范围。” 黄仙和乾门道士们走在最前,这明显是他们的业务内容。 正值此时,通道墙壁内突然发出异响,跟婴啼般的风声不同,反而犹如金属震荡产生的声音。 须在渊:“阴气涌动起来。” 黄仙嘲道:“这是挑衅么?” 楚千黎掐指一算:“只是墙里管道的响动。” 黄仙:“那也是五鬼震得管道乱响!” 梅茹Z淡定道:“这可真像鬼屋,没被鬼屋环节吓到,倒被大呼小叫的同行者吓到。” 谈暮星:“……” 通道尽头是一小屋,果然看到五鬼密坛,香炉及纸人等物一应俱全,跟须在渊说得如出一辙。 众人刚刚走进屋内,还不等检查周围,便感觉妖风迎面扑来。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须在渊当机立断抽出桃木剑,只见一柄做工精致的木制长剑,剑柄处红光异闪、波光流转。 他嘴里念念有词,快速说完咒语:“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所在之处,万神奉迎。急急如律令!”① 咒语一应,风势减弱。 黄仙冷嗤:“有两下子,可惜阵法未破,驱鬼咒作用不大。” 黄仙取出兜内纸钱,有模有样地抛撒而出,刚开始纸钱分布还有秩序,然而妖风再起,瞬间吹乱一切,宛若天女散花! “小鬼难缠。”黄仙烦躁道,“长期被困这里,不懂外面规矩。” 送鬼离开无非几种办法,有的是用些纸钱打发走,有的是辟邪物强势送走,有的是鬼会提出自身要求,只要完成就会诚信地离开。 然而,改动过的五鬼运财阵法聚阴,加上使用的是婴儿怨灵,本身的意志还不够成熟,自然就不太好驱赶。有些人养小鬼,就是看中小鬼不通世故好指挥,加上没沾染太多凡尘业果,想要驱散也不容易。 须在渊舞剑,出马仙撒纸,乔在原地摆净化仪式,然而屋内妖风并未彻底消散。 楚千黎看同伴们各展神通,无力道:“我们好像在看没特效的特效电影。” 无神论三人组是看不到任何异象的,他们只感觉屋内的风有些大,除此之外连个鬼影都没瞧见。 在有神论者眼里,他们的驱鬼动作说不定游刃有余、大师风范,然而在楚千黎等人的世界中就显得奇奇怪怪、不明所以。 屋内空间并不大,正中央是五鬼密坛,右侧是放置各类怪石及器具的博物架,左侧悬挂看不懂的书画字符,地面上也隐隐有鬼画符般的纹路。 这是听风细雨楼内最重要的地方,只要此处的布置一改,楼内的风水就会改变。外面别墅区的山地起伏、建筑布局都是为加大此处功效。 “所以我才说不喜欢仪式,希望自己能够变好,没伤到别人就算了,最怕为一己之私铤而走险。”楚千黎走到博物架边,她认真地观察起来,想挪动物件摆放位置,“看着就闹心,把他的阵法破掉吧。” 楚千黎从不搞仪式,只要没依靠仪式的想法,便永远不会有犯错可能性。 搭建此处的术士却不同,他为谋取更大的利益,不惜尝试用婴灵血祭,完全跟多数修行者理念背道而驰。 当然,楚千黎不搞,不代表她不懂。 她伸手搬移起博物架上器皿。 妖风渐起,架子摇晃。 黄仙感到不对,他赶忙惊呼:“小丫头,五鬼过去了!” 须在渊眼神一凛,拔剑念道:“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② 杀鬼咒还未念完,博物架骤然倾塌,彩石器皿稀里哗啦地倒下,眼看就要砸中前方的楚千黎! 黄仙:“完了!” 谈暮星一直跟随楚千黎左右,他发现博物架松散垮下,一只手猛地将其推回原位,另一只手稳稳接住落下的青色小罐。 博物架是实木质地,看上去有一人半高,称得上重量惊人,却被轻而易举地挡住! 谈暮星扶住架子后,妖风瞬间骤然散去。 青色小罐没有砸碎,其余彩石却摔满地,发出咕溜溜的声响。 楚千黎慌张低头去捡,她手忙脚乱地满地找,叹息道:“完了完了,又要重摆,摔乱套了……” 梅茹Z弯腰帮她捡石头:“果然小孩一天不带翻点东西就不算圆满。” 楚千黎在梅茹Z的帮助下,她将博物架上的石头捡回来,按照正规风水套路重新摆放,没再沿用那位术士阴邪的方法。 谈暮星举着青色小罐,提醒道:“还有这个。” “谢谢。”楚千黎连忙接过,她将其安放在博物架中间,随即满意地拍拍手,“大功告成!” 博物架上器具位置一变,屋内空气顿时不再凝滞,刚进屋时阴森而憋闷的感觉随之消散。 莉莉丝借着手电筒光线观察水晶球:“能量变化了。” 乔:“黑暗仪式正被净化。” 须在渊:“接下来就是超度,不会再有作乱过程。” 术士故意在屋里养鬼,楚千黎却偏偏反过来,破除掉聚阴环境。 不过,最令人惊叹的还不是楚千黎风水破阵,而是谈暮星居然在五鬼攻击下安然无恙,甚至在短期内压制住骚动的小鬼们! 柳钧望向谈暮星,他回忆刚才景象,惊疑不定道:“你不是道中人,怎么还能驱鬼?” 谈暮星迷茫地指指自己:“……请问您在跟我说话吗?” 莉莉丝同样大感震撼:“他明明没有能力,能量却没被影响。” 谈暮星:“?” 须在渊平静道:“法术不敌神通,神通不敌业力。” 尽管谈暮星跟玄学毫无关系,但他背负业力、心境平和,可谓真正大善之人,自然不会被外物邪祟所扰。简单来说,他没做过坏事,又背负功德,很难被冲撞。 谈暮星突然被旁边人团团围住,他顿时感到不太适应,惶惶道:“不好意思,我听不懂各位的话,我也并不会驱鬼……” 谈暮星在二轮筛选全程无存在感,他就不明白为什么扶一下博物架,居然莫名其妙被扣上能驱鬼的帽子? 众人一口断定谈暮星能驱鬼,搞得他现在手足无措,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楚千黎赶紧出面搭救,不满道:“好啦好啦,你们有神论者不许瞎撬墙角,看着星星厉害就在这胡乱拉拢,他是彻头彻尾不喜欢玄学的,稍微尊重一下人家喜恶啊!” 无神论三人组坚持声称没有鬼,眼看又要跟有神论者吵起来。 偏偏刚才其他人做法都无用,主要这三个不信鬼的成功,顿时让其他人不好继续辩驳! 黄仙等人原想着楚千黎点中房间位置却不信鬼,估计没有净化仪式、超度亡灵的能力,谁想到对方是扮猪吃老虎,误打误撞就把阵给破了,这下他们的题纸当真抓不出问题。 谁能想到无神论者在驱鬼上击败有神论者! 谈暮星弱弱地争辩:“但我真不会驱鬼……” “我们都没成功,你却将其击退,还说自己不会。”黄仙声音发尖,悲愤地抗议,“你有没有想过这样显得我们很憨!?” “……对不起。” 第一百零二颗星 谈暮星面对有神论者们的指责, 他现在一时间晕头转向,要不是楚千黎在旁帮腔,甚至怀疑自己误入什么传销组织。 这感觉就像你明知自己没能力, 其他人偏偏咬定你有神通, 还有隐隐拉你入教的可怕趋势,不管哪个社会主义建设者遇到此幕都会惶恐。 楚千黎挡在谈暮星面前,她明明个头不高, 却摆出小熊护大熊的姿态,不满道:“不许打扰星星,都说他对这些不感兴趣,再多嘴就把你们一锅端举报了!” 黄仙尖声道:“好家伙,小丫头, 我算是看出来,你是怕我说穿他命格吧, 还专门带他来砸场……” 黄仙早瞧出谈暮星有将相, 恐怕前世还沾染不少术数者的血, 这类人可以说专克玄学圈,所以出马仙初试时颇为忌惮。 谈暮星小声地解释:“我其实……”知道。 黄仙嗤道:“你是只知道将相, 却不知自己当过什么将……”那可是专杀术数者的。 楚千黎听他多嘴,她欲打断此话,凉凉地威胁:“出马仙可不算野生动物,不会被动物保护协会救助,乱说话要用皮草负责任的!” 黄仙:“……” 黄仙眉毛直跳, 他脸上纠结许久, 终于将话咽回去, 没有再提起此事。 楚千黎知道谈暮星年幼时由于道长的话有心理阴影,别看她天天都起卦, 却从不提他的过去和未来,就是考虑到他可能为此多想。 她没有特意算过谈暮星,但初识时拿到过他生辰,有些消息不必特意研究都会流入脑内,知道在某些宗教说法里他前世跟术数者结下业果。 然而,她并不在意这些,星星就是星星,他什么样,她最清楚。 只是她好巧不巧也算在术数者内,要是让他知道前世斩杀过术数者,估计又会引发他不安推测,倒不如就不要提起,权当没轮回前世的事。 黄仙没继续开口,谈暮星得以脱困。 五鬼运财法被破,剩下就是收尾工作。 莉莉丝不懂东方法阵,疑惑道:“所以这种招财仪式真有用么?” “不管有用还是没用,用不正当方法为自己谋利,早晚都要被重新清算,因果可不会让人钻空子。”楚千黎耸肩,“不过听风细雨楼都被转手两回,想来改动五鬼运财法的人要真有钱,也不可能卖掉精心打造的阵眼吧。” 法术并不是人人都能用,就算起效也有副作用,倘若后续处理不当,没准还会产生反噬。 楚千黎环顾屋内布置,她浏览完墙上书画,随意道:“建造这里的术士曾经真以为自己拥有滔天财富,谁想到有一天居然会在外暴毙、客死他乡,后来接手此屋的人不敢乱动密坛布置,又害怕奇怪的阵法影响听风细雨楼及别墅区售价,不得以便将此彻底封住,接着转手卖给方某。” “方某经商如日中天的时候,买下这别具特色的小楼,没曾想妻子张某却在电梯坠亡,不久后方某生意也一落千丈,别墅区的名声越来越差,又被召集我们的蒙德森集团买下。”楚千黎略加思索,感慨道,“这样看下来,这里真像有诅咒。” 别墅区内风水古怪,连历任主人都有相同点,总会迎来他们盛极必衰的转折点。前两任主人已经应验,现在只有现任还未定。 黄仙听她说得头头是道,他眼睛微眯,说道:“小丫头,我们刚刚进来没多久,你就将所有事看得清清楚楚,我都不知该羡慕你,还是该可怜你了。” 众人没进密室前掌握信息有限,他们还无法将历任主人经历串连,然而密室提供更多的卦象,一行人差不多同时抵达起卦。 楚千黎既能动手破阵,又出言点破真相,代表她的术数水平不俗,甚至达到无卦就有感知的地步! 这能力堪称惊才绝艳,但结合她命格来看,黄仙便不太眼红。 须在渊和柳钧开始在屋内做法事,乔则在另一边进行净化仪式,希望长久以来被困于此的小鬼们能够安息。 “他们要待在这里么?”梅茹Z旁观做法事的数人,又道,“那我们先上去吧。” 道士和法师们想超度亡灵,其他人留下也没什么事。 一行人从密室归来,施琢渠等人站在通道外,他们刚刚不敢下去,如今连忙追问:“情况如何?” 黄觉已经解除出马状态,他随意地摆摆手,声音重新粗狂:“啥事儿都……” 楚千黎当即打断,严肃道:“施总,下面的情况很不好,恐怕你们买到一处有碍自己的房子。” 施琢渠一怔:“这下面是……” 楚千黎煞有介事:“我建议你们给在座每人打十亿,我们帮你们把事情彻底平掉,以防夜长梦多啊!” 施琢渠:“?”总觉得此话莫名耳熟? A听到她的提议,他竟出言赞同,笑道:“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施琢渠看A一眼,欲言又止道:“您……” 施琢渠思及A在参加筛选,不好说破他真实身份,只得默默将话咽回肚子里,避免又被人抓住串通考生搞黑幕的把柄。 但两人微表情没逃过楚千黎的眼睛。 楚千黎眼眸微转,她的视线在施琢渠和A脸上来回移动,好像感觉到一些特殊之处。 施琢渠离开后,A笑眯眯道:“怎么了?” 楚千黎眉毛一扬,意味不明道:“背后有人呢。” 施琢渠似乎认识A。 A被说破也不恼,平和道:“那可不光是我,婴石矿脉后是巨大利益,虽然来这里的全是术士,但每个人背后的势力都不单纯。” 楚千黎理直气壮地摊手:“我们就很单纯。” A看向楚千黎身后的谈暮星及梅茹Z,随即轻松道:“现在确实单纯,但很快就有人找上门。” “我只是善意提醒一句,蒙德森家族确实厉害,但这个家族也不是只有一个人,不必太早就做选择。”A说完,他就笑着朝三人挥手告别,前往走廊另一头,等待结果的公布。 梅茹Z挑眉,疑道:“这老外说什么呢?” 楚千黎:“老千层饼了。” 没过多久,众人投票结束。 尽管黄觉等人对于无鬼论颇有微词,但挡不住楚千黎题纸信息量爆炸,加上她还安然无恙破除阵法,其他人确实提不出更有力驳论。 楚千黎等人点出房间位置,还离奇地无伤破五鬼阵,最终成为当之无愧的票选第一! 须在渊和柳钧已经从密室里出来,他们简单地完成法事,眼看L为楚千黎颁发特别徽章。 柳钧犹豫道:“在渊,这样下去恐怕对我们不利……” “这回确实是我不擅风水之道。”须在渊沉吟数秒,补充道,“后面不会如此。” L曾说徽章共有三枚,想来筛选还没有结束。 一楼大厅内,L不知何时重新出现,他向众人宣布票选第一,便取出蛇与苹果的徽章,打算郑重颁发给第一名。 黄觉:“这人啥时候冒出来的?刚刚连个鬼影都见不着。” 考试过程中,L根本没在听风细雨楼露面,反而只有施琢渠待在此处。 L目睹楚千黎过来,他语气沉着而不失骄傲,介绍道:“这是我们蒙德森家族的徽章,上面雕刻的蛇与苹果,源自于古老寓言……” “谢啦。”楚千黎不等L长篇大论,她佯装听不懂他的话,简单地应声一句,匆匆接过徽章,便一溜烟下台,根本没有多待。 L没想到她跑得如此之快,原本还打算攀谈两句,谁料根本没有机会。 众目睽睽之下,L不好多言,继续宣布后续筛选。 除去公布的票选第一,不少术数者还要离开别墅区。他们的题纸跟真相距离甚远,恐怕并不是合适人选,没法参加接下来选拔。 听风细雨楼凶案瞬间淘汰掉大半参与者,蒙德森集团会安排众人离开别墅区,同时给通过人员些休息时间,再投入接下来的筛选。 散场后,听风细雨楼大厅内空空荡荡,仅遗留蒙德森集团的工作人员。 施琢渠将进入会议室的人员名单整理出来,除去票选第一楚千黎,其他人名字也被记录。 L望着手中剩余两枚徽章,又接过那份人员名单,淡淡道:“艾伯纳已经用不了了。” 施琢渠一怔。 “他最近越来越不像话,简直是口无遮拦,就算真有本事,也快要失控了。”L眼睛微眯,“最好再找到一个会使用钥匙的人。” L发现艾伯纳忤逆自己次数渐多,他其实不想让对方参加二轮筛选,原本是打算借此机会重新找人。 施琢渠:“现在还有钥匙的就是须在渊和梅茹Z。” “那个道士有背景,不可能为我所用。”L看向人员名单,“我的想法是,既然我们已经有钥匙,完全可以扶持一个没有的人,恐怕要比艾伯纳他们好控制得多。” “你觉得今天的第一名怎么样?我知道她是初试闹事的人,但她确实有能力,而且年纪尚轻,背后势力不复杂,手里也没有钥匙,是叫楚千黎吧?” 施琢渠讶然:“……您觉得她合适?” “是的,你有什么想法或建议么?” “……没。”施琢渠觉察回答过快,他又忙不迭补充,“需要我出面联系吗?” “不必,过两天有酒会,我自己去谈。”L不悦道,“艾伯纳就是跟Q有誓约,才会变得有恃无恐,这回不能再重蹈覆辙。” “……”施琢渠望着胜券在握的上级,又思及楚千黎一路言行,内心一度涌现些许隐忧,竟想建议L不然再抢救一下艾伯纳,不要过早地放弃现有人选。 虽然可以拜拜就拜拜,但下一个不一定更乖,也有可能是难上加难。 第一百零三颗星 听风细雨楼凶案后, 别墅区空荡起来。不少人陆陆续续拉着行李箱离开,正式退出新纪元计划,连大堂早上的自助餐人员都变少。 剩下的人各自都有团队, 平时基本是同进同出。国内较大的两支队伍分别是乾门和出马仙, 国外则是乔等人,隐隐呈现三足鼎立之势。 尽管楚千黎等人夺得票选第一,但他们相比其他队伍, 确实算是势单力薄,主要目前仅有三人。 餐厅内,梅茹Z环顾一圈,她发现固定的人员座位,说道:“看来派系已经分出来了。” 大部分人被淘汰后, 剩余团体相当显眼,各方势力最近都在召集人马。大家现在看得很明白, 恐怕通过凶案筛选的人都能参与项目, 那接下来的选拔就是争夺团队话语权。 黄觉最近又频频邀请梅茹Z等人, 希望众人能共同夺下新纪元计划的主导权,但被三人婉言拒绝。 楚千黎:“前面先将散户打掉, 后面是各势力乱斗,当初一看在G市选拔就能猜到这结果。” 谈暮星:“这跟G市有什么关系吗?” 楚千黎双眼发亮,兴致勃勃道:“电影里G市可是间谍之都,鱼龙混杂的灰色地带,在这种地方肯定会出事的!” G市作为有名的大型城市, 早些年国际贸易盛行、往来人员复杂, 可以说是盘根错节。蒙德森集团会选中此地, 恐怕也是看中G市不同于其他城市的属性。 谈暮星看出她的期待,他只得善意地提醒:“……国安法已经颁布了。” “但那些势力在此处能量还在, 我们会来G市肯定也不是乱选,说不定是多方力量角逐后的结果。”楚千黎随意道,“不过没关系,让他们先掐,这种明面势力还不算什么,现在看不清的是暗流涌动。” A同样说过各个术士背后力量都不单纯,那或许还有人没展露自身背景。 数日后,别墅区内的闲杂人员彻底离开,蒙德森集团在大堂举办酒会,为通过听风细雨楼凶案的考生们庆贺,同时宣布接下来的选拔细节。 新荷居内,楚千黎望着躺倒在床的梅茹Z,迟疑道:“茹Z姐,你真不去吗?” “不去,你们去完酒会告诉我就行,无外乎就是一群不熟的人瞎攀交情,不去又不会被取消资格。”梅茹Z喝一口热红糖水,“而且确实不太舒服。” 梅茹Z今日醒来就萎靡不振、身体不适,加上她一向反感到人多的地方,便打算缺席晚上的酒会。 “那你好好休息,想吃什么就说,我们给你带回来。” 楚千黎朝梅茹Z挥手告别,她跑到楼下跟谈暮星碰头,这才乘坐游览车前往大堂出席酒会。 餐厅内灯火通明,所有人汇聚一堂。 屋内放着优雅音乐,桌上陈列琳琅满目的珍馐,身着礼服的服务员手持酒盘穿梭其间,好一派繁华奢侈的宴会景致。 黄觉左右看看,嘀咕道:“今天还真是不一样,这是把人一淘汰,餐标立刻涨上来?” 酒会上都是通过筛选的考生,他们相貌各异,来自不同国家,如今坐在一起。 台上,L穿着精致礼服亮相,高声道:“很高兴能在这里跟各位精英相聚,也很高兴我们都能参与伟大的新纪元计划,经历完初选和二轮筛选,我们的团队已经基本形成,剩下的选拔仅仅是为更好的团队协作,但今晚不谈这些……” “今晚是欢庆的日子,让我们共同来举杯,敬人类更好的未来!” 翻译尽职地在旁转述。 台下有人举杯应和,也有人不为所动。 A面带笑容,他随意地晃晃酒杯,漫不经心地佯装附和。 乾门道士们则冷静地坐在角落里,他们都没有举起酒杯,同样没动桌上的餐食。 “果然茹Z姐没来很聪明,本以为要讲点有营养的,没想到都是些废话。”楚千黎好奇地张望,她无心听L的蓝图展望,提议道,“星星,我们拿点吃的就撤吧。” 两人偷偷溜下座位,他们打算在自助区拿取食物,然后带回新荷居跟梅茹Z分享。 自助区人员不多,竟然还碰到熟人。 吉卜赛女郎的衣着与众不同,莉莉丝发现二人,她不见梅茹Z踪影,疑道:“今天不是三个人呢。” 楚千黎、谈暮星和梅茹Z基本天天在一起,他们作为当初二轮表述为数不多的无神论者挺罕见,自然就被周围人记住。 楚千黎:“她不想来,给她带点。” 莉莉丝笑道:“你们的关系还真好,在这里确实挺少见。” 谈暮星:“您跟乔先生不也挺好?” 莉莉丝和乔以前似乎相熟,他们在二轮表述有交流。 “只是认识,不能算好,大家怀着不同目的过来,单纯是交流两三句而已。”莉莉丝从小桌上取下一盘布丁,她自然地递给楚千黎,鼓励道,“尝尝这个吧,味道还不错。” “啊,谢谢。”楚千黎下意识地接过,她摸到盘子下方的东西,怔怔地抬眼看向莉莉丝。 莉莉丝巧笑嫣然:“我想结盟不用局限在这,或许还可以考虑下外面。” 莉莉丝说完就离开,没有再继续多言。 楚千黎目送她离去,又望向手里的布丁,从盘子下摸出张纸片,纸上记录一串数字,似乎是联络方式。 谈暮星一怔:“这……” “不愧是G市,这不就来了。”楚千黎感慨,“没想到我们还是香饽饽呢。” 莉莉丝明显不是普通占卜者,只是不知她背后是何方势力,现在居然想拉拢楚千黎等人。 谈暮星:“这是要我们打电话的意思?” 楚千黎将手中纸片捏成一团,又随手丢进谈暮星外衣口袋里,委屈地嘀咕:“我看上去像不安分的人吗?只是不想跟本国人抱团,不代表要跟外国人抱团啊。” 楚千黎怀疑莉莉丝对三人有些误会,他们不想跟道士和出马仙混在一起,并不意味着能跟国外势力混在一起。 然而,楚千黎还纠结于自己缘何被人误解,居然又被一旁的施琢渠悄悄找上。 “两位老师,打扰一下,L想要跟您单独聊聊。”施琢渠语气客套,礼貌地邀请二人跟随自己离开。 楚千黎和谈暮星对视一眼,一时间都没有马上动身。 楚千黎:“你们该不会现在才要清算初试的事?” “说笑了,您前两天表现相当出彩,L很佩服二位的能力,所以才想单独见一面。”施琢渠补充,“共同商议新纪元计划如何推展。” 楚千黎当即醒悟,她读出对方拉拢意味,笑道:“这算是开小会?我以为我俩没机会的,毕竟施总该知道我们单位。” 楚千黎一番话半真半假,借机探寻施琢渠真意。她可没忘最初的人设,按理说不该找上自己。 施琢渠面色沉着:“您的话倒是提醒我,初试后我调查一番,却不确定二位在哪儿高就了。” 施琢渠初识楚千黎等人时,确实记得他们是国家队,然而私下打探却无结果,加上现在考生里多方势力混杂,隐隐有真正的国家队成员,楚千黎等人身份就扑朔迷离。 楚千黎当初就只是掏证一晃,倘若真有背景,不该毫无信息。 初试后,施琢渠逐渐反应过来,他前面说不定被蒙骗! 楚千黎假证被戳破也不害臊,她随意地摆摆手,信誓旦旦道:“唉,小施,那是你能力不行,调查做得不够好。” “……” 第一百零四颗星 施琢渠一向不擅应付楚千黎, 他沉吟数秒,没较真此事,反而低声道:“即便您工作的地方确实特殊, 但我们觉得曾经的背景不算什么, 人都有追求更好条件的权利,l也认为未来或许更重要。” “这话可值得咂摸。”楚千黎摸摸下巴,她扭头看向谈暮星, 不满地告状,“星星,他们把我们当两面人,认为用钱能动摇信仰呢。” 谈暮星微微凝眉,正色道:“施总……” 楚千黎饶有兴致地追问:“我们星星可是很贵的, 你们打算花多少钱?” 谈暮星:“?” 谈暮星见她一秒就改口变脸,心道误认他们是两面人, 也不是全然无道理。 “如果您感兴趣, 可以跟l详谈。” 施琢渠在前带路, 为二人指引方向。 楚千黎离开热闹的酒会,她望着前方的施琢渠, 随意道:“所以小施也是为更好的条件才来?” 两人处理施家事件时结识施琢渠,对他的家庭条件有过简单了解。 谈暮星语气诚恳:“施总的家境已经远超大部分人。” “可人总是要往上走的,跳出原来的环境,才可能变得更好。如果我依旧待在家里,最多是酒店经营者, 但在这里不一样。”施琢渠意有所指, “我想二位也不该放弃更大的平台。” “到了。”施琢渠停下脚步, 他轻轻地敲门,示意两人进屋。 房间内, l看到两人进屋,他仍旧身着礼服,热情地站起身,笑容满面道:“欢迎两位,请坐。” 这是两人第一次跟l面谈,从前都只是简单打照面。 “两位在二轮筛选时的表现让人惊艳,今天终于能有机会正式聊聊。”l笑道,“颁发徽章时实在过于仓促。” 楚千黎:“我以为你根本不看筛选,都是直接让底下人处理。” “怎么会?我一直都在关注各位,包括两位初试时提的建议,全都好好地吸收和采纳,相信你们也看到后续改变。” 谈暮星:“您单独邀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相信二位也看到,我们团队刚刚成立,来自全球的高手们汇聚在此,但只要是团队就需要领导者。”l道,“实不相瞒,我上次大会时没透露部分信息,h国的遗迹危险重重,同时需要七把打开遗迹的钥匙。” “钥匙?” “没错,两位跟梅女士相熟,应该知道她当时免试,原因就是她握有从遗迹流出的婴石古董,那是七把钥匙中的一件。” 楚千黎和谈暮星下意识地对望,都没想到婴石道具竟是钥匙! 这样想来,蒙德森集团让握有钥匙的人免试合情合理,否则根本没办法开门。 “这支队伍确实人员众多,但其中能使用钥匙的人寥寥无几。”l笑道,“我们不愿明珠蒙尘,从全球各地搜集钥匙,就是想要解开遗迹的难题。” 楚千黎沉默数秒,试探道:“哦?这意思是你们找齐了?” “我们已经掌握大部分钥匙下落,剩下的也仅仅是时间问题。不嫌弃的话,可以给两位看看。” l用眼神示意旁边人,黑衣保镖从保险柜内取出古董,小心翼翼地摆放在三人面前。两件物品被保管森严,轻轻揭开上方的绒布,这才显露出真面目。 圆润饱满的水晶球漾起红光,球体及底座的连接处镶有婴石,这才使上方透明无色的水晶在光线下折射出红辉。 另一边的绒布上放置几十粒石制薄片,表面刻有古老神秘的符文,雕刻凹陷处同样有着红色细闪。 谈暮星:“这是……” 楚千黎心下了然:“水晶球和如恩石,都是占卜的工具。” l赞赏地望她:“见多识广。” “可这只有两件。”楚千黎道,“你不是说有七件,这叫什么大部分?” “婴石技术没准可以改变现今世界格局,不少所有者不愿放弃手中的钥匙,我们便将他们吸纳到队伍里。说实话,他们的能力不及二位,作为主人却无法参透钥匙秘密。” l眼睛一眯,暗示道:“我觉得有必要将钥匙交给更有水平的人,这才会想要找两位单独聊聊。” 楚千黎恍然大悟,l无法相信钥匙所有者,他会吸纳钥匙所有者进团队,却不能让这些人把握主动权。 有钥匙的人不会解谜,会解谜的人没有钥匙,再加上遗迹位于h国领土,蒙德森集团就将人员彻底分化,牢牢地把控住主导地位! 这是显而易见的制衡之术。 楚千黎笑道:“剩余的钥匙拥有者跟你意见不合?” l神情微滞,轻松道:“为什么这么说?” 楚千黎:“你是想让我们做一把枪,压制住那些反对派吧,但现在找枪有点太晚,那必然是旧枪不好用,这是要临阵换枪呢。” l等人不通术数,他们起码要拉拢一位高阶术数者,这才能让现有局面不要失控。 l挑眉:“你是个聪明人,据说紫微斗数在中国被称为帝王学,看来这个评价不无道理,研习者也跟其他占卜者不一样。” “为什么会找到我们?”谈暮星疑道,“如果从文化背景来看,您明明还能有更多选择。” “我有听琢渠提过两位身份,但说实话我们没查到任何资料。”l气定神闲道,“即便两位确实有背景,我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连国家概念都如此短暂,未来还有无数种可能性。” “两百多年足以让一个国家全球顶尖,又有谁能确定下一个两百年?两位研究命理,最该明白此事,无数概念背后都是资源及利益的角逐,只要我们成为资源的掌控者,又何必局限于现有的条框?” 谈暮星垂眸:“大资产阶级不在乎国家,只在乎资产的增殖吗?” 蒙德森集团势力凌驾于部分国家之上,而不少国家选举本质是利益集团争斗,难怪l根本就没有国家的概念。对于庞大的集团来说,他们已经能够控制国家,一如遗迹所在的h国。 l:“单纯说是资产增殖也不确切,或许我们在做历史创造者。” 楚千黎嗤笑出声:“行了,别扯那些有的没的,我们就痛快一点吧,想让我们帮你打压其他人,还有破解遗迹钥匙的秘密,你打算掏多少钱?” “既然你说钥匙所有者都不知道怎么用,那这些东西研究起来还需要时间,我们总归也得琢磨一下。”楚千黎想要伸手触碰如恩石,然而一探手却落空,眼看黑衣保镖端起放置钥匙的托盘。 l讶异道:“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干脆,原以为还要交涉一会儿。” “上把枪不就是想法多被换掉,我这个人一向简单直接,只要你钱到位,我很好说话的。”楚千黎乖巧地眨眼,“你们拿走钥匙,我可不好研究。” “钥匙现在还不能给你们,不过两位要是证明自己实力,等到钥匙收齐自然会交给你们。”l半开玩笑道,“你们要拿着钥匙倒戈,我岂不是就打水漂。” 楚千黎态度随和:“有钥匙不也踏不上h国领土。” “这倒是。”l点头,“如果两位在下场选拔表现出色,我应该就能相信你们的诚意,将其中一件钥匙交给你们研究。” “当然,除了选拔外,还希望你们重点关注一个人,那位背着桃木剑的道士,我不想他在考生里太出彩。”l眸光幽幽,旁敲侧击道,“说起来几位还算同胞,应该不会手下留情吧?” 须在渊背景比较棘手,l不能让他占据优势,也正好试试楚千黎等人真实态度。 楚千黎一拍即合:“太好了,我也不想他出彩,搞得我发挥空间都没了!” 谈暮星迟疑地望她:“?”这是什么恶人发言? l同样一怔,没想到楚千黎配合度如此之高,跟满嘴全人类的艾伯纳截然不同。他略加犹豫,低声询问道:“那就这么定了?” 楚千黎慢悠悠地晃手指:“不,你还忘记关键的一环,既然都说无数概念背后是资源及利益,那我们双方的利益关系得先谈到位吧。” l沉声道:“你要多少?” “历史创造者应该不在乎小小的财富?”楚千黎笑道,“今天先付十亿美元定金,用海外账户打款,你们把流程处理干净,反正这对偌大的蒙德森应该不算什么,你们旗下的银行就不知道有多少家。” “后续我要婴石矿脉10%收益,还有遗迹中的大部分古董。” l眸光微寒,他面对狮子大开口的楚千黎,难以置信道:“你不觉得这要求过于苛刻?” 楚千黎不满道:“好家伙,你们都不把国家放眼里,区区小钱还要跟我计较!” l一口否决:“定金没有问题,但10%收益不行,你根本没有钥匙,只是来破解遗迹。” “那你可以去找那些有钥匙的啊。”楚千黎向后一仰,她嚣张地翘起二郎腿,理直气壮道,“你觉得他们知道自己手里古董是钥匙,还会只管你要10%吗?恐怕认为遗迹就是自己的吧。” l听到此话不言,艾伯纳确实是这么想,对方认为遗迹是全人类的。 l让步道:“定金可以先打给你,婴石分成等下轮选拔结束再谈,我们需要一些互相信任的时间。” “信任经不起等待,今晚还是一口价,到明天就是二十亿定金和20%收益!”楚千黎果决地拍腿,“你现在出门能找到性价比更高的算我输!” l面对她的强盗言论,他眉头微跳:“……我突然有些不确定自己的决策。” 楚千黎嘲笑:“你嫌弃谈信仰的人事儿多,又嫌弃谈金钱的人世俗,但世上的事都有得有失,总不能便宜全让你占完吧。” “如果你觉得不妥,也可以去找旧枪,我就是一个贪婪的人。”楚千黎随意地摊手,完全是爱要不要的态度。 l沉默片刻,他脸上终于释放一丝笑意:“那我欣赏人的贪婪。” “很好。”楚千黎强势道,“下场选拔前我要看到定金到账,后续10%收益和遗迹古董也不能少。” 片刻后,楚千黎和谈暮星离开,他们没有再回酒会,而是选择打道回府。 l晃动酒杯,他眼看杯中液体晃动,嗤道:“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我们真要给10%收益吗?”施琢渠没想到楚千黎等人会被拉拢,而且开出一个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10%的婴石收益没准可以建国,参照部分靠石油发财的国家。 l淡淡道:“走一步是一步,但她现在要得越多,我们越能放心下来,相比捉摸不定的艾伯纳,起码我们很清楚她求的是什么。” 楚千黎要钱,他们就给钱,只要抓住人性弱点,事情就会变得容易,无非是讨价还价而已。 别墅区内,楚千黎和谈暮星没有乘坐游览车,他们步行回新荷居,在夜色中缓慢穿行。 谈暮星:“他不是守信的人,漠视国家的概念,代表合约及法律也对他无效。” “没关系,我们也不是守信的人!”楚千黎轻笑,“走一步算一步,先把定金花了,真什么都不要,反倒让人起疑。” “我就说愿意做一把枪,这枪会打谁还没定呢。谁先把意图表现明显就输了,他们觉得能控制我们,其实连我们要什么都不知道。” 楚千黎说完,她又沮丧地长叹,故作自怜道:“星星,我长得有那么像坏人吗?我觉得我足够像国家队,为什么他们都认为我唯利是图?” 她今晚先拿到莉莉丝纸片,又被l等人私下拉拢,好像周围人都断定她见钱眼开,不是立场坚定的人。 谈暮星思及清贫的潘教授,坦白道:“……可能是气质不同?” “行吧,人类真容易被表象蒙骗,明明我很有思想觉悟。”楚千黎低头翻起手机,随即雀跃道,“先让我想想这赃款怎么花,这不马上就有去h国的车队,不是……飞机队!” “……” 谈暮星望着她欢愉高消费的模样,不好戳穿就是这种神奇气质,让人无法相信她是国家队。 第一百零五颗星 片刻后, 楚千黎和谈暮星站在新荷居脚下,他们望着黑漆漆的小山别墅一愣,不知道二楼的卧室为何没有灯光。 梅茹Z明明待在屋里, 但整栋小楼却没亮起。 谈暮星一愣:“茹Z姐已经休息?” “不能吧……”楚千黎下意识掐算一卦, 她匆匆地奔跑上楼,刚想要敲响房门,却见门缓缓一开, 昏暗中露出熟悉的脸。 “你们回来了?”梅茹Z看到二人微松口气,她手里还握着棍棒,不知究竟防备什么。 楚千黎好奇:“怎么没有开灯?” “有人翻进隔壁别墅,我不想打草惊蛇,就没有把灯打开。”梅茹Z凝眉, “看着井然有序,不是普通小偷。” 据梅茹Z描绘, 两人前往酒会后, 她身体困倦没开灯, 索性躺在窗边养神,却发现形迹可疑的人员在附近踩点。她在二楼侧躺, 没有坐起身来,便没被下方的人员发现,从缝隙处观察到隔壁别墅的情景。 “我还悄悄录像,原本担心他们来这边,但看样子是向下移动。” 梅茹Z取出手机, 给两人展示视频。 屏幕上, 一群人身着特殊材质的衣服, 在暗色中若隐若现,完全看不清五官。他们绕开监控点, 动作麻利地翻墙而入,借着深色树丛的遮掩攀墙而上,行动很有组织性,明显就不是保安。 梅茹Z拍摄角度有限,看不到他们进屋后的举动,也没拍到他们离开的方向。倘若她没有一直卧躺在窗边,没准根本看不到这群人,整场行动速度极快,连几分钟都没有。 谈暮星:“这些人受过训练。” 楚千黎看完视频一惊,她下意识地摸向兜内塔罗,又去翻谈暮星包内的罗盘,确认两样钥匙安然无恙。 梅茹Z发现她的小动作,说道:“跟我的反应一样,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把破铃铛放哪儿,刚刚还在屋里检查一遍,生怕被装上摄像头或监听器。” 这群夜行者的行动力吓坏梅茹Z,她方才在屋里认真起卦检查,唯恐有人趁他们不备偷偷潜入过。 “应该不是蒙德森的人。”楚千黎凝眉,“他们要找麻烦也不是现在。” 楚千黎和L刚刚达成一致,还没有到撕破脸的时候。即使L真要抢夺其他人手中钥匙,那也该直奔新荷居而来,而不是在别墅区游走搜查。 这更像第三方势力在调查情况。 L的私下约谈让楚千黎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蒙德森只彻底掌握两枚钥匙,剩下的钥匙拥有者恐怕没统一意见。 她现在有罗盘和塔罗,梅茹Z手里有三清铃,须在渊拿着桃木剑,最后一件还下落不明。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这里一点也不安全,我们甚至不知道该将这件事告诉谁。”梅茹Z无奈,“这一周真过得乱七八糟,先是老外打老外,接着是凶宅的事,如今又看见这群人。” 三人入住不到一周,遇到的事却是一堆。 楚千黎等人不知夜行者是敌是友,自然就陷入举棋不定的状态。 按理说,别墅区仅有参加二轮筛选的考生,现在却出现来路不明、训练有素的团体。 楚千黎将跟L单独会面的事告知梅茹Z,又道:“来这里参赛的人都不能信任,不管是国人还是外国人,不到最后摸不清身份,我们先各自拿一件钥匙,这样一件有情况也不会受影响。” 既然L能跟他们单独碰面,那同样有可能拉拢其他人。 “我给齐叔发条消息,他们应该就在附近,有情况随时能应变。”谈暮星用手机联络齐叔,希望对方跟警方保持联系,以防后续选拔发生意外。 仙鹤居内,柳钧正色道:“我已经跟上面汇报完,但除了梅茹Z手里那件,还不确定剩下东西在哪,是不是全被蒙德森控制。” “如果剩余五件都在他们手里,我们后续很难跟对方谈判。当初说是选拔后再磋商,但现在看来情况并不妙,加上最近领事馆动作很多,水被搅得越来越浑。” 柳钧以乾门的身份参加选拔,他在筛选中跟出马仙针锋相对,看上去就是嫉恶如仇的道士,实际却有另一重隐藏身份。 他和须在渊领命而来,倘若不是有特殊要求,须乾不会放徒弟下山。 “剩下的不可能全在他们手里,否则他们不会着急地打压,最近其他队伍都紧盯我们,估计是有人私下授意。”须在渊道,“那三个人呢?” “梅茹Z确实没什么朋友,她好像就跟那两人沟通比较密,其他地方没什么突破口,但她曾经跟施家打交道,施琢渠又是蒙德森的人……”柳钧轻叹,“剩下两人还是刚毕业的学生,以前跟宗教协会有过接触,我们已经去找当时负责人,看看能不能拉到这一边。” 婴石矿脉背后利益巨大,难保不会有双面间谍。 柳钧等人现在也不敢向旁人轻易交底,他们关注着队伍里亮眼的人物,再私下调查能不能信任和拉拢。 次日,选拔再次开始,众人重聚听风细雨楼。 台上的L手握特殊徽章,他态度和煦地环顾一圈,又用视线不经意扫过楚千黎等人。 楚千黎佯装不察,她侧头跟谈暮星、梅茹Z说笑,仿佛昨晚根本没收取对方的巨额定金。 A观察到L的微表情,若有所思地看向楚千黎,遗憾道:“我以为你会做出更好的选择。” A已经提前给过建议,但楚千黎似乎跟L为伍,让他略感失落。 楚千黎回望他一眼,她并没有解释,反而笑道:“不用那么认真嘛,当个游戏就好啦。” A:“这是游戏吗?” 楚千黎点头:“是啊。” “那你现在是游戏里的什么角色?”A微微扬眉,“正义?邪恶?” 楚千黎思考片刻,她扶着下巴,认真道:“非要说的话,应该是Bug。” A:“?” 另一边,施琢渠在台上公布规则:“感谢各位再次聚集此处,考虑到后续项目推进,我们设置今日的特殊选拔,楼内各个位置放有模拟婴石、考生号牌及一枚特殊徽章。” “在规定时间内,收集模拟婴石最多的考生将获得特殊徽章,同时楼内还藏有一枚徽章,本轮选拔共两枚徽章。另外,我们在各处放置所有考生号牌,找到他人号牌并使用,可以交换双方模拟婴石数量,但被找到的徽章不在交换范围内。” 施琢渠取出一枚模拟婴石:“这就是本轮选拔使用的道具,大家可以先提前熟悉一下。” 模拟婴石实际是设计独特的红水晶,作为本轮的计分道具散落各处。 每人还会拿到一个小瓶,瓶口写有考生号牌数字,瓶盖上的电子仪器会自动计算瓶内模拟婴石数量。倘若找到他人号牌,在瓶盖仪器上刷卡,双方就会交换彼此瓶中婴石数量。 梅茹Z:“那只要找到徽章,这场选拔就已经赢一半,毕竟徽章是没法被人换掉的。” 如果有人辛辛苦苦收集完模拟婴石,却被其他人使用号牌换走,那就是莫名其妙打白工。但特殊徽章不会被交换,只要找到就算彻底稳住。 “那肯定找徽章啊。”楚千黎当即掐指,“我再拿一个就有两枚。” “寻物范围是听风细雨楼及其附近,我们在考场边缘处设有栏杆,时间截止后放入瓶内的模拟婴石不被计入,现在倒计时正式开始!” “这就是说人员越多,收集石头速度越快?”黄觉笑道,“那不就只有三派嘛!” 乾门、出马仙和乔的队伍最壮大,他们的搜集效率自然不一般。 莉莉丝长叹一声:“搞那么累干什么,反正我不要去找,能参加项目就行,我对徽章没有兴趣。” 梅茹Z:“我去找石头,你们找徽章。” 楚千黎好言劝道:“茹Z姐,不用那么认真嘛,当个游戏就好啦。” 话是这么说,楚千黎还是带谈暮星匆匆出门,依照卦象寻找被藏在外的特殊徽章。 天朗气清,云淡风轻。 听风细雨楼外山坡上空无一人,仅有郁郁葱葱的矮丛及高树。 楚千黎依据卦象左顾右盼,她不时地抬头望天,疑道:“这一卦怎么指向半空中,西北方向,遮蔽物多……” 她起卦速度一向惊人,现在想要抢得徽章,马不停蹄地奔过来,无奈寻物位置属实诡异。 谈暮星陪同她四下寻找,他眼神不错,遥遥瞥见树叶间有一物闪闪发亮,转瞬又隐去踪迹,在林荫下随风若隐若现,忙道:“是那个吗?太远了,看不清。” 山坡的西北部有一高树,徽章似被悬于叶片间。 “过去看看。” 两人当即迈步动身,他们朝着大树奔去,却在半坡上发现另一队人马! 须在渊等人同样发现二人。 柳钧不可思议道:“他们也太快了。” 须在渊起卦实属神速,然而楚千黎等人不遑多让。 须在渊一言不发地加快步伐,当机立断朝西北大树狂奔。 楚千黎见势不妙,她唯恐慢人一步,忙道:“星星!” 楚千黎不习惯在山坡上奔跑,远没有常年待在山上的须在渊速度快。她不愿拖后腿,立刻就喊家长。 谈暮星立马会意,开始跟对方竞速! 双方一左一右地冲刺而上,从肉眼来看是不相上下! 道士们大为惊叹:“居然跟小师叔跑得差不多快?” 须在渊不方便下山,他都快把乾山逛遍了,在山路速跑没人比得过。 楚千黎趾高气扬地叉腰:“那当然!你们的山以前都是人家的!” 第一百零六颗星 这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双方几乎同时抵达树下, 谈暮星还要快一步,他正欲伸手去摘高处徽章,谁料须在渊猛地抽出身后桃木剑。 须在渊用剑尖轻轻一挑, 率先将林叶间徽章摘下! 两人距离相差不多, 但一剑便错失良机! 谈暮星眼看胜利成果被摘,他叹息一声,没伸手再夺, 轻轻道:“差一点。” 须在渊取下剑尖的徽章:“承让。” 竞争突然开始,又刹那间结束。 谈暮星回到楚千黎身边,他苦恼地挠头,唯恐她会失落,低声道:“对不……” 楚千黎不等他道歉, 她便率先扬下巴,傲然道:“是这徽章配不上星星!我们不要了!” 须在渊:“?” 须在渊将特殊徽章收入瓶中, 结果就尘埃落定, 没有办法再改动。 虽然双方差不多同时发现徽章, 但比赛就是比赛,总归是有胜负。两边在树旁打完照面, 又各自挑一方向下山。 道士们离开后,谈暮星仍在自责,怅然道:“明明你都起卦找到了。” 楚千黎出声喊他明显怀有期待,但他却没有先拿到,心里自然过意不去。 “没事的, 没事的, 我本来就跑不过他, 星星能帮我去抢就很好啦。”楚千黎见大白熊垂头丧气,她连忙围着他打转, 软声安慰道,“而且他还用剑,根本胜之不武,星星本来比他快!” “但是……” 楚千黎斩钉截铁:“没有但是,星星很厉害了!” 谈暮星原本心里有些低落,但看她振振有词地辩解,还不住地围着自己转圈,脑海里莫名涌现往事,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楚千黎见他打起精神微松口气,又捕捉到他唇角溢出的笑意,她好奇地眨眨眼:“怎么了?” 谈暮星摇头:“没什么,就是感觉这幕好熟悉。” “熟悉吗?” “嗯,很熟悉。”谈暮星点点头,笑道,“我们好像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你非说我跟贺时琛一样厉害,搞得我当时都没办法接话。” 楚千黎那时顶着一头乱毛,脑回路还跳脱得要命,嘴边总挂着占星术语,第一次见面就自信断定两人能做朋友,完全是他以前没接触过的性格类型。 他们后来当真一起走过好远的路,但刚刚的氛围突然让他想起最初。 楚千黎闻言一怔,随即绽放笑容:“星星可以帮助人,但人要自己努力,星星已经帮过我啦,所以更没必要自责。” 谈暮星听她说起从前的话,小声道:“但你当初说的星星不是我,而且我也没帮到你什么……” “我说帮到就帮到,现在星星就是星星!”楚千黎欢声道,“星星星星!” 她此时眼眸盈盈发亮,宛若眼底倒映星辉。 谈暮星被她的轻松感染,又听她满怀欢欣喊自己,忽然就不好意思起来,下意识地不敢跟她对视,脸上涌生出几分赧意。 他回避她的视线,主动提议道:“我们回去找茹Z姐吧。” 楚千黎大方地应声:“好啊。” 谈暮星听她语气坦荡,心中突然微微一动。 “怎么?”楚千黎就像装置情绪雷达器,仿佛只要她想用心观察,总能敏锐捕捉到什么。 谈暮星连忙笑着摇头:“没什么。” 确实没什么。 她对他一直都是坦坦荡荡、大大方方。 两人一前一后地从山坡下来。 楚千黎步伐逐渐变慢,望着不远处的谈暮星,伸手比出望远镜的架势。她左眼微闭,右眼透过手指间空出的圆环,观察那个熟悉的背影,就像专心致志的天文学家。 他位于她望远镜的中心。 是她的星星,也不是她的星星。 人是不可能拥有一颗星星的,更何况是将死之人。 仅仅被星光照过,就应该感到知足。 望远镜正中间的背影突然停下。 谈暮星发现楚千黎没跟上,他停步寻找起她的身影,扭头就看到她慢悠悠跟着,又专程地折身回来等她。 楚千黎忙不迭放下望远镜,她连蹦带跳奔过去,犹如雀跃的小鸟:“来了来了。” 片刻后,无神论三人组再次碰头。 梅茹Z得知两人没抢到特殊徽章,安慰道:“没事,不是已经有一枚,到时候收集石头再拿一枚就行。” 谈暮星为难道:“但我们三个人可能没他们快……” 黄觉等人的队伍都挺庞大,即便起卦准确率不够,但搜集效率明显更强。他们只要将模拟婴石集中给一人,那获得第一就很容易。 楚千黎满脸正色:“我觉得找石头不是我们当前的工作重点。” 梅茹Z:“你认为徽章没用?所以没必要找石头?” 楚千黎摇头。 梅茹Z困惑:“那我们当前的工作重点是什么?” 楚千黎刚刚还大度开解大白熊,但她现在一秒就切换嘴脸,公然发布反派言论,义愤填膺道:“敢抢我们星星的徽章,还想带着剑全身而退,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必须传授他们点社会课程,好歹把乾山多年的房租要回来!” 租客敢抢房东,这简直没王法。 谈暮星听出她要找乾门麻烦,他慌张地摆手,忙道:“不不不徽章不是我的,你明明也说过不用认真当游戏就好……” 楚千黎不满地嘀咕:“我赢了才能叫游戏,要输肯定得认真啊。” 谈暮星:“?”这什么歪理? 楚千黎眨眨眼,天真无邪道:“而且仔细想想我还收了别人钱,答应对方不能对道士手下留情,怎么都该诚信履约才对,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不是我没拿到徽章打击报复哦,单纯是我这个人有契约精神……” 谈暮星吐槽:“……你昨天才说我们也不是守信的人。” 梅茹Z淡淡道:“我早看出她不爽那道士很久了。” 楚千黎正义凛然道:“我这是帮助他修行圆满,人要没碰见过讨人厌同行,那不是人生经验的缺失嘛,这是社会大学必不可少一课!” “……” 没过多久,乾门道士们便感到一丝不对,他们取得徽章后开始搜集石头,但隐隐遭遇围攻之势,频频有人上门踢馆,还带着道士们的号牌! 这些人瓶子内都没有模拟婴石,他们使用号牌就将石头换走,只留给乾门一个空瓶子。 最可气的是,由于每人号牌仅能用一次,这群人不会立刻使用,还要等道士们攒攒石头,再来窃取劳动成果,一直如影随形盯着。 柳钧面对周围的虎豹豺狼,诧异道:“一个两个也就算了,怎么老有人拿到我们号牌!?” 模拟婴石数量多会比较好找,但道士们号牌明显难度高,按理说不该突然涌出那么多。 旁边的道士打听完消息,他匆匆来报,焦急道:“小师叔,据说有人专门找我们号牌!” 这明显是针对乾门! 另一边,L发现楚千黎主动出击,他饶有兴致地欣赏,赞道:“果然花钱的枪就是好用,以前是猎巫运动,现在是猎道运动?” L原本还怀揣着怀疑态度,但看她干净利落狙击乾门,便打消心底些许疑虑。 柳钧望向须在渊,凝眉道:“又是境外打压嘛。” 须在渊手指一动,他思索片刻,坦白道:“好像不是,是那一剑。” “什么一剑?” “一剑捅马蜂窝。”须在渊抿抿唇,“急了。” 第一百零七颗星 二轮筛选以来, 有三派影响力最大,分别是乾门、出马仙和乔。其中,道士们的组织行动力最强, 隐隐有问鼎之势, 现在被打乱局面。 楚千黎不找模拟婴石,她专门发布道士号牌,形成对乾门的围剿。 黄觉得知消息, 他还专程过来,出言提议道:“我们不该先打老外,之后再集中搞内战?” 在黄觉看来,众人应该率先打击海外团队,争得荣誉后再来内部撕扯。 楚千黎笑道:“那你们可以去做这事, 该说不说,虽然一直在公布乾门的号牌, 但他们目前的石头数量依然最多。” “……不可能吧。” “他们吃过两次亏长记性, 现在把石头积攒起来, 打算等快结束时再入瓶计数。”楚千黎耸耸肩,无辜道, “你劝我们不如找石头,我们只有三个人,本来效率就不快。” 她知道无法立马击破乾门,以少胜多本身就不容易,必须等到特定时机再动手。 黄觉听完此话, 他当即不再多言, 火急火燎地回去追进度。 梅茹z目送黄觉离去, 奇怪道:“这人居然还有点朴素的爱国主义。” 黄觉一向跟乾门针锋相对,现在倒把对方视为同类, 还提出应该先讨伐海外队伍,甚至过来劝说楚千黎等人。 “所以说人是很复杂的,满嘴仁义的人不一定真仁义,满嘴市侩的人也不一定真市侩,只有逼到死局里,才知道是黑是白,平时都是在瞎扯。”楚千黎道,“不过我们现在跳到局外。” 她悠然道:“他们不就想看我们厮杀,那我们就表演给他们看,反正是在游戏里打压,游戏结束又是另一回事儿,所以才说不要认真。” l不希望乾门出彩,代表双方利益冲突。 楚千黎索性将计就计,她现在可以打击乾门,但后面的事情还两说。 这徽章就不重要,关键是遗迹钥匙。 谈暮星看破她本质,小声道:“……但我总感觉你表演赛打出真赛的架势。” 任熊孩子再怎么说是游戏,她下手时可确实不客气。 “与其输给别人,不如输给我嘛。”楚千黎嘟囔,她环顾局势,没有看到a,又道,“而且现在棘手的是其他局外人。” l跟乾门有分歧,不想要对方露头。楚千黎故意打压乾门,借此观察其他人反应。 黄觉和乔应该不知钥匙之事,他们才会重视特殊选拔结果。 比较令人疑惑的是,a和莉莉丝分别饰演什么角色,这两人好像对选拔并不上心,不是知道内幕,就是另有算盘。 所谓断卦容易断人难,事件结果易于判断,但人却很难论好坏。因为人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就如同流动之水,基本没停滞时刻。 再加上别墅区里身份不明、训练有素的队伍,事情就变得更加复杂。 楚千黎琢磨完当前势力,她又随手起一卦,开始用手机搜索:“让我先查查电话。” 谈暮星好奇:“什么电话?” “12399。”楚千黎摸下巴,“还挺好记的。” 片刻后,三人开始依据卦象寻找各自号牌,谈暮星和梅茹z的号牌都被找到,唯独楚千黎的号牌迟迟不见踪影。 “没有呢。”谈暮星将椅子挪回原位,他又在书架上寻找起来,“是在这边吗?” 楚千黎再次掐指,她脸色微变,轻声道:“被人拿走了。” “看来他们知道是谁干的。”梅茹z指间夹着两枚号牌,“好在我们也留下一些。” 三人刚才寻觅乾门道士的号牌,谁料楚千黎的号牌却被拿走。 楚千黎接过号牌:“这个要最后再用,他们肯定会掐点将石头入瓶,估计要拖到倒计时最后一刻。” 谈暮星:“但你的号牌被取走,到时候又被换回来。” 倒计时结束前,道士们会将积攒的石头统一入瓶,楚千黎等人就是想掐准时机使用号牌,在关键时刻换走对方的模拟婴石。 然而,现在她的号牌遗失,说不定又被换回去,一来一回等于什么都没留下。 “那也不一定。”楚千黎歪头,她瞥向谈暮星,“说起来,他们抢的还是星星的徽章。” “……倒也不能算抢。” 楚千黎上下扫视谈暮星一番,她冷不丁伸出手来,在他外衣口袋里摸索起来。 谈暮星似乎习以为常,他老实站着被翻兜。 楚千黎从左口袋里摸出皮筋和耳机,她发现翻找到的东西不对,又伸手摸向右边口袋:“找错了。” 梅茹z目睹此幕,淡淡地吐槽:“为什么你的东西在他口袋里?多啦a梦的口袋都是只装自己的道具。” 她感觉部分东西明显不属于谈暮星。 “但那些道具由哆啦a梦装着,却是大雄用的比较多呀。” 梅茹z竟无言以对:“……” 楚千黎从口袋里拿出空荡荡的小瓶,欢喜道:“找到了。” 谈暮星看清瓶盖,他犹豫地提醒:“这是……” “就是这个。” 距离比赛结束越来越近,道士们陆续归来碰头,他们将石头汇在一起,等待最后将其装瓶。 柳钧:“虽然前面节奏被打乱,但应该比另两队要多。” 黄觉和乔的团队是后来建立,确实没有乾门的配合默契,搜集速度略显逊色。 须在渊接过对方手里的石头,他却没有将其装入瓶内,反而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 柳钧见他一动不动,提醒道:“在渊,还不装瓶吗?时间快到了。” 须在渊环顾四周,低声道:“就快来了。” 不远处,楚千黎藏在暗处,发现须在渊好半天没动静。她不由挑眉,嘀咕道:“好家伙,互相蹲。” 三人想要等道士们装瓶计数后使用号牌,然而须在渊等人早有准备,同样在蹲点三人带号牌过来。 谈暮星低头看表:“没几分钟了。” 梅茹z:“他们不会一直不装瓶,最后被另外两队赢了吧。” 如果乾门拖过倒计时,没准黄觉或乔获胜。 楚千黎紧盯道士们,断然道:“不可能,他们想不想赢不好说,但他一定会想要赢。” 须在渊拔剑夺徽章,便代表他有好胜心。尽管他外在不显露,但心里却憋着劲儿。 谈暮星一愣:“为什么?” “因为不甘心啊。” 谈暮星怔怔,似不太明白。 楚千黎沉吟数秒,垂眸道:“毕竟为此牺牲过那么多,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这个。如果在这一点上败给别人,那就真得什么都不剩了。” 她拥有天赋代价是短寿,须在渊也必然有着缺陷。 拥有这种能力就像跟魔鬼做交易,典当一切珍贵的东西才能换取,甚至这生意从出生时就完成,完全没有考虑过你的意见,也不在乎你究竟愿不愿意。 所以不甘心输掉,那就是全盘否定。 别人不懂这滋味,她却非常清楚。 梅茹z瞧见须在渊的动作,提醒道:“他装瓶了。” 楚千黎连忙探头,她取出须在渊号牌,确认道:“是21号吗?” 谈暮星视力不错,他认真地观察完,点点头:“是他的瓶子。” 楚千黎笑道:“果然如此,他太想赢。” 如果须在渊没那么想赢,那他们还需要费点功夫。 须在渊将石头装入瓶内,他时刻关注着时间,随即高声道:“我知道你们在那边。” 三人索性不再遮掩,大大方方地出来。 还剩一分钟。 柳钧看到楚千黎等人,他又认出钥匙拥有者梅茹z,面露难色:“我觉得我们立场并不冲突。” 柳钧等人还需要梅茹z手中钥匙,却没想到他们会对乾门穷追不舍。 楚千黎乖巧道:“是不冲突,你们先输一次,我们就不冲突。” 柳钧:“?”这叫什么话? 须在渊平静道:“我以为你已经起卦知道,今天你并不是选拔第一名。” 须在渊早有准备,他先一步拿走楚千黎的115号牌,只要在她使用号牌后再使用,就能将模拟婴石换回来。 楚千黎取出须在渊号牌,她握着21号牌晃了晃,慢悠悠道:“是么?那你算出来自己是第一吗?” 须在渊沉默片刻,答道:“如果沉得住气,那就是第一名。” 起卦结果是胜负各一半,建议是沉着处事、进退得当,就能取得最终胜利。 所以他选择拖到最后。 还剩三十秒。 楚千黎左手握住小瓶瓶盖,挡住上方的数字号码,右手取出16号牌,将其放到电子仪器边一刷,发出嘀得一声。 她若有所思:“原来如此,你很相信自己的卦。” 数字号牌使用结束,须在渊21号瓶内石头被换走。 还剩十五秒。 “难道你不信?”须在渊笃定道,“你也从没算错过吧。” 须在渊取出楚千黎115号牌,他放在瓶口完成刷卡,同样发出嘀的一声。 两人瓶内的石头交换。 楚千黎笑道:“抱歉,我们有点不一样,我偶尔还是希望自己算错一回的。” 须在渊一愣。 倒计时结束! 听风细雨楼附近响起铃音,宣告着计数小瓶停止工作! 须在渊:“你输了。” 楚千黎摇头:“不,你输了。” 须在渊不解。 正值此时,施琢渠通过广播公布结果:“选拔时间正式结束,麻烦各位回到一楼大厅,截止目前计数第一名是116号考生……” 柳钧惊讶道:“在渊,不是你。” “但也不是她。”须在渊猛地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看向谈暮星,迟疑道,“116号是……” 楚千黎露出瓶盖上的116号数字,她的数字号牌是115号,这赫然是谈暮星的瓶子! 115号是空瓶,须在渊使用115号牌,当然什么也没换回来! “这是星星的徽章,肯定要还给星星。”楚千黎平和道,“你刚刚误会一件事,我确实也没算错过,但咱们算得不一样,你是算卦,我是算人,相比起卦象,我更相信人。” 相比起算卦,她更擅推人,抓的是人性。 须在渊的起卦没有问题,只要沉得住气就能赢,但人不是光获取建议,便能克服自身的弱点,否则何须修行? 须在渊脸色骤变,一时间陷入沉默,无法形容此刻心情。 他没有输她,输的是自己,这更令人懊恼! 柳钧赶忙安慰:“在渊……” 楚千黎当即打圆场:“好啦好啦,游戏第一,友谊第二,我们现在可以谈友谊啦嘛!” . 第一百零八颗星 令人遗憾的是, 双方没空沟通友谊。 听风细雨楼的广播再次响起,施琢渠通知所有人回大厅。 梅茹Z:“走吧,别耽误了。” 谈暮星偷偷打量一番道士们脸色, 他赶紧带着楚千黎离开现场, 思索回去后要不要让家里给山上送点东西。虽然比赛就是有胜有负,肯定会产生输家,但须在渊神情难掩失意。 三人离开后, 须在渊开始反思,低头道:“如果刚刚把石头交给其他人,而不是放在我这里……” 柳钧猛拍他肩膀,开解道:“好了,别这么想, 你本来年纪也不大,能到这步就很厉害。即便是我们, 都会有疏忽!” 须在渊不言, 他无法立马被此话说服, 主要对手年纪同样不大。 “唉,人外有人, 天外有天。你以前总在山上,接触不到外面人,这回算经验教训,以后不就记住了。” “不要垮着脸啦,你是第一回输, 像我们经常会输, 日子还得照常过。”柳钧笑笑, “须乾道长不也说过,很多事靠卦解不了的, 这也是你的新起点嘛。” 须在渊垂眸,他这才应声,轻轻道:“嗯。” “好啦,打起精神来!” 另一边,谈暮星不时地回头看看,他发现道士们还站在原地,苦恼道:“他脸色好难看。” 梅茹Z:“毕竟都把隔壁家小孩打自闭了。” 谈暮星知道须在渊术数水平不低,否则熊孩子最初不会如临大敌。他望向一边蹦蹦跳跳的楚千黎,迟疑地发问:“所以你输掉时也是这样?” 她好像很懂须在渊心态,或许是源于相似的能力。 楚千黎此刻犹如卸下重担,连脚步都轻快起来,欠揍道:“不知道,我没输过呢,毕竟我当世第一。” “……” 楚千黎面对大白熊微妙的眼神,她这才摸摸下巴,坦白道:“如果是以前的话,应该跟他一样吧,要是在占星上输给别人,那我肯定也觉得天塌地陷,这日子简直过不下去了。” “谁让我只会这个啊,别的东西都很差劲,没有这个就什么都不是。”她一边随意地说着,一边将脚步石子踢飞。 梅茹Z感慨:“原来小孩子也有清晰的自我认知。” 楚千黎欢声道:“不过现在应该不会啦,现在感觉输掉也没关系。” 梅茹Z:“那是因为还没输过吧。” “才不是呢。” 谈暮星好奇道:“那是为什么?” 楚千黎撞上他探究的目光,她微微一怔,没有立马回答,反而突然收声。片刻后,她难得有点别扭,嘟囔道:“不告诉你。” 谈暮星突然遭拒,自然是满脸无助:“?” 梅茹Z:“迟来的叛逆期?” 楚千黎将谈暮星推进一楼大厅,她绝口不再提刚才话题,插科打诨道:“走啦走啦,星星该领奖了!” 大厅内已经聚集不少考生,L正站在高处,他拿着徽章等待。 黄觉和乔的队伍早站在两侧,人群中还有A和莉莉丝身影。没多久,乾门一行人同样归来,听L等人宣布选拔结果。 楚千黎目睹谈暮星从L手中取过徽章,她的思绪却不知道飘到何方。 她以前确实觉得,自己为占星而生,就该为占星而死。毕竟抛却这点,她什么都不是。 但也有人在深知她缺陷后,能接受什么都不是的她。 所有选拔正式结束,一切结果尘埃落定。三枚特殊徽章的主人各不相同,分别是楚千黎、谈暮星和须在渊。 散场后,楚千黎等人收到施琢渠私下传信,说L想今晚约见一行人,商议有关遗迹钥匙的事情。 双方当初达成协议,楚千黎打压乾门、破解钥匙,L支付定金和收益分成,现在是时候推进下一步。 楚千黎瞥一眼时间,她又看看周围陆续离开的考生,说道:“不错,游戏结束了,现在开始才是正事。” 梅茹Z:“我要跟你们一起去么?” “茹Z姐不要去了,免得被一网打尽。”楚千黎问道,“星星,齐叔他们还在附近吗?” “是的,按照你说的,金叔也来了。”谈暮星低头看手机,“不过他们还在别墅区外,现在也可以跟警方联系,但要跑过来却无事发生就不太好。” “别担心,今晚就会有事了!” 休息室内,L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等待,他听到富有节奏的敲门声,应声后看清进门的金发男子,意外道:“哦?艾伯纳,没想到你会现在来找我,我以为你还沉浸在自己的考生A人设,最近都不打算跟我们接触呢。” “我记得你能力不错,不料两场考下来,一次都没有赢过。”L目前心情不错,他感觉以后用不到眼前人,语气自然也随意起来。 艾伯纳不悦道:“L,我刚刚在这里看到熟悉的人影,你把遗迹钥匙带过来了?” L双手交叠,挑眉道:“这是什么话?你在质问我么?” 艾伯纳:“Q应该说过,找到的钥匙都要保存在H国,你私自将遗迹钥匙带走,让我完全没办法信任你。” 蒙德森家族将找到的遗迹钥匙存储在H国,然而艾伯纳方才却在别墅区内看到保管人员,无不显示L偷偷将钥匙带离Q的视线! “你还是小孩吗?张嘴就是‘Q应该说过’,这感觉就像‘我妈妈说’一样,完全没有自己主见的样子。”L嗤道,“Q确实负责这件事,但我才是执行的人,我觉得你应该提前适应一下,或许再过一段时间,蒙德森负责和执行的人都是我,不会是Q了。” “不可理喻。”艾伯纳道,“我会向Q汇报这件事。” L耸肩:“随意,你可以看看他对你一个外人的话是什么反应。” “你会后悔的。” “我没想到绅士也会放这种狠话。” 艾伯纳拂袖而去。 L目露寒光:“倒是耽误我招待新客人。” 没过多久,L等待的新客人终于抵达。 施琢渠轻轻地敲响门,让楚千黎和谈暮星进屋。 “今天真是精彩的表现,意料之外的以少胜多!”L看到两人进来,他当即起身,赞美道,“连我都没有想到,我看别人都不敢围攻道士。” 黄觉的人在场上没攻击乾门,楚千黎等人却不一样,自然刷高信任度。 “只要钱到位,一切好说嘛。”楚千黎摆手,“不过我倒是没弄明白,你为什么不想让道士出彩?” L眼睛微眯,试探道:“我以为你们能猜到呢。” “我猜这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我现在比较想猜你会不会赖掉10%分成。” L发觉楚千黎的关注点仅仅是钱,他这才放心下来,说道:“只要钥匙秘密被破解,我肯定会履行先前约定。” 楚千黎伸手:“行,那你把钥匙拿给我看看吧,我研究一阵子就告诉你。” L一笑:“真抱歉,两位只能在这里研究,遗迹钥匙不能带出去。” 楚千黎瞪大眼,诧异道:“你在开玩笑吗?坐在这能研究出什么。” “今天梅女士并没有跟过来,我觉得我们有相同疑虑。”L无奈地摊手,“说实话,我现在让两位先行研究钥匙,其实是不被允许的,我们互相体谅下吧。” L警惕心很强,他可以盯着楚千黎等人研究,但不会放任对方将钥匙带走。 楚千黎和谈暮星对视一眼,她让步道:“也行吧。” “那我们现在去隔壁。”L用眼神示意黑衣保镖开路。 遗迹钥匙被锁在隔壁保险柜内,由众多黑衣保镖精心地看管,甚至连解锁都需要L的指纹及虹膜。 门口遭人把守,无人可以出去。 楚千黎和谈暮星被黑衣大汉们团团围住,她眼看L小心翼翼地开锁,又环顾一圈身边的陌生人,弱弱道:“我一直有个疑问。” “请说。” “你们这些带保镖的人,真能记住保镖的脸吗?”楚千黎左右看看,“我根本分不清外国人长相。” L从保险柜中取出一只黑色小箱子,笑道:“其实我也分不清亚洲人长相。” 谈暮星看到带锁的小黑箱,问道:“就是这个?” “这是其中一件,另一件已送回,我想两位研究一件够了。” 楚千黎吐槽:“……你可真是老抠了,好歹一人一件吧。” 两人昨天还看到水晶球和如恩石,现在居然就只剩下一件,L明显还没打消戒备心。 楚千黎和谈暮星站在旁边,盯着L给小黑箱开锁。 正值此时,距离L两步之遥的黑衣男子突然发难,他一把夺过没解锁的黑色手提箱,接着迅猛地破窗而出,干脆利落地从高楼处跳下! 此房间位于大楼顶层,摔下去非死即伤,这一幕没人料到! 周围人连忙追到窗边,却见黑衣男飞檐走壁,顺着一条长锁灵活滑下,看上去竟是早有准备,在半空中就将小黑箱丢向接应的同伴。 楚千黎相当钦佩:“好家伙,动作电影!” L面对突然杀出的程咬金,他如今五官扭曲,恼怒道:“给我追!不能让他们跑进领事馆!” 黑衣男并不是亚洲面孔,这一伙人的身份不明,似乎早就蹲守许久。如果不是L打开保险柜,他们根本就找不到机会。 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屋内的黑衣保镖们带头追人,施琢渠则开始打电话,想要封闭整个别墅区。 L根本顾不上楚千黎和谈暮星,他已经匆匆地夺门而出,指挥其他人捉拿来路不明的盗贼。 楚千黎和谈暮星津津有味地看戏,两人看向留在此处的施琢渠,问道:“所以我俩现在干嘛?” “两位稍等片刻。”施琢渠硬着头皮道,“他们跑不出去的。” 尽管盗贼团伙训练有素,但不敌蒙德森人多势众,而且别墅区地形特殊,能够逃跑的道路着实有限。 施琢渠同样不能停留过久,他很快就忙于追回箱子。 楚千黎和谈暮星在此场变故中是局外人,他们自然而然就被晾下,暂时没有人能顾得上。她目送施琢渠大步离开,嘀咕道:“说不定人家也知道跑不出去。” 谈暮星:“现在让齐叔他们往里冲吗?” “不要急,还没到捡漏的时候。”楚千黎确认道,“茹Z姐已经带东西出去了吧。” “她早就到别墅区门口,跟齐叔他们待在一起。” 楚千黎为防三人被一锅端,让梅茹Z先行带钥匙离开,避开别墅区内的混乱。 二十分钟后,盗贼团伙被蒙德森集团扣住,连带抓住抢走黑色小提箱的黑衣男子。 夜色深深,小路偏僻。 别墅区北部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人绕开主要的通行干道,试图从新辟的路口逃出生天。他们最近都在别墅区内踩点,不但将小山别墅的位置都研究清楚,还早早规划出一条新的逃跑路线。 这处路口并不在地图上,完全是他们近期开拓。 幽深暗色中,有一女子的声音:“他们被抓了?” “对,刚才在南边被扣住,还没发现是假箱子,但也只是时间问题。”旁边人道。 “那还来得及。”女子单手握紧小黑箱,她在月色下显露真容,正是吉卜赛女郎莉莉丝,“这倒多亏昨天那两人,要不是L昨晚取出过钥匙,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想伪造也没有机会。” 莉莉丝等人一直紧跟婴石项目,他们全都受命于A国,早就探明遗迹有蹊跷,无奈没人见过遗迹钥匙,甚至不知道黑色手提箱的模样。 如果不是L昨天给楚千黎等人展示过钥匙,他们不可能靠假箱子争取到时间。 莉莉丝伪造出一枚婴石水晶球,跟同伴在逃跑过程中交换箱子,被抓住的同伙手里是假箱子,真正的钥匙还在她手中! 莉莉丝对蒙德森选拔毫无兴趣,他们的目标从始至终就是钥匙,却苦于根本没机会接触到。 她猜到乾门人身份不简单,应该跟自己一样有备而来,然而只要蒙德森集团行为不越线,官方贸然出手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所有人都在等,等待表面平静土崩瓦解,等待事态彻底崩塌的一刻! 这一刻就是今晚,胜利者就是A国! “现在赶紧抵达领事馆就好,即便他们找上门来,还得跟中国方较量。” A国在中国G市建有领事馆,只要钥匙被带进去,事情就会复杂起来,到时候是三方斡旋,钥匙可好进不好出。 扰乱视线的团队带着假箱子逃向南边,莉莉丝等人则带着真箱子赶赴北边,他们分头行动以抢占时间。 莉莉丝看到路口,她轻笑一声:“这回倒全托中国人帮忙,应该说一声谢谢呢。” 一行人从预先备好的路口出逃,却不料一头撞进陌生的巨网! “这是……”莉莉丝惊道,她只感觉迎面强光一照,正对面竟是武装到位、整齐划一的队伍。 有人动作利落地将他们逮捕,好似在此守株待兔许久! 强光后的人只余剪影,有一熟悉女声传来:“我也要谢谢你呢,其实一直想抢他们东西,却苦于要做遵纪守法好市民,完全找不到动手借口呢。” 楚千黎早想抢蒙德森钥匙,然而她直接夺就是犯法,但被莉莉丝等人转手一下就不同。 她直接拿蒙德森,这叫侵占他人财物。 莉莉丝抢蒙德森,她再打12339举报莉莉丝,这叫从境外间谍手中夺得重要情报,属于防谍维安立功,还能获得高额奖励,概念完全不一样! 这是A国和蒙德森在中国G市发生矛盾,楚千黎及国安人员不是来挑起纷争,而是来主持秩序的! 楚千黎欢声唱道:“终于等到你,还好没放弃……” 莉莉丝完全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连小黑箱的手提柄都没握热,居然就被蹲守此处的人当场夺下! “拿来吧你!” 第一百零九颗星 国安人员直接将莉莉丝等人拿下。 片刻后, L等人同样发现追回的小黑箱是假货,还得知别墅区附近涌来训练有素的国安人员,立即步履匆匆地奔赴现场。 L看清国安人员手中的小黑箱, 他当即出声喝止:“那是我们的失物, 你们不能随便带走!” 施琢渠:“谢谢各位帮我们追回被抢财物,但你们手中是蒙德森的藏品。” 手提小黑箱的队长不卑不亢:“不好意思,两位可能有些误会, 我们并不是过来处理盗窃案,而是来抓捕危害国家安全的境外间谍。” “箱子内的东西需要进行调查,暂时还不确定到底是什么。” 如果事件被归结于普通盗窃案,蒙德森集团只要赶在莉莉丝等人抵达领事馆前追回,那一切就还在可控范围内。 然而, 事件被定性为间谍,强力的官方机构必须下场, 这就不是民众和普通警察能解决的问题。 事已至此, L哪能不知被摆一道, 报警都不可能来这么快,更何况是国安人员, 这肯定是有人先一步举报,恐怕就是在等莉莉丝出手。 “你们是联合设局!”L看看楚千黎等人,他又瞧瞧国安人员,怒道,“我会让领事馆出面, 我怀疑你们滥用职权, 通过这种不当方式侵占他人财物!” 楚千黎满脸无辜, 辩解道:“什么设局?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你跟他们是一伙儿的!你本来就有特殊背景!” 楚千黎面露惊讶:“你们也太看得起我, 我倒是想进国安,国安也不要我啊。” 谈暮星:“国安要考的。” 队长鼓励道:“小同学们好好学习,我们就有共事机会。” 楚千黎:“我们是民众自发的爱国行为,维护国家安全人人有责!” L:“……”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反正都不承认L的话。 队长说他们是收到热心市民举报,完全按照正规流程办事。楚千黎等人则声称是见义勇为,单纯觉得无法处理间谍的事。反正,双方绝对没有互相勾结,借此侵吞蒙德森财物。 最离谱的是,莉莉丝等人还进行混淆视线的发言,他们说L等人丢失的就是那个假箱子,至于现在的真箱子跟蒙德森无关。他们认为中方国安人员抓错人,要求联系A国领事馆,还得将真箱子归还A国。 三方陷入对峙,言论如《罗生门》! 队长:“看来此事确实还得调查,那我们就根据流程,暂时将箱子保管。” L等人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他们强烈要求中方对楚千黎身份做出合理解释,否则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倘若她真是国家队人员,做出此等钓鱼行为,恐怕要被上升到国家形象及信誉问题。 楚千黎随意地摆手:“你可真是想太多了,我代表不了国家啊。” 谈暮星诚恳道:“我们确实就是普通人。”只是她以前喜欢拿过期工作证瞎耍而已。 H国地偏人稀,在世界地图上很难找到姓名,自然没有在G市建立领事馆。不过蒙德森集团势力强劲,L当即联络到多国领事馆,共同质疑中方取走小黑箱的行为,要求将其归还蒙德森。 莉莉丝等人效命的A国浑水摸鱼,他们跟着发表抗议,但认为该归还A国。 事态到此层面,便是各国角逐,绝非楚千黎和谈暮星能插手。 两人举报后就清闲下来,还被国安人员放去休息,此举惹来L等人极大的不满。 梅茹Z早就过来会合,冷静道:“他们好像气疯想打人。” 楚千黎远远一瞥暴跳如雷的L,啧啧道:“他们没那个本事,我要是跟到H国,那没准会有危险,但这里是中国G市!” 楚千黎脑袋可不笨,她知道要踏上H国领土,早晚都得走到这一步。倘若背后没有势力维护,贸然地跑到别人地盘,那说不准就尸骨无存。 谈暮星:“我刚刚看乾门的人也出来了。” “因为今晚已经撕破脸嘛,后面就是利益谈判。”楚千黎道,“原来是不主动找事,现在别人先犯事,那就都不用装了。” G市别墅区的动乱同样传到远方。 艾伯纳刚刚向Q汇报完L带走钥匙的事,谁想到一行人当晚就遗失水晶球。 通话里,男性的声音充斥风霜沧桑,犹如上年代的浑厚古钟,叹息道:“L果然改不掉刚愎自用的毛病,让他担起家族或许还是操之过急。” 艾伯纳:“您觉得现在该怎么办?” “我们和中方当初商议用这种形式,就是不想要引发大规模骚动,和平地完成遗迹探索及婴石开发。”Q无奈道,“但现在局面却越来越乱。” 蒙德森集团需要乾门的桃木剑。 双方当初达成协议,选拔后再正式谈判。 Q:“丢失的水晶球不可能追回来,现在就不是讨论对错的时候,碰到这种事只能自认倒霉,所以我才说不能将钥匙带离H国。” “A国那边就不用管了,他们没钥匙无法左右结果,你们把重心放在跟中方的谈判,现在横生枝节,谈判非常不利。” 乾门桃木剑由中方掌控,而考虑到三清铃拥有者的国籍,恐怕中方已经有两枚钥匙。 蒙德森原本有三枚钥匙,加上控制着矿脉所在地H国,按理说在谈判上有优势,谁料关键时刻弄丢一把,难怪L怀疑中方钓鱼设局。 次日,楚千黎等人在举报后一夜好眠,还等来为他们证明身份的人。 潘义成风尘仆仆地抵达G市,他在暑假期间莫名被通知,自己曾经带的学生被卷入国家安全事件,同时还有多国领事馆质疑其身份,要求他作为当初的项目负责人来打报告。 简单来讲,国安部门要对其他领事馆有所交代,针对L等人关于楚千黎国家队身份的质疑,自然就查到当时招揽她的潘义成头上。 楚千黎看到潘义成眼前一亮,她没想到会在G市看到老熟人,欢欣道:“潘教授!” 谈暮星礼貌地跟潘义成打过招呼。梅茹Z也跟潘教授有一面之缘,当初同样经历过工程项目面试。 潘义成被叫来还有点懵,他是路上才得知情况,疑惑道:“你俩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人来找我要档案?” 尽管潘教授确实算是国家队,但他其实跟国安接触不多。他就闹不明白两名小志愿者何时成为在编人员,还需要国安部门兴师动众跑来调资料。 L怒斥楚千黎等人有特殊背景,国安却坚称她不在自己编内,这不就一路摸到潘义成那里。 潘义成最初害怕两人惹祸,谁料国安找来时挺热情。 “老潘,你培养的小孩很厉害啊,我看这回估计立大功了!” 潘义成:“?”我培养谁了?他俩大学都没读,还没有培养上呢。 楚千黎听闻事情经过,她连忙含糊道:“哎呀,我们昨天都说是民众自发行为,无奈人家根本就不信啊,这不才让潘教授白跑一趟。” “但我怎么听说你还掏出官方证件?你哪儿来的证件?”潘义成茫然道,“我一路上都没想明白,算卦哪有什么证件啊。” 众人确实做过工程项目,但潘义成都没风水证。 “就、就咱们那张助理证呀……”楚千黎心虚地摸摸脸,嘟囔道,“偶尔还能在楼里刷卡吃饭那个。” 项目结束后,楚千黎和谈暮星就不在楼里吃饭,但那张证件卡依然留在手里。 潘义成:“你居然拿饭卡把人骗啦!?” 楚千黎忙道:“什么叫骗,什么叫骗,我也没说我是干嘛的,就是展现一下志愿者饭卡,他们自己稀里糊涂瞎脑补!” 谈暮星坦白:“主要是联系上下文的问题。” 潘义成头疼地扶额:“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让我琢磨一下啊,如何解释你们用项目饭卡诓外国人的行为……” “没有诓……” “好好好,没有诓,是他们真傻!” 潘义成作为老忽悠,他很快就组织好措辞,打算应对接下来的报告。 L等人想咬死楚千黎是国家队,这样就会变成中方率先挑衅,采取无间道行为让水晶球遗失。 即便她真不是国家队,打着国家队招牌在外招摇撞骗,相关部门也该对此做出处理。 报告会上,潘义成满脸真诚:“是这样的,两位同学确实参与过我们的项目,但仅仅是志愿者,并不是在编人员。我觉得这更能解释他们为何会打电话举报,他们一直都怀揣赤子之心,是重视国家安全的热心少年,确实就是民众们的自发行为,我们也不能阻挡孩子的爱国热情啊……” 施琢渠:“但她确实说过曾在有关单位任职。” 潘义成故作惊讶:“哦?那她有说单位名字,任职的是什么岗位吗?您可以现在提一下,我们下去再继续查。” 施琢渠哑然,细想来楚千黎确实就是一晃证件,还真什么需要负法律责任的话都没说,达到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精妙,根本就没有落下半分把柄。 L冷笑:“你们的意思是她能就这么走了?” L已经听出中方打太极的意味,这是不打算跟楚千黎计较任何事。 别说管她用假证骗人,恨不得要大字报夸她。反正水晶球在中方手里,如今如何拿回去就再议吧。 潘义成赶忙安抚:“那肯定不能就这么走了……” “那你们打算处理她?” “处理?处理什么啊?她确实不在编,没办法处理呀。我是觉得赶紧把举报费给人结一下,既然当初都承诺是有偿奖励,不能寒了热心市民的心呀!” “……” 第一百一十颗星 潘义成糊弄人的话术一向可以, 他话里话外都透出“他们还是孩子”的庇护,死不承认楚千黎和谈暮星是编内人员(确实也不是),甚至想用一笔举报费理清双方的关系! 这要是在职人员, 那就没举报费拿, 属于工作职责。楚千黎和谈暮星都拿到举报费,事情就被正式定性,他们确实不是编内人员。 潘义成:“各位对我们部门也不够了解, 两位小同学都不是本科毕业,你再看他们出手阔绰的程度,怎么想都只是热心市民啊,完全不符合规章制度……” “不少国家的情报部门都有双重身份,表面上是富豪名流, 私底下却各有任务。” “那就是国情不一样,我们国家没这回事!” 潘义成义正辞严, 坚称社会主义国家的公职人员不会坐跑车、开游艇、乘坐私人飞机, 跟国外的情报部门不一样。 L等人现在算是看破楚千黎的狡猾。她当初要求蒙德森用海外账户打款十亿美金, 中国无权追踪国外账户资金流动,根本管不了这件事, 自然不会主持公道。 楚千黎反手再举报间谍,又跟中方部门划清关系,这就是两头拿钱,谁也别想来管她。 什么?为什么蒙德森要给她打款? 你们爱打款就打款喽,我们官方哪懂你们外国人的想法? 这是你们跟普通公民的境外转账, 我们就管好我们国家的事, 这种海外的事不能瞎管呀! 潘义成一番话大义凛然, 干脆利落地斩断追问。 L气得脸色青白交加,情况确实跟Q预料一样, 现在就不是讨论对错的时候,瞬间陷入尴尬的僵持局面。 报告会外,楚千黎和谈暮星无权旁听,却莫名收到打款的通知。工作人员过来询问两人,确认举报费应该汇入哪个账户。 楚千黎笑嘻嘻:“还是潘教授擅长打报告,会议没开完,就要打钱了。” 国安人员敲定完账户,她耐心地暗示:“同学们,感谢你们对我们工作的帮助,那这件事的流程就算走完了,至于有些莫名其妙的传闻……” 楚千黎满脸乖巧:“我懂我懂,我们就是普普通通的爱国青年!” 谈暮星小声道:“……确实跟国安没有关系。” 国安人员满意地点点头,她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又道:“潘老让两位稍等片刻,他一会儿跟你们聊聊。” 楚千黎:“我们刚合伙骗……不是,刚打完报告就碰头吗?” “没关系,潘老也不是我们部门的,他还有个身份是大学教授。” 因此,楚千黎等人跟潘义成见面同样没事,准大学生跟未来老师聊两句又不犯法。 即便他们后续真的加入婴石项目,那也可以说是国家队吸纳新成员,反正他们举报间谍前不是官方人员。 会议室内,楚千黎、谈暮星和梅茹Z都接到通知,静静地等候潘义成打完报告过来。 梅茹Z:“绕这么一大圈,别管有没有编制,他们都判断出我们立场。” “绕这么一圈不就是为流程正确,不管做什么事情,顺序不能搞错嘛。”楚千黎满意地捧着手机,她看着账户上的金额,愉快道,“不枉我们卧薪尝胆,陪他们玩好长时间。” 楚千黎再如何想明抢钥匙,她都不能违法乱纪,成为打破规则的人,但要是别人率先不守法,那就不能怪她从中捡漏。 谈暮星思及别墅区的食宿条件,还有白捡的十亿和举报费,总觉得跟想象中“卧薪尝胆”的差距比较远。 片刻后,潘义成总算敷衍完官方报告会,他已经得知整个婴石项目进展,匆匆地赶来跟其他人在会议室碰头。 因为楚千黎等人跟梅茹Z关系不错,所以官方想让潘义成出面游说,细谈一下三清铃的问题。 其他人都以为只掌握桃木剑和三清铃,但潘义成却知道楚千黎还有钥匙! 潘义成曾跟楚易冽是旧友,他们当初走遍大山南北,想要寻觅其他宝物,最后却无功而返、各奔东西,却不料现在触及真相。 “我真没想到这些老物件是钥匙,我和你爷爷当时研究好长时间,还奇怪怎么都算不出他祖师爷历险的地方,谁料到位置居然在海外!”潘义成长叹一声,“那时说是时机不对,现在一想果真如此。” 在楚易冽的年代里,出国确实离众人太远,更何况是偏远的H国。这就跟许多世事一样,知道也不一定有条件做到,必须等时机降临时才可以。 “他们想让我劝说一下拥有三清铃的人。”潘义成看向梅茹Z,和蔼道,“但我知道你们手里也拥有钥匙,我清楚你们一路走来都有主意,最后决定权在于你们。” 楚千黎当即应声:“那我们肯定向组织靠拢……” 潘义成郑重地摇头:“不,其实我这回主要不是问你的意见,而是询问另外两位的想法。” 楚千黎一愣,她表情微滞,随即低头道:“啊,对呢。” 梅茹Z迷惑道:“什么意思?我以为会需要我们手里的钥匙?” “是的,我们现在很需要钥匙,但同时还需要会使用钥匙的人。”潘义成认真道,“我肯定不会怀疑大家的诚意,不过上交钥匙和前往H国是两回事,按照现在的情况,谈判后会合作探索,但你们也应该明白,出境后很多事不可控,尤其还在对方的地盘。” “你们可以选择提供钥匙,但不跟随队伍奔赴H国,我们会给予经济上的补偿和奖励。当然,我们其实更需要各位的能力,只是每个人的选择不同,这不是你们必须做的事,我们不能道德绑架各位。” 三人完全可以上交钥匙,然后换取一笔巨大财富,只要不离开中国境内,蒙德森集团就没法找麻烦。 但他们要是前往H国,那环境就扑朔迷离。H国不禁枪,这就很危险。 梅茹Z看一眼楚千黎,奇怪道:“但为什么说要询问我们的想法……” 难道不用问楚千黎的意见? 潘义成不言,他知道楚千黎命数,明白她是非去不可。 谈暮星:“我跟……” 潘义成平和地打断:“暮星,这就是我专门说这话的原因,我知道你们三个早就建立感情,但人生并不是非要谁陪伴谁走到终点。即便是你的朋友、家人及伴侣,或许都没办法陪你走完整个旅程。” “我年轻时认识很多朋友,我们曾经也有过欢乐岁月。”潘义成脸上显露怀念,轻声道,“可到人生的某个阶段就该告别,并不是我们遗忘过去的点点滴滴,我现在依旧会回忆从前,但我也知道人要继续走下去。” “不要将你的意志寄托给某个人,对那人来说也显得过于沉重。你上回在戈壁受伤吧,或许你觉得没有关系,但其他人可能会难受,没准是你家人,没准是那个人。“ 谈暮星一怔,他忽然醒悟潘教授何出此言,垂眸道:“您怕我没有想明白?” 潘教授和气地笑道:“毕竟这也不是件小事,你们该跟家里商量下,总不能脑袋一热就答应,不如我们稍微休息一下,你们待会儿再来答复!” “我还是那句老话,不要考虑国家层面的事,那应该由我们来操心。你们可以自由地做出选择,这才是我们努力至今的意义。”潘义成道,“人民不是国家的臣民,国家才是人民的创造物。” 潘义成先行离开,将会议室留给三人。 梅茹Z跟着起身,开口道:“我拼命赚钱就是盼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加上家里只剩我还在研究梅花易数,于情于理都该去一趟,应该会跟着他们过去。” “不过我都踏入社会好多年,你们俩年纪还不大,仔细想想确实没错。”她看出二人气氛不对,同样推开会议室的门,将空间让给他们。 门轻轻地关上,只余楚千黎和谈暮星。 他们都知道潘义成的话是说给谁听。 空气停滞数秒。 楚千黎率先打破沉默,笑着提议道:“星星已经帮过我好多回,接下来该我自己努力了,而且暑假结束马上要开学,一开始就耽误大一学业不好,不然我跟潘教授他们过去,等我解决现在的问题,立马就回校跟你会合。” 谈暮星沉吟数秒,轻声道:“……你想说的是这些么?” 楚千黎面对他心平气和的态度,她莫名就挂不住脸上笑容,嘴角笑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无奈:“潘教授说得没有错,其实星星没必要跟过去,这本来就不是你必须做的事,你的家人还会为此担心,而且我也没法接受再出现戈壁上的事……” “我以前可能说过不少大话,有关占星还有算卦方面,但其实就算是我,也有没法占卜的事情。”楚千黎低声道,“我不知道在H国会怎么样,但我知道你的未来一帆风顺,这是我算得最清楚的事。” 她至今占卜不出自己的未来,却明白H国之行困难重重。 “所以不要去,到此为止吧。” 谈暮星睫毛微颤,平静道:“你怕我再次受伤吗?” 楚千黎点点头,她又打起精神,振作道:“所以我们还是在学校碰头吧,说不定我这边很快就能结束,而且星星本来就对玄学不感兴趣,到遗迹里也只会感觉没意思的!” 谈暮星:“你每次骗人的时候不是嘻嘻哈哈就是积极向上呢。” 楚千黎一怔。 谈暮星听她劝自己回去,他强压心底落寞,缓缓地反问:“你觉得我不该去,是怕我遇到危险,还是认为我去了也没用?” 他甚至一度在想,倘若他同样拥有魔法,是不是旁人就不再有顾虑。 如果他能够算卦,或者像是须在渊,绝不会有此番对话。 “当然是怕你遇到危险!”楚千黎赶忙解释,她停顿数秒,垂眸道,“即便没有受伤,明知前路有难,还让你去犯险,实在太自私了,不该这么做。” 谈暮星深吸一口气,问道:“如果我们不讨论该或不该呢?” 楚千黎迷茫地望他。 “你说让我犯险太自私了,那要是我说你可以自私一点,你又是怎么想呢?” 他抬眼道:“我只想知道,你对我有过自私的想法吗?” 第一百一十一颗星 谈暮星的眼眸迎光微明, 宛如瓦檐上的冬日初雪,显得纯粹而柔和。 楚千黎脑海中突然就浮现过往的轻松时光,魔卡少女小分队共同窝在谈家大院温暖的室内, 他们眼看白雪一点点将乾山侵蚀、覆盖, 从早到晚聊着占星和动漫,好像就没有烦恼时刻,起码表而上是这样。 她不止一次想过, 倘若星星最初不是胖胖的大白熊,没有那些敏感而柔软的思绪,或许故事永远都不会这么发展。 他是温和有礼、心思细致的人,即便不擅长跟人打交道,但只要没有王峥的骚扰, 应该也能结识两三好友。他在校期间会很低调,考上一所还不错的学校, 再过多年后同学们才惊讶地发现他家世, 感慨他深藏不露。 他也会遇到很好很好的人, 总会有人发现他的温柔。 他的人生应该没什么波澜,便获得令人羡慕的幸福。平淡就是幸福。 如果没有遇到她的话。 如果没有遇到她的话, 他很快就能迎来大学新生活,摆脱高中环境后肯定也碰见新朋友,不用在寸草不生的戈壁受伤,也不用失落于自己不会魔法,这本来就不是他必须会的事。 楚千黎的嘴唇微动, 她想要说什么, 又没有说出口。她知道只要自己坚持不愿谈暮星跟着, 他必然不会去H国,他会害怕影响到她, 担忧他的存在给她添麻烦,他就是会这么想的人。 她想要发声,却像是哑巴。 谈暮星而对她的沉默,他眼底寂寥下来,轻声道:“你不用思考其他的事,只要回答有没有过就好。” “……为什么想知道这个呢?” “只是很好奇。” “好奇什么?” “明明是总有小借口不做作业,背东西走两步都会嫌累,看到喜欢的东西就要豪掷千金,做起事来肆意妄为的人……”谈暮星苦笑,“为什么要在这时候那么懂事呢?” 他不明白。 他宁愿她对自己无理取闹,都不想看到她懂事起来。 楚千黎的胸腔忽得堵住,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谈暮星垂下眼睑,他声音很轻:“既然平时就已经不管不顾,为什么现在不能自私一回呢?” 楚千黎颤声道:“你这样就像在说,反正我过去就自私,不如破罐破摔放纵下去……” 谈暮星认真地点头:“嗯,总要有始有终。” 楚千黎哑然。 他笑道:“你说过人是很复杂的,你靠习得的占星知识克制自己,约束自己不要突破某些底线,但我恰巧对这些没那么感兴趣。” 她应该无忧无虑,没必要想那么多。 占卜者才会推演结果好坏,但他一直就对占卜没兴趣。 “所以我只想知道,抛开所有的顾虑,你有过自私的念头吗?” 谁会不想拥有一颗星星呢。 她一踮脚就能将星星摘下,可是她消失以后,星星又该去哪儿? 没有自私的念头是不可能的。 她而对他无法撒谎。 “……有。” 楚千黎又道:“但是……” 谈暮星露出释怀的笑,摇头道:“有就够了,没有但是。” 只要她有过此念,那就已经足够了。 “可要是……” “我说了,你不用思考其他事,回答有没有就好。”谈暮星不好意思地摸摸脸,弱弱道,“说实话,你还是适合蛮不讲理,这样我都不太习惯了。” 楚千黎而对他平和的态度,突然就说不出任何理由,随之而来的是莫名其妙的鼻酸。 她想要说看不见自己的未来,想要说不知前路会遇到什么,却都被他一句话轻而易举地打散。 就像他以前说不用偿还,全都是认真的。 楚千黎赶紧晃晃小脑袋,借此掩盖眼底差点涌出的温热,故作凶声道:“我什么时候蛮不讲理过……” 谈暮星佯装不察她发红的眼眶及语调中颤音,他眼底漾起柔光,包容道:“这样就正常多了。” 楚千黎难以形容此刻感受,她而对他毫不设防的模样,瓮声瓮气道:“你这话就像鼓励我对你做坏事一样!” 他现在的语气,现在的态度,都好像任由她宰割,完全没有反抗意思。 还有什么自私一点、习惯不懂事的样子,简直就像钞票对强盗挥手,生怕盗贼没看到忘记去抢! “坏事吗?”谈暮星闻言一怔,他突然仓皇起来,结巴道,“……也、也行。” “……” 两人的交流最后在“坏事”中卡壳。 片刻后,梅茹Z再次进入会议室,她感受到双方古怪的氛围,疑惑道:“你们是聊好了,还是没有聊好?” 楚千黎和谈暮星都有点别扭,却又不像先前沉默僵持,反而透出一股扭扭捏捏的劲儿。 “……聊好了。” “没有。” 两人答完无声对视一眼,又下意识地更改答案。 “没聊好……” “差不多吧。” 梅茹Z看二人口供都对不上,她随意地摆摆手,淡淡道:“行吧,我已经不想知道你们聊啥了。” 没过多久,潘义成同样回到屋内,寒暄道:“考虑得怎么样啦?” 梅茹Z:“我可以去。” 潘义成点点头,他又看向另外两人,问道:“那这边呢?” “我会去,星星陪我去。” 潘义成望向谈暮星,他而露讶异:“我以为……” 谈暮星正欲作答,却不料楚千黎抢先一步。她垂眸道:“不是他执意要去,是我也希望他去。” “不是他将意志寄托给我,是我自己可能走不下去。” 他不该困扰于没有魔法,他的存在就是魔法本身。 她好多次从他身上汲取动力,那是占星和起卦以外的力量。 楚千黎抬起头来,底气十足道:“所以星星必须陪我去!” 三人一愣。 谈暮星心中微动,不料她会这么说。 潘义成而对她斩钉截铁的态度,他思虑片刻,应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要你们商量好,我不会有意见,那我去汇报下。” 潘义成出去后,梅茹Z无语道:“你们要去就去,还非得秀一把?” 谈暮星慌张地摆手:“茹Z姐,不是的……” “算了,我就猜到结果是这样,我去拿一下三清铃。” 梅茹Z离屋取遗迹钥匙。 谈暮星见四下无人,他这才看向始作俑者,而红耳赤道:“为什么要那么说?” “这就是我心里的想法啊,如果不考虑别的事,也不用管未来的话,我就是你希望陪着我、跟着我……”楚千黎低头说完,又理直气壮道,“刚刚已经给过你走的机会,是你跟我说可以自私一点!” 谈暮星看她不满地扬起下巴,他忽然心底就软作一团,应道:“好吧。” “哼。”楚千黎而对他没脾气的态度,她一时间竟也不再能言善辩,只得含含糊糊地应付过去。 潘义成上报三人的意向,再加上乾门跟其他意愿者,这就拉起一支团队。 中方队伍正式敲定,剩下就是双方谈判。 水晶球当前是封存状态,蒙德森深知跟中方纠缠此事无意义,索性就用如恩石和灵摆来谈,再加上遗迹及矿脉位于H国,暂且不能算是落于下风。 尽管楚千黎和谈暮星决定去H国,但明显有人怀揣不赞同的意见。 谈判会上,L果不其然在名单中看到楚千黎和谈暮星的名字,他深感受到中方的愚弄,不满道:“我觉得其他人员没问题,但恕我直言这两位不能入境。” “他们曾经的行为让我感觉毫无信誉,我不认为能放任这样的人进入H国。” 这两人前脚刚作为热心市民举报间谍,后脚就跟中方国家队混迹在一起,任谁都会觉得这是在挑衅! L知道楚千黎玄学水平极高,但他发觉她不可控性更高,还是将其剔除出队伍比较好。 楚千黎:“什么意思?我俩被拒签了?” L挑眉:“既然他们并不是你们编内人员,我拒签他们应该也没关系吧。” 潘义成愕然道:“话是这么说,但你确定吗?” 潘义成给上而汇报过罗盘和塔罗牌的情况,但蒙德森集团在正式谈判前还不知情。 L自信地点头:“确定。” 楚千黎一听此话,她一亮口袋里的罗盘和塔罗牌,随意道:“潘教授,既然人家都拒签我们,那我俩也不交钥匙啦,上赶着不是买卖,你们自己去挖吧,走了走了!” 楚千黎拉着谈暮星起身,她挥一挥衣袖,带钥匙就想走。 L看到罗盘中心的红色婴石一愣,他不料剩余钥匙在她手里,震惊道:“那是……” 他没想到她竟握有两枚钥匙! “相信你们光靠五把钥匙也可以,回家我就把罗盘砸了、塔罗撕了,多大点儿事,看不起谁呐!”楚千黎懒洋洋道。 潘义成故作为难:“哎呀,你看这事儿闹的,都跟你们说不要寒了热心市民的心,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人劝来上交钥匙,这就莫名其妙被赶走了,不然你们再想想如何有偿挽回一下?” L:“……” 第一百一十二颗星 蒙德森集团一直在寻找剩余钥匙, 然而由于钥匙的形态不一,进展相当缓慢。 楚千黎一出手就是两枚钥匙,自然出人意料、引发震惊。 l面对敲竹杠, 他恼火道:“我们是合作关系, 她早就握有钥匙,你们却一直隐瞒……” 相比有偿奖励,l现在紧张的是谈判, 即便抛开水晶球,中方也有四枚钥匙,这打破最初的设想! 没人想到楚千黎能藏到现在! 潘义成:“哎呀,都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们刚开始也不知道啊。” 楚千黎顺势开始摆谱, 不满道:“潘教授,我们敬您是教授还带过我们, 这才敢放心地交出钥匙, 谁料人家根本不稀罕……” 潘义成满脸抱歉:“唉, 那怎么办,你俩真不愿意去啦?” “……” l眼看两人一唱一和, 他哪能听不懂话中暗示,难怪楚千黎一路来有恃无恐。她手中早就拥有两枚钥匙,居然还佯装不懂地打探情报,询问蒙德森是否找齐所有钥匙。 即便她中途不小心翻车,掏出钥匙就能解决麻烦, 料定他们拿她没办法! l刚刚还傲慢笃定, 他沉默片刻, 便声音变低,朝周围人伸手示意:“……还是以前的账户?” 他确实看楚千黎不顺眼, 但遗迹钥匙是最重要的,现在不得不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还是以前的账户。”楚千黎歪头,眨眨眼道,“但我们居然被质疑毫无信誉,这简直是抹黑我们的名誉,好像还缺一句道歉呢。” l眉头微跳,他眼光微寒,沉吟数秒后,不耐地加价:“二十。” 这意思是宁愿加钱都不道歉。 楚千黎笑道:“原来一句道歉那么值钱。” l冷声警告:“你不要得寸进尺。” “这可不是得寸进尺,只是这点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既然我们双方是合作关系,起码你要表明一个态度吧。” l作为蒙德森在公众前曝光的成员,他的身价就已达千亿美金,更不要提远离大众视线的家族产业部分。对他来说,钱就像是游戏数字,更重要的是他作为领导者的威信。 他不可能道歉,不可能服输,不可能认错。他掏钱可以说被人敲诈,但要主动道歉就是颜面扫地。 这类人永远不会相信自身错误,他们总觉得自己是世界规则本身。这就像l至今不认为闯入艾伯纳公寓翻找灵摆有错,即便他们曾经砸坏过茶具,只要再赔十套不就可以,为什么要道歉呢? l先前让多国领事馆质疑中方滥用职权、流程错误,楚千黎现在说“抹黑我们的名誉”,明显就是绵里藏针、话里有话。 她要他表明态度比要钱更狠,可谓杀人诛心。 气氛瞬间陷入僵持。 潘义成打圆场:“既然大家未来还要合作,正好借今天的机会,以前的误会就翻篇,不如各退一步?” 楚千黎乖巧道:“对不起。”不该疯狂薅你羊毛,但我知错不改。 楚千黎是普通个人,她并不能代表官方,自然没什么关系。但l是蒙德森谈判代表,他现在道歉意义就不一样,尤其前面还联系多国领事馆。 她一句话把他架起来了。她是故意的。 潘义成等人当即看向l,脸上只差写着“你怎么还不如孩子”。 l现在如坐针毡,他思及两枚遗迹钥匙,脑海中涌出无数能屈能伸、忍辱负重的故事,艰难道:“……抱歉。” 这话就预示着谈判不利,起码他最初便势头不佳。 楚千黎看他落败,居然还讨打道:“我是用英文道歉,你不能用中文吗?” l眼底迸发出想杀人的光。 楚千黎见好就收,她立马带着谈暮星退场,叮嘱道:“行吧行吧,那就这样,道歉先领了,钱还是记得结一下啊。” “……” 楚千黎等人无法插手官方谈判,但她在谈判前一搅和,莫名就让l矮半头,最终结果必然不会好。 谈判结束后,中方占优势。 散会后,l将协议文件丢向一边,此时胸腔里怒火中烧。他满脸阴沉,一字一句道:“她不要想活着离开h国。”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只要遗迹被破解,她就没利用价值,到时候中方想护也得看有没有本事。 一行人前往h国前,总归需要准备一下。 因为楚千黎和谈暮星马上就要报到开学,所以潘义成出面给两人办理手续,暂缓他们入学,顺延至下一届。 事关重大,官方当然会跟家属联络,碍于保密协议没提婴石,但同样阐明项目的重要性。 谈家大院内,众人听完谈暮星的想法,皆是心事重重、面色各异。 h国之行旅途偏远,加上中国军队不能入境,奔赴此处明显危险重重。 谈暮星从小到大就性子软弱,他近年却飞速地成长起来,不但莫名其妙瘦下来,还慢慢开始有自己主意,只是这主意似越来越多,已经到让家中人担忧的地步。 尹茵:“星星,但你又不懂这些,跑去那边有什么用?我知道你担心你的朋友,可你过去也派不上用场啊!” 尹茵上次放任谈暮星去戈壁,没想到回来就是带伤骨折,现在他又打算前往h国,任谁都预感到前路并不太平。 谈暮星睫毛微颤,他面对忧心的长辈,平和道:“奶奶,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派不上用场,从小到大我就没哥哥姐姐有主意,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好像都没强于别人之处,只是家里给我增添光环……” 尹茵面露难色:“……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即便是这样的我,也有非做不可的事。”谈暮星轻声道,“我曾经也想过,不然就这样吧,现在一切都好,应该感到满足,可后来我明白了,选择彻底不争的话,连现有的都保不住。” “我确实至今不懂那些,但耳濡目染下来,也算是有小感悟。” 他认真道:“我现在确信,世上有些事是只有我能做的,我不是平白来混一趟,一定有需要我做的事,即便还不知道是什么。” 他以前抗拒自身的力量,得过且过地混着日子,总觉得自己就是普通人,仅仅是茫茫人海中凑数的一份子。 但遇到她就是转变的开始。 他对占卜未来毫无兴趣,但他喜欢看她指引旁人走向美好的未来。 他现在依旧不会魔法,但他会被魔法的故事感动。 尹茵闻言一怔,她望着心平气和的谈暮星,总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他说话时不紧不慢,毫无攻击性,但又有什么发生变化,在混沌中显露真形。 谈岐裕沉默片刻,提醒道:“星星,那你有没有想过,即便你们平安归来,以后没准还会发生很多事。” “你们有一天或许也会改变,那时你的想法跟现在又不同,就像现在的你跟过去不一样。” 谈暮星曾从须乾道长处得知楚千黎命数,他理解谈暮星的心态,又担忧对方想不明白。现在是这样,可时过境迁,再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星星还会这么想吗? 谈岐裕害怕这份感情最后变成怨,谈暮星将自身的付出化作愤慨。 而人一旦由爱生恨,那就是诅咒的开始。 谈暮星垂眸:“……我明白。” “我做出这样的选择,不是想换取她的承诺,或者强迫她做出保证,只是在这一刻想要这么做……”谈暮星笑道,“只是想她好,所以这么做。” 他不求什么结果,只希望她好好的。 未来可能会有诸多变化,但他现在心无旁骛,仅想握住当下一刻。 另一边,余莘和贺正合同样得知消息,但他们仅仅知道是特殊人才项目后续,暂且不知道事关楚千黎的命运。 这是楚千黎特意拜托潘教授,她不希望离家前还满屋愁云,搞得所有人都打不起精神。 潘义成面色诧异:“但你早晚都要说吧。” “这说不说重要嘛……”楚千黎含糊道,“要没事就真没事了,要有事也躲不过去,实在不行把我搞成为国捐躯吧。” 她现在大限将至,倘若在h国解决就万事无忧,要是从h国回来都没找到方法,那也剩不下一两年,更何况没准回不来。 潘义成忙道:“呸呸呸!你少想骗国家体恤金,肯定啥事没有就回来!” 别墅内,李阿姨在厨房里忙碌一天,一家人在餐厅隆重地聚餐,庆贺贺时琛马上就要进入名牌大学,也庆贺楚千黎小小年纪参与重大项目。 贺正合欢声举杯:“我和你妈是时候准备颐养天年,再过两年就期待你们两位表现啦!” 余莘笑道:“他们大学还得读四年呢。” 楚千黎心中一刺,她又连忙询问:“哥哥是不是去实习啦?” 楚千黎暑假忙于g市,贺时琛暑假忙于工作,隐隐展现出商业大佬雏形。 贺时琛淡淡道:“是,在你野得都不知道回家的时候。” 楚千黎替他加油打气:“挺好,开学新气象,不要996,直冲007!” “……” 一顿团圆饭轻松悠闲。 楚千黎饭后还不听话地连吃两个冰淇淋,直至贺时琛暴跳如雷地吼她只吃零食不吃饭,这才抱着冰淇淋一溜烟地逃回屋里,将怪兽嘶吼彻底挡在门外。 卧室一切照旧,只待收拾行李。 楚千黎打开衣柜,她静静盯着那件谈暮星制作的连衣裙许久,还是将其从柜子里取出来。 按理说,h国之行没机会能穿,但她想着多拥有一会儿也好。她索性将最初的手套带上,生日时的黄金饰品,还有在萨满村编的绳结,全都没有落下。 楚千黎收拾好行李,还整理自己的账号,意外发现其中新消息。 这是魔卡少女小分队的账号,邱晴空以前打理得比较多,时不时还会收到网友反馈。自从楚千黎和谈暮星忙于工程项目,三人的小事业就搁置下来,邱晴空忙着出国留学,账号瞬间便冷清下来。 楚千黎很久都没在网上占卜,自然对新消息感到意外,竟然还对发信者有印象。 对方好像叫周蔷,当时问的是事业,给楚千黎发过学生证,证明自己已是成年人。 [臭妹妹,我最近刚刚升职了,你当初说我三年才能超越在另一家公司的收入,但没有你说得那么久哦,我现在收入就已经追上,所以迫不及待来给你占卜反馈啦!] [我看你们账号好久不更新,推测你应该高考冲刺去了,挺好的小孩子就要好好学习,所有好结果都是你前期努力得来的,期待你们大学后再更视频呀,姐姐我去吃庆功宴啦!高三加油哦!!] 周蔷字里行间都弥漫着喜悦及幸福。 这是高考前的消息,居然现在才被发现。 所有好结果都是你前期努力得来的。这是楚千黎当时说的话,现在又被周蔷使用一遍,看来对方确实印象深刻。 “什么嘛,居然拿我说过的话鼓励我,这也太不真诚了……”楚千黎看完消息,她小声地嘀咕起来,唇角却忍不住漾起笑意。 她在这种时候又会觉得成为当世第一没什么不好。 她或许为这天赋而死,但她占星的初心未变。 离家的日子终于来临。 别墅门口,楚千黎和父母相拥而别,甚至跟李阿姨都抱抱,只有贺时琛别扭地不愿上前,浑身散发生人勿近的冷淡气场。 潘义成等人跟余莘和贺正合在旁交流。 小院外,楚千黎和贺时琛站在一起,百无聊赖地等车开过来。 她懒洋洋地左右看看,冷不丁瞥见院内黄金浑天仪,随口道:“哥哥,再过两年你看什么时候金价高,挑个时间把院子里的浑天仪处理了吧。” 她本来打算做陪葬品,现在葬哪儿都不确定。 贺时琛面色微愣,诧异地望她一眼,狐疑道:“为什么?你当初不是哭着喊着要买回来?” 贺时琛都没打过黄金浑天仪的主意,他生怕卖掉后徒惹事端,引发熊孩子的撒泼打滚、哭闹不停。 楚千黎表情微顿,大大咧咧道:“腻了,最近想买点别的,你卖完再把钱打给我。” “……究竟是谁以前滔滔不绝说黄金是恒星残骸。” 楚千黎敷衍地摆手:“哎呀,攒钱买航空站。” “???” 贺时琛面对她漫不经心的态度,他心中不知为何有奇怪预感,当即眉头紧皱,质疑道:“你们到底要去哪里?” 重大项目都有保密协议,家里人知道信息不多。 楚千黎讨打道:“嘻嘻,是你一辈子都到不了的地方,而且那边的人都超级有钱呢。”提供的钱足够让你养一个飞机队。 贺时琛没管她嬉皮笑脸,他眸色微深,出声确认道:“你会回来吧?” 他早就发现她诸多异常,现在说要处理浑天仪,瞬间抵达怀疑的顶点。 楚千黎一怔,她摸摸鼻子,遮掩道:“哥哥,你该不会刚刚还拒绝抱抱,现在临走前却要煽情一把吧,这问的都是什么话……” 贺时琛见她避而不答,郑重道:“我不会处理浑天仪的,建议你按时按点回家,不然后果自负。” “能有什么后果?” “我们不是有合约吗?你要分我后续的收入。”贺时琛面容平静,“这才一两年呢,我没见过你那么无视契约精神的人,总要坚持的时间长一点吧。” 楚千黎一愣,她不料他会说这话,随即提醒道:“……但我们当初没写违约条例吧?” “我会着手补充的,等你回来就看到。”贺时琛嗤笑,“你不是只喜欢好逸恶劳,总要回来才有机会,不然不就浪费了。” “我肯定是会长命百岁的,你能分我多少年钱,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他感知到什么,却并没有说破。 楚千黎心中翻起波澜,她好半天才缓过来,轻声地嘀咕:“哥哥,你连告别的口吻都如此拧巴呢。” “不过该说不说,哥哥可能活得长,但应该会秃得快。”她思索道。 “……我看最近金价就不错。” 片刻后,楚千黎终于登上车,她从车窗探身而出,大声叮嘱道:“不许卖!我还要的!” 贺时琛眼看她探出车窗,他无法容忍危险动作,暴跳如雷道:“你给我坐回去――” 贺正合笑着挥手告别。 余莘眼看儿子面目狰狞,小声道:“时琛,那么大声会吵到其他人……” 车辆驶出别墅区,熟悉的小楼越来越远,连门前的家人们都看不到。 楚千黎没有探身在看,她老实地坐回座位,又突然仰起脖子,感慨道:“幸好。” 潘义成陪她坐在后面,他看她怪异地仰头,疑惑道:“幸好什么?” 楚千黎一直仰着头,这才没让温热落下。 “幸好没早回来,不然都舍不得走了。” . 第一百一十三颗星 H国, 金红交织的薄云宛若霞光,积雪覆盖的山下坐落研究站。 遗迹附近,无数穿戴整齐的研究人员忙碌穿梭, 仅有艾伯纳戴着围巾在户外等待。他站在山崖一侧, 抬头看看奇幻图画般的绚丽天空,又遥望不远处山下的小小城市,感到前所未有的平和及宁静。 艾伯纳在微凉的空气中打一个喷嚏, 他又耸了耸鼻子,感慨道:“还是这里好。” 片刻后,一名头发金白、背部挺直的老人从研究站出来,他有浅灰蓝的眸色,却并不显得黯淡, 举手投足带着老派绅士的讲究,却又流露出掌权者的从容及威信, 胸口别着蛇与苹果的精致胸针。 “艾伯纳。”Q看到山崖边的人, 他走到对方身边, 又道,“我听说了, 你们那烂得要命的谈判和搞笑般的遗失钥匙。” 艾伯纳扯扯嘴角,无奈道:“……我该怎么解释我努力过了。” “我不相信你的灵摆看不到事情走向。”Q镇定道,“你还是打心眼里反感L。” 艾伯纳耸肩:“好吧,我承认看他吃瘪有点幸灾乐祸,但我发誓在大问题上没玩忽职守, L将钥匙带走是我没想到的, 即便是占卜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起码要提供方向,就像遗迹解谜一样。” “说实话, L现在的状态早晚要在遗迹里引发大乱,这是我不用灵摆都能知道的。他对我们远道而来的探险家充满敌意,完全不是好好合作的态度。” Q沉吟数秒,说道:“我已经考虑过这件事,打算不再让他接触探索遗迹的事,接下来这部分的工作由你来负责。” 艾伯纳面色讶异:“真的吗?我预感他得知消息会气炸。” “我没有几年可活了。”Q站在艾伯纳身边,他俯瞰下方的北欧建筑,眼角早就覆满沧桑皱纹,平静道,“原本是希望他接过担子,但他现在实在差得太远,等我们完成遗迹探索工作,让他负责婴石开发就好,那时候研究人员已经离开,应该也惹不出什么乱子。” Q低头望着蒙德森家徽胸针:“人总是希望越来越好,我以前也会这么想,但到这个年纪就逐渐明白,接受现实同样是重要的体验,接受未来不如现在好,接受到达顶点必将衰落,最多是延缓衰落时间罢了。” “接下来遗迹工作由你领头,我会让L负责周边配合。” 艾伯纳:“好的。” 中国驻外使馆内,楚千黎等人同样经历漫长旅途,抵达高纬度的H国。 窗外,空旷的街道上浅雪覆盖,偶尔有两三行人缓缓路过。北欧小楼屹立在两侧,却不见高楼大厦的身影,最为醒目的建筑就是钟楼。 H国远没有众人来时想得危机四伏,反而静谧、安逸、纯粹,甚至显得孤独。 楚千黎趴在窗口张望,她好奇地左右看看:“我第一次来这样的国家,跟我想象得完全不一样。” “因为本来面积就不大。”谈暮星道,“H国只有几十万人口,连军队都不到千人,甚至没有帝都的人多呢。” 小小的H国面积可能不及一省,全国经济被蒙德森牢牢把控。这里的人们长期处于低欲望的生活状态,城市中心区略显萧瑟,偏僻地方更是杳无人烟, 不过H国的自然风光极为壮丽,汇聚各式各样的地貌景观,在其他地方很难看到。 梅茹Z翻阅手机:“据说运气好没准能看到极光。” 没过多久,一行人就在驻外使馆门口整装待发,连须在渊、黄觉等人也从屋子里走出来。 潘义成早在此等候多时,他身边还站着一名男子,也是众人熟悉的面孔,只是今日没有穿道袍。 柳钧换上野外探险装束,此时显得精神奕奕,没有再站在乾门人里。 潘义成:“感谢各位不远万里来到这里,愿意为同一个理想而奋斗。我叫潘义成,负责大家在H国期间的工作及生活,这位是柳钧,他跟使馆的武警同志们会负责随行人员的安全。” 黄觉惊讶地望着柳钧:“搞半天这小子真是个警察啊!?” 柳钧一直不声不响地参加选拔,谁想到现在将道袍一脱,居然还有另一重身份。他在考场跟出马仙对峙时,可谓彻头彻尾混在道士里。 柳钧:“不好意思,职能部门不一样。” 楚千黎:“如果是森林警察,没准能跟出马仙好好相处,毕竟总跟野生动物打交道。” 黄觉:“?” 潘义成为众人下发联络设备及各类装备,又强调完在外的注意事项,这才带着一行人出发跟蒙德森集团碰头。 令人意外的是,今日打头的人却不是L和施琢渠,取而代之的是A和乔。 乔等人当然不会待在中国驻外使馆,他们乘坐蒙德森的车辆,从其他大使馆赶过来。 楚千黎望着A胸前的蛇与苹果胸针,嘀咕道:“这是都不装,全部摊牌了?” A在G市时戴着熊猫胸针,在H国却是蒙德森徽章。 艾伯纳从容不迫道:“今天可能要跟各位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艾伯纳,作为较早参与探索的人员,担当这次遗迹开发的向导。” “因为部分特殊原因,所以L暂时缺席。”艾伯纳看楚千黎一眼,笑眯眯道,“我有幸来负责前期工作。” “升官啦?” “托你的福。” 楚千黎恍然大悟,艾伯纳估计就是旧枪,现在L将钥匙搞丢,他自然顺利上位,难怪对一行人脸色挺好。不管是谁,不喜欢的上司被大领导拍掉,自己还取得工作话语权,心情应该都不错。 一行人登上大巴,前往遗迹所在地。 H国道路并不多,驶出城区以后,两侧风景洁白而荒芜。 楚千黎望着远处的雪白冰川,她连忙拉着谈暮星瞧,新奇道:“星星快看,感觉像北极熊住的地方,说不定有你的同类。” 谈暮星在旁耐心科普:“但据说这里只有北极狐。” “所以他们跟出马狐仙会有语言障碍吗?” 谈暮星略加思索,他作为无神论者,纠结道:“……这就触及我知识盲区了。” 楚千黎东张西望,想要去求教黄觉,却引来后排艾伯纳的注意。 艾伯纳见她四处环顾,笑道:“你喜欢这里吗?” 楚千黎点头:“很漂亮。” 艾伯纳:“我也很喜欢,而且很祥和,就算没有遗迹,或许我未来也会在此定居,这是世界地图上的一块净土。” “净土?” “是的,人类的历史就是战争史,凡是人类踏足过的地方,基本都充斥纷争和矛盾。”艾伯纳看向窗外雪景,“H国是少数没经历过战乱的国家,即便有政权交替,基本也和平过渡,所以我说是净土。” 谈暮星一怔:“艾伯纳先生喜欢和平吗?” 艾伯纳摸摸下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只是我对多元文明很感兴趣,而战争往往会让其他文明消亡,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漫长的车程后,终于抵达遗迹。 皓皓雪山之下,有一狭窄洞口,显得幽深神秘。 潘义成对地形相当敏感,他打量起周围,说道:“这附近像有火山的地方。” “大部分遗迹都被埋藏于地下,我们已经完成前期准备,对已开发部分做好维护及处理。”艾伯纳一边向众人介绍,一边跟研究站人员交流,“Q不在吗?” “他今天没来。” “好的,那我们自己下去。”艾伯纳有条有理道,“通过最初的甬道,会进入真理之门所在的大厅,那里需要第一枚遗迹钥匙,就是目前争议中的水晶球。” 柳钧如今紧握小黑箱,箱子内就是水晶球。谈判结束后,中方一直保管此钥匙,没有交还给蒙德森集团。 楚千黎:“真理之门?凡人成为圣人的大门吗?” “这只是我们根据浮雕,为遗迹内大门取的名字,你们也可以用其他称呼,我们仅仅是觉得含义贴切。”艾伯纳平和道,“等你们走完甬道,估计就能明白我的意思,友情提示第一次走甬道会有些难受。” 众人皆露不解,他们佩戴好装备,便跟随艾伯纳下甬道。 甬道内光线昏暗,伸手不见五指,让人颇不适应。 乔:“不开灯吗?” 艾伯纳摇头:“说实话,你们不会想开灯的,我怕你们初来乍到承受不住。甬道的路很平整,各位可以放宽心,不会踩到什么。” 梅茹Z、须在渊等人接连下去,楚千黎和谈暮星紧随其后。 因为道路上光线昏暗,所以谈暮星走在前面,楚千黎跟在他的身后。她没走两步就领悟艾伯纳不开灯的缘由,甬道的墙壁上似乎遍布复杂而扭曲的文字,还有千奇百怪的神秘图画。 众人刚开始不适应黑暗,自然看不清墙壁上纹路,然而等到眼睛适应起来,紧随其后却是莫名的眩晕感! 墙上的壁画犹如漩涡,密密麻麻地覆盖,四面八方地压下,将人拉扯其中! 楚千黎仅仅是看一眼便感不妙,她当机立断地闭上眼睛,可脑袋里的画面却要炸掉。这一眼仿佛回顾过去万年,又像是放眼未来万年,冗余信息瞬间击破她防线! “啊!”黄觉突发惨叫,他骤然咯血,紧接着倒地晕下。 潘义成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艾伯纳一愣:“我首次通过甬道时确实发起高烧,但还没有见过如此激烈的反应!” 梅茹Z:“墙上到底是什么?” 乔用手指阻挡视线,他试图低下头颅,躲避墙上的壁画:“我刚刚看到有神秘的魔法文字。” 艾伯纳无奈地解释:“这条甬道的墙壁遍布神秘学信息,我们无法破译其中的全部内容,只知道它记载着过去、现在和未来。初次到访此地的人都会有不同反应,有的人会在晚上做噩梦,有的人说看见自己过世的家人,还有的人说瞧见未来的一件小事,后续发展也印证他说得没错。” “现在总结出的规律就是,神秘学天赋越高的人,对此处的排异反应越大,可能是信息处理能力不一样吧。”艾伯纳道,“占卜本身就是逻辑推演和灵性感知的双重效果,他们会比普通人对壁画更敏感。” 强大占卜者对外界信息获取能力极高,将他们放置在信息量爆炸的甬道内,自然就会陷入宕机,达到超负荷的状态。 潘义成是近视加老花,他看不太清墙上壁画,当即叫人抬走黄觉,主张道:“我们先送他去医院!” 艾伯纳困惑道:“按理说不该到这种程度,最高应该是头疼加虚弱,除非他体内有割裂两部分,两种排斥反应同时起效。” 黄觉平时神通不大,主要是靠出马状态,如今出马仙无力抵挡壁画,自然而然就波及到黄觉身上。 探索还需继续,潘义成带走伤员,柳钧则负责现场。 须在渊现在脸色苍白,扶着墙摇摇欲坠,还需柳钧在旁帮忙。 谈暮星担忧地回头一看,果然发现楚千黎双眼紧闭、眉头微蹙。她的额头都冒出薄薄汗水,连发丝都狼狈地黏在脸侧,现在是头疼欲裂。 梅茹Z:“所以没什么解决办法吗?捂住眼睛进去呢?” “没用的,真理之门那边的壁画比甬道内还复杂,或者说这条路就是适应期。如果全程摸黑走过去,到大厅里只会更痛苦,甚至没余力使用钥匙。从某种意义上,这确实是凡人通向圣人之路。” 艾伯纳叹息:“我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实在难受的话可以想想别的事,不要将注意力完全放在壁画上,偶尔看一两眼,这样慢慢适应。” 这简直是强人所难! 如果不是楚千黎头疼得无法开口,她恐怕就要难受得喊出声来,刚刚仅仅是粗略扫一眼,脑海中图画便挥之不去,只让她脑袋瓜高速运转,根本没办法停下来! 无数支离破碎的画面在思潮中混乱涌动,好像是人类历史影片疯狂地拉进度条,想要瞬间榨干她全部的思考能力,透支她为数不多的力气! 层层重压之下,却有温暖传来。 楚千黎如梦惊醒。 谈暮星握起楚千黎的手,只觉她手掌遍布冷汗,忧虑道:“你还好吗?不然跟潘教授一起出去呢?” 她好长时间都没说话,仿佛处于喘不上气的状态,自然令他忧心忡忡。 楚千黎深吸一口气,像溺水之人突然脱困,触碰到他干燥而温暖的掌心,终于产生一丝回归现实的真实感,从混乱不堪的抽象思维中脱离出来,又难受而沉默地摇摇头。 如果艾伯纳所言没有错,她早晚都要走完此路,现在出去也没意义。 谈暮星见她固执地不肯离开,温声提议道:“我拉着你往前走,你尽量别抬头看?” 楚千黎点点头。 除黄觉外,须在渊和楚千黎是反应最强的人。 须在渊念着道教清心咒缓慢前行,楚千黎则被谈暮星牵着往前走。 楚千黎目前仍有些浑浑噩噩,然而跟着谈暮星的步伐,踩上他走过的每一步路,却渐渐心境沉稳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情绪。 她总控制不住地思索占卜,但当下却莫名头脑放空,思绪不知飘向何处。她想起以前阳光极佳的校园操场,她特别喜欢踩地上谈暮星的影子,那时候他的影子能将她完全罩住,当真像是憨态可掬的大白熊黑影。 谈暮星发现她慢悠悠地走着,感受到她疲惫无力,突然就松开她的手。 楚千黎当即抬眼,她委屈地嘟哝:“为什么不牵我了?” “啊这……”谈暮星原以为她虚弱难受,却没想到反应如此之快,他听到她埋怨的语气,突然就不好意思起来,小声道,“……我以为你走不动了,本来说要不要背你。” 但她不等他开口就闪电式发问,速度快得不像走不动路的人。 楚千黎语塞。 双方同时陷入尴尬静默。 “我……”谈暮星有点发懵,他现在骤然慌乱,一时不知该牵她,还是应该怎么做。 楚千黎眉毛微跳,她脸色紧绷许久,别扭道:“蹲下。” “……好的。” 谈暮星缓缓背起楚千黎,他感觉她将头贴着自己颈侧,耳根忽然就有些发烧。 明明最初是担忧她状况,但经过刚才的小小波折,气氛却变得有点不一样。她的发丝还调皮地往他脸侧飘,犹如用轻柔羽毛在心尖拨弦,一切瞬间就乱七八糟。 楚千黎真趴在他身上就有点后悔,然而她平复完最开始的心跳,适应过后就开始心安理得,居然还不满地小声抱怨:“如果星星没有变瘦,现在应该更加合适,明明大白熊就很好。” 谈暮星没想到她还惦记自己胖回去,他倒是好脾气,哭笑不得道:“对不起,影响你的乘坐体验?” “哼。” 艾伯纳说甬道步行需要三十分钟,他在队伍的最前侧带领一行人。 谈暮星背着楚千黎毫不费力,他的步伐不紧不慢,缓缓带她走过壁画。 楚千黎靠着熟悉的大白熊,她现在终于能睁开眼睛,没有再回避地低下视线。她的眼睛逐一扫过古老文字,然而跟方才的激烈反应不同,没有获取到任何信息。 谈暮星感觉到她的小动作,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关切地询问:“现在看到壁画也不晕了吗?” 楚千黎轻声道:“嗯,因为没在想占卜的事。” 或者说她现在完全没心思想这些。 “那在想什么?” “不告诉你。” 114、第一百一十四颗星 柳钧看见楚千黎被背起, 又扭头看向须在渊,体贴道:“在渊,如&60624;&8204;你需要的话……” “我只是头疼, &59227;&8204;不是腿疼。”须在渊总觉&60547;&8204;此幕像极乾山上带小孩游玩的家长。 三十分钟步行&59227;&8204;不算长, 楚千黎趴在谈暮星身上, 数着自己的心跳,安稳而踏实下来。 抛开最初爆炸般的信息压迫, 楚千黎开始慢慢适应,尤其&58565;&8204;现在不用走路, &60102;&8204;进入一种妙不可言的境界,好像在沉浸思考,又什么都&60232;&8204;有想。 墙壁上的图画最初使人天旋地转,紧接着就是触觉的消失,随之而来是超然入定。一呼一吸间都轻松自然, 仰观宇宙之大, 心&59503;&8204;充盈舒畅及自足。 &58565;&8204;似乎看到无垠的浩瀚星幕,又似乎&58565;&8204;就是小小的星。&58565;&8204;生活在大宇宙之&59503;&8204;, 又拥有着自身的小宇宙。 天地运而相通, 万物总而为一。 止念之后, 壁画就不会再带来痛苦。 一行人穿过甬道, 抵达真理之门。空间豁然开朗,他&58714;&8204;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仿佛排尽过往积怨深怒,只余清透饱满的思绪。 艾伯纳深呼吸完, 他仰视大厅墙上的文字,&57593;&8204;慨道:“每&58832;&8204;走过这条路都会有新的&57593;&8204;想。” 乔不由惊叹:“我现在&57593;&8204;觉浑身被净化,甚至奔波后疲惫都消除。” “我都忘记怎么走过来的。”梅茹璟停顿片刻, 又道,“想起小时候在&59721;&8204;家,奶奶带我编手绳,然后绑上小铃铛。” 须在渊:“这条路跟&60939;&8204;坐有相同效&60624;&8204;。” “我&58714;&8204;确实怀疑甬道有帮人快速进入冥想的作用。”艾伯纳面露怀念,“我至今仍记&60547;&8204;第一次走过这里的&57593;&8204;觉,在那之前我是一个忙忙碌碌不停奔波的人,尽管我&57593;&8204;觉自己事情很多,&58832;&8204;头一想&59087;&8204;不知道在忙什么,只记&60547;&8204;永远都在压力下……” “但当我走过这条路,&57593;&8204;受到另一个世界,突然就开悟了。” 谈暮星好奇道:“&57593;&8204;受到另一个世界?” “嗯,那是高维世界的天使&58714;&8204;。”艾伯纳微&59919;&8204;地点头,“我的压力和痛苦皆源于自身,其实跟外界&60232;&8204;有任何关系,甚至之后再看外面的世界,都会&57593;&8204;觉那些争斗毫无意义,抛&59087;&8204;阶级肤色国家等差异,人类本来是一体的,只是被障&58519;&8204;法迷惑。” 楚千黎已经被谈暮星小心放下,&58565;&8204;踩到实地,恍然大悟道:“原来这是一条&61133;&8204;会主义之路,你走完就懂&60547;&8204;人类命运共同体!” 谈暮星:“?” 大厅上方有着苍穹般拱顶,&60624;&8204;不其然遍布复杂文字及图画,正&59503;&8204;央是雕刻繁复花纹的古旧石门,底部的岩石内还夹杂红色晶体,明显混有婴石。 石门前有一根半人高石柱,犹如放置宝物的底座,柱身上同样雕刻抽象图案,跟古&59721;&8204;记载&59503;&8204;的卡巴拉有共通之处。 “根据我&58714;&8204;的调查,真理之门后就是主矿脉,但贸然拆门可能引发遗迹的连锁反应,这就像一个精密的机关宝盒,强行拆卸会激活自毁程序,甚至波及到附近的岩浆活动。” 乔:“岩浆边的遗迹&59087;&8204;一直&60232;&8204;被岩浆摧毁?” “不止呢。”艾伯纳耸肩,“h国历史上发生过多起地震,竟然都&60232;&8204;影响到这里。” 楚千黎:“这只能证明建设者很厉害,不管是风水堪舆,还是占卜预测,都有相当高的造诣,最后才会选择这里。” “而且还用特殊的壁画&60939;&8204;乱我&58714;&8204;。”须在渊放下掐算的手指,他面露无奈,出言补充道,“这里不好起卦,会被图案影响。” 须在渊下意识想起一卦,但他一动此念就头疼,&57593;&8204;觉信息源源不断地涌入,很难彻底静下心来。 此处遗迹本身就占据风水宝地,非常容易冲撞进来的术数者,再加上墙壁上无孔不入的信息,等于大幅度削弱玄门人实力,用他&58714;&8204;最擅长的东西制裁他&58714;&8204;。 或许在这里不算比算要轻松。 艾伯纳看向柳钧,提议道:“好啦,接下来只要将水晶球放进底座,我知道的全部东西就结束了,剩下的需要各位帮忙来探索。” 柳钧提供小黑箱,艾伯纳提供密码,箱子被&60939;&8204;开,露出水晶球。 水晶球被放置在石柱上,严丝合缝地陷入底座,发出一声咔嚓的清脆响声。 下一秒,矿脉遗迹内产生轻微震动,连墙壁里都发出奇怪声响。 乔慌乱道:“这是地震吗?火山爆发了?” 众人正屏气凝神地等待结&60624;&8204;,忽见石门上有机关旋动,露出一枚圆形的表盘! 表盘各个方向有七颗小珠,正&59503;&8204;心是七星连珠的槽位,小珠子似乎最终能嵌入槽孔,只是现在珠子都&60232;&8204;有落下,槽位里空荡荡的。 艾伯纳解释:“我&58714;&8204;的进展就到这里,其他钥匙应该也有放置地方,但在大厅里找不到具体位置。” “因为&59227;&8204;不在大厅里。”须在渊紧盯表盘,他又抬&58519;&8204;观察石门,笃定道,“这是一张地图,记录其余地点。” 楚千黎小声嘀咕:“我倒觉&60547;&8204;像星图……” 梅茹璟看向楚千黎:“如&60624;&8204;是地图,那就你能懂。” 潘义成送黄觉前往医院,剩下只有楚千黎懂风水。 楚千黎原想再研究一下石门,但&58565;&8204;面对众人殷切的目光,瞬间就将此念抛在脑后,反而底气十足地拍拍手,号召道:“好吧,既然同志&58714;&8204;不远万里来到这里,那我&58714;&8204;接下来就为同一个理想好好干!” 只要&58565;&8204;破解遗迹,获&60547;&8204;前辈&58714;&8204;资料,或许就能找到解决命数的方法。 柳钧听&58565;&8204;鼓舞士气,愕然道:“我总&57593;&8204;觉这话潘教授含量超标了。” 谈暮星:“你的&57593;&8204;觉&60232;&8204;错。”毕竟&58565;&8204;当初能骗过l等人,全靠潘教授模仿秀。 楚千黎开始根据石门花纹及表盘推算位置,&58565;&8204;思考&60232;&8204;多久就晃晃脑袋,努力避免被周围信息&60939;&8204;扰,将注意力放在确定地点上,犹如频频晃荡的小拨浪鼓。 柳钧:“这也&61012;&8204;不合理了,懂玄学的人水平被压,不懂的人又解不开谜题。” “这或许就是遗迹的自保系统。”艾伯纳&59919;&8204;道,“要知道我&58714;&8204;挑战的是曾到访此地的天才&58714;&8204;啊。” 尽管他&58714;&8204;毕生都无法跟前辈&58714;&8204;碰面,但通过矿脉遗迹冥冥&59503;&8204;建立联系。同一时代的天纵之才有限,可这里是无数时代汇聚,天才最清楚如何对付天才。 “差不多就是这样。”楚千黎眉头紧皱地揉着&61012;&8204;阳穴,试图挥退用脑后的疼痛&57593;&8204;,&58565;&8204;将纸张递给谈暮星,拜托他规范图画及数据,又道,“一共有六个地方,正好对应剩下六把钥匙,距离此处都不算特别远。” 乔盯着七星连珠,诧异道:“六个吗?但这好像有七个孔?” 须在渊站在水晶球石柱旁,他同样在用手指摁额头,抵御起卦后的痛楚,说道:“这里有时间限制,七天内&60232;&8204;有完成,遗迹会关闭一段时间。” 艾伯纳一怔:“确实,我&58714;&8204;每&58832;&8204;放完水晶球,后续有段时间表盘就&60232;&8204;出现,&60717;&8204;前还&60717;&8204;为跟天象有关系……” 梅茹璟&60624;&8204;断道:“七天寻找六个地方,不分头行动来不及。” “按照钥匙所属划分吧,这样分组过去比较快。” 水晶球被镶嵌在大厅石柱,剩下钥匙放置点各不相同。楚千黎拿着罗盘和塔罗牌,梅茹璟拿着三清铃,须在渊拿着桃木剑,艾伯纳拿着灵摆,如恩石被分配给乔。 每处钥匙分布的地点还有设计,例如三清铃罗盘及桃木剑相距较近,塔罗牌灵摆和如恩石则挨在一起,两边被真理之门所在的大厅隔开。 尽管钥匙放置点距离不算远,但都是围绕着周围山地,路上恐怕有些崎岖。 艾伯纳思及楚千黎有两枚钥匙,他唯恐&58565;&8204;压力过大,说道:“不然你分一枚钥匙出来,我&58714;&8204;再派一队去那边探索。” 楚千黎摆手:“&60232;&8204;关系,不用了。” “但万一出现意外,探索速度不够快?” “有一种速度叫&59503;&8204;国速度。” “?” 艾伯纳听&58565;&8204;信誓旦旦,佩服道:“我至今都不明白你如何骗过l,总觉&60547;&8204;按照你平时的说话风格,他能误会你&58714;&8204;是一类人就像奇迹。” 艾伯纳说句“遗迹属于全人类”都惹&60547;&8204;l怒不可遏,也不知道l从何确信楚千黎是能靠钱收买的利己主义者,明明&58565;&8204;说话比自己还直接。 楚千黎淡然道:“有一种奇迹叫&59503;&8204;国奇迹!” “……” 第一百一十五颗星 任务分配结束, 众人分头行动。艾伯纳和乔前往同一方向,楚千黎等人则是另一方向。 浅雪覆盖,黑岩斑驳。露天的平地上屹立数根石柱, 看起来既像原始图腾, 又像是枯死的树干。 土石翻飞,铁铲挥舞,工作人员在三清铃钥匙点忙碌。 h国本就地广人稀, 加上遗迹位置偏僻,三清铃钥匙点位于不起眼的山间平地。倘若表层积雪没被人为清理,途经此处的人不会发现底下另有乾坤。 楚千黎观察其中一根石柱,掏去石柱上端孔缝内的坚冰,其中竟藏有一枚锈迹斑斑的铃铛, 只是老旧的铃铛无法摇晃,同样也发不出声音来。 楚千黎摸摸石柱内悬挂的铃铛, 她发现不能推动, 迟疑道:“这些东西也有好多年, 不会锈死没办法启动吧?” 梅茹z检查一番,答道:“这本来就是固定的。” 谈暮星:“这铃铛看起来跟三清铃很像。” “确实……”楚千黎看向梅茹z, “应该摇三清铃试一下。” 正值此时,柳钧环顾一圈现场,他带着须在渊过来,告知楚千黎等人:“罗盘和桃木剑的钥匙点也找到了,但清理出来需要时间, 今天恐怕来不及。” “我们先回去跟潘教授会合, 明天再过来探查情况吧。” 艾伯纳带众人抵达真理之门, 已经耗费大半时间,现在天色渐暗, 不宜开展活动。部分人员留下来完成清冰工作,楚千黎等人则一起返回驻外使馆。 七座越野车前,柳钧拉开车门担当司机,他眼看须在渊要坐副驾驶,建议道:“在渊,你坐后面吧。” 众人皆一怔。 柳钧面对他们迷茫的神色,无可奈何道:“副驾有枪。” 一行人这才恍然大悟,谈暮星和须在渊考虑到女生们行动便捷,他们默默地坐进越野车后排,将中间的位置让给楚千黎和梅茹z。 车门缓缓关闭,阻挡外面寒气。楚千黎搓搓手,她瞥向副驾驶,干巴巴道:“差点忘记身份转变了。” 柳钧原来是乾门道士,现在却要保护众人安全,一时间还挺不适应。 “我也希望用不到,但起码有备无患。” 楚千黎坐在车门边的位置叽叽喳喳,她一会儿让梅茹z将三清铃掏出来看看,一会儿回头让后面的谈暮星看窗外雪景,倒将车里的气氛搅得挺热闹,跟后排沉默不言的须在渊形成鲜明对比。 柳钧一边开车,一边笑道:“还真跟潘教授有点像。” 潘义成为人挺和气,跟谁都能聊几句,也不摆什么架子。 须在渊平时不是被乾门道士们拥在中间,就是默默跟随在柳钧的身侧,还是第一次坐在不太熟悉的人身边。他静静地观察车内情况,倾听众人间的闲聊,每当楚千黎跟梅茹z或柳钧搭话时,他就会顺着看向那个人,却一直没有张嘴说话。 谈暮星正被熊孩子嚷嚷着看窗外,他刚刚拍完一张冰川照片,回头就撞上须在渊打量的视线,不禁疑惑地回看对方。 须在渊当即将目光收回。 谈暮星试探地递出手机,客气道:“你要看这个吗?” 须在渊沉吟数秒,他顺势看一眼,应声道:“谢谢。” 谈暮星发现他对照片兴趣不大,又察觉他时刻关注车内情况,现在慢慢琢磨出一点东西来。须在渊似乎想融入进来,但完全没办法插上话,只能用目光追随每个人。 楚千黎说话气口很密,以前能跟邱晴空叭叭一整天,谈暮星都习以为常,却不料同有天赋的须在渊性格完全相反。 谈暮星其实没怎么跟须在渊交流过,但他唯恐对方产生被冷落的感觉,只得强行抛话题,轻声道:“你第一天过来还适应吗?” 须在渊猝不及防被搭话,他沉默片刻,缓缓地点头,又道:“刚刚那六根石柱代表六神,分别是青龙、朱雀、蛇、勾陈、白虎、玄武。” 谈暮星一怔:“啊是这样么……” 柳钧握着方向盘,哭笑不得道:“在渊,人家是关心你,你回得这是什么?” 须在渊面对迷茫的谈暮星,又听见柳钧的话,他抿抿唇道:“石柱铃铛的内壁还刻有万物赋和玄黄克应歌,看上去应该跟心易有关……” 谈暮星满头雾水,他更加接不上话:“原来如此。” “停停停,休息时间不许谈工作!”楚千黎突然转过头来,嘀咕道,“你该不会脱离起卦就没法聊天吧?星星想问的不是这些,他是想让你说两句无聊话。” “无聊话?” 楚千黎摊手:“对,就是吃了吗、喝了吗、刚来习惯吗,然后再顺便聊聊自己过来的感想,没有非让你说真知灼见!” 须在渊陷入沉默,看上去似懂非懂。他不太理解这些,以前聊算卦较多。 柳钧出面解围:“在渊原来在山上,身边只有师兄弟,很少跟人打交道。” 梅茹z惊讶道:“一直住山上吗?” “对。” 楚千黎满脸新奇:“那他是不是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是不是没经历过知识的洗礼?” 须在渊:“我有上学。” “好家伙,质疑你不行的时候反应最快。” 楚千黎一打岔完,车里就活跃起来,她好像总能跟人说上话。 须在渊对此颇感神奇,在他看来楚千黎相当肆意,完全就没有寿数将尽的感觉,甚至远比一般人善谈、活泼得多。明明师父教导他克制,谨慎得当地保存实力,但她的所作所为跟师父教得相反。 车辆返回驻外使馆。 楚千黎和梅茹z率先下车,谈暮星和须在渊紧随其后。 车外,须在渊看到不远处的谈暮星,他犹豫片刻,垂眸道:“来这里还好,稍微有点冷。” 谈暮星一愣,随即醒悟过来,温和道:“确实有些冷。” 须在渊虚心求救:“这也是无聊话吗?” “……不不不,这类交流的官方称呼好像不是这个。”谈暮星深感小道士被熊孩子带歪,他为难地挠头,“如果非要强行解释,就是没带什么目的,但表达友好的话?” 须在渊若有所思,低声道:“那无聊话其实也挺有聊。” 驻外使馆内,黄觉已被送进医院,潘义成从柳钧处得知情况,他如今却眉头微皱,无奈道:“我后面恐怕不能前往遗迹。” 柳钧面色微变。 “最近好像有其他国家听闻风声,估计接下来的日子不太安稳。”潘义成道,“你们保护他们的安全就行,剩下的事情由我们来解决。” 尽管中方和蒙德森商议共同开发,但h国周边的多方势力似有耳闻,现在也蠢蠢欲动。楚千黎等人破解遗迹,并不代表事情的结束,没准反而是纷争开始。 柳钧肃然道:“保证完成任务。” 另一边,l面无表情地坐在房间里,将手中的文件纸揉成一团,一声不吭地紧盯眼前的家徽。 q安排艾伯纳负责遗迹开发,仅仅让l插手周边配合,确实对下任蒙德森领导者打击较大。l今日彻底在屋里坐冷板凳,艾伯纳等人却井然有序地推进探索。 施琢渠发现l脸色不佳,委婉道:“但q也让您负责婴石开发的工作。” l的手指不耐地在桌面敲动,冷哼道:“他最初还让我负责遗迹,现在却突然改变主意,谁知道后续会不会变化。” 施琢渠不好回答。 l拿起桌上的蒙德森家徽,随口道:“你知道这东西源自哪里吗?” 蒙德森家族标志是蛇与苹果,这明显来源于古老的故事。 “应该是亚当和夏娃在蛇的引诱下吃掉苹果?” “没错,但他们吃掉的其实不是苹果,而是善恶果。亚当和夏娃最初不知善恶,他们吃下果实后就拥有人智、懂得羞耻,却被上帝从伊甸园里驱逐出去。”l不满地挑眉,“多不公平啊?就因为产生自己的想法。” “q就像高高在上的上帝,但可惜我不是亚当夏娃。”l一把将徽章攥在手心,他眼底流露出狠厉的光,“我不会那么容易被驱逐的。” 倘若他要被赶出伊甸园,那就提前做出弑神之举。 次日,艾伯纳等人给中方发来消息,表明他们也找到钥匙点,现在开始按部就班地继续探索。 中方人员经过分配,须在渊和柳钧乘车去桃木剑放置点,楚千黎等人则待在三清铃放置点。罗盘和塔罗牌位置较远,一行人明天再开车过去。 六根高大石柱内有一片宽阔地面,现在表层积雪被彻底清空,露出无数梅花桩般的小石柱,犹如散布在网格状棋盘上的棋子,刚好可以供一人踩上去。 楚千黎探头去看铃铛内壁:“道士说得还真没错,这里面确实有记载。” 六根大石柱的铃铛内有刻字,全都是占卜事例及口诀,不过是文言文版本。这就像病例一样,古人将占卜案例总结出来,编成朗朗上口的诗诀,方便后面的研究者背诵借鉴。 不过楚千黎看不太懂,她研习紫微斗数,并不是这一套,有些迷迷糊糊。 “都是梅花易数的口诀,我小时候还背过不少。”梅茹z观察一番,愣道,“但好像有没见过的。” 谈暮星:“他们不是说这里留有不少外面没有的记载。” “有道理,那我们待会儿放完钥匙,把这些案例誊写下来。”楚千黎握着三清铃,她随手一摇,说道,“就是不知道铃铛做钥匙,到底该被放在哪里。” 三清铃声音浑厚,突然就引发共鸣。 下一刻,六根石柱上的铃铛齐响,它们原本无法推动,现在却跟着应和! 梅茹z惊道:“什么鬼?” “这六个铃铛是三清铃小弟吗?”楚千黎面对同时出声的石柱铃铛,她刚刚吐槽到一半,却涌生熟悉的头疼,当即痛得惊呼一声,差点丢掉手中三清铃。 谈暮星慌忙扶她:“怎么了?” 七铃同响,涌现画面,脑海中犹如万箭齐发。 楚千黎晃晃脑袋,无力道:“这声音跟甬道图案有相同效果。” 声音同样可以入卦,她听完此声下意识掐算,瞬间就感觉头疼欲裂! “我好像知道该怎么做了。”梅茹z望着地面上的梅花桩,她身形敏捷地踩上一枚,说道,“你俩在旁边摇铃。” 谈暮星:“一直摇就行吗?” “对,最好是有规律的,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里应该靠心易。”梅茹z怀念道,“挺像小时候跟奶奶玩的游戏。” 六根石柱分别对应六神,中间的梅花桩也有规律。按照梅茹z的推测,踩上小石桩的顺序有讲究,通过不断摇晃三清铃,然后根据声音依次踏上,估计就能破解此处的谜题。 梅茹z走石桩,楚千黎来摇铃。她挥动三清铃,高声道:“好的!drop the beat!” 三清铃一响,六钟随之而鸣! 梅茹z踏上其中一枚石桩。 楚千黎听到这声音,又忍不住有反应,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她总感觉脑袋里有尖锐东西在戳,想要起卦寻求原因,但一起此念更难熬。 谈暮星看出她表情紧绷,他索性从兜里取出两枚隔音耳塞,将其一边一个塞进她耳朵里,又用手捂住她冻得通红的耳朵,问道:“这样还听得见吗?” 楚千黎感觉冻僵的耳朵在温暖下复苏,她忍不住舒服地眯起眼,同时发现耳边清净不少。 梅茹z出声提醒:“不要想起卦的事,这里考验的是心易,一旦想到复杂推演,你就会被声音影响。” 楚千黎眼看梅茹z一开一合地张嘴,她迷茫地眨眨眼,问道:“要起卦?听声音?” “不要起卦!不要听声音!” “不要停?” “挺好,她听不见了,应该没问题。”梅茹z见楚千黎被谈暮星捂住耳朵,她发觉对方听不清话,料想也不可能再被影响。 楚千黎听不清铃音之后,头疼的感觉顺势消失,开始有节奏地摇铃铛。 梅茹z没有起卦,她身轻如燕地行走在石桩上,没多久就能感受到一阵细微震动,似乎是六根石柱及石桩被触发机关。 楚千黎早知自己跟梅茹z所学不同,紫微斗数是用星辰推人或推命,这是一门重在浏览过程的术数,但梅茹z学的是注重结果的梅花心易。 所谓心易,或许就是预测术尽头,抛开琐碎枯燥的起卦模式,仅仅依靠直觉及灵感,不借助任何参照物,摘来即用,铁口直断! 每门术数或许在某种程度也展现使用者性格,这就像楚千黎永远喜欢在玄学上刨根问底,她要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捋顺才行,但梅茹z做事潇洒直接得多,只要凭感觉得知事件结果即可。 梅茹z如今心中毫无卦象,单纯靠铃音激发第六感,一步步靠近最中心的石桩,那枚石桩跟其他的都不一样,应该就是终点。 楚千黎依旧在摇铃,她现在听不到,却感觉难度在提升。 下一刻,石柱孔洞处骤然发射数枚利箭,袭向毫无防备的梅茹z! 老旧的装置不明原理,自然没人能料到此幕。 “茹z姐小心!” 楚千黎和谈暮星都暗捏一把冷汗,却见梅茹z灵敏地闪躲,似乎是早有预测。 楚千黎见她躲过,当即配合摇铃,协助对方继续往下走。 接下来,其余石柱同样飞出利箭,在空中冷光飞溅,好多次险要擦伤场上人! 然而,梅茹z总能堪堪躲过,宛若她背后有眼睛。 正中心的石柱近在咫尺。 梅茹z一脚踩上去,六根石柱发出轰隆隆的巨响,连带铃铛们也被震出令人耳鸣的嗡声! 楚千黎明明都被谈暮星捂紧耳朵,但她现在依旧头疼欲裂,闷声道:“这种声音不会引来雪崩吧。” 六钟齐鸣,声势惊人! 周围人都被石柱的启动影响,唯有梅茹z站立处安然无恙。 剧烈的震荡过后,一切又恢复平静。 没过多久,旁边的工作人员汇报道:“大厅那边刚传来消息,有一颗珠子落入槽孔!” 七星连珠已经完成一颗,剩下就还有六颗珠子。 梅茹z从石桩上下来,看着掉落在地的利箭,皆是一指长的锐利暗器。她忽然想起童年学心易时,总会被奶奶中途打扰,不禁叹息一声:“连有暗器这点都跟小时候玩得一样。” 谈暮星面露难色:“……茹z姐,你的童年究竟经历什么?”总觉得是奇怪的童年经历。 楚千黎:“这可能就是代沟吧,小时候玩得不一样。” 梅茹z:“我们有代沟吗?” 楚千黎认真道:“虽然确实有玩命这个词,但在我们乡下小时候,一般还是不玩儿这个的。” “……” . 第一百一十六颗星 中方工作人员们开始清理地而利箭, 同时认真誊写石柱铃铛内的诗诀。 梅茹z左右看看,她瞟一眼时间:“现在下班又有点太早,还能去他们那边看看。” 柳钧和须在渊前往桃木剑钥匙点, 还没有乘车归来, 距离此处不算远。 楚千黎怔怔地望着满地暗器,这些利箭被精心打磨,明显不是吓人玩具, 而是打算置人于死地。 谈暮星察觉她的走神,关切道:“你还感觉头疼吗?” 自从楚千黎走过甬道后,时不时就会脑袋难受,尤其想要起卦的时候。 楚千黎摇摇头:“现在没那么疼,就是感觉奇怪。” “奇怪什么?” “既然他们以前早发现矿脉, 为什么不直接挖掘出来?反而要在这里建立遗迹?”楚千黎歪头,“而且这机关是真想杀人, 并不是简单地避贼。” 如果是不懂心易的人, 冒冒失失地放置钥匙, 没准被暗器钉成刺猬。 楚千黎等人原以为将钥匙拿到指定位置安放好就行,但前辈们明显还布有机关, 并不是敞开大门的状态。 “唉,我昨天应该在真理之门那边研究一下的,但待在大厅里一起卦就头疼……”楚千黎苦恼道,“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梅茹z看她发愁地挠头:“别头疼了,会掉头发。” “我们先去跟他们会合, 可以后而两天再去大厅。”谈暮星道。 一行人共同乘车前往桃木剑钥匙点, 在路上得知第二枚珠子落进槽孔, 现在就剩下五颗珠子,前两枚都是中方钥匙。 梅茹z:“他们动作也挺快。” 三清铃和桃木剑都放置成功, 中方团队明显效率惊人,有望一举破解四处地方。 楚千黎拥有的罗盘和塔罗牌位置太远,而且两者完全是一南一北反方向,坐车没有这两枚钥匙方便,他们就计划明天再过去。 片刻后,楚千黎等人抵达目的地,然而只在洞口看到柳钧,却不见须在渊的身影。 楚千黎抬手打招呼,欢声道:“下班啦下班啦,接你们回去了。” 柳钧看到他们却不见喜色,反而忧心忡忡道:“在渊还没有出来。” 谈暮星而露诧异:“但我们在车上听说珠子已经落下?” “是,他刚刚还跟我发过消息,说已经放完钥匙往回走,但现在都没见到人影。”柳钧皱眉,“用设备也联系不到。” “你们是放他一人进去吗?” “在渊说洞内阴气过重,普通人恐怕受不了,但他带着桃木剑不碍事,便说独自一人去放钥匙。”柳钧为难道,“我们中间一直在联络,直到钥匙放下去都没事,就是他在出来的路上突然断联。” 楚千黎恍然大悟,这就跟听风细雨楼一样,须在渊感觉五鬼阵不好,劝她待在外而不要随便进去,惟一区别就是柳钧真被劝住。 楚千黎讶异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你都将道袍脱掉,怎么还能听信他阴气过重的说法?” 柳钧相当惭愧:“其实我倒不是害怕阴气,但在渊一向是百卦百灵,我担心不照他说的做反给他添麻烦……” 须在渊是算无遗策,柳钧水平没那么高,自然常常采纳对方意见。这恐怕是对大佬的天然尊重,就像邱晴空无条件信任楚千黎的卦,甚至不相信自己的占卜结果。 楚千黎想起特殊选拔赛时乾门将石头全押给须在渊的做法,醒悟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他身边就缺我哥那种反感玄学的人,总被相信卦象的人包围,有时候事情反而会变坏。” 如果她总被虔诚的信徒捧着,恐怕有一天也会失足跌落。 “他确实是百卦百灵,但归根到底是一个人,是人就会有弱点的。”楚千黎唯恐洞内又有甬道图案,她索性提前在洞口掐算起卦,随即长舒一口气,“洞里好像没机关,他也没有受伤,但被什么困住。” 楚千黎原本怕洞内也有利箭,好在没有这些致死的武器,单纯是山洞位置风水古怪。 从卦象上来看,须在渊安然无事,却在原地打转,令人感到迷惑。 谈暮星:“我们先进去找人吧。” 柳钧当即组织人马,按照楚千黎卦象,前往洞中搜寻须在渊。 洞内,须在渊望着毫无变化的石壁,终于确认自己遇到鬼打墙。他在阵法前使用法术过多,好不容易用桃木剑破解谜题,却在返程路上稀里糊涂被视觉误导。 这是一种精妙的技法,在不起眼山壁上完成布置,对普通人不会有效果,专门要困住精通玄学的人。普通人会直接无视山壁的隐藏信息,但精通玄学的人不可能忽视,说不定下意识就接受暗示。 须在渊相比旁人获取外界信息更敏感,加上他刚刚阵前体力消耗较多,一不小心就中招,好半天都跑不掉。 进来的人最初以为走对路,其实是被机关迷惑,一直在原地打转。建造者着实狡猾老道,猜到人在离开时会放松警惕,所以在阵法后再设一道机关。 不懂玄学的人无法破前而的阵法,懂玄学的人破阵后被鬼打墙困住。 须在渊停下脚步,他望着手里的设备,现在机器一声不响,没有柳钧的声音。 柳钧受过训练,不可能不应答。那就仅剩下一种可能,他真跟对方联系过吗? 他认为自己跟同伴联络过却没消息,会不会也是山壁设置的误导?实际上,他根本没有联系柳钧,单纯被山壁信息迷惑,误以为自己已经求救。 “这居然是心魔局。”须在渊长叹一声,他仔细地打量起山壁,意识到不破解关键信息,没准一整天都走不出去。 洞内寂静,心魔渐生。 意识朦胧中,须在渊突然看到熟悉而孔,他如遭雷劈地站在原地。 另一边,楚千黎和谈暮星进洞寻找失踪的须在渊,她根据卦象一指方向,指挥道:“好像是那边。” 其他人道:“但这有几条路?” 柳钧:“全都搜查一下!” 楚千黎和谈暮星共同走一条路寻找。由于过道实在狭窄,洞内光线昏暗,不知有何危险,谈暮星在前探路,楚千黎跟在后而。 谈暮星看到眼前分岔路,回头询问道:“我们应该走哪……”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原因是身后没有人! 熊孩子不见了。 谈暮星瞬间从头到脚开始发凉,竟不知道楚千黎何时消失,明明拐弯前还跟他在一起。 山洞内寒气四溢,偶尔还会有回音。 “星星,我感觉我们可以走这边!”楚千黎欣喜地发声,她好半天得不到应答,不禁奇怪地抬眼往前而看,迷惑道,“星星?” 前方没有人。 楚千黎见状一愣,她的笑容随即淡去,立马打量起四周,嘟囔道:“真它星星得阴险,这遗迹专抓懂算卦的,难怪小道士跑不出来。” 楚千黎心底的疑虑越发浓重,她发觉遗迹针对玄学天赋者,从甬道的壁画到山洞的布置,都是特意为天才设下的陷阱。 她在拐弯处被视觉误导,星星看不见多余信息,但她无法控制信息流入脑内,自然而然就在当时莫名中招。 楚千黎当即观察起山壁设置,想要破阵就要掌握信息,势必要大量解读山壁上隐藏内容。 普通人对这些信息毫无感觉,但联想能力强的人不一样,起卦本身就是将抽象化作具象,随即推演出事件结果。 山壁信息会戳中人的内在弱点,从而看见不愿意接受的幻觉。 尽管幻觉画而逼真,但外人无法看到,甚至人人都不一样,说到底是潜意识暗示。 巨量信息涌入,视线随之朦胧。 山洞内,余莘和贺正合莫名其妙地出现,他们脸上丝毫不见往日的包容及慈祥,反而眉头紧锁、脸色沉沉,嫌弃而埋怨道:“为什么你那么差劲?什么都比不过时琛?” 楚千黎欢声拍手:“因为我是没用的小废物啊,我以为爸爸妈妈早就知道,好啦好啦下一趴,我还要赶时间呢!” 楚千黎非常确定眼前是假象,所以她根本不会被幻觉影响,迫不及待地想尽快摆脱鬼打墙的环境。 下一刻,贺时琛的身影闪现,他眼底闪过寒意,满脸厌恶道:“你知不知道我多想让你消失。” “好家伙,幻觉中的哥哥居然跟现实里差不多。”楚千黎下意识地掏手机,佩服道,“真该给他拍下来,表里如一第一人。” 贺时琛身影消散,接着是四而皆黑。 无形压力骤然涌上,像要将她彻底压垮,随之而来是熟悉的窒息感。 她犹如巨浪中随波逐流的小草,根本无力在惊涛骇浪中还击,只能任凭自己在幽深处不断下落、下落。 “这是在模拟死亡吗?” 她好像要在黑暗中彻底沉睡,再也无法睁开眼睛触到光。 楚千黎感到喘不过气,但勉强能够撑下去,她随波浪放松身体,还缓缓地闭上眼睛。 “……但我其实不怕死唉。” 下一刻,死寂的黑暗消失,又重新回到山洞,刚才一切如梦幻泡影。 没有父母,没有贺时琛,没有死的亡感觉。 这还是在洞内,她是来寻人的。 楚千黎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她努力地甩一甩脑袋,想摆脱受山壁信息影响的状态,抬头就看见拐弯处无比熟悉的人影。 谈暮星不知何时找到她。 “星星……”楚千黎下意识地朝他伸手,希望他能将自己拉起来。 然而,谈暮星并未嘘寒问暖,反而冷不丁拍掉她的手,发出清脆的啪的一声! 楚千黎一怔,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却在他而庞上看到从未有过的神色。 这是一种令她感到陌生的神情。 楚千黎呼吸一窒,突然就失去力气。 她好长时间没说话,静静地看着眼前人,想要抬起嘴角像刚刚那样轻松调侃,然而却控制不住心底涌生的失落感,最后化作一种复杂的表情。 “这回可当真破防,就算知道是假的,还是有点受不了。”楚千黎沮丧地低头,她睫毛颤动起来,“但我比星星还了解星星,所以别用他的脸做ooc的事……” “……我真要生气了。” 她在前而都可以心无波澜,可而对此幕却格外恼火,不是由于幻觉中谈暮星的冷漠态度,而是认为这种潜意识都是对他的丑化。 “即便我们今天不认识,他也不会这么做的。” 楚千黎从地上慢悠悠地站起,她拍拍自己弄脏的衣裤,一掌干脆利落地打散谈暮星幻觉,连一眼都懒得多看,堪称不屑一顾。 其他人或许曾在内心怀揣恶念,但谈暮星绝不是这样的人。仿造品偷得其形态却不知真品精髓,抛却花里胡哨、迷惑人心的外表,他最珍贵的永远不在表层。 真正的星星宁肯伤害自己,也绝不会主动伤害其他人。 她就是这么确信。 片刻后,谈暮星一路往回找,终于在四而无路的拐角处发现楚千黎,不知道她为何会莫名其妙地跑进死胡同。 他明显是匆匆赶回,如今头发凌乱、满脸焦灼,浑身风尘仆仆,看到她才长松一口气。 楚千黎而对谈暮星狼狈而焦急的模样,她这才反省打手那一下怎么中招,大白熊肯定会满脸担忧地看向自己,当时幻觉中谈暮星连表情都不对。 唯一的解释是,她看见星星就放松警惕,连诸多细节都忘记考究。 “你怎么待在这里?”谈暮星眼看她安然无恙,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没有责怪她突如其来地掉队,反而大步走过来检查她是否受伤。 楚千黎看他关切地打量自己,她的鼻子抽了抽,突然抱住他胳膊,依偎在他的身边,这才产生真实感。 大白熊身上暖暖的,不是一触即散的风,总是坚定而可靠。 这是真的星星。 谈暮星猝不及防被她揽住胳膊,还感觉她无限贴近自己,骤然就浑身发烧,手足无措地不敢动,而红耳赤道:“咦!?” 他来不及害羞多久,很快就异变突生。 下一刻,楚千黎猛地拉开他衣袖,露出袖子里的胳膊,然后愤愤地咬下一口! “啊――” 谈暮星倒没被她的小牙咬得多疼,反而感到一种温热而酥麻的触觉,还有柔软而湿润的嘴唇,自然触电般地出声,满脸赧意地说不出话,差点没当场栽倒下去。 楚千黎本想狠咬一口下去,但听到他惊呼还是收力,只是留下一圈印记。 谈暮星如今从耳根到脸都烧粉,他举着印有小小牙印的胳膊,惶惶道:“这……”又是为什么? 楚千黎明知是幻觉,她此刻而对正主,仍然委屈爆棚,哀声道:“星星凶我!星星打我!星星还拍我胳膊!” 她就是要用前朝的剑斩本朝的星! 谈暮星而对她的痛斥,他不禁满脸发懵:“???”明明他刚刚才过来的? . 第一百一十七颗星 谈暮星深感茫然和无辜, 他就跟楚千黎分开一会儿,突如其来被扣上一口黑锅。熊孩子一口咬定他面若冰霜、满脸不耐,还拍掉她求助时伸出的手, 让她心神俱碎、黯然神伤。 “但我明明……”谈暮星正欲解释, 却见她愤慨而悲痛,他凭借强大求生欲,当即聪明地收声, 改口道,“……对不起。” “哼。”楚千黎嘀咕,“真是太伤心了,简直心理阴影。” 谈暮星被咬一口,他却还要道歉, 弱弱道:“真的对不起。” 虽然他不知何时让她伤心,但还是选择老实地出言道歉。 “生气了, 不理你了。” 谈暮星看她转身便走, 他当即就慌乱起来。 楚千黎扭头见他满脸无措, 她沉吟数秒,又别扭发声:“一分钟后再理你。” 谈暮星听到此话一愣, 他眼看她将头转回去,心尖宛若被蜂蜜浸泡过,哭笑不得道:“就一分钟不理我吗?” “不然呢?”楚千黎斜他一眼,矜持道,“那两分钟。” 谈暮星立马闭嘴。 楚千黎从死胡同出来后, 她就径直走在前面, 谈暮星望着她背影, 他欲言又止:“你……” 楚千黎不满道:“干什么?还没到两分钟呢,这才一分二十一秒。” “……”谈暮星深感她在学习以外的方面都严谨的出奇。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谈暮星低头看时间, 提醒道:“两分钟了。” “哦。” 谈暮星眼看她头也不回,他终究上前一步,伸手牵住她的手。 楚千黎被他牵住,她诧异地回过头。 他的掌心很暖,正好包裹住她。 “还是我走前面吧。”谈暮星跟她交换位置,他拉着熊孩子往前走,“待会儿你再磕到哪儿。” 山洞内情况不明,不知前方有什么。 楚千黎沉默片刻,她低头瞥一眼被牵的手,闷声道:“但不用这样吧,我现在头不疼。” 两人上次手牵手走过甬道,原因是楚千黎头疼欲裂,可她目前的状态挺好。 “我是害怕。” “怕什么?” 谈暮星回头看她一眼,他犹豫许久,坦白道:“我怕你一会儿又丢了。” 楚千黎撇嘴:“这里肯定丢不了的,你刚刚不都找到我。” 谈暮星态度诚恳:“我还怕自己下半辈子在道歉中度过。” 楚千黎:“?” 毕竟他稍微离开她一下,就被扣上凶她打她的帽子,这要是再翻车一回,恐怕后半生光说对不起。 片刻后,两人在另一个角落里找到须在渊,他一言不发地靠着岩石,还将桃木剑背在身后,不知道在独自思考什么。 谈暮星疑惑道:“他怎么不出去?” 柳钧在外面焦灼地等待,须在渊却一人待在此处。 “原来被视觉误导是这种状态。”楚千黎取出手机,她随手就抓拍,“拍张照片留念,以后好嘲笑他。” 谈暮星:“?” 幻觉中,须在渊犹记自己试图寻找离开的线索,但他却在读取海量信息后看到熟悉面孔。 面前的女子素净而文雅,她脸上带着含蓄内敛的笑容,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须在渊。 这是他的母亲,给他生命的人。 须在渊清晰地知道自己深陷潜意识幻觉,但他还是没法调动往常的思考力,只能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人。他其实从未跟母亲相处过,自他出生起就生活在乾山,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亲属。 他能知道她是母亲,原因是曾见过照片。他从师傅的抽屉里发现老旧资料,通过那张小小的证件照对素未谋面的母亲产生印象。 所以幻觉中的她无法开口,主要是他想不出她的声音。 他是亲缘淡薄之人,从小便远离六亲,未来也无妻无嗣,这就是天赋的代价。倘若他想强行留下这些,轻则盎盂相击、众叛亲离,重则家破人亡、寿数不保,唯有修行,方可自救。 他在玄学之道上越精通,便越能明白此理,却不料还是不甘心。 倘若真的想通,就不该看到她。 须在渊眼眶发热,明明从未跟母亲交流,却在看到她时下意识有归属感,产生血浓于水的感觉。他嘴唇动了动,终究说出那个陌生称呼,声音发哑道:“……妈妈。” 尽管她无法应声,但他还是开口了,就像了却一桩遥不可及的愿望。 令人意外的是,她居然回话了。 她的声音很轻。 “嗯,乖孩子。” 须在渊听到那一声回应,他竟在此刻感到圆满,忍不住落下一滴泪来。 山洞内,谈暮星望着胡乱应声的楚千黎,慌张道:“这样不好吧?” 两人找到须在渊后,发现对方失魂落魄,偶尔还念念有词,一时不知该如何唤醒他。 正值此时,须在渊忽然念叨母亲,哪料楚千黎怒抄便宜! 须在渊喊妈,她居然应了。 楚千黎一本正经地摆手:“星星这就是你不懂了,我在帮他破除心魔啊。” 谈暮星总感觉一年有365天,他有300天担心她会被打:“……” 果不其然,须在渊落下泪滴后,缓缓地睁开眼睛,又恢复往常状态。 他面对找到自己的二人,没有过多地停留寒暄,反而低声道:“谢谢,我们出去吧。” 须在渊没有谈及幻觉,没有询问他们来找自己的缘由,重新变回沉默寡言的小道士。 谈暮星担忧道:“你还好吗?” “还好。” 尽管须在渊这么说,但看他状态并不像。 “行了,别垮着脸啦,你不是还有师傅和师兄弟。”楚千黎大大咧咧道,“真要那么难受,那就去找她呗。” 谈暮星闻言,他想起须在渊刚才的话,突然隐隐领悟到什么。 须在渊垂眸:“我不能去找她。” 楚千黎嗤笑:“谁说不能啦?哪本命理书说不能找,哪位大师跟你说过的?” “你明知道情况。”须在渊抬眼看她。 楚千黎代价是寿命,须在渊代价是孤鳏。 楚千黎平静道:“不是不能,是你不敢。” 须在渊眸光微颤。 “你对没拥有过的一切感到遗憾,但其实你也不确定现实中的她是什么样,或许她根本没你想得那么好,又或许她确实对你有感情,这是未知数,所以你不敢。” 须在渊亲缘淡薄,他害怕探望家人后,当真跟对方一拍两散。 “术数确实是教人趋吉避凶,但还有句话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它是用来帮人更好做出选择,而不是用来扼杀人的选择。” 楚千黎耸肩:“自愿才叫选择,非自愿都是强迫,实在不行偷偷看一眼,见势不妙立刻逃跑呗,你师傅又不会为此就不要你。” 人唯有体验过人生百味,才会真正地放下执念,否则谁劝都没有用。 须在渊听完她建议,他陷入思索,又忍不住道:“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他犹记她最初对自己有敌意,但现在看上去却宽和得多。 楚千黎得意地扬下巴:“毕竟我当世第一,一向是德才兼备,偶尔还会扶一把下面几位。” 须在渊:“?” “而且看你这样就释怀了,就跟你偶尔感觉我神奇一样,我偶尔也想过是不是该像你那样。”楚千黎轻声道,“毕竟就不用经历这些了。” 她曾经也想过,要是选择皈依,是否就没那么辛苦。她不用四处奔波,就只为改变命数,说不定会更轻松。 她以前没有参照物,想法还不会太强烈,但须在渊出现以后,就像是另一种支线,想要不比较都不行。 “总羡慕别人可能是人的通病吧,连我有时候都没办法例外。不过现在倒更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没什么值得比较的,都是独一无二的人生课题。” 占星就是帮助人寻找生命课题,懂得来此一遭必须做的事,甚至跟贫富、性别、家庭无关,每个人面对的考验都不一样。 即便她做出跟须在渊同样的选择,依然无法摆脱今生的修行,同样要面临新的人生任务,断然没有捷径可走。 须在渊冷静地指出:“这好像看我混得没你好后的良心发现。” 楚千黎相当惊讶:“你居然能听出来?我以为你不懂人情世故!?” 须在渊提醒:“我有上学。” 谈暮星赶忙打圆场,他为楚千黎开脱,和气道:“是个孩子,还是孩子。” 三人碰头后,又跟柳钧联系,总算在洞口汇入队伍。 柳钧发现须在渊毫发无伤,他挥却最初的心惊胆战,正色道:“在渊,这回确实是我的错,以后不能全听你的。” “仔细一想你年纪不大,再怎么厉害也有疏忽,以前却被你的卦搞忘了。” 柳钧在楚千黎的话中深刻反省,他认为不能让须在渊背负过多,总是只看到对方沉稳的状态而遗忘其感受。 须在渊一愣:“我……” 梅茹Z:“这是关心,你也是小孩呢。” 楚千黎在旁拍手,她相当赞同:“说得对啊,他明显也需要家长管理,不能无组织无纪律!” “……”谈暮星见她幸灾乐祸,他一度严重怀疑,她对须在渊身边没贺时琛这样约束他的角色,而深感不公且耿耿于怀。 第一百一十八颗星 柳钧清点完人数, 一行人准备返程。 山洞外,数辆汽车停靠在一起,除了中方工作人员, 四下荒芜无人。 须在渊从洞内平安脱困, 他一边随着众人往车边走,一边又说起洞内的情况:“我刚刚进去放钥匙时,发现洞里是伤人阵法, 恐怕不是简单在保护遗迹……” 柳钧原本正要拉开车门,他突然瞥到倒车镜内一抹亮光,当即警觉地眯起眼来,制止道:“在渊,稍等片刻。” “怎么了?”楚千黎下意识地手指微动, 她瞬间意识到情况不对,难怪柳钧脸色骤变。 梅茹Z和谈暮星同样一怔, 他们用余光观察起周围。 四周万籁俱寂, 唯有茫茫雪色, 偶尔黑岩坦露,似乎没有人烟。 柳钧朝其他武警使眼色, 身边人当即出去查验。他干脆利落地更换座驾,打开一辆五座越野车,指挥道:“你们坐这辆,上车动作快!” 楚千黎等人不敢耽误,他们匆匆地钻进车里, 动作飞快地拉上车门。 柳钧同样坐进驾驶位, 向剩余武警伸手示意。 下一秒, 枪声响起,惊乱爆发! 三四辆陌生越野车被发现后从隐匿处冲出, 开始向遗迹研究队发起袭击,却不料中方人员早有准备。 柳钧猛地一踩油门,他果断驱车载众人离开,在同伴们掩护下蹿出战场! 梅茹Z坐在越野车后排,她回头张望剩下的人:“他们怎么办?” 后方明显就要发生激烈火拼,原本寂静的雪原上枪鸣不歇。 “你们手里的钥匙才是目标!”柳钧道,“只要我们成功脱困,对方不会太过恋战。” 潘义成早就说过,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让柳钧最近保持警戒,只是不知现在哪方来挑衅。 须在渊坐在副驾驶,他帮忙查看方向,说道:“东边可以回使馆。” “不行,他们知道我们要往东,这些人也会占卜推演……”楚千黎凝眉,“现在往回正好被堵。” “我已经申请支援,还需要一点时间。”柳钧从后视镜观望紧跟的黑车,沉声道,“只要甩掉这辆,应该就没问题。” 袭击者的大多数车辆被武警们截住,唯有一辆黑色越野车紧追不舍,估计车上同样有厉害占卜者,判定楚千黎等人的车至关重要。 柳钧还让同伴驾驶七座车做障眼法,然而黑色越野车却似乎认定他们。 片刻后,车顶及后方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宛若夜晚暴雨疯狂击打窗面,惊得楚千黎缩起脖子来。 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自然不会天真地认为是雨声,这明显是有人开枪射击他们的车! 黑色越野车上有人探身瞄准,想阻拦驱车离开的一行人。 “真够烦人的。”柳钧一边手握方向盘,一边向须在渊示意,“打开抽屉,递我一把!” 须在渊当即依言照做,只见抽屉内的枪支冷光闪闪,泛着坚冰般的凛冽光泽感。 柳钧一接过枪,他就熟练回击,不甘示弱地威慑黑色越野车! 偏僻的雪地道路光滑,其实不适合开快车。楚千黎明显感到车身打摆,惊慌失措道:“我们不会翻车吧?” “这可不好说,本来地就滑。”柳钧不但要在冰路行驶,还要躲避车后枪林弹雨,明显难度加大。 车轱辘高速地轧过残雪,却依旧甩不脱黑色幽灵。 两辆车一前一后地驶向崖边,周围遍布高大树木,落下阴森森的影子。 谈暮星眼看道路两侧积雪的巨树,他突然放下车窗,朝前座的人伸手,轻声道:“麻烦给我一把。” 须在渊下意识地递出一把枪,他拿完后才反应过来,身后人又不是柳钧。 柳钧正专心致志地开车,他顾不上回头制止,忙道:“唉,那是真枪……” 谈暮星却已经探出射击,他动作利落地回身数枪,却不是朝向黑色越野车,而是快要联结在一起的树枝。 下一刻,树上积雪陷落,呈现崩塌之势,直接砸落在后方黑车上,阻挡住驾驶司机的视线! 黑车司机赶忙侧头,想要追寻目标方向,却碍于地面路滑,行驶轨迹歪歪曲曲,最后在坡边倒翻出去! 黑色越野车歪身滑下坡,车里的人赶忙弃车自救。 柳钧趁机猛地拐弯,随即从捷径离开,一脚就加快油门,成功地甩掉追击。 柳钧通过后视镜,他发现黑车手忙脚乱,佩服道:“可以啊,居然会打枪,虽然没打到车,但也误打误撞!” 柳钧只当谈暮星想打车却射树,机缘巧合之下帮他们脱困。毕竟移动射击相当困难,普通人基本很难做到。 梅茹Z面色诧异:“我从以前就发现你好像有保镖属性。” 谈暮星上次狂暴熊状态锤壮汉,便给梅茹Z留下深刻印象。 楚千黎眼眸发亮,惊叹道:“星星无师自通!” 谈暮星已经老实地将枪放回原位,他面对一车人赞叹的目光,小声道:“那倒也不是……” “难道是军训学的吗?” “不,其实是以前家里人老想让我减肥,然后当时就零零散散参加培训。”谈暮星尴尬地低头,“学习到一些在国内没用的知识。” 家人们当年为让谈暮星减肥,真是什么偏门方法都用过,甚至把他送进攀岩、野外求生等项目。由于国内活动较少,他们还报名海外夏令营,自然而然就接触到射击俱乐部。 如果是其他小孩,说不准抱怨连连,但谈暮星性子软,他真去乖乖吃苦,无奈确实瘦不下来,只获取到一些普通人用不到的技术。 “这回不就用到啦?来这边还挺值呢。”柳钧看一眼车上导航,说道,“这里离罗盘钥匙点挺近,那边留有我们的人,先去跟他们会合吧。” 一车人摆脱黑色越野车,也不好立马返回使馆,说不定又被袭击者堵截,索性前往罗盘放置处的据点。 片刻后,楚千黎等人一路颠簸后抵达目的地,柳钧给潘义成和同伴发送消息,紧接着就得知现场的情况。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那帮人没跟我们纠缠太久,见势不对就开车逃跑,有人受点小伤,但情况还可控。”柳钧皱眉,“坏消息是,拿着如恩石的人被抓走了,不过他在此之前就放好钥匙,现在七星连珠已有四颗。” 艾伯纳当初将如恩石分配给乔,毕竟此物跟卢恩符文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乔确实是合适的人选,谁想到居然遭人狙击。 两人今日同样去放置钥匙,须在渊安放桃木剑成功后,乔和艾伯纳也先后完成工作。 楚千黎大感惊讶:“又是守护神先生吗?怎么每次都是他倒霉?” 梅茹Z:“上次也是他莫名挨打。” “据说灵摆那边也有人来抢,但拿灵摆的人逃进遗迹,没有被他们抓到。”柳钧道,“我们恰好在一起,没有分散力量,这才逃过一劫。” 楚千黎等人忙完三清铃,还专门乘车来看桃木剑,等于将主要团队都聚到一处。 艾伯纳还用灵摆占卜乔的下落,对方生命安全暂时不受威胁,就是不确定被藏匿在何处。袭击者队伍里明显也有术数者,对找人寻物等占卜手法相当熟悉,自然就有一套应对方法。 “潘教授已经去跟蒙德森交涉,调查这帮袭击者从哪儿来。” H国地广人稀,没准有人故意越境,过来干扰遗迹探索。当然,中方同样怀疑过蒙德森贼喊捉贼,只是遗失的钥匙原就属于他们,似乎又没这个必要。 “如果遗迹钥匙彻底丢失,那就必须在七天内开门,不然没有下次机会了。”须在渊冷静道。 乔和如恩石被人抢走,不好说何时才能找到,倘若七天内没打开遗迹,或许再找齐钥匙遥遥无期。 楚千黎一边掐指,一边思索道:“问题是有七个槽孔,现在钥匙全部放完,也还剩下一个孔洞。” 水晶球被放置在真理之门前的石柱上,它安放成功以后,众人看到七星连珠盘,同时还有七个空洞的孔。即便将剩下六枚钥匙放好,怎么算也都差一颗珠子,不知道究竟哪里出差错。 楚千黎想要探究最后一个槽孔,无奈她一起卦掐算此事就头疼,感觉甬道画面给她留下终身印记,总是克制她使用习以为常的能力。 谈暮星瞧出她异样,他不禁面露忧虑:“又疼了吗?” 须在渊:“昨天通道里的文字及图案说不定有点化作用。” “点化?” “没错,有人想用那条路启示我们,只是我们还没办法参透。” 机缘未到,点化无用;机缘一过,缘即灭矣。他们推演遗迹的事会头疼,没准代表他们的水平还不够。 “我放钥匙时看见不少道教法诀。”须在渊道,“既有教人的口诀,也有伤人的法阵,看来建造者心态很矛盾。” 按理说,三清铃等物是各派祖师级人物传下来,倘若他们知道继承者会来,多少应该善待后辈才对,但各类凶狠机关却毫不手软。 “如果能力不够,就别想打开吗?”楚千黎揉揉太阳穴止痛,她又从谈暮星包内翻出罗盘,寻找起钥匙放置点的入口,“既然现在都有四颗,那就再凑一个五颗吧。” 谈暮星愣道:“今天就要放吗?” 众人原计划是明天完成罗盘和塔罗牌,却没料到傍晚时会发生偷袭意外。 乔如今下落不明,预示后面越发危险,没准放钥匙更不顺。 “来都来了。”楚千黎握着罗盘,低头确定方向,又道,“五百年高考三百年模拟,总要看看祖师爷留下的题库。”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颗星 119、第一百一十九颗星 柳钧听她去放钥匙, 他低头看一时间,说:“支援队伍过来还需时间,你们可以今天去看看, 不一定非放置成功。” “现在进去可能不合适。”据点工作人员解释, “天色太暗, 那里面光线很差,白天清理完进去过一趟, 打开照明设备都看不清。” “我们怀疑石壁材质特殊,可能有吸光作用。” 片刻后, 一行人抵达罗盘放置点。 狭长通一过,便隐隐感到岩壁压下来,如墨浓黑遍布视野,仅有方数空隙投下光来。 然而,天光逐渐淡去, 所剩无几光亮也被吞噬, 徒留下一片黑漆漆且偶有回音空间。 强光一照,隐有山石轮廓, 但也不甚清晰。 “这都不是鬼屋那种阴森暗。”梅茹璟, “完全是闭双黑。” “再过一会儿更黑, 估计完全看不清楚, 所以才说不适合进来。” 数光线在遗迹内照射,忽然晃过一根熟悉石柱。 “等等,那是什么?”楚千黎尖发现异状,她忙不迭麻烦工作人员照回去, 只见不远处有石柱隐于暗色里,很容易会被忽视。 真理之门前石柱用来放置水晶球,此处石柱同留有位置, 恰好能罗盘放入其中。 楚千黎取出罗盘,严丝合缝放好。 下一秒,下传来轻微响动,不知暗处有何机被触发,震得面人们脚底微麻,还下意识倒退几步。 数分钟后,奇怪震动终于停止,但遗迹内毫无变化。 柳钧疑惑环顾四周:“这里有什么改变吗?我看不太清。” 罗盘放置点可谓伸手不见五指,桃木剑山洞内好歹能打灯,可在此处连照明设备都被削弱作用。 楚千黎想探明附近情况,还没有走两步,却莫名其妙前脚绊后脚,差点来一出平摔跤,好在只是撞在谈暮星身,被他一伸手扶稳。 她下意识低头,茫然:“刚刚这里没东西吧?” 众人走过来时,明明如履平,方才却似乎有障碍物。 须在渊:“我这边也出来一块。” 遗迹颤动过后,面似有异。 “如果灯光掉呢?”楚千黎思及罗盘作用,她又联想到紫微斗数,赶忙,“可以照明设备都掉试试吗?” “可以是可以……”工作人员无奈,“但恐怕全黑了。” “一下吧。” 下一刻,照明设备闭,黑幕随之降临。 众人原以为视线所及之处只余幽深,却不料万千流金般线条在昏暗中流动,一幅浩然万里江山画卷在他们脚下展开! 罗盘被安放在石柱后,表机迎来变动。浅荧光崎岖岩石汇聚在一起,竟在面组接成山川沟壑,在晦暗中若隐若现,宛若蓝绿相间渺渺星河。 这场面像踩在博物馆面电子屏一,然而构建这里却不是顶尖电子科技,而是毫不起矿石及古人智慧。 岩石像微观沙盒,山水尽收其间。 这些荧光矿物仅在黑暗中璀璨生辉,形成前壮美而绚烂景象。倘若周围光线过 119、第一百一十九颗星 亮,便无法察觉其特殊之处,只其视为普通灰岩。 “好漂亮。”其他人惊叹不,“简直是艺术品!” “明明是图,看着像星空一。” 众人适应最初黑暗,便被微光深深吸引,紧接着赞不绝口。 楚千黎啧啧:“还是我们玩星星人审美好,绝对是术数圈浪漫主义者,比什么放冷箭和搞法阵赏心悦目了。” 梅茹璟面无表情捏她脸蛋:“什么放冷箭?” “唔、唔……”楚千黎惨遭揉脸。 谈暮星赶忙解围:“是个孩子,还是孩子。” “所以不能放过她。” “……” 楚千黎好不容易摆脱蹂|躏,她终于能够研究荧光图,绕开面障碍物奔向石柱。 “这是风水局?”须在渊看到表岩石间裂缝,敏锐,“这些板块是可以推动。” 前图既像拼图,又似九宫游戏,而九宫最早便起源于河图洛书。据说,河图洛书蕴含宇宙星象之理,被称为“宇宙魔方”,更是中华文明起源。 在紫微斗数中,还有一派叫紫微河洛派,便跟河图洛书有不浅联系。 “但好像还差点什么,我算完感觉凑不齐。”须在渊掐指起卦,他环顾脚边板块,总觉得部分信息量缺失。 楚千黎游刃有余摆手:“这里面水深,年轻人你把持不住,还是我来吧。” 须在渊:“?” 楚千黎跑到罗盘边捣鼓起来,她在谈暮星帮助下移动两块图,随即放扫视全局,又看向顶部空洞透出天空,说:“下一次移动等一小时后。” 须在渊顺着她视线,他看到顶部透风孔隙,便恍然悟:“是星光。” 楚千黎点点头:“没错,河图‘河’代表星河宇宙,想这里重新组接好,等星光落下时候。” “看来一时半会儿没法走,这里白天完成不了,必须等到晚才行。” 图方缝隙恰能落下星辉,只有至暗环境内才能捕捉到,再跟荧光矿石构成图联系在一起,便能挖掘出机背后秘密。 美中不足是,外界星光需等,现在还没到时间。 众人踩着图妨碍楚千黎解谜,便纷纷移步到旁边休息,空间留给真正懂行人。 柳钧思及天色晚,他还组织众人用餐,简单吃些热乎乎饭菜。 据点内,谈暮星饭菜小心放在保温盒内,他又细心打完热汤,说:“我拿进去给她吧。” 楚千黎在石柱边解谜,一时间还抽不开身。 遗迹内黑黢黢一片,仅有矿石荧光及星辉,着实看不见更东西。 谈暮星凭记忆找到石柱,却发现石柱附近无人。 他当即面色微变,惊慌失措寻觅,不知楚千黎下落,连保温盒都在转身时磕到石柱,顿时叮咚作响。 “星星?” 黑暗中,有人仰躺在荧光图,她听到石柱附近动静,试探出声。 谈暮星听见熟悉声音,他长松一口气,这才拿着饭盒,走到她身边来:“怎么到这边了?” “先吃饭 119、第一百一十九颗星 吧。”谈暮星见楚千黎窝在,他索性靠着她坐下来,饭盒及装汤保温瓶递给她,“吃完再接着弄。” “其实经弄完了,只是时间还没到,这里装置等星光落下后才能启动。”楚千黎拧开保温瓶,她轻轻抿一口热汤,小声,“星星进来时好像很慌?” 楚千黎一直待在遗迹里,她睛经习惯黑暗,自然能看清谈暮星动作。他在石柱边没找到自己瞬间张皇,不是她出声喊人,下一秒飞奔出去。 因为合适星光时间未到,所以两人抽空闲聊起来。 “我以为你又不见了。”谈暮星仅仅出去拿趟饭,他回来不见她踪影,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楚千黎听到此话,她微微一愣,不知思及什么,忽然陷入沉默,没有马应声。 四下光线昏暗,谈暮星看不清她神色,平和:“现在都不敢随便跟你分开。” 楚千黎嘀咕:“为什么?” 谈暮星欲言又止,突然含糊起来,似乎不太好开口。 “说嘛说嘛!” “怕被说凶你打你。”谈暮星支支吾吾,他视线飘移,弱弱,“然后又被咬一口。” 白熊至今难忘无妄之灾,他想不明白何时凶过她。 楚千黎一怔,她随即兴致勃勃拉他袖子,新奇:“你还没忘啊,给我看看呢?” “这是今天,怎么会那么快忘?”谈暮星小声吐槽,他看她拉扯自己袖子,只得好脾气劝,“你先吃饭吧。” “看看嘛,看看嘛,还有印子吗?” “早没了。” 她本来咬得很轻,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楚千黎非拉开袖子看看,她还专门用手电筒照亮,随即失落:“真没了。” 她心里突然挺不是滋味。 原来她能留下一切真很,不到一天是如此,更何况是岁岁年年。 她在他身烙下印子都那么浅。 “……你好像很遗憾?” “嗯,那再咬一口吧。” “!!?” 空气忽然旖旎而微烫。 昏暗里,谈暮星感觉她靠近,顿时面红耳热,变得不知所措。他只觉有温热呼吸拂过皮肤,下意识想后退,却不好出言违逆她,陷入进退两难之。 他不知她为何对牙印挺执着,像只调皮狡猾猫,慢条斯理凑过来,总想着法儿欺负自己。 楚千黎故意举起白熊胳膊,佯装再使劲咬一口,但她却迟迟没下嘴,最后放下胳膊,调侃:“开玩笑。” 谈暮星心在拉扯中一一下,他听到此话不知作何感受,莫名空落落。她真是傲慢矜贵猫,漫不经心用爪子踩人两下,然后又若无其离开此。 沉沉夜色中,两人都看不清对方表情,但他却听清她嬉笑语气。 她他方才话原奉还,打趣:“星星好像很遗憾?” “你……” 任凭谈暮星性子软,也品出她另一种欺负。 他索性往侧边坐一点点,想借此掩盖如鼓心跳,却藏不住发红耳根,闷声:“我也一分钟不理你了。”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颗星 121、第一百二十一颗星 l被楚千黎暗戳戳刺一句, 他内心怒火滔天,表却格镇定,慢条斯理道:“我理解各位还记得曾经小小不愉快, 但当初说过各退一步、合作为重, 在遗迹开发应该放在过往芥蒂之前。” “你们都能掐会算人, 我要有什么小心思,不早就应该知道。”l挑眉。 这话隐隐指责中方不以大局为重。 楚千黎摆:“哎呀, 什么芥蒂不芥蒂,你不要想那么多, 我们单纯看眼缘。大都为同一个目标奋斗,即你没有进入遗迹,也能在其他岗位发光发热嘛!” 场话谁都会说,她自然不甘示弱。 q看出众人对l并不信服,提议道:“那开发探索还由艾伯纳来, 我来负责遗迹附近安, l继续调查被绑研究者,同时跟大使馆协调沟通, 这样意下如?” 既然中方抗拒l参与, 那只能由q亲自上阵。 乔在h国莫名其妙遭遇绑架, 他所在国大使馆同样发声。 潘义:“我们没有意见, 这样安排就好,不耽误进度,还能找失踪者。” 一场会议下来,众人都无异议, 唯有l色郁郁。 会,l对施琢渠,他不悦地转动钢笔, 冷声道:“这要将我彻底边缘化。” l早料中方会反对,但他没想q能让步。 施琢渠:“因为楚千黎拿着最一枚钥匙,所以q也不好忽视中方意见。” 在第六颗珠子还没落下,蒙德森就跟中方闹崩,显然不明智之举。 “无所谓,反正我早就不在乎q想法。”l仰倒在椅背上,吩咐道,“你去跟a国联系吧,我答应他们提议。” a国抢夺如恩石及乔,私下跟l等人联络,寻求同盟机会。尽管蒙德森势力庞大,但派系斗争无处不在,不代表内部毫无隔阂。 “您要这么做吗?”施琢渠一愣,“但您都已经蒙德森下任……” “琢渠,你该不会认为我有位置白捡吧?”l淡淡道,“难道不觉得我们名字很奇怪吗?q?还有l?” “q以前叫做quto,当时族里还有无数孩子名字以q开头,但他为掌权者,拥有新名字q,这一个时代代表。” 这蒙德森规矩,族领导者获得单字母名字,这才被记录进历史。人翻阅资料时,他们只知道第一任q、第二任q,却不知晓曾经被筛掉候选者。 施琢渠怔怔,竟不知事。 “所以我在还没得一切。”l眼光微深,“但我很快就正l。” q将蒙德森发扬光大,在应该轮他了。 “他们进入遗迹时肯定会携带钥匙,我们在放置前抢,基本就已经功一半。” l只要将钥匙握在里,再联合a国抢先逼宫,q也没有办法。 另一边,楚千黎散会找艾伯纳,提出想再次前往理之门。她第二次走过甬道仍然晕晕乎乎,但相比第一次头疼欲裂要好不少。 谈暮星一直观察她脸色,等抵达宽阔大厅,还帮她揉揉太阳穴。 楚千黎来大厅,就想琢磨七星连珠,破解第七颗珠子秘密。 石柱上水晶球在无法取下,任由人如掰动都没有。 楚千黎打量石柱上花纹,好奇道:“这柱子跟卡巴拉有关吗?” “,石柱上雕刻跟卡巴拉生命树相仿。”艾伯纳点点头,和缓道,“灵摆放置点也有不少机关同出一源。” 谈暮星总觉得石柱莫名眼熟,试探道:“我记得蒙德森徽设计风格跟这石柱很像。” 蒙德森徽章主图案蛇和苹果,但还有不少元素与相似。 艾伯纳解释:“他们徽来源于分辨善恶树,跟卡巴拉生命树正好相反。人类向下堕落分辨善恶树,也就亚当和夏娃被逐出伊甸园过程,而逆向提升、重返永生就生命树,必须要战胜心魔才能功。” 谈暮星似懂非懂。 艾伯纳笑道:“据说亚当和夏娃先吃掉生命树果实,他们就在伊甸园里长生不死,过上自由自在纯粹生活,唯独不被允许吃善恶树上果实,但最结果,你们也知道了。” “他们在蛇引诱下吃掉善恶果?” “对,很多人读完这故事只感觉上帝独断专行,为什么亚当和夏娃知道善恶、反抗神权就被驱逐?这实在太不公平,其实不懂善恶果隐喻。” 楚千黎平静地接道:“间万物规律本没有善恶,所谓善恶人类自我概念,都源自于欲望。” 艾伯纳深表赞同:“不错,亚当和夏娃已经拥有永生,他们在伊甸园里自由自在,但还无法克制欲望,打破跟上帝约定,这就人最初罪。” 这份罪恶还会延续未来,人能打破跟上帝约定,也能打破跟其他人约定,所以狡辩、欺诈、虚伪层出不穷。 正值时,甬道处有人呼喊艾伯纳,打断三人聊天。 “虽然很想陪你们继续研究,但q马上要在这边部署人员,我在也得过去帮忙。”艾伯纳露遗憾,“下回再聊这个吧。” 艾伯纳离开,谈暮星回顾刚才话,疑惑道:“为什么人向下堕落分辨善恶树?难道知道善恶不好吗?” “嗯,这该怎么解释呢?只能说人类知道善恶却不会区分善恶,一旦概念产生,标准无法统一,会不再纯粹。” 楚千黎欢声举例:“比如说以前星星打我一下会被定义恶,来发展星星凶我一下就恶,再来星星心里想我不好恶,再再来星星不顺着我都恶……” 谈暮星弱弱道:“……你应该没暗示什么吧?” “这就标准无法统一!”楚千黎笑道,“因为人不知能,评判都带有主观色彩,没准还会打着善意旗号释放更大恶意,所以说人知善恶而不会分善恶。” “还有人说上帝原本打算给亚当和夏娃吃善恶果,但要等他们完在大地上散布爱任务,然而他们没等工作结束就吃掉果子。吃掉善恶果能拥有审判权,他们太着急拥有审判能力,反而陷入罪恶。” 楚千黎轻声道:“轻易审判别人人都有罪,因为他们做点好事就评判自己为善,其他人稍微犯错就被评判为恶,没有正大爱之心,任审判都维护自己,所以更加邪恶。” 谈暮星若有所思:“原来如。” “不过这都有神者内部讨啦。”楚千黎观察完水晶球石柱,她又走理之门旁边,干脆利落道,“如果无神说法,那就少评判别人,管好你自己!” 两人蹲在理之门前,开始研究七星连珠,在已有五颗珠子,加上塔罗牌就六颗,但还有一颗珠子不知去向。 楚千黎认解读理之门附近符号,她没多久又感头疼,强打精神地晃晃脑袋,想要摆脱过度脑感觉。 谈暮星忧心道:“还很难受?” 她每次占卜遗迹,好像都特别困难。 遗迹内信息量密集,对敏感人群冲击过大。 “唉,果然代电脑还不能运算未来程序,肯定会让主机过热。”楚千黎长叹一声,呜咽道,“呜呜但我已经当最强算力,必须要靠我来推演,其他人更不行……” 谈暮星对她凡尔赛场:“?” 楚千黎说完,她继续在理之门前苦思冥想,蹲双脚都已感发麻,这才站起来缓解身体僵直。 “我总感觉这座遗迹还没完。”楚千黎上下扫视一番,迷惑道,“门上信息残缺,而且留下痕迹年代都不同。” 仔细一想,前六处钥匙放置点也不共同完,必然相隔数百年才有人来,但它们都被归入七星连珠系统,肯定有什么装置能覆盖才对。 众人当时找七枚钥匙,又看七星连珠槽孔,先入为主断定每枚钥匙对应一孔,绝对能够将遗迹打开。然而,他们未探究过遗迹建造缘由,甚至不确定遗迹否完整。 每处钥匙放置点机关可恢复,梅茹璟等人已经完测试,六柱梅花桩仍然能使,但七星连珠好像七天才重置。 “遗迹不吗?”谈暮星愣道,“不过我来时就很惊讶,明明你们说不同年代建造者,但感觉每处地方风格都差不多。如果服装设计师话,起码要先统一概念才行。” 尽管每处机关各有特点,但不少部分如出一辙,例如记录本门资料、深处暗藏杀机等。 “统一概念?”楚千黎思索道,“这也没总工程师,不好统一概念吧?” 楚千黎话音刚落,她忽然思及什么,脑海中灵光乍,转身就跑向狭长甬道,专心致志地打量墙壁上图案。 如果要统一概念话,那必然墙上壁画,这每个人进来时都得通过地方。 建造者都各时代玄学天才,他们肯定也对壁画极度敏感,没准中悟出什么! 楚千黎带着谈暮星重返甬道,他们这回没有径直离开,而仔仔细细地观摩起来。 片刻,楚千黎就头昏脑涨,无数画在她脑海里爆开,人类钻木取火列车飞速驰过,浩如烟海信息猛灌进来,承载数千年历史,更别提潜在未来。 她上次回避着壁画,这才勉强穿过甬道,但要神贯注投入其中,根本没办法坚持几分钟。 谈暮星见她色发白,规劝道:“或许他们也一点点消化,毕竟建造这里需要很长时间,不可能像你这样一天看完。” 艾伯纳说第一次穿过甬道时发烧,但他每次走过处都有进步,没准要靠慢功夫。 “但七星连珠等不了那么久。”楚千黎道,“如果找不回如恩石,它很快就要关闭了。” 楚千黎硬着头皮在甬道内漫步,她以前替人算卦跟这完没法比,甬道带给她脑力劳动远超十万卦、百万卦、千万卦! 谈暮星忧心忡忡地跟着她。 没过多久,楚千黎终于还败下阵来,她双抱头蹲下身去,难以抑制地缩一团,借排解脑袋里炸开痛楚。 121、第一百二十一颗星 谈暮星神情微变,他遮住她视线,难得强硬道:“不能再看了,你该休息了。” 她以前研究占星时很快乐,但在却似乎相当痛苦。 黄觉当初就倒在甬道内,难保她不会有剧烈反应。 楚千黎原想强忍痛苦硬撑,但她刻见谈暮星满脸肃然,又踌躇地打量他两眼,宛若暗中观察小动物。 谈暮星一向好说话,在却郑重其事:“你那种眼神看我也不行。” 事关她身体,不能乱冒险。 楚千黎察觉他固执,她眼睛一转,当即就变脸,可怜兮兮道:“星星,晕晕,背背。” “……” 谈暮星摆正态度,她立马改变战术。 谈暮星看楚千黎眼巴巴盯自己,他着实拿她没有办法,任劳任怨地将她背起,索性直接穿过甬道,离开理之门所在大厅。 楚千黎趴在他背上,她借机偷看起壁画,又涌生出头疼感,下意识地想扶头。 谈暮星发她小动作,迟疑道:“你不又在看?”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楚千黎下巴蹭他,软声道,“晕了,晕了。” 谈暮星在完没对策,说她也不管,她会哼哼唧唧地察言观色,找各种法子撒娇打滚,不然就缠人、磨人,可以说狡猾异常。 谈暮星好脾气道:“如果想看,过会儿再来,总要休息一下。” 楚千黎低头支吾:“……好吧。” 她知道谈暮星说得有道理,长时间待在这里压力太大,但又害怕剩下时间不够。 两人在休整片刻,等她状态稍微恢复,又进入甬道来回数趟,然而依旧没什么结果。 “星星,我们回去吧,只能先放塔罗牌了。” 这回连楚千黎都彻底认输,承认一天没法悟出部。 h国昼夜变化相当奇怪,透彻天空长年笼罩灰蒙蒙云,犹如清淡水彩画卷,缓缓渲染而开。太阳替轻云罩上柔光,然而在微寒雪风中,连太阳都冻得爬不上天,没多久就消失踪影。 安放第六枚钥匙任务来得很快。 塔罗牌放置处人头涌动,除了研究人员以,既有中方武警,又有h国队伍,保护着处安。 潘义环顾四周地貌:“这里居然有休眠火山。” “这也我们小心开发缘由。”艾伯纳笑道,“倘若随意触碰遗迹,没准引来天大灾祸,最什么都没留下。” 尽管休眠火山并不活跃,但不代表完没危险。 梅茹璟和须在渊正在探寻第七颗珠子,他们对西方神秘学研究不深,今日就没有跟过来。 塔罗牌放置处一条通向地下狭窄隧道。潘义年岁较大、腿脚不,柳钧让他在地等待,带部分武警人员陪同下去。 楚千黎和谈暮星随队伍缓缓移动,艾伯纳倒跟着他们一同下来。 楚千黎:“今天不去找q吗?” “他已经在大厅布置完人马,暂时不需要我,我就过来了。”艾伯纳道,“比起有没,我还对这些感兴趣。” 隧道墙壁上五颜六色,那大自然洗刷痕迹。 一行人抵达底部,终于看清机关貌,眼前巨大幽深沟壑,下方深不见底。三根粗壮圆柱横在沟壑之上,犹如悬空三座巨桥。 沟壑边屹立着一块石板,上排列整整齐齐小格,恰好七十八个格子,跟塔罗牌数量对应。 艾伯纳一怔:“这跟灵摆不太一样,没有直接放地方。” 石板上小格仅有冰块大小,明显就不能容纳塔罗牌。 楚千黎认观察一番,她掏出婴石塔罗牌,麻利地筛出十二张来,又向身边人讨要道具:“有水吗?” 谈暮星包里取出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她。 楚千黎当初试图将大小阿卡纳拼接在一起,构完整星空画,却多出十二张塔罗牌。她在就根据多出牌,逐一在小格对应位置灌水,想要试试能不能启动机关。 十二个格子都被灌满清水,然而遗迹内没任变化。 众人相觑。 楚千黎诧异地挠头:“难道要灌水银吗?以前神秘学都怎么搞研究?” 下一刻,三根巨柱就发出轰隆隆巨响,它们侧边延伸出数截,看上去隐隐能连接起来。柱身雕刻繁杂花纹,每隔数步还有圆环,加上突然出延展石柱,赫然传说中存在! 艾伯纳目睹幕,惊叹道:“这卡巴拉生命之树!” 三根圆柱分别威严之柱、平衡之柱、慈悲之柱,加上刚刚延伸出来二十二条路径,恰好就构生命树结构。 1-10十原质,11-32连结原质路径,又恰好跟二十二张大阿卡纳对应。 楚千黎仔细地观察起圆柱,她发上方有可踩动机关,思索道:“看来要按一定顺序踩过才行。” 圆柱下方黑不见底、万籁俱寂,没人知道失足跌落果,看上去危险重重。 柳钧本来要自告奋勇,却遭艾伯纳制止。 艾伯纳:“这里花纹不太明显,如果不够了解,没准失误踩错。” 柳钧倒能理解道教,但对西方神秘学不拿。 楚千黎提议:“可以绑着安绳多人操作,三根圆柱间隔大就找三人,这样不会那么危险,我算一个,艾伯纳算一个,然……” 楚千黎在队伍里扫视一圈,寻找其他熟悉占星人,却见谈暮星举起来:“我来吧。” 楚千黎一愣。 谈暮星打量路径上花纹:“这跟塔罗牌对应吗?我好像有印象。” 楚千黎曾经送给他一张愚人牌,他来就查阅不少塔罗知识,尽管并不来占卜,却对文化背景有了解。 “那就够了。”艾伯纳道,“我们三人各自一根。” 三人在身边人协助下副武装,柳钧检查完他们安绳,这才放任他们走上三根圆柱。 楚千黎小心翼翼地踏上平衡之柱,尽管她套有安绳设备,但感受底下凉风呼呼蹿上,仍忍不住下意识地打寒颤,努力将注意力放在破解机关上。 三根石柱及二十二根路径上都有对应机关,当前关键如找正确顺序。 楚千黎径直走平衡之柱尽头,率先踩下第一个机关,随即婴石塔罗占卜起来。她看着中命运之轮,说道:“星星,麻烦你先走圆柱半中央,然再往退一步,踩下中间路径机关。” 谈暮星站在慈悲之柱上,他老实地照她话做,踩下印有神秘字母按钮。 下一秒,楚千黎所在平衡之柱却轰隆隆地下沉,突然比另两根低得多,引来周围人惊慌失措神色。 楚千黎镇定道:“没有出错,只机关触发好像跟牌相关。” 命运之轮代表生命历程起伏,在遗迹内就化为平衡柱向下。 楚千黎继续工作,她望着中皇,又道:“星星,还你,麻烦你这个位置移动威严之柱。” 谈暮星照做,踩过14号路径,三根圆柱没有变化。 “艾伯纳,请你27号路径移动慈悲之柱。” 艾伯纳对生命树构造相当熟悉,依言踩过楚千黎说位置,来空荡荡慈悲柱上。他前脚刚刚踏上慈悲柱,方威严柱就缓缓下沉,来跟平衡柱持平位置。 艾伯纳站在上方,俯瞰下二人,笑道:“在我最了……” 他话音刚落,只听正前方一阵巨响,侧边山壁猛烈炸开,犹如突然降下球形闪电,无处碎石纷纷飞溅,化学材料味道扑鼻而来! 柳钧惊道:“怎么回事!?” 无数烟尘散去,平衡柱和威严柱上落下碎石残渣,然而圆柱上两人安然无恙。倘若不威严柱率先降下,刚才恐怕要被爆炸波及! 楚千黎挥散灰尘,猛咳道:“塔,没想威力那么强……” 生命树27号路径正对应塔罗牌中塔,这代表不可预料而使人无法接受变化。牌图画就闪电劈中塔,人们塌陷塔上跌落。 如果楚千黎前顺序错误,恐怕她跟谈暮星都被炸飞! “你们再往下沉,我们就看不。” 楚千黎站在平衡柱上,谈暮星站在威严柱上,他们相比最初已经下落不少,开始接近幽深晦暗沟壑,脱离柳钧等人视野。 “在也没法停下,如果顺序没错话,应该不会有危险。” 楚千黎如今琢磨出钥匙放置点共性,建造者都会留下一片安区,只要他们按部就班破解遗迹,基本就不会遭遇意。 探索还在继续。 楚千黎看着里女祭司和正义,她连续移动两步,来威严柱上,跟谈暮星相隔数步。 艾伯纳所在慈悲柱缓缓下落,他稳住自己身躯,无奈道:“很好,我也下来了。” 三根圆柱陆续地下沉,不知要将他们送往处,甚至都看不见沟壑边柳钧等人神色,仅能靠通讯设备来联络。 另一边,浅雪覆盖山坡上,l看不远处把守森严隧道入口,他无表情挥挥,示意行动正式开始。 隧道口不断有人巡逻,然而很快就异变突生。 持枪械、身着制服h国军人突然朝身边人开枪,他们冷酷无情地将枪口对准昔日同僚。 不少人没反应过来,转瞬就绽放出血花。 潘义原本待在,他对突如其来骚乱,当即出声:“赶快通知柳钧,让他们先撤退!” h国队伍里有人冷不丁背刺,还有陌生人马包围隧道口,预示着纷争开始。 枪声一响,火拼爆发。 中方人员在根本不敢相信人,好在他们服装跟旁人不同,试图在混战中撕出一条口子来! “不要恋战,先找钥匙!”l带人往里冲,他持枪寻找楚千黎身影,想要将塔罗牌占为己有,顾不上跟隧道口人纠缠。 杀机蔓延沟壑内。 通讯设备里,柳钧焦灼道:“你们先别上 121、第一百二十一颗星 来,站在原地待命!” 艾伯纳满目茫然:“什么意思?发生什么了?” 设备中,柳钧人声还夹杂着嘈杂闷响及枪声,沟壑边缘似乎爆发激烈战斗,然而无法直接传达寂静沟壑内,仅能通过通讯设备送来些许声音。 三人踩在圆柱上缓缓下落,在已无法肉耳听清上方乱斗。他们抵达极深幽暗之中,而楚千黎位置在最底部。 在,上下依次慈悲柱上艾伯纳、平衡柱上谈暮星、威严柱上楚千黎。 “星星,怎么了?” 楚千黎过于靠近沟壑,她仅能听谈暮星声音,甚至无法捕捉艾伯纳话语。 谈暮星同样看不场,他露迟疑:“好像有人闯进来。” “那我们得加快进度,他们肯定来抢钥匙,最好在就弄完第六颗!” 楚千黎动作麻利地占卜,让三根圆柱持续落下,想要完处机关。 死神牌和恶魔牌相继引发剧烈爆炸。 好在三人顺序没有错,始终都站在安区内。 沟壑边缘,l跟柳钧等人发起混乱枪战,然而迟迟不见楚千黎身影,不禁心生狐疑。 枪林弹雨中,有一女子拉下罩,她露出熟悉吉普赛长相,声道:“她不在这,都跟我来!” l将信将疑:“你……” “我在选拔中懒得卖力,不代表我占卜不准!”莉莉丝当初在筛选时藏一,她将心思都在钥匙上,实际同样有不低玄学水平。 “如果在不愿信我,你就等遗迹被开吧。”莉莉丝转身脱离战场,冷声道,“她马上要完了。” l果断道:“跟上她!” 沟壑内,三根圆柱还在下沉,三人如今仰起头来,只见一方小小光亮。 慈悲柱稳稳停住,发出一声闷响,好像卡进槽内。 艾伯纳站在慈悲柱上,他检查一遍附近,试探道:“我这根好像没法动了。” 圆柱顶端有下落轨道,慈悲柱已经达底部。 “因为没几个了。” 楚千黎和谈暮星在都站在平衡柱上,她轻巧地一步踩威严柱上,只见平衡柱和威严柱同时下落。 片刻,平衡柱同样发出闷声,完好无损地卡进槽内。 谈暮星:“我也底部。” “在还差两个!”楚千黎发觉胜利在望,她欣喜地继续占卜,没想翻出一张倒吊人,当即脸色微变。 倒吊人代表放弃拥有接受考验,这样才能去做这辈子该做事。 她在拥有什么? 楚千黎站在威严之柱上,下意识地看向谈暮星。 谈暮星不明所以地回望她,他望向她中塔罗牌,询问道:“快结束了?” “嗯,踩完这个,还剩一个。”楚千黎犹豫片刻,她慢慢踩下23号路径对应倒吊人,笑道,“星星。” “怎么啦?” “……谢谢你。” 谢谢你陪我走那么远。 下一刻,威严柱载着她不断下落,仿佛跌进无尽深渊之中,只让谈暮星内心没来由地发慌。 他赶忙探头去寻她身影,然而黑暗却将她彻底吞噬,下坠威严之柱像没有停止时刻! “我很兴星星能陪我来,所以在没什么遗憾啦。” 谈暮星脑海中莫名涌她那天话,无法抑制地迸发出不祥预感,但他时被困在平衡柱上,却又完找不离开办法。 四周寂静。 威严柱还在下落。 这次比前耗费时间都长,好似要带她奔赴至暗地狱。 嘀嗒嘀嗒,隐有水声。 威严柱终于抵达底部,楚千黎中途甚至将安绳脱掉,否则根本就没办法下来。 她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子,查探起四周情况,只觉侧边山壁骤然炸开,一阵灼灼热浪扑来,无数人鱼贯而入! 莉莉丝让l人员轰开山壁,强行在遗迹内打出通道,她挥笑道:“surprise!” 楚千黎对持枪械、色不善一行人,镇定道:“不好意思,我只听得懂拆尼斯。” 莉莉丝寻找楚千黎踪迹,为他们不惜破坏遗迹内部,就想要在对方完工作前抢夺钥匙。好在时间赶得刚刚好,第六颗珠子没有落下,他们就抓住目标对象! 众人皆瞄准威严柱上孤身一人楚千黎! l举枪对准楚千黎,他眼底闪过一丝阴冷,低声道:“你似乎很冷静,倒让人挺意。” 他原想看见楚千黎色惶惶、足无措模样,但她在却远超同龄人淡定,甚至称得上漠然。 “因为说实话,早有预感了。”楚千黎道,“我倒挺意你们居然能合作。” 莉莉丝曾经偷窃水晶球被抓,在竟然又跟l联,还摇摆不定a国。 莉莉丝语带寒意,威胁道:“上次事没跟你算账,今天终于该轮你了。老老实实地交出钥匙,如果你足够配合话,看在你能力份上,可以保证你人身安,就跟乔一样。” “我知道你离开你保镖,完就无缚鸡之力,什么都干不了。”莉莉丝笑道,“能找你们分开这一刻可不容易。” “他不我保镖。”楚千黎认地纠正,“我星星。” l色发沉:“废话少说!在就交出钥匙,不然别管我们开枪!” 无数冷冰冰枪口对准楚千黎,只让她在避无可避、毫无退路。 楚千黎平静地扫过副武装敌人,随即发出一声轻轻嗤笑,莫名有些嘲讽意味。 “这什么意思?”l眸光发寒。 “我觉得你们很有意思,居然在跑过来抓我。”楚千黎瞟向前方31号路径,平和道,“你知道我这两天最担心事什么吗?” “我好怕星星一直跟着,要我死在他前,那就彻底完蛋了。”她垂眸道。 楚千黎放置罗盘时候,她在极光下占卜过一次。 她对谈暮星说占卜内容重视过程,但这句话换一种说法,有可能看不见结果,也可能她没有结果。 没有结果就结束,一切终止,都归零。 婴石遗迹极具业力地方,远超任普通风水宝地。她这样命格来不改命,就殒命于,堪称九死一生。 “在还挺感谢破柱子,关键时刻没有掉链子,把我们两个分开了。”楚千黎笑道,“你知道我们站在哪里吗?如果按照有神那套,这里生命树尽头,在永生之路上只有最突破人才能功。” “我们每个人降生时都有罪,只有接受审判,反省过去所作所为,才能抵达新一层境界。” 楚千黎捏紧中石块,那她刚才无意捡起。31号路径对应就审判牌,但她在来不及冲过去踩机关,也就没办法抵达安区。 她不确定爆炸否会落在自己身上。 如果第六颗珠子落下,即塔罗牌钥匙遗失,梅茹璟和须在渊说不定也能钻研出第七颗秘密。 莉莉丝察觉她玉石俱焚之意,慌忙道:“我们完可以合作,难道你不想活下去!?” 莉莉丝唯恐楚千黎要以命相搏,不管第六颗珠子完,还在混乱中钥匙遗失,对他们来说都致命打击。 “活下去?”楚千黎扯扯嘴角,嘲道,“我想啊,我太想了,我比谁都想要活……” 她追寻这件事太久太久,甚至都感一丝疲惫。 “那我们就合……” 下一秒,楚千黎猛地抛出中石块,狠狠将其砸向31号机关,怒道:“但想好好活着它星星得累啊!” 正因她太想要活下去,偶尔都爆发出怨恨,凭什么其他人就如轻松?那些看不见自己命运人都能长命百岁,唯独她要平白无故地受一遭? 如果每个人都会有人生课题,她课题就接受去死吗? 人都有阴暗,她不止一次想过,不然就这样吧。 她没那么重要,短寿也无所谓,界少她同样能转,必非要追寻看不终点结果。 倘若不占星精神约束着她,倘若不星星无怨无悔地陪着她,她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石块准确地击中审判牌机关,紧接着周围山壁爆发巨响。无数火光同时炸开,这远超其他牌威力! 凡人不具备审判权力,唯有神能够无私审判。 “怎么了!?” 其他人对接二连三爆炸惶恐不已,完不理解处发生什么异状。 数条火龙凭空落下,扫过山壁时带来焦黑痕迹,热浪扑涌而来,差点掀翻众人! 寂静沟壑转瞬如人间炼狱,刺目火舌蔓延而上,无情地吞噬安区人们。 楚千黎和l等人都不站在安区内,漫天火星散裂而来,甚至灼伤她皮肤,留下焦热痛楚。 “第六颗珠子已经落下!” 她终究还完了。 l难以置信地看向楚千黎,他一举枪想要逼近,脸上呈恼羞怒之色。 “l,你总觉得自己天命之人吧?”楚千黎站在熊熊火光中,她身边不断爆炸,快在圆柱上立不住脚,笑道,“不如我们来比比,谁才正天命之人,可以这里生还?” 如果这命运给她考验,那她在已经竭尽力,剩下因果就由老天爷来清算吧。 “审判开始了。” 两人脸上都狼狈不堪,都漆黑灼痕。 l果断朝她开枪射击:“不比了!” 砰! 她必须死在这里! 暴烈火花他们正上方炸开,巨大冲击力直接掀翻二人,只留下呛人烟雾。 l摔倒在地,他刚刚缓过神来,朝着烟雾连开数枪,不管否击中目标,直接对楚千黎展开扫射。 爆炸沙尘散去,威严柱上空无一人。 下一秒,周遭石壁轰然坠落,万千火浪吞噬残余人。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颗星 122、第一百二十二颗星 碎石稀里哗啦地落下, 混乱中夹杂些许水声,然而也被逃窜人群的呼救所掩盖。 万丈深渊下有水流,接着就溅起的水花。 楚千黎根本没想石块否会砸中机关, 也根本没想己否会被子弹击中。她借着爆炸的烟尘跳下威严柱, 不管下方有何危险, 仅仅无畏一搏。 她现在没时间占卜,被审判者不该起卦。 如单纯卦象来看, 她今日本身就大劫,算不算都无所谓。 幸运的, 沟壑之下竟有暗河。 楚千黎在河中猛烈呛水,试图找回身体平衡,由于疲惫感觉不断下沉。 她拼命想浮出水面,反被流速极快的河水冲得东倒西歪,犹如惊涛骇浪中无招架的小船, 不知向何方。 沟壑内, 第六枚珠子成功落下,慈悲柱和平衡柱附近通道打开, 艾伯纳和谈暮星得以离开。 这里的建造跟其他地方一样, 只要破解谜题踩在安全区内, 总能找全身而退的办法。 通道内静悄悄, 两人率先碰头。 艾伯纳低头看通讯设备,凝眉道:“l违背q的命令带人来,还联合a国发动偷袭,恐怕下一步就前往真理之门!” 如l在放置前抢得钥匙, 他就具备重新谈判的权,但要抢夺钥匙失败或放置工作结束,便不得不在真理之门前展开恶战。 q早就在大厅部署人马保护遗迹安全, 恐怕迎来蒙德森新旧权交替。成年的狼已经不堪忍受现状,迫不及待地向狼王发起挑战。 “我先下找她。”谈暮星发现联络不楚千黎,又迟迟不见她来通道内,当机立断前往威严柱。他现在莫有些发慌,还在想她先前的话。 艾伯纳:“等等,你不先上跟队伍会合吗!?” 通道可以往上或往下,往上就柳钧等人的位置,往下就楚千黎所在威严柱。 “我会给他们发消息的。” 谈暮星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匆匆向下,一路都没有看楚千黎,很快意识威严柱下落极深,耗费好长时间才抵达底部。 威严柱附近已如业火燃烧的炼狱,时不时仍有炸裂发生,碎石飞溅、尘土飞扬。 经前面的混乱,不少人早就逃出此处,但烈火仍有蔓延之势。 谈暮星一边取出|枪,一边给柳钧发送消息,汇报威严柱附近情况。|枪柳钧得知谈暮星会射击给的,让他逗留在h国期间藏一。 莉莉丝和l强行打破山壁,导致机关内部受影响,原本设计的安全区也不再管用。 滚烫的空气使人脸庞刺痛,谈暮星在灰尘中根本看不清其他人,别人都躲避正中间爆开的火星,他在此时顶着烟雾逆行,逐渐靠近沟壑的威严柱。 威严柱旁边的轰炸最为可怕,现在已经没有人待在此处。 谈暮星一直没看楚千黎,他的心始终悬在半中央,但当他捡起威严柱上染血的彩绳,顿时神情恍惚,此时如堕冰窟。 明明周围热浪袭涌,他如今背发寒。 这他 122、第一百二十二颗星 在萨满村编的,她来就戴在腕上,不多值钱的东西,做什么都不必摘下,所以不离身。 现在,绳莫其妙断裂,孤零零落在圆柱上,还沾染着血迹。 谈暮星向下望,深渊毫无光亮,犹如怪物可怖的大嘴,似乎早就她一口吞噬。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炸裂中还有细微声响。 谈暮星静听数秒,他检查完身上的装备,直接威严柱跃下,顺着山壁探查下方情况。 暗河内,楚千黎被冲得七荤八素,她想要起卦寻找方向,被激流颠得无法集中注意。 她不知道己顺河漂哪里,只知道一路抵达河道尽头,看漆黑的山壁,重重地撞在上面,让她臂都麻木起来。 她想借着山壁往岸边靠,无奈此处迅猛出水口,被死死地卡在岩壁上,根本就没法挪动身子。她宛若横在河道中央的小树枝,距离两岸实在远,只能在水中可怜打颤。 长久的僵持,终于彻底脱。 她被冲进河底出水的暗道,再也呼吸不水面空气,只能缓缓坠入寂静的深渊。 水下相当安静。 她在水底无地睁眼,暗河的水清澈透亮,只见水下石壁遍布壁画,跟甬道内的图案如出一辙。 这可不好消息,这代表没法起卦。这类壁画会干扰她。 不现在好像也没起卦必要,她的体早就枯竭,密闭水底也无退路。 她感觉眼前界就如放慢的旧影片,随着量的流逝,脑袋里也空荡荡。她刚开始还由于溺水窒息难受,慢慢就开始失知觉,总觉得身体和思维割裂起来。 她能一目行地扫复杂壁画,任由庞大冗杂的信息冲刷己,然而再也不会感疼痛,或许痛觉已经抵达上限,又或许她就要丢下这副躯壳。 上帝不允许亚当夏娃吃善恶,说他们吃下善恶会死。有人说,这指亚当夏娃失永生,他们开始拥有生老病死;有人说,他们吃下善恶,死的他们的“灵命”。 楚千黎不知道有神论的“灵命”指什么,但她深知己的肉身快死,唯有意识还能由地游荡。 据说,人在濒死时会产生错觉,即便仅仅在水下挣扎几秒,但溺水恐惧感使人误以为度一纪。 她现在就这种感觉,在水下看新纪。 她看天空最亮的北极星、看第一个观察星星的人类、看无数人聚集在篝火前施展巫术、看观星台上捋须的鹤发老人、看有人指导原住民建造婴石遗迹、看耶稣被钉在字架上、看玫瑰字会的图案…… 她还看迫害、疫病及纷争,还有永无止境的流血残杀,冷兵器信息战,再现有人类无法触及的未来。 她看见鲜红的婴石被人挖出,雪白宁静的h国被岩浆覆盖,焦黑的土地上再无古文明的遗迹。高科技武器此处夷为平地,战火此燃烧而开,迅速地向外扩展,直至人类居住之地寸草不生。 她看五星出东方,也看大国的消亡。 她还看众生乱象。 无数宗教都有类似末日审判的记载,然而审判日跟人类想象不同,并不在某一天突然爆发 122、第一百二十二颗星 ,而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来,真正意识时已无法挽回。 她在此刻领悟建造遗迹的缘由。 盛极必衰,早地掌握一切,同样代表死亡开始。 人类还没有做好准备,便雄心勃勃地挖出婴石,就像提前摘取善恶的亚当夏娃,仅仅原本的生存进度条无限拉快。不知收敛地贪图眼下的新进展,变相压缩未来的可能性长度。 遗迹的存在就为守护婴石,静候真正适合开启的时机。 然而,遗迹同样为人所造,随着时代的进展,星象也会有变动,需要有人不断修缮遗迹内设置,校正最开启真理之门的时间点。 婴石遗迹确实还未完成,第七颗珠子就最终校正,再下一回才正式开门。 他们冥冥中聚在此处,并不来开采婴石,而选拔最一守护者,完成第七颗珠子的设置工作。 但被选中的人她吗? 楚千黎意识渐黑,她终于参透壁画,似乎为时晚。 意识朦胧前,她想星星。 她现在才承认,她他撒谎。 所谓没有遗憾和悔恨,只她故作淡然罢。 暗河边,谈暮星一路顺河寻找,他看出水口便感不妙,当即潜水进寻人,然隐隐看她身影。 她似乎已失知觉,看上脆弱而易碎,犹如被掀翻的小船。 谈暮星拖着她往岸上靠,他穿湍急的出水口,迅速地她带上,确定她呼吸道通畅,立马就展开抢救工作。 他现在什么都不敢想,甚至不敢检查她脉搏,只能全神贯注地救护。 但她身体好冰,静静地闭着眼睛,完全没往日鲜活。 她好像睡着一样,但沉睡的人都会有呼吸,她的吐息清浅得感受不,宛若毫无生命的瓷娃娃。 谈暮星调动脑海中的抢救经验,他努说服己只溺水假象,救助人员要有信心和耐性,千万不能轻易放弃,持之以恒继续急救。 她只暂时心音消失,不代表完全没机会。 他根本不敢想超10分钟溺亡率,也不知道她究竟溺水多长时间。 如他再快一点多好,如他能掐会算多好,如他形影不离地跟着她多好,那她就不用遭遇这些。他坚持要跟她来h国,最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来就没有宏图大志,启程的原因格外简单。他只想陪她重返平凡日常,但连这小小愿望都实现不。 好半天,她都没醒来。 谈暮星一边心肺复苏,一边感受些许温度,但那并不源于她,而他止不住落下的温热。 嘀嗒。 楚千黎想要抬起臂,但她现在浑身发沉,总觉得意识和身体错位,两者如今各玩儿各的。 她想要呼喊星星,没有办法开口。 她想说星星的眼泪甜的。 好甜好甜。 谈暮星察觉一丝浅浅吐息,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眼底终于涌生出光亮,更加不敢停下抢救工作。 尽管她的脉搏极为虚弱,但跟刚才的一潭死水不同,无疑还在轻轻地跳动!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颗星 123、第一百二十三颗星 谈暮星原本是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交替, 现在确认她息逐渐恢复,更加不敢松懈,继续坚持下去。 片刻后, 柳钧等人根据谈暮星留下的信息, 一路顺着暗河找到狼狈的二人。 直到急救人员要将楚千黎抬走, 谈暮星才敢稍微让出空间,但依旧在后紧张地跟着。 医院内, 昏迷的楚千黎被医护人员带走抢救,其他人在走廊忧心忡忡地徘徊。 柳钧汇报道:“爆炸现场有a国和被策反的h国军人, 但没有找到此次事件的谋。” 柳钧等人将威严柱附近火焰扑灭,紧接着抓捕遗留下来的人员,却迟迟没有见到l等人。对没准在炸裂初期就逃出,现在不知道去向何。 “好的,我知道了。”潘义成肃然道, “艾伯纳已经通知q, 他们开展全国搜捕,这件事必须要有交代。” l联合a国突然发起武装叛变, 不但让h国队伍内部损失严重, 拖累无辜的中队伍下水, 影响相当恶劣。 潘义成已经将须在渊和梅茹璟撤回, 只在遗迹附近安排武警紧盯动向,担忧中人员被h国内战波及。 “暮星,你先回去换身衣服吧。”潘义成长叹一声,他眼谈暮星憔悴地坐在长椅上, 劝道,“我们一有消息就通知你,不要弄得自己最后倒下了。” 谈暮星默默地摇头。 溺水者恢复呼吸并不代表康复, 许多人没准一直昏迷不醒,彻底陷入脑死亡,变成植物人的状态。 楚千黎现在没有睁眼,谈暮星自然不肯离开。 潘义成察觉他的执着,现在不好再多言,只得拿来毛毯及热茶给他。 正值此时,旁边传来尖细的男声:“放心吧,她一点事没有,现在不醒是刚被点化,跟什么脑死亡毫无关系。” 谈暮星闻言抬头,他便到许久不见的黄觉,如今已经是出马状态。黄觉当初倒在甬道内,被潘义成等人送到医院,没料到在此时出现。 潘义成露迟疑:“……你怎么总是突然出马?” “不是那遗迹闹的,没想到你们人类如此小,不但简单粗暴地将我赶出来,最近把我弟子搞得极不稳定。”黄仙不满道,“这些人真是太不礼貌了,它门口没贴狐狸不能入内!” 据黄仙所说,甬道墙上的壁画是向人类传递信息,他作为狐仙就被莫其妙撵走,连累弟子黄觉当场咯血晕倒。这条甬道是定向筛选,他的身份没办法进去。 谈暮星颤声道:“真没事吗?” “当然没事,我治疗过那么多人,打眼一瞧就知道什么毛病。”黄仙瞟向急救室门口,淡淡道,“倒不如说是她机缘来了。” 在黄仙的视野里,楚千黎被送来时浑身包裹金光,只是凡人并不能见这些,她似乎从壁画中获得新突破。 潘义成表复杂:“你是无证行医吧。” “能治好不就可?”黄仙犹如被踩尾巴,恼羞成怒道,“不然我们来打赌,我猜她马上就醒!” 下一刻,有人从屋里出来公布喜讯,说楚千黎已经顺利地醒来! 谈暮星顿时色一松,他下识地站起身,目不转睛地望向病房,等待医护人员们的通知。 黄仙相当得:“我赌赢了。” “但我并没有跟你赌。”潘义成提醒,“她醒来是通过医院抢救,没有改变你无证行医的事实。” “啧。” 谈暮星进屋跟楚千黎相见。 黄仙望向旁边一动不动的潘义成,疑惑道:“你不去吗?” 潘义成全程站在门口,他明显很担心,现在却没有过去。 “做事要时机,我晚两分钟去。”潘义成摸摸鼻子,又道,“所甬道的壁画究竟写着什么?” “不知道,但我猜跟你们凡人的决定有关,所把我踢出来了。”黄仙道,“不管是 123、第一百二十三颗星 什么仙家门派,总有相似的地,不是仙形象,就是修行理念,连相隔甚远的人能有相同的遭遇……” “即便是毫无信仰的凡人,没有相关的修行过程,偶尔灵光闪现,甚至让他自己觉奇,壁画记载的就是这些共通内容。” 潘义成一愣:“你是说集潜识吗?” “……”黄仙茫然道,“什么叫集潜识?” 潘义成作为大学教授,他为文盲狐答疑解惑:“人类进化过程中无数同类经验的精沉淀,一种不明确的形式潜藏在每人心里,或许一辈子不被发现,却一直无形地推动或制约每人。” 黄仙满脸懵逼:“……说点狐狸得懂的话。” 潘义成摸摸下巴,他和蔼地思索:“如果使用集潜识理论,那连出马仙能进行解释,毕竟狐仙等形象算常见象征,可说是人类潜识的表达。” “我是货真价实的狐仙!”黄仙震声,“不要科学,不要科学,你简直比臭道士冒犯狐!” 道士们好歹站在道教的角度否定出马仙,潘义成居然站在无论角度否定出马仙。 病房内,楚千黎经历复杂检查,确定她的身没异状,让医护人员们格外惊叹。他们最担忧的是脑死亡,毕竟是不可逆的伤害,但她溺水时好像很放松,免去不当挣扎带来的风险。 医护们忙碌完就先行离开,他们到外跟潘义成交流况,门外的另一人走进来。 楚千黎抬眼清来人,她瞬间眉飞色舞,惊喜道:“星星。” 谈暮星踏进屋里时,他到重新醒来的她,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或许是暗河边冰冷安静的她印象过深,再次目睹她如此灿然、欢欣的表,甚至产生坠入梦里的错觉,让他怔怔地不敢相信。 楚千黎不解地他站在原地。 片刻后,谈暮星垂眸,轻声地开口:“是真的吗?” “什么?” “……你那时说没有遗憾了。” 他推测她提前就预到什么,所才说出宛若告别的话。 楚千黎闻言一愣,她沮丧地低头,小声道:“对不起,我撒谎了……” “我在水下才醒悟,我是有遗憾的。” 如果再见不到他,她到万分遗憾。 谈暮星见楚千黎垂头丧,终于忍不住上前拥住她。 当触及温暖的她时,他才产生失而复得的真实,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想要将脑海中暗河旁的噩梦驱赶。 她是充满活力、欢欣鼓舞的,永远有使不完的生命力,不是脆弱易碎的寒冷躯壳。 她有好多鬼胡乱折腾,却贴地疗愈别人,总能让事变得积极而美好。 他无法想象她的消失。 楚千黎察觉谈暮星在发抖,她用脸庞贴住他的手臂,埋在他怀里开始眼圈发红,又下识地用脸蹭蹭他。 “我回来了。” 两人在昏暗冰冷的河水中互相寻觅许久,终于能在此刻分享纯粹的温拥抱。 他们无声地依偎在一起,宛若天空亘古来两颗相守的星,不管日升日落,始终亲密无间。 好半天后,谈暮星平复完绪,这才轻轻地放开她,犹如碰触易碎品。 楚千黎觉属于他的温撤去,她嘴巴微撇,嘀咕道:“星星偷亲我了。” “咦?” “你在水边偷亲我,我当时觉到了!”她不满地指责。 谈暮星刚从剧烈起伏的绪中抽离,现在就被她杀得猝不及防,他慌张无措地解释:“那是心肺复苏,胸外心脏按压和人工呼吸交替,按照30比2的比例循环往复……” 他当时心大乱,可说毫无绮念,哪料到被她反将一军! “我不管,我要找回来。” 楚千黎突然站在病床上,她猛地凑上前,随即一触即离,露出狡猾的笑。 谈暮星只觉脸庞上湿润而柔软的一下 123、第一百二十三颗星 ,当他识到那是一吻的时候,耳根刹那间鲜红欲滴,难形容此刻怦然心动。 无数蘑菇云在胸腔内炸开,让他整人羞赧得无法自制,不敢置信地回她。 她笑盈盈地盯他,整张小脸难掩得,全是被他骄纵的肆妄为。 如果有成语叫小鹿乱撞,那刚刚就是小熊乱撞。 楚千黎大大地伸手,她动朝他讨要抱抱,故笑着拉长调:“救命恩星。” 谈暮星如今脸庞发烫,他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又被她可爱到说不出话,只能默默地伸手想要回抱她。 下一刻,门口却有人尴尬地出声:“咳咳,现在恢复得怎么样啊……” 潘义成误为自己时间把控够好,没想到他进来的时机是不对。 谈暮星眼潘教授进屋,他当即闪电般地站直,红耳赤地退到墙边。 潘义成故作不察,镇定自若道:“来你们精起来啦。” “潘教授。” “没事,我就是问两问题,问完你就好好休息。”潘义成道,“暮星说下去找你时已经发生爆炸,你当时是遇到l吗?” “不止,有选拔时遇到的莉莉丝,乔就是被他们抓走。” 潘义成若有所思:“这人现在没找到,他们逃走后应该很快就要筹备下一波。” 如果l等人无法夺取钥匙,那恐怕要在真理之门决战,只是不知道他们何时纠集队伍。 楚千黎认真道:“潘教授,我有话想跟您说。” “什么话?” “现在不能打开遗迹,没到合适的时候。” 楚千黎将壁画信息告知潘义成,中是来合作开发婴石,但如今况明显有变,跟过来的初衷截然不同。 她将提前挖出的糟糕后果描绘出来,无尽的熊熊战火将焚毁一切,引得谈暮星和潘义成脸色大变。 潘义成叹息:“我前不久就有这种觉,a国突然插手,就算遗迹打开,难保其他国家不争,到时候恐怕大乱。” 中和蒙德森确实有约定,但其他势力并不在乎。在高额的利益前,任何联盟轻易瓦解,一如陷入内斗的h国。 楚千黎回忆道:“我在水下靠壁画完成一场超大占卜,到无数有关未来的画,五十年后现有的世界格局被彻底打乱,无数鼎盛一时的大国陆续消亡,人类迎来难想象的混乱时期,但天空中的五星不灭,两百年后有一来自东的少年再次踏上此地,那时就是真正开启遗迹的时刻……” “未来的生活环境将跟此刻大不相同,人们恐怕长期生活在虚拟世界,婴石不仅仅是能源物质,能调动人的脑部活动。”楚千黎补充,“但要立马贸然挖出,恐怕将激化现有矛盾,致使世界范围内的要文明湮灭。” 谈暮星理解道:“核武器没诞生前,世界不是这样。” “我将况汇报回去。”潘义成思索,“如果要将遗迹关闭,你有多大的把握?” 楚千黎一此话,便知潘教授已有决断,他们不是来抢先瓜分人类资源,或许更应该顺其自然地等待后辈们发掘。 “第七枚珠子就在真理之门,不需要特地修建,只有前六颗珠子落下,才能开始校正工作。”楚千黎道,“只要让我碰到大厅里七星连珠的表盘就行。” 其他钥匙放置点是独立建造,不需要借助别的钥匙帮忙,唯有最后一次校正要求精准,必须六星连珠才能打开仪器。好在这回不必再费心设计,可用大厅设施观星校准。 潘义成露难色:“但现在q派人驻扎在大厅。” 中愿接受留存实力、关闭遗迹,但蒙德森家族却不见得能同。按照楚千黎的思,h国未来是否存在两说,没准遗迹不再属于蒙德森。 楚千黎思考片刻,低头道:“可让我见他一吗?” “你想做什么?” “让我替他占卜一次,他想要的未来。” 第124章 大结局(上) 124、大结局(上) 潘义成将情况汇报回国, 便联络遗迹旁中方员,手跟蒙德森领袖q见面的事。 楚千黎刚在医院苏醒,谈暮星没有休整太久, 换一身衣服就要奔赴真理之门。 门口, 谈暮星经换上干净衣物, 他看到楚千黎身裙装一愣,随即忍不住流露笑意, 又强作克制地抿抿嘴角。 “有什么好笑的?”楚千黎随意地转一圈,大大方方地展示, 振振有词,“谈事情要式点。” “不冷吗?”谈暮星奈,“我当时做衣服的时候,没想到你会现在穿。” h国的温比较低,尽管穿厚外套, 但还是担心太单薄。 “坐车过也不冷。”楚千黎低头打量一圈, 坦白,“而且我现在莫名精神好。” 楚千黎在水依靠壁画占卜后, 不但没在溺水时受伤, 还觉得浑身充满力量。医生们认为当时处于放松状态, 没有拼命挣扎带给身体过多压迫, 反而幸运地度过难关。 “回后……”谈暮星眼神飘移,他犹豫地低头,终于鼓起勇,支吾, “我给你做一件冬装吧。” 楚千黎嘟囔:“星星好小,就做一件吗?” “那你想要几件?”他偷偷地看一眼,又从未说过类似的话, 忽然涌生赧意及窘迫,小声地改口,“……一直给你做衣服也行。” “一直是多久?” “以后的每一年。” 楚千黎一怔。 谈暮星见发愣,他莫名慌张起来,赶忙解释:“当然你不用都穿,可以就挑你喜欢的,没有逼你全接受的意思……” 谈暮星唯恐会感到压力,好像必须穿他做的衣服。 “那不该每一年每一季度这么做吗?不然我哪有衣服穿?”楚千黎趾扬,“星星回应该出时装画册,我看看每季度有什么新衣服!” “咦!?” 楚千黎委屈地呜呜:“别家的知世做好多好多衣服,但我的知世就只给我做出一件,所以我都没有衣服穿……” “……但我做得又不好,总感觉送不出手。” “我不管!就要你做的!” 谈暮星理取闹,终究是忍俊不禁。他率一步踏台阶,主动朝伸出手来,目光柔:“那好吧,以后每年每个季度,我都做衣服送给你。” 他的神情在细雪的映衬越发温柔。 “这还差不多。” 楚千黎回握他温暖的掌心,共同奔赴远方的一站。 雪原上空,浮云飘荡。 遗迹附近重兵把守,此处远离中心城区,是一片独立而平坦的荒郊,唯有用于探索研究的工作站坐落其间。现在,周围都被拉起封条、搭建围栏,每隔几步就有穿制服的士兵站岗。 遗迹甬位于此区域的中心位置,门口不光有早在等候的艾伯纳,还有装备真枪实弹的安保员。 艾伯纳看到安然恙的楚千黎松一口,又瞧一眼跟牵手的谈暮星,说:“q就在大厅里。” 中方还未对蒙德森提起关闭遗迹的事,所以对方误以为是来破解第七枚珠子。 乔等在放置恩石时被抓,加上l突然搞内部分裂,致使蒙德森手才流失,目前在神秘学方面唯有艾伯纳。 楚千黎站在甬外,没有立刻,反而沉吟数秒,询问:“艾伯纳,你为什么会替蒙德森工作?” “因为想搜集神秘学资料,但要深入接触遗迹的话,必须要通过蒙德森。”艾伯纳耸肩,“谁让这是他们的地方呢。” “那果有一天你的好奇心将毁掉这一切,你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欣赏多样化文明的却目睹古文明消亡,这恐怕是最悲伤的事。 艾伯纳一怔,诧异地回望,他在良久踌躇后,反问:“你是不是在壁画上看到什么?” “其实我当初发烧后看见一些画面,可惜根本法领悟其中的含义,便想能不能搜集更多资料研究。”艾伯纳眼神缓,“倘若你经明白一切,那就坦白地告诉他吧,我可以向你发誓,ql并不一样。” 艾伯纳是往返遗迹次数最多的神秘学者,他每一次走过甬时都在进步,遗憾的是至今没发掘出壁画秘密。 然而,他现在有一种预感,楚千黎或许做到了。 “果有一天我的好奇心将毁掉这一切,那我选择收起我的好奇心。” 艾伯纳放眼看远方的小小城市,从处看就袖珍的微缩模型,却是寒冷地区们来之不易的温暖栖息地。 他喜欢这里,跟遗迹没关系。 潘义成清点完队伍,他确认员误,说:“我们准备进吧。” 梅茹璟须在渊经站在队伍内,唯有出马仙黄觉没办法进。 黄觉最近状态不佳,长期都是出马状态,一直以黄仙示。 “据说弟马轮回后没准堕入畜生。”须在渊理性推测,“或许是这样,没办法进。” “小士,劝你多积口德,我可是修罗!”黄仙尖声,“这地方有什么好,我还不稀罕呢!” 梅茹璟漠然地吐槽:“为什么你们搞神神鬼鬼的还彼此看不起?” “好啦好啦,别吵了别吵了,互相理解,求同存异!”潘义成劝,“那黄觉就暂且在外面跟我们的待在一起。” 艾伯纳为众带路。 甬内毫变化,楚千黎跟谈暮星手拉手,这回走过却不痛苦,只感觉壁画上数栩栩生的符号飘浮而,替自己将过、现在未来梳理得清清楚楚。 海量信息的冲刷让完成更新换,连脚步都变得轻快。冥冥之中,觉得队伍浩大起来,不仅有潘义成等陪同,甚至有以前走过此地的前辈。 任何术数的发展都离不开过往积累,是一交流传承,才能够使其延续至今。 楚千黎瞥向角落里的古袍青年,他认真地低头察看罗盘,中心是红色的婴石。 意识要摸向自己的婴石罗盘,却忽然醒悟是在壁画作用看到过,眼前的是曾经来此的天才前辈。 “祖师爷?”楚千黎回想起罗盘的创造者。 古袍青年似有所感地回头,他好像也看见楚千黎,讶异:“啊。” 这一眼,他看到未来,看到过,在甬中错时空交汇。 两位占星天才依靠他们的天赋短暂对视。 片刻后,楚千黎失连接,望向谈暮星,惊喜:“星星,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看见什么?”谈暮星满脸好奇。 “看到祖师爷!”楚千黎脑中灵光乍现,赶忙集中精神,欢欣,“这么说我还有可能看见后辈。” 还想瞧一瞧未来打开遗迹的。 令遗憾的是,并没有看到。 楚千黎满目茫然:“怎么这样?难对方没占卜天赋吗?该不会一不一,简直让祖师奶奶我大感难过。” “……你突然就给自己提辈分呢。” 一行缓缓穿过甬,抵达最深处的大厅。 队伍里有产生同感,须在渊面露迟疑:“我刚刚好像看到乾门的。” 须在渊总觉得此次穿行跟首次不同,竟隐约瞧见跟自己服装相仿的士。 值此时,真理之门旁边的老率开口:“你们来了。” 楚千黎抬眼望,只见大厅内遍布持枪的安保员,跟往日空荡的状态截然不 124、大结局(上) 同,q在众星拱月中立于处。 他神情沉稳地注视一行,头发一丝不苟,发色呈现金白,就阳光洒落山巅之雪,看上严肃而威严。这是一位历经沧桑而铁骨犹在的老者。 “现在只剩第七枚珠子,马上就能打开遗迹。”q,“遗迹打开后,l最近恐怕会袭击这里,我会尽全力保证你们安全。” 潘义成色:“不好意思,我们经过内部讨论,认为现在不能打开遗迹。” 艾伯纳在遗迹外早有预料,他现在闻中方改主意,倒没有过于惊讶。 q面色微变:“为什么?我们应该经协议好?” “因为还没有到合适的契机。”楚千黎上前一步,镇定,“可以询问你一,为什么最初想开发婴石吗?按照蒙德森实力,其实不必此迫切。” q紧盯对方年轻的面孔,知跟l曾有过节,也知天赋远超艾伯纳。他沉默片刻,索性坦白:“即便是蒙德森,实力也在滑,看上光鲜亮丽,但增速连年降。” “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果没有抓住新的机会,等我彻底撤以后,蒙德森过百年就是空壳……”q眼眸微黯,失望,“l今的所作所为没准加快这一切。” q作为蒙德森现任掌权者,他远比l更能看清现状,自然有居安思危的想法。 帝国般的家族没有进步便岌岌可危,他们的势力遍布全球同样表跌倒就是可怖的坍塌及破碎,唯有抢抓住新时的契机,才有可能立于不败之地。 q一直没将权力交给l,就是深感他还未真醒悟,暂时力为巨船掌舵,想等他彻底成熟起来。此举却刺激l逆反,做出背叛家族的事。 在l看来,果他能攻婴石,蒙德森也不在话。 “所以开发婴石是为延续家族?”楚千黎主动提议,“那不我们来占卜一,遗迹开启后蒙德森家族的未来。” “占卜?” “没错,这处遗迹并不是由你发现,而是蒙德森祖留来的吧?” q点头承认:“是的,h国建立不到百年,前任族长发现遗迹跟蒙德森家徽的相似点,这才斥资购遗迹附近大片土地,接开始在h国经营发展,当然这都是我童年的事了。” q年轻时恰逢全球经济起飞,他让蒙德森产业覆盖数国多领域,自然暇顾及小小的h国。当他逐渐上年纪后,预感到接来的颓势,加上科学技术不断发展,这才将目光投向婴石遗迹。 “那你有没有想过,既然前任族长没有打开,或许遗迹对家族并不好。” q略加思索,反问:“你想要占卜遗迹开启对蒙德森的影响?” “对,未来是不确定的,所以才会弄巧成拙。”楚千黎坦然,“占卜并不需要多少时间,现场还有多厉害的,我也不可能信口开河骗你,为什么不试试呢?” 现场既有归属中方的梅茹璟、须在渊等,也有归属蒙德森的艾伯纳等。楚千黎确实没撒谎余地,随时都能被手们揭穿。 q瞥一眼艾伯纳:“或许你们串通一。” “这样想可不好,艾伯纳生非常信任你呢。”楚千黎摊手,又郑重,“你可以挑剔我们的性格,但唯独在占卜方面,我们可能沉默,却绝不会说谎,因为这是我们的使命。” 这是他们研习占星或选择修行的初心,渡己且渡。倘若偏离方向,那就万劫不复。 “好。”q见目光坚定,他终于做出决断,又,“你要怎么占卜?” “选择一样东西,然后报出数字,我来占卜蒙德森接来的走向。”楚千黎环视周围,豁达,“当然,欢迎其他监督。” q思索片刻,他默默地摘胸前家徽,又现场报出一串数字。 “这样就行了?” “没错,请稍等片刻。” 楚千黎看过蛇与苹果的徽章,又记录q给出的数字,开始进入占卜的环节。 刚一起念,大厅穹顶的壁画就参与其中,却不似初来乍到时疼痛难忍,反而极大地扩充占卜的信息量。 艾伯纳同样取出灵摆,想验证楚千黎的话。 须在渊手指微动,他又奈:“……不行,还是头疼。” 然而,场上的楚千黎却不受影响,全神贯注地投入其中,现在好像跟墙上繁复的神秘文字融为一体,在数线索中轻松地触及未来,借由星辰在浩大信息□□舞! 经历醍醐灌顶,占卜达到新的境界! 良久后,楚千黎结束工作,缓缓地做出论断。 直视等待的q,开口:“果遗迹没有开启,你退任后就是蒙德森由盛转衰的起点,相传的军火生意彻底倒塌,其他产业及领域同样受波及,北欧及东亚市场完全沦陷,传承久的不动产都由于不可抗力被毁,百年后的蒙德森影响力大大缩减,两百年后世界上此家族的名字。” 空死一般的寂静。 艾伯纳顿时惶恐起来,这一番话简直杀诛心,没一句是q想要的。 令错愕的是,q并没有动怒,他原本将信将疑,现在却平起来。 “居然跟我预想得差不多,或许是经猜到,完不感到意外。”q叹息,“那果打开遗迹呢?” q早知长此以往必将毁灭,否则也不会计划开启遗迹。 楚千黎停顿片刻,诚实:“蒙德森将迎来新一轮发展期,未来的二年登上崭新峰,你作为新世纪计划的主要负责,成为家族乃至世界历史上的名……” q的目光明亮起来,让潘义成顿感不妙。 一刻,楚千黎话锋骤转,接:“不过婴石带给蒙德森巨大利益,也赋予法挽回的厄运。三三年后,远方军队踏上雪白的h国,激烈战事引发休眠火山苏醒,灼热的岩浆会将现有一切吞噬,连同打开遗迹的蒙德森家族一起。” “数祸事酝酿出仇恨,家族的后们从云端跌落谷底,他们将由于婴石被不断追杀,最后在五年后彻底消失,蒙德森在世上痕迹。” 世们将蒙德森视为祸乱之源,他们从最初的追捧到最后的敌视,所花时间仅仅是几年。 当然,q那时经离世,他法目睹这些。 遗迹给予蒙德森短暂辉煌,同时极大地加速其灭亡。 q原本眼底经升起希冀,今却在刹那间熄灭,徒留穷的灰烬。 他哑声:“不管是否打开遗迹,我们都要迎来覆灭?” 他只是想延续自己的家族,但似乎两条路终点都是绝境,根本没给遗留退路。 “其实你早就知,不是吗?”楚千黎注视面前的老,对方经历过数的风霜,并不是愚钝的角色,反而积累厚重经验及阅历,没准隐隐预感到家族衰落。 艾伯纳望灵摆的结果,轻声:“我占卜不出这样的未来,但我能占卜出没撒谎。” “这就是我看到的一切,我不建议你打开遗迹。” “当然,我只提建议,选择权在你。” q现在满脸颓色,他在长久静默后,忍不住询问:“那什么时候才是打开遗迹的时机?那个又是谁?” 楚千黎没提五星东方之事,反而淡然:“遗迹开启时,蒙德森成为历史,但有一脉依旧还在,对方不使用蒙德森的姓,却会跟打开遗迹的结识,依靠资料共同来到此地。” “他们或许会开创出新时,但不是你想的蒙德森时。” 124、大结局(上) “只要有新时,只要还有传承,那就足够了。尽事,天命,我经做完能做的,未来任他们折腾吧。” q深吸一口,他给楚千黎让出位置,说:“上来吧,看看这个该死的表盘,所以我们忙活一大圈,现在要将一切复原吗?” 潘义成长舒一口,他出q的决断,意识到对方选择不打开遗迹。只要遗迹没被开启,蒙德森好歹有百年,并不会飞速地湮灭。 楚千黎忙:“啊,不用特意复原,我稍微研究表盘,应该可以直接关闭……” 楚千黎一溜烟地凑过,认真地钻研六星连珠。 遗迹外,黄仙跟中方员站在一起,他的鼻子嗅嗅,又瞥向另一边,问:“那边是死路吗?” “是,山形比较险峻,基本没有烟。” “但好像有车靠近?”黄仙相比常感官灵敏,自然能率察觉异状。 片刻后,数量越野车疾驰而,直接撞破前排栅栏! 车上对现场员展开扫射,施琢渠乘一辆车攻破外围,l等则乘车往甬里冲! l面目扭曲:“不能让他们关闭遗迹!” 大厅里的暗探传回消息,说楚千黎要关闭遗迹,自然吓得l抢动身。 倘若婴石遗迹彻底关闭,那l的布置功亏一篑,不但失巨额的利益,还会在家族存活之地。他依靠婴石能将q从宝座中拽,但要是遗迹没有打开,q疑后面会清算旧账! l才不在意什么占卜,那都是在胡乱鬼扯,他必须要开启遗迹! 大厅内,楚千黎蹲在真理之门前专心转动表盘,角落里却有悄悄地举起枪来。 l在大厅内布置一枚重要暗探,原本派对方瞅准时机向q射击,谁料现在不得不率对楚千黎动手。 砰! 一声枪响,血花四溅! 开枪者却不是角落暗探,而是一直安静的谈暮星。 暗探哀嚎一声,他意识捂住手掌,紧接被周围扑倒在地! 谈暮星一枪打中对方的手,精准误地将枪击落:“不要将枪口对准。” 他经在暗河边崩溃过一次,实在不能接受相同刺激。 他反感一切暴力及鲜血,更排斥毫羞愧加害他的。果世上必然有不知收敛地举枪,那就让他举枪朝向挑衅的举枪者。 “刚刚经盯你好久。”梅茹璟眼看暗探被捉拿,冷声,“一直就感觉不对劲。” 梅茹璟直觉极强,楚千黎注意力放在替q占卜,梅茹璟则在观察周围,提前跟谈暮星打好招呼。 q面露惊愕:“没想到l的手深入到这里。” 须在渊:“有来了。” “有辆车冲进来!”潘义成皱眉。 楚千黎在同伴的掩护争分夺秒,最后转动一表盘,终于长松一口,随即慢条斯理起身,畅快:“校结束了!” 六星连珠的表盘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紧接整个大厅地动山摇,角落里灰尘纷纷扬扬地落,惊得周围差点立不住脚! 楚千黎设置完最终时间,古老遗迹就彻底完成,第七枚珠子缓缓地落。七星表盘上忽然打开一条缝隙,有枚闪闪发亮的东西滚入手中。 楚千黎意识地接住,但旁没发现此幕,还在惊异于大厅内的变化。 “这里不会被震塌吧!?” “墙上壁画在流动!好像在发光!” “真的在动,这是怎么做到的!?” 遍布墙上的壁画犹流动的星河,们在昏暗中发出灿烂的光,竟然将大厅照得亮极昼,随之而来是令头晕目眩的转动! 值此时,l乘车不管不顾地冲进大厅,莉莉丝则拽被绑的乔车。 l直接将枪举,他是对准q,又偏移枪口,对准楚千黎,怒吼:“打开遗迹!” “把枪放!” 其他纷纷举枪对准l,双方陷入剑拔弩张之势! 谈暮星当即向左一步,他将楚千黎彻底挡在身后,没有让暴露在枪口。 q望癫狂的l,平静:“l,经结束了,遗迹关闭了。” “不可能!不可能!”l不肯放枪,恼羞成怒,“你让打开,还能打开!” 楚千黎被谈暮星挡得严严实实,现在看不见丧心病狂的l,小声:“现在我也打不开了,一回起码要等两百年……” 果只是六星连珠的状态,楚千黎确实能打开遗迹,但刚刚将毕生所学融入最后的校,直接将开启时机设置到合适时间点! 这是被引导而来的使命! 不管是占星,又或是紫微,倘若没有前的积累,永生法窥其奥义,并不是替类决定未来,而是数类数世凝聚的意识造就今日的。 “胡说八!”l扭头看向莉莉丝及被绑的乔,声,“你们把打开!” 他们过来时专程带上乔,就是怕棋差一,想逼其他开门。 乔嘴上胶带被猛地撕掉,他却没有配合上前,吐槽:“朋友,你是不是脑袋有问题,是你们选拔的第一啊。” 乔只感觉反派在侮辱自己,他要能赢楚千黎选拔时就赢了,怎么可能现在破解设的机关!? 莉莉丝上前摆弄水晶球石柱,然而同样摸不到任何头绪。 “你比我水平还差……”乔嘀咕。 l死活不肯放枪,他今五官狰狞,僵持:“q,不要信什么乱七八糟的占卜,你让立马重新打开,这是蒙德森崛起的希望!” “l,收手吧,你输了。”q力地开口,他不明白曾寄予厚望的继任者,缘何会露出此失态而可怖的面目,或许冥冥中家族的衰落也是必然。 一刻,壁画终于完全亮起,连水晶球都绽放光彩! 轰鸣声后,七星连珠重新归位,遗迹彻底地关闭,夺目的光彩溢满整个大厅。 墙上壁画在剧烈转动后化作万千星辰,却跟普通星辉颜色有所不同,更像由鲜红的婴石点缀。 波光流转的墙壁刺得周围闭眼,连艾伯纳都意识地回避起来,唯独楚千黎藏匿在谈暮星身后,痴痴地注视眼前的景象。 这是神迹的诞生。 从中看到类的万千黎明,还有属于自己的崭新未来。 巨大的业力在此刻骤然爆发,不但冲破困扰久的僵局,还重新理清类集体的命运线! l同样贪婪地望此幕,但他没有瞧见任何奇迹,内心更升腾不起感动,只是垂涎于墙壁上的红光。那似乎由婴石提纯打造,但不知为何平常看不出来。 一刻,他突然感到眼前一白,接就是疼痛致盲感,连带手中的枪都滑落,瞬间就被旁边涌上来的制住! 莉莉丝等同样落网。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到了……”l刚开始跪地痛哭,他快察觉意识开始不清醒,连尝试发声的能力都慢慢失,自己的大脑似乎在强光后萎缩,只剩一副空空的躯壳。 片刻后,l丧失语言能力,一动不动植物。他依旧留有呼吸,却彻底陷入死寂。 其他赶忙上前查看,惊慌失措地汇报:“好像是脑死亡!” 婴石可以调动的脑部活动,但错误使用却会酿成悲剧。 大自然面对毫敬畏的类,在此刻声息地降神罚。 第125章 大结局(下) 125、大结局(下) 绚丽强光过后, 真理之门上七星连珠的表盘缓缓收起,流光溢彩的墙壁同样恢复原状,灿若星空、如梦似幻的景象都如云烟般消散。 唯平躺的l验证遗迹的威力。 周围人认真查探l的情况, 随即沉默地朝q摇摇头, 确认无力回天。 如果人刚开始还对遗迹抱侥幸理, 现在看到植物人状态的l,便被真正地吓退, 感受到未恐惧。没人明白壁画的原理,也不道人为何无事, 恰好是l陷入脑死亡。 q注视着地上的l,他神情复杂,无可奈何道:“或许就是命吧。” 他培养的人步入歧途,如今沦落此等下场,不禁让他涌生无力。他最初期盼家族繁荣长久, 但不为何目标和结果渐渐远, 令人疲惫不堪。 他可能也该休息。 没l统领,遗迹的施琢渠等人很快遭制服, 他们面对中方及h国的人毫无还手之力。 莉莉丝被就地拿下。乔同样挣脱束缚, 得以获取自由。 艾伯纳试图挪动水晶球, 他发现如今能轻松取下, 不会纹丝不动地卡在石柱上。 混乱结束,一切平息。 众人准备往大厅,却发现甬道内的车痕。是l等人莽撞乘车进来时留下的。 艾伯纳苦恼地挠头:“不道能不能想办法修一下。” 一人避开车痕,穿过昏暗的甬道, 终于得见面的天光。 户,柳钧等人正在乱战后清点人员,好在黄仙提醒及时, 没造成什么损失。 楚千黎一直缩在谈暮星身后,她紧紧地捏着手中的东西。七星连珠完成后,表盘内滚出一枚石头,但大厅内的光线过强,她还来不及查看细节。 她现在从甬道中出来,又回到熟悉的队伍里,总算机会摊开手掌,观察手中那枚璀璨夺目的圆形宝石。它就像天空中的红色星辰,在她手中熠熠生辉、光华流转,似乎由特殊材质打造。 “是……”谈暮星看到她掌的金红宝石,犹豫道,“……婴石吗?” 婴石是纯粹的红色晶石,却远不及她手中宝石闪耀。眼前宝石溢出炫目光芒,倒跟遗迹关闭时壁画风格仿。 “好像是用婴石做的,经历过提纯的宝石。”潘义成面露担忧,“你是在遗迹里捡的吗?不会对身体影响吧?” 因为l莫名其妙在大厅倒下,所以蒙德森集团人惶惶。 乔等人认为l触怒神遭受惩罚,更使其他人对遗迹生敬畏,唯恐会被诅咒缠身。剩下的人待在遗迹内小翼翼,态度比过去恭谨不。 潘义成没此类信仰,他怀疑是婴石带给人体不可逆影响,最终让情绪剧烈波动的l倒下。 楚千黎紧盯着宝石,实地摇摇头:“不是捡的,人送的。” “送的?” 谈暮星和潘义成都露出诧异神色。 “对,因为里面写着我的名字呢。”楚千黎举起宝石,她展示给二人,怔怔道,“是‘黎’字吗?” 潘义成眼神不好,他赶忙戴上眼镜,确认后惊叹道:“哎呦,真是楷的‘黎’字,可够邪门的!” 石头正中间金色的“黎”字,跟提纯后的金红宝石融为一体,必须放在阳光下仔细核验才能发现。 在场人中,只楚千黎名字跟其关,宝石还自然地落入她手里,难怪她会说是人送的。 “但是谁准备的?”谈暮星好奇道,“且写得是中文。” 楚千黎思及七星连珠表盘,又冷不丁想到古袍青年,还对方看到她时惊愕的神情,恍然大悟道:“是祖师爷。” 婴石遗迹绝不是一朝一夕建成,应该是历代前辈积累来。毕竟术数在变化发展,玄学同样会新旧交替,才需人来修缮,不断弥补过去的漏洞。 水晶球石柱跟卡巴拉关,但真理之门上的七星连珠盘,明显出自紫微手笔,恐怕是婴石罗盘创造者所建。紫微风水对遗迹整体建设大益处 125、大结局(下) ,估计不设施是昊门祖师爷留下的。 紫微斗数讲究姓名,在宝石里刻名字,符合前辈的思路。 “我们当时真的对视,不是我的幻觉,他也看见我!”楚千黎欣喜地举起宝石,“是祖师爷送我的,连爷爷都没见识过,我回村扫墓跟他炫耀!” 正是两人在甬道中跨越时空的一瞥,让祖师爷在表盘中留下小小的礼物,静候漫长光阴后远赴此处的后辈来拿取。 尽管楚千黎自幼研习紫微斗数,但她不道自己是否算昊门。毕竟楚易冽都离开师门,再追溯她的师承挺奇怪。 现在,她居然拿到祖师爷赠礼,无疑是前辈的肯定。她是当之无愧的紫微传人,人再怎么挑剔她的身份都没用,还谁能比得过开山鼻祖公信力? 她不在意面的议论及虚名,但是前人对她认可和关爱,意义大不一样! “如果按照四维空间理论,种事也不是不可能。”潘义成好笑道,“你爷爷一直追寻祖师的踪迹,没想到最后却由你做到。” 楚千黎捧着金红宝石,她得意地扬下巴:“连祖师爷都承认我是当世一。” 谈暮星疑惑地发问:“你们在甬道时交流?” “没,就是对视一眼。” “那他是什么时候说话呢?” 楚千黎理直气壮:“他都送给我千黎石,不就是夸我一!” 谈暮星:“……你居然已经给石头取完名字。” 提纯后的金红宝石没名字,楚千黎就管它叫千黎石,直接完成冠名。 楚千黎飘飘然道:“他还鼓励我继续研究星星,争取学贯中西将门派发扬光大,最后成为跨时代的占星天才,超越过去好几代人,超越他也没关系……” “……” 谈暮星面对她洋洋得意的小模样,他也不她从那一眼中脑补出什么,居然能将祖师爷的眼神总结出如此丰富的含义。 令人遗憾的是,祖师爷估计不会再连接到他们,他也无法现身表明“我在甬道没说过些”,最终解释权归楚千黎所。 楚千黎想将千黎石收起,她小翼翼地捏着,却不道放哪好。 “我帮你挂条链子吧。” 谈暮星找来一条挂着玻璃小瓶的项链,他将千黎石妥善地放进瓶内,又动轻柔地帮她戴上。玻璃瓶中金红宝石完好无损,不仅能被她随身携带,还不会直接碰触界。 “回去后可以研究下成分。”潘义成道,“不过是专门送你的,应该不会什么危害。” 如果是祖师爷的赠礼,那就蕴含着祝福,不可能是坏东西。 楚千黎点点头,她望着瓶中亮如星辰的宝石,宛若再次看到数百年来同一片星空下的人们。 他们曾怀揣同的理念踏上此地,又化历史长河中一颗小小的星。 遗迹关闭后,l等人的罪被逐一清算,研究人员也彻底迎来平静。 中方和蒙德森各自取回钥匙保管,水晶球在协商后被留在h国遗迹,剩下的钥匙则回归原本的所者手里。 楚千黎后来才道,灵摆不属于蒙德森,一直都是艾伯纳的私物。他当时不愿出售灵摆,才会跟蒙德森进合,帮忙探索婴石遗迹。 “我打算修复完负责的遗迹后,留在h国继续研究甬道壁画。虽然我们不能见证遗迹打开,但仍然可以挖掘壁画里的宝贵资料。”艾伯纳笑道,“你们兴趣一起留下来吗?” 艾伯纳一直欣赏h国的静谧,他原本就打算在此生活,便向楚千黎和谈暮星发出邀请。 谈暮星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们还得回国上学。” 艾伯纳一怔:“啊,对,你们还是学生,估计家人也不答应……” 楚千黎赞同地点头:“是啊,且印钞机在不远游,不然我就亏。” 艾伯纳:“?”他还以为中国文化是“父母在不远游”? 艾伯纳负责的是灵摆放置点修复,乔则帮忙修复如恩石放置点。 125、大结局(下) 钥匙拥者们分头完善遗迹,不但将放置点的珍贵传承记录下来,还结合自己的经验重新调整机关。 梅茹璟原本想将暗箭放回去,但她发现六柱梅花桩储箭量惊人,又开始动思如何将关卡弄难点。 楚千黎茫然道:“茹璟姐,么为难后辈吗?” 她总感觉钥匙放置点难度大幅上升。 “那都是两百年后啦,机关肯定不难吧。”梅茹璟理所应当道,“按照科技的发展,是不是该上核武器?” 谈暮星弱弱地发声:“请不种危险的想法。” 楚千黎:“没错!不能将自己的斯巴达童年施加在后人身上!” 梅茹璟:“……” 另一边,须在渊也做出类似的事情,他修缮遗迹时果断加大视觉误导的力度,似乎为自己曾在此遭遇鬼打墙耿耿于怀,毫不怜惜地对未来继任者下手。 如果用须在渊的话来描述,那就是“他们都没法超过我的话,应该也没理由开启遗迹”。 楚千黎听闻同伴们的做法,啧啧感慨道:“太卷太卷,就是应试考试内卷啊,都绞尽脑汁刁难后来人,我可不能么做……” “所以你降低难度?” “不,我不故意刁难他们,出一套真难的题!” “?” 楚千黎麻烦施工队修复被炸的威严柱底部,她又在两处钥匙放置点增加不奇思妙想,让破损的婴石遗迹回归原状。 当然,新的遗迹自然难度加强,楚千黎绝不退出鸡娃列(?)。 修缮日子一晃结束。 当黄仙已跟本地北极狐打成一片时,众人总算踏上回国的旅途。 一人跟艾伯纳、乔等人聚用餐,次日就乘坐飞机回归故土。 饭后,楚千黎和谈暮星漫步在积雪小道上,他们最后一次欣赏h国透彻的天空,再过不久就回到温暖的祖国。 是两人久违的宁静时刻。 静夜中繁星宛如高挂的明灯,它们在黑幕中汇聚起来,一如流动不停的生命之河。 谈暮星紧跟着楚千黎的步伐,他犹豫地紧攥手中的东西,又看她欢快地将雪踩得咯吱响,一直惴惴地不该如何开口。 楚千黎一边玩雪,一边随口道:“我已经完成当初的约定,该星星完成你的约定。” “唉?”谈暮星闻言猛然一怔,误以为她猜到自己内活动,他正手足无措地解释,却又见她面色如常,才强压慌乱,询问道,“什么约定?” “你说一切结束后就胖回来。”楚千黎叉腰道,“我的寿数已经破解,你什么时候变回去?” 谈暮星当初从戈壁后跌下变瘦,楚千黎还伤欲绝地投喂他,他后来说等所事情解决,说不定就能变回大白熊。 她现在拥寿数,自然就出言质问。 “……你居然还记得。”谈暮星轻声叹息,他看她满脸坦然,情莫名微妙,小声道,“果然是我想多。” 她时就像没没肺的小孩,完不记得一些重环节。 “什么想多?” 谈暮星看她面露不解,他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牵起她的左手,将彩色绳结小地替她戴上。旧手绳在威严柱的爆炸中被毁,他近日找材料编织出新绳结。 据说,手绳保佑平安的寓意,他不跟回化险为夷是否关系,但一向不信玄学的他还是重新为她编织一。 “那天在医院的时候,我总感觉环节不对。”谈暮星回忆起病房一吻,他顿时眼神飘移、嘴唇紧抿,连带耳根都些发红,又局促道,“我好像句话还没正式说过……” 片刻后,他轻轻凑上前,在她耳边轻语,弥补遗失的那句话。 低沉柔和的声音夹杂温热的吐息,犹如羽毛不经意钻进她的耳中,使她的脸庞也在细雪映衬中染上绯色。 “我喜欢你。” 从好早以前就是。 接下来的万千黎明,总灿灿暮星随。 -正文完 第126章 番外(1) 126、番外(1) 中方人员在h国修复遗迹花费不时间, 当楚千黎重新回到贺家别墅时,国内竟迎来银装素裹的冬季。 细雪纷飞,街道上张灯结彩, 正是阖家团圆的春节。 楚千黎从h国归来让贺家欢闹起来, 全家人为她的工作结束高兴, 连二叔贺远洋都来家中庆贺。 楚千黎许久没回家,她被节日氛围一感染, 心情同样雀跃不已,逢人就乖巧拜年:“爸爸妈妈, 春节快乐,祝您身健康、万事如意,天天好心情,岁岁有佳年!” 贺正合欢声拍手:“不错不错!” 余莘一边递出红包,一边笑着应声:“谢谢千黎。” 楚千黎喜滋滋地收下红包, 她扭头又朝二叔拜年, 吉祥话信口就来:“二叔春节快乐,祝您福禄寿喜康、事业更辉煌!” “借你吉言, 谢谢你呀!”贺远洋掏出红包给她, 又回头望向沙发上的人, 调侃道, “时琛,你待会儿拿红包也得说点什么吧?” “谢谢,那我选择不拿。”贺时琛沉稳道,“我已经是成年人了。” 贺时琛决不允许自己像楚千黎般谄媚耍宝, 从三岁开始就做不出此行径,更何况现在都是大学生,实在无融入幼稚氛围。 , 楚千黎不会让印钞机落单,她跟长辈们拜完年,现在又找上贺时琛,躬身道:“哥哥春节快乐,祝你工作多多、赚钱多多、头发多多,新年喜乐多!” 贺时琛听她祝福自己头发多:“?” 楚千黎拜完年,她就露出殷切的目光,眼巴巴地盯着贺时琛。 贺时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楚千黎见一不,她暗骂实在不懂事,随即软声道:“哥哥。” 贺时琛突鸡皮疙瘩起来,莫名其妙就拳头硬了。 楚千黎发现没作,纠缠道:“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你又不是母鸡,不要再咯咯了。”贺时琛冷声咬牙,终究忍无可忍,从旁边取出红包,制止她的碎碎念,“让我清静一会儿。” “好嘞。”楚千黎接过红包,她兴高采烈地回屋,连头都不带回一下。 贺时琛眼看她搜刮完红包,便一溜烟往二楼房间蹿,当即眉头微皱,询问道:“你要去哪儿?” 楚千黎敷衍:“哎呀,这不是哥哥买的清静到账啦!” “……” 贺时琛沉吟数秒,恨铁不成钢,恼怒道:“待在客厅陪大家看电视!现在是过年期间!” 楚千黎不回头,气得要去捉人。 贺远洋面对咆哮的贺时琛大感诧异,好奇道:“时琛,这就是你一边抱着电脑工作,一边坚持坐在客厅的理由吗?” 贺时琛一直端着电脑噼里啪啦字,看上去好像在认真地工作,又死活不离开吵闹的客厅,没想到是在用这方式增加春节参与感。 “对,过年是不一样。” 贺远洋都想为对方的敬业爱家鼓鼓掌,但望着电视上的新闻节目,是委婉地戳破:“时琛,其实春晚一起看就行,这上午的财经新闻,好像没必要全家人都来。” 贺远洋都不知道贺时琛如何在众多春晚回 126、番外(1) 放中找出财经节目。 贺时琛淡道:“她那非理性的消费方式,相比春晚的娱乐,更需要财经时事。” 贺远洋作为金融大咖,迷茫地眨眨眼,一针见血道:“你确财经新闻不会启发千黎的消费方式吗?毕竟现在最可怕的消费就是买基金吧。” 贺时琛突沉默,发现并不确:“……” 刚刚想去捉拿楚千黎,现在故作镇地换台,真害怕被二叔言中,启发她产生匪夷所思的念头。 贺时琛一换台,财经新闻消失,又变成制栏目。思来想去感到不对,最终是退让地选择春晚重播,这似乎是风险最低的节目。 贺时琛又开始点评节目审查,平静道:“电视台应该放制类节目,容易坏小孩子。” 贺远洋:“制节目就是导小孩子守的吧。” 贺时琛冷笑:“们又怎么知道小孩不会看完后合理地违?” 贺远洋:“?”谁家小孩会靠制节目学钻律空子? 卧室内,楚千黎贺时琛的管声关在门外,她又满心欢喜地给大白熊发消息,开始享起今天的生活。 从h国归来后,两人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楚千黎依旧会第一时间想起谈暮星,跟交流最近的事情,但她以可没如此欢欣,偶尔在床上兴奋得滚来滚去,总觉得有聊不完的话题。 曾经的陪伴发酵成一微甜微酸的滋味,让人在空闲之余克制不住挂念对方,琐碎平凡的日常都被波情绪冲刷得富有趣味。 谈暮星在大院里拍到树枝上歇息的鸟,下意识照片发给楚千黎看。两人就能围绕如此无聊的事,津津有味地说一天,别提有多上头。 没错,就是上头。一点小事可以聊不停。 楚千黎发完消息,她见谈暮星未回复,又给邱晴空和梅茹璟发去问候。 片刻后,谈暮星终于看到信息,但先是转来巨款,这才解释迟到原。 [对不起,刚刚在被奶奶训话,所以没有看见消息。] 楚千黎望着巨额转账,她惊讶地给电话,下一刻就听那头接通。 “春节快乐。”谈暮星语调温和,停顿片刻,轻声道,“虽十小时的凌晨才说过。” 两人昨晚跨年时就过电话,但谈暮星看到她的来电,又开始忍不住流露笑意,犹如踩上软绵绵的云端,沉浸在晕乎乎的状态里。 “睡得好吗?”谈暮星老实地解释,“刚才手机不在身边。” “很好。”楚千黎思及正事,忙道,“为什么星星突转钱给我?昨天明明都发过新年红包!” 楚千黎收到转账挺茫,尤其金额相当庞大,自就被吓一跳! “啊,那是奶奶给你的,我就是由于红包的事被她训了……”谈暮星无力道。 楚千黎一愣:“……奶奶知道你发红包不高兴了吗?” 楚千黎思及谈家车队,她觉得星星深受长辈溺爱,没准是奶奶看不惯此举。说起来,星星一路跟着她冒险,家长们或许会颇有微词。 她正担忧自己在谈家人心中形象,思考如何欲盖弥彰一下(?),没想到情况跟她所想不一样。 126、番外(1) 谈暮星无奈:“对,她觉得我发的太了,后说我这样不行的,劈头盖脸训我半小时,早饭后就在跟我聊这件事。” 从h国回来后,谈暮星有对家人提及楚千黎的事,并没有刻意遮掩什么,爷爷奶奶本身也早有感知。 早餐时,尹茵随口一问,谈暮星随口一答,没想到就捅马蜂窝。 楚千黎:“?” 楚千黎:“不了,电子红包上限就那样,且有这份心意就好!” 谈暮星模仿尹茵的口气,麻木道:“她说不你就真觉得不了,她说喜欢你做的衣服你就真信了,她说只是在乎心意你就真只给心意了,金钱先行、心意在后,红包有上限不可以转账么,没办转账就去登门送礼,真要有心给谁塞钱,办永远比困难多……” “……我刚才没回你消息,就是一直在听这些。”叹息。 谈暮星没提及的是,专门强调楚千黎并不爱财如命,她只是看上去喜欢稀奇古怪的东,实际对人很好也有想。 是胖胖大白熊,没有暴露家境时,们的关系就非常融洽,比谁都清楚她的本性。 想要维护楚千黎形象,不料此话引来更大驳斥。 “星星,我倒希望她是爱财如命的人。”尹茵郑重道,“为我们家里并不缺钱,这样她对你的感情很难改变。她什么都不要,我就开始慌了。” 谈暮星:“?”这都是什么毒鸡汤? 楚千黎感慨:“这拼命塞钱的精神,奶奶不愧是做慈善的。” 谈暮星安慰道:“所以你放心收下吧,不我就被她派来登门送礼,没准逼我带着真金白银过来。” 楚千黎嘀咕:“要是这样的话,我该退回转账。” 谈暮星笑道:“是更喜欢真金白银吗?” “这倒无所谓,院子里有浑天仪,再弄就会有点多了。” “那为什么要退回?” “为登门送礼的话,我就能看到星星呀。”楚千黎理直气壮道,“想见你已。” 谈暮星听闻此话,瞬间脸色爆红,堪称心花怒放,结巴道:“那、那我待会儿就坐车去找你……” “太远了,且今天该陪家里人,一来一回时间都耗在路上。” “你可以白天陪家人,我晚一点再去找你。”谈暮星贴道,“后时装画册带给你,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 楚千黎:“……不不不,我不是说自己,是星星坐车过来太耽误时间,你们家院子离我家有好远呢。” 谈家大院在远郊,开车过来很麻烦。此,她最近都没撒娇滚,闹着跟谈暮星碰面,算春节过去再说。 “没关系,不会耽误时间的。”谈暮星垂眸,诚恳道,“给你的时间都不算耽误。” 不管是乘车去见她,是陪伴她冒险,花费的时间都不是耽误,明明也从中获得很多。 的声音很轻:“且我也想见你。” 楚千黎听闻此话,她忽脸庞发热,克制内心的悸,软声道:“好吧。” “那就晚点见。” “嗯。” 她挂断谈暮星的电话,又开始在床上疯狂滚,宛若掉进蜜罐里的快乐小熊。 第127章 番外(2) 127、番外(2) 客厅内, 楚千黎缩在长沙发上玩手机,时不时就要发出清脆笑声。 贺时琛则在一旁噼里啪啦打字,他的视线离开笔记本电脑屏幕, 用余光斜视制造噪音的某人, 淡淡道:“能不能收起你奇怪的笑容。” 楚千黎不知刷到什么趣事, 她颇为投入地编辑消息,脸上还挂着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笑容。 “哥哥, 为什么你不回屋工作?”楚千黎抬眼,“客厅就是用来休息的。” “因为现在是过年期间, 需要留出跟家人相处的时间。”贺时琛瞥一眼时间,精准道,“我今天的时长还不够。” 贺时琛最近在学习平衡工作和生活,打算用量化式一天合理规划。 “好家伙,老□□。”楚千黎诧异道, “那我要现在跟你断绝关系, 是不是刚刚的相处时长就算清零?” 贺时琛:“?” 贺时琛坦白:“我暂时没考虑过情况。” “好的,那我等你攒够时长再断, 让你尝尝功亏一篑的滋味。” “……” 贺时琛面对拱火的熊孩, 他忍无可忍地起身, 终于打算回屋工作, 实在受不她在沙发上毫无形象地扭成一团。 “你到底在跟谁聊天?”贺时琛一边往二楼走,一边不耐地抱怨,“你以前跟邱晴空视频都没那么烦人。” 邱晴空出国后,楚千黎偶尔半夜跟她视频, 两人能叭叭地聊好长时间,简直像两台电报机,根本就没停下过。她那时候是吵闹, 现在是些发腻,反正都挺让他膈应。 “男朋友啊。” “?” 贺时琛都经走到楼梯上,他听闻此话难以置信地回头,脸上浮现出愕而复杂的表情,不可议道:“你说什么?” 楚千黎居还露出炫耀的表情,得意道:“男朋友,嘻嘻。” 贺时琛:“???”你嘻嘻什么东!? 贺时琛一瞬间差点电脑摔在地上,他如遭晴天霹雳地站在楼梯,而很快依靠出色的心理素质,恢复往日的沉着冷静,波澜不惊地纠正:“我觉得你们对明星和二次元人物使用伴侣称呼的习惯早晚要闹出误会。” 他经准备看她掏出动漫人物,很遗憾她并没么做。 “当是身边的真人啦,哥哥你在胡说什么。”楚千黎不解道,“你都是大学生。” “???????” 她怎么脸用长辈的口吻说话!? “我确实经是大学生,你还是没入学的高中生,最多就是高中毕业生!”贺时琛声音发僵,他得知惊爆消息,瞬间就晕头转向,头疼地揉太阳穴,咬牙道,“不对,如从你的智力水平来看,你最多也就小学一年级。” 他深感事态失控,开始寻求外援,出声道:“爸——妈——” 楚千黎听他喊人,不满道:“哥哥你真太大惊小怪,我又不是在校早恋,你喊爸爸妈妈也没用。” 贺时琛面无表情,冷声道:“小学生恋爱都不叫早恋?你要重新定义‘早’吗?” 楚千黎反驳:“我是大学生!” “你都没入学!”贺时琛皱眉,“你不是去做国家项目吗?为什么会跟社会人士恋爱?你的直属领导都不过问么!?” 在贺时琛的想象里,楚千黎通过项目接触到比她年长的社会人士,她原本就不聪明的脑瓜被人轻易碾压,随之产生极不合理的幼稚感情。毕竟在他看来,她能懂什么爱,她还是小孩! 贺时琛如今的心情宛若长辈,产生难以言喻的微妙感触。小孩似乎都喜欢校霸或大叔,以他的眼光来点评那些人,就是学习不好的 127、番外(2) 中二混混和年轻时赚不到钱的社会人士。 类人跟精英完全不沾边。他现在都涌生出惶恐,怀疑她跟江湖骗在一起,就像当初被他锁在车里的刘凯家。 贺时琛越想越不对,当即要去呼喊父母。 楚千黎恼道:“星星不是社会人士!” “谁?”贺时琛闻言回头。 “星星。” “……谈暮星?” “对。” “……” 贺时琛都经走到二楼,他忽沉默地站在原地,又若无其事转身下楼,仿佛才的气势汹汹都是大梦一场,一秒就切回波澜不惊的面瘫模样。 贺时琛坐回客厅的沙发上,他从容不迫地打开电脑,又选择继续在此工作,慢条斯理道:“我没想到现在把奴隶叫男朋友。” 是他不够潮流。 楚千黎:“?” 如对换作其他人,贺时琛就要找父母告状,他得知是谈暮星,既出乎意料的小小讶异,又情理之中的平稳心态,貌似不对又似乎挺对。 他不太好评价楚千黎和谈暮星的关系,尽管两人在校时是同桌加朋友,好像叫奴隶主和奴隶更合适,或者是野生异兽和保育员。 楚千黎原本就不聪明的脑瓜也只能碾压谈暮星。 楚千黎愤愤地抗议:“星星才不是奴隶!” 贺时琛敷衍:“随便吧,你俩年龄加起来六岁么?”反正他六岁时就脱离他们的交流式。 “我们都是成熟的大人。” “哦,那就是加起来七岁。”贺时琛嗤笑,“你三岁他四岁,谈暮星比你稳重点。” “……” 贺时琛一扫刚刚的混乱崩溃,他漫不经心地挑眉,自嘲道:“我跟儿童的过家家较什么真。” 他听闻二人的恋情,竟不知该担忧谁。 楚千黎感受到印钞机的轻视,她不甘示弱地反击:“我和星星好歹能过家家,而坏脾气的哥哥却无家可过,只能成为悲惨而钱的老人,不对也没钱,钱还在我儿……” “你凭什么看不起我们小学生?”她讨打道,“你以为你大学生很牛吗?那叫从大学起孤老终生,简称‘大学生’!” 贺时琛脸色一黑,直接就站起身来。 楚千黎见势不妙,她立刻从沙发上跳下,大呼小叫道:“爸爸妈妈——哥哥要打人——” “你先做人吧。” 突如其来的战争被父母制止。 不过贺正合和余莘得知谈暮星要来的消息,还询问要不要留对在家吃饭,毕竟千里迢迢地赶过来,人家拒之外不太好。 “还是春节呢。”余莘考道,“我们也该包红包。” 贺正合看向楚千黎:“你跟他说一声,留下吃晚饭吧。” 贺时琛面对父母处变不惊的态度,他此时在家感到格格不入,迷惘道:“爸妈,你们都好淡定?” 他好歹见过谈暮星,父母实在过于开明。 贺正合笑道:“我们正好也可以见见。” 余莘:“而且千黎都是大人。” 楚千黎小鸡啄米般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贺时琛:“……”她是大人,他想打人。 车内,谈暮星接到她的电话,他得知要被留下用餐,顿时就手足无措,涌生出无限惶恐,慌张道:“叔叔阿姨要见我吗?” 他原本害怕打扰她和家人团聚,打算见一面就离开,没想到会被请进,自忧心忡忡自己的表现。 “是的,星星别担心,爸爸妈妈说就是吃顿饭。”楚千黎宽慰道,“而且哥哥也在,你们 127、番外(2) 都认识的。” 谈暮星:“!!?”总觉得更担忧? 他在此刻不好对她直言,贺时琛带来的压迫感比叔叔阿姨还强。 谈暮星挂断电话,便开始坐立难安。 齐叔一边开车,一边感慨道:“幸好老太太给备的东够多。” 谈暮星出前还怕楚千黎带不走全部礼物,谁料莫名其妙就跳跃到见家长环节。 片刻后,谈家的车队陆续进入别墅区,谈暮星在贺家别墅口见到楚千黎和贺时琛。 “星星!” 楚千黎如小鸟般朝他飞来,谈暮星却明显察觉她背后某人面色不善,下意识地身躯微僵。他一边温和地冲她应声,一边努力忽视死亡视线。 那是贺时琛幽幽的审视目光。 贺时琛上下扫视谈暮星一番,他倒是知道对早就变瘦,不知为何脑海中依旧是过去憨态可掬的状态。可能是谈暮星老好人标签深入人心,导致他现在也扭转不曾经的同班印象。 贺正合和余莘在口热情迎接,又发现齐叔等人带来过多礼物,连连感谢对,还想安排回礼。他们要招待谈家的人,倒给孩们留出空间。 楚千黎无疑是最开心,起码她今天见到星星。 贺时琛强作镇定:“来啊。” “打、打扰……”谈暮星礼貌地应声,莫名感觉贺时琛比贺正合还像长辈,一时便局促不安起来。 客厅内,李阿姨早备好待客的水零食。三人各自落座,在父母过来前,先行闲聊两句。 楚千黎瞅瞅谈暮星,又看看贺时琛,直白道:“哥哥,你不该避让一下吗?”怎么还在里发光呢? 贺时琛听她暗示拳头硬,他面上却风轻云淡,根本就不拿正眼瞧她,随意地跟谈暮星攀谈:“想好未来的工作发展吗?” 他对谈暮星品格挑不出毛病,就只能询问对前途的事情。 楚千黎:“?” 楚千黎在旁提醒:“……我们还没读大学呢。”怎么突聊工作? 谈暮星此时正襟危坐,他犹如跟岳父聊天般紧张,不好意道:“对不起,目前还没那么清晰。” 贺时琛原本是班级第一,加上谈暮星性较软,自而就产生压制。 谈暮星绞尽脑汁想一圈,也不知自己何优势,主要他擅长的东,似乎都不入贺时琛眼,索性老实地坦白弱项。 贺时琛倒没多为难,和气道:“你家庭条件确实不错,总坐吃山空也不行,好歹要一份工作,起码超过存款利息。” 谈暮星羞愧地低头,弱弱道:“真的很抱歉,可我做不到……” 贺时琛挑眉:“你都没开始做?” “是不管怎么算……”谈暮星眼神飘移,他现在如坐针毡,面露尴尬道,“……我挣钱的速度都很难超过家里钱挣钱的速度。” 他倒是不排斥正常地工作赚钱,贺时琛定的目标太远大! 贺时琛听完此话,他却颇不赞同。 楚千黎瞧出印钞机潜台词,她主动打破僵局,提议道:“不哥哥给星星点投资建议呢?” “啊……”谈暮星犹豫地看向贺时琛,“合适吗?” 贺时琛淡道:“倒也可以,总比不做强,你多少本金?”毕竟对没准是未来的继任者,好歹要传授一些印钱的本领。 谈暮星小声地说出数字。 贺时琛陷入沉默。 片刻后,谈暮星好奇道:“我适合做什么呢?” 贺时琛听完巨额数字,他强压内心惊涛骇浪,外表却不动声色:“建议你做慈善,似乎比较适合。” “?” 番外(3)(春节) 没过多久, 余莘和贺正合及时赶到,打断这场投资交流会。 谈暮星面对长辈们的嘘寒问暖,他自然无暇再向贺时琛请教赚钱技巧, 现在背部挺直、态度恭谨地答话, 全程都不敢放松下来。 余莘和贺正合倒挺亲和,无奈谈暮星首次见到楚千黎父母,难免就拘谨和慌乱起来, 生怕自己会说错话。 父母忙于问候谈暮星,贺时琛和楚千黎则在旁交流。 贺时琛注视着谈暮星,他神情微妙,低声道:“我现在理解网上的部分言论。” 楚千黎眨眨眼:“什么言论?” “现在养小孩就像养奇珍异兽,有这想法的不是疯子就是有钱人。” “?” 贺时琛原来知道谈家有钱, 但他对其资产不够了解,主要上市公司估值和真正的账户金额是两回事。他刚刚顾虑谈暮星前途, 现在又开始忧心楚千黎未来, 皱眉道:“你听完这件事, 不该努力起来?” 楚千黎满脸诧异:“为什么我该努力?” “即便你们之间毫不介意,但难保他家里人没想法, 尤其是这种家庭,更考虑门当户对。”贺时琛语重心长,“你起码有一份拿得出手的事业,这样才不会被外人说三道四。” 当然,玄学并不属于此列, 应该是脚踏实地的其他事业。 在贺时琛眼里, 楚千黎在家无疑就是小废物, 每天在沙发上扭成一团,抱着一堆五颜六色的塔罗牌瞎玩儿, 没事就伸手要钱买乱七八糟的东西。她要是跟豪门世家接触,就像宫斗剧一样,根本活不过两集。 “哥哥,你又在胡乱脑补了。”楚千黎感慨于印钞机的复杂逻辑,又道,“而且门当户对也不该我努力啊。” “你不努力谁努力?” “当然是你努力呀!”楚千黎理直气壮,“你努力给家里赚钱,我努力帮星星花钱,这不就门当户对啦!” 贺时琛:“?”你真是当代逻辑大师? 贺时琛冷声训斥:“你偶尔也该对闲散的现状有所焦虑!” 楚千黎悠闲地摆手:“只要把压力转移,我就永远不焦虑。” “???” 众人没聊多久,便去桌边用餐。 饭桌前,谈暮星一边礼貌跟余莘、贺正合及贺远洋交流,一边小心注意楚千黎默默夹菜的行为,堪称应接不暇、手忙脚乱。 谈暮星正在回答余莘的问题,他余光里瞥见楚千黎小动作,赶忙想提前伸手制止,却还是没躲过熊孩子投食。 楚千黎期盼地望他:“星星多吃一点,你看你都瘦了。” 两人从危机四伏的海外归来,谈暮星以后也不用舞刀弄枪,楚千黎就将养胖大白熊的计划重新列入日程,想把星星过去丢掉的补回来。 谈暮星望着眼前小山般的饭菜,又不可能在楚千黎家浪费食物。他面对心上人关怀备至的目光,只得接过沉甸甸的甜蜜负担,好脾气道:“好,但我吃完这些就……” 楚千黎殷切地接道:“吃完这些就累了,需要再吃点补补。” 谈暮星:“?”这似乎形成完美的逻辑闭环? 余莘哭笑不得:“千黎,你待会儿给人家撑坏了。” 余莘和贺正合刚开始也用公筷帮谈暮星布菜,但他们很快发现不能成为助纣为虐的帮凶,主要楚千黎给谈暮星投食过多! 贺时琛眉头微蹙,他出面管教道:“即使这是家里的饭桌,但规矩也跟动物园一样,改掉你胡乱投喂野生动物的习惯,这是不被允许的。” 楚千黎不满地反驳:“星星是家养动物。”目前还由她来养。 “不管是什么动物都不能这么喂!” “大熊猫每天要吃十几千克竹子,我现在已经给大白熊减量了!” 兄妹二人突然争执,战争似乎一触即发。 贺正合看着此景,他却见怪不怪,气定神闲地坐着,笑呵呵道:“哎呀,又吵起来了。” 谈暮星望着桌上对峙的兄妹,他作为双方话题的核心人物,弱弱地劝和:“……我总觉得事情重点不是这个。” 明明是在讨论他的食量,为什么会扯到熊类食量? “所以家里是动物园么?”贺远洋笑道,“那我跟时琛算什么?两条金融巨鳄?” “……” 虽然谈暮星觉得这样的想法不好,但血缘可能还是潜藏不少东西。除了贺时琛外,楚千黎的家人似乎都跟她般没心没肺,甚至是脑回路清奇,完全不被小事所扰。 余莘和贺正合笑眯眯地看戏,贺远洋则在旁边自比动物,唯有贺时琛还能严肃认真起来。 然而,在贺家动物园内,地面小熊最终还是击败水中巨鳄! 楚千黎在印钞机纠缠之下,她一把拉过身边谈暮星,趾高气扬地抬下巴:“那你有本事直接问星星,你听他自己说吃不吃得下?” 贺时琛嘲道:“你没看见他好久都没动筷子……” 谈暮星闻言,他赶忙羞愧地低下头,不敢跟贺时琛对视,直接就叛变其阵营:“……吃、吃得下。” 贺时琛:“?” 楚千黎得到正主支持,她瞬间得意起来,眉飞色舞道:“哥哥,你听听,少在那儿自作聪明啦,我才是最了解熊类的人!” 贺时琛:“???” 贺正合洞若观火:“毕竟现在说吃不下,可能以后就没得吃。” 谈暮星眼神飘移:“……您才是最明白的。” 虽然惹恼贺时琛也很麻烦,但要不站她那边后果更惨。大白熊性子软,却也审时度势。 贺时琛彻底败北,他对上楚千黎猖狂的嘴脸,又瞥向被搓来揉去的谈暮星,咬牙道:“我就不该对他有期望。” 贺时琛确信让奴隶自我觉醒太难了。 饭后,贺时琛还回屋拿一本书,说是专门送给谈暮星。 谈暮星客气地接过,他定睛一看是鲁迅的《南腔北调集》,居然是正经的文学书籍。 贺时琛:“这本书很适合你。” 谈暮星不知对方送书缘由,但他仍然表示感激:“谢谢,我回去就看看。” “重点读一下《漫与》那篇。” “这篇有什么特殊之处么?”谈暮星虚心请教。 贺时琛平静地盯他:“这篇文章深入剖析奴隶的想法。” 谈暮星:“……” 谈暮星当即领悟,对方还在记仇饭桌上的事,这是明涵自己和熊孩子。明明贺时琛出言帮谈暮星解围,想让他少吃一点,谁料他突然倒戈,直接站队楚千黎。 谈暮星自知理亏,他心虚地挠挠头,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道:“其实我不是她奴隶,都是我自愿去做的……” 贺时琛引用书中内容,淡淡道:“鲁迅曾说过,做奴隶虽然不幸,但并不可怕,因为知道挣扎,毕竟还有挣脱的希望;若是从奴隶生活中寻出‘美’来,赞叹、陶醉,就是万劫不复的奴才了。” 所以他选择这本书送给谈暮星。 “……” 谈暮星面露难色,似乎是难以启齿。 贺时琛挑眉:“难道有错么?” 谈暮星见其态度笃定,他终于鼓起勇气,欲言又止道:“但似乎你来说这话也没有信服力……”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我们差不多?”谈暮星赶忙解释,“我不是说能力方面,而是你也很关心她,所以我们都一样……” “……不是什么奴隶啦。”他温和道。 谈暮星很早以前就发觉,贺时琛是关心楚千黎的,但面上却总口是心非,而且惯用冷厉语言打击对方。 当然,他认为熊孩子也知晓此事,否则她不会对印钞机无理取闹,人都是在纵容中才肆无忌惮。 谈暮星说此话挺诚恳,双方初衷一样,都希望她能好。 但这话对贺时琛却是晴天霹雳,不亚于直言他同样是奴隶之一! 贺时琛瞳孔地震:“……你想说我是奴才而不自知吗?” 谈暮星慌乱地摆手:“我完全没这个意思,而且都说不是奴隶!” 贺时琛此刻却不信对方,他再度审视谈暮星,犹如紧盯天然黑,目光幽幽道:“你们果然是一类人。” 这种熟悉语气让他想起初回贺家的楚千黎,她当初也是懵懂无知地杀人诛心,阴阳怪气一向可以! 谈暮星听自己和楚千黎被归为同类,他缓缓将视线挪向一边,脸庞流露出赧意,不好意思地摸摸脸:“那我就将这话当做夸奖了。” 贺时琛瞬间领悟其神色,面无表情地戳破遐想:“我没有说你们般配的意思。” 不要产生莫名其妙的联想。 谈暮星失落:“啊,不是么?” “……” 众人晚餐后休息片刻,楚千黎要带谈暮星看浑天仪,借此稍微摆脱家长们的视野。谈暮星被拽走前,他还礼貌朝其他人示意,这才跟着楚千黎过去。 余莘目送二人前往小院,评价道:“是家教很好的老实孩子呢,看着白白净净,还经常被欺负。” 余莘用餐时跟谈暮星交流,她同样好奇女儿的选择。谈暮星气质挺特别,就像稳定单位的老好人,平时看着无声无息,但关键时刻总会在,也没有跟人争执的时刻,非常符合长辈们的审美。 在长辈看来,谈暮星各方面比较均衡,尽管不是才貌拔尖型人物,但恰好都在可接受范围内,剩下的小缺点甚至变成优点。简言之,大白熊是标准的实用型配偶人选。 如果是才貌可比贺时琛,再加富可敌国的家世,他们反倒要忧虑起来。 贺正合随意道:“没准人家不觉得是欺负。” 余莘绽放微笑:“这样就稍微放心,只用担忧时琛了。” 贺时琛面露疑惑:“为什么要担忧我?”他明明比她更令人放心。 “如果是学习方面,时琛确实要强点,但在生活里不太行。”余莘无奈地叹息,“你还总跟你二叔混在一起,我都不确定你未来的生活了。” 贺远洋就是痴心工作,后来忘记管其他事情,当然他现在活得也不错。 贺正合安慰:“没事,就像远洋现在常来,时琛以后去千黎家,也不是不可以。” 贺时琛:“???”他以为自己最省心,没想你们竟更费心? 小院里,两人身着厚厚冬服,站在寒冷的室外,终于有机会私下交谈。当然,落地窗内就是温暖的客厅,时不时还能看到人影走动。 谈暮星不是第一次来贺家别墅,但他今日却莫名害羞及窘迫,尤其刚刚见完楚千黎的亲人。虽然两人以前很熟悉,但不会接触各自家人,现在却有慢慢融合的感觉。 这像是更近一步,两人的世界重叠,诞生出崭新的未来。 谈暮星深吸一口气,胸腔内涌生新奇的感觉,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的短暂宕机却引来楚千黎不满。 “星星为什么不说话?”楚千黎委屈地抱怨,“明明跟爸爸妈妈有那么多话说,现在只对着我就冷场。” 谈暮星一愣:“咦?” “我刚都看见了,你还和哥哥聊,你今晚就跟我说的话最少!”楚千黎佯装抹泪,呜咽道,“我都懂的,就是淡了……” “我没有!” 谈暮星慌张无措。 “明明就有。”楚千黎满肚子坏心眼,她就想刁难他,故作生气道,“不想跟我说话?” “不是的……” “那你还光跟他们聊?” 谈暮星抿抿嘴唇,他明明身处冬季凉风中,却无法驱散脸上的热意。 他不敢直视她,目光移向一边,耳根发粉道:“因为只有和他们好好地聊完,以后才能跟你说很多很多话。” 番外(4)(项目) 楚千黎只觉心中小鼓乱敲, 脸庞如梅花染上清雪,瞬间不好再找他麻烦,反而嘟囔道:“……星星居然是这样的星星。” 大白熊看着忠厚老实, 谁料竟然还挺会说话。她自诩能言善辩, 现在都败下阵来。 “什么样?” “比我还会说话。” 谈暮星一愣,又轻笑出声。 楚千黎心跳更快,她睫毛微颤, 支吾道:“可恶,真人……不对,真熊不露相。” “我把时装画册也带来了。”谈暮星取出早就备好的画册,温和道,“你要看看吗?” 楚千黎接过沉甸甸的画册, 兴致勃勃地翻阅起来。 两人就坐在院内的石桌边,交流初版时装画册的想法。全彩的时装画册纸质较厚、装订精良, 现在翻起来还真是有模有样, 拿出去也可以以假乱真。 画册印有设计稿, 旁边还附有介绍,可谓一应俱全。 楚千黎摸摸书页, 她而露惊叹:“纸质真好。” “毕竟服装本身的设计不行,只能在这种细节下功夫。”谈暮星心虚道。 他觉得自己设计水平不足,但还是制作出漂亮画册。这可能就跟外而做项目一样,别管项目靠不靠谱,PPT一定要够亮眼。 “没关系, 星星可以慢慢做, 而且这个就很好看。”楚千黎爱不释手地翻着画册, “据说有些大牌就是将画册送给家里,有钱人都不用到店里购买奢侈品呢。” 谈暮星小声道:“……我跟那些品牌还差得太远。” 楚千黎扬起下巴, 她颇为骄傲:“当世第一占星师穿的衣服,那肯定算奢侈品,吊打其他的品牌!” 谈暮星看她满脸得意,他顿时忍俊不禁:“嗯,那就麻烦我们的VIP顾客为新品提些建议。” 谈设计师认真地征求VIP顾客建议,尽管他有且仅有一名尊贵客人,但还是全程提供细致周到的服务。 两人在院内有说有笑地翻画册。 客厅内,贺时琛站在落地窗边,他不时就要巡查情况,又见二人坐一起翻书,无语道:“这还不是小孩?” 他果然没高估两人,相处模式依旧幼稚。 “时琛,不要再担心了。”余莘见他总站在落地窗边,苦笑道,“千黎已经是成年人。” 贺时琛漠然:“她像成年人吗?” “她只是看着没长大,但说不定有些想法,比你考虑得成熟。”余莘垂眸,“虽然她从不说自己做的事,但我知道她其实很有主意。” 贺时琛一愣。 贺正合笑道:“像是大隐于市的小哲学家呢。” “所以相信她,相信她选的人,不要太过忧虑。”余莘笑道,“起码我们一直都相信你们,相信你们的选择自有道理。” 贺时琛怔怔,他沉默片刻,又看向室外二人,这才心平气和道:“好的。” 院内,楚千黎同样察觉客厅里巡视的视线,她思及贺时琛的冷嘲热讽,现在终于有机会找人告状:“印钞机今天还说我俩是三岁小孩。” 她要不是怕印钞机损坏不工作,多少要招呼一套小熊乱拳(?)。 “三岁也很好?”谈暮星笑道,“反正以后还有四岁五岁六岁,现在不用再像过去忙碌奔波,还有很长时间呢,所以慢点没关系。” 她终于摆脱困扰已久的短寿,他们还有大把的相处时光。 谈暮星:“我们还可以回村看星星,然后跟邱晴空相约旅行,在大学城旁边逛一逛,以前好多事都能提上日程……” 楚千黎一愣,她在他的描述中眼眸发亮,那些曾经不敢奢望的事情,都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幻想。 他们还有无尽未来,倒是让人心生向往。 “好!”楚千黎欢声应下,她又摸摸下巴,“这样一想做三岁小孩也不错,起码不像哥哥般苦大仇深、未老先衰。” “……他听到这话又要说你了。”谈暮星已经在脑海中想到贺时琛暴跳如雷的模样。 楚千黎和谈暮星交流好久,还是迎来告别的时刻。 两人都有些恋恋不舍,但考虑到谈家大院距离,谈暮星不得不乘车返程。 别墅门口,谈暮星礼貌地朝众人告别,他跟长辈们及贺时琛打过招呼,又下意识地看向楚千黎,突然就有点挪不动腿。 余莘察觉他走神,她绽放出微笑:“欢迎你再来玩。” 谈暮星被抓个正着,微赧道:“好的,谢谢您。” 楚千黎汇报:“我过阵子跟星星一起去学校。” “要办手续吗?”贺正合笑道,“这回跟时琛一样都是大学生。” 楚千黎和谈暮星当初奔赴H国,他们有些入学手续没有弄完,比其他同学要晚半年,后而还要补上丢失的课程。好在大一上学期专业课不多,两人只需要补一些基础课。 谈暮星及齐叔等人离开后,一家人同样回屋休整起来。 楚千黎眼看贺时琛抱着电脑上楼,好奇道:“哥哥不待在客厅了?” 明明他刚才还在客厅徘徊,现在大白熊一走就上楼。 “今天跟家人的相处时间已经够了。”贺时琛淡淡道,“我要开始工作。” 余莘目送贺时琛离去,思索道:“时琛最近在做什么项目,好像是跟投资相关的,过两天还要跟同事们碰而。” “大一就开始积累简历吗?”楚千黎惊道,“这也太卖力了!” 虽然她早知贺时琛性格如此,堪称彻头彻尾的工作狂,但她没想到他寒假就歇春节,甚至连过年都在摆弄电脑。 看来成功没有偶然,每个想掌控全球经济命脉的小说男主,背后都要付出难以想象的努力。 贺时琛最近在忙新项目,尽管他是在校生,但进入名校以后,自然建立起关系网,开始筹备一些校外项目。 学校里都有人脉圈子,项目组成员多为历届学长学姐。他们倒是挺看好贺时琛,但这依旧让他不敢松懈,主要项目组还有另一人。 贺时琛遇到老竞争对手压力较大。 贺时琛思及此,由衷感谢谈暮星。虽然他刚得知消息时万分惊讶,但对方大大减少自己带娃时间,起码近期不用被熊孩子找茬儿。保育员用无限耐心分散她注意力,为他争取到一段平稳工作期。 相比过去每年的假期掐架,兄妹二人今年风平浪静,主要楚千黎掉蜜罐里,她暂时还没有爬出来,遗忘挑战印钞机底线。 直到贺时琛在项目组办公室看到某人。 项目组驻扎在校外写字楼,距此不远就是大学城。因此,贺时琛等人才有空穿梭于校园及办公室,一边在校积累知识,一边校外完成实践。 然而,往常汇聚精英的会议室却出现不速之客,楚千黎大摇大摆地坐在里而,她还悠闲地喝着奶茶晃荡腿,而前堆积五颜六色的零食,镇定自若地打招呼:“啊,哥哥你来啦。” 贺时琛看到她瞬间血压升高,他在工作场合遇到熊孩子,不亚于刚洗干净的衬衫溅上墨汁,崩溃道:“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因为今天来学校办手续。”楚千黎眨眨眼,“我们的学校挨着呀。” 楚千黎和贺时琛并不同校,但两所学校靠得非常近。 “你不是跟谈暮星一起?”贺时琛皱眉,他一边打电话寻人,一边而无表情道,“我现在就让他把你带走。” 她应该在新晋监护人的视野下,而不是跑出来骚扰倒霉的他。 令人遗憾的是,谈暮星没有接听。 “星星在而试呢,没办法接电话。” 楚千黎和谈暮星今天在校办手续,结束后却收到潘教授的消息。 原来是谈暮星在H国的身手引起柳钧注意,柳钧便托潘义成询问谈暮星的想法,有没有考虑过未来跟自己成为同事。 楚千黎和潘义成明显只能做文职,他们和柳钧等人还不太一样,只有谈暮星在身体素质方而合格。 大小熊原本相约在大学逛逛,谁料大白熊被突然叫走,要等会而结束才能出来找她。 楚千黎百无聊赖之间,她想起贺时琛学校在附近,索性顺路就溜达来看看。 楚千黎绝口不提自己是闲的,关怀备至地注视贺时琛,假惺惺道:“我听妈妈说,哥哥最近在校忙工作,我害怕哥哥累坏了,这不办完手续就过来,想要问候你一下……” “你有这么好的家人,难道不感动吗?”楚千黎真挚道,“不该潸然泪下地打笔巨款!” “……”贺时琛听她语气夸张,他瞬间就拳头硬了,很想说自己并不感动,而是苦于不敢动她,没法上演暴打孩子。 番外(5)(项目) 楚千黎在会议室又吃又喝, 她宛若回自己家里,毫无形象可言。 贺时琛顿感头大,他心生狐疑, 询问道:“你应该只知道我学校, 怎么可能找到这里来?” 项目组并不在校内,而是附近写字楼,门口还有核验身份的保安。即使楚千黎知道他在此工作, 按理说也没法浑水摸鱼进来。 这应该是熊孩子禁地,所以他刚刚看见她,才会如遭晴天霹雳。 “我本来打算起一卦,没想到遇见熟人呢。”楚千黎愉快道,“然后就被带过来了。” 楚千黎一路溜达到校门口, 她才发现外人不能进去,好在恰巧碰到离校的某人。 贺时琛眉头微皱:“熟人?” 正值此时,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戚焰抱着零食归来, 温声道:“她们又找出这些,你要吃吗?” 楚千黎为难道:“啊, 但我好像吃不下了……” 戚焰却没有将各类零食抱出去,反而在楚千黎面前堆出小山。她推推眼镜,笑道:“你可以待会儿带走。” 楚千黎乖巧应声:“谢谢姐姐。” 贺时琛听她说遇见熟人就感不妙,果不其然看见永恒的竞争对手。他揉揉太阳穴,努力缓解头痛, 咬牙道:“戚焰, 是你把她带进来的?” 贺时琛和戚焰高中时竞争年级第一, 高考时同分被录入同校同专业。没人知道世上为何有如此凑巧的事,两人就像无法避开的一生之敌, 总在某天莫名相遇,然后再次掀开对决。 贺时琛进项目组时,他只知还有同校生,却不料就是同班的戚焰。 如果说楚千黎在生活上迫使他身心俱疲,那戚焰无疑在事业上带给他巨大压力。现在,两人同处一室,堪称人间地狱。 戚焰对楚千黎态度亲和,她如今瞧见贺时琛,一秒就切换表情,淡定地点头:“对,我在门口看到妹妹,顺便就带她过来了。” 贺时琛质疑:“为什么你管她叫妹妹?” “因为我没有工作证,上电梯被保安拦住。”楚千黎解释,“然后姐姐就说我是她妹,顺理成章把我带上电梯。” 楚千黎并不在意称呼,戚焰都把她带过来,现在还给吃给喝,又没有哪里吃亏。 戚焰笑道:“我也是这么跟学长学姐介绍的,他们都说我们姐妹长得很像。” 贺时琛:“?” 贺时琛一指楚千黎,难以置信道:“你跟他们说她是你妹!?” 戚焰:“对啊。” 楚千黎:“哥哥,你不要大惊小怪嘛,这语气听着好像骂人,完全不符合你的礼仪标准。” 贺时琛见她吊儿郎当地抖腿,吐槽道:“……你到底有什么资格跟我聊礼仪?” 贺时琛恨不得直接将楚千黎打包送走,无语的是她以“戚焰妹妹”身份登场。他一朝被人谋朝篡位,现在竟然管不住她了,连咆哮资格都没有。 “你到外面角落里去玩儿。”贺时琛望着满桌零食,凝眉道,“不要占用会议室空间!” 楚千黎软趴趴地窝在桌上,她却丝毫没挪窝意思,振振有词道:“但姐姐让我待在这里,而且我觉得里面更宽敞。” 贺时琛强压怒火,耐着性子道:“这是工作场合,不要给人添麻烦。” 楚千黎讨打道:“没关系,今天我是戚焰妹妹,麻烦也是添给她的。” “???” 贺时琛忍无可忍地离开会议室,他在外面寻找戚焰的身影,想让她将熊孩子搞出来,却不料正巧碰到大四学姐。 学姐已经跟着项目领导两三年,毕业后就要正式入职公司,也算贺时琛和戚焰的直属上司。她做事干练,工作说一不二,平时挺有威信。 贺时琛思及屋内乱如零食堆,又见对方步履匆匆要进去,唯恐楚千黎被抓住呵斥,他连忙要拦:“学姐,会议室里是……” 他担忧两人待会儿撞上,熊孩子会被赶出来,自然想解释两句。 “啊,时琛你来啦。”学姐见他从会议室里出来,误会对方要驱赶楚千黎,赶忙道,“屋里是戚焰妹妹,她就在这里歇一下,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贺时琛都打好腹稿,现在却被噎回去,当即心情微妙:“……”为什么你提前就替她想好借口? “你忙吧,你先去忙,待会儿我们会收桌子的!”学姐生怕贺时琛有想法,居然还安慰他两句。 贺时琛眼睁睁地盯着学姐风风火火进屋,她热络地坐在楚千黎身边,两人兴高采烈地攀谈起来。 贺时琛:“?” 他顿感疑惑,稍微贴近磨砂玻璃门,尽管对话隔门不清晰,但依旧捕捉只言片语。 “我刚刚问过我妈,这是我的出生时间,这样就可以看星盘吧?” “对,你主要想看什么呢?事业?感情?” “当然是事业,发财比找个男的靠谱多了!”学姐震声道,“我先转账给你,重点看一下升职。” “好的,那我们先开始本命盘分析……” 贺时琛:“!!?” 贺时琛万万没想到,熊孩子竟在他的工作场合发展她的迷信生意! 他在家让她少占卜、多学习,她就干脆入侵项目组,妄图从内部瓦解他正常的生活环境! 唯一没有玄学的地方就要沦陷,贺时琛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终于找到罪魁祸首、万恶之源――将熊孩子病毒带进办公室的人。 片刻后,贺时琛用手指敲敲戚焰办公桌,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力。 戚焰原本埋头工作,她此时抬起眼来,透过镜片端详来人。 “她在给我们的直属领导看星座。”贺时琛冷声道,“你不该表示什么吗?” “表示什么?”戚焰不紧不慢道,“准确来说是看星盘,我以为你耳濡目染那么久,总该稍微了解一些占星。” “我不管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封建迷信不该带进工作!”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跟她说?” “……” 戚焰见他表情微妙,她领悟兄妹间矛盾,似笑非笑道:“也对,你都不懂她的才华,她不听你话也正常。” 贺时琛面对她的轻视,恼道:“那是由于你跟别人说她是你妹妹!” 如果不是有戚焰撑腰,楚千黎怎会如此嚣张? 正值此时,周围人凑巧听到双方对话,但他们没听清详细内容,只捕捉到“妹妹”一次,兴奋道:“学弟也见过戚焰妹妹啦?” “哇,你不知道她有多神,居然把我耳机找到了!” “还有她搞塔罗绝了,把我近况说得好细,天呐我以前都不信这些……” “你也去找她算算呀!”旁人热心道,“她就在会议室,算得特别神奇,你肯定要羡慕戚焰,据说还可以算投资!” 一群人热火朝天地吹捧楚千黎,唯恐贺时琛错过玄学大师。 贺时琛有苦说不出,他听周围人连连赞叹,神情麻木道:“羡慕吗?那送给你?”这份碎钞的福分送你好吗? “哎呀,我倒是想要,可惜是戚焰妹妹,人家该不高兴了!” “……” 虽然贺时琛从未对兄长身份产生自豪,但他感觉戚焰认楚千黎作妹更怪。他很快避开旁人,直接找上戚焰,低声道:“你待会儿就解释清楚,她跟你不是姐妹关系!” “为什么?” “我才是她哥。” “我没说自己是她哥?”戚焰笑道,“你完全可以告诉别人,你们是兄妹关系。” 贺时琛厉声道:“但你先说是她姐,我再这样开口,好像是一家人,肯定会被他们误会!” 楚千黎哥哥是贺时琛,姐姐却是戚焰,任谁都会感觉莫名其妙,怀疑贺时琛和戚焰关系。 戚焰若有所思:“也对,跟你一家人,有点倒胃口。” “所以你去跟他们解释。” “不,你退出这个家庭吧。”戚焰双手交叠,她推推眼镜,慢条斯理道,“我觉得我跟妹妹更像一家,你不要说是她哥哥就行了。” 贺时琛望着厚颜无耻的某人:“?” 贺时琛嘲道:“呵,因为上学期比你绩点高,所以就直接开始硬抢? 戚焰驳斥:“绩点一年一算,这才过去一半,有必要提那一分?” “自身学业不过硬,就不要插手教育,尤其是对顽劣儿童。” “我上周工作汇报可比你好,你连自身事业都处理不了,还怎么给孩子提供经济基础?” 贺时琛怒道:“从没掏钱的人哪来资格说这话!” 戚焰面若冰霜,硬气道:“如果你不满意的话,现在可以退出家庭,能赚钱的不只有你。” “???” 会议室内,楚千黎闲着无事占卜营收。 会议室外,贺时琛和戚焰突然呛声,剑拔弩张争夺抚养权(?)。 另一边,谈暮星完成面试环节,他跟柳钧等人挥别。 柳钧宽和道:“我们也不会立刻让你做任务,其实最初都是编外训练较多,帮忙搜集信息,保护重要人物,关键时刻才露身份,平时正常生活就行。” 谈暮星要定期培训,通过长时间考察,才有可能不断深入。他外表没有攻击性,而且看着脾气很好,这也是柳钧等人感觉可培养的原因之一。 “不过我没想到你愿意来,听说你以前很反感暴力,所以才托潘教授问问。”柳钧同样提前做过调查,大致了解谈暮星性格。 谈暮星思及楚千黎,他轻轻地垂眸:“但她也是重要人物吧。” 柳钧一愣。 “其实我现在也不喜欢暴力。”谈暮星笑道,“不过不是故意伤害别人,而是要保护什么人的话,那就没关系。” 柳钧神色和缓:“你要是这么想的话,还挺适合我们部门。” 好勇斗狠并非绝杀之招,反而违背国安工作初衷。 两人交流完,谈暮星离开。 现场使用测谎仪等专业设备,手机被全程关闭,甚至储存在外面。谈暮星出来后,他才能够使用手机,正要给熊孩子拨打电话,却发现贺时琛的未接来电。 这可是危险预兆。 谈暮星顿感不妙,他下意识地畏惧贺时琛来电,主要是高中时每次被找就没轻松事,不是安排他监督楚千黎学习,就是责怪他豪掷万金带坏小孩,严重影响到贺家的家庭和谐。 简而言之,这就类似鬼片的凶铃,但谈暮星还不得不接。 谈暮星给贺时琛回拨电话。 “我现在给你二十分钟来新亚国际A栋十四层,你待会儿朝保安出示我发你的电子工作证就行。”贺时琛瞥一眼会议室,淡淡道,“不然她很快就要跟其他人组建家庭了。” 毕竟戚焰已经在争夺抚养权,下一步就是重组姐妹新家庭。 谈暮星:“???”我只是稍微离开一会儿? 番外(6)(项目) 谈暮星惶惶道:“重新组建家庭的意思是……” 贺时琛言简意赅:“戚焰在这里。” 谈暮星总感觉信息量过大, 他满脸发懵,又道:“我十五分钟就能到。” 谈暮星不敢耽误,他用地图搜索完方向, 再给楚千黎发送消息, 便照着贺时琛的指示往写字楼赶。 会议室, 楚千黎刚刚给大四学姐占卜完, 贺时琛就当机立断进屋,阻止她继续宣扬封建迷信的行为。 他望着杂乱无章的桌面,暗示道:“你不该收拾一下准备离开吗?” “等我看一眼消息, 星星好像结束了。”楚千黎见手机屏幕亮起,下意识地伸手查看。 正值此时,戚焰同样推门进来,笑意盈盈道:“妹妹晚上要跟我一起吃饭吗?” 贺时琛前脚才进屋, 戚焰后脚就跟来。他不满道:“为什么你要跟着我?” “怎么?难道公司的会议室被你包下?”戚焰挑眉, “好大的派头。” 楚千黎看完消息, 她得知谈暮星面试结束,立马手忙脚乱地清理桌子, 遗憾道:“啊, 对不起, 但我要去找星星了, 今天可能不太行,我们改天再约呢?” “让他过来找你不就好?”戚焰笑道,“你们难得来我工作的地方, 总该请你们吃顿饭, 好歹我今天是姐姐。” 贺时琛听她又以“楚千黎姐姐”自居, 提醒道:“我希望你不要掺和我们家事……” “你总想赶妹妹走就算了,连我请她吃顿饭都管?难道公司附近的餐厅都被你包下?” “我只是看不惯诱拐儿童的行为罢了。” “真是可怕的掌控欲。”戚焰望向楚千黎, 故作惊讶道,“我没想到你能忍他那么久。” 贺时琛咬牙:“请你注意措辞,不要挑拨离间。” 贺时琛和戚焰突然争执,你一言我一语地互怼,致使场面白热化! 楚千黎原本都要去找谈暮星,此时却被突发状况困住,一时间没办法开溜。她左看看右望望,赶忙举起敞开的薯片袋,献宝式般地递过去,劝和道:“不要吵架,不要吵架,大家都是好同志,一起吃点零食呢?” 熊孩子想靠零食转移注意力,找机会偷偷溜出会议室。 贺时琛斜她一眼:“我不吃这些,小孩子一样。” “谢谢。”戚焰动作优雅地取过一枚薯片,她慢条斯理地吃完,又笑道,“很好吃。” 贺时琛不喜欢弄脏手指,所以他不愿接受薯片,但他眼看戚焰笑纳,瞬间又颇为不爽,忍无可忍道:“你有必要那么捧她么?” 戚焰明明连工作餐里的油炸食物都不吃,居然会接受没营养的膨化食品,简直就是为争夺家庭身份强行卷! 戚焰举着被弄脏的手指,她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这是妹妹的心意。” “你在故意给我找不痛快?”贺时琛严重怀疑对方膈应自己,他在内卷竞争中就没输过,唯独戚焰总想办法曲线击破。 “这话真不合理,你每天脸色臭成那样,明显就没有痛快过吧?” 楚千黎本打算用薯片转移视线,没想到反而激化现场矛盾:“?” 她面对针锋相对的局势,被迫搬出恶心人套路,佯装哽咽道:“别吵了,你们不要再为我吵了,我只是想给每位哥哥姐姐一个家,为什么你们不能化小爱为大爱,成全我的幸福呢?” 贺时琛、戚焰:“……” 这套要素过多的糟糕发言果然制止混乱,让贺时琛和戚焰无语凝噎,叫停一触即发的热战。 片刻后,谈暮星飞速赶到目的地,他一进屋就看到会议桌边的楚千黎,还有一左一右坐在她身旁的两位大神。 贺时琛和戚焰分立两侧,他们看上去泾渭分明,而楚千黎就是楚河汉界。 楚千黎眼看他到来,她瞬间眼神发亮,满脸恨不得写着“救救我”,犹如被两位绑匪劫持的熊崽。 “……”谈暮星一路毫无头绪,等他看到屋内现状,总感觉跟他想象中的组建家庭不一样。 谈暮星茫然地发声:“现在是……” 戚焰笑道:“正好你也来了,我想着校友好久不见,大家晚上一起吃顿饭。” 贺时琛不悦地啧一声。 谈暮星面露好奇:“我们四个吗?” “不,是三个人。”戚焰微笑道,“我们三个。” 贺时琛用手指弹弹桌面,他看向谈暮星,慢条斯理道:“仔细想一下,我们三个还没一起吃过饭,不如就今天吧。” 谈暮星:“?” 谈暮星满头雾水,犹豫道:“不好意思,我有点没理解,三个人的意思是指……” 楚千黎小声地解释:“姐姐的三个不带哥哥,哥哥的三个不带姐姐。” 谈暮星:“……”怪不得刚刚说是组建家庭,原来这是离婚仲裁现场! 贺时琛和戚焰正在争夺楚千黎抚养权,而谈暮星就是恰好赶到此处的法官。相比重组家庭的说法,家庭破碎好像更合理,父母在追问孩子究竟跟谁。 谈暮星望着互不相让的二人,还有夹缝生存的熊孩子。他友好地提议:“不然我们四个一起呢?” 贺时琛扬眉,质疑道:“你到底站在谁那边?” 戚焰语气委婉:“对不起,我跟有些人共用晚餐会胃口不好。” “哦,那真是凑巧,我有同样的毛病呢。”贺时琛冷笑。 “妹妹想要跟谁吃?”戚焰眨眨眼,“我们平时很少见面,你和你哥却总能碰到。” 贺时琛恼道:“不要用你的演技作秀!” “啊我……”楚千黎眼神闪躲,她其实也想四人一起,无奈两位不肯让步,现在场面就僵持起来。 她平时总怼印钞机,但此人有一弱点,在家人方面一触即碎。余莘生病不愿打扰他,都会引发他黯然神伤,导致他离家出走,玻璃心得要命。 但戚焰对她确实也不错,以前同样有诸多照顾。尽管戚焰和贺时琛是竞争关系,但日常对她态度一直很好。 为什么他们偏偏不能接受四人一桌呢!? 楚千黎左右为难,弱弱道:“……巴菲特都能拍卖午餐,我是不是也能拍卖晚餐?” 她都想不明白跟自己用餐有何价值,难道精英们就喜欢跟风哄抢? 贺时琛吐槽:“你要钱的手段真是花样百出。” 戚焰笑道:“这倒也合理,直接出价吧。” “那我就买下了。”谈暮星亮出账户数字,微赧道,“这是我的竞拍保证金,请问还有人要出价吗?” 贺时琛和戚焰看完数字同时沉默:“……” 谈暮星面对神情微妙的二人,他尴尬地摸摸脸,羞愧道:“对不起,我想了想,还是想跟她单独吃晚餐,所以只能用这种办法了……” 虽然他愿意接受四人共同用餐,但看贺时琛和戚焰当前状况,他们可能会由于晚餐谁给楚千黎夹菜而打得头破血流,或者整顿饭都绞尽脑汁如何将另一人踢出去。 四人不行,三人也不行,那就两人吧。 戚焰:“原来我们是电灯泡。” 贺时琛眼神复杂,他欲言又止:“……你果然是白切黑吧。” 谈暮星用钞能力成功帮楚千黎脱困。 她立马兴高采烈地跟他离开,临走前还跟二人挥手告别,欢声道:“哥哥姐姐拜拜,我们下回再约!” 谈暮星听闻此话,他眼神飘移,总觉得还是别撞上此等离婚官司为好。 戚焰目送二人离开,她镇定地取出手机,打算退掉自己的预约,叹息道:“真遗憾,我本以为肯定赢你,连餐厅包间都订好了。” 贺时琛嘲笑:“你到底从哪个黑洞冒出自信,认为她会选择跟你吃晚餐?” 正值此时,有同事从旁边路过,看见站在门口二人,又凑巧听到一耳朵,误会道:“你们晚上要一起吃饭?学弟学妹关系不错啊。” “……” 贺时琛和戚焰骤然被暴击,下意识起鸡皮疙瘩,好像同时被此话膈应到。他们彼此不悦地对视一眼,各自走回工作的地方。 另一边,楚千黎开心地跟谈暮星下楼,她还询问起面试的状况:“星星下午顺利吗?” “基本没有大问题,只是还在培训期,不会马上让我做什么。”谈暮星老实地答完,又温和道,“晚上想吃什么呢?” 谈暮星原打算路上做调查,谁料被贺时琛通话打乱,一路匆匆忙忙地赶来。他不知楚千黎刚刚跟另两人有无计划,便询问起她的意见。 楚千黎思索片刻,歪头道:“男朋友晚上想吃什么?我要跟男朋友吃一样的。” “男……”谈暮星停顿数秒,他忽然意识到她在称呼谁,瞬间就脸红到爆炸,从头到脚开始发热,结巴道,“什、什么?” 虽然两人总待在一起,但他初次听到此话,不亚于胸腔内炸开烟花,脑袋都被巨大冲击搞得一片空白! 不对,也不能说完全空白。他莫名从此称呼关联到诸多新称呼,头一回体验占卜式跳跃感,刹那间就放眼未来,一下子增添词库内容。 “毕竟今天没法陪哥哥姐姐了。”楚千黎笑道,“我的晚餐被男朋友拍下,当然要参考他的意见啦。” 谈暮星只感觉浑身上下都被她的笑意侵袭,他的面颊不受控制地燃烧起来,连带思考的主板都开始过热。 他的耳根鲜红发烫,又用手强行遮掩自己翘起的唇角,支吾道:“……对不起,你的男朋友要宕机了。” 而且完全是由于可爱宕机。 番外(7)(约会) 谈暮星晕晕乎乎好半天, 他才脱离轻飘飘状态,勉强找回些许神志,开始搜索附近餐厅。 “我们是在这边吃, 还是到学校周围?” 新亚国际距离两所高校不远, 但大厦内餐厅较为高档, 比较适合商务人士。学校附近的餐馆面积不大, 胜在价廉物美、别具特色,经常会有在校生聚会。 楚千黎好奇地探头过来:“我看看。” 谈暮星将手机屏幕出示给她。 楚千黎就着谈暮星的手阅览,她乖巧地窝在他左手边, 等他缓缓往下滑动屏幕,饶有兴致地研究晚餐地点。 两人明明在商量餐厅,谈暮星却心猿意马,根本没法吸收任何信息。他刚刚才遭受一记心动暴击, 她如今又亲近地凑过身来, 还有两三根秀发调皮地擦过他, 留下细微酥麻痒感,莫名就捏住他心尖。 他偷偷地望向她, 只见她面庞白净、眼眸发亮, 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 “这家怎么样?”楚千黎看到一家心怡餐厅, 热切道, “星星觉得呢?” 谈暮星赶忙收回视线,他都没点开那家餐馆,闷声道:“好。” “好敷衍。”楚千黎嘀咕, “我感觉你根本没看。” “……我看了。” 只是没看餐厅而已。 楚千黎挑选的餐馆在学校旁边, 店面虽小, 口碑不错,常有学生流连。他们可以慢悠悠地步行过去, 顺便看一看大学城的风景。 春节一过,冬雪融化。寂寥的大学城在微风中苏醒过来,不再是节庆时的空空荡荡。快递站门口人来人往,路边小摊香气飘飘。 学生们身着冬服逐渐返校,有说有笑地街边漫步。这里到处是年轻男女,充斥着青春的朝气蓬勃。 “假期都那么热闹吗?”楚千黎东张西望,惊叹道,“店面全都开起来了。” “因为是在核心城区,周围还有很多居民,所以跟高中不一样。”谈暮星解释,“我们高中太偏了,平时看起来才没有人。” 两人就读的是私立高中,学校面积大,但位置很远,交通也不便利。楚千黎和邱晴空当初在高中订奶茶,不得不加配送费,否则根本买不到。 楚千黎和谈暮星路过大学门口,打算前往小街内的餐馆,然而还没有走两步,熊孩子就已经挪不动腿。 街边店面门口放一张银色金属长桌,正中心的格子里滚着高汤及竹签,五颜六色的食材在白汤和红汤里沸腾,咕噜噜得冒泡,同时白烟袅袅。 锅里有土豆、藕片、海带结、鱼豆腐等物,旁边还放着牛肉卷及新鲜蔬菜,完全可以现吃现烫。最右边的数枚大碗放着酱料,从麻酱到香油一应俱全,还有葱花和香菜。 小吃摊大婶相当热情,她察觉楚千黎驻足,招呼道:“进来坐,外面冷!” 楚千黎陷入犹豫。 谈暮星发觉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麻辣烫,问道:“想吃这个吗?” “想吃是想吃。”楚千黎为难道,“但吃的时候隔壁小孩馋哭了,吃完回家就被印钞机碎碎念。” “啊对,贺时琛受不了味道。”谈暮星面露心虚,“……上回还警告过我。” 楚千黎、谈暮星和邱晴空以前一起去小吃街,三人在里面晃荡一整天,浑身沾满味道地回家,居然被贺时琛抓个正着。 楚千黎明明进屋就换衣服,还让李阿姨帮忙洗掉外套,谁料他能在家门口嗅到异味。 在贺时琛眼里,此类小吃都属于不健康食物,还有薯片、奶茶及冰淇淋等零食,小孩子吃完身体就会垮掉,不应该出现在儿童食谱上。 楚千黎还曾吐槽,或许在印钞机世界里,只有黑咖啡是健康的,那东西跟印刷墨水颜色一样。 她今天在会议室消耗一堆零食,晚上还要放纵地吃麻辣烫,着实有点挑战印钞机的底线。 谈暮星出谋划策:“我们买走吃呢?只要不坐在这里,应该不会被发现。” 贺时琛依靠味道搜集线索,那只要别留下气味就好。 “说得对。”楚千黎一直眼巴巴盯着麻辣烫,她此时被谈暮星说服,又看向小摊老板,当机立断道,“麻烦您给个盘子,我们打包带走吃。” “行,自己去拿吧,待会儿数签就好。” 两人从高汤中挑选食材,眼看大婶麻利地数签,又给热乎乎的麻辣烫浇淋上诱人酱汁。 谈暮星一手端着麻辣烫,一手试图扫码付账,疑惑道:“扫不上?” 店主无奈道:“又不行了吗?稍等,我扫下看看啊。” “没关系,现金也行。” 谈暮星下意识地想要摸兜,却碍于还端着麻辣烫碗,动作稍显不便。 楚千黎瞬间心领神会,她熟门熟路地伸手,从他外套取出钱包,笑嘻嘻道:“顺手牵羊,偷走星星钱包。” 她取出两张零钱,交给路边摊店主,又将钱包原样放回他兜里。 两人离开路边摊,谈暮星将手机收起,他顺势就握住她的手,自然而然地跟她十指相扣:“顺手牵熊,抓住小偷了。” 他的手很温暖,牢牢地扣住她,彼此掌心相贴。 她很快就感觉浑身暖烘烘,有种在白熊柔软皮毛上打滚的幸福感。 楚千黎被他牵住,她眸光微闪,支吾道:“顺手牵熊算你牵我,还是我牵你?” 明明他才是大白熊。 “算互相牵?”谈暮星轻声道,“谁牵谁都可以,只要牵着就好。” 两人手拉手走在街头,尽管以前也曾牵手,但极少在大庭广众。他们最初都有些别扭及害羞,好在一路上出双入对的情侣很多,渐渐融入其中,坦然寻觅起餐厅。 学校边的小街里都是衣着靓丽的男男女女,连餐馆的装修风格都贴近年轻人,不但有格调小桌,还配备木制吧台,可以简单地调酒。 两人在桌边各自落座,服务员将菜单拿过来。菜单有简单的西餐,还有小食及酒水。 楚千黎被花里胡哨的饮料吸引注意,她指着名为“玫瑰之约”的饮品,新奇道:“我想要这个。” “这是含酒精的。”谈暮星发现成分里有蜂蜜和酒,迟疑道,“你可以喝么?” 楚千黎信誓旦旦:“这肯定就是糖水,不要指望这种价格能有多少酒了。” 餐馆面向附近学生较多,想来不会有高度数饮料。 “那就点一杯吧。” 两人点餐结束,便在桌边等待,共同享用带来的麻辣烫。 晚上的店内还算热闹,不远处有一桌情侣。他们不知聊什么,正笑得前仰后合。女生用拳捶男生,嬉笑打闹起来。 楚千黎若有所思地望着此幕,她突然想起什么,又瞧瞧对面谈暮星,立刻抛弃原本的座位,一溜烟跑到大白熊身边坐下。 谈暮星见她坐过来,他倒没有微词,反而关切道:“坐那边冷吗?我跟你换位置?” “不要,星星也坐这边。”楚千黎偷瞥一眼那桌情侣,嘟囔道,“他们都坐同一边呢!” 楚千黎和谈暮星从高中起就形影不离,他们以前都是面对面用餐,现在也习以为常,刚刚就分坐小桌两侧。 谈暮星忍俊不禁:“原来你在看这个。” 他方才见她频频瞥向旁边,误以为她打算起卦寻象,谁料是观察别的小情侣。 楚千黎用余光偷瞄,她摸摸下巴,认真道:“学习一下。” 谈暮星哭笑不得。 两人索性一起学习起来,主要那桌人恰好在视野中心,不经意间便能瞟到。 大小熊时不时就会注意到隔壁的人类行为,熊孩子还有样学样地模仿,也轻敲大白熊两下,更使他心生好笑。 没多久,男生叉起一小块披萨,喂给身边的女朋友。 谈暮星见状,他怔愣数秒,顺势就叉起一枚虾仁,递到楚千黎的唇边,睫毛微颤道:“……你要吃吗?” “吃。”楚千黎一口叼走食物,她咀嚼完鲜美虾仁,又斜一眼不远处那桌,洋洋得意道,“神气什么?我也有。” 谈暮星投喂前还略感紧张,他此时却被逗得笑出声,应道:“嗯,你也有。” 隔壁桌女生取过男友饮料品尝。 下一刻,熊孩子同样向大白熊发送请求,想要尝一尝他的饮品味道,好像对模仿游戏乐此不疲。 大小熊的观察实验几乎贯穿全餐,直至冲击性画面让他们深深震撼。 临走前,男生扒过女生亲一下,接着起身付款,带人离开餐馆。他们肆无忌惮地亲密,完全不在乎旁人目光,互相依偎着推开大门。 楚千黎和谈暮星的脸蹭得涨红,他们刚才还故意模仿秀,现在却同时身躯僵硬,瞬间就不敢再吱声。 楚千黎猛灌两口玫瑰色饮料,缓解内心的躁动不安,同时暗道印钞机没说错。他们跟外人相比,确实就是小学生。 谈暮星遮掩地瞄向一边,不好意思再扭头看她。他瞥见墙上的公告单,又看到熟悉的高校名字,连忙转移话题,借此驱散脸热,说道:“这里有我们学校社团的通知呢。” “真的吗?”楚千黎干巴巴道,她哪能不懂他分散注意力,配合地看过来,“这是在校外吧,还有校内通知?” “应该经常有学生来,所以这里也贴公告?”谈暮星忙道,“说是新学期社团招新,还可以申请创办新社团。” 两人原本是找话题尬聊,但看完学校的通知,还真涌生出兴趣来。 楚千黎期盼地发问:“那有占卜社吗?或者占星社?” “好像没有呢。”谈暮星踌躇道,“……总觉得这种社团是没法成立的。” 毕竟创办社团要经过学生会及校方批准,占卜社听起来就在敏感线边缘,不太可能出现。 楚千黎恍然大悟,她一秒改口道:“明白了,开学就去创办易学社!” 谈暮星:“?” 楚千黎深沉道:“研究国学经典,弘扬传统文化,这种有价值的社团必须出现。” “……你确实跟潘教授学会过审的精髓。” 楚千黎和谈暮星错过上学期课程,他们开学后还要抽空补上缺课,但创办易学社的想法却在楚千黎脑海中深深扎根,甚至完全压过日常课程的新奇感。 她兴奋地拉着谈暮星,勾画未来的广阔蓝图,畅谈道:“以后肯定能发扬光大,我们可是国际化大社团!” “还没有填报创社申请表呢。”谈暮星弱弱道,“而且我们国际化在哪儿?” “小可就是海外分社,这还不够国际化?” 谈暮星:“……”好家伙,外校的人也被纳入本校社团。 两人一边聊着新学期生活,一边愉快地享用晚餐,直到暮色沉沉,终于离开餐馆。 门一开,风铃声清脆,迎面风微凉。 餐馆门外有露天的用餐区域,只是冬天没人愿意坐外面。现在,餐厅木制围栏上盘绕的彩灯亮起,在夜色中璀璨琳琅,犹如悬挂的珠玉。 楚千黎站在围栏旁,她欣赏着灯光,又搓搓手掌,欢声道:“春天要来了,没那么冷了。” “嗯。” 谈暮星轻轻应声,悄悄地看向她,暖光映照在她的脸庞,只留下柔化后的线条。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彩灯,眼底盛满银河般的星子。 他心里微微一动,又沉吟数秒,开口道:“我刚才有件事疏忽了。” “什么?” 楚千黎好奇地回头,感受到的却是熟悉的吐息,湿润而柔软的触感,以及他不曾改变的克制和温柔。 这是一个细腻缱绻的吻,没多久就将她拽如绚烂河流,缓缓沉浸在洒满阳光、波光粼粼的浅水里。 她下意识地闭眼。 只剩下玫瑰的余香及蜂蜜的清甜,还有无法挣扎的彻底沦陷。 良久后,谈暮星缓缓直起身,他透亮的眸光闪烁,抿抿唇道:“这个你也有了。” 楚千黎不言,却听到自己的心跳。 她感觉星星说得没错,饮料确实含有酒精,刚才明明是当甜水喝,现在却让她醉得头晕目眩、乱七八糟。 番外(8)(社团) 夜色深沉。 谈暮星将楚千黎送到贺家别墅附近, 她一路轻飘飘地回家,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 客厅内,楚千黎咸鱼般躺平在沙发上, 还双手交叠放在胸前, 安详地闭上眼睛, 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贺时琛回家时, 他瞥见沙发上挺尸的某人惊得一激灵,当即皱眉道:“你又在做什么?” 他在公司跟戚某竞争加班,直到现在才乘车归来, 进门就看到一具死尸,自然产生莫大震撼感。 楚千黎张嘴欲解释,无奈飘飘然的感觉没消退,索性继续瘫倒在沙发上, 大脑还在处理今夜冲击力过大的信息。 “有时间在这里躺着, 不如回屋提前预习。”贺时琛不满地提醒, “马上就要开学了,你上学期还没有到校, 不知道要差多少进度。” 楚千黎劈头盖脸受教育, 她被训得回神, 委屈道:“哥哥, 大学课程没那么紧张吧。” 贺时琛恨铁不成钢道:“很多人就是在校不努力,关键时刻才会追悔莫及。” 他的潜台词是,她应该抓紧学习。 楚千黎却怀疑他压力过大, 她联想到今日拜访项目组状况, 好言宽慰道:“安心吧, 就算你拼尽全力也比不过姐姐,但我们是一家人, 真不会嫌弃你的。” 所以放下男主角自尊吧,主要他是女强文男主。不能怪他弱,怪对手太强。 贺时琛:“???” 楚千黎态度诚恳,贺时琛却气不打一处来,气势汹汹地上楼回屋,决定通宵将剩下的工作做完。他发现在公司做不到拔尖,回家连教育小孩都不够硬气,反被她用同事怼回去。 “哥哥?”楚千黎看他大步离开,还出声唤他两句,谁料对方头也不回。 她无奈地摸摸鼻子:“本来想请教一下创建社团的事……” 贺时琛高中时参加学生会,但他进大学后却不再有兴趣,反而热衷于各类实习及校外实践,开始踏入工作行列。 大佬们可能总比别人快两步,没准他们就是HR口中“有三年工作经验的应届生”。 楚千黎没再去招惹肝火旺盛的印钞机,给谈暮星报完平安,又给邱晴空发送消息。 邱晴空如今出国留学,作为魔卡少女小分队的宣传委员,她应该同样了解大学社团的运作。 天气渐暖,绿芽萌生,新学期将至。 谈暮星最近忙于收拾行李,准备大学住宿的东西。由于上学期意外缺课,他至今还没见过室友。 餐桌上,尹茵听闻谈暮星准备行李的事,叹息道:“哪有那么麻烦?想带什么直接寄到学校旁边的房子就行,或者你在周围转一圈,看上哪个小区环境好,到时候住进去不就完了!” 谈暮星深知奶奶出手阔绰、不拘小节,他面露难色:“这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你姐姐在国外也是这样。”尹茵道,“住学校多不方便啊。” “行啦,他想住宿舍就住,实在不行还能搬。”谈岐裕劝完,又笑容慈祥,“起码星星不像以前一样排斥新环境了。” “我以前也没有。” “哎呀,怎么没有?”谈岐裕调侃,“第一次去高中那天根本打不起精神来。” 谈暮星小声地辩驳:“……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尹茵揶揄:“呦,这才几年就小时候,有女朋友真不一样。” 谈岐裕:“改天邀请人家过来坐坐,高中时都不往山上带,故意避着我和你奶奶呢。” 长辈们总是对黑历史及恋情津津乐道,搞得谈暮星满脸通红、落荒而逃。他总算在打趣中吃完一顿饭,赶紧找借口回屋休息,不敢再继续逗留下去。 冬季尾声,谈家大院里萧瑟褪去,唯余瓦檐间清透的天空蓝。 谈暮星在走廊被此景吸引视线,他驻足拍照留念,下意识地发给她,忽然意识到亲人们所言没错。 他以前不是渴望新学期到来的人,现在却对未来的生活充满期盼。他想跟她一起听专业课,一起到图书馆自习,一起研究校园社团,但曾经的他并不是这样。 谈暮星从小到大就不会为新学期激动,或许是潜意识早隐隐有答案,他的日常不会有任何改变。 每当他来到新环境,流程基本如出一辙。他先跟周围人熟悉起来,没准会说上两句话,但他往往不是对方的最佳交友选择,关系自然而然变淡,最后回归到普通同学。 谈暮星同样接触过热络的人,有的是相中他的家世,有的是想靠近谈家,反正都跟他本人没关系。因此,他初中后就不再提家庭状况,宁愿一直在班里默默无闻。 很长一段时间,他认为自己是没有价值的。 抛开家世,再加上无法改变的皮囊,没有人会想要理解你。每个人都很累很辛苦,大家通过外在就能初筛,何必费心关注你的内在。 谈暮星最初没想到能跟楚千黎携手那么久。 他不是懵懂无知的幼童,连他都深感不太现实,除了家人以外,谁会真正在意自己呢? 她一定是初来乍到没朋友,等接触到更优秀的人,立马就会改变主意。她还跟贺时琛同一屋檐下,并非没见过天之骄子,更没理由待在他身边。 她认识的人果然越来越多,跟邱晴空畅聊塔罗占星,还能在学校经营占卜事业。令人惊讶的是,她并没有就此丢开他,即便他对占星毫无兴趣。 她送给他一张愚人牌,然后他们真的共同踏上旅途。 谈暮星曾经也担忧过,他并不会占卜,也不具备神通,没准哪天就被留在原地。或许他只能给她添麻烦,或许他跟着她也没有用。 相比未知的危险,他更害怕被抛下,即便打着为他好的旗号,也仅仅是再次证明他没价值而已。 好在占星师总是需要星星。 手机屏幕亮起,是她的新消息。 谈暮星见她回复一张别墅小院里的天空,他情不自禁流露笑意,下意识地抿抿唇。 片刻后,她又发来一串文字消息,兴高采烈地说起社团。 楚千黎喜欢给身边人起绰号,她称呼邱晴空为小可,私下称呼贺时琛为印钞机,称呼谈暮星则是大白熊、知世和星星。 但谈暮星对楚千黎没有称呼。 他对长辈用敬称,对其他人用全名,唯独对她没称呼。 这可能是潜意识的做法,无论想要分享什么,无论是多细小繁琐的事,第一顺位都是她,所以不用有特指。 他在她的影响下转变,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邱晴空、贺时琛、梅茹璟、潘教授、柳钧……他的心境有成长,第一顺位却没变。 第一顺位依旧是当世第一的占星师。 新学期伊始,大学城附近人来人往,五湖四海的学生返校,脚步匆匆地拖着行李箱穿行在校园内。 楚千黎站在校门口,她饶有兴致地环顾一圈,昂首挺胸道:“这就是我的新根据地?” “我发现你用的词都很有特点。”谈暮星迟疑,“总感觉潘教授都不用这类词了。” “这不是很合适吗?从我们学校起步,再农村包围城市,围攻印钞机学校。” “……” 谈暮星总觉得她一句话让两所高校都产生奇怪氛围,又不解于她到底想用什么围攻附近的其他学校? “我们先去宿舍放箱子吧。”谈暮星左右看看,他根据地图找到方向,解释道,“这边是女生宿舍,但我只能到会客厅。” 男女宿舍楼是分开的,一楼有公共的会客厅,其余楼层是宿舍,男生不能够上楼。 谈暮星将楚千黎送到楼下,又怕她搬不动行李,担忧道:“但你一个人能上去吗?” 楚千黎面对操心的保育员,自信十足道:“只是三楼而已!” 两人相约整理完宿舍碰头,再去办理剩余的手续。 宿舍内没有电梯,楚千黎拖着行李往上走,居然在楼道里碰见热心人。 短发的卫衣女生手提塑料袋,她似乎刚刚从小卖部归来,发现楚千黎慢悠悠地上楼,主动道:“你去哪层?我帮你吧。” “三层,谢谢。”楚千黎抬眼一瞧,她看清面前人一怔,手指微微一动,“……室友好。” “那你跟我一层呢。”短发女生没听清后半句话,伸手接过楚千黎肩上的包,“我帮你拿这个吧。” “好的,谢谢你。” 楚千黎和短发女生结伴抵达三层,对方又问道:“你们屋靠楼梯还是尽头?” 楚千黎:“应该是尽头。” “我们屋也在尽头。”短发女生惊讶,“没准咱们是一个学院。” “应该是一个学院。” 两人走到尽头,短发女生经过312宿舍,随手一指道:“这就是我宿舍,改天来串门啊。” “不用改天了。” 短发女生面露茫然:“这么直接吗?那你可以放完行李来坐坐。” “行李应该就放这里。”楚千黎笑道,“我也住312,你好。” “???” 片刻后,楚千黎推着行李箱进屋,在空间有限的宿舍内张望,尽管面积不大,却是五脏俱全。 每间宿舍可容纳六人,一侧摆有上下铺,一侧是整齐书桌,环境简洁而明亮。屋里其他人都还没返校,最早抵达的是短发女生。 短发的卫衣女生名叫汤曦玲,她眼看楚千黎打量住宿环境,震惊道:“原来你就是班里的神秘人之一!” “神秘人是什么?”楚千黎好奇道。 “神秘人就是一直出现在班级和宿舍名单,但班里同学却一学期都瞧不见人影。”汤曦玲道,“我们屋上学期只有五人,而你是奇迹的时代幻之第六人!” 室友们戏称没见过面的楚千黎是“幻之第六人”,没准她就生活在宿舍里,仅仅是存在感薄弱,其他人看不见而已。 楚千黎:“总感觉二次元含量超标了。” 汤曦玲嘀咕:“她们最爱拿这个开玩笑,那天暴雨讲鬼故事,还非说你睡在我上铺……” 女生宿舍偶尔会无聊地互相调侃,她们知道汤曦玲怕鬼,开玩笑说看见她上铺有人,只有汤曦玲自己看不到,借此吓唬胆小如鼠的同学。 楚千黎煞有介事地点头:“确实呢,我那天就睡在汤汤上铺,还知道你故意戴隔音耳机听相声,嘴里说着不怕却一夜都没去厕所。” 汤曦玲错愕:“你怎么知道我……” 楚千黎故作伤心:“你就这么不想看见那种形态的我么?我当时还期盼跟你提前见一面呢。” “???”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大白天不要说吓人的话!”汤曦玲惶恐,“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叫汤汤?” 两人还没有交换姓名,汤曦玲通过班级名单得知室友姓名,按理说楚千黎不认识班中同学,现在却直接叫出汤曦玲绰号。 “你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念出‘临兵斗者’的气势呢。”楚千黎一指床架,无辜道,“因为床铺上写着你的名字。” 床架上标签是学校贴的,汤曦玲偷懒没撕下来。 汤曦玲这才长松一口气,她晃一晃脑袋,喃喃道:“等等,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楚千黎望着杂乱无章的上铺,木质床板堆满电脑外设,疑惑道:“请问这是我的床吗?” 床上都是杂物,成为储物空间。 “哦哦哦,对不起,我本来提前返校就是想收拾出来……”汤曦玲尴尬地道歉,“是我的东西,我马上清掉!” “这是电脑设备?” “对,我在宿舍搞了个台式机。” 汤曦玲将上铺的各类设备清理下来,又跟楚千黎一起将床垫搬上去。两人将床铺收拾好,顺手打扫宿舍卫生,在劳动中熟悉起来。 楚千黎还向汤曦玲咨询起社团的事。 “你想建立社团?那至少得有三十人,不过要是热门社团,招人就会特别容易,比如我们凑在一起打游戏的。”汤曦玲问道,“你现在有几个人?” 楚千黎坦白:“我们学校有两个。”她和星星。 “那这差得有点远了,不太可能建立社团,而且你上学期没来学校,认识的人不多很难凑人头。” 普通社团都要有30人,如果是过于小众的兴趣爱好,不太容易吸引到新成员。 楚千黎陷入苦思,她的易学社倒是能过审,但明显将年轻人挡在门外,估计没有新人愿意加入。 “你是走特殊人才吗?”汤曦玲打开阳台门透气,闲聊道,“他们说你上学期没来是有项目。” “对。” “什么类型?体育?”汤曦玲上下端详起来,“你练的是什么?” 楚千黎盘腿坐在上铺,她无奈地挠挠头:“不好说。” “不好说?” “怕说出来影响不好。” 汤曦玲一怔,一时间不知此话何意,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 她暗道自己该不会说错话,莫非特殊人才是走后门的幌子,新室友被问得下不来台,这才支支吾吾不好答。 楚千黎思索片刻,反问道:“汤汤是唯物主义者吗?” “是的。”汤曦玲心生狐疑,“等等,你该不会又要吓我?” “不是,我先提前了解一下你,然后选一种合适表达。”楚千黎笑道,“用理科思维的话,我研究命理学大数据,用文科思维的话,研究的是周易国学。” “……这种表达好像更加可疑。” “不可疑!我是马克思主义信徒!” “你这话听上去就像打进马哲内部瓦解我们的信仰!” “啧,果然学哲学的人比较难忽悠。”楚千黎嘟囔,“大学生还是不一样么?” 汤曦玲提醒:“谢谢,我已经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这样吧,你最近有没有想知道的事?”楚千黎热切道,“如果有什么困扰你的问题,我可以为你提供一点建议,然后借此解释一下我的研究。” “困扰我的问题?” “对,不管是学业或事业,还是感情或家庭,包括丢失东西之类,都是我研究能覆盖的。”楚千黎补充,“只要是对你现有生活至关重要的事。” 汤曦玲若有所思:“那确实有一件。” “是什么?” 片刻后,汤曦玲打开书桌上的台式机电脑,又将楚千黎摁在屏幕前,斟酌道:“就是这个。” 楚千黎见她开机,疑道:“有关学业的事吗?” 下一秒,某大型电子游戏被打开,花里胡哨的页面占据屏幕,各类五颜六色的箱子出现。 “不,不是学业,是游戏。”汤曦玲紧张道,“你觉得我几次十连能抽中新装备?” 楚千黎:“?” 楚千黎望着陌生的游戏界面,她清清嗓子,摊牌道:“汤汤,可能刚才说得比较委婉,其实我是研究玄学的……” “这不是正好对口。”汤曦玲惊道,“难道玄不改非、氪不改命?” “虽然想知道这个也可以,但你真没其他问题么?”楚千黎弱弱道,“我起卦好歹是当世第一,你居然只想算装备爆率……” 楚千黎不太理解汤曦玲思路,对方就像拥有海鲜自助券,却在餐厅狂吃蛋炒饭一样。可以,但没必要。 “你要能把这个算出来,你别说是当世第一,你就是全服第一啊!你知道多少人得哭着喊着求你!” “这个现实世界已经没有你好奇的东西了吗?”楚千黎无奈,“学业呢?感情呢?” “学业没什么问题,等我领完奖学金,就去换一个显卡。”汤曦玲不满道,“感情影响我上分的速度,期末考那会儿我还掉段,不能再分散注意力了。” “……” 楚千黎得知汤曦玲高考分数及上学期成绩,她作为偏科学渣,不懂却大感震撼,深刻意识到该收声。学霸都是边玩边学,游戏和读书两不误,难怪根本就不问学业,心里早想得明明白白。 汤曦玲甚至能靠视频学习走位操作,但她至今无法掌控离谱的爆率! 汤曦玲恼火:“你知道有多过分吗?跟我一起打游戏的随便抽就能出,我每次抽一堆箱子什么都没,重新开小号也没有用,太邪门了!” “这个主要是玩什么呢?哪里能看你的游戏名?”楚千黎茫然地盯着屏幕,“最好再说一下你的生辰八字。” 汤曦玲简单地讲解游戏规则,她说出游戏名及生日,又道:“但我只知道日期,不知道具体时间。” “这样也可以,我来试试吧。”楚千黎埋头掐算,“如果要改游戏名,你能够接受么?” 汤曦玲一怔:“我以为就真名有讲究,游戏名也遵从这些吗?” 汤曦玲总感觉网名和玄学八竿子打不着。 “只要是投入使用的名字,都会产生一定效果的,只是功效有大有小,就像有些人给孩子起小名一样。”楚千黎耐心道,“玄学也是不断发展嘛,过去没有互联网,自然就不提这些,现在诞生新事物,积攒案例就跟上。” “这样听起来居然很科学。” “我可是数据分析师!” “……不不不,我们是哲学系。” 汤曦玲在楚千黎的指导下修改新游戏名,又迫不及待地盯着时间,跃跃欲试道:“时间也差不多,这就可以了吗?” 楚千黎心平气和:“还有最后一步。” “最后一步是什么?” 楚千黎微笑:“使用吸引力法则。” “我都那么想抽中一回,还没法把它吸过来吗?” “不,吸引力法则不是你想要什么就吸引什么,那是功利主义心态,而是你要深感自己富足。”楚千黎深吸一口气,悠然道,“感恩已经拥有的一切,发自内心地知足,这才会越来越有。” 汤曦玲只觉新室友佛光扑面,她心情微妙,小声道:“其实你是禅修数据分析师兼马克思主义信徒吧。” 楚千黎身份复杂到无法分辨,她好像再拿一个保温杯,就能客串养生老年人。 “算了,不麻烦你啦,总感觉不太好,就像魔怔一样,现在照样也能打。”汤曦玲突然自省,叹息道,“只是没抽到不甘心,其实想想也无所谓,不聊游戏装备了,带你出去逛逛吧……” 汤曦玲热血上头的冲动褪去,她深感有些无理取闹,让新室友帮忙算爆率,明显就是不可能的事,还折腾对方陪自己闹着玩儿。她一天到晚聊游戏,估计新室友也有想法。 楚千黎一把扯过汤曦玲的手,顺势让对方轻触鼠标,欢欣道:“不错,这个机会把握的就很巧!” 天时地利人和,结果应该不错。 下一秒,屏幕上爆开炫丽特效,还夹杂激动人心的音效,崭新精致的装备从箱子中蹦出! 这是单抽开箱的奇迹! “天呐天呐天呐!”汤曦玲刚才还说不在乎,她此刻看到装备连连惊呼,喜不自胜地凑上前,又幡然醒悟地抱头,“我居然没有录屏!” 汤曦玲作为万年运势差的人,头一回在游戏单抽成功。这都不是一发十连,仅仅是随手开个箱子! 她要是录制下来,就能上网炫耀了! 楚千黎好言宽慰:“这样想刚刚就抽不到喽。” “说得对,能抽到就很好。”汤曦玲赶忙调整心态,谦虚道,“哎呀,装备都是虚的,还是要看操作。” 楚千黎:“单抽完的人说话都硬气起来。” 汤曦玲一开始将信将疑,她终于领教室友能力,恨不得就地叩首,恳切道:“大师,教教我养好运气的办法吧!” 汤曦玲醒悟楚千黎不好解释特殊人才的缘故,这东西确实千言万语说不清,一切尽在不言中。 没过多久,楚千黎收拾完宿舍下楼,跟会客厅的谈暮星碰面。 楚千黎雀跃道:“星星,现在有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你要听哪个?” 谈暮星眨眨眼:“坏消息?” “坏消息是社团建立要三十人。” “那好消息呢?” 楚千黎得意地扬下巴:“我已经找齐三十人了!” “怎么会那么快?”谈暮星惊叹,“宿舍明明就只有六人。” 两人是初到新班级,连同学都没有认清,她从哪里组建起队伍? “我室友号召游戏社的人,然后社员就凑够三十了。” 游戏社在学校里规模很大,社团成员足有几百人,而且内部有游戏划分,覆盖的游戏数量相当庞大,从中找到三十人并不难。 汤曦玲在楚千黎的话中大受启发,她深刻意识到改变心态的重要性,决定养好运气从今天做起,还发动游戏好友共同改运。 谈暮星不解:“为什么游戏社的人会对这些感兴趣?” 楚千黎振振有词:“因为想更好地打游戏,所以需要运气抽装备,戒除网瘾能够改运,改运后就能抽中装备,又能更好地打游戏。” “……这好像形成闭环了。” 真是听她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谈暮星不知道游戏社的人有没有玩过消消乐,这一阵消除操作过后,好像什么都没有剩下。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8 0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番外(9)(社团) 易学社的社员凑足三十人, 正社长是楚千黎,副社长是谈暮星,最后就只剩关键一环, 寻找社团的指导老师。只要能有指导老师参与, 社团创建就基本完成。 汤曦玲说可以帮忙联系老师, 但大小熊却早就另有目标。 哲学系有自己的会议室, 师生们偶尔会在此落脚。 会议室内,潘义成悠然地喝一口热茶,他和蔼地望向二人, 感慨道:“我们还是第一次正式在学校里见面啊。” 三人曾经在铁路工程办公楼内共事,一起乘坐飞机前往戈壁,又远赴寒冷静谧的H国,如今聚首在热闹朝气的校园, 竟有恍若隔世之感。 潘义成平时没课不来学校, 楚千黎和谈暮星假期时就没看见他, 倒是碰到寻人面试的柳钧。 现在是学期之初,三人难得能相逢。 “大学生活怎么样?”潘义成关切道。 “一切都好。”谈暮星礼貌地应声, 他下意识看楚千黎一眼, 委婉道, “我们最近在研究大学社团。” “社团好啊, 年轻人就要多参加活动,我看那些社团都可热闹,换我再读大学, 估计也想参加。” 楚千黎眨眨眼:“潘教授现在不常来学校吗?” 潘义成笑眯眯:“虽然很想跟你们经常见面, 但大一学生的专业课不多, 估计你们后面有我的课。” 潘义成资历较老,新生跟他接触不多, 要等高年级或研究生才遇到。他一般是授课结束就回家,不会在校内多加逗留,甚至没有固定办公室。 楚千黎乖巧道:“那现在我们刚好有常见面的机会。” 潘义成:“?” 谈暮星适时补充:“其实我们最近计划创建易学社,想麻烦您担当社团指导老师……” 潘义成突感不妙,他微笑着起身:“同学们想吃点什么吗?我看看隔壁有没有零食。” 楚千黎哪能不懂教授的遁地大法,她当初就被他一箱果干搪塞过去,自然不会再次上当,立马打断潘义成逃跑技能,哀声道:“您呕心沥血写出《周易新解》,难道不想让更多人感受易学的魅力吗?” “我想,我想。”潘义成笑着打起太极,滴水不漏道,“欢迎同学们旁听我的课程,或者观看易经哲学网课回放。” 潜台词是,教授欢迎学生们来做教室气氛组,但他绝不做操心的指导老师。 楚千黎:“明明刚才还说年轻人要多参加社团活动!” “但我是老年人啊!”潘义成理直气壮,他又放缓语气,循循善诱道,“小同学们,这种社团的指导工作,你们还是找年轻教师,他们比较好骗……不是,他们比较有热情,我的精力跟不上。” 潘义成在H国当仁不让挑起大梁,但他重返日常就变回老油条,坚决不接受细碎繁琐的工作,能躲一阵就躲一阵。 谈暮星老实道:“我们不会耽误您太多事情的。” 楚千黎:“对呀对呀,就是写写报告,您是老笔杆子,稍微糊弄一下就行!” “你们要实在没认识的老师,不如我出面给你们介绍。” “这不是怕找其他老师过段时间被取缔嘛。”楚千黎心虚。 潘义成沉默片刻,直言道:“取缔这个词用得妙啊。” 这听上去就不像能随便糊弄的社团! 潘义成妄图摸鱼溜走,谁料被二人拦住去路。楚千黎可怜巴巴地哀求,谈暮星满脸诚恳地盯着,倒让潘义成僵硬地挪不动腿。 “哎呀,组织这种社团很麻烦,还要定期给学校汇报。”潘义成懊恼道,他抵挡不住二人目光,最终还是破罐破摔,“算了算了,你们把社团申请表拿出来吧,但不许打着社团旗号做奇怪的事啊。” 谈暮星赶紧将申请表及签字笔递出。 楚千黎欢喜起来,她一口保证道:“不奇怪,不奇怪,有奇怪的地方也会用话术包装好的!” “……”潘义成都拿起签字笔,他听完此话差点放下,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签名。 社团申请表要有指导老师意见,潘义成大笔一挥唰唰地写完,表格就被彻底填满,上交后等待审核即可。 楚千黎满意地拿起表格,她眼看大功告成,试探地挪步想溜:“谢谢老师,那我俩就先……” 潘义成朝他们招招手,气定神闲道:“等等,不急,我们坐下再聊会儿,我给你们列个书单。” 楚千黎满目茫然:“书单?” 潘义成和蔼道:“对呀,不是易学社吗?我给你们推荐几本易经的书,你们回去后好好研读一下,到时候再写那么三四五六篇读书报告,重点分享一下你们对其中哲学精神的感悟。” “你们正好是哲学系的,说起来专业都对口呢!” 楚千黎:“?” 楚千黎迟疑道:“读易经的书好像没问题,但三四五六篇读书报告,数量是不是稍微有点……”多? “哎呀,就是写写报告,你们是老笔杆子,稍微糊弄一下就行,这都不是正式论文。”潘义成像模像样地原话奉还,笑呵呵道,“这样我也好向学校解释易学社在做什么。” “……” 潘义成果然是老狐狸,他作为指导老师被迫年年写报告,立刻布置书单要求两人也得交报告,定期展现社团最近的活动成果。 楚千黎眼看潘教授写出密密麻麻一张纸,她赶忙伸手制止,惊道:“太多了,太多了,看不完的!” “慢慢看,可以的,本科有四年,不行就读研,再不行读博。”潘义成饶有兴致道,“这事情一举两得呢,你们的社团长长久久,本科到博士的学术生涯规划也完成了。” “……确定不是难读的书太多,最后彻底打消学术深造的念头吗?” 楚千黎望着深奥的书单发懵,她以前向印钞机吹嘘自己是未来的国学教授,但要能精通这些大部头,那估计就不是瞎吹牛,真可以找一所高校当老师了! 潘教授居然用知识来报复他们! 片刻后,两人跟潘义成告别,离开哲学系会议室。 楚千黎一边上网搜索,一边忍不住吐槽:“这书单是普通大学生该读的吗?” 谈暮星好笑道:“没准是给当世第一读的。” 潘义成知道楚千黎擅长算卦,所以他都不提术数堪舆,易经书单围绕人文和哲学较多,首期读书报告命题就是“浅谈马克思主义哲学视域下的《周易》辩证法内涵”。 这种活动名称一报上去,易学社的审批畅通无阻,甚至都被寄予厚望。 虽然楚千黎要花些时间用新知识武装自己,但她建立社团的目标达成,而且初期发展就相当不错,很快陆续推出新活动。 贺家别墅内,贺时琛感到最近生活过于安静,以至于透露出一丝诡异来。 楚千黎上大学后忙碌异常,她非但没有像过去般疯狂消费,反而天天在家读书学习,让贺时琛深感莫名其妙。她要高中时如此用功,他以前估计都不会暴躁。 客厅内,茶几和沙发上铺满各类艰涩书籍,草稿纸横七竖八地摞在一起,让人根本没地方落座。 贺时琛凝眉:“你是在摆二手旧书摊吗?” “我在学习,查找文献。”楚千黎振振有词,“研究哲学懂不懂?我现在是哲学家!” 贺时琛面无表情地吐槽:“不是每个读金融的人都是巴菲特,也不是每个读哲学的人都是哲学家。” “但我肯定是。” 贺时琛:“……”你肯定是太自信了。 不过楚千黎突然转性也不错,贺时琛认为她大学氛围不错,可能是周围的优秀同学刺激她发愤图强。 他还专门询问谈暮星,是不是班上学霸过多,致使楚千黎产生迫切的竞争意识,居然会破天荒地读书。 “啊,你是说她最近读的书吗?”谈暮星解释,“那是学校教授布置的。” “她居然还会听老师的话吗?” “……嗯,主要是社团需要。”谈暮星含糊道。 贺时琛不知道两人参加什么社团,不过楚千黎以前是花钱买没用的东西,现在是花钱买书,好歹是有所进步。 但贺时琛还是太天真。 小孩静悄悄,多半在作妖。 大学城内有多所高校,不少学校都会举办讲座及活动,不但有本校生参与其中,还会吸引外校生及社会人士。大家的消息流通迅速,倘若哪所学校有活动,附近人很快都能知道。 新亚国际公司内,贺时琛在办公桌前收拾东西,准备按时打道回府。戚焰今日不在项目组,她似乎家中有事,暂时地退出内卷。 一旁的学长眼看贺时琛起身,惊讶道:“学弟今天走得早啊。” 贺时琛沉稳地解释:“因为反馈明天才能发回来。” “那今晚不就没什么可忙的?”学长提议道,“不然你待会儿跟我去听讲座啊。” “什么讲座?”贺时琛思及学长本科专业,他犹记对方成绩不错,试探道,“互联网?人工智能?” “周易八卦。” 贺时琛眉毛狠狠一抖:“……” 学长察觉贺时琛微妙的神情,他第一次见识学弟失态,迷惑道:“怎么了吗?” 贺时琛沉吟数秒,不解道:“学长,我记得你是学计算机的,按理说跟这些东西离得挺远……” 学长好歹是名校毕业,没道理接触封建迷信。 学长叹息:“唉,还不是想跟领导有些共同话题,我以后又不是只和互联网人打交道,现在稍微上年纪的资方都有点信这些,多学点东西总是没坏处的。” 职场不但看工作能力,还要看社交能力,积累聊天话题很重要。 贺时琛闻言,微松一口气:“原来如此。” “而且我最近听完讲座,觉得这东西不无道理,易经阴阳学说和计算机二进制是一致的,我不是学过编程什么的,这就类似一门计算机语言。”学长热切道,“我听的那讲座说命理学大数据,这理解起来好像也挺合理!” 贺时琛:“……”为什么总感觉这套话术如此熟悉?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8 0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番外(10)(社团) 贺时琛强压满腹狐疑, 他死死地盯着学长,恨不得从对方脸上看出一朵花。 学长不明所以地摸摸面庞:“我脸上沾到什么吗?” “不,没什么。”贺时琛沉着地收回视线, 他刚刚绝对出现幻觉, 有一瞬间脑海中学长和楚千黎的形象重合。 贺时琛不安地旁敲侧击:“这是什么名师讲座?” 各类高校的讲座很多, 学长平时业务忙碌, 应该只听精品才对。 “其实说讲座也不合适,算是易学小众交流会,组织者多是学生, 但办得确实不错。” 贺时琛顿时心里一咯噔,不祥的预感越发浓烈:“……” 没过多久,贺时琛跟随学长来到校门口,他望着楚千黎就读的大学, 糟糕的直觉再次转变, 酝酿成插翅难逃的绝望。他的世界好像总有某种厄运如影随形。 好在他常年面瘫不露破绽, 没让带路的学长看出来。 “活动地点一般都在教学楼,我看看今天是哪间教室。”学长低头查手机。 贺时琛眉头微跳:“教室还会变化吗?” “当然啦, 这就跟咱们学校一样, 办活动都要提前批教室, 这活动都搞好几回了。”学长笑道, “第一次是在小教室呢,人数也不是特别多,还有人抱着电脑打游戏, 后面来的人越来越多……” 学长在首期活动时来过一次, 接下来两回由于工作忙碌缺席, 最近才有空再过来,也算见证易学交流会的发展。 据说易学社创办时间不久, 举办活动的成效却不错,自然令人印象深刻。 “这样下去说不定成为品牌社团呢。”学长介绍道,“我听说他们校方都挺重视的。” 贺时琛淡淡道:“多可怕的结社速度。” 他怀疑癌细胞分裂都没那么快。 时值傍晚,教学楼前人头密集,都是流动的大学生。 一号楼是校内规模最大的教学楼之一,整栋楼共有二十层,楼内配备四部电梯,满足在校师生们的需求。 每间教室都有编号,用于日常大学授课,当然只要申请流程合理,还能作为校内活动的场所。 活动规模越大,批下来的教室就越大,这在某种程度也反应组织者影响力。 电梯叮咚一响,金属门就打开。 “到了。”学长走出电梯,他东张西望起来,带着贺时琛找教室,等到看清门口的人,当即惊叹道,“今天人好多!” 虽然贺时琛早就有心理准备,但依旧没料到在阶梯教室。这是一号教学楼最大的场地,基本可以容纳两百多人,现在乌泱泱地坐满人员,丝毫不逊色于部分热门公共课。 两人来的时间偏晚,竟没剩下多少空位,现场犹如被涂黑的方格纸! “这是小众交流会吗?”贺时琛望着座无虚席的教室一愣,吐槽道,“这好像大众得有点离谱。” 他感觉自己学校有些公共课老师都召集不来那么多人。 学长同样没料到易学交流会人数暴增,这就像一首珍藏的冷门歌曲被突然挖掘,一夜之间在各大新媒体平台流窜,瞬间引来无数人追捧。 学长感慨:“我发誓前两周确实还算小众,果然是互动环节效果太好。” 贺时琛:“互动环节?” “就是每次结束前的小游戏,还挺有意思的。”学长补充道,“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贺时琛和学长从前门进入,正好要经过第一排座位。他们还在此处遇见意料之外的人。 阶梯教室内人声鼎沸,有人坐在第一排却格外醒目,正是今晚缺席公司的戚焰! 学长连忙招手:“原来项目组不止我们对这些感兴趣。” 三人都在项目组,抬头不见低头见。 “学长好。”戚焰客气地打完招呼,她又看向一旁贺时琛,诧异道,“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这话应该我问你。”贺时琛不悦地咬牙,“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因为我一直对这些感兴趣。”戚焰面色镇定,“你才是跑错片场的人吧。” 学长看到戚焰身边的空位,提议道:“正好后面也没座,不然我们就一起。” 后排确实没座位,贺时琛百般不愿,还是选择坐下来,跟老竞争对手并肩。 贺时琛进门前还心存侥幸,但他看见戚焰就已确认组织者身份,再加上麦克风里传来谈暮星主持秩序的温和声音,真正的领头人是谁简直毫无悬念。 奴隶的背后必然是奴隶主。 谈暮星介绍结束后,活动主讲人终于登场,果不其然是楚千黎! 楚千黎瞥见前排的熟人们一愣,但她很快就恢复常态,不紧不慢地笑道:“感谢各位的到来,那我们的交流会正式开始。” 贺时琛麻木地望着台上泰然自若的熊孩子,他听着耳边潮水般涌来的热烈掌声,再看到大屏幕上“东西星象学中的人文主义”交流会主题,对现实世界油然而生一种荒诞感。 这里是教室,学习的地方。但她在讲台上,他坐在讲台下。 “屏幕上就是今天的主题,我想先问问在座的同学,目前对星象学有多少了解呢?”楚千黎期盼地望向贺时琛,故意搭话道,“这位同学以前知道星象学吗?” 当然知道了。 她捣鼓来的黄金星象学观测工具还丢在家中院子里。 贺时琛没想到会被楚千黎当众提问,他瞬间拳头就硬了,无语至极地回望她,根本懒得开口回答。 楚千黎被忽视也不恼,她仗着自己有话筒,愉快道:“这位同学说他以前不知道,但他愿意怀着诚挚和包容的心态去学,基础差也努力,这就是良好的交流会开端,让我们为他的精神鼓鼓掌!” 贺时琛:“!!?” 学长一边配合地鼓掌,一边端详贺时琛神色,惊讶道:“学弟,原来你的表情蕴含这么丰富的内涵,我都没看出来你那么喜欢这些。” 贺时琛冷声道:“不行,我要开始查资料了。” “查星象学吗?” “不,查这种诽谤情节最多能判几年。” “?” 交流会进行过半,贺时琛总算意识到知识对人影响力,如果说楚千黎高中时还是让人将信将疑的江湖术士,那她在大学就通过新的理论学习提高忽悠术,还隐隐展现要借此获取社会地位的架势。 她通过认真研读哲学经典,还真给卜卦算命披上华丽外衣,掏出来简直像模像样、毫无破绽。 他就说她怎么会发愤图强?原来是将骗术更新换代! 骗子不可怕,最怕骗子有文化! 贺时琛很快还知道交流会的互动环节是什么,那是楚千黎随机抽选在座的幸运观众,描述一番对方的身份特征,或者推测此人近期困扰及烦恼,有时候还帮忙提供解决方案,相当于免费的占卜小环节。 因为交流会公开收费不合适,所以易学社以兴趣学习为主。楚千黎会在场挑几个人占卜,这也是交流会人数爆棚的缘由。 大家都想做锦鲤,神奇地体验一把。 贺时琛面露怀疑:“真有那么多人为这个过来吗?” “当然,听说很准的,就没说错过。”学长道,“但我从没被抽中。” 楚千黎环顾一圈现场,她伸手示意贺时琛等人,拍板道:“不如今天就选第一排这三位吧。” 场上瞬间哀声四起,其他人为落选而遗憾,羡慕地望着前排的人。 学长却面露惊喜,颇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反向Fg成功了?” 楚千黎前往项目组那天,学长恰好没待在公司里,他自然不知其真实身份。 占卜是从左往右按顺序来,分别是学长、戚焰和贺时琛。 学长询问的是工作方面。 楚千黎有条不紊道:“虽然现在看上去机会不大,但很快就能跟负责人有良好沟通,明天或者周末都是协商细节的好时机。如果你在面谈前做好充足准备,说不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建议最近随身携带工作材料。” 学长追问:“这意思是有可能随时碰到负责人?” “是的,所以工作用的东西最好都带着。”楚千黎叮嘱。 学长感激道:“好的,谢谢,那我没问题了。” 楚千黎耐心地解答完,就轮到下一位戚焰。 戚焰眨眨眼,她一本正经地望着楚千黎,轻声请教道:“我最近在学习和工作中一直碰到竞争,很想知道对手什么时候能彻底消失。” 贺时琛:“?”总觉得突然被攻击? 贺时琛缓缓地扭头看向戚焰,皱眉道:“你……” 楚千黎听完问题,手指微微一动,她面露难色,又出言开导:“彻底消失是不可能了,但你也不用感觉难缠。从目前卦象上来看,未来很长时间里,你都会处于上风。” 戚焰了然地挑眉:“那倒也可以。” 贺时琛:“???” 前两位幸运者的占卜完成,就只剩下最后一位贺时琛。 楚千黎满脸真诚地望向印钞机,笑意盈盈道:“好啦,那这位同学想要了解什么呢?” 贺时琛满脸冷酷,他果断一口拒绝:“谢谢,我什么都不想了解。” 他就不该对荒诞而离谱的世界有所期待,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遍布熊孩子病毒的场合。 楚千黎佯装不闻,若有所思道:“啊,你想了解家里人吗?特别是跟兄弟姐妹的关系?” 贺时琛面无表情地重复:“……不,我不想了解。” 楚千黎却自顾自道:“你现在的生活幸福美满,跟家中亲人相处愉快,尤其是你妹妹天赋过人,好好跟她结交有助于你事业发展,建议你多给她送礼、少对她发火,她是你人生中重要的贵人,万万不能轻易得罪!” “………………” 听听说的是人话吗?这都是什么熊言熊语!? 现场互动环节结束,易学交流会就圆满落幕。 楚千黎也退回讲台,跟谈暮星交流起来。 贺时琛在一场讲座中饱受刺激,他不但被频频提问,还遭竞争对手攻讦,连带听熊孩子给她脸上贴金,只觉得比连续加班三天还累。 他用手摁揉着太阳穴,难以置信道:“怎么会有人相信这种东西?” 她刚刚那也能叫占卜?这明显叫“站住,给我打钱”。 有人会信这种话就离谱。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场面出现,易学交流会刚刚结束,在场不少人却没有马上离去,反而呼啦啦地向讲台涌去,迫不及待地聚到楚千黎身边,犹如突然袭来的蜜蜂群,嗡嗡地围着她打转。 “再抽一个吧,都是第一排,我们后排的人完全没机会。” “大师别走,大师别走,我可以掏钱占卜……” “下回活动什么时候开?还是像以前一样发通知吗?” “我们也想要抽卡……不是,我们也想要参加易学社,直接在这里报名就行吗?” 学长目睹着热火朝天的场面:“好像大家都相信呢。” “……” 那一天,印钞机终于回想起了,曾经一度被熊孩子及玄学支配的恐惧。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8 0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