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一日三餐》 第1章 开吃 收到家人打来的催相亲电话时,夏皎还在和朋友一起吃火锅。 受到疫情影响,今年的春节小长假,夏皎不打算回家了。 在首都不是没有朋友,江晚橘恰好归国,在首都短暂逗留几日,两个人一商量,决定去附近的一综合滑雪度假区滑雪。 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小镇虽然在河北境内,乘高铁,从清河站到太子城站也只要一个多小时,出了高铁站就有接驳车。江晚橘是比夏皎高一级的学姐,夏皎如今的工作也是江晚橘内推进去的,只可惜夏皎自知性格腼腆,不若江晚橘收放得开,如今已经工作一年,每天都在想着该如何辞职——还是为了年终奖再忍一忍。 中午餐食吃的是火锅,也不需要指望度假区的东西能有多美味,不过冬天好友聚会,除了火锅烤肉外再没有其他更适宜的佳肴。 江晚橘去巴黎总部工作了一年,如今再来,职位已经遥遥高升。她不太理解夏皎为什么想辞职,夏皎想了想,最终告诉她:“太累了。” 不仅仅是工作累,心也累。 夏皎半开玩笑地说:“我都不想和人打交道,要是有不用和人沟通、交流的工作就好了。” 江晚橘夹了一片薄薄的雪花牛肉,在火锅里烫了烫。 她说:“不用和人沟通?那就只有殡葬行业了吧,顾客绝对不需要沟通。” 夏皎笑起来,她刚想说,被江晚橘的手机铃声打断。 江晚橘的电话响了好几次,夏皎无意间窥见,屏幕备注是“XX哥”,三个字,第二字看着像个仁,也可能是刃。 江晚橘挂了三次,面无异色地和夏皎继续喝茶聊天。 这地方,原本夏皎团建时候来过一次,觉着还可以,江晚橘又定了计划,这才过来。 当手机第五次打来的时候,江晚橘绷不住了,她放下筷子,对夏皎说了声失陪,去了另一侧安静的地方打电话。 夏皎低头看手机,短信没什么好翻的,除了快递取件码就是各大网店发来的促销信息。一个一个删掉嫌麻烦,放着不管又很碍眼,夏皎想着明天再删,划了几下,看到前几个相亲对象发的消息,皱了眉。 说起来也奇怪,夏皎读初高中、大学的时候,家里人严防死守,禁止恋爱,完全视男人如洪水猛兽,他们就是将夏皎供奉在象牙塔里的忠诚侍卫。 一毕业,家里人就开始暗示——是时候找个男朋友了,不要多么好看,安稳就行;男人长得好看没什么用处,有编制的优先…… 夏皎的脑袋听得头昏脑胀,第一年还好,第二年,也就是今年,就开始安排各种各样的相亲。 相亲对象质量良莠不齐,夏皎真不知道父母亲戚从哪里聚来如此多的奇葩异宝。 有刚坐下来就教育夏皎不要好高骛远,还是辞了职去考编的大肚男,把“好女不过百”这句话放在嘴边; 也有表面文质彬彬的男性,在吃饭结束后和夏皎正常AA,过了两个小时,忽然发短信过来—— 「昨晚你喝的那杯白桃汁是鲜榨的,我一口没喝」 「一瓶35元,这个钱不该AA,你应该转我17.5」 夏皎客客气气地转给他35,并礼貌地拒绝了对方约第二顿饭的邀请。 也不是没有正常人,只是夏皎从小就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尤其是尴尬的相亲场合。偶尔遇到闷葫芦嘴的,男方不说话,她也不说话,一顿饭吃得比上坟还沉重。 这次又是,夏皎简单地敷衍着说好好好,一抬头,看到江晚橘走过来。 俩人关系匪浅,江晚橘摞下手机,问:“还是催婚?” 夏皎做了个无奈的手势。 “相亲,”夏皎头痛地说,“这么说吧,我宁可扛着哈士奇跑三公里,也不想去相亲吃饭。” 江晚橘被她逗笑了,轻声说:“胡说八道。” 她刚做的指甲轻轻地点了点手机,顶端描绘的红色小猫咪像是红宝石。 若有所思,江晚橘想起一件事,问夏皎:“我倒是认识一个人,也在为了相亲发愁……他人长得很帅,你要不要试一试?” 夏皎抬头,目光炯炯:“有多帅?” 江晚橘回答:“和你的纸片人老公一样帅。” 夏皎是个典型的社恐。 社恐到海底捞从来不会点扯面,就算是有扯面表演,她也只是埋头吃吃吃喝喝喝,绝对不会抬头听扯面小哥的指挥; 去餐厅吃饭,有需求也要在心里铺垫几分钟,攒够力气才敢叫侍应生; 和陌生人说话绝对不敢与对方对视,偶尔视线交流也会飞快移开; 工作面试更是全程打气才撑下来,入职后,至少过去一周才能和同事们正常交流。 更不要说假期,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家里。逢年过节,家里前来拜访的亲戚客人不断,夏皎就能闷在房间里,除非上卫生间,否则绝不会出房间门。 不过在网络上,夏皎能和任意陌生人谈笑风生,谈天论地。敢在微博上疯狂向纸片人老公疯狂告白、口吐狂言,实际上,一旦到了线下,立刻缩成一团,和异性聊天都会紧张。 这也是夏皎想要辞职的原因之一。 她自认为不适合这种需要八面玲珑剔透心的岗位。 江晚橘的办事效率极高,直接给了夏皎微信,订位置。 刚从度假城离开,晚上,夏皎就去见了对方。 这次见面地点是江晚橘选的,她是中间人,也一块过来,餐厅深藏在胡同中,颇有大隐隐于市的感觉,一整个四合院,雅致干净,还展示了梅先生穿过的戏服。 不过夏皎已经无暇欣赏这里的陈设和戏服,她和江晚橘来得迟了两分钟。 夏皎向来守时,她自觉有些愧疚,也不那么在意对方长相究竟怎么样。 只是远远看着黑衬衫的男人坐在位置上,八宝格上一簇翠绿的盆栽文竹遮蔽住他的上半张脸,看得不太真切,文竹绿茵朦朦胧胧,对方露出的下半张脸很英俊,肤色偏白,如同一块上等美玉,温润儒雅。 他在喝茶,一双手修长干净,令人联想到细雨中的新竹,风剪清骨。 夏皎靠近。 没有文竹的遮蔽,夏皎终于看清楚对方的相貌。 高鼻深眸,清俊疏朗。 夏皎愣了愣。 她小步小步挪到位置上,规规矩矩坐好,双手小心翼翼地重叠,坐姿端正。 就像在课堂上回答老师的问题,她毕恭毕敬地对面前的男人说:“好久不见。” “温老师好。” 第2章 鸳鸯鸡粥 夏皎做梦都没有想到,好友口中的“一个朋友”,竟然会是她曾经的英语老师。 在她还小的时候,父母在异地开了水果店,打拼中顾不得女儿,就将夏皎托付给奶奶照顾。 夏皎老家在一小城镇上,夏皎在这里一直长到初中,才被父母接到身边读高中——小城镇的教育资源和其他地方不能比,小学三年级,夏皎才开始学英语,授课的英文老师竟然直接跳过音标,生硬地叫他们跟读单词。 夏皎的初中英文基础薄弱,不敢张口,120分的卷面成绩,她只能拿到50多分。父母终于注意到孩子的偏科,商议许久,最终咬咬牙,在暑假时期花大价钱送夏皎去首都上了辅导班。 这个辅导班是一批名校大学生自己组织的,小班制,一个班只有十六个学生。读初中那会儿,夏皎的身体刚开始发育,像竹子抽条儿似的猛长,一些同龄的男性都不如她高。 在排位置的时候,夏皎的位置理所应当地排在两侧,为的是不耽误后面同学看黑板。 夏皎初初从小城镇猛然到了繁华大都市,到处都觉着不适应。 一起上辅导班的同学喝豆汁吃焦圈,夏皎吃不下;同学放学后都各回各的家,夏皎唯一能去的就是在北京开馒头店的大伯家——她和大伯家的姐姐一起睡在阁楼上,上去需要从卫生间拉下扶梯,还得小心翼翼地注意不要碰头,腰都直不起来。 夏皎知道对大伯家的姐姐多有打扰,因此在放课后多留在辅导班的自习室中埋头学习,一直拖到快要赶不上末班公交车,才会收拾书包离开。 她的普通话讲得不算好,感觉自己和整个光鲜亮丽的世界格格不入,就好像误闯了他人世界。鲜活明亮都是其他人的,她只是绿化带不起眼的草。 青春期少女心思本来就敏感,交不下朋友,夏皎除了埋头学习、上课外,剩下的时间就用来发呆,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些。 只是有次意外,夏皎晚自习时睡了一觉,醒来时才发现已经睡过了时间。 末班公交车这时候已经开走了。 她自己身上带的钱不多,如果打出租车回去,未免有些太过奢侈;而且,如果打车的话,那夏皎将没办法买刚出的《绘意》…… 沮丧中,夏皎听到有人敲了敲教室门,白炽灯光明亮,对方的声音温和:“夏同学,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夏皎抬头。 如今没有白炽灯的光,没有黑板,没有散发着油墨气息的印刷资料。 现在是闺蜜帮忙安排的一次相亲见面,在一家雅致的四合院餐厅之中,私密的包厢,一码三箭的隔扇窗外,风吹细细绢竹,身着黑色的衬衫的成熟男性,正略疑惑地注视着她。 和之前相比较,他的容貌并没有过多变化,岁月只沉淀了气质。如今的温崇月更加温润,随和,如上好的玉,经过时间雕琢,更显内敛。 他说:“抱歉,你——” “我叫夏皎,”夏皎小心翼翼地说,“温老师,您还记得吗?12年的时候,我上过您的辅导班,学英语。” 温崇月扬眉:“辅导班?” “是的,”夏皎说,“有天晚上,我错过了公交车,您开车送我回了家。” 说这些话的时候,夏皎的声音很小,她本身就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读书时候也怕老师。更何况,现在的温崇月简直集陌生人 异性 老师于一身,夏皎现在还能正常交流,已经很不容易了。 起初还在疑惑的江晚橘明白了,她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温崇月看着夏皎,他笑:“好巧,夏皎。” 夏皎已经开始怂。 就像小刺猬,她努力想要缩起来,再锁起来,最好团成一整个球,跑到植物丛里,谁都看不见她。 夏皎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和自己曾经的老师相亲,忍不住向江晚橘投去求助的目光。 遗憾的是江晚橘只拍了拍她的肩膀,噙着笑:“好好把握。” 夏皎:“……” 夏皎完全不知道应该把握什么,她没办法将温崇月当作普通的异性来看待。只好僵硬着坐在座位上,忍不住开始掐手心的时候,夏皎听到温崇月问:“你想喝什么茶?毛尖、珠蓝、雨前还是香片?” 夏皎小声说:“香片。” 她永远选最后一个选项。 选择困难症 社恐,无论是冰激淋店面对店员的推荐,还是在餐厅中面对饮料选择,永远都是最后一个。在紧张情况下,只有最后一个选项还能够记住名字。 这里的餐食都是电话预约,在报出客人人数、忌口和喜好后,由总管根据时令来安排菜单,不过,在茶水方面,客人仍旧具备着选择权。 茶水很快送来,一只闪亮的黄铜茶盘子,上摆细瓷茶壺,两只小茶杯,这里不用盖碗,温崇月亲手为夏皎倒了茶,夏皎忍不住站起来,双手接,毕恭毕敬:“谢谢温老师。” 温崇月忍俊不禁:“你对每一个想和你结婚的男性都称呼老师?” 夏皎脑袋木了一下,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 温崇月将斟了七分满的茶杯递给夏皎,他说:“我已经不是你的老师,你不用这样拘束……夏皎?我可以叫你小夏吗?” 他用的声音并不高,如同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刺猬。 夏皎点头:“可以。” “直接叫我名字吧,”温崇月说,“我叫温崇月,崇月,晚橘应该告诉过你?” “是的。” 夏皎这样公式化的回答着,心里还惦记着刚才那句话。 温崇月说:“我比你年长八岁,目前从事IT相关——” “等等,”夏皎打断他,她犹豫一下,迟疑,“你这是?” “我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温崇月双手合拢,他微笑着说,“小夏,我认为你是很完美的结婚人选。” 夏皎懵了。 她第一次遇到这么打直球的,直接挑明目的,让一个社恐人士更加无所遁形,连委婉的话都说不出口。 菜式在这个时候送上来,鸳鸯鸡粥,蛤肉双笋珍珠鲍,凤梨糖醋菊花鱼,荷塘小炒,鲜果牛肉粒,豆沙丸子搭配鲜果牛肉粒…… 很明显,温崇月不是那种要求“食不言寝不语”规矩的人,在夏皎低头吃饭的时候,他和缓地表达自己的需求。 “坦白来说,我想选择自己后半生的伴侣,”温崇月慢慢解释,“而不是受长辈安排。” 夏皎明白了。 她想起来,江晚橘说过,温崇月想在短时间结婚,为的就是拒绝长辈安排的相亲。 夏皎没想到进展会这样快。 她安静地听。 温崇月说:“我会承担起丈夫应该有的责任,在工作方面,如果没有意外情况——这个意外,指每月偶尔会有一次或者两次——我会在七点钟结束工作,回家。” “我没有烟酒方面的瘾,偶尔会抽烟,饮酒也是少量,”他说,“如果你介意,我不会在家中抽烟。” “我喜好户外运动,登山,滑雪,或者冲浪,目前的频率是每月外出一次。当然,假如你喜欢安静的话,我也很乐意在家中陪你读书。” 夏皎慢吞吞地喝粥。 粥里的鸡肉已经完全融化,粥之中的肉香味很浓,油菜汁又很好地中和平衡荤素,鲜而不腻。 “我听晚橘说了你的工作性质,也理解你的辛苦,我想,相对来说,我拥有的私人时间比你更多,”温崇月说,“我可以负责更多的家务工作,包括整理衣物,打扫卫生,以及做饭。” 夏皎放下勺子。 她睁大眼睛:“您还会做饭?” “可以称呼我为’你’吗?”温崇月半开玩笑,“我们是在相亲,不是工作汇报。” 夏皎耳朵有些发热,她懊恼地想,早晨不应该多穿厚厚的保暖内衣。 温崇月说:“我会做一些不太复杂的菜式,今后我可以负责家里的早餐和晚餐。当然,如果你想要带便当去上班的话,我也可以负责你的中午饭。” 夏皎捏起筷子,她试探地问:“你认为什么菜式算复杂?” 温崇月回答:“举个例子——茄鲞。不过,如果你想吃的话,在你我休假的时候,时间充裕的情况下,我很乐意为你尝试,不过无法保证新菜式的美味。” 夏皎抿唇笑了一下,她夹起一块牛肉粒。 温崇月不疾不徐地说:“我明白,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会让你感觉到惶恐。所以,我们可以慢慢商议,关于家庭,关于婚姻,关于孩子。” 夏皎抬头。 “在未来的六年之内,我的计划中并不包含生育孩子这个选项;如果意外有了孩子,我也会承担起父亲和丈夫的责任,一起养育孩子,”温崇月凝视她,“你可以接受吗?” 夏皎猛烈点头。 温崇月观察她的神色,耐心地等待她说下去。 他不着急,顺手给夏皎的杯子填满了茶水,七分满,这是沏茶的规矩,太满会溢,要留三分空,等待时间慢慢催发茶香。 夏皎问:“你对自己未来的妻子有什么要求吗?” 她很犹豫。 温崇月的条件实在太好,虽然两人没有谈论钱财方面,但江晚橘已经事先给夏皎透露过,温崇月的物质条件极其优渥,是那种几乎不会出现在相亲市场上的优渥。 这也是温崇月第一次“相亲”。 世界上不存在所谓的完美。 即使有,也不会落在夏皎这个毫无准备的社恐身上。 夏皎警惕心很高,即使温崇月看上去是个几近完美的结婚对象,她也想知道背后有没有陷阱,或者说——缺陷。 “有,”温崇月说,“我无法接受长时间的分开,需要妻子的陪伴和忠诚。” 夏皎如释重负,她认真保证:“这个当然。” “以及,”温崇月温文尔雅,“我需要频繁的性。” 第3章 排骨南瓜盅 旧样式的留声机播着低低的唱腔,窗外月光落在影壁墙上,映照着上面石刻的祥云松鹤。私密包厢中极为安静,一尾金鱼在鱼缸中游曳,忽而甩了一下尾巴,激起轻柔的一声“啵”,水声涟涟,将夏皎惊醒。 她试探着问:“抱歉,我刚刚是不是听到了不应该听的东西?” 温崇月面色如常,他说:“我想应该没有。” 夏皎:“……” 她坐姿端正,实际上已经开始心猿意马,坐立不安。 哪怕她昨晚上还在和圈内好友一同刷屏“裤裤飞飞”,热火朝天地讨论纸片人的新卡面py,而现在,面对对方一句客气的坦白,她仍旧支支吾吾,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夏皎想。 假如温崇月给她发的是短信,她现在说不定已经开始认真地讨论起来,但不是,如今是面对面的沟通,是社恐人士最怕的和不熟悉的人单独相处。 就算她心里汹涌澎湃,无数话想要说出口,最终也只是短促而疑惑的一声“啊”。 温崇月看出了她的不安惶恐,他很平静,缓声说:“我认为这也是保持婚姻稳定的一种因素。” 夏皎:“是的。” 她又出了汗,忍不住喝了口茶。 茶水还带点热,压不下她的躁动。 “所以我认为有必要对你进行说明,”温崇月凝视着她的脸,“坦诚来说,我重/欲,但我会保证对你的忠诚——这点,你不用担心。” 夏皎犹豫了,她原本还想问问对方频繁的具体意思,可惜无论如何做心理建设都说不出口,只好闷头继续吃菜。 “关于这点,如果你能接受的话,我们再往下谈。”温崇月说,“这很重要,你不需要勉强。” 夏皎说:“我可以。” 她真得可以。 虽然说相亲相了好几次,上来就直白的也有,但没有像温崇月这样,条理清晰,直接将他所能够提供的价值和东西、优缺点全都大方摆出来。 就像是谈合同。 虽然听起来有些冷淡、没有人情……可这的确就是相亲时候的最好局面了,大家客客气气地说自己的目标和需求,再决定要不要深入了解。 省时间,唯独没有感情,不过,相亲本身就是两个没感情的人尝试培养感情的过程。 夏皎也不讨厌这样,她本身性格有敏感的一部分,倘若对方不直接说明,她可能还得花时间去慢慢琢磨话里的意思。温崇月不需要她多想,他直截了当地将自己目的说明。 荷塘小炒是常见的家常菜了,这里的藕做得格外清脆爽口,夏皎一点一点吃着,和温崇月慢慢聊。 她的问话仍旧小心翼翼,不过倒是也偷偷向对方透露出自己的目的。 夏皎如今在奢侈品集团中工作,普通员工,在美妆品牌PR部,她不太喜欢目前的工作,有些焦虑,不确定什么时候会辞职。 她是纸性恋,业余娱乐活动就是读书追剧打游戏,精神层面一片荒芜,如同14年刚经历过严/打时期的大绿江。 除此之外,夏皎没有太多的不良嗜好,她不抽烟,可以喝一些酒,酒量不好,但偶尔和温崇月一起喝酒也可以。但不擅长做饭,也不怎么做,为了省时间,基本上都是点外送,或者去餐厅中吃。 如果可以的话,她在顺利找到新工作后想养一只猫咪。 …… 越说,夏皎越有些心虚,她自己复盘,遗憾地发现自己似乎的确没有太多的优点,这让她有一点点小沮丧,可温崇月始终微笑着,似乎对她的表述很感兴趣。 夏皎有些尴尬:“……这么说起来,我好像不能为你提供什么。” “我所需要的东西,你已经完美拥有了,”温崇月说,“你年轻,聪慧,这些都是无价之宝。” “我不太擅长做家务,也不太擅长处理一些生活上的问题,”夏皎主动袒露自己想法,“嗯……关于育儿和其他方面的观点,我很赞同你。” 温崇月问:“那你愿意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吗?” 夏皎点头。 两人又简单聊了一些其他的东西,不知不觉,话题换到夏皎最近喜欢的几款游戏上,夏皎眼睛瞬间明亮起来,和温崇月分享游戏超话里看到的趣事,还有游戏那可怕的掉率…… 少不了为对方普及一些专业名词,说了好久,夏皎停顿下,她问:“你会觉着这些东西很枯燥吗?” “不,”温崇月说,“很有趣,谢谢你,帮我普及了很多知识。” 夏皎紧握的拳慢慢松开。 她放松下来,笑,眉眼弯弯:“也谢谢你。” 离开的时候,天气飘了一些小雪,温崇月是开车过来的,他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不是上下班高峰期,开车回去倒也方便,夏皎坐在副驾驶,车内的味道很干净,没有那种容易让人头晕目眩的皮革气息,也没有直冲鼻子的香精净化的气味,更没有烟酒痕迹,只有淡淡的凉薄荷气息,清新干净。 夏皎对气味很敏感,她很在意这个,嗅到不好闻的味道,会让她有一种走在路上被殴打的不适感。 温崇月很干净,他的味道也很清新,幽幽草木香,泛一点温柔的苦,犹如夏末初秋的山林风,悠然回甘。 夏皎说:“温老师,你还记得吗?我上辅导班那次,你送我回家,是个下雨天。” 温崇月:“嗯?” 他明显不记得了,但愿意听她说下去。 夏皎抱紧书包,她侧脸,看到温崇月:“你那时候还对我说了一句话,你说,不必从众。” 温崇月笑了,他说:“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 夏皎点点头。 她说:“我一直很想谢谢您,可惜没有找到机会。” 不自觉中,她又使用了敬辞。不过这一次,温崇月没有纠正。 温崇月将夏皎送回她租住的公寓中,和夏皎合租的同事回家过年了,只剩下夏皎一人在。他没有上楼,只进了小区,送到楼下,礼貌地和夏皎互相说了晚安。 夏皎晚上没怎么睡好。 前两天滑雪的时候,她有些着凉,不确定是不是今晚被吓到了,她晚上睡不着,早晨起来,头就开始痛了。 江晚橘上午打电话问她情况,夏皎瓮声瓮气地回答,说自己现在头痛,想多睡一会,详细情况等下午再给她打回去。 房间很闷,准备回家过年的人大多提前请假回家,在这个小区租房子的大多是外地人,春节即将到,走了很多人,顿时显得空荡,什么声音都没有。 窗帘紧闭,阳光进不来,夏皎闷在床上,头疼催发着一点孤独感,她忽然有些想家。 想妈妈,想她炖的香喷喷的鸡汤。 夏皎倒头就睡,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门铃响。猜测大概是江晚橘到了,她迷迷糊糊地穿着拖鞋过去开门——温崇月拎着两个袋子,正讶然看她。 夏皎不困了。 她下意识想将门关上,但显然不可行,克制着捏住门把手,僵硬地站着。 衣冠楚楚、白衬衫黑裤的温崇月,身后是晴朗日光。 而夏皎,穿着睡皱了的裙子,脸也没有洗,头发也没梳,乱糟糟的。 她想起《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前期的麦瑟尔夫人精致到会在丈夫起床前化好妆、做好头发; 而她,敢于还没有睡醒就见有可能的结婚对象。 夏皎觉着自己现在也写一本书,书名叫做《了不起的夏皎小姐》。 呆楞很久,夏皎听到温崇月说:“晚橘说你病得很严重。” 夏皎张口:“啊,啊,是病了……” 她让开一条路,请温崇月进来。 夏皎庆幸,昨天刚请钟点工打扫房间,现在一切都还是干净整洁的。 “病人就别点外卖了,”温崇月说,“应该吃些清淡的,滋补身体。” 他拆开饭盒,一样一样取出。 排骨南瓜盅,金黄色的南瓜挖空,盛着细嫩的排骨,点缀着切碎后的小香葱;牛尾菌菇汤炖得香喷喷,汤汁粘稠;最后一份是番茄肉酱意大利面,还有一小碟晶莹剔透的拌凉菜,夏皎认不出来是什么。 夏皎裹着毛毯,她看到温崇月拿来的水果,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似乎应该招待客人——她不太擅长处理人际关系,也鲜少邀请客人来家里做客。只能努力回想父母在家招待客人的模样,她站起来:“啊,厨房里还有一些樱桃,我去洗——” 温崇月轻轻按住她的肩膀,他掌心的温热隔着衬衫幽幽传递:“不用,病人好好休息,你坐着,我来。” 他自然地拿了水果去清洗,夏皎怔了两秒,才想起来去卫生间刷牙洗脸,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好后,她重新坐回餐桌,才开始认真品尝今日的早午饭二合一。 温崇月已经将东西摆好,他打开窗帘,金灿灿的冬日阳光照进来,明亮光辉。 南瓜的绵软和豉香浓郁的排骨碰撞出奇妙的美味,牛尾熬出浓浓胶质,融到菌汤中,剔除了油腻,凉拌菜清爽可口,裹满了番茄肉酱的意面柔韧耐筋道。 晨起的人其实没有太好的胃口,但味道太美,不知不觉,夏皎吃下去了好多好多。 夏皎问:“你在休假吗?” “对,”温崇月颔首,“我的年假比较早。” 夏皎大口大口吃着意面,很快吃掉了一整份,意犹未尽,忍不住问:“你是在哪里订的餐呀?” 温崇月倒了一杯温水给她,里面泡了红枣和桂圆干:“我自己做的。” 夏皎愣住。 她想起来了,昨晚上,他的确说过自己会做饭。 “你好厉害,”夏皎忍不住赞叹,“我就不会。” “人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温崇月笑着说,“比如,我就不擅长打游戏,在这方面,你比我要厉害。” 夏皎抿了抿唇,她吃掉最后一块清爽的凉菜。 然后。 “关于结婚这件事……”夏皎告诉他,“我觉着可以接受。” 温崇月笑了:“那我们可以讨论一下登记结婚的时间。” 夏皎:“啊?” “身份证,户口簿,婚姻状况证明,我都带着,”温崇月倾身,问夏皎,“你什么时候方便?” 夏皎随时都方便。 她不确定是不是病中的这一份餐食迷惑了她的头脑,还是对方的容貌迷惑了她的心。 方才吃到肚子里的东西又暖和又动人,即将过年,她孑然一人,尚在生病,于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城市中吃到对方精心烹饪的饭菜。 她不知道婚姻会有什么样的价值,但温崇月所提到的那些,都可以满足她的需求。 陌生城市中,有人作伴的话,或许生活不会那样枯燥。 下午四点钟,夏皎和温崇月顺利地领了结婚证,照片上,红色背景幕布,白衬衫的两个人离得不远不近,笑得都很温柔。 照片拍得很好看,比身份证要好看一千八百倍,夏皎极其满意,甚至有种回头偷看摄像机牌子的冲动。 这简直就是夏皎人生中做过最大胆的事情。 上车后,低头看着手中的结婚证,想了想,又抬头,看旁侧的温崇月。 他正在低头整理衣袖,暮光下,眉骨逾显硬挺。 犹豫着,夏皎谨慎地问他:“温老师,今晚需要我频繁吗?” 第4章 炸乳鸽 温崇月原本在低头整理衬衫上的袖扣,闻言,他怔了一下,转脸。 暮光透过玻璃车窗投过来,夏皎手里捏着红彤彤的结婚证书,这样沉而红的颜色,将她的指尖也染上淡淡的颜色。她只涂了淡妆,像一只伶仃的雀。 她说话时声音也不大,慢声细气的,小心翼翼,像是唯恐冒犯了其他人。 “虽然可能有些突然,但我觉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夏皎说,“还有长痛不如短痛,好早死早超生……” 温崇月忍俊不禁:“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夏皎的眼睛有一点迷茫的神色,她眨了一下眼睛,有些懊恼,连连道歉:“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温崇月见不得她这样惶恐不安的模样,伸出手,盖在她手背上。 夏皎轻轻颤了一下,没有移开。 对方手掌宽大,手指修长,中指上有一小粒痣,映衬着,有些别样的性感。他身材高大,体温也比夏皎要高,温暖柔和,熨帖着她的手背。 “我是你丈夫,”温崇月说,“在我面前,不需要这样小心。” 夏皎说:“好的,温老师。” 她也觉着有趣,和温崇月的第一次牵手,竟然是在领证之后。这样的“保守”,还真的有点像封建社会的那种包办婚姻。 不过也有些不同,至少这个婚姻是她和温崇月两个人经过协商、分析过利弊才开启的。 “别紧张,”温崇月安慰她,“事情没有你想像得那么恐怖,别对它产生畏惧心理,好吗?” 他这样温言劝导,夏皎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并不怕,经历过网络和乙游圈各位太太的产粮投喂,她对某方面的知识并不少,也有好奇。 “我也没有那么着急,可以等你慢慢适应,”温崇月宽容地说,“在此之前,我们先讨论一下婚礼的事情?” 夏皎点了点头。 晚上两人吃粤菜,温崇月订的餐厅。 二十一日的乳鸽肉厚骨嫩,从卤水中捞起,用醋和麦芽糖上皮后风干,在滚油中新鲜生炸到金黄,搭配经典的瑞士汁甜豉油,甘香味鲜;生炒骨的甜酸汁是用山楂饼和山楂干熬汁煮酱出的,搭配青红椒和子姜,远比夏皎平日里点的美味许多;鲜竹牛肉不大不小,两口一颗,外壳如荔枝皮,是最完美的形态,马蹄和肉粒的比例不多不少,汁液鲜美;干荷叶包裹糯米鸡,冬菇、鸡件、腊肠、虾肉、笋粒、瑶柱、叉烧等味道融合在一起,浸透糯米,每一口都是轻巧满足。清蒸菜心、排骨玉米山药汤…… 夏皎没有在吃这件事上花过心思,连连赞叹。 她诚恳地说:“我就不知道还有这么多好吃的餐厅……和你比起来,我之前简直就是野蛮活着。” 临近过年,餐厅还送了一份传统的广东年糕,用精巧的竹叶小藤碟盛着,夏皎夹了一小片,浓郁的蔗糖香味,细滑香软,糯而不糊。 “其实广州人吃海味最细,不过这家餐厅做得不行,”温崇月说,“有个朋友在广州一德路那边开店,给我寄了一些花胶、海参和鲍鱼,下次去我家,我做给你吃。” 夏皎一口答应。 关于婚礼,两个人的目标一致,夏皎想要好看一些,而温崇月的意思是请专业的策划设计,刚好夏皎想要户外草坪婚礼,只要钱足够,这一项很容易安排。 意见相同,两人沟通十分顺利,就这么初步定下。 说到宾客方面的时候,夏皎忽然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温崇月。 她说:“有件事情,我忘记了。” 温崇月问:“什么?” 夏皎说:“我忘记和爸妈说,我结婚了。” 温崇月:“……” 他说:“先吃饭,吃完再打电话。” 夏皎美美地吃完一顿餐食,结束时温崇月和某位经理说了些话,后者取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出来。夏皎没有细看,她走开几步,给父母打电话,开头先问身体,又问店里忙不忙。 显而易见,父母很忙,妈妈没什么时间,背景音嘈杂,伴随着讨价还价的声音。 她还抽空问夏皎,要不要相亲,二姨的四妯娌的五叔的三表侄女给夏皎又找了几个备选名单,保证这次都是年龄差不超过十、没有大肚子男、也没有一无是处的“老实”男,如果夏皎要,立刻就给她推过去微信。 夏皎犹豫着说:“那个,妈妈,不用相亲了,我今天刚领了证。” 妈妈嗓门很亮:“嗨你这孩子,行吧,不相就不相。我还忙,等会再给你打过去啊。” 就这么结束了。 夏皎捏着手机,思考,要不要再给神经迟钝的妈妈重新说明一下。 温崇月已经拎着包装袋过来了,递给夏皎。 夏皎看了眼,纸袋里放着木质的小盒,里面精巧地放着一玻璃罐,盛着小果子,是刚才那个经理捧出来的。 夏皎抬头:“这是什么?” “甘草榄,”温崇月说,“听你今天嗓音有些不对,最近先别吃薯片之类的干燥零食,吃这个,生津利肺。” 夏皎应了一声,侍应生打开门,弯腰鞠躬,温崇月的手掌根轻贴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边轻轻带了一下。几个哭闹不停的小孩从夏皎身边经过,刚好避开。 夏皎想说什么,手机响起,妈妈重新打来电话,她接通。 ——兜头而来的,是妈妈难以置信的声音:“啥?你个小兔崽子说啥?领啥?啥证?” - 夏皎花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才让迟钝的妈妈意识到她“闪婚”这件事。 木已成舟,多说无益。 父母连连责备夏皎,怎么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和家里人商量一声。 这件事少不了温崇月出马。 夏皎不确定对方怎么和自己父母沟通的,总之,在短暂的十分钟视频会晤中,夏皎的事情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解决了。 父母不再提这件事,而是热切地问夏皎,婚礼什么时候办,办在哪里,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过来。 夏皎头昏脑胀,好不容易安抚结束,抬头看时钟,已经晚上十点了。 明天,夏皎还得去上班,可怜打工人,要再上一天,等到后天才可以休年假。时间已经很晚了,夏皎没有留温崇月,对方也不要夏皎送,自己下了楼。 从单身到已婚只用了不到24小时。 夏皎的脑袋晕晕乎乎,她吃了一口甘草榄,舌尖小心翼翼地含住,咸酸微甘,幽淡提神。 她闭上眼睛,嚼了一口,酸到颤颤。 ……睡前不该吃这个,她怕是又要晚睡了。 温崇月说好,等夏皎下班后接她回去。 温崇月家在帝都,夏皎今年不回家,温崇月自然不能让她一人孤零零过年,准备接她回自己家。 夏皎没有拒绝。 她起初还想着准备节日礼物,紧张兮兮地问温崇月他父母的喜好,哪里想到温崇月已经备下了,只等着她一个人去。 和他相处真的十分自然,舒适。 夏皎好奇能教出温崇月这样性格的会是怎样的父母,她有些忐忑,毕竟闪婚这种事情,老一辈的人很难接受。 车上,她忍不住问:“温老师,温叔叔和温阿姨有什么禁忌吗?就是,等会儿聊天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不可以讲吗?” 温崇月全神贯注看路况:“没有——对了,我爸妈已经离婚分居了,今天晚上只有我爸在,你不要紧张,他人很好。” 夏皎愣了一下:“抱歉。” 温崇月笑:“不要经常道歉。” 车窗外流光落在他脸庞上,映衬着他的脸庞,夏皎发现他的右侧脸、下颌线靠近脖颈的位置也有一粒小小的痣,不太明显。 他肤色白,这粒小痣的颜色也浅,褐色的,如小米。 “是我疏忽,”温崇月说,“我应该早些告诉你,小夏,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夏皎摸着安全带的边缘,车内放着一首舒缓柔和的西语歌曲。她穿着厚厚的外套,本来有些冷,但车内的暖气将她一点一点热过来。 她忽然觉着,自己的这次冲动,幸运地在对方掌中慢慢融化。 温父是某高校教授,住的也是学校分的房子,并不算大,装潢也简单质朴,墙上悬挂的多是书法和山水。他的身高和温崇月相仿,气质更温和,戴一副眼镜,头发花白。 温父请夏皎尝了自己的茶,他今日亲自下厨做的饭菜,醋椒活鱼,炒麻豆腐,芫荽炒羊肉片,糖醋小排,笋干老鸭煲……红木圆桌摆的满满当当。 他为人也和善,只聊家常琐事,又爱笑,晚饭也算宾主尽欢。 教授不熬夜,休息的也早。时钟不紧不慢,刚刚过了九点钟,温父就已经准备去休息了。 到了这个时候,夏皎才想起来最重要的事情, 她努力踮起脚,一手扒住温崇月肩膀,要他倾身,另一只手拢在他耳朵上。 淡淡的青草气息,如同被碾碎的鲜无花果叶,温柔的椰奶味道从碾碎的汁液中渐渐渗透出,裹着淡淡雪松,她的味道如此清凉而富有生机。 呼吸的热气轻柔地洒在温崇月耳侧,他的脖颈和耳朵都是敏感位置,受不得痒,也受不了这样的呵气。 温崇月不动声色地偏了偏,夏皎丝毫没有察觉,仍旧贴过来。 她压低声音,极小声地问温崇月:“温老师,今天晚上我睡哪个房间?” 温崇月笑了。 他示意夏皎站好,自己倾身,将一只手拢在夏皎耳朵旁,同样压低声音问:“夏同学,今天晚上我可以和妻子睡一起吗?” 第5章 春饼 夏皎低头,她想了想,认真地告诉他:“我们好像没有买防御用的东西。” 温崇月说:“我准备好了。” 夏皎:“诶,听说会痛……” “润滑也买了。” “会不会不好清理?” “我的卧室有干净的新床单和独立的卫生间。” 夏皎抬头,她问温崇月:“还有什么是温老师没有准备的吗?” 温崇月说:“我想应该没有。” 就像山泉从岩石缝隙中溢出、汇聚成小溪般自然。 温父早早地就睡下了,上了年纪的人似乎都喜欢早睡。而夏皎重新迈入温崇月的卧室,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温崇月说过,这是他从中学一直到大学毕业前都居住的地方。双主卧设计,和温父的卧室之间中间隔着客厅和阳台,这里也有一个通往阳台的门。 阳台上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还有一张小书桌,三角梅开出红红的颜色,腊梅疏疏斜斜地插在瓷瓶中,旱金莲的叶子圆圆犹如微缩荷叶,冬天开花的植物不多,茉莉、月季、牡丹都只有漂亮的叶子,点缀着绿意。 她粗略看了下,心里更加紧张。 温崇月调控好水温,让她先去洗澡。夏皎一颗心脏七上八下,慢吞吞地挪过去,脑袋里胡思乱想,猜测温崇月会不会突然打开门进来要求一起洗,继而鸳鸯戏水露滴牡丹开…… 并没有。 一直到夏皎洗完澡,他都没有进来,而是在阳台上的书桌前看书。 夏皎来得着急,没有带睡衣,温崇月买了新的睡袍,薄薄一件,浅浅色,夏皎倒认得吊牌,La Per。她穿上,往外悄悄探个头,温崇月合拢书:“洗完了?” 夏皎点点头。 他问:“需要我帮你吹头发吗?” 夏皎摇头:“我会。” 温崇月这才拿了衣服进去,吹风机没什么声音,哪怕靠在耳朵旁,也遮不住浴室里面的哗哗啦啦水声,夏皎心里紧张,反复深呼吸四五次后,将头发吹干,掀开被子躲进去。 温崇月平时不住在这里,他有自己的房子,大抵是过年,过来陪伴父亲,才会在这里久住。 他现在休假,应该是白天打扫过房间,被褥晒得暖烘烘。夏皎侧躺着,闭上眼睛,努力回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么多相关视频,遗憾的是,她的脑海中并没有关于新手入门的专业指导。 大概过了十分钟,夏皎听到吹风机的细微声音。 声音停止。 被子被掀开一方小角,身后的床褥深深压出痕迹,夏皎没动,一双手横过来,触碰到她的手:“你很紧张?” 夏皎张口,底气并不是很足:“一点点。” 温崇月低头看她,她的手指将被子边缘攥出深深的指痕,手指腹压得有些泛白,他撑着起来:“接过吻吗?” 夏皎摇了摇头。 温崇月倾身,她立刻闭上眼睛,攥住被子的手没有丝毫放松,不像是等待亲吻,倒像是准备引颈就戮。 这样吻下去,的确有些像欺负人。 他捏着夏皎的肩膀,隔着一层真丝,两人的体温毫无阻隔地融在一起,夏皎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啊了一声,唇压下,温崇月勾住她的舌头,她不会换气,不会呼吸,就睁大眼睛看着他,像林间仓皇的小鹿,可怜又茫然。 他细细尝着她的无助,大拇指压在她肩膀上,安抚地轻拍,等到她开始推拒时,才松开。 夏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缺氧感很重,她差点在一个吻中溺毙。 温崇月在解真丝的带子,她叫:“温老师。” 温崇月停下,他苦笑:“皎皎,这时候叫温老师,你是觉着自己耐痛值很高吗?” 夏皎改口:“温崇月。” “嗯。” 夏皎说:“那个,等会你轻点,可以吗?” 温崇月凝视着她的脸:“需要定个暗号吗?如果你觉着害怕,就说出来,我们停下。” 夏皎想了好久,试探着:“蛇皮果?” 温崇月点头:“好。” 夏皎重新闭上眼睛,温崇月很礼貌,他不着急,温温柔柔,就像春风吹拂樱桃树。为了能让夏皎彻底放松,他让她睁开眼睛,先熟悉他本身。就像是置身梦境中,夏皎接受他的引导,去了解自己所不曾拥有的东西,一切进行的如此和谐,温崇月改称她为皎皎,皎皎,只是再温柔的声音也不能掩盖她的惶恐,城门未破,她哆嗦着先投降:“蛇皮果。” 温崇月压制着,忍不住扯坏真丝。 最终,他还是退让。 温崇月忍着不抱她,侧躺在一旁,伸手轻拍夏皎的背部——她已经缩成一小团了,颤巍巍地抱着膝盖,像是要将自己团起来,成为一个小刺猬,就不会受到伤害。 她的语调带了一点点哭腔:“对、对不起啊,温老师,我觉着太痛了。” “没事,”温崇月说,“是我太着急了。” 他张开双手,夏皎并没有往他的怀抱中去,拱着身体,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眼睛红了一大圈,她吸了口气:“睡衣坏了,好贵的。” “明天再去买新的,”温崇月的手贴在夏皎肩背上,她还在抖,像是疼坏了,他声音放软,“先睡觉,好吗?” 夏皎背对着他,温崇月听到她的声音,一声低低的“好”。 无论如何,仍旧要共眠到清晨。 从小到大,受了伤,卡破了皮,都得自己呼呼,吹一吹,就好了。但这次受伤的位置并不是吹吹呼呼就能好的,揉也揉不得。夏皎和温崇月盖着同一个被子,她自己努力贴靠着床边沿睡。 房子虽然有了很久的历史,但因为住的都是老教授们,基础设施和物业都十分重视,供暖十分充足,夏皎睡到半夜,迷迷糊糊伸出去胳膊和大半个肩膀,又被温崇月捉住,往被子里放。 夏皎困极,迷糊不清地说了声热,男人低声哄:“等会就不热了。” 但夏皎认为对方在说谎,她越来越热了,手脚都被压回被子不说,后期像是贴在温热坚韧的火炉上,还有东西硌得她痛,贴靠着睡觉。就像一只安抚玩偶被人搂着睡的感觉并不太好,只是抗议显然都失去效果,她还是被这样抱住,一直到了天明。 夏皎睡了很久,直到太阳悄悄投入窗子,她才猛然坐起,惊愕地发现,已经十点钟了。 夏皎慌忙找拖鞋下床:“天呐天呐。” 她自己睡懒觉倒无所谓,但这毕竟是第一天做客—— 温父不在家,温崇月在一个人喝茶,电视开着,放着科普教育片。听到声音,他抬起头:“想吃点什么?” 夏皎说:“什么都行。” 夏皎想,自己口中的“什么都行”,和温崇月的理解似乎出了一点点差错。 夏皎以为的早餐:加热的吐司,果酱,或者速冻包子加豆浆。 温崇月做的早餐:南瓜浓汤,蒜香虾仁番茄意面。一枚花朵形状的甜椒煎蛋,水果蔬菜沙拉,还有——那天他带给夏皎的同款凉拌菜。 夏皎用筷子夹起一小片凉拌菜,薄薄一片,能透光,有清香的甜味,吃着熟悉,却又分辨不清,好奇极了:“这是什么?山药吗?还是洋姜?” 温崇月说:“是萝卜。” 夏皎傻眼了。 她最讨厌的蔬菜就是萝卜,可是这个萝卜,完全没有她讨厌的、会呛鼻子的辣味,甚至还有些甜。 好像是看穿她的想法,温崇月解释:“这是国产的青萝卜,比其他品种的甜。靠近缨的部分甜,最适合凉拌。” 夏皎说:“我上次吃青萝卜是夏天时候的事了,但是不甜,还辣。” “不同季节产出的萝卜,味道也有差别,”温崇月解释,“春天萝卜适合腌渍,夏天时候的萝卜辣味最重,适合煮汤,秋天产的萝卜软,可以晒萝卜干,冬天的脆甜,最适合拿来凉拌。” 夏皎佩服得五体投地。 温崇月精准无误地记着这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不止是萝卜,他阳台上还栽种了好几种类的罗勒,夏皎喜好植物花草,但是没有种过罗勒。 温崇月挨个儿教她辨认,有着特殊丁香味道的是丁香罗勒,南方人做菜用得最多的罗勒就是这个品种,台湾会叫它“九层塔”;叶片圆圆的是甜罗勒,有着细腻的甜香,仔细闻,还有细微花香;类比于柠檬气息的是柠檬罗勒,可可爱爱,温崇月喜欢在烹饪结束时、往饭菜中加它;叶子颜色最深、有着甘草和薄荷气味的是泰国罗勒,紫叶罗勒最容易辨认,紫色叶子的那株就是…… 他们都没有提昨晚的事情,温崇月不勉强她,只是在晚上提醒夏皎。 他希望夏皎能够尽快做好心理准备,因为这种事情是不可能避开的;当然,在夏皎能够接纳之前,他绝不会做任何有违她意愿的行为。 …… 夏皎迅速闪婚这件事情,只通知了家人和好友江晚橘,江晚橘最近似乎和她那个前男友还在拉锯暧昧之中,只有一个反应:“温表哥下手这么快?” 夏皎敏锐捕捉到关键词:“什么表哥?” 江晚橘说:“他是我前男友——也就是我和你说过的老陈的表哥……啊,这个不重要。你们这么快的吗?” 江晚橘语气中满满的不可思议,感慨结束后,笑着告诉夏皎:“你也别担心,温崇月对你怎么样?你们两个相处还和谐吗?” 夏皎用力点头。 能让挑剔的江晚橘夸赞一声优秀的男性不多,和夏皎不同,江晚橘在人际关系方面相当敏锐,她看人也准。曾经夏皎在江晚橘醉酒落水后跳下去救过她一次,从那之后,江晚橘对夏皎就格外好,还开玩笑说夏皎于她是救命之恩—— 在介绍两人认识之前,江晚橘也是思考了很久,关于他们两人的性格、对未来伴侣的期望……等等等等。 事实上,也正如江晚橘预测的一样,夏皎和温崇月的相处十分融洽。 温父是已经退休的数学教授,温和从容,爱好就是和同住在一个楼的好友下下象棋,聊聊天,在家的话,就是和温崇月喝茶,看报,看电视。 和夏皎想象中那些高大尚、只懂学术无心生活的教授不同,温父很随和,也会和夏皎聊现在流行的一些游戏或者剧、电影。当然,老人不会玩,但他很乐意接受这些新事物,并学习。 新年也是在温家过的,温父很传统,为了过年,特意炸了丸子——团成兵乓球大小的肉团儿在温油锅里滋滋溜溜地冒着香味,刚炸出来的丸子干香适口,外焦里嫩,“喧腾”。 夏皎也按照温崇月的配方去调了“老虎酱”,黄酱、甜面酱、虾皮、蒜泥、香油调和好,刚炸好的丸子蘸着吃,又香又鲜。 过年的年夜饭没有叫外送,是温崇月和温父、夏皎一起准备的,不过夏皎更多的是打下手,洗个水果或者拿个碟子。温父掌勺,温崇月则是做一些其他的素菜。 根据传统,红烧鲤鱼必不可少,除此之外,还有传统的芥末墩儿和豆儿酱,这俩都是早早准备好了,芥末墩儿甜酸清脆,解油化腻,豆儿酱清凉嫩滑,点上温父打得腊八醋,夏皎吃得很开胃。 逢年过节,少不了学生拜访,温崇月知道夏皎内向怕生,主动和温父说明。温父表示理解,让温崇月带夏皎去看看电影、去商城逛逛——怎么自在怎么来,这是温父的宗旨。 少不了要见面打招呼的,也是温崇月微笑着介绍:“这是我妻子。” 夏皎还没有适应这个称呼,一连好几天,脸上的红热都没有消下去过。 年假结束后,夏皎的头有些不舒服,又请了两天假,温崇月的年假长,还剩下两天休假,带夏皎去医院检查了一下,说是没什么大概,可能是精神过度紧张所致,建议不要有太大的工作压力,保持心情愉悦。 ——工作压力。 ——夏皎当然知道压力源自哪里,她的性格与这份光鲜亮丽的工作并不符合。每天强撑着制造一张微笑面具上班,硬着头皮和各路人士打交道,让她筋疲力尽。 ——但如果辞职了呢? 辞职后,她应该找什么样的工作? 最适合社恐的工作,大概就是被霸总关在别墅里的小娇妻吧。 夏皎更泄气了。 为了更好地照顾她,温崇月将她带回自己的房子。 他自己的房子装潢要简洁许多,比温父那个房子还要大一些,同样的简洁干净、大方,阳台上的花草不多,但罗勒和薄荷之类的东西种了不少。 夏皎没有仔细观察,她倒头就睡。 都说犯春困,立春第一天她就开始乏上了。 醒来时候已经到了中午,只闻到香气扑鼻,她睁开眼睛,看到温崇月侧坐在床边——他原本应该是准备触碰夏皎的脸,直起身体,缩手,含笑问:“要不要吃饭?” 春打六九头。 立春这天,按照传统得吃炒春饼,这叫“咬春”,寄予“天地一家春”的祝愿。 面饼烙得薄如宣纸,圆圆一张,筋骨软韧。夏皎去年吃过一次春饼,店里做的,荤菜是炒猪里脊和蒜黄,素的是早春青韭和“火焰儿”菠菜、绿豆芽。 温崇月准备得更细致、丰盛,除了以上一荤一素传统两合菜外,还准备了一盘松仁小肚儿,切成条,还有一盘切成丝的酱肉,一盘炉肉丝、一碟俯地羊角细葱丝,一碟鲜芥菜丝,一碟鲜黄瓜丝,搭配香稻米粥。 夏皎吃得开心,一口气吃掉六个,还想再来第七个,被温崇月含笑按住手:“别吃了,站起来,消消食,别把胃撑坏了——喜欢吃的话,下次再给你做,好吗?” 夏皎遗憾极了:“我才吃了六个。” “溥仪当年吃了六个,被领班太监叫人提着他胳膊,拎起来往地上上下墩,”温崇月说,“看过砸年糕吗?当年溥仪就像那被上下抡的锤子来回砸夯。” 夏皎噗呲一声笑了,她说:“你这话说的,就像你看到似的。” 温崇月用茶漱口,他笑了一下:“我可以认为你在夸我讲得绘声绘色吗?” 夏皎双手托腮:“不,当年能亲眼看到这一幕的肯定都是太监。” 温崇月反应过来,站起来,夏皎拔腿想跑,可惜晚了一步,被温崇月掐着腰抱起来上下墩,她扒着温崇月的胳膊,笑起来:“好好好,我投降,对不起,温老师,我不该这样说……” 双脚离地的感觉,夏皎已经好久没有体验过了。温崇月拎她就像拎小鸡崽,这种感觉可一点儿也不好,笑到流出眼泪,胳膊压的胸疼,她拍了拍温崇月的手,想要求饶,可惜对方的手反而收得更紧了。 夏皎抬头,直见温崇月垂首看她,因为玩闹,上衣往上移了几寸,露出一截雪白,像刚切开的嫩藕。温崇月目不转睛地看了半晌,他倾身,吻上夏皎的唇。 夏皎仰着脸,她没拒绝,紧紧拽住他衣袖的手指慢慢松开。 阳光正好,温崇月抱着夏皎往卧室走去,他说:“上次是我太着急,没有做好事前挑弄。这次我学会了,再试试?” 夏皎木木呆呆:“怎么试?” 温崇月说:“用嘴试。” 第6章 鲜冬笋生炒鸽松 夏皎从小就是个害怕老师的性格。 很难说清这种对老师这个身份的恐惧感从何而来,就像有些人天生就怕医生、有些人天生怕警察一样,夏皎只隐约记得,小时候调皮不听话,爷爷奶奶吓唬她—— “再不吃饭就告诉你老师啦!” “不老实就让医生用针扎你!” “还不听话就让警察抓走你!” …… 老人家的教育方式或许有些问题,但他们的确是疼爱夏皎的,疼爱到向来拮据的爷爷会拿准备修理眼镜的钱来为夏皎买她心心念念好久的香妃同款头饰,奶奶总会将其他人送来的水果和奶留给夏皎喝。 遗憾的是爱和童年阴影永远都是并行的,夏皎能感受到他们的爱,同时也始终没有改掉对老师的畏惧心理。 从小到大,夏皎能不和老师联系就绝不会主动联系,竭尽所能的避开和老师在课堂外的任何接触;不过,如果老师有事情委托给她,那她也会竭尽全力。 包括现在。 “放松,别乱动。” “好,呼吸,正常呼吸……不会在接吻时换气?没关系,我教你,我们慢慢来。” “很好,你做得很棒,就是这样。” 张开唇,不要拒绝。 做一个乖学生吗,乖乖听他的教导,跟随他的指引,满足他的欲/念。 夏皎了解过温崇月的教学技巧,也知道他是一位很优秀的老师。几年前,在上完那个短暂的英文辅导班后,她的英文成绩再没有低过100分。 如今的温崇月教学能力并不比那时候差。 他是位极具有耐心的、温和的成熟男性。 春节的余韵还没有完全褪去。 已经禁止燃放烟花炮竹,年味儿没有之前那么浓,不过家中布置不同。显而易见,温崇月是个极其注重仪式感的人,即使没有在这个房子中过年,他仍旧张贴了红色的字和几枝红梅,做点缀。 夏皎仰面看着头顶,这个房间中的装修照明几乎全部用的灯带,或者落地的台灯,目前只看了一层柔软的光芒,卧室窗帘白纱轻闭,气流温热熏熏,有着淡淡的佛手柑香气。 温崇月的唇是热的,他平时说话并不算多,但有着极其灵巧的舌头。夏皎仰起脸,眼睛眯起来,看到头顶一层一层晕开的灯光柔光,恍若置身温柔浮海,难分西东,不辨南北。 别害怕,别担心。 我不会伤害到你,放心交给我。 他的手掌温暖,厚重不失灵活,呼吸如三月暖流,唇舌似五月微风。 春和景明,烈日破空,绢绢柔风拂重樱,千万树花次第开。 痛觉如花,爱意未察。 夏皎抓住温崇月的胳膊,她侧看,只看到对方小臂上的青筋,像她童年时候喜欢捏的空心草秸秆,她的指甲深深嵌入对方手臂上,目光迷茫:“温老师。” 温崇月安抚地亲吻她脸颊:“我在。” 是的。 他在。 他是夏皎的丈夫,是她最亲密的人,理所应当和她最亲密。 夏皎闭上眼睛,温崇月没有松手,他温柔地吻着她脸颊,低语,让她放松,让她冷静。 在年纪尚小的时候,夏皎也曾经思考过未来如何,她认为一定会是找一个互相喜欢的人。毕竟地球上35亿男人,怎么可能找不到一个互相喜欢、满足她所有期待的男性呢? 可还真得很难找到。 这比出门右拐去买一张彩票就中500万大奖都难。 天底下的男人比虫合虫莫多,但好男人比三条腿的虫合虫莫还少。 夏皎这次选择结婚也并没有抱太大的期待,说她丧也好,说她悲观主义也好,毕竟在婚前沟通时候,两个人都确认这份婚姻的起始并不包含爱情,更多的像是为自己今后几十年的人生寻找合得来的伴侣。 伴侣伴侣,自然也会有执行其他事情,比如温崇月强调过的这部分,夏皎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接受无爱的基础,但不知为何,她还是不争气地哭出来,不是那种梨花带雨的啼哭,更像是小孩跌倒在地磕破了膝盖后的泪水。 温崇月并没有因为她的眼泪而中止。 他无奈叹息,看着夏皎这副瑟瑟不禁催的模样,只是抱紧,沉默地将唇贴在她的眼皮上,如其他部分,夏皎的眼泪也是同样微咸,像淡淡海盐,她的确像是海里养出来的人鱼,容易破碎,就算是分尾苦楚也只是委屈到不敢声张的声音,偏偏这种易碎感只会成为督促恶魔堕落的催化剂。 不会有好心肠的神来拯救她,或者停止侵略,有的只会是必须要承载的妄念深谷,只会是预谋的宣泄,势在必得的决心。 温崇月胳膊上的肌肉被抓出三道红痕,他捉住夏皎的手,侧脸,去吻她泛白的指尖和断裂的指甲。 盛满眼泪的温柔深渊中,夏皎第一次体验到何为温柔刀。 亲吻和强,占并不相悖,温柔与暴烈可以共存。 - 夏皎做了一个极长极长的梦。 她梦到小时候跟随爷爷奶奶去野外玩,挎着一个小篮子,雨后开开心心采蘑菇。不小心踩空,失足摔下深渊,深渊中有手腕粗的紫蟒,缠她手足,钻裙破衣,吓得夏皎拼命地哭,拼命地往外爬,却还是被蟒缠住腰往深渊中拽。 噩梦的恐惧过于真实,醒来后的夏皎热汗涔涔,房间中只剩床边一盏暖黄小灯,尚未睁眼,便听温崇月的呼吸声,他轻轻地吸一口气,无法判断是在缓解,还是享受。 夏皎迷迷糊糊地问:“几点了?” “时间还早,”温崇月简单地将她按回去,压住她的肩膀,俯身在她后脑勺发上落下一吻,“皎皎,继续睡,不用管我。” 夏皎:“……” 怎么可能不管他,高中物理课本上就讲了,物体的振动频率和音调是成正比的。具备求知欲的温崇月乐意去测量这个正比例曲线的最高峰点在哪儿,他看上去温文尔雅,却藏了不知足的一颗心。夏皎困困昏昏睡过去,再度醒来,外面已经全然黑透。 夏皎坐起来。 她按了按脑袋,闻到淡淡的香味。 拖鞋就摆在床边,规规整整,她想要穿鞋,脚趾触碰到温热的木地板,皱了眉,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 声音惊动外面的人。 “醒了?”穿着黑色睡衣的温崇月走来,他示意夏皎坐好,温和地问,“想吃东西吗?” 夏皎点头。 她不知道温崇月究竟有没有休息,他煮了南瓜浓汤,颜色金灿灿,没有额外放糖,是南瓜自身的清甜味,鲜冬笋生炒鸽松,补气血的红枣枸杞养生汤,还有香菇白菜混汤面,餐后小甜点是糖渍橙皮,清口提神。 温崇月对下午之事颇有歉疚:“抱歉,憋得有些久。” 夏皎眼睛还红着,她小声反馈:“没事,我喜欢这样。” “那我放心了,”温崇月松了口气,他亲自盛了一碗红枣枸杞养生汤,递到夏皎面前,诚恳地问,“今晚还可以吗?” 夏皎:“……” 经过两日相处,夏皎用黑眼圈切身领悟到,温崇月口中的频繁是指什么意思。 温崇月没有说谎,他的确擅长厨艺,也会研究养生汤饮——当然,这些养生汤饮都是为了夏皎所准备的。和之前每日吃外卖、或者公司楼下餐厅相比较,现在的夏皎的确脸色红润许多。 开年复工第一天,夏皎就跑断了腿,春季新品发布,还有一系列的宣传活动和策划,她的头疼没有得到太多的缓解,太阳穴经常突突地跳着痛。医生开了谷维生素片,在温崇月的监督下,她每日都吃着,可惜并没有见好。 夏皎暂时没有搬到温崇月那边去,她租赁的房子还剩一个月才到期,合租的室友不打算继续“北漂”了。近十年,除非在风口上起飞,不然很难攒钱买得起一套房,和大部分曲线救国的人一样,室友和男友在天津那边入了集体户,俩家人一起买了一套房子,刚装修好,过完年就搬进去了。 夏皎也不打算继续租了,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和房东说,在她重新回到这套房子的第二天,房东上门,按响门铃,第一句话,就是客客气气地要涨房租。 “疫情影响啊,肉涨价了,大爷我也得吃肉啊,”房东是个喜欢在早高峰挤公交去遛鸟的老大爷,他声音洪亮,满面红光,“大家工作都不容易,你也看到了,现在卷钱就跑的二房东那么多,我现在一个月多收你500房租,算不算我够厚道了?” 夏皎客客气气地告诉他:“大爷,我不打算续租了。” 房东瞪圆了眼睛,他皱眉:“你怎么回事?不打算续租你得提前俩月告诉我啊,这个时候你说不续就不续,我怎么找租客?” 夏皎提醒他:“我记得合同上说是提前两周。” “我说俩月就俩月,”老大爷提高声音,他很不高兴,“你这孩子——” 他嗓门亮,一句话喊响楼道灯,夏皎工作劳累一天,本来想和声和气的沟通,没想到又被他突然这样吼,愣了两秒,还没说话,就听到熟悉的声音:“皎皎,怎么了?” 老大爷转身,只看到一身材高大的男性,面容清俊,西装革履,黑色大衣,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看上去像是刚从谈判桌上下来,手里却拎着饭盒。 这幢楼好几层都是大爷的,他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个租客,问:“你是?” 温崇月礼貌地说:“我是皎皎的丈夫。” 他将饭盒递到夏皎手中,看着妻子的表情,轻拍她肩膀,示意她先进去,低声:“我来解决。” 夏皎拎着饭盒进了房间,也没有心情吃。 不到两分钟,门铃又被按响,夏皎跑过去开门,看到温崇月。 房东已经离开了。 夏皎请他进来,她小心翼翼地告诉对方:“今晚你可能无法频繁,我生理期到了。” 温崇月原本正在脱大衣,闻言,扬眉。 他张开双臂,无奈地说:“过来,摸一下,告诉我,你感受到什么?” 夏皎感觉他的要求有些奇怪,但也不是不理解。 贴过去,她诚实地回答:“烫。” 温崇月沉默两秒。 他握住夏皎的手,往上移,按在他胸膛上。 他斟酌言词:“皎皎,我想让你摸我的良心。” “而不是摸会让我丧失良心的东西。” 第7章 黄豆炖猪蹄 夏皎摸到温崇月的心跳,和缓有力。 她愣了两秒钟,才抽回手。 关于“良心”的论证暂时告一段落,温崇月颇有些无奈,他调侃:“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色中饿狼?” 夏皎正在拆温崇月带来的饭盒,被他一句话堵得脸涨红,好久,才小声告诉对方:“……因为你说了,这个很重要。” 温崇月挽起衬衫袖子,一直到手肘,露出一截肌肉流畅的手臂,青筋在上,颇具有隐而不发的成熟韵味,映衬着夏皎指甲抓伤的痕迹。 夏皎移开视线。 温崇月将盛着餐食的小方格挨个儿取出,黄豆炖猪蹄,西芹腰果,萝卜糕,红豆板栗粥,摆在夏皎铺上草莓图案的桌子上。 “我和房东谈妥了,”温崇月对夏皎说,“这个周末,你搬到我那边去,他将押金和剩下这几天的租金退给你。” 夏皎愣神:“他这么好说话?” 红豆煮的酥烂,板栗香喷喷,她很饿,很快就吃掉了一小碗。 温崇月将他那份未动的摆到夏皎面前,将她面前还剩一点点的粥碗拿走,顺着她的话说:“的确挺好说话。” 夏皎仍旧觉着不可思议。 她在北京,一年半搬了三次家,现在的这个房东是事情最多、最喜欢为难人的一个。之前因为水费纠纷,夏皎想要和对方沟通,结果是自己憋不住,被说哭了。 温崇月怎么就这么容易解决? 夏皎收回视线,她用筷子夹着碗里的东西,听到温崇月说:“过几天我要去苏州。” 夏皎抬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工作上的事情,”温崇月解释,“放心,我就去一周,很快就回来陪你。” 夏皎应了一声,筷子不小心夹碎了一小块绵软的板栗。 她只知道温崇月在某公司做到执行副总的位置,对于他具体的工作内容并不清楚,只记得是it相关。夏皎以为这个行业的人多加班,没想到温崇月的个人时间其实很充裕。不过偶尔出差,她能理解。 这个周末,温崇月把夏皎的东西都归置、搬到他的房子。 在这个家中,温崇月有一个独立的衣帽间——是的,他平时工作也不穿T恤或者格子衫牛仔裤,衣柜中,满满当当的衬衫,虽然大部分是黑白灰三色,却也按照颜色由浅到深、有无花纹、是否纯色等等严格排列。 相比之下,夏皎的衣服就要少很多。 除了一些工作场合、撑场面的衣服外,剩下的所有私服加起来,数量甚至不及温崇月衬衫的二分之一。 夏皎的工作性质注定她在工作时候要注重衣着,虽说品牌有员工内购,能够用折扣价买到一些衣服和包包,不过夏皎所在的部门并不具备这个福利,她自己又没有特别好的朋友,有一些是好友江晚橘用自己名额帮她挑选的。 但也并不多,毕竟夏皎还无法坦然地随便买一件两、三万的卫衣。 在日常情况下,睡衣、穿了两三年的柔软宽松T恤,才是夏皎休假时、窝在家里打游戏最常见的衣着。 温崇月惊讶夏皎的睡衣竟然这么多,从打包专用的纸箱中将一件又一件的睡衣取出来,东西都是他叠的,并不怎么皱,展开就可以用衣架撑起来。 夏皎负责递衣架。 温崇月拿起一个上面全是小鸭子图案的睡裙,夏皎解释:“是我读大四时候买的。” 温崇月夸奖:“很活泼。” 一个有着毛茸茸兔尾巴和兔耳朵帽子的睡裙。 夏皎:“嗯……逛漫展时候,在一个小众品牌店看到的。” 温崇月评价:“新奇有趣。” 一件纯棉T,上面印着夏皎的纸片人正室,露着上半身,肌肉分明—— 夏皎一个激灵,上前将睡衣拿走,团了团,抱在怀里:“我来!我自己可以的!” 温崇月不勉强,他将这里让给夏皎,自己去整理其他东西。 夏皎花了半小时将这些东西整理干净,出衣帽间,看到温崇月在阳台上给花浇水。夏皎站定,看了一阵,认真地告诉他:“不可以这样浇水。” 温崇月停下,夏皎自然地从他手中接过水壶:“龟背竹喜水耐涝,要浇透,你这样只是洒一点不可以……” 夏皎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她认真地讲着小技巧,久久没有听到温崇月说话。她停下,抬头,看到温崇月正笑着看她。 “我说错了?”夏皎忐忑不安,不自信,“不是这样的吗?” 温崇月摇头:“你说得很好,我不擅长照顾这些植物。” 夏皎松了口气,她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是我爷爷喜欢种花,我才学了一点点。” 温崇月夸赞:“你很棒。” 夏皎并不认为自己哪里棒。 在她心里,温崇月才是真的棒。 雷打不动,除非不尽兴,不然晚上十一点休息,次日七点准时醒。除却生理期外,早晚各一次,如果夏皎实在困到不行,可以用手足代劳,他并不介意。温崇月拥有着惊人的体力和精力,夏皎见过他给下属打电话沟通时候的模样,语调温和,语言锋利。但在面对她的时候,仍旧是笑吟吟。在家中,也是遵守着先前允诺过的诺言,负担部分家务,下厨料理。 夏皎不会打理真丝衣物,起了褶皱,温崇月将她的真丝裙铺开,用热蒸汽均匀地烫平;那些因为挂姿不当而出现褶皱的纯棉衬衫,也被温崇月重新熨烫平整,整齐悬挂;他会用夏皎闲置的电子煎烤盘做出来美味的米比萨和可丽饼,细心地将蔬菜和肉类分开、用不同的方法冷冻。 周日清晨,温崇月去附近公园晨跑,归来时捧了一束鲜花,夏皎找到两个透明干净的玻璃瓶,开心地将鲜花斜着剪掉秸秆,在底部用美工刀划开小小十字,分开插花。 温崇月将两层滤纸叠在一起,用热水过滤一遍后,加入碾磨成细粉的咖啡豆,缓慢注入小炉煮开的沸水,为她冲泡早晨的第一杯咖啡。 洁白的洋牡丹如雪,香松气息清淡,隔着疏疏斜斜横插的雪柳望过去,夏皎看到温崇月正专注地将冲泡好的咖啡放在木质托盘上。 烤面包机叮地一声响,温崇月将煮好的鸡蛋放入冷水中冷却,热蛋壳将水激起细细碎碎的小水花,重新捞出,和切成片的牛油果放在一起。 奶油奶酪、枫糖浆和炼乳的味道融合在一起,在空气中如雾扩散,温柔包裹植物清香。 这是两人正式新婚同居后的第一个周末。 看上去完美无瑕。 夏皎剪掉洋牡丹在打包中被损伤的茎末端。 她知道,温崇月和她之前并不存在爱情。 ——如果当初和温崇月相亲的不是夏皎,是另外一个让他认为合得来的人,或许温崇月仍旧会这样对人好。 ——倘若当时和夏皎相亲的不是温崇月,是其他一位不令夏皎排斥的男性,大概夏皎也会一样尝试交往 夏皎深呼吸,她将洋牡丹倾斜放入雪柳中,有着新切痕的茎杆轻柔坠入水中,隔着玻璃瓶,荡出细雾般的涟漪。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耶。 没有那么“假如”,也不存在“如果当初”,没有“倘若当时”。 那天见面的夏皎和温崇月,他需要一个能够陪伴的妻子,而她需要一个可以将她从死水般生活拉一把的手。 他们两个搭档默契,谁都不提爱字。 温崇月出差前夜,表现的明显比平时要重一些,下手也是。夏皎撑不住了,哀求叫着老师,眼泪几乎要打湿一整个枕头,只是求饶并没有令温崇月心软,她疑心大腿骨会被压断。 夏皎甚至庆幸自己能够活下来。 她本想在清晨送一下温崇月,但完全不想晨起,温崇月摸了摸她发红的掌心,俯身低声说:“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夏皎迷迷糊糊答应一声。 除此之外,夏皎认为目前的婚姻生活的确满足了她一开始的期待。 在温崇月离开的这些时间内,她尝试着起床准备一些简单的三明治和牛奶谷物做早餐,努力尽量做到在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放下手机睡觉、而不是打开小说阅读软件或者漫画。 离开前,温崇月准备好了谷物麦片和酸奶,告诉她如果想喝水果麦片酸奶的话,一杯要加多少;每天晚上九点,他约好的水果商会准时将次日的新鲜水果送上门,夏皎只需要签收和吃就好。 只是工作仍旧未见起色,尤其是新活动策划方面,夏皎提出的几个方案都被全盘否决。总监脾气不好,动辄在部门小群中长篇大论发表不满…… 尤其是在面对难搞的甲方时,甲方的每一个否定都会令总监大发雷霆、进而将怒火发泄在下属身上。 夏皎很不幸,首当其冲。 一连好几天,夏皎晚上难受到偷偷哭,在和家人视频时努力保持若无其事。 在夏皎离开的这几天中,温崇月每天晚上睡前会打一个电话,不过两人交流不多,大部分是温崇月问,夏皎回答。 两个人保持着基础的礼貌,与其说是婚姻,更像是互相履行义务、相敬如宾的合同。 如今同组的几个同事,只剩下她和另外一个妹子保持“单身”,夏皎闪婚的事情没说,毕竟解释起来又要头痛。 在新一轮的酒局上,夏皎和那个单身妹子就被带出去应酬。 这次的甲方十分棘手,是个极为难啃的骨头,更要命的是,负责谈判的其中一个男性,曾经在大学时狂热地追求过夏皎;手段过于卑劣,在朋友的建议下,夏皎不得已报过警。 冤家路窄,圈子里就这么大,夏皎也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故意的。 今晚上,对方的确有种下一秒就可以去演“莫欺少年穷”的气焰,动不动瞧着夏皎笑,拐弯抹角地让她喝。 像是看她出丑,就能扬眉吐气。 总监特意带了两个社会阅历尚浅的女孩子来,现在看着她们被灌酒,顶多笑着象征性阻拦一两下,剩下的时间,仍旧是和人谈。 夏皎的胃不舒服,但酒又不能不喝,总监的眼睛像刀子,她只能硬着头皮接过。喝到半截,忍不住去了卫生间,难受地干呕了许久,胃部空空,只有一些食物残渣,其余什么都没有。 她甚至都没怎么吃东西。 休息片刻后,夏皎还是强撑着漱口,用棉签小心翼翼地沾掉因为生理性反胃而流出的眼泪,补口红,在脸颊扑了一些散粉。 整理好仪容,夏皎重新走出卫生间,她喝的有点头晕了,走路也轻飘飘。 经过转角时,不小心撞到人,对方没事,她自己狼狈地半坐在地上,连声说着抱歉。 那人自然而然地俯身,伸出双手,是要搀扶她的姿态:“怎么喝成这样。” 酒劲渐渐上头,夏皎听着声音熟悉,一时认不出。 对方的姿态如此亲密,甚至像要将她抱起来。夏皎担心惹上事情,一想到可能会被搭讪,社恐人士立刻头皮发麻几乎要跳窗逃走了。 夏皎躲开对方想要搀扶她的手,用最大的勇气礼貌地说:“谢谢你,不过请离我远一些,我老公很喜欢吃醋。” 她听到那人笑了一下。 继而,那人俯身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温柔和善:“皎皎,七天不见,你认不出自己爱吃醋的老公了?” 第8章 罗勒海鲜意面 夏皎终于抬头,餐厅中讲究氛围,灯光并不算多么明亮,隐约可以闻到淡淡的清清阔叶植物香味。 酒精作用下,她的聚焦慢了一些。 但仍旧看清楚眼前人的长相。 隔了几日不见,他还是那样,像是将西方人的骨骼和东方皮相完美融合在一起,下颌线边缘的淡淡小痣精巧漂亮,有些性/感。 她茫茫然将手搭上去,借着他的力量,从地上站起,头脑还有些晕,夏皎小声:“温老师。” 夏皎还有些尴尬,裙子被弄脏了一些,低头,拍掉上面的灰尘。 温崇月又问:“怎么喝成这样?” 夏皎低头,她说:“同事聚会。” 温崇月颔首,他说:“我今天见朋友,也在这里吃饭。等聚会结束,你打电话给我——还记得怎么打电话吗?” 夏皎的脸涨红了:“当然知道。” 温崇月笑了,他捏捏夏皎的脸,软乎乎一团。 松开手,温崇月说:“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 看着夏皎点头,温崇月才转身离开。 巧的是,两人去的包厢也是隔壁,一左一右。 温崇月下午才到,本想着在家休息,但朋友一定要他出来见面谈事情,这才出来。 推门进包厢,只有陈昼仁一人,白衬衫,上衣顶端开了两粒纽扣。 温崇月说:“怎么今天有时间?” 陈昼仁笑,示意他过来:“我时间很多,倒是某位已婚人士,三次约你出来,两次都有事要忙。忙着和妻子培养感情啊大忙人。” 温崇月未置可否,他坐下来。 温崇月是自己开车来的,等会还要接夏皎回家,绝不能喝酒。 想到这里,温崇月思考了一下,忘记问夏皎有没有考驾照。他对夏皎并不怎么了解,回忆起只有她怯怯的模样,如果她有驾照的话,等以后也给她—— “小姨问了你的近况,”陈昼仁说,“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打算告诉她?” 温崇月按按太阳穴,他闭上眼睛:“真要是告诉她,恐怕连婚也结不成。” 陈昼仁说:“我刚才还看到兆聪,说是谈合同,就在隔壁,你不打算过去打个招呼?” 温崇月一口回绝:“不了。” “好歹也是你亲弟弟。” 温崇月说:“我和他没话谈。” 顿了顿,他抬头,问陈昼仁:“你说兆聪在隔壁谈合同?和哪家?” - 夏皎重新进入酒局,果不其然,同事已经喝得醉醺醺,趴在桌子上了。 为首的宋兆聪仍旧不肯放过,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合同签不签,就在他们一念间。 夏皎僵持了五分钟,没有去碰酒。她不想再喝了,这是社恐以来的第一次反抗,指甲深深掐住手掌心,掐到掌心发白,疼痛感并不重,至少不会比胃更难受,她说:“据我所知,酒桌上签的合同不具备法律作用。” 宋兆聪说:“你我不说,谁知道这合同是哪里签下的?” 总监叫她名字:“小夏。” 夏皎张口,想要说话,宋兆聪的手机却响起来,他接通,语调轻松地叫了一声“表哥”,没有丝毫避讳,不清楚对面人说了些什么,宋兆聪坐正身体,打量了一眼夏皎,应了一声。 这个电话之后,宋兆聪稍微收敛一些,圆滑地让吃菜,不再提喝酒的事情。 总监心里忐忑,试探着问了一句,宋兆聪扭头对助理说:“拿过来看看,没问题就这么定了。” 话这么说着,宋兆聪脸上不太高兴。 总监喜不自胜。 夏皎心里纳罕,她不知道那通电话是谁打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宋兆聪态度变得这么快。 宋兆聪是她的学长,在读书的时候,出了名的性子执拗。狂热追求夏皎的时候,各种围堵拦截,逼得夏皎报警,都没能让对方消了气焰。 这种疑惑在饭局结束后才得到答案,宋兆聪站在夏皎旁侧,有些惊奇地问:“江晚橘是你朋友?” 夏皎不卑不亢地站着:“是。” 宋兆聪不再多说,他抬脚就走。 总监搀着醉醺醺的同事,夏皎帮忙将她扶到出租车上,不过她没有跟着上车,而是告诉总监:“我男友在上面等我。” 总监感到意外:“你什么时候交的男友?” 夏皎说:“前两天。” 喝多了酒的脑袋不适合聊天,喝完酒后的身体也发冷。 夏皎关上车门,她站在酒店门口,裹紧围巾,拿出手机,准备给温崇月打电话。 虽说在节气上,已经到了立春,但风还是冷的,冻得手指发红,夏皎翻了几下,刚找到,就听到身后传来温崇月的声音:“皎皎。” 夏皎回头,她的脸颊上还是喝多了酒晕出来的红,唯独眼睛亮,就像从水里捞起来的月亮,皎皎生光。 她惊喜地叫:“温老师!” 温崇月开车载夏皎回了家。 不确定是不是酒精的作用,还是讨厌的应酬终于结束,夏皎大脑完全放松,她的身体完全贴靠着副驾驶座,老老实实系好安全带,叽叽喳喳聊了一路。 她说自己不喜欢现在的这个行业,而且很不适合;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的她每天都要对着镜子练习微笑,每天都要假装出温柔友好的模样来和人打交道,每天都努力了解新风向,试图融入她们的话题圈子……她很累。 但是目前还没有找到比现在这个更合适的工作,夏皎也想让生活过得更轻松、惬意,只是好像没有那么多的精力。 夏皎觉着自己的状态好糟糕,想要努力改善目前的状况,但又担心,倘若发奋图强、努力之后仍旧一无所获,生活依旧一潭死水,将会陷入更深的失望。她害怕失败,因此不敢去尝试。 后面说了些什么,她记不清楚。只记得自己说了好多好多,嗓子都干掉了。 温崇月冲了蜂蜜水给她,夏皎一口气喝掉,可怜巴巴地牵着温崇月的衣服,小声问他:“今晚可以只抱着我睡觉吗?” …… 夏皎第一次比温崇月醒得要早。 在对方的怀抱中,她枕着温崇月的胳膊,嗅到对方身上深深浅浅的温柔气息。 小心谨慎,她没有动,也不敢过去贴贴,保持着这个姿态。 放在枕边的手机响个不停,夏皎小心翼翼地从被窝中拱出来,探头去看。 是温崇月的手机,屏幕跳动,是简单的备注。 「白若琅」 犹豫着要不要接电话,温崇月已经被惊醒,他拿起手机,直接拒接,拉着夏皎的胳膊,重新将她塞回被窝:“再睡会儿。” 夏皎想要提醒他:“已经七点半了。” “没关系,”温崇月下巴搁在她脑袋上,半闭着眼睛,“春宵苦短,再让我抱一会。” 夏皎:“……” 他还真的只是单纯地抱了抱,什么都没做。 直到回笼觉结束,温崇月才起床去准备早餐。 夏皎自告奋勇,帮他打下手。 温崇月指挥她去摘了两枝新鲜的罗勒叶子,夏皎左看右看,挑了两枝剪下,争取不影响原植株的美观。 厨房中放着昨晚买的蛏子和蛤蜊,已经吐了一晚的泥沙,焯水后,温崇月耐心地剔除蛏子身上黑褐色的线。 夏皎将切成两半的草莓和蓝莓放进两个杯子中,往里面倒入新鲜的酸奶。 然后将生菜球和黄瓜、小番茄、苦苣、雪梨等切吧切吧放在一起,均匀洒上温崇月调配好的油醋汁。 她的工作很快就结束,就站在旁边,看着温崇月做饭。 意大利面在锅中煮,沸腾的水泛起咕噜咕噜的气泡。 夏皎感慨:“果然,意大利菜的灵魂就是意面啊。” 温崇月补充:“或许还有罗勒和番茄。” 这样说着,他在小番茄上划了几道,红色的小番茄在他手上瞬间如花绽开。 夏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手,灵巧,修长,不仅能令人欲/生/欲/死,也能将饭菜料理得漂亮美味。这双漂亮的手把罗勒梗丢掉,只选罗勒的嫩叶切碎,嫩叶的断裂处散发出特有的清新香味。 温崇月在料理食材时很专注,细长的葱白如碎雪,映衬着旁侧预备摆盘用的小珍珠洋葱。白与皎洁相辉映,如月照雪。 夏皎的手机响起来,她看了眼,没精打采地叹气:“又是团建通知,还不给加班费。” 轻微的嘶啦声。 橄榄油烧热,蛏子和蛤蜊、鲜虾在锅中翻炒,发出迷人的香气,温崇月说:“既然不喜欢,那就辞职?我们换一个工作试试。” 夏皎坐在矮凳上,她双手托腮,忧愁:“我不太擅长处理人际关系,肯定不能去教育机构,我觉着自己会误人子弟;考编也一样,而且你也知道,这边的编制好难的。呀,上次橘子说了,殡仪馆不用和人打交道——” 温崇月往锅中加入白葡萄酒和鱼露,好心肠提醒她:“虽然殡仪馆的客人都已经过世,但你还是需要和尚在世的家属沟通。” 夏皎泄劲儿了。 温崇月用筷子蘸了一点酱汁,递到夏皎唇边,她探头,在温崇月注视下,舌尖飞快地舔了一口。 淡淡的鲜味。 夏皎说:“味道淡了点。” 温崇月将筷子搁在一旁,洒了些许海盐。 夏皎垂头丧气:“还有什么工作不需要和人打交道呢?不用和人沟通,就可以赚到钱,我有点着急了。” 温崇月将番茄酱加入锅中,若有所思:“不用沟通就能拿到钱,抢银行?” 夏皎:“……” 温崇月声音含笑:“赌球?” 夏皎说:“温老师。” 温崇月倒入意大利面,从容不迫地翻炒:“嗯?” 夏皎认真地说:“我突然不着急了。” “我觉着自己还没到必须要去刑法中找工作的地步。” 第9章 龙虾浓汤 虾、蛤蜊和蛏子被均匀地铺垫在盘的周围,中间放上炒好的意大利面,调制好的酱汁均匀地裹在每一根面上,温崇月在上面均匀挤了一点番茄酱做装饰,又洒了一些罗勒的嫩叶,在盘子周围,摆上玲珑剔透的珍珠洋葱和切开的小番茄。 夏皎惊叹:“你这手艺,可以去开店了耶。” 温崇月用筷子干净的末端点了一下她的鼻子:“嘴巴真甜。” 夏皎极力称赞他的厨艺:“我说的是事实耶,你做的饭真的很好吃,而且特别好看……我都想发朋友圈。” 温崇月放下筷子:“朋友圈晒图?谢谢你对我的肯定。” 夏皎已经饿坏了,她率先将沙拉和酸奶端到桌子上,等待着来自温老师的投喂。 每日早餐,温崇月还需要吃水煮蛋,他注重身材锻炼和保养。 而夏皎没有那么注意,她更喜欢吃煎蛋,因此她的白色小瓷碟里有一朵完美的煎蛋花,边缘泛着焦黄,正中间的蛋黄恰好是刚凝固的状态,撒了一些细碎的芝麻和黑胡椒粉。 夏皎吃东西时候的速度并不慢,她喜欢在餐桌上分享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公司里的那盆水仙终于开花,不然同事又要怀疑那是花贩用大蒜骗人了;再比如小区中的迎春已经开始想要鼓花苞了,不过很小,必须要整个人贴上去才能看得到…… 温崇月并没有她这样强烈的分享欲,他不太喜欢分享自己的日常,只含笑听夏皎说这些。 他对自己的妻子了解在一点一点增加。 起初,温崇月对夏皎的印象只有温柔平和,还有胆怯。 后者或许并不是一个优点,但夏皎的胆怯并不意味着懦弱,她只是不习惯和陌生人打交道,不擅长处理那些人际关系。 夏皎也不吝啬对其他人的夸赞,在熟悉后,也会很开心地和温崇月分享自己喜欢的那些东西。 温崇月对自己未来的婚姻生活并不抱有太过宏大的愿景,毕竟先前未曾设想过婚姻生活,这一次,也有情势所迫的部分原因在。温崇月清楚意识到自己在强人所难,因此多有歉疚,但夏皎似乎并不觉着这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遗憾的是,他的工作计划有所更改。 两个人需要有一个为此做出让步,或者,双方都要妥协。 温崇月还没想好该如何向夏皎谈及这件事情。 一周未归,这房子中的一切仍旧是温崇月离开前的模样,夏皎没那么擅长做家务,也在努力认真地维护着这房子中的每一部分。 温崇月看到书架一格斜斜插着的几支雪柳,昨晚忙着照顾小醉鬼,没有察觉,今天才看清楚。这捧雪柳刚购置时,枝条干巴巴,像是枯枝,现在在夏皎的照顾下,已经开出如雾般的白色小碎花,一簇又一簇,似雪飘柳枝。 温崇月转身,夏皎站在阳台上,正在给角落里的一小盆造景山水石喷洒水雾。 这是一盆小苔藓,也是温崇月新年前收到的礼物之一。说来也奇怪,平时在山林里随处可见的东西,移植到盆中,却娇气的要命,没几天就发黄枯萎,病恹恹的。 温崇月走过去的时候,夏皎正好放下喷壶,她拍了拍手,影子笼罩在这些受她照顾的花草之上。 在阳光晒不到的地方,这盆小苔藓重新焕发生机,支棱起一根根嫩绿的小芽。 温崇月说:“没想到你也会照顾苔藓,我以为你只喜欢花。” “苔藓也是花呀,”夏皎兴致勃勃,“听过一首诗吗?’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虽然它开的花朵小,但也很美呀。” 这样说着,她弯腰,仔细观察着这深浅明暗的一角,告诉温崇月:“养护苔藓需要耐心,不能急,我最喜欢苔藓了,不争不抢,在阴影里慢慢地长……” 她说得开心,温崇月的注意力却转移到别处。 夏皎在俯身触碰花盆边缘,手指纤白,顶端沾了一些泥,在尝试将一些快要长出花盆外的苔藓重新移植到盆内。她年纪比温崇月要小很多——正常情况下,温崇月不会考虑和自己年龄差距这么大的女性做妻子。年龄的横跨势必会造成一定的代沟,而温崇月择偶的唯一准则,则是能够聊得来。 夏皎虽然年龄小些,经历轻,生长环境和温崇月也不相同,但与她交谈,也令温崇月觉着有趣。她的脑袋里有许多古古怪怪的奇思妙想,是他不曾触及过的领域。 味道也很美,像春日里的鲜笋,嫩生生,遗憾的是不经折弄。稍不注意,泪水就像三月春雨,止不住地下坠,惹得人心不忍,却更想摧枝折叶。 “……其实我觉着,青苔搭配针叶、或者蕨类植物也很美,就像天鹅绒裙子……”夏皎兴致勃勃地说,回头,“温老师,温老师,你在听吗?” 温崇月点头:“你的想法很好。” 下午时分,两人终于去看了婚纱和戒指。 婚期定在五月份左右,时间很仓促,必需的东西仍旧一样也不会少。温崇月对戒指没有太多想法,一切按照夏皎的意思来。 夏皎提前做好功课,直接去店里试戴。 试戴戒指的过程中,温崇月的手机响了几次。 前两次时他直接结束通话,第三次响时,他对夏皎说了声,利落地摘掉戒指,放在盘中,出去接电话。 夏皎低头,想要将戒指从手指上拔下来,只是这个尺寸卡得刚刚好,将手指关节也卡住了,她自己拔,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还是店员戴着手套,笑眯眯地帮夏皎揉了揉手指,一点一点地往下取。 “您和您先生很般配呢,”店员将戒指从夏皎的无名指上取下,语调柔和,“郎才女貌。” 夏皎笑了笑:“谢谢。” 恰好温崇月走过来,夏皎仰脸,问:“你觉着这对怎么样?” 温崇月说:“你定。” 夏皎转身,对店员说:“就这一对吧,谢谢。” 不过戒指目前没有现货,需要等调货,要先付钱,等到货后,店员会给通知,再过来取。 凳子有点高,夏皎下来的时候,温崇月不着痕迹地扶一把,将她微微翘起的裙子压下。 离开店,夏皎问:“刚才是谁打来的电话呀?” 温崇月平静地说:“工作上的,没事。” 夏皎点了点头。 晚上也是温崇月预定的餐厅位置,79层,靠窗,遥遥可望紫禁城。 抵达的时候尚有落日余晖,温崇月打电话确认过,两人的位置以玫瑰花做了点缀。 温崇月微笑着告诉夏皎:“这家餐厅的味道算不上最好,但夜景不错。我等会要开车,不能喝酒,你想来点红酒吗?” 夏皎摇头拒绝。 这样的浪漫的氛围,其实适合喝一杯,只是昨天夏皎刚刚喝了那么多酒,现在完全提不起精神。 温崇月没有勉强,在参考了夏皎的意见后,他点了单。澳洲和牛西冷牛排,龙虾浓汤,香煎鹅肝,烟熏三文鱼沙拉,生蚝……最后一道甜品是巴斯克奶酪蛋糕,也是夏皎最喜欢的一个,芝士味道浓郁。 夏皎总觉着这样的氛围,适合说些什么。 温崇月似乎有话要对她讲。 她安静地等了一阵,果不其然,听到温崇月问:“你想离开这里吗?” 夏皎猛然抬头看他。 “工作上有些小变动,”温崇月看着夏皎,“或许,未来三年,我的工作重心都会转移到苏州去。” 夏皎明白了:“这算是长期出差吗?” “不,”温崇月摇头,“我在想,如果要求你跟我一块过去,是不是对你来说太残忍?” 夏皎没有立刻回应。 虽然北京也不是她的家乡,但这里,有她的朋友和同学。 还有工作。 苏州是一个陌生的城市,夏皎只去过一次,走马观花的玩,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包裹着两个咸蛋黄的肉粽。 温崇月说:“或者,每个周末,我回北京看你。” 夏皎问:“我现在可以点一杯热红酒吗?” 当然可以。 侍应生将热红酒送上来,她小口喝着,侧脸看,外面是光华璀璨的夜景,像是烟花绽放的夜空,钢铁森林,亮如银河倾坠。 她差点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一盏灯。 夏皎问:“必须要去吗?” “我知道这点可能会令你为难,”温崇月斟酌着词语,他坦然,“但我不想放弃这一次机会。” 夏皎低头,蛋糕还没有完全吃光,但是味道没有刚才那样美味了,好像时间啪地一下冲淡了芝士蛋糕的甜味。她有一些小沮丧地垂下头,用小叉子轻轻地戳了一下,又戳一下。 “……时间好久呢,”夏皎小声说,“苏州还没有机场,从这里过去,高铁要五个小时呢。” “我明白,”温崇月看着夏皎的眼睛,他说,“可以飞无锡。” 餐厅内音乐悠扬,夏皎还在认真思考。 温崇月说:“事情很突然,很抱歉,现在才和你商议。等婚礼结束后,我可能就要过去。” 他声音缓和,安慰她:“我知道这样聚少离多的生活,你不喜欢。但这件事无法更改,皎皎,如果给予你适当的补偿,你能不能稍微忍受一下?” 夏皎抬脸:“什么补偿?” “每个月,我将工资转入你银行卡中,”温崇月说,“你拿这些零花钱去买些衣服或者鞋子,吃些让自己开心的食物。” 夏皎喝掉剩下的全部热红酒。 温崇月说:“家务方面不要担心,我会雇佣可靠的家政阿姨上门清理。如果你觉着孤单,我们现在就可以联系猫舍,尽可能快地预约一只小猫咪陪伴你。” 夏皎眼睛亮了。 ——小——猫——咪!!! 一只能够软绵绵在她膝盖上打呼噜的小猫咪! “至于夫妻生活,”温崇月说,“每月至少过来三次,好好陪你,好吗?” 夏皎小心翼翼地说:“好的呀,你如果忙的话,不回来也可以的。” 第10章 莲藕章鱼煲猪腱 安静了两秒后,温崇月示意她继续吃蛋糕:“我再想想。” 夏皎吃掉了一整份小蛋糕,一点儿也没有浪费。 回家路上,温崇月在一家花店前稍微一停。再上车时,捧了一束花,塞到夏皎怀抱中。 是一大束淡绯浅粉搭配在一起的花朵,珍珠金合/欢、紫菀、翠珠花、麝香碗豆花、落新妇、粉玫瑰……十多种花材搭配在一起,温柔馨香,夏皎捧在怀中,用力吸了一口气。 夏皎星星眼:“好漂亮的花,是你选的吗?” “我哪里会挑,”温崇月摇头,“我对花朵一窍不通,这些是店里搭配好的。” 夏皎爱怜地轻轻触碰着点缀作用的落新妇和清新纤弱的矢车菊:“这家店的花艺师真的好会搭配,温温柔柔的。” 温崇月专注开车,他说:“我看你也很会照顾植物,上次你在家插的花也不错,很有天分。” 夏皎的衣襟贴靠着幽幽散发丝光绿的绵毛水苏和珍珠金合/欢,植物的味道让她感觉到放松,她不好意思,回答:“不是天分,是因为上大学的时候,我选修过一段时间花艺。” “哦?我有个姑姑,在苏州那边开了家花艺工作室,”温崇月若有所思地说,“下次你见见她,我想,你们两个应该有很多共同话题。” 夏皎脸红:“其实我就学了一点点。” 她怀中抱着花朵,已经吃过饭,姿态仍旧没有放松,好像做好了随时被训话的准备。低头看花时,夏皎的脸上弥漫出一种特别而温柔的专注,仿佛怀抱中的花朵是无价的珍宝——下午试那些价格高昂的钻石戒指和婚纱时,她也没有这样的神彩。 温崇月侧脸,注意到她亮晶晶的眼睛,微微垂首,是一种略带怯怯的柔和。 她似乎仍旧有些胆怯,并未完全向他打开。 无论是心,还是身。 后者的话倒容易,洗澡时候,温崇月让夏皎帮忙递一下干净的浴巾,他忘记带了。 夏皎先他一步清洗,头发已经吹干了。哪怕已经结为夫妻,她似乎仍旧有些羞怯,就连递浴巾这种事情,也是谨慎胆怯地躲在外面。 温崇月微微眯起眼睛,用手擦一下顺着湿发落在眼睛周围的水珠,隔着被水沾湿的睫毛,他看到浴室门被谨慎打开一条仅供一只手出入的空隙。 一双纤白的手,握着浴巾递过来。 夏皎说:“你接着。” 她声音很轻,网络上却大胆地发「今天的裤子就穿到这里了」之类的言论。 温崇月握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身边带了一下。夏皎发出一声仓促的声音,温崇月推开浴室门,将她整个儿搂住。 花洒没关,大量温水落下来,夏皎哆嗦一下,说:“冷。” 她个子矮,水落在她身上时候有个缓冲,热量流失,的确有些凉了。 温崇月将她抱起来,举起来,保持和自己差不多的高度:“现在还冷不冷?” 夏皎不冷了,温崇月的身上很热,像是暖炉。 夏皎疑心自己简直就是在叶公好龙,明明网络上看到纸片人就boki我可以,现在抱着自己经过国家认证的合法老公,却有一些胆怯。 夏皎在心中默默骂了自己好几声不争气,提醒温崇月:“我的衣服和头发都湿掉了。” “你衣服脏了,”温崇月说,“我帮你。” 这样说着,他终于将夏皎放下来,温崇月个子高,俯身弯腰,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 洗了一阵子,温崇月轻声叹气:“糟糕,越洗越多。” 夏皎的脸如红苹果,温崇月直起身体,亲吻她的额头:“看来需要换种方式。” 夏皎认为他简直疯掉了,在长时间在充满水蒸汽的半封闭空间中,她得不到充足的氧气,脑袋晕晕乎乎,濒临窒息的边缘,遗憾的是温崇月并不放她自由,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从玻璃门中离开,宛若重获新生。 她大口呼吸着救命氧气,还未从缺氧的感觉中回过神,温崇月侧躺在床的一侧,低头,再度剥夺。 隐约间,夏皎听见温崇月问:“选择小猫,还是选择我?” 夏皎都快哭了:“你。” “我是谁?” “温老师。” “名字。” “温崇月。” 温崇月仍不满意:“大点声。” “温崇月,”夏皎搂住他脖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的眼睛,“我选择温崇月。” 夏皎不知道别人如何,但温崇月的确喜欢让她叫自己的名字,他喜欢声音,尤其喜欢教着夏皎发出声。 夏皎庆幸次日是周末,不必早起上班,她在日晒三竿时才清醒,很不幸地错过了早餐。 这次,温崇月没有叫她。 温崇月已经从健身房归来,在周日上午,他例行要去健身房锻炼,然后去挑选一些新鲜的食材和水果。周末的时间充裕,他会做一些稍微复杂的菜式。 夏皎半梦半醒间,就闻到了煲汤的味道。 手机在旁边滴滴滴响个不停,她睡眼朦胧地拿起来看,是陌生人发来的消息。 陌生人:「我是宋兆聪」 陌生人:「晚上一块吃饭吗?」 这条消息是上午九点钟发的,或许是看到夏皎没回,在十分钟后,他又发了第二条。 陌生人:「我订好座位了,na」 陌生人:「怎么,你不满意?」 夏皎看到他的消息就头痛,仿佛再度回到被他疯狂追求 信息轰炸的日子里,她简单地回了对方两句。 夏皎:「不用」 夏皎:「我老公做好饭了」 发完之后,夏皎放下手机,伸个懒腰,捂着肚子,慢慢地往厨房的方向移动。 温崇月正在整理用过的食材,火上小锅正在慢慢炖熬,夏皎好奇地凑过去,看着这些晒干的东西:“这是……章鱼?” “是,”温崇月含笑,“还记得吗?我和你提起过,这是广州朋友寄过来的干货。” 夏皎探索性地看着这些干货,她指着一个问:“这是什么?” “瑶柱,”温崇月回答,“等过两天,给你煲玉米红萝卜马蹄汤的时候加这个,提味。” 夏皎重复了一遍:“提味?” “广州人在吃海味干货方面比较仔细,”温崇月耐心地和她说,“像明目鱼、墨鱼、北菇、沙虫干、花菇、海螺干……这些都适合提鲜,比如煲木瓜汤的时候,可以加墨鱼增味。我不喜欢用味精,这些海味提鲜就够了。” 夏皎用力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味,看了看锅,又看了看温崇月:“今天吃什么?” “今天买的的莲藕粗壮,适合煲老火汤。”温崇月说,“午饭有莲藕章鱼煲猪腱——虽然不是夏天,但你前些天喝酒喝得太多,最好也吃清淡下火的。” 夏皎星星眼看他:“还要根据时令吃菜吗?” 温崇月忍俊不禁,他正在切胡萝卜,抬手喂给夏皎一片:“时令当然要尝鲜——春雨贵如油,春天的菜也吃一个鲜。等春笋上市,我给你做腌笃鲜吃。好了,自己玩一会儿,等饭好了我叫你。” 夏皎咬着胡萝卜,甜丝丝,清香怡口,她举手:“温老师,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夏同学,”温崇月飞快地将胡萝卜切成小菱形,“能麻烦你将客厅桌上的水果暂时归一下类吗?作为奖励,你可以先吃草莓——抱歉,现在没有蛇皮果,我不确定你还喜欢吃什么水果。” 夏皎愣了一下,将整片胡萝卜吞下去。 她立正:“保证完成任务。” 温崇月家中的水果也有固定的摆放位置,夏皎将东西都用水洗干净,认真地放到水果的专类储存箱里时,午饭也好了。 温崇月又多做了鲜蔬炒鱼球、小油菜炒口蘑、凉瓜蟹煲和西芹百合。夏皎是南方人,主食喜欢米。因此,他也蒸了米饭,用了泰国香米和东北五常大米和在一起蒸,额外加了磨碎的小米和玉米碎末进去,香喷喷。 夏皎一口气吃掉了两碗米饭。 温崇月也终于问她:“周末了,你为什么不想出去走走呢?” 夏皎一听见“走走”两个字,就猛烈摇头。 “不要,”她不假思索,“我喜欢的东西都在家里,外面只有我不想见的人。” 温崇月笑了,他说:“我很荣幸,能成为你喜欢的东西之一。” 温崇月炖的汤味道鲜美,夏皎原本正在细细品里面的浓郁鲜香,闻言差点呛住,睁大眼睛,看着温崇月。 温崇月自然地伸手过来,替她拍了拍后背:“小心点,没人和你抢,喜欢的话,下次再给你做。” 他语气熟稔自然,夏皎小口小口喝汤。 “不喜欢出去玩也好,”温崇月说,“生活的意义就是让自己开心,那些影响你开心的事情不用做。” 夏皎小声说:“真的吗?” 温崇月颔首:“真的。” 夏皎放下汤勺,她认真地看着温崇月的眼睛:“那,我们可不可以合二为一,将频率降低到一日三餐?” 温崇月眯起眼睛。 “你说的呀,”夏皎谨慎地表达自己的观点,“影响我开心的事情都可以不用做,熬夜和朋友聊天、看剧看小说会让我开心;清晨起来舒舒服服在被窝里看动漫刷微博也会让我开心。但是温老师呀,自从我们住在一起之后,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体验过这样的双重开心了——当然,我不是拒绝您的意思,我就是想说,如果您将这个频繁每天稍微降低那么一点点的话,我会很开心。” 她补充:“毕竟您刚刚说过,生活的意义,就是让自己开心。” 温崇月问:“我上句话说的什么?” 夏皎想了想:“真的。” “再上一句。” 这一句,夏皎记得牢,她不假思索:“生活的意义就是让自己开心,那些影响你开心的事情不用做。” “没错,”温崇月说,“我收回,当我没有说过。” 第11章 莳萝酸奶油煎鲑鱼 夏皎从来没有想过温崇月还会这样反悔,她吃惊地睁大眼睛,张口想说什么。 温崇月夹了一筷勾好芡的鱼球填到她口中,夏皎的注意力被口中的鲜美鱼球吸引住了,用力嚼了几口:“好好吃。” “我以前也买过鱼球,”她说,“不过没有味道这么好的,这是哪个牌子的呀?” “我自己做的,”温崇月说,“很简单,拿新鲜剔刺的草鱼肉加上姜末,放进料理机里打成蓉,加上春天的小香葱和盐,揉搓到有韧性后再团成鱼球。” 夏皎感叹:“好麻烦,要花好多心思啊。” 温崇月笑:“不麻烦,随手的事。” 夏皎拼命摇头:“我小时候吃鱼卡过一次,去医院才取出,嗓子肿了好几天不能说话。从那之后,我就少吃刺多的鱼了,其实我还挺喜欢吃鱼的……哎,刚刚我们聊到哪里了?” 温崇月面色如常:“聊到你为什么不喜欢出去玩。” 夏皎恍然大悟,她开心地顺着往下聊:“因为出去玩很容易碰到半生不熟的人,我觉着很多客套没有必要,耽误自己时间,而且对方也未必想和你聊天……” 美食美色当前,夏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想要说的话。 印象中,似乎从毕业后,夏皎的记忆力就开始变差了。 夏皎是江苏人,“高考大省”人。国内好多个“高考大省”,和其他省份因为考生巨多而导致的内卷及竞争激烈有一些区别,江苏的高考难在于题的难度,以及从中考就开始的分流。 早晨六点起床晨读晨跑、晚上晚自习上到九点半都是常态,那时候是夏皎的记忆力巅峰了,一首七言绝句看两遍就能背下,一个早读就能背下整篇英语课文;两分钟判断东西经、南北纬,政治经济头头是道,历史如数家珍。 读大学时候稍稍松懈,记忆力巅峰在期末考试周,越是临近考试,记忆力越强,尤其是进考场的前几分钟,在走廊上默记,堪称最强大脑。 毕业后就不行了,一些无法拒绝的加班,调休又很难找到时间休息,去年好多调休,都攒到过期了,也没来得及申请。 在午餐结束后,夏皎想要查一下北京到无锡的机票和时间,下意识点进去淘宝先看了看最近买的东西到哪里;又打开朋友圈看看朋友们发的最新动态——江晚橘发了一张餐厅的测评,夏皎注意到图片中有两份餐具,她应当是和人一起约会;最后点开微博,先刷热搜,再浏览首页有没有太太喂粮、需不需要自己转发狼叫提裤裤…… 心满意足看了一圈后,夏皎关掉手机,呆住。 哎?她刚才打开手机是想干什么来着? 夏皎努力想,还是没想起来,只能摇了摇头。 算了,想不起来就算了,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短暂的周末呼地一下而过,像是折好后就朝着远处冲的尖头纸飞机。 次日,夏皎再度开启不幸的社畜生活,唯一的庆幸,则是温崇月准备好的早餐,以及一份午餐便当。 “便当放进微波炉叮五分钟就好,里面有份水果沙拉,水果沙拉不能加热,明白吗?”温崇月叮嘱,“多喝水,经常面对电脑屏幕伤眼,偶尔站起来活动一下。” 夏皎说:“你简直像是第一天送孩子去学校的家长。” 温崇月拍了下她的额头:“如果能改掉依赖外卖这个习惯,或许我会稍微放些心。” 两人的上班时间差不多,只是并不顺路,一南一北。 原计划中,温崇月送夏皎去公司,遗憾的是夏皎完全没有办法做到提前起床,她觉着自己能够在晨练后还能爬起来就已经很努力了。 毕竟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不爱运动爱可乐的宅女,经不起温老师的千锤百炼。 情人节距离不远,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PR和MKT一起做策划方案,寻找明星,拍摄大片和视频,做情人节的活动,每年的情人节策划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奢侈品牌的美妆广告,要联合许多外部公司一起。距离情人节只剩不到一周时间,线下预投放的物料早已经准备好,线上视频也在有序投放中—— 偏偏,该明星来了一个螺旋升天大翻车。 该男星明明已婚,却在自己公寓中召不良行业从业者进行上门/服务,被区群众举报后,警察带走他进行药检,意外发现他还沾了违禁药物。 纯纯法制咖。 爆出来这个消息的时候,夏皎正在美滋滋地守着微波炉等自己的午餐。 等待加热的过程中,夏皎先吃掉了温崇月叮嘱不可以加热的水果沙拉。盐煮鸡胸肉丝,混合着白梨丁、小番茄、核桃仁、香茅和茗荷,还有新鲜采摘下来的薄荷叶,温崇月用了黑松露和黑胡椒调味,淡而清爽,夏皎一口气吃光光,才听到同事惊讶的一声“我的老天爷”。 夏皎凑过去:“什么老天爷?” 同事将手机递给夏皎,热搜第一位,该明星名字后面带着一个爆字。 夏皎点了一下,看到了新闻。 她很想爆粗口问候该明星他大爷。 现在无法考虑这些事情,高层已经都过去开会,事情紧急,他们连午餐都顾不上吃。 夏皎的情况稍微好一些,毕竟只是公司中的小虾米,在上面安排任务之前,还是可以先吃午饭填饱肚子。 微波炉叮地一声响,她的午餐热好了。 同事们大部分都吃外送,或者去外面店里吃饭,唯独夏皎吃便当。放在平时,少不了被人问哪里买的或者“你竟然自己带饭”这种问题,不过今天的娱乐八卦过于劲爆,法制咖肯定无法继续代言,这也就意味着物料需要重做、广告需要重新拍…… 夏皎只是一个小小加工人,也感觉到了头痛欲裂。 好在还有美食可以安抚她即将加班的心痛。 温崇月知道她对自己的体重有要求,便当选择的菜和水果都是营养均衡,一份莳萝酸奶油煎鲑鱼,重新加热后还有着诱人的柠檬香味;三个西兰花金枪鱼饭团,用的是杂粮,升糖指数低,金枪鱼馅料里面还加了爽口的胡萝卜;表面撒了胡椒粉、裹着一层淀粉煎到香喷喷的猪肉卷,一口咬下去,里面是水煮芦笋和细细的甜椒。 恼人的是,宋兆聪又打了个几个电话过来,问夏皎在做什么。 夏皎没理他。 但他仍旧不依不挠地发短信过来。 「别逃避,我明白你的意思」 「欲擒故纵?」 「你在挑战我的耐心?」 …… 夏皎不胜其烦,如果不是看在对方和自己仍旧是合作伙伴的情况下,她真的打算再去报警了。 今天中午的午休算是泡汤,两点十分,公司公关部联系各大平台,开始撤掉和那位明星代言有关的所有物料和广告,同时品牌方的官微发声明,正在走解约程序,绝不会和劣迹艺人合作。 发博容易,后期的事情处理难且繁琐。公司内部人仰马翻,为了情人节活动,开始紧急和之前的代言人和亚太地区推广大使进行洽谈,询问是否能够用之前拍摄的某组旧照拿来做情人节海报…… 下午三点钟,温崇月给夏皎打了个电话,夏皎忙得口干舌燥,声音有些哑。简单地告诉他来龙去脉后,夏皎告诉他:“今晚我不回家吃饭了。” 温崇月没说什么,只嘱托她注意身体。 不确定温崇月是不是有福星气质,和他通完电话后的半小时,上边就通知下来——和明星工作室谈判顺利,已经将文件和高清照片、视频传输过来了,重新制作物料和平面广告。 劣迹明星的新闻在热搜上挂了八个小时,夏皎也连续工作了近八小时,一直到九点半,才终于下班。 她没给温崇月打电话,晚饭是便利店买的欧包,涂了些蓝莓酱,吃下去硬硬的,冷冷的。春寒料峭,夏皎裹紧围巾和大衣,这时候的地铁人没有那么多了,但还是不可能找到座位,夏皎站在车厢中,握着拉环,看到玻璃窗倒影上的自己,虽然衣着光鲜、拎着名牌包包、用着昂贵的化妆品。 但还是好累。 夏皎闭上眼睛。 她从来没有像这样想逃离目前的职业。 想要换个工作,去深山里面种地吧,自给自足;或者去花店打工,做一个负责照顾花朵的店员…… 到站了。 夏皎拖着疲惫的身躯顺着人流往前走,庆幸温崇月购买的房子离地铁站很近,不需要走太久。她裹紧围巾,刷了门禁卡,顺利进入小区,穿过中心喷泉。 夜晚的迎春花在静悄悄萌芽,夏皎穿过春夜安稳的庭院,刷卡,进门,上电梯。 叮咚。 电梯门开了。 夏皎迈出电梯门,看到了温崇月站在房门前,他上前一步,接过夏皎手中的包,自然地问:“饿了吗?快,洗手过来吃饭。” 夏皎鼻子有点发酸。 她嗯了一声,不想出声暴露。 温崇月牵着夏皎的手进门,仔细看她的脸,俯身:“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 夏皎哽咽:“你刚刚说的话,让我想到一个人。” 温崇月明白了:“父亲?” “不是,”夏皎摇头,“像我奶奶。” 温崇月沉吟片刻,说:“其实你有时候不用这样诚实。” 即使加班到深夜,饭菜仍旧是预留着的。 坚果杂蔬沙拉,花胶雪蛤炖木瓜,龙井虾仁,菜粥,夏皎一边吃着,一边看到温崇月将一个系着墨绿缎光绸带的礼物盒放在桌子的空处。 他含笑:“今天在公司楼下看到的,觉着你会喜欢,就带了过来。” 夏皎放下筷子,她警惕地触碰着礼物盒的外壳:“这里面是什么?” 温崇月说:“猜猜看……别晃,你别晃!” 已经晚了,夏皎站起来,抱着礼物盒上下左右晃了晃,想要知道是什么东西。只可惜生活中所有经验都没有用上,她听到了有些不满的一声“喵呜”。 夏皎惊的一声呀,赶紧将礼物盒放在桌子上,她飞快地拆开缎带,眼巴巴地,看到了一只可爱的、只比巴掌稍微大点的狸花猫。 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露出来,看上去好像一口就能吞掉。 她啊啊啊地叫着,小狸花精神抖擞,眼睛有点蓝灰调,不确定是因为年龄小,还是因为被晃晕了,走路有点晃晃。它明显已经洗过澡了,晃了晃脑袋,用力冲着夏皎一声喵呜。 努力做出凶悍的样子,可惜猫崽小小,仍旧是奶奶的小猫音调。 夏皎抬头,惊喜不已:“你给它取名字了吗?它是男是女?” “是个小公主,”温崇月笑着说,“还没有,你试试?” “嗯……”夏皎想了想,“我朋友们养的猫咪都是英文名字耶,比如香奈儿,罗意威……” 温崇月赞同:“也不错,不过英文名字容易撞,你有想好的名字吗?” 夏皎抚摸着小狸花的头:“要不,用日式英语的?比较特别。” 温崇月:“嗯?什么日式英文名?” 夏皎说:“Yoxi。” 温崇月:“……” 夏皎补充:“或者Baga。” 温崇月:“……” 三秒后,他纠正夏皎:“Baka这个拼写更接近,但是,皎皎,猫咪也是有尊严的。” “你还是为她取个我能听的名字吧。” 第12章 元宵 夏皎想破了脑袋,最终才敲定下来一个不羞耻的名字——夏米,跟随她姓,夏米,乳名就是小虾米。 小狸花猫活泼好动,拥有着天生的强悍体质,精力充沛,一路噼里啪啦地跳,它的确能站稳,只是被夏皎晃到猫脑壳晕。 小狸花猫天生桀骜不驯,喜欢翻垃圾桶,好奇心旺盛。小小猫躯,却有一颗庞大的野心。只在被喂奶的时候,才会乖乖地凑过来,喝夏皎手里小奶瓶的羊奶。 “请宠物医院的朋友看过了,”温崇月将拆开的猫粮倒入密封袋中,用真空机抽真空,整整齐齐地放在储物箱中,他说,“可以适当给虾米喂一些幼猫粮,但还是要给她喝些羊奶。” 小狸花猫两只有着粉色肉垫的爪子努力抱紧奶瓶嘴,凑过去用力地嘬嘬。 衡量着时间差不多,温崇月示意夏皎将奶瓶移走,小虾米支撑着身体站起来,终于愿意让夏皎去摸它热热的肉垫和小脑袋。 温崇月做事情细致,即使这只小猫来得猝不及防,但在打算绑架流浪猫的第一天,该有的猫咪用品都准备齐全了,不过疫苗还需要过几天再接受注射,温崇月已经约好时间。 家里忽然多了一只小奶猫,夏皎的乐趣顿时激增。 即使临时补救的工作压力仍旧让人难以喘气,但一想到无论多晚回家都有猫咪和男人等待,夏皎的心里又多了不少安慰。 不确定是不是家里多了一位美食专家的缘故,夏皎的体重也稳中有升,她的体重增长指标一路红,比她买的基金要强上不少。 夏皎难过地想,如果基金也能和她体重一样红、或者体重像基金一样绿,而不是目前最令人悲伤的状况——体重走势大好,基金惨绿如菜。 发觉自己体重增长1斤之后,夏皎悄么咪咪地问温崇月:“以后可以多做素菜吗?” 问这话的时候,温崇月正在给小虾米剪爪上的指甲,刚刚剪了一只,小虾米乖乖窝在他怀抱里,冲着夏皎喵喵两声。 温崇月问:“是不是天气热了,你想吃清淡些的?” “那倒不是,”夏皎面露难色,她犹豫半天,还是告诉温崇月,“我的体重增加啦,可能需要减肥。” 温崇月不赞同她的说法:“节食有损健康,减肥就该多运动。” 夏皎说:“我不喜欢运动。” 温崇月低头,圆圆的宠物指甲剪刀孔卡在猫咪的爪尖端,在离出血线还有两毫米左右的位置剪下。 他若有所思:“难道我们运动量还不够?” 夏皎问:“我们什么时候一起运——” 话卡在喉咙里,她转过脸,将玫瑰插入金合/欢中:“那我以后多吃水煮菜。” 温崇月友情提示:“皎皎,我们人类进化到站在食物链顶端,不是为了让你多吃水煮菜的。” 夏皎:“……” 玩笑归玩笑,在夏皎的强烈要求下,温崇月仍旧为她多准备了一些减脂便当,适当减少碳水,顶多放两个饭团。 凉拌烤鲑鱼、柠檬浅渍海带丝蟹肉、黑醋照烧牛肉饼、酱油蛋、薄蛋烧蔬菜卷、橄榄油浸虾……每日的便当都不重样,每次吃饭前夏皎都抱着这次只要七分饱的决心,但无奈温崇月的手艺太好,夏皎抵不过诚实的味蕾,仍旧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 温崇月性格随和,夏皎又是个典型社恐宅,在这样的和平共处下,两个人基本上不会发生什么矛盾。 同居一个月,俩人产生的最严重分歧,在于—— 元宵节是吃元宵还是吃汤圆? 北方人温崇月:“我认为应该吃甜元宵,黑芝麻馅儿,裹上糯米粉。” 南方人夏皎震惊:“为什么吃元宵?要吃汤圆才对呀,而且我们家都要吃肉馅儿的!” 温崇月疑惑:“元宵节吃咸汤圆?” 小虾米甩着尾巴:“喵呜!” 可怜的小猫咪吃不了甜元宵也不能吃咸汤圆,无权参与这对新婚夫妻的第一起纠纷。 它的元宵晚饭是一份肉罐,还有羊奶。 甜咸向来是南北方大战的敏/感话题,比如咸豆脑派永远无法理解甜豆脑党,而甜粽党永远不能和咸粽派和解。 早餐喝甜豆浆还是咸豆浆? 番茄炒蛋要不要放糖? 月饼要甜的还是咸的? …… 幸运的是,温崇月和夏皎在以上的争论中尚能保持一致:夏皎是坚定不移的甜豆脑、咸粽、甜豆浆、番茄炒蛋加糖、甜咸月饼都可以·派。 而温崇月—— 咸甜豆脑都可、甜咸粽都行、甜豆浆、放不放糖都成、甜咸月饼包容并济·党。 但在元宵节的餐点上,很不幸,温崇月和夏皎并没有达成统一观点。 这是新组合家庭中第一个值得严肃探讨的问题。 两个人为此讨论半小时,没有得出确切的答案,最终夏皎提了建议,打电话给共同好友江晚橘,决定由外人来决定今晚的元宵和汤圆之争。 江晚橘悠悠地说:“我今年元宵节吃饺子。” 夏皎脱口而出:“恶魔!” 温崇月叹气:“天啊。” 两个无法接受在元宵节吃饺子的人勉强达成一致,决定今晚启用鸳鸯锅,半边煮温崇月的黑芝麻糯米皮元宵,另外半边煮夏皎的猪肉咸汤圆。 经过双方友好协商,这个婚姻的第一道危机得到圆满的化解。 除此之外,两人暂时没有发生其他争执。 夏皎很满意。 温崇月也很满意。 新春偷向柳梢归。 东风吹起一川烟草,小区楼下的迎春花朵灿灿烂烂地开了一大片,犹如坠落流金,又像是鹅绒锦锻。 温崇月原本想着和夏皎一同拜访她的父母,可惜始终没有合适的机会。 夏皎的工作太忙了,忙到完全没有精力回家,更何况现在完全没办法请假,脱不开身。 情人节原定代言人翻车这件事让夏皎整个部分的同事一起被迫加班,熬夜熬到两只眼睛发红,好不容易才妥善解决。 现在,就连八珍汤也无法拯救夏皎一颗饱经摧残的心脏。唯一庆幸的是最近加班都有着不菲的工资,但身体和心理上的疲惫绝不是金钱能够抚平的。 夏皎对金钱没有太多的追求,她更想辞职了。 只是始终没有狠下心。 她想要一个人能推她一把,哪怕一把也行。 在这样的状况下,温老师也从原本的每天两日三餐被迫降低为一日三餐。不过这些倒无妨,他先察觉到的是,是夏皎整天的蔫蔫。 温崇月明白这种憔悴从何而来。 加班。 原本,每日八小时工作制、每周五天工作已经足够让人产生疲倦,更不要说夏皎最近一周的高强度加班。 除此之外,还有微信上的工作群。 哪怕是休息时间,夏皎的工作群中仍旧会有各种各样的通知和消息,私人时间的占用让夏皎更加不开心,尤其是在温崇月陪她一块儿玩《路易鬼屋》或者夏皎被温崇月吃的时候。 夏皎都没有那么多时间分给可爱的小虾米了。 三月三,荠菜胜灵丹。 春天的新荠菜上市的时候,夏皎馋到口水滴答,自告奋勇和温崇月一同去买菜,终于买到新春的嫩嫩荠菜。 “小时候妈妈喜欢给我煎蛋饼,”夏皎对温崇月说,“我第一个学会的菜就是这个,你得尝尝我的手艺。” 温崇月友好地问:“请问在试吃前我需要先去购买一份意外险吗?” 夏皎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只要吃不死,就往死里吃。” 夏皎才不是厨艺白痴。 最简单的煎蛋饼她还是会的,用沸水将荠菜焯一下,挤干水分,切成碎碎的末,初春的荠菜最鲜,切成末仍旧春意浓浓。 温崇月从一家老店里买来炉肉——这是挑了五花均匀的猪肉,经过洗涮、烫皮、挂糖、悬在挂炉中用果木慢慢熏烤出来的。 以前有句话,“南炉鸭,烧小猪,挂炉肉”。南炉鸭就是烤鸭,名气越来越大,只是如今,专门卖炉肉的店不多了,只能去一些烧卤铺里去买。 烤制好的炉肉香喷喷,小虾米已经喵喵喵地叫了好半天,只可惜猫咪不能吃太咸的东西,切好荠菜后,夏皎跑出去,给小虾米开了一罐幼猫可食的鹿肉罐头。 这炉肉买的块大,需要自己切一切,温崇月预备做清蒸炉肉,正低头切着,忽然听见夏皎惊讶地咦了一声:“白若琅是谁?给你打电话了耶,需要我帮忙接吗?” 温崇月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放在料理台那边。 手下一滑,不慎切了手指,温崇月蹙眉:“不用。” 这样说着,他走过去,直接拒接。 恼人的铃声终于停止。 夏皎却惊呼一声:“温老师,你的手——” 温崇月手指流了血,他没说话,低头看了看,夏皎扑过来,心疼地捧着他的手指。 还好伤口不大。 “怎么切到手了呀。”夏皎小声说,她转身看了看温崇月刚刚切的猪肉。温崇月的血滴了一滴在那猪肉上,还有一滴在案板上。 夏皎大胆发言:“难道你打算滴血认亲?” 温崇月平静:“难道你想每日加餐?” 第13章 荠菜鲜蛋饼 夏皎审时度势,衡量之后,确定自己的确不能再加餐了。 她一溜烟儿跑掉,飞快地找到放在家中的医药箱。创可贴、棉签、消毒用的碘液……东西十分齐全,她跳过来,认真地示意温崇月伸手。 或许因为年龄差距,在温崇月看来,自己的妻子的确年龄尚小。他是家中独子,同辈人中,又是年龄最长的,天生负担起长兄的责任。夏皎年纪比他小得多,潜意识中,温崇月也将她视作需要关心照顾的对象。 当夏皎拎着医药箱过来的时候,温崇月自然地伸出手:“我来。” “不要,”夏皎果断拒绝,她凑过来,握住温崇月的手腕,硬生生地拉到自己面前,“你的手都流血了哎。” 江南的女孩子,大多身材娇小,夏皎也是,脸小小,手小脚也小。 温崇月看着她用棉签沾了些碘液,抿着唇,一点一点给他擦手指上的伤口,贴创可贴。 一点小伤口而已,夏皎严肃得像是对待什么大病。 温崇月看不下去她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笑着宽慰她:“没事,一会儿就自己长好了。” “那可不一定,”夏皎摇头,她说,“万一伤口感染呢?” “几率很小。” “不行不行。” 这样念叨着,夏皎忍不住看向厨房方向,她想到一点:“今天的午餐我做,你指挥。受伤了就不要碰这些东西了,尤其是肉类,可能有好多好多菌……” 温崇月哭笑不得:“只是小伤口,不是截肢。” “你还是休息吧,”夏皎站起来,她将医药箱收拾好,“我是个很谨慎的人。” 温崇月笑了:“看来我需要给自己买一份巨额医疗险了,不然很难让我的妻子放心。” 夏皎呸了一声,严肃告诫他:“温老师,不能胡说。” 她坚持不让温崇月动手,自己在他的指导下做蒸炉肉。 好在温崇月早就将需要用到厨具取出、清洗完毕,调料也都备齐了,只需要温崇月说步骤,她动手。 按照传统的蒸炉肉做法,这炉肉得等烤到表面出气泡后立刻蒸,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让脱水的烤肉回软。只可惜这点已经无法达到,温崇月告诉她做法:“将炉肉切成15厘米左右的长度——” 夏皎迷茫:“15大概多大?” 温崇月想了想,告诉她:“和你昨天拆的那个儿童玩具一样大小。” 夏皎纠正:“那是我纸片人老——” 温崇月今日只穿了浅灰色的T恤,但丝毫并不减淡他温文尔雅的气质:“老什么?” 夏皎改口:“——老男神的棉花娃娃。” 手起刀落,夏皎干净利落地切开肉,放入蒸锅中开始蒸。至少要蒸一个小时,温崇月拧好定时器,刚想说话,手机再度响起。 夏皎侧身,认真地问:“不需要接吗?” 她从始至终没有问是谁打来的电话。 温崇月说:“是不想见的亲人。” 夏皎没说话,她拧开水龙头,哗哗啦啦,洗干净手。 手机铃声戛然而止。 夏皎还惦记着她鲜鲜嫩嫩的荠菜,拿了鸡蛋,就听温崇月说:“猫舍的br联系我了。” “真的?”夏皎一双手湿淋淋的,她想起来了,“是不是金吉拉!” 她很喜欢白色的长毛猫咪,在前天,温崇月为她在猫舍中付定金,预约了一只金吉拉。预期中的接猫时间,应该是在今年冬天。 “有位客人因为家庭变故取消了订单。” 温崇月拿手机过来,放低身体,递到夏皎面前。夏皎看清楚了,绿色眼睛,圆圆眼睛周围是漂亮的深色眼线,蓬蓬松松一团。 夏皎眼睛都亮了:“好漂亮。” 温崇月征求夏皎的意见:“如果你想要这只,我们下周就可以把它接回家。” 夏皎努力点头。 小虾米呼呼噜噜吃干净了罐头,凑过来,用头蹭着夏皎的脚。 小尾巴蓬蓬松松卷起来,柔软到像是蜻蜓的尾巴轻点水面。 夏皎提出疑问:“小虾米跟我姓了,那这个猫猫要不要跟你姓?它是男猫还是女猫?” “可以,”温崇月打字,片刻后,告诉夏皎,“是雄性。” “姓温的话,还是雄性……”夏皎若有所思,“温泉蛋怎么样?我最喜欢吃温泉蛋了。” 温崇月赞赏:“完美,不过,有必要提醒你一下,确切地讲,猫咪是一个做了绝育手术的雄性。” 做了绝育手术的雄性。 没有蛋蛋。 夏皎握着鸡蛋,愣住了。 稍稍安静。 啪嗒一下,夏皎把蛋敲破,试探着问:“那叫……温泉?” 温崇月:“……” 沉默两秒后,他面不改色地说:“非常合适。” 家中大厨负伤,中午的菜没有之前那样多。 夏皎能力有限,温崇月也不打算让她学太多,家里面,有一个人会做饭就足够了。 夏皎并没有说谎,她的确会煎蛋饼。 蛋液在热热的橄榄油的亲吻被煎到焦黄,点缀着碧绿青翠的荠菜,春天最鲜嫩的野菜,每一口都是绵延的清香。 经果木烤后的炉肉在蒸锅中慢慢吸足水分,肥瘦间脂肪完美交融,酥香而不烂,肥美却不腻。 蒸锅里的水煮了鲜嫩的黄心白菜,垫在白瓷盘中,炉肉切成小片,整整齐齐码好,搭配韭菜花、青白小葱丝和酱豆腐——切这一道工序还是温崇月来的,夏皎的手不行。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豆腐茼蒿暖锅,这是夏皎读大学时候发明出来的吃法,老豆腐切片、鲜嫩茼蒿取杆,放上鲜香菇和魔芋粉,酌量加入生抽、糖和水,在小锅里慢慢地炖。 吃饭时,夏皎忐忑不安地等温崇月,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温崇月咬了一口,她整个人身体都快趴桌子上了,连声问:“好吃吗?” 温崇月微笑:“很棒。” 夏皎松了口气,她重重跌坐回位置,双手托腮,眼睛明亮,如释重负。 她说:“那就好。” 温崇月的筷子稍稍一停。 夏皎兴致勃勃地吃着暖锅和荠菜蛋饼,以及蒸炉肉。 她第一次吃这种做法的炉肉,对此赞不绝口,而温崇月却意识到一点。 ——自己的妻子是一个需要从别人眼光中寻找认同的女性。 她做得很好,但她却仍旧会从别人的评价中来谨慎地确认自己是否成功。 温崇月什么都没说,面色如常地和夏皎聊了聊工作,聊了聊未来的规划。 夏皎吃掉了魔芋粉,垂首,想了想:“过两天,我去试着投一下简历。” 她虽然有一点拖延症,但在这件事情上没有犯,很快就将自己的简历写好。晚上,等夏皎趴在床上呼呼大睡后,温崇月用平板看了一下,简单地改了几笔,润色一部分。 现在是晚上十点钟,温崇月去了外面的卫生间,在阳台上安静地坐了一阵,小虾米已经睡着了,团成一团,小狸花猫不喜欢窝,夏皎精心准备了那么多窝,它都不喜欢,就喜欢缩在沙发一角。 思考许久,温崇月打开手机通讯录,给列表中的白若琅打去电话。 很快就接通了。 “崇月,”那边的女人似乎并不意外他在这时候打来,“和你童伯伯家女孩相亲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温崇月站在阳台之上。 隔着透明落地窗,能够清晰地看到湖面,薄冰已经渐渐消融,路灯安静,冬日夜寒冰冷,少有行人在外走动。 而阳台花架上,最不起眼的、得不到阳光的角落中,是夏皎精心照顾的小小青苔盆景,毛绒绒一片绿茵。 这东西像她,安安静静自娱自乐,不喜欢晒太阳,不想被太多人注视。 但青苔也有青苔的妙处。 苔花如米小,亦学牡丹开。 温崇月拿着手机,平静开口:“我已经结婚了,不劳您费心,妈。” 卧室内。 夏皎感觉仿佛被拆了一遍骨头架子,胳膊和腿说不出来的难受,尤其是不能并拢,一合就月中到不适。趴着睡了一会儿,可惜美梦不成形,又被聒噪的手机铃声吵醒。 夏皎睡眼惺忪,艰难地伸出一只手去触碰手机,太阳穴突突得痛,完全提不起精力。 尤其是在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后,头更痛了。 是总监。 夏皎病恹恹地说:“您好。” “你今天怎么睡这么早?”对方显然很意外,“还不到十点。” 夏皎垂头丧气:“医生说我有些神经衰弱,建议我多睡。” 她相信对方一定能听懂自己的话外音,遗憾的是在领导者的眼中,只要打工人不死在公司里面,那就往死里加班。什么私人时间,下班之后,微信和电话仍旧无法拒绝。 总监说:“那没事,我就说几句,你听着就行。” 夏皎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明天晚上八点还是和宋总吃饭,咱们这次——” 夏皎打断她:“哪个宋总?” “宋兆聪啊,你忘了?” 夏皎惊讶:“合同不是都签了吗?” “还有一份补充协议,他拖了一周也没签,”总监说,“没什么事,就问问他。” 夏皎不吭声,她把手机放在床上,仍旧保持着这个姿态,趴着听。 等了一分钟,总监叹气:“小夏啊,还记得吗?你刚进公司那会儿,大学还没毕业,实习生,犯了不少错,都是我帮你兜着。” 夏皎不说话。 她不是没有感激,但感激一个人,就必须要时时刻刻顺着对方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吗? 总监说:“我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看好你。现在就是最好的——” 床上的手机被一双修长的手拿走。 夏皎抬头,看到穿着睡衣的温崇月。 卧室中只开了床边两盏氛围灯,暖黄色的光芒,温温柔柔倾洒在地。 温崇月站在床边,拿着手机,语气温和地对着手机彼端的人说:“抱歉,夏皎身体不舒服,她需要休息。” 夏皎清晰地听到手机传来总监疑惑的声音:“你是谁?” 夏皎双手撑着上半身支棱起来,她说:“先别管他是谁。” “总监,”她第一次大声对着总监讲电话,“我不干了!” 第14章 蜂巢芋角 总监被夏皎的话震住了。 她久久没有反应。 夏皎身上顶着被子,双手撑起来,她口齿清晰,对总监说:“我不喜欢酒局应酬,更不喜欢在私人时间还要被迫接工作电话,听工作上的事情。” 夏皎一鼓作气:“明天会将辞职信发给您,晚安。” 结束通话,夏皎用力吸了一口气,侧脸,看温崇月。 视线相对,她问:“我会不会有点太冲动了?” “不会,”温崇月摇头,他安抚地拍了拍夏皎的手背,“既然不开心,那我们就换个工作。” 夏皎重新缩回被窝。 今日的任务虽已完成,温崇月似有心事,他关掉灯,轻手轻脚上来。 手一捞,触碰到夏皎的胳膊,她缩了一下,没有躲开。 温崇月松开手,夫妻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仍有两个被子,分开而睡,极少会有相拥而眠的时刻。 大概是疲劳过度,夏皎很快就睡着了,她微微蜷缩着身体,背朝床的外侧,手掌贴在脸颊。她睡相很好,几乎不会发出其他声音,就像她精心养的那些植物,安安静静。 温崇月有些失眠。 片刻后,他起身,又去了外面。 小虾米蹭着他的脚丫,喵呜喵呜地叫着,温崇月俯身,揉了揉虾米的脑袋,拨通了电话。 那边很快接了,声音嘈杂,一听就知道在狂嗨。温崇月捏了捏鼻根,听到那人兴高采烈的声音:“大哥,怎么了?” 温崇月说:“兆聪,妈刚才给我打电话,我听她有些生气,你最近是不是又做什么事了?” 宋兆聪猛然拔高声音,难以置信:“啊?” 宋兆聪前些天偷偷跑去澳门赌/了一把,输得一塌糊涂。 宋家家风严谨,父亲工作也敏感,因此宋兆聪一直偷偷瞒着,不敢让父母知道——父亲倒也算了,母亲白若琅性格强硬,父亲极怕她,因此家里都是母亲管事,说一不二。 说起来,两个人的关系也颇为微妙。 白若琅年轻时候,不顾家里人反对,执意和温父结婚。遗憾的是两个人性格并不合适,在温崇月五岁的时候,最终选择离婚。在此之后,白若琅接受了宋父的追求,迅速闪婚,并在第二年生下宋兆聪。 无论如何,至少,在温崇月成年之前,白若琅都和温父坚决撇清楚关系,就当没有结过婚,也权当没有生下过温崇月,不允许他称呼自己为妈或者母亲。 直到温崇月工作后,白若琅才尝试和他培养感情。 几秒后,宋兆聪又慌慌张张地说:“哎,不就是出去玩几把么。和四叔家的相比,我还不够安稳吗……” 心烦意乱地抱怨了好久,宋兆聪又低下声音,和他说:“大哥,不行,这次你得帮帮我,妈最听你的。” “别着急,”温崇月抚摸着猫咪的猫耳朵,垂下眼睛,“听我说,这两天你先出去躲一阵,等她气消了,你再回去。” 宋兆聪连声答应,又说了些话,才结束通话。 温崇月侧身看,卧室中仍旧静悄悄,他想了想,又给表弟陈昼仁打去电话,请他帮一些忙。 目前,夏皎还不适合和白若琅见面。 在辞职这件事情上,夏皎的拖延症并没有犯。她迅速地办好了离职手续,顺利交接完工作。 辞职后第一天,为了庆祝,夏皎在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她约了江晚橘一同吃粤菜,选的是温崇月上次带她来过的粤菜馆,现在有季节特供的炸春卷,粤式茶楼提供的和温崇月做的别有不同风味,春卷皮薄薄,用了面粉糊开烫成,裹的馅料也不一样,猪肉丝、鸡肉、虾肉、再加上韭菜黄、笋丝、冬菇丝……炸到焦黄,满口新鲜。 还有温崇月推荐的蜂巢芋角,用荔浦芋和澄面一块儿做成的,橄榄状,小心翼翼地顺着热气边缘咬下去,外皮微脆,内皮软糯香滑,内里满满的鲜虾笋香,扑入口中。 江晚橘倒是问了夏皎一句:“你还没有见过温崇月的母亲?” 夏皎摇了摇头。 隔了一阵,她问:“是不是姓白?” 江晚橘颔首。 她对身材的管理比较高,极少吃油炸的食物,只尝了一点芋角,更多的还是吃玫瑰油鸡。 或许是和前男友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也养出一张刁嘴,极为挑食。今天做的鸡不错,肉质嫩滑,咸香有致,略微带些甜味。 “不见也好,”江晚橘说,“白家人好权势利益,咱们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夏皎听得怔怔,侍应生端上一份清蒸菜心,放在江晚橘面前。 江晚橘仰脸:“请再给我们两杯大麦茶,谢谢。” 她将餐巾重新铺了一下,看到夏皎的眼睛,笑了。 “不过你放心,”江晚橘安慰,“温崇月和他们也不是同类人。” 离开时,在结账时候还遇到了老同学。是高中时候的班长,姓杨名叶。一开始,夏皎没有认出来,正开□□呢,听到旁边人惊喜出声:“饺子?” 夏皎茫然抬头,看到高大的男性,黑T恤黑裤子,皮肤也晒得黝黑,有些迷惑:“你是……” “我杨叶啊,杨树叶,”杨叶一笑,露出白到发亮的牙齿,“你忘啦?高二那年夏天运动会,你给我送了瓶水。” 夏皎想不起来这件事,但她想起来这个人了:“啊。” 高中时候的夏皎性格就内向,没有交下什么好朋友,和班上所有同学的关系都淡淡的。 至于杨叶这个班长,她脑子里也只有模糊的一个印象,并不真切。 对于一个社恐来说,和很久不见、且关系并不怎么好的老同学偶遇也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平时走在路上,无论听不听歌,夏皎永远都戴着耳机;如果是推脱不掉的同学聚会,在不想聊天的时候,夏皎也会拼命地刷手机,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以上措施,在面对社交牛/逼症的时候完全无效。 尤其是杨叶还是一个极度话痨的社牛,社牛中的ps。 就算夏皎不怎么回应,他都能兴致勃勃地谈天说地,就连当年同学聚会上夏皎突然早走这种事情都聊了起来。 幸好旁侧还有江晚橘,夏皎才顺利告别。 临走前,两人还是交换了新的微信号。 夏皎本来以为这次偶遇只是巧合,然而,隔了两天,她再度遇到杨叶。 她重新投了简历,并顺利地得到了好几分面试邀约。 前两家的hr对夏皎颇为欣赏,但夏皎对他们的加班时间和开出薪酬不太满意,第三家是同样的国产美妆品牌公司,加班时间在夏皎可接受范围内,双休,薪酬工资也不错,是能够让夏皎可以原谅偶尔加班的程度。 还有一个优点,就在于新公司和温崇月如今的公司在同一个大厦之中。离两人的家开车只需要半小时。至少,在温崇月去往苏州之前,夏皎都能够蹭他的车。 完美。 不过面试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HR客客气气地送夏皎离开,在玻璃门处,夏皎听到了男人惊喜的声音:“哎,夏皎!” 夏皎转身,看到杨叶拎着几杯星巴克过来,hr笑着叫了声小杨总,杨叶将星巴克递给她,笑盈盈:“我这遇到老同学了,送她出去。这些咖啡麻烦你拿回去,给我组的人分一分——我的那杯送你了,麻烦你帮我走这一趟。” Hr笑着说好,看了看夏皎,才上去。 杨叶问夏皎:“你怎么在这儿?” 夏皎晃了晃简历:“面试呢。” 杨叶说:“我记得你大学专业是英语?” 夏皎点头:“是。” 杨叶问:“面什么岗位?” 谈话间,电梯到了,门缓缓打开,杨叶示意夏皎先进去,他原本想跟上,但手机响了,只得抱歉地笑笑,走开去接电话。 电梯里好几个人,夏皎没细看,她重新戴上耳机,盯着自己的脚趾,规规矩矩。 电梯在第一层抵达,夏皎站在边缘,打算等所有人都离开电梯后、自己再走。 恰好是下班时间,大部分人皆步履匆匆,唯独最后一个男性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往外走,夏皎尚沉浸在自我世界中,心不在焉地想对方为什么走这么慢。 忽然,那人伸手,拉了夏皎一把,是她熟悉的声音,带点笑:“发什么呆呢?没电了?” 夏皎茫然抬头,她摘下耳机,惊喜:“温老师!” 温崇月拉她出了电梯,问:“这次面试结果怎么样?” 夏皎说:“似乎不怎么样。” 虽然还没有出结果,但夏皎从进去到离开总共谈了不到十分钟。凭借着她之前的经验来看,这次面试多半要黄了。 但也没关系。 夏皎重新打起精神:“不过这份工作性质和之前的几乎差不了太多,真要是面试不过也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擅长人际交际关系。” 温崇月未置可否,他问:“刚才和你聊天的那个人是谁?” “谁?”夏皎反应过来,“啊,是杨叶呀,那是我高中班长。” 温崇月浅淡地应了一声,他们两人并肩离开大楼,阳光灼目,走出几步,温崇月回头,看到刚才和夏皎说话的黑男人跑出来,似乎在寻找夏皎的身影。 温崇月将夏皎拉到自己前面。 夏皎咦了一声,有些吃惊:“怎么了?” “今天风大,”温崇月不着痕迹地用大衣挡住她,“别冻感冒。” 夏皎完全觉着温崇月在大惊小怪,冬天都过去了,难道她还会冻感冒吗? 笑话。 哪里想到回到家后她就开始鼻塞,用卫生纸擦到鼻尖都开始发红。 次日也没去面试,在家中喝着温崇月点单送来的莲藕排骨汤。 夏皎不对这次面试抱有希望,但晚上七点钟,她收到电话通知,面试过了。 邮箱也收到了。 难以置信。 夏皎回忆起当天hr的态度,不用猜都能想得到,其中一定少不了杨叶的帮助。 这让她十分纠结。 温崇月将新鲜的虾沥干净水,取出,问:“你在想什么?” 夏皎说话带有鼻音:“在考虑要不要接受offer。” 温崇月毫不意外:“是昨天的面试?” “嗯,”夏皎还在权衡利弊,“其实我也没抱太大希望……过了当然是好事,但这样的话,可能和上一份工作没有太大区别……” 这样忧愁地说着,温崇月伸手过来,递给夏皎一枚硬币。 夏皎侧身:“啊?” 温崇月说:“既然很为难,那就抛硬币决定吧。” 夏皎拿过硬币,选择困难症又犯了:“那正面还是反面?” “正面,今晚拒绝;反面,明天早晨拒绝,”温崇月镇定地开口,“如果硬币立起来,你就接受这份工作。” 他说:“来,抛吧,天意不可违。” 第15章 腌笃鲜 夏皎接过硬币,在温崇月的注视下,犹豫两秒,放在桌子上,立着开始旋转。 硬币和大理石材质的料理台互相摩擦,有着清脆而铮明的声音,犹如玉碎,十秒后,硬币啪嗒一声,稳稳地落在台面上。 温崇月说:“看来这是天意。” 夏皎说:“我觉着这叫作弊。” “别在意,”温崇月笑了,他洗干净手,干净利索地开始挑虾线,“你工作的目标是什么?” 夏皎谨慎地回答:“给国家创造GDP?” 温崇月的手一顿,他说:“有没有稍微个人一些的回答?” 夏皎说:“赚钱。” 温崇月:“赚钱呢?” 夏皎说:“氪金,养纸片人老……老男神,为国家GDP做贡献。” 修长的手指将虾放入干净的瓷碟中,温崇月总结:“工作,就是为了让自己生活得更好,我可以这样说吗?” 夏皎诚挚地说:“也让我玩的游戏公司老总生活更好。” 温崇月忍俊不禁:“那为什么要本末倒置?既然工作的目的是让自己开心,那当工作已经影响到你生活了,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去接受?” 夏皎呆呆地说:“嗯……话是这么讲,但我活下去也需要钱的。” “或许有更合适的工作,”温崇月说,“不着急,我们慢慢来。” 慢慢来。 这是温崇月对夏皎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他性格平和稳重,一起同居这么久,夏皎从没有见过他因为什么事情而生气或者红脸。 夏皎太喜欢情绪稳定的人了。 这一点或许和她并不算糟糕也算不上好的童年经历有关,父母亲都属于脾气暴躁的类型,两个人又常常因为琐事发生争吵——这些都是常有的事情,幼年和成长期的孩子最依赖父母也是最害怕父母不和,以至于到了成年后,夏皎仍旧会因为别人的突然发火或者生气而感觉到一丝恐惧。 情绪稳定,心态平和。 这两点也是夏皎向江晚橘说起过的重要择偶点,她自觉心思敏感,和一些性格激烈的人不适合做伴侣。 只是很少会有这样的男人,更多的是一言不合就“你们女人啊就是XXX”或者“你再说一句试试”之类的身体成年、心理狂躁巨婴,以为自己只要大声说话就不会被轻视、色厉内荏的中二“少年”,或者思维仍旧不幸停留在八、九岁时期,以为胡搅蛮缠、在地上撒泼打滚就能得到东西的妈宝男。 夏皎本不对这段婚姻抱有过多期许。 她只是想要一个人来应付家中人,或者说,一个人在这个城市里太孤单、太冷清了,想要找一个人同吃一份粥,同享一道菜,彼此依偎,互相取暖。 夏皎也赞同温崇月的观点,有些事情本末倒置了。 就像工作和生活,也像婚姻—— 结婚这件事情,应该是因为两个人感情需要更进一步,自然而然进入的一个阶段,而不是稀里糊涂的,为了结婚而结婚。 这就像是一道数学题,本应该按部就班、水到渠成,夏皎却直接跳过解题过程,直接到达结果。 庆幸的是,目前看来,这个结果还不算错到很离谱。 她并不奢望两人之间会产生爱情,其实,相敬如宾,互相扶持,倒也不错,对吗? 夏皎庆幸自己是那个幸运的人。 幸运的事情远远不止这点,一周内,夏皎陆陆续续又面试了四家,都顺利拿到offer。不过目前都没有十全十美的,在进一步的尝试沟通后,夏皎最终都回复了礼貌的拒绝邮件。 或许见她疲惫异常,在休息的这段时间中,温崇月竟一次也没有和她亲密。 夏皎心中有些惴惴,不过生理期如约而至,她也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此之后的第二个周末,温崇月忽然提出:“要不要去苏州玩两天?” 彼时夏皎正趴在桌子上认真地回复着猎头的消息,闻言,抬头:“苏州?!” “对,”温崇月颔首,“散散心,然后去拜访你的父母。” 夏皎一口答应。 说来惭愧,哪怕从小学就开始背诵“姑苏城外寒山寺”,哪怕就在同一个省份中,夏皎从来没有好好打卡过苏州,只是走马观花。人在出去玩的时候优先选择和自己生长环境不同的地点,现在提起来苏州,夏皎对这个城市的印象也只剩下那到客船的夜半钟声,还有一句如碎玉的“姑苏林黛玉”。 温崇月刚好要回苏州处理一些事情,又申请了年假,直接带夏皎回了自己在苏州的另一套房子。 这里的确比北京的房子更大,视野也更宽阔,是三楼,双阳台,背阴面的落地窗外是一株巨大的银杏树,虽然才是初春,夏皎已经能够想象到这株银杏在春夏秋冬时的美丽。 而面朝阳光的一面的阳台则是种满了植物,大大小小,浓绿鲜妍,夏皎惊喜地叫了一声,转身:“你还雇了人负责照顾这些植物吗?” 温崇月将新的门禁卡装进夏皎有着玉桂狗吊坠的钥匙扣,钥匙扣紧,门禁卡又是温崇月刚登记、拿到手的,贴铁环之间断不了生硬的摩擦,他说:“付钱委托了花店员工。” 夏皎可太喜欢温崇月在苏州的房子了。躺在阳台上的躺椅上,一边喝茶、一边透过阳台看向不远处种满樱花树的大道,等到三月中,四月上旬,想必就能看到炸成海洋的粉白樱花…… 来苏州度假的第一天,温崇月做了腌笃鲜和扣三丝。 苏州菜和无锡菜口味都偏甜,杭州菜以清且鲜出名,而上海菜则兼容两者,精致,讲究。遗憾的如今很少再见到做“正宗本帮菜”的餐厅,就连最简单的生煎馒头也多是依靠装入肉皮冻来出汁。 温崇月是个讲究人,他虽不是江南人,在带妻子来苏州的第一天,也做了极为精致的一餐。 夏皎是扬州人,她对淮扬菜也算了解,原本说好让温崇月做饭时候叫她,可惜她自己困到爆炸,下午开着空调在卧室中舒舒服服睡了一觉,醒来时候晚餐已经好了。 温崇月解了围裙,笑着叫她:“吃饭。” 春天的江南少不了一道腌笃鲜,“鲜”有三,咸肉、鲜肉和鲜笋。现在多有一种升级版的“腌笃鲜”,用火腿、竹笋、鸡肉做,不过温崇月并不喜爱,他仍旧固执地选择最传统的做法——知道夏皎吃不得咸,便特意选了江南产的“南风肉”;猪肉选的也是肥瘦相宜的五花,笋是今年的新笋,刚上市的一批,只截取春笋中段,嫩而不致于过水。 夏皎小小地吃了一筷。 经过黄酒和葱姜小火慢吞过的南风肉和五花已经逐步融入味道,她不知道温崇月如何处理的,汤并不过咸,南风肉亦保持着特有的淡咸风味。春笋鲜上加鲜,爽口清宜。 夏皎亮起眼睛:“比我妈妈做得好吃千百倍耶。” 温崇月谦虚:“你夸我的时候也不用这样夸张。” 夏皎认真地说:“真的,你去吃了就知道了。” 她的注意力还集中在另外一道菜上——扣三丝,这可是扬州菜,还上过《舌尖上的中国》,后来被收纳到上海的老八样里。 现在提到扣三丝,都是老上海本帮菜,极少人想到扬州了——扬州可不仅仅只有狮子头和扬州炒饭。 温崇月揭开盖扣在上的白瓷圆碗,露出其中的清雅菜肴,金华火腿、香菇、冬笋,鸡胸,都切成细细的丝,汤,淀粉勾芡,色鲜味香,虽清淡却仍齿颊留香。 夏皎幸福地吃圆小肚子。 她极尽赞美之词,夸赞着温崇月的手艺:“温老师,您不开店真的是老饕的损失。你知道吗?要是早生几百年,说不定您还能被封个厨圣什么的……” 温崇月示意她暂停:“别夸了,我这半瓶子水,还是别晃悠了。” 夏皎吃惊:“怎么能是半瓶水呢?像我这样的人,说水平水,那就是半杯井水;您这水平,假如真的是水,那也是神仙水。” 温崇月倒了一杯大麦茶。 他推向夏皎,灯光下,他眉眼清雅,下颌线上的小痣深深掩在阴影中。 唯独中指上的痣印在骨节上,颇为动人。 温崇月问:“皎皎,那今天,你愿意让神仙水填满整杯井水吗?” 第16章 红冰酒 小狸花打着转儿, 在夏皎脚下咪呜咪呜地叫着。 猫咪吃不得咸,温崇月单独给它煮了一份虾。 翘着尾巴吃光后,小虾米在夏皎的睡裤上磨了磨爪子,自然地顺着往上爬, 一直爬到夏皎的膝盖上, 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位置, 舒舒服服地躺下, 顺带着舔了舔毛。 夏皎的生理/期刚结束, 现在是晚上七点钟, 春日夜长, 一层柔软窗帘垂下, 遮蔽玻璃窗外静谧长夜。 她小声说:“如果你想要的话, 那就可以。” 温崇月观察她的神色,他问:“想要喝些酒吗?” 夏皎问:“白的还是啤的?” 温崇月说:“喝些适合你的酒。” 这边的房子更大, 空间足够, 温崇月拥有一整个储藏各类酒的玻璃柜架, 占据了整面墙。而有些需要特殊贮藏的酒,譬如冰酒, 则有专门的储藏冰柜。 夏皎对酒的研究不深,她讨厌酒局应酬, 自己很少喝。喔,和朋友聚会的时候偶尔会喝一些酒, 比如去望京那边吃小烧烤的时候,冰的扎啤是必不可少的。 温崇月拿出来的就是冰酒,他略带歉意地对夏皎说:“抱歉, 之前选购酒的时候, 没有考虑过会这么快结婚, 这些酒其实更适合夏天晚上喝——但我适合女孩子喝的酒只有这几瓶,可以吗?” 夏皎点头:“什么都可以的。” 温崇月很喜欢征求夏皎意见,哪怕是这种在夏皎眼睛里无关紧要的琐碎小事;在性致盎然的时候,也喜欢询问夏皎,想要从她这里得到反馈,比如我这样你会不会不舒服,或者眼泪这么多是不是我太重了,喜欢刚才那样还是这样等等等等。 不过,后者这种情况,多半只会征求而不会实施,和他温和的外表不同,在一些情况下,他的行为绝对称不上君子。 这也是夏皎有一点点胆怯的来源,她当然知道事情很正常,网上和同担口嗨也都是直白如“XX一整晚嘿嘿嘿”,最常使用的表情永远都是小人红脸吐舌头或者红色圆圈18、流口水小人。 遗憾的现实和网络终究存在差距,最直观的差距在于身高体型差、尺寸不相当的纸片人图只会让夏皎戳着屏幕发涩爆了么多么多,现实中,夏皎只会推温崇月的肩膀说要撑爆了快出去。 温崇月问夏皎:“你想喝白冰酒还是红冰酒?” 夏皎不了解这款酒,她问:“有什么区别吗?” 温崇月耐心解释:“白冰酒的酒液多半是金黄色的,相比较,更加清爽一些;红冰酒的颜色深,胃口更醇厚。” 夏皎说:“红冰酒吧。” 今天的菜肴味道并不重,她想,或许夏天的时候更适合喝白冰酒。 和贵腐相同,酿造冰酒的葡萄也要复杂一些——葡萄成熟后并不收割,而是留在藤上享受自然适当温度带来的结冰。 想要得到冰酒,就要等到十二月或者一月,再采摘藤上被冰霜裹住的葡萄,分选压榨后过滤,耐心等发酵,再陈酿、冷冻…… 冰酒并不是每年都能生产的,它对温度的要求极高。太冷了,葡萄会冻坏;太热,葡萄又难以结冰。 这是自然的馈赠。 温崇月给夏皎倒了一杯,夏皎好奇地晃了晃,红宝石般的液体在酒杯中有着通透的颜色,莓果气味浓郁,她喝了一口,蔓越莓和草莓的味道在口腔中复杂而强烈地躁动,她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好喝。” 温崇月说:“酒精度数不高,你可以慢慢喝。” 夏皎信了他的话。 但,酒精度数不高的酒,喝多了也会微醺。 酒能打开人的心房,夏皎起先并不相信这句话,她的酒相一直很好,很少会喝到烂醉,无论什么情况,都守口如瓶,绝不对出现酒后失言这种事情。可是今天有些意外,温崇月和她聊了一些琐碎的小事,夏皎并不觉着有什么要瞒住他的,全部说了出来。 她讲自己跟随爷爷奶奶生活、成为“留守儿童”时候的孤单,讲自己被父母亲接到身边、在城市中读初高中的无法合群,讲自己其实很感激温崇月,因为他一句不经意的话,让她重新找到生活和学习的目标…… 温崇月不记得了:“什么?” 夏皎不说话,她喝光了杯中的酒,有些倦了,捧着脸,看着他:“那是我第一次吃蛇皮果耶,看上去很恐怖,但其实味道很不错。” 温崇月明白了,他走过来,扶夏皎:“你喝多了。” 夏皎趴在他身上,冰酒的温度只有零下十度,她喝得轻飘飘,凉凉的葡萄酒香伴随着莓果气息顺着她的口腔顺利自然地往下落,温崇月低头,压住夏皎还想反驳的唇。 温老师尝起来香香的,他不抽烟,刚才陪夏皎一同分享了红冰酒,夏皎不知道原来唇齿在酒精催化下的相贴会爆发出这样的魔力,能够完全抚平夏皎的恐惧不安。 她没有排斥温崇月的触碰,小狸花猫喵呜喵呜地叫着,夏皎低头:“小虾米。” “没事,”温崇月将她抱在餐桌上,“我来照顾。”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夏皎不知道他怎么照顾的小虾米,她双手撑着,看着温崇月坐在椅子上,他俯身。 她一只手下垂,触碰到温崇月的头发,微微蹙眉,酒精的作用终于渐渐发挥,夏皎的世界犹如被石头击破的水面,倒影渐渐被水纹吞噬,又像是莫奈的画作,悠悠莲花水面摇曳。 她像成为红冰酒,经过冰霜历练的葡萄被摘下,压榨,重重酿造后成为一杯红宝石般的酒液,被温崇月尽数饮下。 的确是喝醉了,醉到无论温崇月如何过分她也只是睁大眼睛,被拥抱也好,还是被反剪双手按住也好,夏皎都没有拒绝,她就是冰霜的葡萄,在温暖中渐渐消融。 温崇月是将她带离寒冬干枯枝头的人。 夏皎确认这点。 生平第一次,宿醉过后,她并没有头痛欲裂。 倒是温崇月付出了血的代价。小虾米护主,也和夏皎亲近,不知道为什么,它愤怒地用爪子在温崇月的腿上抓了三道痕迹。 温崇月当时正在兴头上,没有理会小虾米,白天才开始严肃教育它,叫它不能随便对着人露出爪子。 小猫咪哪里懂这些,呼呼啦啦吃掉罐头,满足地抖了抖身体,趴在地上伸了个懒腰。 之前预定的那只金吉拉也接来了,温崇月的朋友特意乘飞机赶来,温崇月开车去接的猫。 这只预定的猫咪,是一只七个月大的帅气太监,蓝绿色眼睛,看上去有种介于呆呆和忧郁之间的气质。 小虾米并没有排斥家庭新成员,只隔离了一下午,小虾米就噗噗腾腾地穿越护栏去找温泉——温崇月满足了夏皎的取名欲,新成员金吉拉的名字就叫温泉。 温泉有洁癖,它的专属饭碗擦得亮闪闪,但凡有一粒猫粮掉在外面,也绝对不会垂下优雅的猫颈去触碰。 小虾米与它完全相反,千方百计地翻倒垃圾桶,钻进去,试图扒拉东西玩;只要是吃的,就算是掉在桌子缝下,它也能灵活地掏出来。 当刚钻完垃圾桶的小虾米快乐地奔向温泉时,爱干净的温泉躲开,终于发出来新家的第一声沙哑猫叫:“啊~呜~” 夏皎没有参与两只猫咪之间的竞争,她在为了和温崇月姑姑的见面而紧张。 温崇月的姑姑随母姓于,单字名昙,比温崇月的父亲小十岁,没有结婚,目前交着一个男友,介绍时说了,和夏皎年纪差不多大,还在读研,清清瘦瘦的个子,说话时候会脸红,名字也有趣,叫张抱林,姑姑称呼他为小林。 姑姑的房子在邻近的小区,她是真正的爱花者,房子在一楼,就连家也装扮的犹如植物花房,且不说栽种的几株樱花,院子中的花境分布也颇为讲究,紫竹与古铜色路灯互相融入,白色碎石小路两侧,糖米草有着动人的颜色,龙胆花尚未开放,大花绣球的支柱和蛇、鞭菊、三角梅交相呼应,特意营造出的小院低坡上,金星也门铁和铁冬青傲然挺/立。 温崇月登门拜访,带了一尾新鲜的魤鱼,三四月份的长江鱼最鲜,正是最适合品尝的时候。 于昙有着和温崇月一样的眼睛,不过面容看着更冷淡一些,她说话时语气也慢,客气熟络,并没有让夏皎一同去下厨,而是打发了小林去给温崇月打下手,自己和夏皎聊天喝茶。 初次见面,夏皎拘谨,回答时候声音也小,不过于昙并不在意,聊了些家庭琐事。 于昙不爱笑,虽然有着和温崇月相似的眼睛,却是一个标准的冷美人。 夏皎心里忐忑,思考好久,主动提起于昙的小院子来:“姑姑院子打理得真好,是姑姑自己做的吗?” 谈到植物花草,于昙才露出真心的笑:“是,废了我不少力气呢。” 顿了顿,她又问:“听崇月说,你也喜欢植物?” 厨房中,温崇月正在料理魤鱼,这鱼个头大,灰白色,没有鳞,腹部膨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大号的鲇鱼。这还是温崇月托一朋友寻来的,刚捞上不久,肚子雪白,身体两侧都是淡淡的绯红。 温崇月料理鱼时,动作干净利索,拆刺破腹,娴熟自然,张抱林不太适应,看得目瞪口呆。 魤鱼体型大,又是好不容易才能捕捞上一条,温崇月打算多做几道菜,可是看着张抱林不敢下手的模样,也不勉强,笑着说:“你先出去休息吧,这边我一个人来就好。” 张抱林客气了几句,才离开。 温崇月将鱼切块,心中已经想好该怎么料理这只鱼。不单单是鱼肉,鱼头也可多吃,魤鱼的吻部软肉肥厚胶质,适合用火腿、冬笋来配…… 思考着,听到厨房门口有脚步声,温崇月只当是张抱林去而复返,他低头,说:“这里不用你,出去休息吧。” 没有,脚步声轻轻,片刻后,夏皎探出小脑袋,小声回应他:“但是,我觉着你应该需要我。” 温崇月双手都是鱼味儿,碰不得她,哂笑:“学生来帮老师?” “昨天你在……嗯,”夏皎说,“教了我那么多,我现在应该也能帮得上忙。” 她还是羞赧,一句话不好意思直接明说,吞吞吐吐,惹得温崇月笑。 “现在这么害羞,一句话也说不全,”温崇月低头看她,问,“在微博上发裤子飞飞老公亲亲的气势跑哪儿去了?”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第17章 青浦薄稻 夏皎原地愣三秒, 才猛然醒悟:“你怎么知道?” 温崇月抬手:“不招人喜欢的大数据,将你的微博账号推给了我。” 眼看夏皎的脸和煮熟的虾一样骤然红起来,温崇月将魤鱼吻部软肉取下来:“不过不用担心,我只看了那一条推荐的博——我不想侵犯你的隐私。” 夏皎松了口气。 只看一条博还好。 毕竟她三次元很少能发泄, 大部分情绪和事情都会分享在网络上的wb上, 包括不仅限于吐槽酒局、沉迷各种乙女游戏等等等等。 温崇月将肉盛在干净小碗中备用, 又将魤鱼身上膘多的部位细细切割:“不过, 我还有个疑问。” 夏皎问:“什么?” 温崇月说:“为什么你从来不叫我老公?” 夏皎:“……欸, 这个……” 魤鱼刺少, 给鲜鱼切片是项技术活, 温崇月手持一把刀, 嫩生生的鱼肉在他指间如花朵绽开, 他想了想:“难道你害羞?” 夏皎说:“恭喜您,温老师, 答对了。” 温崇月问:“答对有什么奖励?” 空气炸锅叮一声响, 浓郁香甜的地瓜和芝麻香味儿散开。 夏皎挽起袖子, 洗干净手,捏着筷子, 小心翼翼地夹了一个芝麻芋圆地瓜丸,吹了吹, 递到温崇月唇边。 她说:“奖励一个地瓜丸。” 温崇月看着她这样避重就轻的模样,笑了笑, 俯身,咬住,芝麻被烤的酥香, 内里的馅儿香甜可口, 虽然是买的半成品, 但味道却不错。 夏皎放下筷子,她转移话题:“我能帮什么忙吗?” 夏皎不怎么下厨房,但温崇月很乐意让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比如剥蒜瓣,切火腿。 更多的时间,是夏皎站在料理台前,咕咕唧唧地和温崇月聊姑姑院子中的花草,小声赞美姑姑的衣着和家居配饰的品味。 魤鱼的烹饪讲究火候和火功,急不得,温崇月切了一部分做红烧魤鱼,烧热了油锅,切成雪花片的蒜瓣和姜下锅爆香,加绍酒、老抽、蚝油、糖盐,夏皎胃不好,吃不了辣,温崇月犹豫一下,将小米椒重新放回去。 做魤鱼讲究的就是一个“两笃三焖”,两次用旺火,每次持续个三分钟,其余时间文火慢焖,少说也得半小时。 文火慢炖着,温崇月回答着夏皎她那关于魤鱼的好奇心:“其实关于魤鱼是不是鮰鱼,我也很难给你答案。还有’江鮟’,’鮟鮰’,有人说长到一两斤肉的鮰鱼才能够被称为江鮟——” “暂停一下,”夏皎举手,“温老师,学生绕不过弯,申请暂时休息。” 温崇月将夏皎切好的火腿丝和冬笋归拢:“可以。” 魤鱼味道最鲜的也就是今年此刻,温崇月将一只鱼做得细致,魤鱼唇肥而厚实,加火腿、豆豉、软豆腐、上海青煲汤,汁香白似乳;魤鱼膘肥的部分用蒜瓣烧,汤汁黏稠,香气醇厚;鱼头也不浪费,和剩下一些肉和骨一起,加竹笋煲汤。 张抱林又过来了,他贡献了一道荠菜拌香干。于昙经营花店,他偶尔过来,也会分担家务,尤其是做饭方面,于昙挑食严重,他便挖空心思学了好几种菜式。春天就要吃些鲜菜,焯熟的荠菜切碎,和香干丁、炸熟的花生碎放在同一张大碗中,用芝麻油和盐拌匀。 夏皎和他不熟悉,张抱林也是腼腆温和的性格,聊不到两句,送外送的按响了门铃,是于昙点的单,从一家做本帮菜的餐厅中订的,一道百叶结红烧肉,一份葱油蛤蜊,一份酒烹草头,两屉蟹黄小笼包、一份酱爆猪肝。 姑姑不吃米饭,温崇月蒸的米饭分量稍少。熟了之后,夏皎掀开,她想要盛饭,被温崇月默不作声地拦住:“去外面。” 夏皎:“啊?” “你是我的新婚妻子,”温崇月说,“我陪你来我姑姑家做客,端饭分筷这种事,不需要你动手——出去和姑姑聊聊天,这里有我和抱林。” 夏皎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勉强,放下东西,去了外面。 其实她和于昙的共同话题也只剩下一个植物花草了,温崇月和张抱林将饭菜一一端出。不喝酒,于昙亲自泡了茶,是洞庭的碧螺春。 当得知夏皎刚刚辞掉工作后,于昙开口了:“我正招花艺师呢,皎皎,你有没有兴趣?” 夏皎愣住:“花艺师?” 她小心翼翼地说:“可是我没有相关经验……” 于昙说:“东西都是要学的,崇月应该和你提起过我的生意?” 夏皎点头。 温崇月将盛好的米饭放到她面前,用的是青浦薄稻,蒸熟的米晶莹剔透,微微闪青,软糯清香,犹似初阳渐渐升。 氤氲的热腾腾香气中,夏皎想起了温崇月提到的事情,于昙名下的花店在苏州有两个店铺,同时,她还接受许多花艺的委托的设计——比如某明星的婚礼,再比如和某个奢侈品牌的展柜合作。 于昙的花艺作品,在业内获得过不少赞誉。 “审美这种东西,可以培养,但天赋也很重要,”于昙颔首,“招两年了,没有一个合心意的。”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说到这里,她叹口气,看了眼张抱林:“原本抱林可以,不过他马上要研三了,还是把精力用在学习上比较好。” 张抱林说:“姐姐,我能安排好学业和工作。” 于昙不置可否,她摇了摇头,重新问夏皎:“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个人就是挑剔,要求高;你想来我这里工作,也得先学习——听温崇月说,你过两天还是回北京?” 夏皎说:“是的。” 于昙想了想:“我有个小徒弟,也在北京那块儿,不过他学的不多,都是些皮毛……等会我打电话给他,回北京后,你先跟着他上几天课。等崇月回苏州了,你也刚好可以过来,我再把你带在身边调,教。” 温崇月笑:“姑姑,你让我再想想。” 于昙说:“怎么?舍不得老婆?” 夏皎的手掌心出了汗,她向来不是个擅长做选择的人,于昙说了很多很多,噼里啪啦地往脑子里钻,她一下子没办法回过神。 还好有温崇月。 温崇月往夏皎的小碗中夹了一块红烧魤鱼:“总得让我们想想,这是大事。我知道姑姑喜欢皎皎,但这是我好不容易才娶到的老婆,你总得让我和皎皎商量一下。” 于昙笑了:“那就再等等,不着急——吃饭。” 这可真是夏皎近期最努力的一次吃饭了。 温崇月做的红烧魤鱼十分地道,没放一点儿芡粉,仍旧烧得汤汁浓郁,鱼皮毫发无伤,色泽红亮,蕴着一层淡淡酒香。 夏皎咬了一口,粘稠的汤汁可口,鱼肉鲜嫩而不腻,就连沾了汤汁的米饭也是味道绝佳——光用汤汁下饭,夏皎都能吃掉两大碗。 用来煲汤的味道也妙,烹饪出来,味嫩似鲜乳,肉白如脂,肉质鲜嫩,吻部和皮滑而韧,吸足了火腿、豆腐、青菜的香味儿,夏皎的减肥计划再度失败。 房子离得近,回去的路上,两人并肩散步。初春的苏州只刚蒙上一层烟雨的底蕴,树干尚未发出浓绿阴阴,道路两侧的石头尚有寒冬的冷,周围绿丛已然泛起春意。 夏皎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于昙订了点心礼盒和她自己做的一些浮游花搭配,由温崇月拎着,月光皎皎,夏皎慢悠悠走出好几步,忽然问温崇月:“我做花艺师的话,薪酬会开到多少?” 温崇月想了想:“我们去看看姑姑之前的招聘信息?” 夏皎赞叹:“完美。” 回到家中,夏皎第一时间翻出来于昙曾经委托人挂上去的招聘消息,薪酬区间内,最低的数字和夏皎在北京工作时候的薪酬一模一样,高也是真的高——如果花艺师能够独立接单的话,也会有相应的分成。 简直是夏皎理想中的工作。 沟通后,温崇月将事情传递给于昙,于昙办事也速度,马上将自己小徒弟的微信推给了夏皎。 夏皎盯着对方严肃古朴的头像和妈妈风昵称看了许久,看着提示语,熟练地敲开场白—— 夏皎:「你好,这里是夏皎,朋友们都叫我小虾饺」 夏皎:「请问老师怎么称呼呀?」 忆江南:「叫我老张吧」 夏皎打字:「好的,张老师」 没有透露名字的张老师人高冷话不多,先给夏皎列了一些名单,然后发了一些他平时教授的教学视频,让夏皎先看看好,等她回去后再手把手带她。 夏皎先啃视频,不过她最近几天犯春困,躺在沙发上,手机投屏到电视上,她努力认真地看了半小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她真只想稍微睡一小会,就咪一小会儿。 然而等夏皎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黑透。 房间中亮起温暖的灯光,温崇月下班归来,正在松领带,侧身看她,笑了:“怎么在这里睡午觉?别着凉。” 夏皎站起来,她揉了揉脑袋,解释:“啊,不,我在学习。” 温崇月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几秒,又看了看她面前茶几上,上面摆着一本书,崭新的,还没有拆塑封。 小虾米趴在沙发顶端,就在夏皎头上,睡得正香甜,打着小呼噜,有着斑纹的小尾巴温柔贴着沙发。 夏皎:“……” 好吧,她这样子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刻苦学习,完全就是春天在家和猫咪睡懒觉被抓。 温崇月问:“躺着学习?” 夏皎想要解释:“……那个……” “我明白了,”温崇月沉吟片刻,“你的学习方式——” “是想让老师给你托梦?”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第18章 扬州狮子头 夏皎的“托梦学习计划”暂时中止。 她的梦境里面不会有严肃的张老师授课, 只有甜甜蜜蜜、各式各样的美食。 夏皎发现辞职真的能让人心情舒爽,尤其是在她下定决心要更换工作之后,吃东西更香了,入睡更快了, 喝水频率更高了, 精神气更足了, 也能早晨晨跑晚上散步, 有更多的精力来欣赏路边花草、去尝试一份没吃过的小吃和水果, 就连掉的头发都大幅度减少。 如果非要说辞职带来的负面作用, 那就是——她的体重增长了两斤。 夏皎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一大早, 夏皎拒绝温崇月的立刻吃早餐邀请, 先去卫生间清清爽爽, 洗干净脸颊和头发,擦干所有的水, 只穿着一条睡裙, 屏住呼吸, 虔诚而庄重地赤脚踩上体脂秤。 很好。 重了两斤。 夏皎捂着脸,难以置信:“我居然重了一公斤!” 温崇月取出散发着奶酪和黄油香气的洛林咸派, 镇定地将温热的鲜牛奶倒入夏皎那盛满蓝莓和麦片的专属早餐杯中:“忘记告诉你,我的体脂秤有误差。” 夏皎无法接受现实, 却又冷静回想:“昨天晚上在便利店门口称的比这个还重。” 温崇月平静:“家用都有误差,更何况是外面?” 夏皎捏了捏腰上的肉, 好吧,虽然还没有太多感觉。 她忧愁地说:“难怪我最近感觉衣服变小了。” 温崇月说:“是衣服缩水了,和你没关系。” 夏皎抬头:“温老师, 您说话永远都这么好听吗?” 温崇月将盛着胡萝卜坚果仁小菜的小瓷碟放在饭桌中央, 顺便往搭配了烤长茄子、西葫芦、南瓜和花椰菜、虾仁的虾仁蔬菜沙拉中滴入一滴意大利香醋, 早餐的香气慢慢地飘过来,试图诱惑体脂秤上的夏皎。 温崇月说:“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皎皎,你不要为了身材而如此焦虑。” 夏皎慢慢地呼了一口气。 也是,她的新工作不需要必须保持固定身材了耶。 温崇月摆好筷子和勺子,宣布今日早餐和新一天的开始:“开饭。” 的确是开饭。 猫咪的饭饭也准备好了。 新鲜开的罐头,还有用清水煮好的鲜虾和鸡胸肉,以及特意栽种的、茂盛的绿油油猫草苗。 小虾米翘着尾巴呼呼噜噜地吃,它还喜欢把猫碗里的东西吧啦到地上啃;相对比之下,温泉比较傲娇,不紧不慢地吃着碗里面的罐头,决不允许任何一点弄脏它美丽蓬松的领毛。 在夏皎和温崇月回扬州的时候,两只小猫咪并没有跟随。考虑到夏皎家中没有猫咪用品、猫咪容易应激等多重因素,小虾米和温泉暂时留在温崇月的家中,于昙答应好,每天过来帮忙照顾一下小猫咪。 从苏州到扬州并不算远,春天的阳光好,夏皎涂好了防晒霜,认真地翻看着于昙之前的设计图册,还有一些关于她私人的设计理念。 和其他的花艺设计师不同,于昙并不过度追求什么从国外空运来的昂贵花材,她更倡导花与建筑、场景、自然的融为一体,和谐为上。 当然,也有一些配色很大胆的作品,夏皎完全以崇拜的眼神从头看到尾。 夏皎的父母在天津打拼多年,赚的钱最终赶不上房价的速度,开水果店的利润增长速度还不如房东收租。最终返回扬州,购置了一套房子,重新开小水果店,生意还算红火。 夏皎是独生女,她回家后先抱了自己房间的床褥拿出去晾晒,父母俩人照顾店,没有额外雇佣店员,忙。 等到五点钟,夏母急急匆匆过来,有些好奇又有些满意地招待着温崇月。 尤其是在得知温崇月会下厨以及具体收入后,她更满意了。 “——坐下来,我来就好,”夏母阻止温崇月站起来,“哪里有让客人动手的呢?皎皎,过来,你来搭把手。” 夏皎跳起来,答应一声,示意温崇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淮扬菜口味偏甜,夏母亲自做了狮子头,家里人不爱吃肥肉,年纪大了也吃不得肥肉,只选了三肥七瘦,猪肉是刚杀完就拿出来卖的,新鲜五花,这肉得细切粗斩,剁成石榴粒般大小。 夏皎负责切荸荠,同样切成细细碎碎的粒,忽然听夏母说:“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夏皎哭笑不得:“婚礼还没办呢。”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听我的,”夏母说,“年轻了生孩子好,你身体恢复得快。趁着我还能动,给你们照顾一段时间孩子;等我老了,恐怕就带不动了。” 夏皎说:“不要不要,我先赚钱。” 她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好在妈妈也只提了这一句,后面话题转移到温崇月的性格和为人处事上,夏皎按照之前和温崇月对好的说辞,一一回答。 什么工作合作上认识的朋友,互相有好感后就尝试交往,没和家里人说是因为不想让家长多想…… 好不容易圆过去,肉馅剁好了,夏母赶着夏皎去订盐水老鹅,顺便拌个皮蛋。 难的还是夏母做的红烧狮子头。剁碎的肉馅儿和荸荠粒混在一起搅,打了鸡蛋和葱姜末、生粉进去,团成圆圆的狮子头,放热油里炸。 传统的扬州狮子头做法,得先煮定型,再低温炖上一宿,可惜时间不充足,得晚上拿来招待客人,夏母做的红烧。 大火定型,小火慢炸,荸荠和猪肉的香味儿在热油的催化下扩散,夏母将炸好的狮子头捞出来,重新热了锅——热好的油不能浪费,让夏皎去炸一下冰箱冻着的淮扬春卷。 她另起了一个油锅,加了一勺底油,倒进去姜片葱段和红烧汁,兑了清水,等沸水煮开,才将炸好的狮子头放进去,慢炖入味。等汤汁浓了,再搁冰糖化开,勾芡。 夏皎闻着味儿就饿了,她偷吃了一块炸好的春卷,被夏母逮了个正着。 夏母无奈笑:“小馋猫——好了,出去看看崇月吧,这边我来。” 夏皎将当青头的小油菜烫熟了,临走前又顺了个春卷,填在口中香喷喷地吃。 在外太久了,还是想念家里的一口饭。 夏父今天也早早关门回家,往常水果店都开到八点半,今天六点半就回来了,还捎带了些水果——这次客人在家,他拿回来的不是平时不新鲜、卖相不好的那些,个个都是卖相佳、新鲜的。 夏父极力想表现出一副庄重严肃的老丈人模样,遗憾的是经验并算不得太足,平时和客人打起交道头头是道,第一次面对女婿上门,最终也只是憋出一句:“家里人都还好吧?” 温崇月说:“谢谢伯父,都很好。我爸还想着登门拜访您,就是不清楚您什么时候方便。” 夏父:“都方便都方便……皎皎在你那里,也还好吧?” 夏皎吃着草莓,听温崇月说:“皎皎很温柔,聪明伶俐,谢谢您二老,把她培养得这样好。” 夏父脸上笑开了花,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第一次和舍友吃饭、拼命找话题的社恐:“那,喝点?” 温崇月说:“我也带了一些酒,您要不要尝尝?” 温崇月深谙夏父这个年龄段的人喜好,没有带什么珍藏葡萄酒。老一辈的人,就爱白酒,给他们送东西,还得是茅台,他这次带了八瓶过来,取吉利数。果不其然,两杯下肚,夏父对温崇月就开始夸赞不停,那欣赏的目光,恨不得立刻拉着温崇月歃血为盟拜个把子。 夏皎担心的“婆媳不和”——哦不,“岳父和女婿不和”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大概是温崇月一张脸长得好,演技也好,爸爸妈妈都不知道他俩是闪婚,而是相信了温崇月口中所说“一时赌气领证”这种事情。 温崇月为此歉意满满地道歉,说不该瞒着您二老,哪里想到夏父大手一挥:“没事,我生的女儿我还不知道?她就这脾气,你以后多担待。” 夏皎:“……” 除此之外,温崇月还从其他地方顺利地俘获了两位老人的满意度。登门拜访的礼物都是他选的,给夏母的是一件昂贵的羊绒大衣和同色系羊绒围巾,她穿上去刚好,美得照镜子;送夏父的礼物除了那些酒,还有一套高端完整的钓鱼工具,晚饭刚结束,他就迫不及待地拆礼物,去研究这整套钓具的搭配和功能。 夏皎目瞪口呆:“这么简单吗?” 没有丝毫为难,现在妈妈已经亲切地称呼他为“小温”,夏父更是一口一个“崇月”,熟得像温崇月才是他儿子。 温崇月摸了摸她脑袋:“伯父伯母都很通情达理。” 夏皎唔了一声。 他们的房子小,总共两个卧室,背阴面的小房间成了半个储藏室,温崇月晚上就睡在夏皎的小床上。洗漱后,温崇月推开门,就看到只穿着睡衣的夏皎趴在床上,翘着脚丫,在津津有味地看视频。 温崇月提醒她:“你这样对眼睛不好。” 夏皎转身:“真的?” 温崇月用毛巾擦拭着脸颊上不小心溅上的水:“嗯。” 夏皎尝试撒娇:“那我就玩一小会,就一小会嘛。” 她其实很少这样做,大概是因为在家中,比较放松,不自觉语气也亲昵柔软了不少。 可惜温崇月铁石心肠,他走过来,尝试将平板拿走:“睡觉前趴在枕头上玩平板影响视力。” 夏皎顿悟,她立刻将枕头抽来丢在旁边的椅子上,继续心安理得地趴下,双手死死压住平板。 她说:“那我不趴枕头,就不会影响视力啦。”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第19章 三丁包子 温崇月伸手, 夏皎把平板藏在 温崇月惊奇地问:“是谁在耍赖?” 夏皎整个人都压在平板上,伸长胳膊,护在身下, 置若罔闻:“就这一会儿了, 我看完这个就睡觉。” 就像小猫护食, 她护得严严密密。 温崇月去捞平板, 铁面无私:“你需要休息。” 平板没捞到, 倒是捞着一手软香, 夏皎一声呜, 不动了, 犹如躲在墙角中假装死亡的小仓鼠。 温崇月的手也移走。 房间中的旧空调在经历了沧桑的声音后终于又开始吭呲吭呲地制暖, 夏皎脸贴床单,感觉有点热。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反正就是越来越热。 温崇月把夏皎抛弃的枕头重新捡回来。 两个人都没说话, 过了一阵, 夏皎老老实实地将平板抽出来,递给温崇月:“……那我今天不看啦。” 温崇月不言语, 将平板拿走,放在旁侧的小桌子上。平板上的软件还没来得及退出, 停在播放页面上,骤然的定格让画面上的俩主角看起来滑稽又可爱。平板的架子上摆了一个佛手柑, 散发着幽幽甜甜的清香。 夏皎两只手握着被子, 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 温崇月上床的时候手脚很轻, 只是仍旧不可避免地发出一些声音,床是木板床,夏皎记得买的时候两千出头,不清楚能不能承担起两人的重量…… 床的大小和家中的被褥不允许两人分开睡,只能盖同一份被子,南方的寒气还没有褪去,夏皎的身体发凉,她能感觉到热源的靠近,想要往侧边挪挪。贴贴又挪挪,蓦然,一双手阻止她的行为:“想去床下睡?” 夏皎说:“不是。” 伴随着她的回话,木床吱呀响起来。 外面的声音隔着木门传过来,是夏父的咳嗽声,夏母的埋怨声,声音并不大,听不清楚对话内容,却也能从语调中判断俩人闹了小矛盾。 温崇月侧躺着,这是两人第一次睡同一张被,他松开手:“别掉下去。” 在扬州生活了三天,夏皎请温崇月吃了扬州的早茶,三丁包子皮松软,肉沫、竹笋、香菇、胡萝卜卤的馅儿泛着淡淡的甜香;富春的大煮干丝,冶春的翡翠烧卖,锦春的青菜包,更不要说还有外皮酥到需轻轻提起的双麻酥饼,表层白芝麻焦香,内里的黑芝麻馅料一口浓到惊叹;蟹黄蒸饺皮薄馅儿多,满溢出来的汁水香甜。 虽然是北方人,但温崇月对淮扬菜的适应仍旧良好,没有像夏皎其他北方朋友一样不适应甜口的菜肴。 其实温崇月粤语说得也好,会做许多粤菜,夏皎不是没有好奇过他的经历,静下来仔细想想,似乎也没有询问的必要—— 夏皎总感觉自己似乎无法摸清楚温崇月的想法,好像她永远站在比对方低一个台阶的位置,只能仰脸看他。这倒无关平时的作风或者聊天,她猜,大抵是年龄和阅历带来的差距。 和温崇月聊天会让她感觉到舒适,但他不会将自己的过去清晰地展露给她看。 曾经在书上读过一个理论,说是,如果和一个人的相处让你感觉到愉快,在多半情况下,对方的情商和交际能力远高于你。夏皎认为这个理论是正确的,她清楚明白自己社交方面的短板,担心过度的探究会影响到他们如今的和平共处。 为了避免这个糟糕的事情,夏皎将自己的好奇心悄悄地关进了盒子里。 反正相敬如宾已经是她对婚姻的追求,夏皎绝不奢想爱情。 在扬州的最后一天,夏皎从储藏室中找到一个只用过一次的烤箱。烤箱还是完好的,所有的东西都在,还有一整套的烘焙工具,不过无人问津,孤孤单单地躺在这里。 夏皎叹口气,刚想放回去,被温崇月拦住:“放回去做什么?” “爸妈用不到的,”夏皎耐心和他解释,“他们不会烤蛋糕。” 温崇月未置可否:“谁说烤箱只能用来烤蛋糕的?” 夏皎:“嗯……还有烤水果?” 温崇月挽起袖子,从她手中将烤箱接过,叹气:“西方人餐桌上的料理,烤箱占了半壁江山,你怎么能将这样重要的工具认为只能烤面包水果和蔬菜呢?” 夏皎郑重向烤箱道歉:“对不起,烤箱。” 温崇月检查了一下冰箱和厨房的食材,沉吟片刻,侧身:“伯父伯母吃羊肉吗?” “啊?吃的!” 夏皎第一次见识到烤箱在烘焙料理方面的魅力。 将新鲜的圆南瓜对半切开,内外都均匀地刷了一层橄榄油,抹了一些黑胡椒粉和盐,放在一旁放置。 夏皎啃着鱿鱼干,看着温崇月将烤箱打开—— 夏皎好奇:“要直接放进去烤南瓜吗?不用切成小块吗?”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她吃过几次烤南瓜,去皮去籽,抹上粗盐和黑胡椒粒,烤好后金黄,表层微焦,盐烤后的香甜味更足,是懒人的烤箱必学菜式。 “先预热,”温崇月说,“温度适中能让料理更快定型,烘焙蛋糕的话,所用的时间也会缩短。” 夏皎用力咬了一口鱿鱼干,这是爸爸刚买来不久的,韧性十足,咬住扯出去的时候,上下牙齿重重抵在一起,有种小人手拉手在天灵盖上跳舞的错觉。 她似懂非懂:“那不追求时间的话,是不是没区别?” 手指从调节温度的旋钮上松开,温崇月摇头:“口感和外表都会受影响。” 烤箱预热的时间中,他将剁碎的羊肉、蒜末、洋葱馅儿搅拌了一下,均匀撒入孜然、肉桂粉、鲜柠檬汁、黑胡椒粉、橄榄油和盐,填在刚才挖空的南瓜中。 夏皎承接了这个放南瓜的工作,小心翼翼地将托盘放入烤箱中,选择200度,15分钟。 温崇月拍拍她脑袋:“好了,等会浇上酱汁和薄荷就可以直接吃。还有15分钟,你想不想在晚餐上来一份披萨?” 夏皎误以为他要自己做,苦恼:“我家只有一个烤箱哎。” 温崇月提醒:“小区门口不是有家披萨店?你一天没运动了,刚好去散散步,就当锻炼身体。” 夏皎:“……” 对于一个社恐来讲,哪怕是下楼去小区外买披萨,都是“出远门”。 幸好现在天气冷,夏皎穿了裤子和毛衣,外面裹一件包到小腿的羽绒服,再戴上口罩。口罩就是社恐的盔甲,口罩一戴,社恐的安全指数大幅度提高;如果再给她一副蓝牙耳机和墨镜,那么她将会刀枪不入。 全副武装完毕,夏皎才跟着温崇月下楼,现在是下班时间,一路上遇到不少“点头之交”——那些住在一起的邻居,只脸熟,其他一概不熟。 夏皎庆幸有墨镜口罩保护,让她省去打招呼的时间。 她不自觉贴近温崇月,拉着他的袖子,抿着唇,寸步不离。 温崇月低头。 自己的新婚妻子,此刻看起来就像一个被抢去所有过冬松果的小松鼠,夹着尾巴小心翼翼地依靠着他。 在路上,夏皎和温崇月聊天时候的声音也小,担心影响到其他人。这样的交谈的确不会给其他路人造成困扰,温崇月却必须要集中精力才能听出她在说什么。 温崇月忽然感觉,自己妻子就像是一个小小的蜗牛,在出门后,她立刻将自己全部缩入蜗壳中,绝不对外露出分毫。只有在无人处,才会偷偷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触角。 比萨店中人不多,堂食的人很少,一个外卖员在等着拿单子,点餐处的服务员正在聊天,夏皎却没有直接过去。 她下意识地寻找店里的自助点餐机。 即使柜台前没有一个顾客,夏皎仍旧走到机器前,认真地挑选着屏幕上的比萨分类。 她征求温崇月的意见:“你觉着鲜香麻辣海鲜好,还是炙烤牛肉芝心?” 温崇月说:“炙烤牛肉。” 话音刚落,比萨店的玻璃门被大力推开,身着黑色鼓鼓囊囊羽绒服的男人火急火燎地进来。 夏皎下了单,还没和温崇月说话,就听到熟悉的声音:“我要俩超级至尊花轮……芝……芝心……这名字真拗,还有炙烤西……啊,就这个,来一份,还有那个,这个,都要。” 温崇月看着身边的小蜗牛悄悄地挪了脚,罕见地伸出她缩起来的小触角。 夏皎侧身,看着不远处正在点单的人,与此同时,后者点单结束,转身,手肘搁在柜台上。 温崇月看到男人的脸,对方没戴口罩,皮肤很黑,牙齿白,像一个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哈士奇。 夏皎想要转身,杨叶已经锁定了目标,他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声音响亮,在店铺内回荡:“小饺子!” 他嗓门亮,一句小饺子把店里的工作人员都喊起了头,看向声音发源地。而杨叶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好似没有注意到这些目光,他乐呵呵地走过来,惊且喜:“你也回家了啊?” 夏皎避无可避,她没想到自己戴着口罩还能被认出来。 她说:“回家看看爸妈。” “缘分啊,”杨叶乐了,“要不说咱俩有缘呢,我也是——” 这样说着,他下意识想拍夏皎肩膀,伸出手,却被人捏住手腕。 杨叶这才注意到温崇月。 这么冷的天气,温崇月穿着黑色大衣,难得见穿这么考究的男人,长得也不错,杨叶愣了愣神,觉着眼熟,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温崇月文质彬彬地说:“我理解你见到老同学的激动心情和过度热情举动,但请不要拍打我的妻子。”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第20章 龙井虾仁 杨叶惊愕, 问夏皎:“你什么时候结的婚啊?怎么也不在同学群里说一声?” 他嗓门大,在公共场合和他对话,实在需要消耗许多夏皎的勇气。 夏皎真想拉着他去外面谈,至少不要在店内, 不要引起其他人的围观。 夏皎绞尽脑汁地想, 她的脑袋要愁爆了。本来就不擅长撒谎, 现在还是这种难堪的情况下, 她慢吞吞地说:“快过年的时候——” 温热的手搂着她, 顺势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过年前领的证, 婚礼定在四月份, ”温崇月自然地说, “还没有派发请柬——你知道的, ” 他笑了一下:“皎皎性格内向,喜欢低调, 不喜欢太高调。” 杨叶不知道, 他哪里知道, 只记得烈日炎炎,夏皎红着脸递给了他一瓶水。 只记得那时候夏皎被太阳晒红的额头和脸, 好像眼角也发着红。人的记忆有限,杨叶只记得这一点红和一瓶水, 忘记了夏同学是不是性格内向,是不是喜欢低调。 杨叶喔了一声, 得到答案后,他僵硬地抬头,拍了拍温崇月的肩膀。 他说:“恭喜啊。” 温崇月说:“杨先生别忘了来喝喜酒。” 杨叶客气:“一定一定。” 烤制披萨的香味儿在店内渐渐散开, 像是烘焙出的香味也带着体积, 周围的空气忽然变得拥挤起来。 外卖员拿着打包好的披萨离开, 店员核对着号码——夏皎忙不迭地过去,取了披萨,温崇月自然而然地接过,一手拎披萨,一手牵着夏皎的手,和杨叶告别。 夏皎的手掌心微微发热,奇怪,明明今天天气算不上多么暖和。 走出好远,温崇月不经意地问:“你和高中同学还经常联系?” “不,”夏皎迟疑着,摇了摇头,“上大学后,不经常见面,关系就淡了……大学同学也是,毕业前天天见面,一块儿吃火锅吃烤肉,一毕业,大家各有各的忙,见面机会少,也不怎么聊天。” 说到这里时,夏皎有些怅然。 社恐更多是没办法和无交集或者不熟悉的人打交道,并不代表完全没有朋友,也不意味着完全不和人交际。 在自己喜欢的领域或者朋友圈中,她们也有着舒适的、可以自由交流观点的同好。 正如夏皎,在网络上欢脱,但在现实中见生人就很沉默。 夏皎在高中和大学都有要好的朋友,遗憾的是大家不可能永远在一起。毕业后选择的职业方向、城市、地点不同,也就渐渐地分开。 或许,除了结婚之外,她们都不会再去主动找对方。 掰着手指算下来,如今最要好、基本上每周都要联系的,也只剩下江晚橘。? 想到这里,夏皎感慨:“读书的时候只觉着工作好,有钱,也不用考试;没想到工作后更累,钱不多就算了,还得加班……考试不是经常,加班倒是成了常事。” 温崇月说:“你放心,新的工作不需要经常加班。” 温崇月不会骗夏皎,她不用再加班,会有很多时间来休息。 两人次日返回苏州,如今正是暮冬初春,万物复苏,不过近几日多是细雨濛濛,春泥尚有寒。 南方的湿冷天气能要人的老命,家里空调开着除湿,出去转悠一圈回来就瑟瑟发抖,风湿病者在这样的环境下只会痛到病发。 在这样的糟糕天气下,原定的外出计划只好暂时搁浅。南方的湿冷具备着穿透性的攻击力,在这样的魔法状态下,不会有人想要外出闲逛,也没有游玩赏景的心思。 在大多时间中,夏皎都是躺在阳台上那把铺着柔软毛毯的椅子上,一边搂着怀里的温泉,一边用带着铃铛的仙女棒逗小虾米。 新买的黄色郁金香有着油画般的光泽,剑兰开出浅色的花苞,窗外春雨浅浅细细,杏霭流玉。温崇月在厨房中清洗刚买回来的草莓,爱干净、刚刚洗过澡的温泉用软乎乎的粉色肉垫在夏皎腰上踩奶,在猫咪的呼噜声中,夏皎渐渐地睡着了。 三天后,两猫两人回到北京,夏皎终于见到于昙的徒弟——张云和张老师。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他在某知名花艺家居品牌中做总监,和温崇月同岁,是一位喜洁、严肃的男性。曾经结过一次婚,无子女,目前独居。 和夏皎想象中不同,张云和不是那种高傲自大的性格,也不是平易近人、八面玲珑的角色,他很沉默,经常穿黑色的衬衫和裤子,外套也是黑的,背一个简朴的黑色双肩包,整个人就像是从墨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张云和极少说话,下属做错了他也不发脾气;但如果说有耐心也不尽然,他每天辅导夏皎的时间固定,时间到了,就算夏皎心里有疑问,也得留到明天再问——张云和绝不会加班,单独辅导夏皎已经是看在于昙的面子上。 夏皎学得也勤奋。 16年,国内就已经取消了花艺行业的资格认证,国外倒是有一系列的花艺师认证,相对应的,其课程和报考的费用也要比国内的其他考试高出一截,辅导机构更是遍地开花,在各大社交平台上列出考证的好处和途径。 在于昙眼中,这些不被国家认证的证书没有必要考。和一张证书相比,于昙更看重个人能力。 夏皎的生活又开始忙碌起来,张云和的工作时间固定,如果没有意外,就是每周的周一、三、五这三天工作,夏皎会跟在他身边默默学习,看他如何处理。等到张云和下班后,她会听张云和的单独授课。 其余的时间,夏皎就自己啃于昙和张云和列出来的书籍,或者在店里观摩其他花艺师的作品,看一些内部资料——基本上是顾客的反馈,记得密密麻麻,每位顾客都有单独的档案,记录着他们对每一束花和作品的反馈和意见。 于昙要求她培养个人审美能力,夏皎就去看各类艺术展,去博物馆看画,在家中看一些美术风格强烈的电影。温崇月偶尔会陪她看,不过他并不喜欢文艺风格的电影,很多时候,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或许因为即将去苏州,温崇月的工作渐渐忙碌起来。 偶尔也会加一次班,他会提前发消息给夏皎,抱歉地解释自己加班的原因,告诉她自己大概的下班时间。 在这时候,夏皎就会自动承担起晚餐的责任,不过她会的料理不多,且都是些简单的基础菜式。 在新鲜香椿刚上市时候,夏皎买了一碟香椿芽,全是掐的最顶端上的嫩尖尖。 有句俗语,雨前椿头嫩无丝,雨后椿头生木枝。香椿最嫩的时候,就是三月末四月初,清明雨前。嫩嫩的香椿颜色带点紫调,叶脉细绒,像是能掐出水来,最配娇滴滴的内酯豆腐。香椿过水烫一下,切成碎末,不需要太复杂的佐料,加点芝麻油、生抽、醋、盐就能拌得嫩滑鲜香,一口清汁。 温崇月吃不得香椿,却仍旧给面子地吃了些,十分配合地夸赞夏皎手艺好。 夏皎追问:“真的好?” 温崇月喝下一大杯水面不改色:“真的好。” 夏皎:“好在哪里?” 温崇月赞美:“你做的香椿味道很鲜,鲜到我仿佛看到了极光,看到了清澈的小河,还有白色的小石桥,河对面盛着汤招手让我过去喝的老婆婆。” 夏皎:“!!这么美味的香椿!怎么会让你吃到去奈何桥喝孟婆汤的感觉啊!!!” 夏皎不甘示弱,恰好今年的明前龙井上市,她买了一些,认真地做龙井虾仁。查遍了菜谱,外加远程视频请教妈妈,做出来的成品也大获成功。橄榄油滑炒过的虾口感细嫩鲜甜,吸足了明前精华的新茶香解了鲜虾的微腥,玉白虾仁配茶绿,勾出的芡汁如一场清凉苏州雨。 四月初,豆荚嫩。 夏皎做蒜香培根炒荷兰豆,这时候的豆荚最嫩,脆中带丝丝甜味,粉色的培根做了陪衬,只为衬托咬开荷兰豆后留在齿间、舌尖的微甜脆香,锁住一抹春意。 等天气再热,长出的豆荚就没了这股清甜。 夏皎吃惯了温崇月做的饭菜,偶尔,也忍不住开始按照温崇月的料理方法,笨拙地用自己不熟悉的烘焙工具做一些简单食物。 比如烤箱。 烤箱实在是懒人料理的神器,只要食材备好,按照温崇月写下来的温度和时间调好,就绝不会翻车。 夏皎已经学会了用口蘑、香菇和剔除骨头的带皮鸡大腿肉做香喷喷双菇烤鸡卷,烤好后的烤鸡卷外表泛着淡淡金黄,用牙签戳一下鸡肉中央,会流出清澈的、有着口蘑和香菇气味的清澈肉汁。 不需要复杂的调料,肉质柔嫩,汁水都被牢牢锁住,一口菌菇香。 还有吐司奶酪焗土豆泥,只要四十分钟,就能烤出来有着浓郁黄油香味的焦黄酥脆吐司,这是夏皎本来就会的一道料理,温崇月教她改良,将土豆捣成泥后再拌入牛奶和无盐黄油、黑胡椒粉、肉豆蔻粉,格吕耶尔奶酪碎等等调料,这样做,更容易让土豆里的蒸汽散开,烤制后的土豆泥口感也会更加顺滑。 夏皎都不知道温崇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小诀窍。 他会用几滴色拉油和面粉、猪排和烤箱做出健康油炸的炸猪排和可乐饼,完全不会油腻腻;会做可爱的章鱼香肠、橘子桶、火腿花和莲藕花;会用粗制酸奶、柠檬和滴落式咖啡壶做奶酪,用卡门贝奶酪和白酒做卡门贝蛋白酥;不仅仅是料理方面,衣帽间中被他整理的永远整整齐齐,悬挂的衣服没有一件有褶皱的,两只猫咪的食物都是温崇月一手照顾,拆封的猫粮被抽了真空,一个又一个地放在专门的真空储藏箱中。 温崇月甚至修复了夏皎一本珍爱许久的漫画书——那是日本某大师的绝版画稿,读高中时候,监管没有那么严格,夏皎从橙色软件上购买的,漂洋过海地过来,因为时常翻看,书脊松散脱落了一半。 温崇月用了被水稀释后的树脂和纸筒修复脱落的书脊,粘合之后,在书上下用重物压着,静置两小时后,书脊和书粘得严丝合缝,不用再担心会散开。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夏皎将书捧在手中,左看右看:“天啊,你从哪里学到的?” 温崇月说:“爸爸教我的。” “真好,”夏皎羡慕地说,“我爸爸只教我在路上遇到熟人后该怎么礼貌地拉下帽子假装不认识、然后快速跑走避免打招呼。” 温崇月:“……” 他沉默了一段时间,想到了一个合适的词语:“伯父十分懂得韬光养晦。” 夏皎珍惜地将书贴在胸口:“没关系,你可以偷偷讲他怂,我不会告诉他的——他也天天和我妈妈说我胆小,一样的。” 温崇月赞叹:“真是家风淳朴,父慈女孝。” 孝女也会遇到头痛的事情,比如在试婚纱的时候,夏皎经历了几乎每个人都会遭遇的问题。 成年人的生活,除了容易变秃变胖变穷之外,样样不容易。而夏皎幸运地遇到了第二件容易事—— 她胖了。 腰围大了三厘米。 正是这三厘米的差距,夏皎又是吸气又是呼吸,用力拔高了身体、想象自己是被农民伯伯从地里往上拽的一头蒜。 好不容易才提着气拉上拉链,绑好背后的绑带。 店员温柔体贴地告诉夏皎:“夏小姐,我们这里提供免费的婚纱改尺寸服务喔,如果您想要更改的话——” “不要,”夏皎摇头,“不改不改,谢谢你。” 悄悄摸了摸自己并没有变化的腰,夏皎忧郁地跟着温崇月回家。 电梯中只有两个人,夏皎站稳,掷地有声地和温崇月约定好法则:“从今之后,我要规范饮食,我要开始吃素,我要减肥。” 温崇月平静地提醒她:“吃素不能减肥,看过西游记吗?猪八戒西天取经一路上吃素也没有瘦。你得需要运动。” 夏皎说:“运动不能减肥,看过西游记吗?猪八戒西天取经一路上步行也没有瘦。” 温崇月双手抱她起来,掂了掂:“皎皎,说真的,你一点儿也不胖。” 夏皎举起手:“但我重了好几斤!” 温崇月冷静地说:“因为你最近一直在学习,这是你灵魂上知识的重量。” 夏皎:“我宁愿不要这些知识重量。” 温崇月逗她:“什么都不学,那不就成了小猪?” 这样说着,温崇月用钥匙打开家里房间的门。 夏皎张开双手,猛地向温崇月背后扑过去。鼻尖撞到温崇月的背上,疼的她鼻子一酸,夏皎不在意,说:“那现在就让你尝尝小猪灵魂上知识的重量,看看温老师能不能经得住……” 她大胆起来,双腿自背后夹着温崇月的腰,一手搂着温崇月脖子,另一只手去摸他的锁骨,温崇月只能托住她,忽然停住,声音冷静:“妈。” 夏皎笑着闹他:“叫妈妈也没有用,不过叫爸爸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下,大不——” 温崇月动作迅速地将她放下,伸手捂着她的嘴。 夏皎在他怀抱中,费力地探头,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人。 一位姿态优雅的贵妇人,看上去可能才四十出头,保养的极好,黑白小香套装,夏皎认出来,那是春夏新品。 她冷漠地转脸,看向温崇月和夏皎,视线没有丝毫温度。 温崇月捂住怀抱中瑟瑟发抖、好不容易伸出触角跳舞又被魔女吓到缩回壳子中的小蜗牛。 他问:“妈,谁给你的钥匙?”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第21章 清蒸刀鱼 此为防盗章 “会不会不好清理?” “我的卧室有干净的新床单和独立的卫生间。” 夏皎抬头,她问温崇月:“还有什么是温老师没有准备的吗?” 温崇月说:“我想应该没有。” 就像山泉从岩石缝隙中溢出、汇聚成小溪般自然。 温父早早地就睡下了,上了年纪的人似乎都喜欢早睡。而夏皎重新迈入温崇月的卧室,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温崇月说过,这是他从中学一直到大学毕业前都居住的地方。双主卧设计,和温父的卧室之间中间隔着客厅和阳台,这里也有一个通往阳台的门。 阳台上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还有一张小书桌,三角梅开出红红的颜色,腊梅疏疏斜斜地插在瓷瓶中,旱金莲的叶子圆圆犹如微缩荷叶,冬天开花的植物不多,茉莉、月季、牡丹都只有漂亮的叶子,点缀着绿意。 她粗略看了下,心里更加紧张。 温崇月调控好水温,让她先去洗澡。夏皎一颗心脏七上八下,慢吞吞地挪过去,脑袋里胡思乱想,猜测温崇月会不会突然打开门进来要求一起洗,继而鸳鸯戏水露滴牡丹开…… 并没有。 一直到夏皎洗完澡,他都没有进来,而是在阳台上的书桌前看书。 夏皎来得着急,没有带睡衣,温崇月买了新的睡袍,薄薄一件,浅浅色,夏皎倒认得吊牌,LaPer。她穿上,往外悄悄探个头,温崇月合拢书:“洗完了?” 夏皎点点头。 他问:“需要我帮你吹头发吗?” 夏皎摇头:“我会。” 温崇月这才拿了衣服进去,吹风机没什么声音,哪怕靠在耳朵旁,也遮不住浴室里面的哗哗啦啦水声,夏皎心里紧张,反复深呼吸四五次后,将头发吹干,掀开被子躲进去。 温崇月平时不住在这里,他有自己的房子,大抵是过年,过来陪伴父亲,才会在这里久住。 他现在休假,应该是白天打扫过房间,被褥晒得暖烘烘。夏皎侧躺着,闭上眼睛,努力回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么多相关视频,遗憾的是,她的脑海中并没有关于新手入门的专业指导。 大概过了十分钟,夏皎听到吹风机的细微声音。 声音停止。 被子被掀开一方小角,身后的床褥深深压出痕迹,夏皎没动,一双手横过来,触碰到她的手:“你很紧张?” 夏皎张口,底气并不是很足:“一点点。” 温崇月低头看她,她的手指将被子边缘攥出深深的指痕,手指腹压得有些泛白,他撑着起来:“接过吻吗?” 夏皎摇了摇头。 温崇月倾身,她立刻闭上眼睛,攥住被子的手没有丝毫放松,不像是等待亲吻,倒像是准备引颈就戮。 这样吻下去,的确有些像欺负人。 他捏着夏皎的肩膀,隔着一层真丝,两人的体温毫无阻隔地融在一起,夏皎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啊了一声,唇压下,温崇月勾住她的舌头,她不会换气,不会呼吸,就睁大眼睛看着他,像林间仓皇的小鹿,可怜又茫然。 他细细尝着她的无助,大拇指压在她肩膀上,安抚地轻拍,等到她开始推拒时,才松开。 夏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缺氧感很重,她差点在一个吻中溺毙。 温崇月在解真丝的带子,她叫:“温老师。” 温崇月停下,他苦笑:“皎皎,这时候叫温老师,你是觉着自己耐痛值很高吗?” 夏皎改口:“温崇月。” “嗯。” 夏皎说:“那个,等会你轻点,可以吗?” 温崇月凝视着她的脸:“需要定个暗号吗?如果你觉着害怕,就说出来,我们停下。” 夏皎想了好久,试探着:“蛇皮果?” 温崇月点头:“好。”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夏皎重新闭上眼睛,温崇月很礼貌,他不着急,温温柔柔,就像春风吹拂樱桃树。为了能让夏皎彻底放松,他让她睁开眼睛,先熟悉他本身。就像是置身梦境中,夏皎接受他的引导,去了解自己所不曾拥有的东西,一切进行的如此和谐,温崇月改称她为皎皎,皎皎,只是再温柔的声音也不能掩盖她的惶恐,城门未破,她哆嗦着先投降:“蛇皮果。” 温崇月压制着,忍不住扯坏真丝。 最终,他还是退让。 温崇月忍着不抱她,侧躺在一旁,伸手轻拍夏皎的背部——她已经缩成一小团了,颤巍巍地抱着膝盖,像是要将自己团起来,成为一个小刺猬,就不会受到伤害。 她的语调带了一点点哭腔:“对、对不起啊,温老师,我觉着太痛了。” “没事,”温崇月说,“是我太着急了。” 他张开双手,夏皎并没有往他的怀抱中去,拱着身体,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眼睛红了一大圈,她吸了口气:“睡衣坏了,好贵的。” “明天再去买新的,”温崇月的手贴在夏皎肩背上,她还在抖,像是疼坏了,他声音放软,“先睡觉,好吗?” 夏皎背对着他,温崇月听到她的声音,一声低低的“好”。 无论如何,仍旧要共眠到清晨。 从小到大,受了伤,卡破了皮,都得自己呼呼,吹一吹,就好了。但这次受伤的位置并不是吹吹呼呼就能好的,揉也揉不得。夏皎和温崇月盖着同一个被子,她自己努力贴靠着床边沿睡。 房子虽然有了很久的历史,但因为住的都是老教授们,基础设施和物业都十分重视,供暖十分充足,夏皎睡到半夜,迷迷糊糊伸出去胳膊和大半个肩膀,又被温崇月捉住,往被子里放。 夏皎困极,迷糊不清地说了声热,男人低声哄:“等会就不热了。” 但夏皎认为对方在说谎,她越来越热了,手脚都被压回被子不说,后期像是贴在温热坚韧的火炉上,还有东西硌得她痛,贴靠着睡觉。就像一只安抚玩偶被人搂着睡的感觉并不太好,只是抗议显然都失去效果,她还是被这样抱住,一直到了天明。 夏皎睡了很久,直到太阳悄悄投入窗子,她才猛然坐起,惊愕地发现,已经十点钟了。 夏皎慌忙找拖鞋下床:“天呐天呐。” 她自己睡懒觉倒无所谓,但这毕竟是第一天做客—— 温父不在家,温崇月在一个人喝茶,电视开着,放着科普教育片。听到声音,他抬起头:“想吃点什么?” 夏皎说:“什么都行。” 夏皎想,自己口中的“什么都行”,和温崇月的理解似乎出了一点点差错。 夏皎以为的早餐:加热的吐司,果酱,或者速冻包子加豆浆。 温崇月做的早餐:南瓜浓汤,蒜香虾仁番茄意面。一枚花朵形状的甜椒煎蛋,水果蔬菜沙拉,还有——那天他带给夏皎的同款凉拌菜。 夏皎用筷子夹起一小片凉拌菜,薄薄一片,能透光,有清香的甜味,吃着熟悉,却又分辨不清,好奇极了:“这是什么?山药吗?还是洋姜?” 温崇月说:“是萝卜。” 夏皎傻眼了。 她最讨厌的蔬菜就是萝卜,可是这个萝卜,完全没有她讨厌的、会呛鼻子的辣味,甚至还有些甜。 好像是看穿她的想法,温崇月解释:“这是国产的青萝卜,比其他品种的甜。靠近缨的部分甜,最适合凉拌。” 夏皎说:“我上次吃青萝卜是夏天时候的事了,但是不甜,还辣。” “不同季节产出的萝卜,味道也有差别,”温崇月解释,“春天萝卜适合腌渍,夏天时候的萝卜辣味最重,适合煮汤,秋天产的萝卜软,可以晒萝卜干,冬天的脆甜,最适合拿来凉拌。” 夏皎佩服得五体投地。 温崇月精准无误地记着这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不止是萝卜,他阳台上还栽种了好几种类的罗勒,夏皎喜好植物花草,但是没有种过罗勒。 温崇月挨个儿教她辨认,有着特殊丁香味道的是丁香罗勒,南方人做菜用得最多的罗勒就是这个品种,台湾会叫它“九层塔”;叶片圆圆的是甜罗勒,有着细腻的甜香,仔细闻,还有细微花香;类比于柠檬气息的是柠檬罗勒,可可爱爱,温崇月喜欢在烹饪结束时、往饭菜中加它;叶子颜色最深、有着甘草和薄荷气味的是泰国罗勒,紫叶罗勒最容易辨认,紫色叶子的那株就是…… 他们都没有提昨晚的事情,温崇月不勉强她,只是在晚上提醒夏皎。 他希望夏皎能够尽快做好心理准备,因为这种事情是不可能避开的;当然,在夏皎能够接纳之前,他绝不会做任何有违她意愿的行为。 …… 夏皎迅速闪婚这件事情,只通知了家人和好友江晚橘,江晚橘最近似乎和她那个前男友还在拉锯暧昧之中,只有一个反应:“温表哥下手这么快?” 夏皎敏锐捕捉到关键词:“什么表哥?” 江晚橘说:“他是我前男友——也就是我和你说过的老陈的表哥……啊,这个不重要。你们这么快的吗?” 江晚橘语气中满满的不可思议,感慨结束后,笑着告诉夏皎:“你也别担心,温崇月对你怎么样?你们两个相处还和谐吗?”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夏皎用力点头。 能让挑剔的江晚橘夸赞一声优秀的男性不多,和夏皎不同,江晚橘在人际关系方面相当敏锐,她看人也准。曾经夏皎在江晚橘醉酒落水后跳下去救过她一次,从那之后,江晚橘对夏皎就格外好,还开玩笑说夏皎于她是救命之恩—— 在介绍两人认识之前,江晚橘也是思考了很久,关于他们两人的性格、对未来伴侣的期望……等等等等。 事实上,也正如江晚橘预测的一样,夏皎和温崇月的相处十分融洽。 温父是已经退休的数学教授,温和从容,爱好就是和同住在一个楼的好友下下象棋,聊聊天,在家的话,就是和温崇月喝茶,看报,看电视。 和夏皎想象中那些高大尚、只懂学术无心生活的教授不同,温父很随和,也会和夏皎聊现在流行的一些游戏或者剧、电影。当然,老人不会玩,但他很乐意接受这些新事物,并学习。 新年也是在温家过的,温父很传统,为了过年,特意炸了丸子——团成兵乓球大小的肉团儿在温油锅里滋滋溜溜地冒着香味,刚炸出来的丸子干香适口,外焦里嫩,“喧腾”。 夏皎也按照温崇月的配方去调了“老虎酱”,黄酱、甜面酱、虾皮、蒜泥、香油调和好,刚炸好的丸子蘸着吃,又香又鲜。 过年的年夜饭没有叫外送,是温崇月和温父、夏皎一起准备的,不过夏皎更多的是打下手,洗个水果或者拿个碟子。温父掌勺,温崇月则是做一些其他的素菜。 根据传统,红烧鲤鱼必不可少,除此之外,还有传统的芥末墩儿和豆儿酱,这俩都是早早准备好了,芥末墩儿甜酸清脆,解油化腻,豆儿酱清凉嫩滑,点上温父打得腊八醋,夏皎吃得很开胃。 逢年过节,少不了学生拜访,温崇月知道夏皎内向怕生,主动和温父说明。温父表示理解,让温崇月带夏皎去看看电影、去商城逛逛——怎么自在怎么来,这是温父的宗旨。 少不了要见面打招呼的,也是温崇月微笑着介绍:“这是我妻子。” 夏皎还没有适应这个称呼,一连好几天,脸上的红热都没有消下去过。 年假结束后,夏皎的头有些不舒服,又请了两天假,温崇月的年假长,还剩下两天休假,带夏皎去医院检查了一下,说是没什么大概,可能是精神过度紧张所致,建议不要有太大的工作压力,保持心情愉悦。 ——工作压力。 ——夏皎当然知道压力源自哪里,她的性格与这份光鲜亮丽的工作并不符合。每天强撑着制造一张微笑面具上班,硬着头皮和各路人士打交道,让她筋疲力尽。 ——但如果辞职了呢? 辞职后,她应该找什么样的工作? 最适合社恐的工作,大概就是被霸总关在别墅里的小娇妻吧。 夏皎更泄气了。 为了更好地照顾她,温崇月将她带回自己的房子。 他自己的房子装潢要简洁许多,比温父那个房子还要大一些,同样的简洁干净、大方,阳台上的花草不多,但罗勒和薄荷之类的东西种了不少。 夏皎没有仔细观察,她倒头就睡。 都说犯春困,立春第一天她就开始乏上了。 醒来时候已经到了中午,只闻到香气扑鼻,她睁开眼睛,看到温崇月侧坐在床边——他原本应该是准备触碰夏皎的脸,直起身体,缩手,含笑问:“要不要吃饭?” 春打六九头。 立春这天,按照传统得吃炒春饼,这叫“咬春”,寄予“天地一家春”的祝愿。 面饼烙得薄如宣纸,圆圆一张,筋骨软韧。夏皎去年吃过一次春饼,店里做的,荤菜是炒猪里脊和蒜黄,素的是早春青韭和“火焰儿”菠菜、绿豆芽。 温崇月准备得更细致、丰盛,除了以上一荤一素传统两合菜外,还准备了一盘松仁小肚儿,切成条,还有一盘切成丝的酱肉,一盘炉肉丝、一碟俯地羊角细葱丝,一碟鲜芥菜丝,一碟鲜黄瓜丝,搭配香稻米粥。 夏皎吃得开心,一口气吃掉六个,还想再来第七个,被温崇月含笑按住手:“别吃了,站起来,消消食,别把胃撑坏了——喜欢吃的话,下次再给你做,好吗?” 夏皎遗憾极了:“我才吃了六个。” “溥仪当年吃了六个,被领班太监叫人提着他胳膊,拎起来往地上上下墩,”温崇月说,“看过砸年糕吗?当年溥仪就像那被上下抡的锤子来回砸夯。” 夏皎噗呲一声笑了,她说:“你这话说的,就像你看到似的。” 温崇月用茶漱口,他笑了一下:“我可以认为你在夸我讲得绘声绘色吗?” 夏皎双手托腮:“不,当年能亲眼看到这一幕的肯定都是太监。” 温崇月反应过来,站起来,夏皎拔腿想跑,可惜晚了一步,被温崇月掐着腰抱起来上下墩,她扒着温崇月的胳膊,笑起来:“好好好,我投降,对不起,温老师,我不该这样说……” 双脚离地的感觉,夏皎已经好久没有体验过了。温崇月拎她就像拎小鸡崽,这种感觉可一点儿也不好,笑到流出眼泪,胳膊压的胸疼,她拍了拍温崇月的手,想要求饶,可惜对方的手反而收得更紧了。 夏皎抬头,直见温崇月垂首看她,因为玩闹,上衣往上移了几寸,露出一截雪白,像刚切开的嫩藕。温崇月目不转睛地看了半晌,他倾身,吻上夏皎的唇。 夏皎仰着脸,她没拒绝,紧紧拽住他衣袖的手指慢慢松开。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阳光正好,温崇月抱着夏皎往卧室走去,他说:“上次是我太着急,没有做好事前挑弄。这次我学会了,再试试?” 夏皎木木呆呆:“怎么试?” 温崇月说:“用嘴试。” 温崇月又问:“怎么喝成这样?” 夏皎低头,她说:“同事聚会。” 温崇月颔首,他说:“我今天见朋友,也在这里吃饭。等聚会结束,你打电话给我——还记得怎么打电话吗?” 夏皎的脸涨红了:“当然知道。” 温崇月笑了,他捏捏夏皎的脸,软乎乎一团。 松开手,温崇月说:“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 看着夏皎点头,温崇月才转身离开。 巧的是,两人去的包厢也是隔壁,一左一右。 温崇月下午才到,本想着在家休息,但朋友一定要他出来见面谈事情,这才出来。 推门进包厢,只有陈昼仁一人,白衬衫,上衣顶端开了两粒纽扣。 温崇月说:“怎么今天有时间?” 陈昼仁笑,示意他过来:“我时间很多,倒是某位已婚人士,三次约你出来,两次都有事要忙。忙着和妻子培养感情啊大忙人。” 温崇月未置可否,他坐下来。 温崇月是自己开车来的,等会还要接夏皎回家,绝不能喝酒。 想到这里,温崇月思考了一下,忘记问夏皎有没有考驾照。他对夏皎并不怎么了解,回忆起只有她怯怯的模样,如果她有驾照的话,等以后也给她—— “小姨问了你的近况,”陈昼仁说,“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打算告诉她?” 温崇月按按太阳穴,他闭上眼睛:“真要是告诉她,恐怕连婚也结不成。” 陈昼仁说:“我刚才还看到兆聪,说是谈合同,就在隔壁,你不打算过去打个招呼?” 温崇月一口回绝:“不了。” “好歹也是你亲弟弟。” 温崇月说:“我和他没话谈。” 顿了顿,他抬头,问陈昼仁:“你说兆聪在隔壁谈合同?和哪家?” - 夏皎重新进入酒局,果不其然,同事已经喝得醉醺醺,趴在桌子上了。 为首的宋兆聪仍旧不肯放过,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合同签不签,就在他们一念间。 夏皎僵持了五分钟,没有去碰酒。她不想再喝了,这是社恐以来的第一次反抗,指甲深深掐住手掌心,掐到掌心发白,疼痛感并不重,至少不会比胃更难受,她说:“据我所知,酒桌上签的合同不具备法律作用。” 宋兆聪说:“你我不说,谁知道这合同是哪里签下的?” 总监叫她名字:“小夏。” 夏皎张口,想要说话,宋兆聪的手机却响起来,他接通,语调轻松地叫了一声“表哥”,没有丝毫避讳,不清楚对面人说了些什么,宋兆聪坐正身体,打量了一眼夏皎,应了一声。 这个电话之后,宋兆聪稍微收敛一些,圆滑地让吃菜,不再提喝酒的事情。 总监心里忐忑,试探着问了一句,宋兆聪扭头对助理说:“拿过来看看,没问题就这么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啵啵啵~ 明天见哇宝贝们!! 感谢在2022-02-1823:00:51~2022-02-1923:02: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太太,饿饿,万万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lowslow、鲸落R20瓶;hahahaha18瓶;我们芝士界的人从不认、克劳斯的野生女儿、狐小小、姗姗10瓶;桃浦兔7瓶;讲男德、啊啊阿福、婷婷、大人w、瘦肉粥、比比波、努力学习、时梧5瓶;21930024、萍萍麻麻、焦糖橙子3瓶;唉唉唉、FLEE、流年似水2瓶;欧呦欧呦、陌夏笙歌、53067727、铁血BG人、十点、存熙、想当包租婆的糖醋排骨、yanguedeep、今天上午、.予、Zzzyu、夏玖、小桥烟雨?、宁三公子、岁岁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第22章 香烤小羊排 夏皎说:“其实我菜烧得不错。” 温崇月表示认同:“是的, 烧得一手好菜,也烧得一手好厨房。” 夏皎:“……” 这个话题暂时结束,温崇月挽起袖子, 收拾着夏皎留下的“残局”。 其实也很容易整理,烧出黑烟的原因也被温崇月顺利找出来。全因锅底不太干净,这是新锅, 拿回家后, 温崇月还没来得及收拾,夏皎就用上了。 也是夏皎大意,没注意到这点。 温崇月不紧不慢地将东西整理好, 问夏皎:“今天想吃些什么?” ——“今天吃什么?” 这可能是温崇月最常对夏皎说的一句话了,如果给两人每天的对话排一下名,温崇月的高频语应该就是今天吃什么和放松别这么紧, 而夏皎的应该就是温老师求求你了。 平时, 在温崇月准备晚餐时,夏皎会去客厅照顾两只猫咪。 两只猫咪如今已经相处得如胶似漆了, 或许因为月份差距, 小虾米总是喜欢窝在温泉的肚子“垃圾桶觅食”的小狸花贴贴, 反复用喵语威胁无果,自暴自弃,任由小虾米在它洁白优雅的长毛上贴贴。 可惜这种平衡被小虾米去含温泉咪咪而打破, 虽然已经做了绝育手术,金吉拉仍旧是太监中高贵王子, 一大一小两只猫咪经过搏斗,最终仍旧以温泉的让步宣布告终。 虽然两只猫咪关系好, 但也绝对不会用同样的饭碗、水碗和猫砂盆, 就连窝也是分开的。不过小虾米很少去光顾自己的猫窝, 它喜欢睡在温泉的肚皮或者背上。 夏皎洗干净两只猫咪的小瓷碗,开了新鲜的猫罐头,重新加了水,小虾米蹭着她的腿喵呜一声。 温泉摇晃着蓬松大尾巴,优雅进食。 夏皎今天没有撸猫,她清洗双手,恰好生日蛋糕到了,她偷偷地藏起来,才溜进厨房。 小炖锅中例行炖着给夏皎喝的雪蛤花胶汤,咕嘟咕嘟冒着氤氲的香气,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热气将雪蛤花胶煮到脂满汤浓。小蒸笼里正在蒸蛤蜊干,温崇月将碧绿的西芹切成规整好看的菱形丁,手指粘着清新的蔬菜香,他不抬头:“饿了?” “没有没有,”夏皎摇头,“我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你的。” 温崇月想了想:“拿个小旗子,站在我旁边喊’温老师加油’?” 夏皎:“君子动手不动口。” 温崇月笑了:“能请夏同学帮我去摘一些迷迭香、百里香和甜罗勒吗?我今天带回了些新鲜的羊单排,可以做香烤羊排。” 夏皎说:“收到,温老师。” 温崇月不太会照顾植物,阳台上种了许许多多的常用香料,之前被他养的病恹恹,瘦瘦小小。夏皎来了之后,才妙手回春,将温崇月的阳台打理得井井有条,一棵棵植物也精神百倍地挺了起来。 春末,夏尚未至,植物比人更先感知到空气温度和湿度的变化,夏皎看到茉莉花结了小小的白色米粒花苞,她半蹲着,贴上去嗅了嗅,茉莉花清幽,花苞稚嫩,现在还不算很浓,必须要靠近才能嗅到。 落地窗外雨水濛濛渐渐,一方造景方坛中,硬币大小的碗莲叶片圆圆,下方游着几尾不到五厘米的红色小鱼。还是夏皎从夜市上买来的,一元一条,被她兜了五条回来,没想到不仅活下来,还游得十分欢快。 夏皎主动请缨,由温崇月说做法,她亲手烤了羊排——做法并不复杂,先将采摘下来的迷迭香、罗勒叶和百里香混在一起,切得细碎,加上黑胡椒、橄榄油和粗盐混合,调成腌肉的调料。 碾碎的植物香料散发出迷人的香味儿,尤其是甜罗勒,细腻的甜香和轻柔花香混合在一起,恰到好处地遮住肉类的气息。 羊排已经准备好了,均匀地抹上几层腌料,晾三十分钟,等腌制入味后再抹去混合的香料叶子,放到油锅中双面煎上几分钟,直到上色后,再取出,切些洋葱圈搭配,放到烤箱中高温烘烤。 这种做法并不难,夏皎还做了南乳空心菜,顺便拌了一个水果沙拉。 温崇月终于注意到夏皎今日的勤奋,将蛤蜊拌西芹盛在盘子中,锅中煨着冬瓜莲子汤,这汤饮做法简单,不过温崇月有独家改良妙方,往里面加了香菇蒂——这是平常吃新鲜香菇时候特意留下来的,晒干后,在煲汤、卤味或者炖煮的时候放进去,天然提鲜解腻。 锅里的冬瓜在浓郁的香叶、香菇蒂的炖煮中呈现出淡淡透明色,莲子的清香和冬瓜特有的味道透过未盖严的缝隙中透透蹿出来。 温崇月捏住夏皎的肩膀,要求她看自己。 温崇月说:“说吧。” 夏皎:“什么?” 温崇月说:“你有什么事情想请我帮忙?还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 夏皎睁大眼睛:“没有啊,你在想什么?” “那你今天这样殷勤,”温崇月猜测,“遇到麻烦事了?你可以和我商量——除了降低频率。” 他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因为今天是你生日啊,”夏皎说,“生日当天,我为寿星稍微做一些饭……不犯法吧。”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她说得轻巧,温崇月怔住了。 厨房中香味弥漫,所有锅里的、碗里的、蒸笼上、凉拌盆中的食材都要拉着手一起跳踢踏舞。 温崇月的手仍旧在夏皎肩膀上,他没有说话,深色的眼睛中像是春天经过的雪谷。 夏皎意识到不对劲,她确认:“……你忘记了吗?忘记今天是自己生日了吗?” 温崇月缓过神来,笑,轻描淡写:“可能是最近太忙了。” 将夏皎抱起来,他的唇轻轻地贴在夏皎脸颊上:“谢谢你。” 夏皎仍旧觉着不可思议。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人忘记自己生日呢? 可温老师的确是这样,他甚至没有买长寿面,也没有准备包饺子——在北方的某些城市,包饺子是最高的礼节。逢年过节包饺子,过生日也包饺子。 温崇月吹灭了夏皎点燃的蜡烛,听夏皎唱生日快乐歌,欣然接受夏皎精心选择的花束,称赞她的眼光。 两人将花分开,插了三个花瓶,一个摆在客厅,一个放在书房,还有一枝放到卧室中。 夏皎为温崇月购置的生日礼物是一套漂亮的茶具,适合两个人慢悠悠地煮茶喝。 今天的雨下了一整天,淅淅沥沥不停,梅雨梅雨,梅子黄时雨,剪不断地连成线。 苏州的东山白玉枇杷已经上市,清甜可口,阳山的水蜜桃还需要再等一段时间。但皎皎水蜜桃已经熟透了,一咬就冒着甜水,温崇月钟爱这一口鲜美。 生日之辰的人最大,就连注重养生每天只早晚各一次身体锻炼的温崇月都难得破戒,夏皎挣扎着往外面爬,被拽着脚腕扯回去。夏皎小小声提醒温老师,已经够了。 “不够,”温崇月说,“今天是我生日。” 夏皎说:“就算是生日也不可以杀鸡取卵呀。” 温崇月握着她的发,覆上,纠正她的用词错误:“不是杀鸡取卵,是检查。” 说到这里,他声音低下去:“你还没摸过卵。” 心肠软和的夏皎迁就了寿星,她认为自己真是身体力行地证明了何为舍命陪君子。 君子满意,皎皎要断气。 温崇月变着法子地炖好的滋补汤品也没有令夏皎容光焕发,她喝下去的所有汤饮,在体里滋养之后又全喷出。在温崇月的生日结束之前,夏皎同情温崇月连自己生日都忘掉,但在他生日结束后,她难过地同情不生只日的自己。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凌晨,夏皎在夜间醒来,并没有看到温崇月的身影。她口渴,卧室中的水已经空掉了,她趿拉着拖鞋下床,想要去外面喝水。 只有一盏朦胧夜灯,昏黄如豆。 温崇月就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桌子上摆着茶具,这是他生日唯一收到的礼物。 小虾米跳到他膝盖上,温崇月沉默地抽烟,外面是朦朦胧胧的夜色,连绵不断的雨水,他的背影萧索孤单,像是无意间溅到泼墨山水画中的一笔重墨,如玉山,如松柏。 夏皎又缩回脑袋,悄悄地回了床上。 就这一次。 夏皎只在这个夜晚忽然窥见温崇月沉寂的一面,浓暗夜色,只有手指间香烟的一点光,就这一次。 梅雨并未结束,天气渐渐热起来,花店里的生意照旧,每日鲜花开谢,错过最佳花期的花会拿来晒干,做一些干花制品,包装后会继续售卖。 其实不单单是一些大型的花艺订单,他们也有一些面向大众生活的花材,虽然无法避免不和人打交道、接触,但夏皎的确真心热爱自己的这份工作。 她喜欢花朵,喜欢植物,喜欢那些前来购买花的客人。 什么是奢侈品呢? 夏皎曾经在一线的奢侈品牌中工作很久,她接受相关的培训,听课。很多人将奢侈品定义为富豪和中层阶级的日用品,是享受着别人花时间制作出的精美商品。顾客们付的钱并不能将物品赋予奢侈的定义,奢侈的是技艺精湛匠人为制造物品而所花费的时间。 夏皎现在不这样想。 在温饱之外,人们为自己日常装点出来的生活情趣才是奢侈。 譬如购买花。 夏皎的第一位客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约莫六十岁,背着手,站在玻璃橱窗外。他穿着一件并不怎么合身的冲锋衣外套,款式过于年轻,又过时,看上去像是儿子淘汰下来的。 当天的鲜花陈列是蓝姐亲自做的,春天的小茉莉为主基调,搭配了珍珠金合欢,桉树叶、常青藤、洋桔梗等等等等。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梅雨绵绵,非节假日、没有大型订单的时候,店里一般不会很忙。 蓝姐和高婵去了工作室,在聊接下来的一个大客户的订单,蓝姐很中意高婵,平时有什么活动,也乐意带着她。 郁青真百无聊赖地用小刀将花泥反反复复地切,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夏皎聊天:“蓝姐很赏识高婵啊。” 夏皎:“嗯。” 郁青真:“昨天我还看到高婵给蓝姐带星巴克。” 夏皎:“嗯。” 郁青真:“看来讨好上司的确比老老实实工作更有效。” 夏皎不嗯了,她将新鲜到的玫瑰花梗斜斜地切开,插在细长颈的花瓶中。 郁青真侧身看:“你怎么不去刺?” 夏皎说:“我觉着刺也是玫瑰的一部分,留着更天然。” 郁青真嗤笑一声:“那等着顾客被刺扎到、投诉你的时候,你可别哭。” 夏皎专心致志地将玫瑰换了个角度:“没关系,这瓶只摆在这里,客人不会接触到。” 郁青真看向玻璃窗外,那个老人还在橱窗前停留,头发花白,像是落了雪的老旧枣树。 郁青真抱怨:“怎么站着不走了?影响我们品牌形象……不行,我得让小刘把他劝走,别影响客人进店。” 夏皎还没来得及说话,老人已经推开玻璃门进来。郁青真懒得动,她知道这些老人,马路上看到一毛钱也恨不得捡起来揣兜里,菜市场为了一斤几毛几分能磨上好几分钟,买根黄瓜还得让人送头蒜呢,完全不是花店的目标用户。 夏皎过去了。 她本不抱有太大期望,只是礼貌性地对老人笑了一下。 老人问夏皎:“你这嘎达有没有玫瑰花啊?” 夏皎为他介绍了一下店里有的玫瑰花,老人听了一长串,最后只买了一朵。 等结账离开后,郁青真用胳膊肘轻轻地捅了一下夏皎:“早说这些人抠啦,你不用讲那么详细。” 夏皎笑了笑:“没关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郁青真说:“那要不,下班后一块儿去KTV?” 夏皎拒绝:“不了,我想回家喂猫。” ——事实上,对于社恐来说,KTV简直是大杀器,进去听歌还好,被鼓动着唱歌才是酷刑。仿佛传递的不是话筒,而是一枚炸弹。 郁青真叹气:“你看你呀,被婚姻生活折磨的都无聊到这种地步了吗?已经没有任何夜间活动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郁青真认为夏皎是早早步入婚姻坟墓的可怜人,可夏皎并不觉着自己的婚姻生活无聊。 她夜间活动可丰富了。 这种话当然不会说,夏皎不是那种为了口舌之快而过多暴露自己的人。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下班时间,夏皎照例拉黑了宋兆聪尝试联系她的第17个手机号码,照例带一束花回去送给温崇月。 温崇月今晚做梅菜扣肉,夏皎喂完两只小猫咪,跑到厨房和他兴致勃勃地聊自己今天卖出去的第一朵玫瑰,巴拉巴拉地讲完,温崇月笑着说:“我今天也有趣事和你分享。” 夏皎猜:“你下班路上捡到钱?” 温崇月提醒:“我开车出行,皎皎。” 夏皎:“你开车捡到了运钞车掉下来的钱?” 温崇月笑:“皎皎,虽然我明白你对频率过高有怨气,但还不需要幻想我进监狱这种事情。” 夏皎:“……” 温崇月切了一块肉,给夏皎看:“瞧,这是什么?” 夏皎说:“二师兄的肉。” 温崇月忍俊不禁,他说:“这是’淮黑猪’,江苏本土猪。” 夏皎沉默两秒,她小心翼翼地问:“那今晚,我岂不是在吃老乡?” 温崇月:“……” “皎皎,你的共情能力让我惊叹,”温崇月高度赞扬夏皎,继而低头,认真对着案板上的猪肉诚挚道歉,“抱歉,淮黑猪,今天我可能要干你老乡了。”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第23章 大虾奶酪法棍三明治 温崇月想要和夏皎分享的有趣事, 当然不是和淮黑猪的老乡进行友好的切磋。 而是多年前和他一起办辅导机构的朋友忽然致电,告诉温崇月,找到了当时温崇月带课班级学生的一些试卷作业存档。 其中就有夏皎的。 夏皎呆住了:“这么长时间了, 怎么还留着?” “没办法,”温崇月叹气,“李联是个收集控。” 李联,就是当初和温崇月一块办辅导机构的合作伙伴,夏皎听过他讲写作课,对他的印象就是瘦瘦高高、戴黑框眼镜的洁癖狂。 他一般不会坐下, 每天上课的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消毒湿巾, 将讲台反复擦上五遍,才会轻轻地放下自己的书。 重度收集控的李联有两套房子,不住人,专门用来做仓库,用来分门别类地放置他所有的“纪念品”。 他认为这些都是他这一生留下的痕迹,万一今后他飞黄腾达, 成了名人, 这些东西可是都能直接进博物馆的。 夏皎并不觉着这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 如今她已经忘掉自己当时写的英文作文会是什么。 不过能够想象到,一定非常羞耻。 夏皎曾经在整理房间的时候发现了自己的语文作文, 当时被老师高度赞扬的内容, 放在现在就是回看都要昏厥过去的黑历史。 三天后, 温崇月收到李联寄来的夏皎作业和试卷存档。 事实上, 温崇月对夏皎的印象已经淡到如水,假使不是夏皎主动提起, 他早就忘记自己曾经教过她, 更不要说夏皎提到的下雨天送她回去这件小事。 温崇月的记忆力并不算差, 只是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不会给他留下深刻印象。隔着多年光阴回望过去,像是铅笔留下的痕迹,只剩下淡淡一团晕染。 教夏皎的时候,温崇月已经在读大学,性格也收敛了很多。 他年少时轻狂气盛,高中刚毕业那会,和朋友组过地下乐队,他是贝斯手,是乐队里性格最好(相对其他人而言),打架时话最不多的一个。地下乐队之间起冲突时,温崇月沉默地按着人的头狠狠往墙上砸。 后来没多久,乐队解散,温崇月读大学没多久,痴迷钻研技术,和几个同学组建团队做黑客。彼时红客联盟早已解散,网络环境监管也少,温崇月带着几个伙伴乘机飞来飞去参加一些比赛,团队里有同学经济困难,温崇月便包揽了整个团队参加比赛的花销——当然,这笔钱并不是伸手向温父要,都是温崇月自己赚的。 和朋友合伙开设假期的辅导机构就是温崇月的赚钱途径之一。 温崇月年少时跑的地方多,做过的事情也多。和其他温室里长大的富家子弟不同,父母失败的婚姻让温崇月提前感知到世界的利己主义和人性。 温崇月的物欲值并不高,不过乐于尝试其他享乐、略带有危险性的事物,他在斯图加特尝试过高空跳伞,也曾在福克斯挑战过冰川徒行,去阿拉斯加体验直升机滑雪,也和表弟一块儿考取帆船证,驾驶游艇出海。 在这些东西的刺激下,温崇月早就忘记了自己教过的学生。他更不会想到,顺手帮助的一个腼腆女学生,会在多年后成为他的结发妻子,他此生的伴侣,枕边人。 周六,夏皎回家探望父母,温崇月白日里去了户外攀岩,归来后拆开李联寄来的包裹,拿到妻子读书时候写的作业和当时一些零散照片。 难为李联花费心思找齐,温崇月打电话过去道谢,李联声音发坏:“行啊你老温,没想到你当时看上去为人师表的,居然找了自己学生当老婆。” 温崇月笑骂他:“贫嘴。” 都说字如其人,夏皎的英文字体写得规整,不出格,就是当时学生们都统一练的所谓“衡水体”。 毕竟是为了高考拿高分,整洁干净、易辨认为重,温崇月不会对字体下过多评价,他只是慢慢阅读着夏皎彼时写下的东西,尝试在回忆中拼凑出这个不擅长社交的女性。 当时的辅导班是小班制度,一个班级里的学生数量少。温崇月做事负责,都说潜移默化,他骨子里有点温父的平和从容,随着年龄增加而愈发凸显,授课也耐心。 下课时,来找温崇月问问题和倾诉烦恼的人不少,但夏皎从来没有来过。 李联还寄来了当时的照片,夏皎的位置就在窗边。彼时她骨头都没定型,要比现在更纤弱可怜的多,瞧着像伶仃无助的鸟,就算是合照也微微低着头,眼睛中是一种游离之外的茫然,像是无法融入族群的幼鹿,又如失了队伍的雏鸟。 温崇月捏着照片,想起夏皎在相亲时说过的话。 “有天晚上,我错过了车,您开车送我回了家。”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家中无人,窗外只有清风动枝,三钱月色越过玻璃入户,温崇月抚摸着膝上乖乖巧巧的温泉,终于从记忆中捕捉到一些残片。 他的确送过夏皎回家,不过也是看她可怜,班上的学生只有她是外地人,讲并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常常分不清“n”和“l”。同学们逗她讲刘奶奶和牛奶奶,夏皎讲不出,憋得脸红眼也红。 或许少年少女之间的玩笑并无恶意,但这应当给她带来切实伤害,温崇月从未见夏皎和人谈笑风生,在课余时间,她永远低着头看书,写作业,背影瘦弱纤细,像甩上去的一道墨点。 温崇月并不记得自己和她讲过什么话,一个沉默胆怯的学生会让老师的用词也变得谨慎。大约是一些鼓励的话,也仅仅是鼓励,不会伤害到学生敏感而脆弱的内心。 仅此而已。 小虾米钻进垃圾桶中,哪怕结束流浪生活,它也习惯性地去垃圾桶中翻一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猫重桶轻,摇摇晃晃地啪啦一声摔倒,声音惊起温崇月,他放下照片,若有所思。 那时候的温崇月的确未曾想过,自己会选择和顺手帮助的学生结婚。 夏皎也没有想过,自己会选择在苏州定居。 她长于江南水乡,习惯了接近一个月的梅雨天气,衣服只能烘干,到处潮哒哒、湿润润,呼吸的空气里似乎都含着缠缠绵绵的雨。夏皎原以为自己永远都会在江苏,但后来有了目标,辛苦读书,终于成功在心仪城市中读大学,在北方生活多年,这里没有梅雨,四季分明,冬天不再湿冷,还有踩上去暖热暖热的地板。只是“春脖子短”和偶尔有雾霾,夏皎努力适应了这个干燥、快节奏的城市。 再度回到梅雨中,夏皎也并未觉着不适。 大概感觉到舒适从来都不是城市,而是人。 花店里的有专门的员工用餐休息区域,也有微波炉。其他人大多选择点外卖,或者去附近的店里吃饭,夏皎不用,她有温崇月做好的便当。 温崇月选择的玻璃便当盒,可以直接放进微波炉叮一下,密封性也好,放到包中不用担心会将书也染上食物的味道,除了重一点外完全没有毛病。 大学看日剧,夏皎对其中妈妈为孩子准备的便当盒惊叹不已,没想到她上班后居然享受到这个待遇。 在前一天晚上,夏皎就会和温崇月一块用酸奶、蕃茄酱、蜂蜜和咖喱粉、酱油等调料腌制鸡肉。第二天,在夏皎还蒙着脑袋睡觉的时候,温崇月就已经起床,先用纸巾吸去鸡肉表层调料,再放进烤箱中烤。 温崇月喜欢为她准备的还有菌菇饭,用五常大米,混合了香菇、蟹味菇、白玉菇,吸足了芝麻和柴鱼的香味,每次加热后都会惹得同事赞叹。 当然,夏皎最喜欢的还是三明治,她简直是三明治的狂热爱好者,以前工作时候的早餐永远是三明治,方便快捷不脏手,吃完就可以丢入垃圾桶。 温崇月就变着花样做——最简单的蔬菜沼三明治搭配烟熏三文鱼,奶酪渍物法棍三明治中包裹着苦苣、牛油果和水煮大虾,旁边永远是切得整整齐齐的厚蛋烧。 在夏皎拒绝工作日的早操后,精力充沛无处用的温崇月重新开始了晨跑。不过,在晨跑之前,他会先用烤箱做一份蔬菜鸡蛋马芬或者蓝莓酥饼。等晨跑结束,烤箱里的东西也散发出迷人的香味。温崇月将烤制好的点心放进夏皎的便当盒中,增加她上班背包的重量、也增加她摄入的热量,以此当做自己失去晨间运动权的无声抗议—— 是的,如今两个人的运动只剩下夜间。 在经历过好几次晨起锻炼导致的精神不振后,夏皎和温崇月开诚布公地谈了一场。双方权衡利弊,以及体检报告作为重要证据,这对新婚夫妻达成共识。 无意外情况,在两人身体健康的前提下,一日三餐,坚持不动摇。 新的家庭规则试运行后,获得夏皎的强烈好评,她可以有更多的睡眠时间,上班时候的精神更好,就连陪猫咪玩耍的次数都多了。 温崇月拒绝对此做出评论。 七月夏日长。 绿荫浓,梅雨停,绿塘清水涌。吴江地区有首民谣,“六月六,买点馄饨落一落;七月七,买个西瓜切一切”。 事实上,七月的苏州不止是西瓜,太湖西山的杨梅熟了,李子红,蜜桃甜。 夏皎对桃毛过敏,碰不得,偏偏又爱吃桃子,只能笨拙地戴着手套剥皮——西山的水蜜桃甜啊,又大又白,透点淡淡的粉,一只手握不住,得捧着,小心翼翼在桃子上戳个口,低头吮吸满满的蜜桃汁。对桃毛过敏的人不能这么吃桃,夏皎只能可怜兮兮地揭掉桃皮,在尽量不触碰桃毛的状况下吃桃肉。 西山水蜜桃的优点就是汁多,夏皎当然知道自己这样太浪费,可别无办法。 直到被温崇月发觉。 “早该和我说一声,”温崇月有些无奈,他手法熟练地揭开桃皮,将白白净净的桃肉喂到夏皎唇边,“咬——你以为丈夫的作用是什么?” 夏皎咬了一口甜嘟嘟桃肉。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到底是做菜熟练的人,就连一颗水蜜桃也能揭得这样好,她满足地喟叹一声,回答温崇月的问题:“嗯……丈夫的作用,做家里的顶梁柱?” 温崇月说:“皎皎,说心里话不犯法。” 夏皎松了口气,想了想,认真地说:“提供稳定的X生活?满足食欲和X欲?” “你这样理解也没有问题,”温崇月说,“我们是伴侣,皎皎,明白伴侣的意思吗?再遇到这种小麻烦,我希望你第一个想到的是找我帮忙,好吗?” 夏皎就着他的手,一口一口吃桃,她苦恼:“但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温崇月:“不会。” 的确不会。 温崇月并不介意剥一颗水蜜桃,喂给对桃毛过敏的妻子吃,这并非毫无代价,夏皎还会捧着水蜜桃让他吃,将饱满的桃子咬出紫红如熟透的杨梅色,直到皎皎蹙眉咬唇才松开。 随着七月的到来,锦溪古莲长堤长,拙政园中菡萏碧波如荡,太湖东山花西山果香,或者在同里摇橹悠悠,或者提一盏灯,夜游网师园。来苏州游玩的人比往时更多,有小情侣,也有一家人出行,苏州博物馆前排队的人能够到百米之外。游客如织,大大小小园林都难觅清净,太湖旁边的农家乐也是,每逢节假日也必定爆满。 花店的生意也更好了。 虽然夏皎如今还不具备参与大型设计的资格,但在花店中和植物共处也让她感觉到放松自在。现在的工作环境并不需要夏皎再去购买昂贵的衣着首饰来妆点自己,只需要淡妆干净就好,之前的工作实在太累了,现在的夏皎每天都素素净净地去上班,更何况,处理花材总有意外,也不适合穿材质娇贵的衣服。 之前那位老人成了花店里的常客,他还是一脸严肃,不爱说话,每次来都急匆匆,买的也不多,每天一朵玫瑰,雷打不动。 夏皎尝试向他推销店里的会员制度,想要说明会有优惠,可惜老人并不领情,冷淡地打断她:“别想哄我办卡,我不充钱。” 夏皎说:“是这样的先生,不需要您充卡,我们只需要您留下手机号和姓名——” “不要,”老人硬邦邦地说,他还在坚持用现金,掏钱包,“不用。” 夏皎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倒是郁青真吃吃地笑起来,她颇有些同情地拍了拍夏皎的肩膀:“我都说了,没必要把心思花在这种购买力低的客人身上。” 夏皎不赞同她的说法。 夏皎说:“客人都一样的。” 郁青真不这样认为,她看不上这些零散的、只会按枝购买花朵的人。在郁青真眼中,像白若琅那种级别的客人,出手就是几十万,买一卡车一卡车的花,眼睛都不眨一下,才是需要耗费精力去维持的优质客源。 上次去布置场地的时候,郁青真也看到宋兆聪的照片,虽然称不上一表人材,但也是五官端正。这是郁青真第一次触碰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世界,不免有些心猿意马。 郁青真若有所思:“有钱人一次购花的订单,提成得赶上我们好几个月的基础工资了吧?” 夏皎不与她辩解,她在为自己的第一份订单而烦恼。 花店中有一项特殊的定制服务,是客人先给出预算,再说自己想送花的对象性格、送花的场景,花艺师会根据客人填写的要求来制定专属的花束。 夏皎接到的订单,客人是位女性,腼腆内向,还在读大学,预算只有一百五十元,想要送花给暗恋的男生。 她想要一束能够委婉表达心意的花束,但不要玫瑰这样寓意太过招摇的花材。 夏皎尝试了好多种花材来进行搭配,都没有找到心中的感觉。屋漏偏逢连夜雨,在离订单结束的前四天,夏皎不幸感冒了。 并没有发烧,只是鼻塞,头晕,症状从周五傍晚开始,原定的周末出游计划全部取消,温崇月煲了糖水给她,夏皎病恹恹地喝着,躺在沙发裹着小被子,一只胳膊搂一只猫,老老实实发汗。 屏幕中放着一部老电影,《苏州河》,阳台上的茉莉花开了,幽幽的清香一直飘到客厅之中,慢慢扩散。 温崇月在用夏皎送他的茶壶煮茶,他做事情永远都是这样,不紧不慢。 两只猫窝在夏皎身上睡觉,舒服地打着呼噜,夏皎将胳膊抽出来,用湿纸巾擦了擦红掉的鼻子。 她说:“温老师,你暗恋过人吗?” 温崇月语调平静:“我不会暗恋。”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纯净水煮开了,咕咕噜噜地冒着细碎的小气泡,蒸汽升腾,温崇月说:“喜欢就去表白,暗恋只会感动自己。” 夏皎狠狠地擦了一把鼻涕。 温崇月转身,他挑眉:“皎皎暗恋过?” 夏皎的回应是模糊不清的一声嗯。 这样很正常。 少女嘛,情窦初开,喜欢上一个人,就算身份差距很大,就算明明知道不可能,就算清醒地意识到可能性为零…… 要是能控制住就不叫情窦初开了。 温崇月看着夏皎抽出湿巾狠狠擦着鼻尖,他的视线重新落回面前的茶壶。 他似乎应该说“听起来很有趣”。 温崇月没有,他语调平静,换了话题:“今天想吃什么?” 夏皎闷闷地说:“枫镇大肉面。” ——如果不是这场病,原计划中,两人去虎丘,去十里山塘街,去寒山寺,在清晨去吃一份枫镇大肉面,这个被《舌尖上的中国》带到更火的面。 遗憾的是夏皎生病了,最好不要出门。 温崇月想了想:“要不要试着做做看?” 夏皎:“啊?” 温崇月是一个乐于尝试的人,除了“今天想吃什么”外,他还说“要不要试着做做看”。 不止在床上,沙发上,浴缸里,阳台上。 夏皎害怕失败,很难坚定迈出第一步。温崇月不一样,成功固然好,失败也无妨,他并不介意去尝试,试错也是一种经验的积累。 夏皎已经被他鼓励着试了好多次。 这次做枫镇大肉面也是。 苏州人吃面讲究浇头,面如何倒是其次,重点的是汤如何。汤得“吊”,还要卤,卤红汤白汤,搭不同浇头,甚至还会有苏州人早早起床,去尝一碗“头汤面”。 一碟阳春面,配几碟不同浇头,精致又雅致。 精致的苏州人,浇头也要讲究时令划分,春天食三虾面,夏时点特供的枫镇大肉面,秋日吃“秃黄油”拌面,冬寒要来一份冻鸡面。 枫镇大肉要等夏天才会出品,这个倒不难,温崇月已经购置来,难得是得吊汤。 做面汤的师傅,往往凌晨三点起就开始吊汤,更不要说每家老字号的独家卤方。 茶水清清幽幽地煮着,温崇月在网上查阅着资料,思考着在家中做枫镇大肉面的方法。 夏皎凑过去,感冒让她的声音听起来绵绵:“姑姑让我周四陪她去昆明看花,说是先坐飞机过去,到了那边就得开车了。” 温崇月唔了一声:“昆明?老秦在那边有车,你如果用得到的话,我就将他微信推给你——对了,你有驾照吗?” 说到这里,温崇月才想起来这个问题,他甚至不知道妻子有没有顺利拿到驾照,会不会开车。 夏皎说:“有啊,2014年就拿到了。” 温崇月刚想说将自己的车钥匙给她,在心里算了算时间,讶然:“14年?你那时候还没成年吧?” 夏皎点头:“对啊。” 温崇月不解:“你拿的什么驾照?” 夏皎无辜地笑:“Q/Q飞车的驾照。”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第24章 枫镇大肉面柠檬 温崇月叹气:“真不错, 可惜我没有碰碰车来让你开。” 夏皎想说什么,但鼻子一痒, 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她立刻扯了湿巾,用力擦着鼻尖,不想在温崇月面前失态,即使对方见过她很多次失态失控甚至失禁。 泪失禁。 温崇月顺手捏了捏她的手腕:“瘦了。” 夏皎沉默两秒,告诉温崇月:“你知道吗?你刚才捏我的感觉,和挑猪肉似乎差不了太多。” 温崇月否决:“不可能。” 他说:“卖猪肉的可不让随便碰肉。” 夏皎:“……” 难得的好天气, 却不能出行。 玻璃窗外树荫浓, 温崇月购置的房子在三楼,背阴面可以看到漂亮的树冠,以及栖息在上的鸟雀。向阳面视野开阔,尤其是樱花开的时候, 遥遥看,一团粉海, 阳光之下, 若灿灿锦缎。 猫咪贪玩, 总是眼巴巴地守着看窗外偶尔停驻的鸟雀,不过如今一大一小两只宝贝都缩在夏皎怀抱中, 蝉鸣还未始, 夏皎看着温崇月在尝试寻找枫镇大肉面的配方。 季节交替, 一般会讲究食疗滋补。更何况,苏州地理位置优越, 太湖三万六千碧顷, 三分之二归苏州。 温崇月喜好吃肉, 春天做酱汁肉, 红曲米和酱汁调和出樱桃的色,浓香馥郁。夏皎之前不吃鱼,但温崇月做得细致,不会被刺误伤,也忍不住破了戒。 就像太湖上歌谣唱的那样,正月捕细肉头塘鳢,二月桃花流水鳜鱼肥,三月补菜花甲鱼,四月昂刺鲜掉舌头,五月吃太湖银鱼细炒蛋,六月有白鱼。 鱼之外,还有滋补汤,流水一般地补着夏皎的身体。 冬末春初,温崇月用蜜枣和藕煲章鱼,炖花胶更是必不可少,不过花胶不易消化,吃多了容易胀滞,就改成木瓜汤,往里面放一些墨鱼提鲜,天气渐渐热,夏皎偏好一些素淡点的汤水,温崇月改炖玉米红萝卜马蹄汤,加了瑶柱慢慢煲……如今入夏,温崇月刚好买了鳝鱼,原本想做紫苏黄瓜鳝鱼,现在看来,可以更改一下做法。 猪骨、鳝骨剔出来煲汤,温崇月在厨房中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沙发上,夏皎裹着毛毯,闷出来一些汗,身体开始发热,她知道不能晾着,再闷一闷就会好。两只猫咪从毛毯子。厨房门开着,夏皎能够闻到淡淡的香味,电影还在播放,但她已经看不下去了,慢慢地躺在沙发上,蜷缩着身体,睡觉。 就眯一会。 夏皎想,就眯一会,然后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 人的大脑总是违背心意,夏皎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她梦到夏季潮湿闷热的北京,她坐在并不熟悉的人车中,车内放着一首节奏缓慢的歌曲,能让她这个英文差生也能清楚地听到歌词。 “……Two drifters, off to see the world……” 是《Moon River》。 开着车在下雨的北京中穿梭,隔着湿了的玻璃窗看出去,霓虹灯光,闪耀如织,仿佛能牵扯出通往月亮的道路。夏皎低着头,她穿着普通的衣服,懊恼今天怎么穿了旧鞋,出门时还不小心踩了水坑,运动鞋的边缘将老师车子里铺的地毯踩脏了。 夏皎小声说了抱歉,老师笑了:“你为什么总是小心翼翼的?” 夏皎说:“我不太会说话。” “是害怕说错?” “嗯。” 他笑:“人都会犯错。” 夏皎抿唇,抱紧了书包。 “后面有个水果礼盒,”老师说,“拿着,是你英语进步的奖励。” 一份奇特的水果,是夏皎来北京后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来自他人偶然的一份善意。 Moon river。 车子在月亮河中穿梭,月亮在空,雨水成河。 皎皎月明,明月何皎皎。 “皎皎。” 月亮河戛然而止,她从雨天的梦境回到晴朗的现实。 夏皎睁开眼睛,她出了一身的汗,大口大口喘着气,阳光越户,将地板和室内一切都映照得亮灿灿。 夏皎眯了眯眼睛,看不太清。 温崇月说:“吃饭了。” 夏天适合吃白汤面,猪骨和鳝骨熬得久,一团软软脂香骨汁全融到汤中,温崇月尝试往里加了酒酿吊香,用螺丝来配,带着淡淡的清香气,丝毫不腻。 鳝鱼肉也没有浪费,单独剔出来做一份紫苏黄瓜炒鳝肉,蔬菜鳝肉三二分,更显清香。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爱吃苏式面的人,浇头得来上好几碟,家中材料有限,温崇月只做了两份,一份卤鸭碟,一份三虾碟——虾脑、虾籽和虾仁,如今梅雨季已经结束,再往后的虾就不若此刻鲜了。 好菜都得赶时令吃,过了时令,美味要大打折扣。 除此之外,温崇月还做了其他小菜,一碟清灼菜心,一碟葱油香菇、一碟糖醋藕片,一碟细细生姜丝—— “生姜丝?”夏皎愣了,难以置信,“直接吃吗?” 温崇月泰然自若,他夹了一筷,放在自己的面上:“试试?” 夏皎猛烈摇头。 她看着温崇月面不改色地将姜丝和面一起吃掉,仿佛自己的舌头也跟着辣起来。哆嗦一下,夏皎选择暂时不尝试,先吃面。 温崇月擅长做肉,夏皎没有吃过正宗的枫镇大肉面,但现在的这份也不错,肉选的肥而不腻,软烂且不柴,筷子夹起来的时候都要小心,一不留神就夹断了肉。焖得味道也好,入口即化,香味像是乘着滑梯,嗖地一下稳稳落入胃中。 汤底也鲜,清汤中有酒酿米粒,清爽可口。难得夏天吃热汤面不热不急,舒适宜人。 趁着温崇月不注意,夏皎偷偷地夹了一条姜丝——她看温崇月吃得镇定,总感觉这平平无奇的姜丝似乎也具备着奇妙的鲜味儿,毕竟这可是温崇月做的饭菜耶! 怀着这样美好的期望,夏皎咬了一口。 的确很鲜,是嫩嫩的鲜姜,一口咬破整个春天的嫩,像是强劲的东风在口腔中刮起一阵青青草木林。 但再鲜嫩也掩盖不了这是姜的事实,夏皎的眼泪唰地一下辣出来,忍着吞下去,才开始吃面。 她听见温崇月闷声笑了一下,他站起来,离开,过了一会儿又端了杯柠檬水过来,里面加了鲜切的柠檬片和冰块,杯子边缘点缀薄荷小苗。 夏皎咕咕咕地灌水。 她尝试挽回自己的颜面:“看上去很清爽。” 温崇月没有坐下,确认:“想要清爽?” “嗯。” 清爽的小菜很容易,温崇月之前做了柠檬风味泡蔬菜,原本是预备放在夏皎的便当盒中做配菜,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在鲜柠檬和香醋、粗盐、砂糖、月桂皮、黑胡椒粒和小红椒的浸泡下,细细的芹菜梗和黄瓜仍旧有着美味的颜色,更不要说红红的甜椒。 倒在白底绘着小草莓的瓷碟上,干净又整洁。 泡蔬菜放在冷藏箱中储存,夏皎夹了一块小黄瓜,被腌泡的脆生生,黄瓜特有的清香在柠檬催化下到达奇妙的巅峰,凉凉的口感让味蕾都要跳起来,她满足极了:“好吃。” 夏皎夸赞温崇月:“太厉害了,我感觉你好像什么都会。” 温崇月说:“你做的菜味道也不错。” “不一样的,”夏皎摇头,坦诚告诉温崇月,“其实我感觉自己有点笨,什么都想学,但学好的东西很少很少,我好像要比同龄人晚一步。” 温崇月不吃了,他沉静地听夏皎讲话。 “举个例子,”夏皎说,“上高中的时候吧,感觉身边的朋友都是,刚读高一就有了目标,要去哪个学校,要选哪个专业。我没有,我只想着,考到北京一个学校就好,什么都行,我想去北京。” “读大学也是,大家好像从刚入学就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考研呀,或者考编,出国申请……”夏皎说,“我没有目标,就顺着安排来,上学,实习,就业,完全在走前人的老路,我没有自己的目的。” 温崇月说:“随遇而安也是一种能力。” 夏皎不认同:“我觉着自己只是随波逐流——你能明白吗?就是,好像是将人生本末倒置了,就像结婚,应该是感情到了浓处,两个人确定要互相扶持后才选择结婚,它应该是感情上升后的一个台阶,而不是为了结婚而结婚。” 温崇月没有说话,他看着夏皎。 夏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继续说:“之前,我就感觉自己似乎是为了上学而上学,为了工作而工作……一直到前不久,我才有了目标。然后我发现,我的朋友,比如橘子,她早就有了。再比如你,你读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兼职赚钱了,但我到了大四才得到人生中第一份工作薪水。” 桌子上,摆放着一束漂亮的洋桔梗,这种花朵便宜,也漂亮,随便拍拍就有油画的质感,夏皎喜欢,买了很多回来。 温崇月说:“每个人的花期不同。” 夏皎:“嗯?” “桃花在春天开,茉莉在夏天开,但它们都很美,”温崇月说,“不要有年龄焦虑,你也有很多我不具备的优点。” 夏皎眼睛亮亮:“我什么优点?” 温崇月如数家珍:“你很擅长照顾植物,唱歌好听,善良,很容易共情、体谅别人,宽容……” “以及,温柔。” 温崇月说:“你很温柔。” 温柔?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夏皎从来没有想过温崇月会用这个词语来形容她。 她只是一个患得患失,不太擅长和人交际的家伙罢了。 温柔的人不是她,应该是温崇月本身,所以他看什么都很温柔。 就像月亮照在白沙地上,明明是白沙借了月的光辉,月亮却会夸赞沙子洁净。 夏皎老老实实地吃感冒药,多喝热水,多去厕所,终于在上班前恢复精力,成功踹跑了感冒。 蓝姐这两天不在,店里高婵和郁青真俩人不太对付,聊着聊着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夹枪带棒地拌起嘴。 夏皎全当没听到,她还沉浸在为客人选择花材中。 她加上了客人的微信号,对方留下的名字是“柠檬”,说想要在男生生日的时候送给他。她还给夏皎发来生日预订的餐厅名称,夏皎看了看,是一家装饰着许多花和植物的餐厅。 也正因为对方爱花,柠檬才想送给对方花朵。 夏皎保存了餐厅的地址,离这里并不远,步行过去也就1千多米,夏皎预备着下班后过去看一看。 送花需要和场景契合,这是夏皎接到的第一笔订单,她想要认真对待,务必做到完美。 思考着,夏皎脑海中隐约出现了花材的搭配思路,她垂首,用笔在纸张上简单画一些线条,听见身后高婵惊呼一声。 夏皎转身,看到郁青真的裤子和鞋子都湿了,脸色很不好地站在原地。 原来高婵在小心翼翼挪装睡莲的醒花桶时不小心撞了郁青真,受到惯性,水溅出来,弄了郁青真一身。高婵连忙道歉,郁青真硬邦邦地说了句“没事”,走开到一旁,扯出纸巾擦身上的水。 恰在此刻,店里的玻璃门被人推开,每日一朵玫瑰的老人进来。 高婵在收拾睡莲,夏皎在用抹布擦地上的水,郁青真离得最近。 老人对郁青真说:“我要一朵黄玫瑰。” 郁青真湿了衣服,心烦意乱,将纸巾抛进垃圾桶中,随手取了朵黄玫瑰,草草剪了茎,递给他:“10块钱,谢谢。” 老人不接:“不包装吗?” “10块钱哎爷爷,”郁青真说,“爷爷,只够买一朵花不提供包装服务喔。” 老人提高声音,问:“谁说的?” 夏皎已经擦干净地面上的东西,她洗干净手,出来时刚好听到这句。 走到郁青真面前,夏皎对老人解释:“我们店里只对100元金额以上的花朵提供可选的复杂包装服务,如果您购买的金额不足的话,我们只能提供简易包装。” 老人脸色稍微缓和一些,他说:“我也不要多复杂,和之前一样就行。” 夏皎笑眯眯:“好的。” 今天老人选的黄玫瑰,夏皎就剪了一份印刷着英文小诗的手工纸,认真将黄玫瑰重新包裹好之后,她仔细地用棕色细缎带包扎,系一朵双耳蝴蝶结。 老人付了钱,也没说谢谢,转身就走。 郁青真说:“结了婚的人就是不一样,做事情也仔细,显得我们多落后。” 高婵笑着说:“别加’们’啊,我可不落后。” 夏皎笑了笑,她解释:“品牌形象。” 郁青真说:“又不是慈善机构,要是每个客人都只买一朵花,估计店早就倒闭了。” 夏皎说:“花艺师不都是从一朵花开始练习的吗?” 郁青真不说话了,她扯了纸巾,继续擦身上被水弄湿的地方。 傍晚时候,她给朋友打电话,抱怨,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真的,结了婚真的就不一样,太可怕了,一想到结婚后我也变成那样,我就恐婚……” 高婵小声地叹着气,整理着玻璃纸,哗哗啦啦地响起,郁青真讲电话的声音降低了一些。 夏皎低头,将手绘稿最后一笔添上。 离开前,夏皎照例买一捧花朵。 下午温崇月发了短信给她,说有两个老朋友过来苏州,他们聚一聚,今晚不能回家做饭,大概会在九点钟到家。 夏皎决定自力更生。 前往餐厅的路上经过一个商业街,晚霞如织,铺金陈锦,不少大学生、年轻的情侣出来约会,逛街。也有街头歌手,找个不妨碍交通的地方,捧着吉他,对着架好的话筒自弹自唱。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夏皎驻足听了一会儿,对方唱了一整首《忽然之间》,声音低哑,歌喉动人。 离开前,夏皎从怀中的花中抽了几朵粉蔷薇,静悄悄放在那人的书包上。 歌手看着她,笑着说了声“谢谢”。 不习惯被人注视的夏皎顿时涨红了脸,捧着花,头一低,匆匆就走。 不远处,温崇月坐在车中,看着夏皎弯腰给歌手悄悄送花,看着她骤然红脸,看着她怀中捧花急急忙忙地走。 主驾驶座上的陈昼仁看过来:“你老婆?” 温崇月:“嗯。” 陈昼仁说:“没想到她喜欢听人唱歌。” 温崇月:“嗯。” 陈昼仁:“可惜你五音不全,我记得你上次唱歌,橘子一听就吐——” 温崇月转脸。 他纠正:“上次她吐是因为你亲她,并不是因为我唱歌。” 陈昼仁并不在意:“但你唱歌走调是事实吧?” 温崇月捏了捏眉心,车内开着冷风,仍旧没由来感觉有些不适,焦焦燥燥的热。 他换了话题:“先过去,别让老秦等太久。” 老友相聚,自然少不了喝酒。 即使三个人都不是酒鬼,也没有灌酒的陋习,但温崇月今天仍旧喝到微醺。 也找了代驾,代驾还很年轻,还是大学生,健谈,路上和温崇月聊天聊地,侃大山,他应当不是本地人,说话一口京片子。 温崇月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半阖着眼。 停好车后,代驾还笑着问温崇月能不能给个好评,温崇月应下,听见代驾手机又响起来。 他急急忙忙接了,问清楚地址,显然在附近还有一单。 温崇月问:“怎么这么晚了还接单?晚上能赶上门禁吗?” 代驾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还有俩小酒窝,毫不掩饰:“过几天我生日呢,我想攒点钱,给暗恋的女生买东西。” 温崇月也笑了,看着代驾拿出折叠小电车,温崇月顺手将车上一瓶未开封的水递过去,嘱托夜间别太着急。 暗恋。 青春期的暗恋。 听起来的确就很有趣。 不曾有过这种青涩体验的温崇月没有走电梯,他独自上了楼梯,习惯性地要输密码,才想起家中不再只是他一人。 温崇月按响门铃。 不到一分钟,只穿着家居服的夏皎打开门,有点不好意思地探出个小脑袋:“……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呀?” 的确是提前。 温崇月看了眼时间,八点四十。 夏皎一脸的心虚,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东西。温崇月没有说话,他迈步进房间,敏锐地嗅到空气中的味道。 温崇月走进厨房,这里干干净净,并非事故现场。 他的视线落在烤箱中。 温崇月问:“里面是什么?” 夏皎说:“苹果派。” “喔,”温崇月若有所思,“里面还放了麻将桌?” 夏皎迷惑:“什么麻将?” 温崇月:“我听见里面苹果派在尖叫’胡了’,’糊了’。”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第25章 柚子凉拌大虾 虽然夏皎极掩盖, 但仍旧无法遮掩苹果派在烤箱中“大胡特胡”这件事。 “就按照步骤来的呀,”夏皎疑惑不解,“230度, 40分钟……” “210度, 半小时到40分钟内, ”温崇月关掉烤箱,脱掉外套,挽起袖子, 洗干净手,将烤箱中被烤焦的苹果派及时抢救出来, 纠正夏皎, “时间上不需要这样一板一眼,和你做的苹果派大小和派皮薄厚有关。当看到派皮表层有棕黄色时, 就可以取出来了。” 夏皎似懂非懂地喔了一声。 烤糊的苹果派并没有被直接丢进垃圾桶中, 温崇月为夏皎做坏的食物做善后工作。他将外面糊掉的地方切掉, 只剩下里面一些还没有被烤糊、可以食用的分, 切成漂亮的小三角形, 在上面均匀地撒了一小层糖霜, 挖了两个完美的冰激淋球。 他还鼓励了有点点丧气的夏皎:“馅料儿做得不错,下次稍微注意一下时间, 就完美了。” 于,蔫哒哒的夏皎重新昂起了头, 抖擞精神:“的!” 夏皎闻到温崇月身上的酒味, 并不算浓, 清清淡淡,他一直注重锻炼和个人仪表,这点儿似乎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懈怠。 夏皎悄悄靠近他, 习惯性地嗅了嗅。 她曾经看过一个理论,说当一个人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闻到他(她)身上独特的香味,这种味道其他人闻不到的。这可以证明,你的基因选择了对方。 夏皎不确定理论否正确,还杜撰,但她的确够嗅到温崇月身上有着清新的草木香,如山间清风,像林中晚月,沉静悠然。 第一次面时候,贴近了就闻到,只在超越社交的近距离后,嗅到的更加清新。 他干净,就连气味干净的香气。 温崇月不在的时候,夏皎一个人的晚餐简单了多,牛奶冲泡谷物麦片,撒一水果干,还有黄油烤蔬菜,厨房里的白菜、菌菇、土豆和芹菜,撒上一层孜然和胡椒粉,还有一块黄油,烤箱中烤一下就行,鲜香水糯,简单又健康。 比起来肉食派的温崇月,夏皎其实更倾向素食。不过不否认的,温崇月够将肉做出令夏皎口水滴答的味道,他的手似乎具备着某种魔,引导着夏皎不自觉沉浸其中,无论做的菜,还爱。 其实夏皎天生个不适合竞争的性格,并不没有上进心,而不喜欢消耗自己的精去博取更高的赞誉。这种慢吞吞的脾性延伸到了周公//之礼上,她不太适应过凶烈的方式,但温崇月总有办法让她渐渐迷恋其中。 温崇月的唇稍薄,在老人口中,这叫薄情,夏皎不信这个。夏皎越来越习惯在朦胧灯光下来近距离了解温崇月,在他的引导下好奇地探索他的一切,不温老师,而坦然无掩饰的温崇月本人,他的手指宽大,将夏皎整个拳头握住,舌温热,手背、胳膊和腹肌上的血管清晰明显,往下一直蔓延,犹如蓬勃粗壮的大树,根繁枝茂。 他的一切都够给夏皎带来快乐,被填饱的不仅仅胃。 不过在对方微醺后的体验还首次,稍微超过夏皎的阈值,她不确定对方不有心事,但没有拒绝,只不小心咬坏枕头。 次日温崇月意识到自己昨日的失态,为此歉意满满,并首次放弃晨练,下厨房做了一顿格外丰盛的早餐。 青柠煎鸡腿肉搭配小麦饭,小麦饭用小麦粉暖水泡开蒸熟的,加了些许橄榄油和胡椒调味,被黑胡椒粉和芫荽粉、青柠汁、薄荷叶腌过的鸡肉浸透了新鲜的蔬菜特殊香气,和黄椒一起被烤的表层焦香,吃的时候要小心点儿,一不留神就被热气烫到舌尖。 还有一道柚子凉拌大虾,温崇月某个泰式餐厅中得到的灵感,自己又改良、换了些配料。炎热的夏天需要一口柚子的清凉,他就剥了冰水里泡过的柚子肉,拆开后撕成碎块,和灼熟、去壳挑肠后的大虾凉拌,虾肉嫩滑,温度掌握得好,堪堪烫熟又不至于太过,汁水尽牢牢锁住,肉质嫩。 夏皎偏爱捡里面的烤到金黄微焦的松子吃,偶尔吃掉一颗香喷喷的辣椒籽,沾着酱汁更美味,清新爽口,味无穷。 夏皎对里面的酱汁感兴趣,之前来没有尝过类似的味道。 她猜测里面的成分:“你加了蚝油吗?” “不,”温崇月摇头,“一日料店买来的味噌酱,加了一些鱼露和橄榄油调。” 夏皎听着就感觉复杂,她兴致勃勃地吃着撒了一层碎海苔的煎蛋,还有一碟白灼西兰花。 小虾米跳到夏皎膝盖上,喵呜喵呜地叫,明显被早餐中的虾吸引住了。温泉矜持一些,就蹲在桌子上,时不时地舔一下粉粉的、湿漉漉的小鼻子。 温崇月将小虾米抱走,给一大一小两只猫开了罐头,马鲛鱼口味的。 趁着两只猫咪大快朵颐,温崇月洗干净手,坐在夏皎面前。 他说:“昨天晚上抱歉,不该对你那样粗暴。”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夏皎心里惦记着客人订购花束的时间,好半天才过神来,立刻摇头:“没关系没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夏皎还不习惯和温崇月谈论这种事情,明明可以和姐妹肆无忌惮地倾诉,却在面对他的时候口燥唇干。 为了掩饰,夏皎特意举起杯子,夸赞:“你今天挑的牛奶真新鲜耶,新鲜的像牛亲自挤到嘴里面。” 温崇月说:“谢谢你的夸奖,不过不用这么夸——你的语气像亲自将奶挤到你嘴里。” 夏皎:“……” 无论如何,夏皎的确没有生温崇月的气,她的可接受度原本就高,更何况对方并不对她造成身体伤害。但温崇月却为此带了愧疚,以唇以舌安抚他微醺后犯下的错误。 他近两天的事情稍微有些多,避免不了饮酒的时候,仍旧叫代驾,凑巧,又上次的年轻人接单,不过对方穿得正式,这次还带了一个大礼盒,包装绸带上有着可可爱爱的柠檬挂饰。 温崇月笑着调侃他:“准备送出去了?” 年轻人笑着说了声,语调中满满的欣悦。 年轻为可贵。 温崇月喝了酒,他闭上眼睛休息,冷不丁地想,夏皎读大学、读高中时,否曾遇到过这样一番珍贵的心意? 她应当拥有,她值得。 为了保存礼物盒,温崇月建议男生将包好缎带的箱子放在了后座之上,整个柠檬吊坠滴滴溜溜地晃,有着灿烂明亮的光辉。 就像一颗新鲜的柠檬。 纤细的手将鲜柠檬切开,取了几片,泡在冰水中,夏皎一边喝着水,一边耐心地等待着那个叫做柠檬的客人过来。 事实上,夏皎在大学时候并没有遇到过羞涩的追求者,只有一个野驴般狂放不羁的宋兆聪。 她害怕公众场合被注视,宋兆聪就在大晚上去宿舍楼下摆蜡烛用扩音器大声表白,幸好被舍管阿姨和警卫叔叔联手剿灭,才避免了夏皎的社性死亡; 夏皎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打交道,在她过生日时,宋兆聪不请自来、浩浩荡荡带了一群人,说为她庆生,夏皎快给尴尬哭了,幸好有学姐江晚橘解围; 更不要说宋兆聪私下里针对夏皎的其他追求者,去警告和夏皎稍微亲近一些的异性朋友…… …… 总而言之,托宋兆聪的福气,夏皎的大学桃花一朵没开。 但这并不妨碍她为客人精心选择具备少女暗恋心事的花朵。 夏皎提前看过了餐厅的位置和装潢风格,摒弃了大多数人选择的绉纱布和绸带的装扮,她用鲜花专用胶带和14细铁丝固定、编织出一个鸟巢形状的底座,选择了十根柳条顺着铁丝脉络将整个底座编织好。店里有多可以编织用的藤蔓,团成一个球形,往里面插入短树枝,用麻绳和茶色胶带将底座和圆形球相连。 同样螺旋式组合技法,这一次底座由上而下的放入花材。费约果树叶、香桃木层次不齐,枝头微微垂下、像害羞低眸的桉树叶,革叶蕨婉约如少女心事,在客人提供的预算中,夏皎精心挑选了未开的郁金香花苞、多头小菊花、花毛茛、五加等等花材,高低差不同依次放入,后用粉色蔷薇将球状地做围起,选择了红、绿不同的常青藤缠绕,底座填充洋柠檬。 不需要依靠就够稳稳地摆放在桌上,上往下看,深绿浅绿中花枝摇曳,沉静不发。 柠檬喜欢这份花,她的眼睛亮闪闪,开玩笑地对夏皎说:“如果成功的话,就将花送给他;不成的话,就将花带走。” 夏皎笑:“一定成功的。” ——的确成功了。 晚上锻炼前,夏皎看到了柠檬的朋友圈,她发了自己和男友的合照,两人捧着花朵,离得近,开怀大笑。背后的桌子上放着系有绸带的漂亮礼盒,上面悬挂着一颗可可爱爱的柠檬,闪闪发亮。 温崇月洗过澡,用毛巾擦拭着头发,看夏皎趴在床上,翘起脚丫,捧着手机傻笑。 温崇月问:“你第一个十连就抽到了喜欢的卡?”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不,”夏皎放下手机,“找到自己的工作目标啦!!!” 工作目标。 幼儿园,夏皎在工作目标后歪歪扭扭地用拼音写下:想养恐龙。 小学,夏皎在工作目标后一笔一划地写:想养熊猫。 初中,夏皎在工作目标相关的计划中写:想养猫。 高中,夏皎在工作目标的高考作文里写:人生在世,犹如沧海一粟;世间之大,好似浩瀚星空。唯独在有限的生命中为人民奉献自,才不枉活这一生……为世间更美好而努奋斗,为他人之幸福而拼搏。 大学,夏皎熬红了眼睛,给朋友发自己的工作目标: 不要996,拒绝酒局。 小时候的夏皎绝对不理解,长大后的她,工作目标卑微到只要不加班、没有酒局应酬就好。 就像在的夏皎猛然顾,才发自己小时候的梦想并不在北京买套房。 但没关系,她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小目标。 就像多年前那个错过了公交的阴雨天,老师为她打开了的车。 只这次的昆明之旅比夏皎的想象中时间更长,选择靠谱的合作商并没有夏皎想象中那样容易,她和于昙姑姑在这里过了两周,仍旧没有签下合同。 这次还真的借用了温崇月那位朋友“老秦”的车,对方刚好带着妻子在这里度假,对方妻子一个苍白有些病弱的女性,语调柔和而坚定,和她交谈时让人感觉到舒服。不过几个人就在一起吃了一顿饭,老秦这边找了两个人轮流给她们开车,一来让她们省下更多精用在正事上,二来保护她们的安全。 除了夏皎外,于昙还带了张云和来,师徒俩明显十分默契,有些事情,不需要于昙开口,张云和就理解其意。 夏皎极为佩服这种。 不过只剩下温崇月一人独守中,两人每晚都有短暂的视频通话,遗憾的这似乎并不令温老师满意。 夏皎偶尔偷偷地和温崇月吐槽一些事情,比如在这里她吃米线米粉都要吃到爆炸了,再比如当地居民生活安逸,都日上三竿才慢悠悠起来做生意,完全找不到开的早餐店,只吃酒店里提供的早餐;再比如当地人的酒量真的好恐怖,不愧“们云南人,喝酒都用缸滴”…… 温崇月耐心地听着她讲,顺带着友好提醒她:“皎皎,你知道后天什么日子吗?” ——夏皎完全不记得。 ——这可真个送命题。 在心中急速计算,夏皎小心翼翼:“们结婚的第191天纪念日?” 温崇月:“……” 他好脾气地说:“七夕,情人节。” “买了一条鲜美的鲤鱼,”温崇月说,“小虾米和温泉都馋疯了,你不想来尝尝吗?” “嗯……”夏皎小小声说,“但可还得几天才去。” 于昙挑选东西严格,这次出差时间的意外延长,并不她够控制的。 温崇月叹气:“难道今年的情人节要一人过?” 夏皎郑重地安慰他:“温老师,们合法夫妻,不情人。” “以们不过情人节。” 。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第26章 班尼迪克蛋 天才·八六() 夏皎的安慰并没有抚慰温崇月的心灵, 温崇月终友好告知夏皎,他将尽量养着那条肥肥的鲤鱼,争取养夏皎从昆明回去。 返程的时间早晚, 并不是夏皎所能决定的。 国内的鲜花供应基地只有两处, 一个是云南昆明斗南花卉市场, 另一所位于广州芳村岭南花卉市场。如果做一个统计,将会发现国内市场百分之九十的鲜切花都来自于这两个批发地。 夏皎跟着于昙这么久,外加上之前在店里和人的交谈, 多少能了解鲜花批发的途径。对于花量需求的花店来说,他们的鲜花来源一般是当地的一二级批发商, 而如于昙这种动辄订单过六位数的花店来说, 他们的花是直接从昆明斗南或者广州岭南来订购的。 而这两个市场提供花朵的,则是花农——产地花业公司基地。 于昙看中鲜花的质量和“独家性”, 眼光高, 挑剔厉害, 直后三才终于敲定合同。供货合同可不是随意就能签的, 于昙带着夏皎, 逐个条款进行检查、核对。尤其是进货单, 花的学名必须要中英文、照片、颜色甚至于花杆的长度、花冠的直径等等都清晰地标明,绝对不会供货商任何错漏点。 夏皎老老实实地记着笔记。 和她比起来, 张云和明显就轻车熟路多了。他验丰富,和于昙配合的也默契, 有时候于昙多看一眼花, 张云和就会意, 自觉和供货商攀谈,询问。 夏皎只听说先前张云和是于昙的意弟子,一开始苏州这边的店都是他打理。后来不知道什么, 两人闹僵,张云和被于昙赶去北京。两人很久没有联系,近两年才开始保持联络。 现在恰好是昆明的雨季,几乎每都要下一会儿雨,不过不要紧,在不需要烘干衣服发愁的前提下,雾蒙蒙的昆明别有一种风味,难怪这里的菌子长肥美茂盛。 合同敲定、打算返程的前一,又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夏皎没有出去,她自己定了份“老奶洋芋”,一种类似于土豆泥的食,绵绵软软,她一边吃着,一边慢吞吞地看书,看一半,肚子有饿,索性去了行政楼层去吃点东西。 云南自然离不开米线,不过这家做的焖肉米线味道极佳,夏皎坐在青蓝色的沙发上,窗外绿荫弄弄,她原想安静等待属于自己的米线,不期想却听见后座传来一声响亮的巴掌。 吓夏皎忙缩了头,和其他喜欢看热闹的心理不同,有时候,公众场合下遇的难堪情会让夏皎想要快速离开——论这件和她有没有关系。 她极怕惹上麻烦。 今也是。 夏皎听见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张云和,不同他以往那种一板一眼的腔调,他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有愤怒:“老师,什么抱林行,就不行?” 夏皎的汗毛齐刷刷地竖起来,她有种微妙的感觉,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简直像是倒了一碗疙瘩汤在上面。 她听见于昙姑姑的声音,漠然,冷静:“挨打了也不长训?” 张云和说:“什么训?犯什么法了?” 他克制地问:“不明白,哪里比不上张抱林。” 夏皎要缩一只虾了,她努力地低头,用菜单遮挡自己的脸——还好,她听见于昙站起来的声音,她从另一个门拂袖而去,停隔不一分钟,张云和追出去。 还好,还好。 两个人都没有发现夏皎,夏皎心惊胆战地吃完了自己的焖肉米线。 次日从昆明回程,夏皎没看张云和的身影,她犹豫很久,还没等问,于昙先说话了:“北京那边有,他直接回去了。” 夏皎老老实实:“嗯。” 这个插曲并没有带来太多的不愉快,于昙面色如常,张云和晚上仍旧照常夏皎发一课程、展览消息等过来。 非要说有什么令夏皎揪心的话,那就是独守空巢的温老师。 还有温崇月尽力养、还是没有撑夏皎回来的鲤鱼。 温老师和两只猫咪孤独地分吃了那只鲤鱼。 夏皎不想过多地去回想她回家后和温崇月的细节。 因她下午五点苏州,六点吃晚饭,六点半进卧室,次日十点钟在床上睁开恍若隔世的一双眼。 这是周六。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温崇月微笑着问夏皎:“要不要试试brunch?” brunch。 早午餐。 这个源自于英国的说法,意将早餐和午饭合二一,一起吃。虽然听起来极精致,实上,在夏皎读大学或者社畜生涯的周末中,选择性赖床的她常会将早午餐合并一顿。 比如读大学时候的周末(非考试周非魔鬼复习周),睡十点钟才起床,慢悠悠地去学校食堂买一份热腾腾的砂锅;工作后,报复性地睡十点钟,再睡眼惺忪地在外卖app上下单,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或者牛奶,搭配一份加热的凯撒鸡肉卷或者荞麦沙拉。 正式地来一次brunch,还是第一次。 温崇月已预定好了位置,他租下了一个干净整洁的院子,正宗的苏式园林,中式花园,围绕着水池建着四季亭阁,早春可观牡丹芍药,秋有银杏洪峰,冬赏白雪腊梅,现如今是初夏,只开了半池菡萏,半池圆叶,下有锦鲤啄食,上有微风送清香,映衬着假山石和带有瓦片屋檐的廊桥。 这个院子自带厨房和食材,因此温崇月亲自准备了午餐,在滴了白醋的深锅中用勺子卷出漩涡,轻柔滑入鸡蛋,慢慢地煮出水波蛋,用水洗去表层,和烟熏三文鱼、牛油果片、英式司康搭配,后淋上用青柠汁和蛋黄、白胡椒粉等佐料调配好的荷兰酱汁,就了完美的班尼迪克蛋。 brunch需要慢慢悠悠地吃,因此温崇月准备的菜式繁多,每种的分量都很少,蜜桃烤排骨、加了酸奶油的土豆煎饼,烤过的厚片杂粮面包上铺着百里香炒蘑菇,烤香喷喷、蓬松柔软的可颂,玉米奶油浓汤,蔬菜沙拉,红心猕猴桃酸奶,还有一份温崇月自己煮的奶茶——里面加了一点点的盐,茶味很重,口感极好。 夏皎坐在四面通透的亭子中,微风送荷香,窗子的门窗都是用丝绸做的窗纸,开了两扇,可让清风随意进出,两外两扇虽然关闭,隔着望去,外面都似朦胧写意画,颇有幽深意境。 温崇月问了夏皎她近时间的感受,夏皎说眉飞色舞,手舞足蹈。永远喧闹的翠湖南门,漂亮的卢汉公馆,还有驻扎着许许多多餐馆、咖啡馆和各种极有个性店的文化巷、文林街……她有好多好多有趣的情想要和温崇月分享——并不包括于昙和张云和奇怪的氛围。 温崇月并没有问,他笑吟吟地听着夏皎说话,只在夏皎提起那酒吧的时候,问了一句:“你去喝了?” “没有没有,”夏皎的头摇像拨浪鼓,“不太习惯那热闹的场合。” 温崇月说:“下次陪你去。” 下次? 夏皎完全不会将温崇月和那有着许多流浪歌手、地下乐队的酒吧和酒馆联系在一起,在她心里,温崇月就是温老师,他看上去不会去处都是酒鬼、充斥着摇滚乐的地方。 论如何,夏皎在温崇月租了两日的院子中度过了悠闲自的周末。唯一对不起的是家里两只大猫咪,一个个委屈地贴着人蹭蹭抱抱,夏皎不不两只猫咪都加餐了鹌鹑干。 次日,夏皎照常去上班,刚花店就觉着气氛不太对劲,问了其他人才知道—— 高婵和郁青真吵架了。 具体原因不明,店员也说不上来,只知道两个人闹很僵,那恰好又是店长来的日子,郁青真哭啼啼上去告状,高婵这个月的奖金泡汤了。 夏皎不会淌这滩浑水,全程眼观鼻鼻观心,中午郁青真叫她一块儿去吃午饭,夏皎温言拒绝了,她独自在就餐室吃着当,高婵拎着外卖进来,坐在夏皎对面。 高婵提醒夏皎:“别和郁青真走太近,说不定哪她就偷偷找店长打报告了。” 夏皎笑笑:“谢谢你。” 就算没有高婵提醒,夏皎也不会和郁青真走太近,她们理念并不一致,注定法朋友。 郁青真不耐烦接待散客,私下里也偷偷吐槽那只买一支花朵的客人。夏皎不同,她安安静静地包装好每一支花朵,包括那位脾气不好的老人,每次都认真地根据他选择玫瑰的颜色来选择不同的包装纸。 如果说真有什么让夏皎感困扰的话,那就是宋兆聪的纠缠。 不确定是不是上次的酒局重新激发了对方的逆反心,就算夏皎已离开了北京,这位仁兄仍旧会时不时地发消息过来,被拉黑了就换朋友或者其他人的号码。 夏皎不堪其烦。 偏偏白若琅又定了花朵,花店这边,郁青真和人聊时候也常常提这位“宋公子”,言语之外,颇神往。 “白女士的基因那么好,”郁青真羡慕地说,“眼光也好,不知道会喜欢什么的女孩。” 高婵翻了个白眼:“反正不是背后爱打报告的。” 郁青真被她噎了一下,淡淡地说:“肯定也不是只会甜言蜜语哄上司的。” 看夏皎正整理着雏菊,郁青真问:“皎皎,你说,说的对吗?”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夏皎茫然抬头:“啊?” 高婵快言快语,将刚才的话又复述一遍。 夏皎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个……白女士都结婚了,肯定喜欢的异性而不是同性呀。们都没有嫁白女士的希望了,所以她喜欢什么的女孩对们来说毫意义啊。” 高婵愣了一下,大笑出声,郁青真转过脸,对着镜子整理头发,声说了句笨蛋。 夏皎真不在意白若琅女士喜欢怎的女孩。 她知道对方不可能对自己满意,刚好,她也不擅长让人满意。 转眼又是周末,夏皎挣扎着起了个大早,跟随温崇月一块儿去购买新鲜的食材。 挑肉,听上去简单,实际上是一项技术活。举个例子,做牛排,挑牛肉也是要分清楚,单单和牛这个分类下,也有许多不同,比如雪花状脂肪更多、肉质更加软嫩的神户牛、近江牛和松坂牛,而褐毛和牛的肉质偏瘦,口味也更具野性,还有精肉产出率不高、不过具备着深厚浓郁脂香的短角牛…… 提猪的话,种类更多,汉江黑猪、沂蒙黑猪、粤东黑猪、滇南耳、金华猪、武夷黑猪…… 中国地大博,华北华南华中,江海西南和高原,不同地皆有不同品种的猪,肉质不同,口感更不同。 夏皎听晕晕乎乎,钦佩地看着温崇月:“好厉害,完全分不清楚猪和猪的区别,只能分清楚人和猪。” 温崇月接受她的赞扬,告诉她:“能分清人和猪,你已比很多猪聪明了。” 夏皎想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气恼地拍了下对方臀部。温崇月懵了一下,才伸手揉她脑袋,惊奇地叹气:“要造反啊你?” 夏皎一本正:“温老师,请您注重自己的言行,不然等会儿就要大叫’老师你要做什么’,人师表,请您谨言慎行,不要对祖国的花朵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温崇月被她逗笑了。 表面上说正儿八,实际上连问价格都要鼓起勇气才会开口——温崇月不信夏皎敢喊出来。 他倾身,捏了捏夏皎的脸,询问的语气:“祖国的花朵?” 夏皎认真点头。 温崇月说:“就偷偷摘一朵。” 夏皎声说:“人师表啊人师表,对自己学生下手,老师难道没有罪恶感吗?” ——正常人,应该不会接受和自己曾的学生相亲吧? 虽然知道温崇月当时的确很着急结婚,关于这点,夏皎还是想要确认一下。 他是真的不在意这短暂的师生关系吗? 至少夏皎曾了这件悄悄纠结过很久很久。 关于师生。 冷不丁地,夏皎又想起那在行政酒廊,听张云和压抑着声音称呼于昙“老师”。 身学生的心情,她应当能够体谅;,身老师的呢?老师是如何看待的?这种“伪师生恋”。 人渐渐多,温崇月拉住夏皎的手,往自己身边带了一下。 他认可夏皎的说法:“正常人都会有罪恶感。” 夏皎眼睛亮晶晶:“所以今有罪恶感的老师要放过学生了吗?” 温崇月坦然:“所以是变态。” (/83173/83173096/6604797.ht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笔趣阁手机版网址:rg 八六(),,书架与同步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第27章 茨菇红烧肉莼菜鸡丝羹 短暂的沉默之后, 夏皎说:“温老师,如果我上学时候知道会有今天,一定不会报您的辅导班。” “哦?” 温崇月扬眉, 笑回答, “夏同学, 假如我当初兼职知道会有今天,一定倾尽全力辅导你功课。” 夏皎问:“您当时没有尽全力我?” 温崇月答:“毕竟谁也不知道,当时的学生, 会有一个成为我的妻子。” 夏皎忽发现了,相亲时候计较师生这个层面的人的确只有她一个人, 不对, 或者说只有她的道德让她对师生恋这件敬而远之。 实上,温崇月完全不在意这层关系。 清晨来买菜、购置食材的人大多一些上了年纪的人, 人渐渐多了, 温崇月自向夏皎伸出手;夏皎正神游天, 愣了几下, 才迟疑将手放入掌心。 虽结婚, 但在印象, 这样牵手的次数不算太多……夏皎转脸看周围菜摊上的东西,苏州地理位置优渥, 现在能看到许多当季的蔬菜和水果,什么茭白、莼菜、茨菇……有一种长得像小萝卜的东西, 夏皎奇地多看了几, 提出疑问:“这个就你说的小樱桃萝卜?” 温崇月看了, 摇头:“不,这芜菁。” “wu jg?”夏皎念了一遍,迷茫, “战狼的那个wu jg?蜈蚣精?” 温崇月拉她的手,凑到面前,低头,手指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地写,芜菁。 问:“记得上次我们去灭渡桥吗?” 夏皎点头。 “那边有个地方叫葑门,有个葑门横街,”温崇月说,“葑,就芜菁,最新鲜的时候冬天,过了三月就不当季了。” 说到这里,看了摊贩上的芜菁,手捏了捏,试了试,和摊贩聊了聊,买了一些。 夏皎小声问:“不说不当季了吗?我没那么馋,这个看上去就像萝卜,不一定吃……” “虽不当季,但拿来做腌菜不错,”温崇月屈起手指,指节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夏同学,挑食不习惯。” 夏皎当知道挑食不。 但某些科学研究表明,有些人的基因就不适合吃某些蔬菜——比如香菜,夏皎有个舍友能够生吃香菜,或者香菜涮锅,另一位舍友,闻到香菜的味道就要吐。 再比如羊肉,有人就爱羊肉的特殊气味,有些人一点儿也吃不得;有人爱在饭菜里加醋,而有些人尝到醋味就要撂筷子。 夏皎,她只单纯地讨厌吃萝卜。 连带这种长得像萝卜它表弟的芜菁也一儿不喜欢。 但温老师总有将她不喜欢吃的东西变废为宝的“验”。 将小芜菁去皮、切成块,放到阳台上晾干,按照温老师的验,在阳光晴朗的时候,怎么也得晒上个几天才能彻底晾到可以腌的地步。不过温崇月了个小小的法子,将切成块的芜菁放到烤箱低温烘一会儿,再拿出去晾晒。 “虽风味会打折扣,”温崇月看了天气预报,叹气,“但现在的天气的确难晒干。” 夏皎认同。 温崇月精心挑选了猪前肘,炖煮后放凉,等待汤熬煮出来的脂肉自凝结成冻。东西都需要等待的,但夏皎的肚子无法等待,她的肚子饿到像有摇滚乐手在里面演唱会。 为了拯救饥饿的妻子,温崇月简单地做了一份茨菇红烧肉,恰混合了泰国香米和东北大米的米饭蒸熟,温崇月盛了一碗出来,先给夏皎吃,让她垫垫肚子。 夏皎也不去餐厅,就坐在厨房里,吃了几口,茨菇有种特殊的味道,如茶似草木,细品,舌尖微微甜。这东西的料理讲究手法,料理不就有股苦味,遮住了本身的清香。温崇月手法娴熟,保留了茨菇的淡香回甘,软软糯糯,红烧肉酱色上得极,夏皎吃掉了两大块肉,忽而忧愁地叹气。 温崇月说:“再等一会儿,茭白马上就。” 在炒青红椒素茭白,皆切成形状相仿的细丝,这菜熟得快,大火翻炒几分钟就熟,温崇月在调味方面比较克制,只加了蚝油生抽和盐,别的一概不加。 小锅里炖莼菜鸡丝羹,闷闷的香味儿,偷偷摸摸顺锅沿儿溜出来。夏皎说:“我忽发现自己最近一直在吃猪肉耶。” 温崇月:“吃腻了?” “不,”夏皎摇头,双手托脸,想了想,认真地告诉,“我觉,再这样下去,猪该讨厌我了。” 温崇月被她的语言逗笑了,关火起锅,将炒熟的青红椒丝茭白一起盛在盘子。 说:“不会。”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夏皎仰脸。 温崇月将有淡淡清香的清炒茭白放在旁边:“能满足你的食欲,它荣幸。” 难得的周末,夏皎不必急急忙忙地吃完一餐饭。 餐桌上必不可少的一道菜心,今日份的清炒,这东西炒起来简单,难得炒吃,太生了有青草味,太老了又过于绵软。温崇月炒菜心有一手,必须铁锅,往猪油里滴上几滴绍兴酒,不盐,不蚝油,鱼露。 这样清炒出来的菜心保有绿意,口感不脆不软,恰到处,满口鲜。 说来也奇怪,温崇月煲得靓汤,粤菜做得也,但父母都北方人—— 终究忍不住,夏皎悄悄地问了一下温崇月。 “我没有告诉过你?”温崇月说,“我在香港读的研,和昼仁一块。” 昼仁这名字耳熟,夏皎反应过来:“晚橘的前男友?” 温崇月颔首。 夏皎对温崇月的了解其实不多,两个人在一起聊吃的,聊喝的,聊聊工作上的情,大部分都夏皎在倾诉,温崇月安静地,再适时地给出建议。 实上,温崇月少会讲自己的过去。 夏皎之前没有发觉这点,她只感觉到和温老师在一起相处得颇为自在。今日之后,她忽意识到这点,温崇月对她的人生和现况一览无余,夏皎对温崇月仍旧知之甚少。 温崇月容易相处,几乎没有特殊的嗜,如果不论床上表现,那么一句谦谦君子形容再合适不过。也正的情绪稳定和不露,令夏皎难以揣度的喜。 就像一汪安静的潭水,瞧温和,只有亲自走下去后,才知深不可测。 夏皎悄悄地咬红烧肉,一边吃,一边努力地想了一下。 不过没关系,反正这样的相处她想要的啦。 她不会太贪心的。 这些就够了。 下午时节,夏皎躺在阳台上抱猫咪晒太阳午睡,温崇月练了一会儿字,这本该一个悠闲的下午,遗憾的公司那边打电话,让温崇月紧急过去—— 夏皎睡得迷迷糊糊,见声音,温泉在她怀里睡得正香,小肚子一起一伏。小虾饺绕温崇月的腿打转,穿上衬衫了,正在穿西装套,对夏皎说:“项目上有急,我得过去一趟——晚上等我回来。” 夏皎喔了一声,她困得厉害,蜷缩身体,抱温泉甜甜地继续睡,直到太阳悄悄溜到阳台边缘,她才这个沉静的梦惊醒。 周末没有什么需要做的,温崇月将一切收拾的井井有条,不过这次走的急,没有来得及收桌上的纸,夏皎看到了写得一副字。 「今日归来如昨梦,自锄明月种梅花」 温崇月的行书写得,笔锋稳有狠,如冷冷冰川。夏皎对这字看了许久,想起来了,锄月亭上的楹联。 上次匆匆一见,夏皎觉喜欢,就记了下来。 她知道温崇月平时练字写得东西都会卷起来,这次走得急,自己就顺手帮收起来,慢慢卷,放入专门装字的白瓷阔口圆肚盆。 夏皎本以为温崇月会在晚饭时归来,她不会处理厨房晾的肉冻,就简单炒了一些素菜,安静地等温崇月回来。但一直到桌上的饭菜渐渐变凉、一大一小俩猫咪打架和又打起来了,温崇月没有回来。 她手托脸,犹豫久,决定给温崇月打电话过去。 第一次没人接,夏皎预备打第二次的时候,见门铃响了。 她跳起来,心地打门,看到一位性,明艳活泼,像芍药牡丹,对夏皎露出一个甜甜笑容,落落大方。 在夏皎看清楚她的脸之前,先闻到她身上浓郁的香水气息,微熟的甜,像太阳下灿烂的花田。 “夏皎,对吗?”这位性自我介绍,“我叫宋萧,崇月的新同。” 夏皎客气地说:“你。” 夏皎的注意力不在宋萧身上。 视线微微后移,越过她的肩膀,看到被一男同搀扶的温崇月。 温崇月喝醉了。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温崇月身材高大,本就骨骼大,更不要说常年锻炼身体。相比之下,那位身高不足180的男同扶有些吃力,夏皎立刻倾身过去——她闻到温崇月身上的酒味,没有烟。 夏皎个子要小多,做小身板支撑的准备了,只祈祷不要在温老师同面前丢脸,不要被温崇月压到摔倒。 幸运的,夏皎一扶,原本看上去烂醉如泥的温崇月却稳住,默不作声地依靠她。 宋萧没有立刻离,她似乎看不出来夏皎在吃力地支撑温崇月,仍旧笑解释,说项目组一块儿吃了饭,大家心里都高兴吧啦吧啦一不小心喝多了…… 夏皎全心全意在温崇月身上,只跟点头,认真地谢过宋萧后,请们关上门,自己将温崇月艰难地扶进卧室。 。 温老师酒后不失德,酒品也,任由夏皎扶,跟她走。 夏皎没有照顾醉酒人的验,不容易将温崇月丢到床上,又始犯愁。她正犹豫该哪里下手,忽到温崇月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声:“水。” 夏皎立刻倒了凉水给,温崇月慢慢地喝,喝完后,仍旧闭睛,躺在床上。 夏皎不确定温崇月醉到什么程度,她微微俯身,半趴在床边,试探问:“温老师,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吗?” 温崇月不睁,语调起来有些模糊:“家。” 夏皎松了口气。 她没见过醉酒后的人,起了兴趣,想要逗逗。 她换了一个稍微大胆的问题:“你手机支付密码多少?” 温崇月说了六个数字。 夏皎胆子更大了,她连续问了几个问题,温崇月都回答了。 始终闭睛,看上去随时可能会睡过去。 夏皎彻底放松,她伸手戳了戳温崇月的脸,手感,忍不住又戳了几下。 她问:“那你知不知道我谁?” 温崇月唔了一声:“谁?” 夏皎偷偷打手机,放在一旁,了前置摄像头,调整角度、确定能够清晰地拍到两人后,才满意地重新趴回来,试探指尖戳的脸颊,郑重地说:“我你老大,你我小弟。现在,你要对我说’老大晚上’,知道吗?” 说完之后,她心满意足地低头,恰看到温崇月带笑的一双睛。 哪里像醉酒。 夏皎傻了。 愣了两秒,她第一反应就跳。 逃脱之前,温崇月精准无误地抓住夏皎手腕,声音清明,没有丝毫醉意:“去哪儿?” 夏皎大脑一片混沌:“喂猫。” 温崇月说:“等会儿再喂,我这里有要紧。” 夏皎问:“什么?” 温崇月拉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带。 夏皎重心不稳,趴在身上,嗅到了淡淡的酒味,却不脏,干净。 没有任何香水的味道。 温崇月瞧旁侧正在录像的手机,那夏皎的,屏幕上清晰地映照出夏皎手肘关节的一点红。 “我的小弟,”温崇月说,“想和皎皎打个招呼。” 嗓音清淡:“别急,我们有一晚上的时间来确认谁大哥。” (/83173/83173096/6563375.ht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笔趣阁手机版网址:rg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第28章 炒肉馅团子桂花赤豆粥 夏皎问:“你刚才……装的?” 空调的气温开到24度, 对于夏皎来说有点低了,胳膊和手背被吹得冷,温崇月抬手, 触碰着她的脸颊, 像是现什么宝贝, 捏了捏,低声问:“只有一点点。” 夏皎不太相信他的话。 毕竟众所周知,真正喝醉后的男人兄弟是只能软软倒下的。所有酒后乱性其实都是借酒劲儿疯, 耍流氓。 不过也可以理解,工作嘛, 偶尔会有难以推辞的应酬, 夏皎也经历过这种酒局,似乎只有装做醉酒才可以“逃过一劫”。温崇月前提过一次, 他不喜欢喝这种应酬交际为目的的酒。夏皎手搭在他肩膀上, 温崇月侧着脸去亲吻她手肘内侧, 呼吸像是疯狂摇晃后的可乐, 攒足了密密麻麻的气泡, 疯狂地往外冒。 夏皎要被这种迷幻的氛围给击毙了, 当温崇月用唇轻轻触碰她指尖的时候,她想起一件, 问他:“那我们这算不算酒后乱性?” “算,”温崇月说, “所以请夏同学不要出声。” 连周围的空气也被他带动着有着温度, 低温中唯有他能给予温暖, 温崇月捂住她的唇,低声告诉她:“不要被你的父母现,我们需要隐蔽一点。” 他已经彻底融入角色, 衬衫扣到顶端,领带也没有解,端正严谨,表情严肃,像极了一位斯文变态的教师。 犹如置温暖海洋,夏皎不出声音,自然然地被温崇月带动到酒后师生胡闹的氛围中,她含糊不清地叫着温老师,这的称呼只会刺激到双方。夏皎终于注意到桌上的手机还开着拍摄,这原想要拍到温崇月醉态的东,现在了逗弄她的工具。她抬手想要去拿,但温崇月自她后越过,扣下她的手,捏着她的脸,让她看清楚手机上的影像。 “很美,”温崇月夸赞,他挪开一只手,让夏皎自由呼吸,若有所思,“我们可以考虑加一镜子。” 夏皎不能想象那种场景,只是看着手机屏幕已经脸热,她看着屏幕中的人的姿态如同猫猫伸懒腰,被摆弄へ。的模,温崇月衬衫和裤穿得端端,只露出一双压在她肩背上的手,骨节突出修长,隐约能瞧着青色血管,手指上的痣看不太清晰。 夏皎说:“风水学上说,卧室中放镜子并不吉利。” 温崇月浅浅地唔一声:“或许有时间了我们可以去看看师,请师帮我们做决断。” 他扶稳,如练习书法字,他不紧不慢地持笔压住白纸,浓色墨汁缓慢浸入纤细纸张纤维间隙,将白纸填撑为墨汁的形状。 在夏皎出声前,温崇月捂住她的嘴,喟叹一声,告诉她:“嘘,小点声。” 夏皎被他带入氤氲幻想里,一点一点步入他话语中的场景海,仿佛置潮湿闷热的夏季,在房间中与温崇月偷偷分享一颗裹着杏仁的巧克力糖果。温崇月捂住她的唇,提醒她不要出声音,法自控就就咬他的手,手指上那粒漂亮的痣,温老师的兄弟,都被吞下。 其实这里很安静,小虾米和温泉在外通天柱上蹦上跳下,玩得不亦乐乎。家里并没有其他人,可夏皎似乎能感觉到父母就在外,像往常一,俩人做饭,看电视,吵吵嚷嚷,温崇月贴在她耳侧的呼吸声像一层一层铺上来的墨,夏皎紧张得打了寒噤,温崇月低声安慰她,要她放松。 他总是能这轻易举地带动起人的情绪,夏皎确信自己没有喝酒,但她在这种迷离氛围中醉倒了。 朦胧中记得后半截,小虾米蹦蹦哒哒地跳过来,这概是温崇月最奈的一次,穿一衬衫下去将小虾米赶出去。确认只猫咪法越门后,他半坐着,给了夏皎一个温和的吻。 他的上有着闻的味道,温暖的手掌轻拍着夏皎背部,很地安慰了颤栗不安的她。 夏皎模糊不清地想,温崇月的不仅仅是酒品,床/品也不错。他绝不是那种只顾自己畅快就不在乎伴侣感受的人,刨除口味辛辣的正餐外,论是餐前酒,还是餐后甜点,温崇月都做得极为温柔,会确保她体验愉快并能够在被温暖拥抱的状态下入睡。 不谈爱的话,他真的是一位合格的丈夫。 夏皎喜欢这。 她就单纯的口嗨,纸上谈兵,实战就开始退缩。温老师不同,他有耐心,不会强硬地要求她上来就如何如何,也不会询问,只会引导。她胆怯,没关系,这种情,只要有一个人能主场就能获得极佳体验。 那段视频也没有保存,后半截的时候,温崇月给她播放,让她在锻炼时也听里自己的声音,夏皎羞到不能自已,等结束后立刻删除。 删得干干净净,手机是夏皎的,最近删除记录里也删掉了。 厨房中静置的肉冻经过时间的等待,也终于型,和其他用猪皮熬的肉冻不同,温崇月完全剔除了猪皮部分,只用了猪前肘的肉,不肥也不腻,肉多冻少。 次日的“早午餐”中,就有这道水晶肴肉,切厚片,肉质冰凉,肉冻部分入口即化,只留下香气在味蕾上荡秋千,肉部分绵软香浓,只加细细姜丝和香醋来调味,口感细腻绵软。 温崇月煮了桂花赤豆粥——如今不是桂花的季节,这些是干桂花,于昙姑姑自己收集、亲手晒干的,送了一些过来,煮粥时用再不过。 除了每日必有的水果蔬菜沙拉和双煎到金黄的藕丁饼外,今日的餐桌上多了一份不速客——圆圆白白滚滚的白色糯米里包裹着笋丁肉馅木耳干、虾仁扁尖黄花菜,看上去清爽可爱。 夏皎转,疑惑:“这是什么?” 温崇月端了盛着澄黄馅汤的碗过来,示意夏皎用勺子轻轻地舀一些,顺着馅料兜浇上去:“这是炒肉馅团子,夏天了,就吃这一季。” 汤汁均匀地自最顶端的开口顺着浇进去,夏皎浅浅地咬了一口——像是在吃灌汤包,但不用担心会烫坏舌,汤汁经过缓冲已经到了温和、适合直接入口的温度。晶莹剔透的糯米团糯唧唧,馅料里的肉其实并不多,鲜嫩可口,满是蔬菜的清香,夏皎吞了一个,吃到出呜声。温崇月一共做了六只,五只全进了她的肚子。 桂花赤豆粥也喝,温崇月没有往里放糖,因此桂花的淡香、赤豆的绵软微甜、长粒香米的清甘全都细腻地熬煮出来,只是夏皎吃团子太多,喝了口,缓一缓,站起来走几圈,继续做下来喝。 温崇月忍俊不禁,友建议:“喝不下就先休息,明天早晨继续煮给你喝。”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夏皎问:“真的吗?” “真的。” 往后三天,夏皎都美滋滋地喝到了桂花赤豆粥,第天才换了新花,煮了糖粥。苏州的糖粥和别处不同,红豆和粥分开煮,等粥熬后再浇上豆沙,虽然叫粥,更像是甜品。 蝉鸣渐响,荷风渡塘,夏日暑夜,同里退思园开放了夜游,网师园也开始了唱《牡丹亭》。十块钱可以买个的莲蓬,结束工作后,可以过来玩。夏皎努力地撕开莲蓬、剥出莲子,认真揭掉绿皮,剔除了莲子中的苦芯,递到温崇月唇边,喂给他品尝。 温崇月低,不经意间含了她手指,夏皎哆嗦一下,没有抽离,仍旧努力地看着水榭楼台上,咿咿呀呀的唱腔。 都说“吴侬软语”,最软不过苏州话,糯糯嗲嗲,语调平和,音节又有韵律抑扬,像是小调低唱。温崇月觉着很有意思,他让夏皎讲了几句——夏皎是扬州人,虽然同属江苏,但有些苏州话,她也是一知半解,听不太懂。 比如什么是“滴灵滚圆”(圆形)、“触气”(让人不开心)?“弗”就是“不”,语气词喜欢用“哉”,“来哉”,悠悠扬扬,初夏时,卖花的老奶奶也挎着小篮子卖可以戴在手上的小白花手环:“阿要买朵花?” 扬州话不这讲,夏皎讲不出。 可有些话是相通的,东辣不是辣,是“辣嚯嚯”,甜就是“甜咪咪”,苦也“苦哒哒”,叠字用得多,自然带着一股软和气,温崇月听着有趣,故意骗夏皎多讲。 说多了,夏皎意识到不对劲,转过脸,闷吃莲子,剥了也不给他。 桌上的蟹粉小笼已经被吃光了,香甜软糯的酒酿圆子还剩了半碗,做得不如温崇月吃——夏皎的胃被温崇月养刁了,只闷剥莲子,温崇月要拿夏皎的莲子,她将莲蓬整个拿走,抱在怀里,不给他。 温崇月想了想,逗她:“怎么,生气气了?” 夏皎噗呲笑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争取字正腔圆:“叠词词,恶心心。” 温崇月倾过来,夏皎恶作剧,将剥了一半的莲子塞他嘴里,没有剥掉莲芯,苦苦的,温崇月整个吃掉,不改色。夏皎奇,自己也吃了一粒,苦到喝了几口水。 夏皎奇:“你喜欢吃苦啊?” 温崇月说:“吃点苦对体。” 夏皎不赞同这个理论,她一点儿苦也不想吃。 他起去卫生间,嘱托夏皎乖乖在这里坐着,别乱走。夏皎点,她在努力剥莲子,夏天吃这个最爽口,今天是工作日,出来玩的人算不上多,夜间颇为怡人。 温崇月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夏皎的剥莲子计划,她探看了一眼,备注很简单,测试组。夏皎犹豫秒,接通,只听见那边传来一个醉醺醺的声,含糊不清:“总监,我喝多了,您能送我——” “不意思,”夏皎告诉她,“我是温崇月的妻子,请问你找他有吗?” 那边骤然安静。 夏皎说:“如果有情的话,可以先告诉我,我会替你转告——” 她看着温崇月走过来,停了声音,想了想。 温崇月坐在夏皎旁边。 后者看到自己手机在她这边,并不惊讶,夏皎将手机递过去,小声告诉他:“像是你同。” 温崇月不改色,他接通:“你。” 夏皎只隐约听到那边的声音。 “……我喝了多酒,现在在车上,你可不可以过来一下,帮我,不然我……” 后听不清楚了。 温崇月礼貌地听她说完。 他温和地问:“你希望我帮你什么?打122,联系交警帮助阻止你酒驾?” 那边人叫了一声“总监”。 “宋小姐,”温崇月说,“喝酒后不能开车请联系驾,不是打这种毫意义、只可能会影响我和我妻子心情的电话。” (/83173/83173096/6524386.ht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笔趣阁手机版网址:rg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第29章 荷叶糯米凤眼果蒸鸡小荷叶儿小莲蓬汤…… 夏末的风微微凉, 夏皎剥开莲子,塞到嘴巴里面,淡淡的苦涩扩散开, 她小声咦一下, 才意识到己忘记剥掉莲芯。 苦涩的味道都把莲子清香都遮盖住。 温崇月结束通话, 他对着夏皎解释:“新同事。” 夏皎低头剥莲子:“嗯。” 温崇月说:“她我妈第二任丈夫的侄女。” 夏皎:“咦?” 她太会算辈这些系,想想,只得出没血缘系平辈这两个效信息。 其他的就无所谓……吧? “我想应该要告诉你, ”温崇月慢慢地说,“初我着急结婚, 他也一定系。” 夏皎明。 她“啊”一声, 剥好的莲子从手里面掉落,温崇月重新剥一粒, 剔芯子, 塞到夏皎口中。 夏皎慢慢地嚼。 她说:“他想让你在一起吗?” 温崇月说:“也只他想。” 夏皎抬脸, 流光清晖, 活在他的脸上, 相隔一汪水的亭台上, 咿咿呀呀的唱腔经过隐秘的播音器传递过来,温崇月握住夏皎的手掌:“你用担心。” 夏皎哦一声。 莲芯苦苦的, 但莲子的清香慢慢扩散开。 如果真的要说担心,大概就这段婚姻可的稳定? 倘若做一个评估, 夏皎的生存力属于“薛定谔的良好”, 在“极强”“废”两者之间疯狂摇摆。 夏皎其实讨厌变故, 比如说原本约好朋友第二天十点钟逛街,她会提前一天规划好己的行程,八点钟起床洗漱、穿衣化妆, 确定己够准或者提前二十钟抵达,如果在这个过程中,朋友忽然打电话说约会,她的心情会瞬间跌落谷底。 说定,一整天都会因为这个小『插』曲而变得愉快。 倒生朋友的气,只因为计划被强迫改变的开心失落。 夏皎已经习惯安稳的生活,极度讨厌频繁的搬家、换工作、换生活环境,种一想到就感觉到些抗拒的感觉;可如果真的得已挪地方、或者必须搬家的话,夏皎反倒会快地适应,会水土服到睡着觉。 她喜欢困难,并意味适应变故。 非要下定的话,就“因害怕未知后果而敢轻易改变”。 就像现在的这份工作,夏皎十满意,虽然薪酬算上高,可她喜欢这些植物。需要与太多人打交道,需要喝酒应酬。 候,让人感觉累的并工作本,而工作所带来的挫败感无力感。比如之前被迫参加酒局,比如推辞的酒。 夏皎如今并觉着难受,工作环境美丽,又她喜爱的花艺。如果真要说什么头痛的话,大概就相处融洽的高婵郁青真两人。 好在基本上的礼貌还过得去,夏皎站队,她俩知道夏皎的脾气,偶尔会着她的面抱怨几句对方,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个爷爷仍旧每日过来买一枝玫瑰,爱与人说话,只一天,忽然问夏皎:“你这里代写卡片?” 夏皎正在系绸带,听他说话,立刻回应:“的,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会提供免费的卡片供您选择。” 爷爷让她拿免费的卡片出来,看许久,满意,嫌弃质量差,又问没可以付费的。 夏皎去仓库将一整个大盒子取出来,耐心地等待着爷爷挑,顺带着为他介绍每一张卡片的材质、尺寸推荐场景…… 爷爷难得没打断她,听着,最后要一张用玫瑰干花花瓣纸浆做成的压花纸,念着,让夏皎写字。 爷爷倚着柜台念,硬邦邦:“祝爱妻心情愉快。” 夏皎安静地等着,爷爷又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早日健康。” 就这些,夏皎写完卡片,爷爷付钱,拿着玫瑰花离开,背影挺拔,玻璃门上的风铃叮铃一声响,阳光照耀着外面的路,明晃晃一片,他的背影融入到阳光中,只剩下一个被太阳照到发蓝的背影。 夏皎转,将粉雪山小心翼翼地『插』入待售的瓶中,轻轻松口气。 嗯,就这样平平淡淡,要什么惊喜,也要什么惊吓。 与她这样慢吞吞、“守稳”的格相反,温崇月乐于尝试新事物,也带动着夏皎一起来。比如在得知夏皎从未玩过鬼屋后,鼓励(怂恿)她跟己一块儿去。效果十显着,夏皎几乎整个人都挂在温崇月上,尖叫到嗓子破音。 比如温崇月带着夏皎租小型游艇出海——他游艇驾照,夏皎刻担心两个人会小心掉下去、遇到风浪、被鲨鱼追杀…… 但这些恐怖的事情都没发生,只夏皎意料到的游艇py。 嗯,体验棒。 再比如闲暇的节假日,选择恐惧症的夏皎认真地思考着中午要点什么菜—— 温崇月抽出一本书,递给夏皎:“选一页。” 夏皎茫然地看着他递过来的东西——精装版红楼梦,脂批的版本。 她问:“什么?” “选一页,”温崇月说,“我试试做着吃。” 夏皎:“……咦????” 夏皎清晰地记得温崇月谦虚地说己厨艺限,会做复杂的样式——比如《红楼梦》中的些。显而易见,温师从来都安于现状的人,他由着夏皎翻书,夏皎记挂着“茄鲞”这道美食,只『迷』『迷』糊糊记得在刘姥姥二进大观园回,特意往前翻。 没翻到,她翻到宝玉挨打后,凤姐遣人送小荷叶儿小莲蓬汤。 咦。 这个听起来也清爽,夏皎眼巴巴地看温崇月。 温崇月笑:“刚好夏天,买到新鲜荷叶,就这个。” 他夸赞夏皎:“皎皎真会挑。” 夏皎要被他夸得好意思。 她哪里这么多的优点呢?温崇月才,刻刻地夸奖她,夏皎原本只一丛生长在安静小角落里的小苔藓,被他这样天天夸着,日日赞美,她的虚荣心信心都要开始膨胀啦。就像被努力打入气体的氢气球,夏皎的体也要被温师的赞美给灌满,轻飘飘地升起来,努力在触到阳光的候悄悄开小米花。 新鲜的荷叶容易买,温崇月开车去种植藕的人家,付钱给夏皎买些新采摘下来的莲蓬,说明来意,对方立刻大方地表示新鲜荷叶随便摘,值钱,就赠品。 夏皎摘三朵嫩嫩的荷叶,颜『色』还没变深,着温柔的、如阳光照嫩芽的浅浅暖绿。 荷叶面粉鸡汤易寻,难得书中提到的银模具,小荷叶儿小莲蓬汤说就鸡汤疙瘩,过费些。过这个难倒夏皎,她举手表示己会捏——初中候她捏橡皮泥在学校拿过奖呢。 工明确,去掉梗的嫩荷叶洗干净,在榨汁机中压榨、用纱网过滤,只留清清绿、淡淡香的荷叶汁儿。中筋面粉加荷叶汁儿『揉』成面团,放在旁边,让面“慢慢醒”。 温崇月查阅书籍一些美食节目,确定要用鸡汤来做底。半只鸡熬高汤,剩下半只,鸡腹里掏空,填上鲜糯米、凤眼果——这东西传统粤菜里常用的,又叫“苹婆”,每年七夕前后的日子熟,看着像栗子,吃起来如银杏。得剥壳去皮,只要中间嫩芯子,焯水后其他鸡件腌一会儿,再糯米一块儿塞鸡里,外面裹着整片大荷叶,用水去蒸。 捏“小荷叶小莲蓬”的任务就落在夏皎上,她认真地用醒好的淡绿『色』面团捏啊捏,用牙签戳戳戳。她做的细致,小荷叶捏的边微微翘起,还给单独做梗;小莲蓬也单纯戳上孔就结束,而认真地用牙签戳出洞洞,再捏小小的“莲子”填到洞里去。 后面做得开心,她还尝试捏小莲花,遗憾的难度太大,歪歪扭扭,也容易熟,就拆开,改成煮莲花瓣。 捏好的面食下锅煮的,也需要蒸——刚好温崇月做的荷叶糯米凤眼果蒸鸡一块儿蒸,浓浓的糯米鸡汁香味儿全浸到绿绿的小荷叶莲蓬里。夏皎一边咽着口水一边拌苦苣玉米圣女果的沙拉,调油醋汁,而温崇月则开前几天腌制好的芜菁。 淡淡的酱红『色』,吃法也简单,撒上芝麻粒、小香葱小葱花小磨香油,调匀即可。 夏皎没吃过这个,她好奇地看着,这腌好的芜菁看起来超市里卖的种小咸菜没太大区别,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颜『色』。 没辣椒油,没加多余的香料调料来腌制,因此看上去就浅浅的、然的红。 夏皎赞叹:“这个颜『色』看上去好健康啊。” 温崇月问:“你还喜欢的食物颜『色』?” “然啊,”夏皎说,“其实我喜欢的颜『色』,严格来说,大家都会被暖『色』调的食物所吸引。举个例子,紫甘蓝,紫甘蓝煮出来的汤紫『色』的,就怎么受人欢迎。还蓝『色』的可乐鸡翅,也会让人丧失食欲。” 温崇月将拌好的腌芜菁均匀倒入绘制着一枚小草莓的瓷碟中:“除食物呢?皎皎,你喜欢什么颜『色』?” 夏皎毫犹豫:“黑灰吧,百搭出错,也引人注目。” 说到这里,夏皎好奇地问:“温师,你的衣服似乎也都这些基础『色』……你也喜欢这些颜『色』吗?” 温崇月没正面回答,他说:“你觉着我喜欢什么『色』?” 夏皎想半天,认真回答。 “我觉着你喜欢『色』『色』。” .... 第30章 茶香太爷鸡黄蛤豆腐蔬菜汤 温崇月用了分钟才醒悟过来什么叫做“『色』『色』”。 他刚洗干净手, 挽起袖子,没擦手,躬身去闹夏皎, 夏皎拔腿想跑, 遗憾是已经晚了, 被人当老鹰捉小鸡似,抱起来晃。 “小皮猴,”温崇月下了这样结, 在夏皎求饶后弹了一下脑门,叹气, “越来越皮了。” 夏皎捂着额头, 提防着攻击,顺带着提醒他:“温老师, 不叹气, 空气中二氧化碳浓度都增加, 温室效会加剧, 球变暖也会受到影响。” 温崇月称赞:“很大局观。” 很大局观夏皎守着小荷叶小莲蓬都蒸熟, 看着温崇月将这些东西取出来、放入汤碗中, 浇上一勺吊好鲜美鸡汤,已经用过滤勺去了浮在表面一层油, 碗里面小荷叶莲蓬儿慢慢悠悠飘起来,蒸熟后面粉颜『色』稍稍深了些, 像是盛夏荷叶了。夏皎早早拿了筷子守着, 等到温崇月将最后一道荷叶糯米凤眼果蒸鸡端上来后, 迫不及待地先尝了一小莲蓬。 加了荷叶汁做出来小莲蓬着嫩荷特鲜香,只加了盐来调味,莲蓬和圆圆荷叶吸足了汤汁, 裹挟着浓郁肉类特殊香味儿,夏皎能吞一个,面韧汤美。 鸡肉也蒸得好,荷香酒香糯米香,果香杞香鸡肉香,既然做了面汤,今天糯米饭就用了小碗来盛——夏皎总是抵挡不住美食诱『惑』,忍不住大吃特吃。经历几次胃胀后,温崇月不得不改了方法,给用小碗盛米饭。一勺鸡汁浇在糯米饭上,吃着嫩嫩蒸鸡肉,再夹一块腌芜菁条,搭配清爽蔬菜沙拉,舒舒服服吃了一顿午餐。 其实温崇月比夏皎想象中还会做鸡肉,他太过于擅做粤菜,以至于夏皎疑心他研究生生涯是否专心钻研吃食。 温崇月甚至还会做茶香太爷鸡,用上寿眉茶叶,挑得也得是龙岗鸡,先在鸡身上涂抹一层由寿眉茶、花雕、盐、汤、姜和干葱调和调料,再往鸡腹中塞上特制腌料。做粤菜不能急,就像时久了才能煲得一手好靓汤,这鸡得腌上五个小时再蒸,还不能蒸熟,蒸个七八成熟就得取出来。 夏皎没这么久耐心,或者说,不能为了一顿吃得花这么久。知道,是连泡面都不会煮、而是直接开水冲泡人,花上一个小时来准备饭菜已经是对胃最大尊。 温崇月偏偏喜欢这样费时东西。 “食『色』『性』也,饮食男女,”温崇月将炒香寿眉茶叶铺在锅里锡纸上,又加了米、糖和竹蔗,将八成熟腌鸡放上去,文火慢焗,“不能亏待自己胃。” 夏皎想,他何止没亏待自己胃。身上下,他每一个器官都没亏待过。 ……不过也喜欢。 没对比,夏皎以前还察觉不到自己过得很“粗糙”。习惯了依靠外卖或者泡面、简单小炒菜,每每看到外卖里爆出来什么“地沟油”“假鸭血”“发霉菜”“僵尸肉”等等消息,夏皎都会吓到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吃外卖,惜自己很少时动手做饭,还是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打开外卖软件订餐,避开那些差评多、上过闻店或者菜品,每次点餐就像是在辛苦扫雷,在吃完一份菜之前,永远想不到下一秒会不会踩到雷。 温崇月从雷区轻轻地提溜起来,放到他安小车车上,顺带着给系好头盔。 在衣食住行方面,夏皎真感激他。 沾了他大光。 正如温崇月会耐心地花一下午时做整只茶香太爷鸡,熏上二十分钟,再涂一层麻油,斩件上碟,细细分成筷子以夹食大小,均匀淋一层鸡汁勾芡。 平时做饭,温崇月会挑一些简单餐食,比如清炒豆苗,上汤灼芥兰,黄蛤豆腐蔬菜汤,羽衣甘蓝燕麦沙拉。 温崇月买菜首先考虑时令,他不仅能将这些时令菜做出它们最美味味道,还会教夏皎如何挑选这些蔬菜。比如蚕豆一定挑饱满豆荚,随用随剥,已经到剥了壳蚕豆虽然做菜方便,表层已经风干,感不好;丝瓜挑根部带花、瓜蔓鲜,这样含水量足,肉质紧实;茭白选外形均匀、肉洁白;豇豆须选粗细匀称、籽粒满…… 不单单这些,选菜学问深,还得考量用途。 挑番茄,如果想生食、凉拌,选粉红『色』,酸味淡,甜味低,如果想煮汤或者炒菜,就选红『色』深,味道浓,酸甜度足;吃茄子,想红烧、炖炒,挑皮厚水分少圆茄,油焖、蒸拌,选皮薄肉嫩茄子,市面上青茄子见得少,因皮厚肉硬不受待见,温崇月见到了却会买一些,去掉皮,切成块炒肉丝最香;生食或炖煮首选旱黄瓜,『乳』黄瓜适合腌制或者凉拌,碧玉黄瓜以直接拌沙拉。 夏天南方产节瓜,夏皎温崇月指导,选茸『毛』密、太阳光下润泽瓜,果不其然,瓤少肉丰。温崇月又是一顿夸,顺带着晚上为做了咸蛋节瓜汤,味甜香清,夏皎喝掉了小碗。 然后。 夏皎从秤上下来,垂头丧气地告诉温崇月:“我真减肥了。” 温崇月建议:“锻炼身这个词更适合。” 夏皎才不在乎温崇月这时候用词,就像床上温崇月不会在叫哥哥还是老师或者叔叔什么——只别是大爷。在这点上,个人脾气都一样,随和,不会因为自己喜好去强行指导另一方。 比如夏皎喜欢打游戏,不会强迫温崇月和一块儿玩;温崇月做饭很好,也不会求夏皎必须和他一块做。 俩人都是“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性』格。 夏皎想了很久,最终决定跟温崇月一块儿夜跑,早晨实在起不来,需上班人在工作日只想休息,在休息日早晨只想补偿亏待了一周被褥。 夜跑+晚『操』直接后果,就是夏皎每天睡觉时候都很累,比盖了一天金字塔工人还累,比流星花园里花泽类还累。 就是累中累,超级加倍。 奇怪是睡眠质量反倒因此好起来,清晨上班时同样精神百倍,夏皎谨慎地想了半天,只能勉强推测身素质这东西就像抖/,用进废退。 八月。 苏州最热时候到了,动辄40度高温,鸡蛋放车里都能闷成大公鸡。夏皎每日八点钟到花店、晚上五点下班,带着便当在店里吃,倒是避开了炎炎烈日困扰。只是清闲自在了没几日,花店里来了一位客户。 这对客户是一对老少配——大约六十岁白发优雅夫人,和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青少年。起初都以为人是亲人,夫人亲昵地称呼着青少年为“卿卿”,这个些老派亲密称呼让夏皎愣了几秒。 不过客户并没指定夏皎接待,他们选了郁青真,求是结婚三年纪念日餐厅花束布置。 等客人走了后,郁青真手捂着胸,喃喃地说:“结婚三年纪念日?我没错吧?还卿卿……天啊……” 夏皎已经习以为常。 现在早就不同往日,之前闻报道上,爷孙恋、“一树梨花压海棠”比比皆是,反过来不也很正常吗?现在这个年代,不说年龄、『性』向了,人都以喜欢纸片人、选择一次元、二次元人恋爱,既不违法犯罪,又不妨碍他人,多好。 不过今天老爷爷来迟了些,卡片上字仍旧照旧,夏皎认真写完后,对方明显些走神,拎着花就走,也忘了找零。夏皎追出去,递给他钱,他心不在焉地说了谢谢,慢吞吞地往前走,走出五米开外,忽然叹气,仰脸看了看灿烂晴空。 夏皎悄悄地回了店。 或许人天生就是不知足生物,总许许多多烦恼,夏皎小时候最大烦恼是父母不让出去玩;大一点烦恼就是无法选择自己衣服、小升初、初升高、高考、考研考编or考公…… 年龄一点一点增,烦恼也越来越大。 其实最大也不过生老病死,不过夏皎如今还没经历、也不想经历这个阶段。 和温崇月结婚后,夏皎一开始烦恼是他母亲,即白若琅女士会『插』手,这个烦恼很快就被解决掉,白若琅女士手再,也伸不到苏州来;后来,烦恼变成了自己似乎无如何也不能像温崇月提供给情绪价值般、反馈给他婚姻正向作用。 “每个人花期不同。” 温崇月曾这样安慰过。 只是这种看上去似乎并不怎匹配婚姻交换让夏皎不避免地产生了一丢丢焦虑,不确定自己这种焦虑从何而来,为了缓解,就开始细心帮温崇月打理他阳台,将多余想法挪到如何做一个漂亮阳台花园后,夏皎焦虑心态终于得到了良好缓解。 只是。 温崇月发现最近妻子对自己一些冷淡。 夏皎身心都在阳台小花园上,以往下班后还会趴着看漫画或者和他一起看电影,现在是下班后直奔阳台,先去照顾那些植物,拿着纸笔勾勾画画,思考该怎么进一步改造和架构植物。 做饭之外,温崇月不自觉地将视线投注在夏皎身上。正在热情洋溢地给那种多肉分类植物换盆。盆换到一半,夏皎接到电话,飞奔去开门——大概是认识男『性』,或许是同事,瘦瘦高高,将花送上门。 夏皎向来胆怯,却和对方说笑,十分熟悉模样。 温崇月花带到阳台上,挽起袖子,帮夏皎抬到小木架上。 温崇月不经地问:“刚刚是你同事吗?” 夏皎专注地摆放着花盆:“是呀,不过他是负责另一块业务……说起来不太好思,我就订了盆花,他还特送过来。” 温崇月说:“这不是很正常?” “不正常呀,”夏皎认真和温崇月科普,“我们店里平时订这种盆栽啦、种在花盆中植物,都是达到起定额才会配送……他是不是超级温柔?你知道吗?大家都说他『性』格很像之前那个电视剧男主……他外号就是温柔神……” 温崇月不知道。 他现在知道了也不觉着开心。 温崇月将花盆摆了摆,强迫症地将其摆正,确保花盆被放在木架中,边留出同样距离。 温柔神? 简称瘟神吗。 .... 第31章 杏仁豆腐胡萝卜思慕雪 幸, 夏皎暂时只订了这两盆花。 温柔的神有继续提供上门//服务。 温老师的领地仍旧安全,他的妻子和两只猫咪仍旧舒适地生活着。 温崇月房子里的阳台封闭式的,南北向各有一个, 北向阳台光照, 种的植物不多。经温崇月的允许后, 夏皎将一些耐阴的植物搬了来,粗肋草、合果芋……这边的阳台玻璃窗外就树冠,树影婆娑, 适合喝茶,温崇月重新规划了一下布局, 这里放了可以喝茶的小茶几, 旁侧收纳着夏皎买来的茶具。 南向阳台光线充足,很大, 而且有一扇门可以通往主卧, 夏皎花上面的心思最多。家中种植植物不仅要考虑植物的喜阴还喜光, 风的大小、温度和湿度、家庭装潢风格、植物的花季……这些因素都要考虑进去, 夏皎短暂地分了一下类, 简单画了设计图后, 才开始认认地按照稿子来。 温崇月最近工作稍忙一些,几次晚餐时接到电话——都些工作上的问题, 温崇月起初还会到阳台上去接,后来也不避讳夏皎, 和对方沟通。 夏皎见他工作时候的样子, 事实上, 温崇月和工作伙伴交流的态度也同样温和,他这个人似乎永远都不会发脾气,无论什么冲突, 到了他这里都能心平气和、游刃有余地解决。 但。 世界上应该不会存不会发脾气的人吧? 人非圣贤,总会有情绪失控、不开心的时候。可温崇月不这样,除两人运动外,夏皎有听他说一句脏话,有见他情绪激动一次。他似乎不会生气,像什么东西都不会激起他的情绪波动——就像往湖心投掷一枚石子,沉沉地落下去,一点儿声音也有。 可之前的温老师不这样。 以前的温老师会愤怒的,夏皎无意间窥到一次。 夏季多雨,生理期又逢周末,夏皎订了两点的闹钟,美滋滋地睡午觉。 可不知道为什么,闹钟有响,醒来的时候,温泉她枕头旁边,团成一个『毛』茸茸的糯米团,虾米床尾转圈圈捉自己尾巴玩,外面下着雨,卧室通往阳台的一扇门开着,徐徐清凉的风送进来,和淡淡的茉莉花香一起悄然扩散。雨水打玻璃上,有着隐隐约约的雷鸣,声音并不大,更多的雨水声音,还有隐约的壶中水沸声,她猜温崇月或许煮茶。 隐约能听到外面温崇月打电话的声音,并不,压低:“……我告诉您,这件事绝不可能……不要用父亲的病威胁我,你应该知道他因为什么……” 夏皎『迷』『迷』糊糊地又闭上眼睛,怀里的温泉用软乎乎的肉垫踩着她的胳膊,热热的,有倒刺的粉红『色』小舌头『舔』舐着她的脸颊,有一些粗糙的触感,像小时候躺草地上、脸草叶边缘划。 她这种声音中到了读书时候的雨季,水顺着竹叶的叶片落下,啪嗒一声,砸洁的地板上,将积水潭弄成皱皱巴巴的阴影,把倒影里的世界也打破了。 还读初中的夏皎穿着『色』裙子,独自站教室外,久,叹口气。 今天下雨,辅导班只提供自习服务,学生可以选择来,也可以不来——欠缺的学时安排天下午补上。 这条消息早上六点钟用飞信群发的,可惜夏皎向来有手机短信的习惯。 虽然身边人都加价购买iphone4,但夏皎有那么多的零花钱,一部手机的价格足够让她上三年的补习班。她用的手机还『色』翻盖的步步,听歌很棒,还能够通固定的网络链接去q//q空间偷菜,不身边人很玩这种时的游戏,他们都热衷主机网游,谈论的话题不《地下城勇士》就《梦幻西游》,站游戏鄙视链顶端的则《魔兽世界》…… 夏皎只会开电脑玩4399或者彩虹堂,顶多上一下奥比岛和小花仙。 她错了这场通知,顶着大雨来到辅导班,发同学们都有来。 就这样回去似乎不太妙,尤其出门之前,夏皎听见大伯和自己的妻子吵架。她这样千里迢迢来已经十分打扰,回家可能又要打扰他们…… 夏皎决定教室里独自自习。 她早餐吃不多,就炒肝包子加豆浆,豆汁儿味道怪,她实喝不来。有其他同学来,也有老师,夏皎先将练习册上的题做了一遍,又开始背课文,她的口语很差劲儿,只敢人的时候才会放开嗓子悄悄地练一练。 夏皎磕磕绊绊地背诵着课本上的句子:“i bsp; open up y students\' eyes to the……the……” 她卡住了,the了半天,也有想到后一句什么。 “the outside world and give the a good start life.” 蓦然补充上的一句话,惊夏皎啊一声,转身,到温崇月。 夏皎说:“温老师。” 温崇月上去十分困『惑』:“只有你一个人吗?” 夏皎结结巴巴地解释:“……我忘记手机短信了……嗯……想学一会儿……” 温崇月颔首,他拿着电脑,也有去讲台上,坐最后一排,对夏皎说:“我后面,有问题直接找我。” 夏皎小声说。 她第一次体会到芒刺背的感觉,老师就身后,夏皎很难集中精力来书,她不敢再念课本,担心自己的口语惹老师发笑,默默地写,一边写一边默记,单词,固定搭配,课文……她老老实实地写着,听到后面键盘声响不停,温老师似乎一直专注地做其他工作。 大约了半小时,夏皎听见李联老师笑着叫:“崇月,原来你躲这儿来了!” 门打开,外面遮不住的雨声哗哗啦啦先一步涌入,空气中有着『潮』湿的、泥土的味道,李联咦了一声,拎着东西。 夏皎硬着头皮站起来,又结结巴巴解释。 李联一声喔,表示,发愁的自己只带了两份杏仁豆腐,当老师的,不给学生吃似乎不太……正犹豫着,温崇月将他那份杏仁豆腐给了夏皎。 “我记你南方的?”温崇月笑着说,“尝尝这个,正宗的老北京伏天豆腐——虽然今天下雨,也解腻。” 夏皎推辞再三才收下,慢吞吞地吃着。 果然伏天豆腐,冰冰凉凉,桂花糖水调和的浓,半透的杏仁豆腐飘起来,洁滑润,杏仁的清香很足,夏皎吃完豆腐,隐约听见后面两个人聊天。 大概都将她当小孩儿,有一个避讳的。 夏皎不太懂,只听李联问温崇月的事情,似乎和家事、妈妈有关,温崇月不想多谈,转移话题。 这场雨还结束,守到中午,天气还放晴,夏皎撑着伞离开,出一段距离才想起杏仁豆腐的小空塑料盒放桌洞中有丢,她急急忙忙地回来丢垃圾,不期想,刚推开门,就到温崇月拎着一男人的领子往墙上砸,一下又一下。 温崇月什么表情,就问他:“姓的还说什么了?” “她不我妈。” 他的语气很吓人,压不住的愤怒,把夏皎吓呆了。她第一次到打架——不对,单方面的殴打,害怕到捏着伞就往外跑。 …… 夏皎从漫的梦境中醒来,到温崇月站阳台上,正用逗猫棒逗小虾米。听到动静,他转身,到睡『迷』『迷』糊糊的夏皎。 “醒了?” “嗯。” 逗猫棒顶端的小铃铛小虾米双手抱着抓住,温崇月又逗了一会儿,才来。夏皎有立刻靠上去,她坐着,感受着温崇月抚『摸』她的头。 “这周末我回去爸爸,”温崇月问,“你一个人家里,可以吗?” 夏皎说:“你放心。” 温崇月叹气:“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觉着你很独立,把你一人放家,又不放心。” 夏皎也觉着奇怪。 之前有温老师,她一个人也很,虽然粗糙了点儿,但除了社畜该有的烦恼之外,再有其他的顾虑。 可有些不一样了。 温崇月离开家的第一天,夏皎觉着房间像很大很大,似乎有些空旷; 温崇月离开家的第二天,夏皎把家里所有电视都打开了,虽然不,也放着声音,像就有那么冷清; 温崇月离开家的第三天,夏皎把空调温度往上调了亮度,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觉着似乎有一些冷。 也仅此而已,温崇月不家的时候,夏皎有继续点外卖,他离开家新采购了一些食材,分门别类地装,放到冰箱里面,有些还打包一个盒子上,上面详细地写上食用教程和方法。 比标记着可以做胡萝卜思慕雪的食材盒子,放着干净的小胡萝卜、鲜木瓜块,用签写—— 「将盒中食材加入120l的无糖豆『奶』和100l的酸『奶』中,倒入搅拌机里,加5l糖浆和四个冰块,搅拌五分钟」 再比制作羽衣甘蓝火腿沙拉的食材盒子,里面有切的羽衣甘蓝、芝麻菜、煮熟放凉后的三『色』藜麦、切成片的西班牙火腿。 温崇月贴上签:「加适量烤甜椒油醋汁(放置酱料的第一个柜子中第三层从左数第四个瓶子中),搅拌,记放黑胡椒粉调味」 更不要说他提前做的一些卤肉,还有些其他许许多多的半成品。实担心她凑活着吃早餐,他甚至还准备了包括豌豆泥、花椰菜泥内的四种蔬菜泥,以及黄甜椒芒果酱和法式蘑菇酱,写上签,可以直接拌煮熟的意面上吃,也可以抹烤的吐司切片上——的,他甚至还将烤的全麦面包切了片。 温崇月有禁止夏皎继续小心翼翼去外卖扫雷。 他只提供了让夏皎可以不选外卖的舒适条件。 温崇月周一的晚上赶到家中,八点钟到的家,他上去心情并不怎么,心事重重。 夏皎煮了温暖的糯米粥,还做了莴笋烧鸡和家常豆腐,晚餐桌上还开心地分享了空『荡』『荡』的冰箱——她将温崇月留下的那些食材盒子全都吃掉了,一次外送也有点。 温崇月很捧场地全部吃光光。 不他似乎不太开心,夏皎猜测或许因为温父的身体不太?或者又和若琅女士有关系……这些都属于敏感话题,夏皎有问。 她想等温崇月自己讲,等他倾诉,而不贸贸然地去触碰他的伤口。 晚上,夏皎换了新的睡裙,用了新香水,子和枕头、床单都新的,而温崇月似乎有察觉到这点,有赞美她。 夜晚关灯后,他安静地躺着。 夏皎也安静地躺了两分钟。 她感觉到温崇月今天有些反常。 于她小声问:“温老师,你要不要?” 黑暗中,温崇月靠近。 他『摸』了『摸』夏皎的头发,香香的,像夏日刚刚成熟的无花果。 温崇月说:“不要。” 夏皎乖乖地喔了一声。 又了一阵,温崇月问:“你不打算再劝一下?” 夏皎:“啊?” “平时你说不要的时候,我都会再试着邀请或者哄哄,”温崇月问,“你不继续试试?” 夏皎说:“可,温老师,你刚刚说不要的时候很正经啊。” “因为我说不要的时候都很温柔?”她想了想,想到一个绝佳的形容,“你刚刚说不要时就很铁骨铮铮,我担心自己霸王硬上//弓、你会宁死不从。” 温崇月沉默了一阵。 黑暗中,夏皎睁大眼睛,她感觉到温崇月抚『摸』她的唇,柔软细腻。 “你提的这个角『色』扮演很新鲜,”温崇月说,“希望你能有让我宁死不从的机会。” 第32章 三伏面香菇烧鸡翅 夏皎往他的方向悄悄贴了一下, 温崇月顺势搂住她。虽然两人仍旧分别盖着不的被子,但夏皎的头抵到了温崇月的胳膊上,是一个很亲密的姿态。 温崇月说:“父亲的病情不太好。” 夏皎说:“在吃『药』吗?” “是的, ”过了一阵, 温崇月又说, “他不肯接受手术。” 夏皎的眼皮跳了一下。 人上了年纪,患些慢『性』病是无法避免的,比如夏皎的爷爷『奶』『奶』, 一个高血压,一个高血糖, 只要平时饮食注意清淡, 按时服『药』,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可如果是涉及到手术……本能地就会感觉到是会影响生命的大病。 温崇月说:“复检结果出来了, 是心脏方面的问题。” 夏皎短促地啊了一声。 温崇月轻轻地拍了拍夏皎的背, 夏皎仰脸, 她的额头蹭到温崇月下巴上, 明显感觉到没有以往那样光滑。受雄『性』激素影响, 男『性』的胡茬生速度很快, 至少夏皎每天能看到温崇月使用剃须刀和须水,但现在感觉到有一点点扎, 就像一口气扑到夏天的草地上。 “没事,”温崇月说, “睡吧。” 温崇月没有过多提起父亲的疾病, 次日才告诉夏皎, 是冠心病。心脏患病的人,最应该提防的就是心脏猝停——温崇月不能放弃如今的工搬回去,他请了家庭护工, 照顾着父亲的起居。如果有什么意,也能及时发现。 温父显然没有将这个病放在心上,来通了一次视频电话,他仍旧满不在乎,乐呵呵地说一切随缘。 他十分通透,或许是阅历宽广,更不会被这种事情所拘泥。 甚至在电话中嘱托温崇月,夏天了,有没有给夏皎做一份伏面呢? 有句俗语,头伏饺子伏面,北京的伏天中,芝麻酱是必不可少的。夏皎读初中时候,语文老师还讲过一个关于老舍先生的趣闻,说他曾呼吁『政府』,解决芝麻酱的供应问题。以前还用粮票、布票的年代,北京的副食本上还有一项,叫做“芝麻酱”。 夏皎对面食并不是很喜欢,比起来偶尔吃馒头或者饼的温崇月,她可以一个月吃米饭不碰面食。如果非要在面食里面挑一个喜欢的,夏皎首选面条,方快捷,无论是龙须面还是板面,煮熟加上酱料或者浇头就可以吃。 温崇月选择自做面。 温父回了老家一趟,探访亲友,带了一些亲戚收获的麦子——新麦充满了麦香气味,是陈年麦子所不能比拟的。这些麦子请人磨了面粉,没有添加任何东西,并不如夏皎想象中那样,反倒是带了一点近乎透明的棕『色』调。 面粉寄来的那天,夏皎在花店里忙了很久,临近下班时间的时候,熟悉的老人再度出现,他这次罕见地购置了朵玫瑰花,并要求夏皎替他想一下卡面上应该写的句子。 “想点好听的,”老爷爷说,“句子一些。” 夏皎问:“您有什么其他的期望吗?” 老爷爷不说话,他倚着柜台,看着被夏皎细心包装好的玫瑰花。过了半晌,说:“她最近刚做了手术,正好出院,我想不起来什么话,来吧。” 夏皎想了想,低头写的满满当当,一整个明信片写满了,老爷爷付钱,拿花。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夏皎的手机震动,她取出来,看到温崇月发消息,提醒她,今晚回家有面吃,不要晚回来太久。 夏皎解下围裙,往前,她低着头玩手机,听见“哎哎”两声,有人拽了她一下,她被吓了一跳,看见一个悬挂在架子上的南瓜吊花瓶掉在地上,砸个粉碎。 要是刚才没人拉,砸的就是她了。 刚刚拉了她的郁青真心有余悸:“以路注意点啊,幸好没砸到……” 夏皎道谢,两个人合力收拾这一块的碎片。郁青真仰脸看着其他的瓶子,嘟囔:“看来还是不能绑太松。” 郁青真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她的客户——即那对“忘年恋”十分挑剔,将她提出的所有方案从头到尾批评得一无是处,夏皎听见郁青真下午电话时候暴躁地向朋友吐槽。 但是没办法,还是要继续。 毕竟是服务业。 下班时间已到了,郁青真背上包离开,夏皎才想起来还没有回复温崇月的消息,敲上一行字。 「我马上到家」 不知不觉,夏皎已习惯『性』地称她和温崇月住的地方为“家”。 她其实是一个不容易和人建立起良好关系的人,社交恐惧症迈出第一步并不容易,而深入交流样困难,尤其是在无法确对方是否和自『性』格相投的情况下。 大学时候也是,大家一起逛街时候,夏皎永远是埋没在人群中的那个;遇到活动,出谋划策,她所做的永远是听从、跟随。在电子支付还没那么发达的高中时候,她在商店中购物,事发现店家少给了零钱,也不会好意思过去索要;买衣服永远去明码标价、谢绝还价的店里,因为她言语讷到不擅砍价。 第一次被朋友激励着去了那种可以讨价还价的街边小店,夏皎鼓起勇气才说了一个原价七折左右的数字,店老板说:“啊呀啊呀,妹妹这真的不行……” 没等店老板篇大论,夏皎自先红着脸妥协:“嗯,好,那就这样吧,帮我包起来。” 事实上,朋友第二天就在那家店中,用五折的价格购买了一模一样的裙子。 夏皎从此以就告别砍价这个锻炼口才的运动了。 夏皎回到家的时候,温崇月刚刚将切好的面放入锅中开始煮。吃伏面,最好的就是抻面,一般的人吃抻面,套八次扣已顶天了,抻出来细细伶伶,干净利索。温崇月和夏皎讲过一次,套扣越多,抻出来的面也就越细,不过太细的面不好煮,还没煮就该化了。 温崇月并不会这个手艺,还在北京的时候,他带夏皎去一个手艺好的师傅那边吃饭,师傅套了十扣,抻出来8192根面,远看如瀑布,近看似丝,无一根断。 也仅仅是展示,这种面不能吃的。 在面吃的手擀面大多又宽又粗,没什么嚼劲,温崇月自擀的不一样,他做菜讲究精益求精,面条切的均匀分明,下进锅里慢慢地煮。夏皎将带来的花『插』入玻璃瓶中,分散开,和两只猫咪玩了一会,倒了冻干,泡在温热的水里化开,掰了猫草片混进去。 做好这一切,她才拍拍手,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自帮忙的。 温崇月已做了香菇烧鸡翅,暂时不需要她的援助,正在专注地用花生油炸花椒—— 面卖的芝麻酱面,大多是撒掉芝麻酱,切些黄瓜丝充数。正宗的老北京风味要比这个讲究,得先倒半碗好酱油,加切碎的小细香葱花,那种比人高的大葱不行,得要嫩葱,辣少微甜没有渣的。浇上去的炸花椒油,必须得用门头沟斋堂镇产的花椒,四川的花椒太麻,不如这个合适;还有用芥末面现焖的芥末酱、清爽味薄的米醋。 这些是基本的料汁,配菜得有细细的黄瓜丝、青蒜末、腌香椿末、胡萝卜丝、小水萝卜丝、开水焯过的豆芽菜。 东西不精贵,难得是一一凑齐了做。 夏皎眼巴巴地看着,她感叹:“没想到正宗的一碗面这么费事。” 温崇月笑:“人工,不就是为了吃好喝好玩好睡好吗?我开始炸花椒了,呛,先出去。” 虽然开着油烟机,但这种特殊佐料的味道仍旧冲,夏皎不肯,她刚刚拍了一个黄瓜,这还是一个东北朋友教她的。 她感觉看温崇月做饭也是一种享受。 他做菜时候不慌不忙,样游刃有余,和处她时候一样干脆。 花生油烧到微微冒烟,下了麻椒,呛鼻子的麻香味扩散出来,在这小小厨房之中蔓延。 夏皎鼻子一样,转过身,了个喷嚏,温崇月的手机又响起来,他看着麻椒已滋滋啦啦炸开了,冒着一圈的金黄『色』小油泡,告诉夏皎:“帮我接一下手机,我腾不出手。” 夏皎刚完喷嚏,『揉』着鼻子,从他口袋中取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的人。 夏皎说:“是宋萧。” 温崇月说:“接,开免提。” 夏皎接了,对方开口就是总监,听到她的声音有些茫然,夏皎将手机开了免提,宋萧一改那晚醉酒的姿态,公事公办的语气,询问温崇月一件工上的事情。 温崇月将炸焦了的花椒油倒入碗中,平静地指点。末了,他看向夏皎——者微微低头,始终盯着调料碗,似乎那里面的东西比他还要有趣。 她完全不在意。 通话结束。 温崇月往碗里倒了芥末面,用一点水搅拌糊,夏皎凑过来看:“这是什么?” 她捂住鼻子,明显有些受不得芥末的呛鼻子味。 温崇月说:“冲芥末酱。” 夏皎喔了一声:“好辣。” 温崇月:“伏天闷热,吃这个提神开窍。” 开窍。 说到这里,温崇月又说:“她是被父母塞进来的,并没有通知我。等这个项目结束,我会建议将她调到其他部门。” 夏皎茫然地一声啊:“为什么要调?” 她看上去似乎并不明。 温崇月将调和好的芥末面放到小锅上蒸,正宗的是一般倒扣在锅盖上用热气焖,但他认为自妻子脆弱的鼻腔大概无法接受这种刺激。 温崇月顺手拿了米醋,他低着头,没有看夏皎:“吃醋吗?” 夏皎看了看他手里的瓶子,犹豫半秒,其实她有点怕酸,但又担心不放醋就尝不到正宗伏面:“……那就浅吃一点点?” 温崇月往调料碗中加了少许醋。 不是浅吃一点点。 她压根就不吃醋。 第33章 草菇鱼头汤盐水煮青豌豆 心胸开阔一件好事。 但己的妻子心胸开阔到甚至容下整个海洋。 温崇月不判断这件事好坏, 他没有往深的层面去想,只察觉到己因此有一说不上来的不悦。 的,一不悦, 很奇特的感觉, 从心底里泛出来, 又被克制地压下去。 温崇月不欲多想,他此归结男『性』的劣根『性』,没有细究, 短暂忘掉这不适,仍旧专心地为妻子准备这份经典的菜肴。 正宗的吃面, 得配头蒜。 最最朴实的, 就直接剥一头蒜,去掉雪花似的蒜皮, 只留下中间白白胖胖的小蒜瓣, 一口咬蒜一口面。 不过大部分南方人对生吃葱和蒜这件事敬谢不敏, 夏皎也吃不了气味太过的食物。因此温崇月只加了一蒜末调味, 不至让夏皎感觉到过刺激。 三伏面得过凉水, 三遍凉水才面的热气滤掉, 也冲掉面身因煮而挂上的面汤,温崇月切了整个西瓜, 一分为二,用挖球器里面的西瓜挖出来, 放在一小碟子里, 圆圆地盛着。只留下青白的西瓜皮, 过了凉水的面捞出来,放进去,均匀地浇上调料、配菜。 夏皎眼睛都亮了, 捧着盛着面的西瓜:“西瓜碗!” 小时候也试过用勺子挖干净西瓜,努力吃掉西瓜瓤,然后眼巴巴地捧着让爷爷『奶』『奶』用西瓜碗给盛饭。 不过家里人觉着这样冷热着吃对胃不好,从来没有满足过的愿望。 温崇月说:“小时候还拿挖空的西瓜做过帽子玩。” 夏皎不想象种场景,心里的燥热要被一整个西瓜和内里的凉面全去除掉了。经凉水冰过的面嚼起来仍旧有韧劲,不再黏腻,裹着温崇月调好的芝麻酱和调味料,香喷喷,又凉又爽口,底部又沾了凉西瓜特有的清爽,好像一整天的炎热都一扫而光。 温崇月说:“不太擅做炸酱面,如果你想吃的话,改天可以试一试。” 夏皎咬着面,咽下去。 忽然想到一件事,:“个,’虫合虫莫骨朵儿’什么?听北京的同事提到过一次,不过没试过,们说吃的时候要放很多醋,又酸又辣。” 温崇月笑了:“凉粉,形状像半透明的蝌蚪,所以叫这个名。调料和三伏面其实差不了太多,不同的得用半碗凉开水兑进去,也不叫吃,叫’喝虫合虫莫骨朵儿’……” 夏皎的手压在西瓜碗旁边,专注地仰脸听温崇月讲。 其实,夏皎也很少吃酱。 这大概生活习惯,的母亲不爱酱,因此家里的腌菜和其他酱也少买。温崇月谦,说己不怎么处理这些酱之类的食物,但仍旧遵照时令,做一些酱作一碟餐桌上的佐味小菜。 春日里有“炒黄瓜酱”,夏伏则“炒碗豆酱”,秋天得吃“炒胡萝卜酱”,寒冬要食“炒榛子酱”。按照书上的说法,这四样“宫廷四大酱”,其实也不过个噱头,冠上名字显得高雅,就像全国各地都有小吃声称“康熙私访时的名吃”“乾隆下江南亲笔夸赞”“慈禧太后逃难时候吃的”。 真真假假,已不可考证,名气这种东西也不过吸引人和宣传的热度,真正好吃不好吃,合不合胃口,还得人亲尝一口。 夏皎缺乏的,就去“尝一口”的精神。 害怕失败,不敢去尝试。万一吃了后不喜欢呢?不倒胃口?不浪费钱和心?最重要的一,如果努力去做了某件事,结局却并非所愿,不加倍失落? 就像白萝卜,夏皎十分抵触,但尝试吃了温崇月做的菜后,感觉其实还可以,也就不样难以接受;喔,还有加了猪肉渣、碎油条的咸豆浆,这个真不行,夏皎喝了一口就拒绝,认定己此生无福消受这道美食,温崇月端了水给漱口,他接受力强,剩下的整碗喝掉—— 试试看吧。 损失不了什么,所有的东西,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己喜欢不喜欢呢? 俗语有说,“青鱼尾巴鲢鱼头”。 七八月适合垂钓的季节,太湖禁捕,温崇月带了夏皎去阳澄湖。阳澄湖半岛上有条环湖观光行车道,大约30公里,温崇月骑行过几次,这次夏皎咬咬牙,跟着挑战极限——个儿的极限。刚骑了不过五公里就开始气喘吁吁,温崇月停下来,从背包中拿出苏打水,拧开瓶盖,递给,嘱托慢慢喝。 运动后,喝太着急,对嗓子不好,吞咽过快有可伤到咽喉。 骑行这天之前,温崇月看好了天气预报和温度,这一个难得的凉爽天气,昨天刚下了大雨,气温还没有完全回升,阳光也不刺目,气温在30度左右打转,夏皎出了一身的汗,包裹得严严实实,捧着瓶子喝水的时候,温崇月摘掉的护目镜,用纸巾仔细地给擦拭脸颊上、锁骨上冒出来的热汗,顺带着替补了一层防晒霜。 “等秋天,”温崇月说,“过来带你吃阳澄湖大闸蟹。” 夏皎说:“昆山巴城?” “上海人去边比较多,”温崇月说,“苏州人一般还去工业园区的唯亭镇,或者相城区的莲花岛上。” 夏皎喔了一声,己休息了一儿,吃了整根量棒,才重振旗鼓,再度踏上骑行之路。 夏日正值莲花开,湖边的空气特有的『潮』润水汽,莲香笼在一起,犹如朦胧美人帐中香。夏皎出了很多的汗,一些纠结和烦恼似乎随着汗水同样排出体外,大概了解到温崇月为何选择户外运动,这的确够发泄掉多余的精力,释放压力。 骑行结束,归还行车,温崇月开车带了夏皎又奔最终目的地——重元寺附近的草地上,游人稀少,只有一些地人过来玩,湖水清澈,云朵要比北京的低很多,缀在碧穹之上。不远处可绿荫遮蔽红墙黛瓦的重元寺,足下绿草如茵,抵达时已下午,隐约可远方余晖,铺锦叠彩,映照着湖水也泛起粼粼的碎金光芒。 夏皎没什么耐心,依靠着温崇月肩膀慢慢地闭眼休息,听他讲一些有趣的小事,讲重元寺原名叫做“重玄寺”,在康熙年间,为了避讳皇帝“玄烨”的名讳,才改为重元寺……他似乎对这里的每一处草木都极为了解,而夏皎的知识储备不如这么多,在今天之前甚至不知道这里有个重元寺,比起来玄烨和重元寺的渊源,了解玄烨他儿子和纯元的故事…… 天『色』渐晚,温崇月今日的收获一尾鲢鱼,约莫两斤,放在清水桶中。晚上两人没有开车回家,而在独墅湖附近的一家对外租赁的院落,这里不若金鸡湖边名气大,胜在安静,无人打扰。 入住的地方也提供可以做饭的地方,温崇月提前选购了食材,在夏皎去洗澡冲凉的时候,温崇月花鲢鱼头一拆为二,烧草菇鱼头汤喝。 鲢鱼肉也不浪费,打成蓉,和淀粉一块儿做鲢鱼丸,加青菜煮鱼丸;再来一碟三杯土豆,一份生拌西葫芦,煮一碟盐水青豌豆,晚餐后,可以一边闲聊,一边慢慢剥着吃。 温崇月鱼头汤煮的『奶』白,撇去浮油的汤中,草菇若隐若。他做鱼有一套,炖煮出来的鱼肉没有一儿草生的腥味儿,鱼头炖得极烂,鲜美不腥,就连鱼骨头都浸透了味道,夏皎吃得极为开心,非得把骨头上的味儿吸干净了再丢到骨碟上。 三杯土豆中的三杯,并不指杯子,而麻油、米酒和生抽,以及姜和九层塔。九层塔温崇月从家中阳台上采摘来的,又往里面加了些糖提升鲜味儿。夏皎爱吃老豆腐,里面除了土豆片外,又放了煎好的老豆腐片,味道也不错——美食的料理意义,绝不按照菜谱一板一眼地做,温崇月喜欢多试一些搭配,正如喜欢和夏皎多解锁一些新鲜花样。 夏皎今天骑行十分疲惫,晚上和温崇月再三申明,绝不再骑其他东西。莫要说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既无心也无力,只想躺平享受。 对常年不出门的社畜而言,今天的环岛骑行已经足够刷满近一个月的运动量。温崇月体谅的辛劳,并没有多么过分,和以往相比,今天的亲吻和爱抚要多很多,直到夏皎打着冷颤抱紧他。 窗外月『色』正好,穿窗入户,二人相拥而眠,夏皎脑中不再有什么繁琐杂事,唯有清风明月。 次日清晨,难得起一大早,全因这里的烤箱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可爱,喜欢烤箱的外表,告奋勇接下烤制面包的任务。 可惜与陌生烤箱的沟通并不怎么愉快,以至定错了时间和温度,等到夏皎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里面的面包已经被烤到硬邦邦,焦黑焦黑了。 打开烤箱门,夏皎和温崇月面面相觑。 温崇月说:“皎皎,这你发明的’夏皎牌黑森林面包’吗?” 夏皎:“呃……大概不。” 温崇月闻了闻味道,赞叹:“倘若在还有刑部这个部门,认为你可以立刻上任刑部尚书了。” 夏皎:“……” 夏皎戴上厚厚的手套,小心翼翼地发黑、冒烟儿的面包捧出来:“浪费不太好,不然们拿出去喂鸟?” 温崇月拿了根筷子,戳了戳面包壳。 他若有所思:“这么硬,只有啄木鸟才啄得动了。” 夏皎:“……” “还有,”温崇月注视着己妻子,“对野生鸟禽投毒犯法的。” 第34章 鲜虾芝士焗饭六月黄 夏皎认为自己或许和烤箱有些犯冲, 不过这次失败烤面包确法再食。 温老师挽起衬衫袖子,系上围裙,开始为学生处理“后”宜。他先冲泡牛『奶』燕麦, 让嗷嗷待哺妻子小勺子喝, 炒了一份蛋。温老师做这个, 不单单是下油炒鸡蛋这么简单,里面加了些糖、盐和『奶』来调和蛋『液』,小火炒, 加一芝士进去,炒出来鸡蛋又黄又嫩, 软滑适口。 还有两份鲜虾芝士焗饭, 全是现成食材,胡萝卜粒、玉米粒、洋葱、虾仁、培根……翻炒后加了些牛『奶』炖煮, 黑胡椒和盐来调节味道, 倒铺好米饭上面, 再撒芝士碎, 放烤箱。 “15分钟, 180度, ”温崇月正专注切预备拌沙拉小番茄,叮嘱妻子, “果你自己做话,时间不必这样准——” “明白!”夏皎对他比了一个ok手势, “观察饭, 等表面泛焦黄可以啦!” 温崇月满意:“孺子可教。” 夏皎回应他:“诲人不倦。” 尊师重道, 师徒相处甚欢。 晨伊始,清风动竹,杏霭流玉, 莺雀相鸣,啄食窗下芭蕉。 今日起得早,做好早餐后也不过才七。 温崇月将饭菜端碧影纱窗下枣木桌上,梅雨结束后南方夏天『潮』湿炎热,不过晨曦时刻仍旧明朗舒适,外面蝉鸣尚未『乱』鸣,只能听到鸟雀声。小园台榭,薄纱素屏,夏皎慢慢悠悠地吃着今日份早餐。 温崇月做情是最不着急,对他而言,周末是放松时间。即使工作不可推却,也要考虑自休息。 早饭后,夏皎院子里面昨晚没完鱼饵喂金鱼,温崇月廊下开着电脑,和工作伙伴通电话。抵公不要紧,他姿态放松,说话也带着。 不过和朋友通话时候更放松了,夏皎听他了好几次,称呼对方“昼仁”。 夏皎悄悄地撒了一把鱼饵下水,看着满池锦鲤游过来争食,惊起池水『荡』漾,荷动莲摇,清风徐来,吹满一身莲花香气。 夏皎最近和江晚橘联系并不太,对方刚刚升职,又得到京籍、付了房子首付,虽然聊天时江晚橘戏称自己今算是“负债累累”,但夏皎很钦佩她。 一个女孩子,几乎没有向家中人伸手索要什么帮助,一个人能做到现,实属不易。 夏皎钦佩朋友勇气,她想自己抵是慕强心理,总是忍不住被强者能所折服。 论是江晚橘,还是今温老师。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了解这里每一处好玩,好吃。有着白鹭栖息白鹭园,笔挺树生长水中央,沿着曲曲折折栈道可以到达白鹭洲,遗憾是并未看到白鹭踪迹,只从地上捡拾两枚白羽。 离开这里时,温崇月穿越独墅湖道,走隧桥,一半湖面,另一段水底,温崇月放了一首歌,《oon river》,柔软调子,夏皎跟着轻轻哼,闭上眼睛,慢慢地唱。 温崇月从始至终没有跟随,他只安静地听夏皎唱。当夏皎鼓动他一起时候,温崇月着拒绝。 “不了,”温崇月说,“不喜欢唱歌。” 夏皎不勉强他,她其实也不太会,偶尔跟着哼几句。去ktv永远缩角落里,实被朋友怂恿着、塞过来话筒,也是小声磕磕绊绊地唱几句。 果有可能话,她还是会尽可能地避免这些活动。 夏皎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她听见温崇月:“你似乎不习惯被人表扬。” 夏皎呆了两秒,才意识到,她说:“啊,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做出回应……” 听起来蛮糟糕。 可实确,老师突其来夸赞,忽然获得奖励,都会让夏皎难以直视身边人投注来目光,尽管可能只是老师随口一句“夏皎同学这次进步很啊”。 从小到,夏皎从未班级群中发过除了“收到”之外其他字眼;和并不太熟悉人进行q//q活着微信上交流时,她对话框中打下字后会前瞻后顾,反复检查,确认没有任何题后才敢发送——之前,还得心中反复思考,这样说合不合适,对方会怎么想,要不要更委婉一些…… 买铁票,夏皎明明喜欢靠窗位置,却会选择购买靠近过道那一个,因为不想麻烦陌生人;倘若真选择到靠窗位置,开启不吃不喝不去卫生间旅程,保证到下车前绝不会去卫生间。 夏皎尝试过改变,比为了表现出自己是一个社交能正常者,试着刻意地选择和人打招呼,结果仍旧是冷场。为了不至尴尬,她极地寻找新话题,来进行一些不必要沟通。 当然,意识到自己这个过程中会展『露』出轻微讨好型人格后,夏皎及时中止这种尝试。 “总之,”夏皎下论,“社交能太逊了。” 温崇月安静地听完。 两人置身湖底隧道,头顶周围是钢铁水泥构造成通道,遥遥长长,唯有灯光映前路。数灯指明方向,黑暗中亮出方向。 温崇月:“从什么时候开始?” 夏皎想了想。 她不确:“似乎是……初中?” 初中前,夏皎还算是个“野孩子”。她和爷爷『奶』『奶』一块儿长,乡野小镇小城里有一帮好朋友。 上初中后,夏皎跟随爸妈转到“城里初中”,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异类。 夏皎那时候学到这个词语。 她融入不到班级里讨论话题中,没有上学放学一起走朋友,学习成绩退步,父母不理解:“你才呀,整天想这么干嘛……” 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 思想是不能控制。 对青春期孩子来讲,社交是能够和饮食同等重要东西,可惜家里人不懂,他们只觉着辛辛苦苦工作赚钱供你读书让你上好学校、辅导班已经算对你很好了。 夏皎想了想:“……概是害怕被嘲,害怕自己犯错。” 所以她什么都不去做,穿宽宽松松衣服,路上尽量避免遇到熟人,论听不听歌一要戴耳机,假装看不到,假装没遇见,这样不做,不做不会犯错。 温崇月说:“你认为自己去做一会遇到最糟糕后果?” 夏皎头。 “你觉着这个糟糕后果会让你出糗、生活完蛋、一蹶不振?” 夏皎:“嗯。” 温崇月:“那你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夏皎想了想,犹豫着说:“虽然有时候结果很糟糕,但也不至让社死……” “失败没有你想象中那样可怕,”温崇月,“皎皎,想,或许需要帮助你来扭转这个观念。” 夏皎侧脸:“嗯?” 半晌,她:“那你失败过吗?后果糟糕那种?” 温崇月不说话了。 过了一阵,他轻声说:“有过,刻骨铭心。” 他说这话时候语调很低,有那么一瞬,夏皎仿佛又瞧见初中雨季时那个按着人脑袋往墙上砸温老师。她眨了眨眼睛,温崇月表情绝对说不上温和,他想到了什么。 一是令他不愉快、甚至愤怒情。 “失败不丢人,”温崇月说,“皎皎,们不是失败,是为成功积累经验。” 车子前方光渐渐明亮,湖底隧道已到尽头,车子来到地面,正午阳光倾洒落车中,温崇月将车窗打开一丝缝隙,清新干净湖风吹进来,夏皎舒了一口气。 她:“那们今天吃什么?” 黄雀风,雁来月。 洞庭满载瓜果。 杨梅终上市,它储存难度荔枝,刚摘下来时候最美味,温崇月路过时买了一份,借了店家水龙头洗干净了杨梅,又买了个漂亮杯子,装满了,递给夏皎,让她坐车上专心吃。 夏皎羡慕极了。 她真很羡慕温崇月,能这样毫障碍地和店商议这些题,果是她,可能宁愿吃没有洗杨梅,也不会提出有没有水龙头洗杨梅要求。 温崇月说对,她害怕被拒绝。 不仅仅是被拒绝本身,还有被拒绝后导致“丢脸”和尴尬。 路上遇到卖蜜桃和葡萄,温崇月也买了些,知道夏皎对桃『毛』过敏,特意分开放着,放后座上,避免直接接触。 温崇月眼中,午餐是十分重要且正式一顿,不可以水果垫肚子。他开车载夏皎去了一家私房店,吃“六月黄”。 六月黄指是农历六月起以后上市童子蟹。 阳澄湖闸蟹要等入秋,而现吃这个童子蟹则要小一些,一般还不到二两,刚刚经历过第三次脱壳,肉嫩黄,壳薄味鲜。 虽然不若阳澄湖闸蟹那样出,不过做起来也是一道美味,解馋,堪称“暑热第一鲜”。 开私房菜馆是温崇月老熟人了,两人寒暄几句,温崇月介绍了夏皎给他认识,对方着伸手过来,直接称呼“嫂子好”,把夏皎叫得有些羞赧,几乎想不出回应话。憋了好久,才说了一句“你也好”。 对方其实要比夏皎还要许,也是善意,拍了拍温崇月肩膀。他掌勺,比较忙,还得去后厨照看着儿,没空招呼,请温崇月和夏皎先泡茶喝,等他那边忙完了再过来招呼。 等人离开后,夏皎才彻底放松,她伸长身体,长长一个懒腰,终感觉有些松泛。双手捧脸,夏皎看着正倒茶温崇月。 夏皎说:“温老师。” 温崇月:“嗯?” 夏皎说:“学姐和你表弟曾经是男女朋友,你刚刚那位兄弟看上去比学长年纪要很。” 温崇月将倒满茶水杯子放她面前:“所以?” 夏皎双手捧脸:“所以忽然感觉到你老牛吃嫩草。” 温崇月正为自己杯子斟茶,闻言,了一下,他眼睛长得极好,很明显双眼皮,略有些桃花眼——也不对,不是桃花眼,他没有那么情,更像是温润文雅,起来尽是清俊。 夏皎不能判断他眼型,只知道温老师起来很好看。 起来很好看温崇月说:“果可以话,以后外面可以不叫温老师吗?” 夏皎不理解:“为什么?你怕丢人吗?” “不是,”温崇月从容不迫,“老牛觉着太刺激了,会忍不住想亲嫩草。” 第35章 泡泡小馄饨蟹壳黄、酒酿饼 嫩草脸皮薄。 嫩草左顾右盼。 嫩草搭桌子等饭。 夏皎现自己真是超级容易脸红。 相比较之下, 温崇月简直是像分了害羞,他敢这样对一本正经地说亲嫩草,等灯关掉只剩下氛围灯, 也敢直接一口一个虾饺, 无论是动口动手或者动器, 他从未对此表现出羞涩。 让他害羞或许比让鸡跳四小天鹅还难。 难道这就是时间赋予人厚脸皮? 夏皎被温崇月一句刺激到只能低头喝茶,据店主说,这是他自己亲手采摘、炒好碧螺春, 虽然不若其他名贵,但胜在心意。自己尝不出多好味道来, 就细细地酌。 饭菜需时间, 先送了小点心上来,一碟蟹壳黄——这东和螃蟹可有太大关系, 其实是一种外皮覆满芝麻小酥饼, 两只咸, 两只甜, 轻轻咬一口, 小酥皮都能掉出来, 又香又脆。还有一碟酒酿饼,瞧着外壳像月饼, 其实并不然,热腾腾, 得趁热才好吃, 凉了就风味, 夏皎选了豆沙馅,是他们自己煮、调和好味道,浓郁蜜豆味香喷喷地铺满了口腔。 温崇月不能喝酒, 他得开车,不过倒是给夏皎了一小杯。 苏州有人家仍旧保持着自己酿酒习惯,装在小坛子里封起来。今天特意给夏皎这杯,就是自酿米酒。不过夏皎酒量不好,就尝了一点点,留着肚子,等会吃螃蟹。 吃一口糕点,再尝一口茶,夏皎舒服地叹。 “苏州人喜欢吃这糕团,”温崇月说,“下次该去木渎,那边做麻饼不错。” 夏皎伸手『摸』『摸』自己肚子:“我觉着自己肚子大概鼓起来了。” 温崇月面不改『色』,剥了新鲜莲子放进瓷碟中:“我想,被食物填鼓,被其他东填鼓更好。” 夏皎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 又陆陆续续先上了其他菜肴,点清淡,多是素菜,不想遮盖了等下尝螃蟹鲜味。 南『乳』空心菜,用青椒末和鲜肉沫填充、放在一起炸茄盒,雪菜『毛』豆,干煸苦瓜——夏皎吃不得苦,但这道菜还好,苦味稍淡,夏皎提筷,勉强吃了块。 温崇月解释,切好苦瓜后用盐稍稍腌一下,冲洗后放沸水中焯。 然,这样做能减轻苦味,但也失去了吃苦瓜本身风味。 重头戏六月黄姗姗来迟,这道螃蟹做法最简单,用了他们自己做酱油烧,配了花雕去腥,大圆盘之中,六月黄只只赤油浓酱,『色』泽金红。虽然蟹小,但蟹膏饱满,肉质丰盈,壳薄脂厚,夏皎一口吃了两只,配上米酒,眼睛亮:“想到小蟹也这么好吃耶。” 吃螃蟹是件麻烦事,温崇月扯了纸巾递给,示意擦一下唇边汁痕。 温崇月说:“忘了你之前教我?’苔花如米小,亦学牡丹开’。大闸蟹有大闸蟹美味,小螃蟹也有小螃蟹妙处。” 夏皎问:“那你喜欢吃大还是小?” 温崇月说:“合适就好。” 确是合适。 夏皎想,就像婚姻呀,住处啦,工作啦……这东,温崇月肯定优先考虑合不合适。 或许合适里面也能偷偷肖想一下喜欢? 喜欢能在合适里面占上分? 说不准,拿捏不透,就想一下,再晃晃脑袋,全部晃出去。 不管了。 夏皎贪美味,螃蟹寒凉,就算有酒暖着,也不适合多吃。好在其他素菜做味道也美,颇对胃口。 吃到一半,温崇月朋友摘了围裙过来,夏皎经快吃饱了,就尝对方带来云片糕,安静地听他们聊天。 不擅长说人大多精于聆听。 夏皎听对方讲大学时候趣事,猜测到对方多半是温崇月大学舍友。只是读大学时光温老师对夏皎来说乎是“最熟悉陌生人”,自个在脑海里面悄悄地将时温崇月拼凑出来,只是形象仍旧有许模糊,并不清晰。 就像夏皎听对方说,才知道温崇月大学时候还组织过团队飞来飞去地参加比赛。 不可思议。 夏皎大学就普普通通,比起来,他们大学生活多姿多彩到犹如拍电视剧。 那是夏皎并不认识温崇月,却又十分符合真正他。 夏皎承认自己不太擅长做这件事,正如初中时候只敢静静留意温崇月一切,却不敢和对方多说,哪怕仅仅是问一个问题。 来聊天叙旧老板,热到令夏皎也乎抵抗不住,尤其是一口一个嫂子,砸下来将夏皎『迷』得七荤八素。对方笑称温崇月这是铁树开花头一遭,半开玩笑地说:“想到找了个嫂子比我们都小。” 温崇月笑斥他胡闹。 一顿餐饭,宾主尽欢。在得知夏皎头一回吃六月黄时候,老板还起了兴致,颇为自得地为人介绍挑选六月黄诀窍,蟹钳『毛』一定得是软,褐黄『色』,如果是硬黑『毛』,别想了,肯定是隔年小蟹;还得看腹壳凸不凸,只有凸出来才证明蟹膏丰实…… 夏皎认真听。 虽然不知道有么用处总之先记下来再说.jpg 事实上,家中采购食材事一直由温崇月做,毕竟他是“主厨”,大部分时间由他思考今天吃么;夏皎还是不太擅长挑菜,不过家里水果和鲜花由负责,因为在花店附近有一家很漂亮水果店,店主一直从花店中订花,会给夏皎一个极好折扣。 最近工作稍稍空闲,温崇月还做了“阿婆菜”,这种用菜苋腌制出来小咸菜,味道比雪菜入味很多,切碎碎,还比霉干菜更鲜。取出来一点调配着尝,算是下酒配粥家常小菜。 不过夏皎喜欢拿它凉拌或者炒菜,味道也不错。 不过夏皎却忙起来了。 起因并不复杂,还是郁青真嘴巴惹祸。自己平时私下里少吐槽那对老少配顾客,大约是说得多了,接待时候难免有轻慢。对方那位挑剔女直接求换人,将郁青真提出方案全部否决。 这是一笔大单。 店长来得少,蓝姐看重高婵,内部里开了个简单小会,重点批评郁青真接待客人态度问题。郁青真还是店长花高薪请来,下沉了脸,回去就请了三天假,说是身体不舒服休息,等病好了再来上班。 现在又是旺季,少了一个人,夏皎自然不得忙起来。 其实还好一,接待多是一散客,虽然价格低,但很少会遇到挑剔客人,大多数在第一遍或者第二遍方案时候就点头付定金。 高婵忙到飞起,在花朵配『色』上极有天赋,这就注定了一个特,喜欢风格人会感觉高婵花艺作品够艺术、够独特,不喜欢,就觉着随意『乱』『插』,毫无重点,“我来我也行”。 很不幸,挑剔客人属于后者。 这位上了年纪却依旧美丽女在一位年轻女陪同下忽然到访,将高婵提交第一方案一顿批评,从花朵数量到颜『色』,骂得高婵坐在店里哭了一下午,到了快下班时候依旧很忧郁。 “早知道我就不来这里干了,么人嘛……”高婵蹲在装满大丽花和大星芹玻璃桶旁边流眼泪,“我做错了么我受这种折磨,花艺师就有尊严吗……” 用光了纸巾,鼻子擦到起皮,抽最后一张,夏皎递过去一盒新湿纸巾:“喏。” 高婵看着夏皎,眼睛都快哭红了:“皎皎。” 夏皎陪一块坐下,现在人很少了,店里准备关门,休息牌子也挂好了。地板很凉,但这一角有氤氲花香,形式各异玻璃瓶上映照着两个女孩子身影,窗外阳光轻盈跳进来。 高婵脑袋一拱,拱到夏皎胸口窝,开始呜呜呜嘤嘤嘤:“好难啊工作好难啊我好想回家啃老啊呜呜呜他们凭么呀……” 高婵稀里哗啦地哭够了,夏皎轻轻拍了拍背,就像温崇月安慰失落时候一样。 “事啊,”夏皎说,“哭够了咱们慢慢想,不着急。” 高婵好不容易止了眼泪,更咽:“好,皎皎,你月匈好软啊。” 高婵喃喃:“为么我有这么大。” 夏皎:“……” 这个问题还真办法回答。 高婵小小声地又和夏皎说了其他,不能大声倒苦水,就试图转移注意力,聊其他『乱』七八糟东,仍不可避免地想到下午挨骂,又是一顿难受。 夏皎能理解,工作嘛,很难说工作等于快乐。 是为了能足够快乐才开始工作。 听见门上悬挂着风铃响,夏皎站起来,示意高婵先不动,出去见客人。 高婵现在哭得『乱』七八糟,确不适合见人。 这个时候来访客人是那对老少配男,装革履,他有赧颜,主动自我介绍:“你好,我姓唐。我听说,唐女士下午刚过来?” “是,”夏皎说,“来看了我们鲜花。” 唐先生问:“是不是为难了店里花艺师?” 夏皎犹豫了。 “具体况……我经听护工说过了,”唐先生伸手,指了指自己脑子,解释,“有一……呃,脑部萎缩,脾不太好,希望你们能见谅。” 夏皎还能说么,然只能微笑着说事。 客人永远是对。 “下午让出来是护工失职,”唐先生说,“您放心,今后不会再让这样独自出行。至于预定鲜花数量和装置方案……这周日,我会带和设计师谈谈——然,像今天下午事不会再出现。” 夏皎客地送他出去,转身,看到高婵从花中『露』出一个小脑袋。 高婵说:“看来富婆钱真不好挣。” 夏皎有做出评价。 只是觉着有一点点小疑『惑』。 唐?唐先生?唐女士? 侣一个姓氏?还真好巧。 夏皎并不是一个好奇心旺盛人,虽觉这对客人有种说不出来古怪,也只是稍微想一想。只是一个花艺师,并不是警察侦探,不需了解客人隐私,只需完成客人需求。 今天晚上,温崇月尝试着做了泡泡小馄饨,意外是大获成功。 江南苏杭东精致,苏式小馄饨也是小巧玲珑,皮薄到近乎晶莹地步,肉馅少,少到如只滴了一滴进去,好像是鼓起来往球里吹了一口,泡泡腾腾地鼓起来了,漂亮又可爱。 泡泡小馄饨本身有太多味道,就是新鲜剁成茸肉,用熬好骨头汤煮开,吊味,汤香柔软,稍不注意一个泡泡小馄饨就滴滴溜溜进了胃。 温崇月捞起来、切成细条糖醋泡仔姜,原本应该放在冰箱里冷藏,他现在取出来,放在冰块上贴着,又凉又爽口。这时候小丝瓜嫩,切开都不见籽瓤,肉嫩到切开能滴水,正好拿来烧豆腐,夏皎担心身材问题,温崇月便先煎了豆腐,两面焦黄,盛出来备用时候用厨房纸巾吸去表面油,和丝瓜烧起来香不腻。 夏天夜晚,惬意果腹。 夏皎趴在沙上,用逗猫棒逗着小虾米,电视机开着,播放着一个关于动物纪录片。空调开到27度,温崇月用宠物梳子给温泉梳理『毛』,茶上放着半个瓜,夏皎和小虾米玩够了,小虾米跑去喝水,夏皎则是洗干净手,捧了瓜去阳台上看茉莉花开了多少朵。 抬头看远处天空,夏皎叫:“温老师!” 温崇月抽出湿巾擦拭着双手:“怎么了?” 夏皎一手捧瓜,另一只手挖了瓜,抬手——温崇月顺势倾身,将勺上瓜吃掉。 夏皎感叹:“你看看月亮,多圆啊,像不像你明天准备给我买双酿团呀?” 温崇月仰脸:“是很像,就是不知道更像豆沙芝麻馅团子、还是更像椰丝黄豆粉馅?” 夏皎毫不犹豫:“豆沙芝麻馅!” 温崇月颇为赞同:“我也这样认为。” 两个人并肩看月,愉快地敲定了明晚点心。夏皎一口一口吃掉半个瓜,又觉着胀,温崇月兴致不错,索就在阳台辅助运动,只是这样一来,胀到受不了就不止是胃了。月『色』皎皎,夏夜静好,夏皎像只树袋熊勾着对方脖子和腰,背抵玻璃,阳台上花香浓郁,植物息清新怡雅,浓多石楠花开,铺落雪肌红桃。 周五晚,于昙邀请夏皎和温崇月过去吃饭。八月酱油焖鳗鱼,于昙姑姑刚得到一尾颇好鳗鱼,小林不在,自己又吃不完,特意请师傅烧好了菜送过来,邀请两人一块吃饭。 过去时候经是下午六点了,晚霞如织,于昙小院子特意收拾出来了户外餐桌,紫藤花经谢了,但藤蔓尚在,玫瑰和彩虹藤蔓月季开得正浓。聊也多是家庭琐事,于昙很关心温父身体状况,又开了视频,嘱托对方一定按时吃『药』,不可以糊糊弄弄地过去。 夏皎偷偷尝了一口“辣根”,于昙说是一个山东学生带来家乡菜——大家都知道于昙喜吃,带着家乡特产远比其他礼物更好。 夏皎咬了一点点,辣得啪嗒啪嗒忍不住掉眼泪,温崇月闷着笑,取了凉茶给漱口。 剩下,带了齿痕辣根被他面不改『色』地慢慢吃掉了。 他似乎从不在意夏皎剩菜或者剩饭这种事,做这件事时候无比自然。夏皎觉着自己胃似乎也挑剔了许多,大概这就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现在但凡又不合胃口,就不想吃。 温崇月胃口大,他喜美食,但也不挑食,对于一不喜欢、或者夏皎剩下东,他总能扫尾扫得干干净净。 这一点令夏皎十分钦佩。 唯一不好是,这顿晚餐被不速之客打断了。 白若琅和宋萧。 起初白若琅给温崇月打了两个电,问他在哪里,温崇月不肯说。对方或许又和温父联系,这才敲开了于昙门。 进来时候,夏皎刚好在回朋友消息,一抬头,看见白若琅——仍旧是那副矜贵贵『妇』姿态,小黑裙,披了一大方丝巾做披肩,耳朵上挂着两枚水滴形翡翠,盈盈润润光。 宋萧就在身侧,黑衣白裙,干净利落装扮。 夏皎说:“阿姨好。” 白若琅有对这个称呼有么意义,甚至怎么看夏皎,只是对着于昙笑:“我这次给你带了糕点,都是正宗老师傅做,比那个——” 于昙说:“我血糖高,医生嘱托我少吃甜。” 被这么刺了一下,白若琅面不改『色』,仍旧泰然自若:“可惜了,不过也事,皎皎,你吃甜食吧?” 猝不及防被点名,夏皎懵了一下,一声喔。 温崇月拉着手,示意不站起来。 温崇月说:“我最近督促,甜食这种东,吃多了也不好。” 白若琅说:“稍微吃点也事,女孩子年轻,多吃甜食不打紧。” 有事找于昙,怎么寒暄,就和于昙去了房间里单独聊天。院子里只剩下温崇月、夏皎和宋萧三人。温崇月夹了一筷子鱼肉,细心确认有刺后才放入夏皎碗中。 宋萧坐在对面凳子上,说:“白姨带来糕点都在车上呢,我想拿过来,又不认识路,温总监,你陪我去拿呗。” 按照辈分,应称呼白若琅为婶婶;但白若琅认为这个称呼很难听,统一求,这小辈只能叫白姨。 夏皎不做声,小口吃着鳗鱼和米饭,将鳗鱼和米饭拌在一起嚼,酱汁和米饭粒、鱼肉全都融在一块了,喜欢这种吃法。 温崇月说:“门口有保安,他们很乐意帮忙。” 宋萧不放弃:“且那点心和礼物都很重,你应该也知道,我一个人拿不动。” 温崇月说:“多找两个保安帮你搬。” “万一那人不愿意呢?”宋萧说,转脸,看向夏皎,笑眯眯,“嫂子,你借温哥给我用一下,让他帮我搬搬点心和礼物?嫂子这么大方,应该不会介意吧?” 都说到这里了。 夏皎最怕就是这种况,逃也逃不掉。 能怎么办呢,和宋萧又不熟悉,硬着头皮说:“不介意。” 为了掩饰尴尬,夏皎抬筷去夹鱼—— 一双筷子将筷子强硬夹住,按下去。 夏皎盯着筷子主人。 温老师看上去似乎有点不太开心。 温崇月说:“我很介意。” 第36章 三味圆鸡火煮干丝 温崇月将夏皎的筷子压下去, 他自己拿湿巾擦拭手,对宋萧说:“白女士年纪大,糊涂了, 我不爱吃甜食, 东拿回家里是浪费。刚好, 你现在觉着礼物重,不用搬过来。” 这话说得稍微重一,宋萧笑一下, 面『色』如常,并无异。 于昙明显不怎么欢迎不速之客, 她心高傲, 不打算给两位“客人”准备碗筷。 宋萧手指点着桌面,换了话题, 对夏皎:“嫂子, 你瞧, 总监还舍不得你。” 夏皎说:“能所有的丈夫都这。” 这说着, 她看着温崇月脸『色』稍霁。 嗯, 夏皎在心里悄悄给自己打一个对勾。 就是这。 确认夫妻份, 似乎能让温老师开心。 宋萧说:“是呀,新婚夫妻嘛, 能解。” 其实个人没什么共同话题,夏皎不擅长和不熟悉的人聊天, 温崇月和宋萧没什么聊的, 这一来, 反倒是宋萧和夏皎慢慢谈起来。宋萧『性』格活泼,动提起于昙院子里的植物花草,夏皎聊了, 茶喝了两杯,于昙和白若琅终于来了。 于昙捏着鼻根,声音断断续续飘来:“……不能,小林的事和你们没什么关系……怎么,你们一个个娶比自己小二多、多岁的人就行,我就不能找比我小二多的男友了?先整好自己家的糊涂账再过来和我说,至少我没狠心丢下孩子多年没管。” 白若琅说:“你哪里知我的难处。” “我看你过得挺好,”于昙说,“恭喜你啊,有人牵挂你几年,你还是能继续舒舒服服做富太太。” 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白若琅微笑着和温崇月、夏皎告别,宋萧站在她侧,月『色』皎白,她们的影藏在玫瑰花叶影中,像是被鲜花吞噬。夏皎神『色』有怔忡,没有明亮灯光的地方,白若琅保养得宜的眼睛藏不住的衰老,眼角依旧皱纹横生。 于昙的心情明显不太好,两人走了后,她要求温崇月过去,有话要对他讲。 温崇月拉着夏皎的手:“您现在说就好,皎皎不是外人。” 于昙犹豫片刻,又坐下来。 坦白来讲,夏皎对温崇月的原生家庭并不怎么了解。于昙说的时候,温崇月就握着夏皎的手,夏夜清凉,夏皎了一手的汗,她觉着有羞赧,感觉似乎弄脏了温崇月的手——他并不介,仍旧握着。 于昙说了很多,建议温崇月少和白若琅联系,她明显被白若琅弄到烦躁不安,中间宽慰夏皎,不必对方——温崇月包括他的亲人这边,都很喜欢夏皎,不要在乎其他人的看法。 离开的时候,夏皎还能听到于昙给温崇月的父亲打电话,语有不开心:“早和你说过了,别和她联系。她当年敢不闻不问多年,你怎么觉着她会……” 后面听不清楚了,夜风温柔,信步过竹林,枝叶婆娑,温崇月忽然说:“皎皎。” 夏皎:“嗯?” 温崇月问:“如果刚才我真的去帮宋萧,你怎么想?” 夏皎说:“很正常啊。” 她听见温崇月叹口。 他说:“以用你的小脑壳认真地想一下吗?你不会生?” 夏皎揣摩着:“嗯……大概生一点点?” 温崇月问:“什么?” 夏皎想了想:“想不起来原因……但我觉着你不能帮她,所以这个假设毫无义。” 温崇月不说话了,他的手压在夏皎的脑壳,轻轻地『揉』了『揉』。 夏皎问:“你在做什么?” 温崇月说:“想办法把你这个漂亮小脑袋里的水吸来。” 夏皎:“……” 夏皎真没觉着这是一件什么大事。 温崇月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更何况,倘若温崇月和对方真的有,当初就不会了拒绝这份婚姻而选择她。 夏皎从来不是一个贪心的人。 温崇月总结的很对,只要她不去做,就不会失败;同,只要不去给予希望,就不会被失望伤害。 说她懦弱好,说她畏惧好,夏皎承认自己就是一个发育不完全的笨鸵鸟,大部分时间都将头埋在温暖的沙子里面,呼呼噜噜地晒太阳。 惜温崇月并不想让小鸵鸟晒太阳,拎着屁股压下去,噼里啪啦一顿爆炒。 温崇月的确适合做一位老师,羞人的话一句一句地教给夏皎,要她说来。以前不知温老师课这么需要学生的反馈,如今清楚了,温老师在某时候必须要她发声音,要她重复两人彼此拥有。 论起实战,两个人的差距很大很大,如果要有个比较,那就是温老师已经高速路飙车了,夏皎还在幼儿园坐摇摇车唱爸爸的爸爸是爷爷。 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其他。温崇月往死里折腾一番后,次日仍旧系围裙,在厨房中准备早餐,将便当盒放进她班时用的小背包。 郁青真重新回来班,她的心情变好许多,甚至还动向高婵打了招呼,让高婵心里惴惴不安,悄悄地问夏皎,该不会是幻觉吧。 不是幻觉。 郁青真一整天都表现得分温柔,下午时候还动请了『奶』茶。夏皎在整花材的时候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了郁青真心情愉悦的原因。 原来是坠入爱河了。 高婵心情好,下午时刻,挑剔的年龄差夫妻过来,唐女士明显还有不满备选方案,准备斥责的时候,唐先生说:“我觉着她们选的花不错,很漂亮,很衬你。” 唐女士有不安:“真的吗?” “真的,”唐先生说,“我确定,很适合你。” 唐女士握住他的手,她说:“你这次差得早点回来,你得记得,那天咱们结婚纪念日,农历是初二,是我生日,你得早点回来,不然我要生。” 说起来奇怪,对着其他人,唐女士语强硬,说一不二的,偏偏对着唐先生温温柔柔,深情款款。 唐先生轻轻拍了她的手,说:“我一定回来。” 得到保证后,唐女士才继续看店里的花,高婵微笑着低声她介绍,声音柔柔。 这一次,唐女士没有再挑刺,奇地温和下来。 唐先生手机响了,去接电话,这里就剩下高婵和夏皎陪伴着唐女士看店里的花。或许是敲定了方案,唐女士平静了很多,她甚至还笑着和夏皎聊天,说她长得很像自己一姐妹。 高婵恭维她夫妻和睦,唐女士却又有不开心了。 像是好久没有人找人倾诉,她一股脑儿全倒来。 “就最近忽然对我好点儿,”唐女士说,“我知他娶我的时候勉强,觉着是我家里人『逼』得他……要不是我看他学历高、人长得好,我才不愿嫁给他。” 说这话的时候,她语调明显轻快了不少。如果不是知她的年纪,夏皎都要以是刚陷入恋情中的烦恼少女在倾诉了。 “……结婚后连个清楚的镜子都没有,”唐女士不开心,“催了好多天,一直没给买。不过还好,还知买花……” 高婵笑着说:“能唐先生喜欢给您特别的浪漫呢。” 唐女士横她一眼:“什么唐,他姓郑。” 高婵愣了一下,唐先生推进来了。唐女士迎去,语有不悦地抱怨店员居然连名字都能记错……讲了好多好多,唐先生有无奈,细声安抚着她,护工将唐女士接走后,他原先过来歉,又被唐女士叫着过去,无奈之下,只能对着高婵和夏皎做了个对不起的手势。 高婵捧着单子,她说:“我怎么感觉唐女士……有点正常,又有点不正常呢?” 夏皎说:“能是年纪大了,糊涂吧。” 高婵认真点头。 今天的最后一位顾客又是常来买花的老爷爷,不过今天不再是独一人,他推了一个轮椅过来,面坐着一个瘦弱、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花店的台阶处做了以让残障人士通行的小缓坡,老爷爷顺利地推了轮椅进店。 夏皎笑着和两位老人打招呼。 老太太明显久病初愈,精神不太好,但说话慢声细的,颇有涵养。老爷爷一改之前那不耐烦的语,低声问她喜欢什么花朵,并让夏皎推荐。 不过最终只选了九枝玫瑰,老太太喜欢九这个数字的寓,付了钱,又让老爷爷推着轮椅慢慢离开。 夏皎真心感到开心。 起初老爷爷让她写卡片的时候,她还担心对方妻子患了什么重病,现在看来,两人仍旧相依相伴,真好。 八月尾巴尖尖。 夏皎订做的、放在阳台的植物架终于到了,她自己搬不动,温崇月周末恰好回了北京,不在苏州。店里“温柔的神”动帮忙,给夏皎将东搬到阳台。 了答谢,夏皎送了他一海棠糕和赤豆糕。 温崇月晚才返家,到家的时候,夏皎正在思考究竟是点外卖、还是煮一面。 温崇月先拆了带来的点心盒给夏皎,暂时填一下她响到能够开摇滚乐队的小肚子。 吃了好几天“速食式餐饮”的夏皎,终于再度被温老师的厨艺所填满。 他以水面筋做皮,拿鲜虾仁、剁碎的猪腿肉、鸡脯肉做馅料,放到鸡汤中煮熟,起锅,就是味圆,配青红椒蚝油炒茭白,熬鸡汤用的鸡肉单独拎来,剔去骨头,撕成小块儿,加干丝、基围虾、青菜心和干香菇、鸡蛋,做了鸡火煮干丝。 夏皎埋头吃晚饭的时候,温崇月动提起阳台的植物架:“工人帮忙装的?” “不是呀,”夏皎说,“我同事帮忙的。” 温崇月问:“男同事?” 夏皎点头:“对呀。” 温崇月不说话了。 夏皎思忖,能温崇月觉着这劳烦同事帮忙不太好? 想到这里,夏皎心情稍微安定一,她解释:“因女同事的话,力都很小;而且你放心,我给他礼物啦,按照你之前说的,有来有往。他平时在店里就很照顾人,我送了他一糕点……” 温崇月问:“平时在店里就很照顾你?” 夏皎说:“他对每个人都很好,经常请我们喝『奶』茶。” 温崇月问:“是请你,还是请你们?” “当然是我们啊,不然只请我做什么?同事不能厚此薄彼的,”夏皎奇怪,她总结,“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真没有让别人白白帮忙。” 温崇月说:“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夏皎试探:“你担心他来我们家会吓到温泉和小虾米吗?” 她眼睛很清明,充满疑『惑』。 温崇月叹了口。 他低头:“笨蛋。” 第37章 糖粥丝瓜鲜虾盅 夏皎才不是笨蛋。 她可聪明了。 聪明的夏皎, 主动分担餐后的整理工作,并在温崇月洗澡的时候穿着睡衣主动推开浴室的玻璃,把睡衣丢出去, 她微微踮脚, 在淋浴的水下亲了怔住的温崇月一口。 夏皎只够接受看得到的东西, 包括一份切实提供给她益处的工作,一个放在眼前、香喷喷的点心,一位够和她谈心聊天、肆无忌惮一起玩的朋友。 以及, 够触碰到的爱意。 夏皎担心己会错意。 所以她只确认看得见、『摸』得着的喜欢。 夏皎曾经思考过很久,关己的这种“鸵鸟心态”的成因。最终确认, 大概来源成长过程中的不信、一些孤单以及失败的暗恋。 或许暗恋这个词用的并不起恰当, 毕竟有真正的靠近或为之做出努,更像是年少时候的一场朦胧仰慕。 提起来年少时候的事情似乎永远充满遗憾, 夏皎不去过多回忆细节, 但她的确因此遭到一些嘲讽和若有似无的伤害。 青春期的孩子不懂得分寸, 盲目, 从众。 伤害人的未必是殴打, 或许只是一场哄堂大笑和若有似无的孤立。 …… 眨眼, 到了约定送花的时间。 高婵央了夏皎和她一块儿去,她己还是不敢去面对那个挑剔严厉的唐士——郁青真是不再跟去了, 毕竟她和唐士之间产生了一些微妙的不愉快。 郁青真不在意这些,她现在全心全意地沉浸和男友的爱河之中, 无论见谁都带着笑。 高婵悄悄讲, 说郁青真男友来头非凡, 人帅多金。『性』在恋爱初期最容易上头,多巴胺的释放让对方现在经不那么在意工作了。 夏皎左耳进右耳出,她核对了明天要往唐士中送的花种类和数量, 只是感叹:“真幸福啊。” 和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确很幸福。 高婵颇为赞同。 前天晚餐时,温崇月告诉夏皎,经将宋萧平调职到另外一个部,夏皎的回应就是一声喔,然后开心地分享己最近遇到的趣事。 什么老爷爷天天推着老『奶』『奶』过来买花花啦,什么遇到一个哭唧唧的学生问买玫瑰不哄他同桌开心啦,什么水果店店主今天多送了橙子…… 在某些地方具备“钝感”,让夏皎更好地发现这些有趣的东西。 比如她完全不会在意宋萧的一些事情,被别人倾慕是正常,夏皎,她有必要因此来故意让温崇月不开心或给他带来麻烦。 遗憾的是温老师不这么。 夏皎不是心理大师,她有过多地去探索这件事情,而是打起精神投入次日的花店工作中。 唐士的房子在一个环境清雅的区中,夏皎和高婵过去的时候,唐士还在休息,是唐先生接待了几人。 只是,夏皎进了房子,就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颇有历史年代感的装修,和外面格格不入,这里的窗帘、桌布、茶盘垫儿都是用米白『色』、近乎米黄的线钩出来的,水曲柳木做的“捷克式酒柜”…… 恍然间,像是回到了20世纪80年代。 这种奇的感觉让夏皎在口愣了几秒,才跨步进,唐先生客气地泡了茶,用的是很有年代感的那种瓷杯。 高婵年纪一些,有夏皎这样强的适应,有点胆怯。现在的时间还早,阳光不好,到处都拉着窗帘,乍一看这房间,还真是透着一股怪异。 高婵站在口,迟迟不敢迈步,她怀中抱着大束的洁白百合,今日的花主『色』调就是白『色』,以及象征着百年好合的白百合。这些来是极为圣洁干净的象征,此时此刻,在这房间中却有些奇的基调,唐先生摘下眼镜,他仿佛明白高婵在犹豫什么,简短地解释:“唐士患有阿尔茨海默病,记忆混『乱』……这些东西,都是按照她记忆中的场景布置。” 高婵:“啊?” 个人将花搬进来,唐先生请她们坐下来喝茶,夏皎摇头拒绝,示意他看时间:“我们尽快为唐士布置好花朵。” 花店提供的花艺订展示服务价格高昂,高婵和夏皎简单讨论了一下布局后就开始着手动,按照敲定的设计方案来布置花朵,洁白的鲜切百合,花茉莉,勿忘我,白玫瑰、绿蔷薇……这些大多是白『色』和绿『色』调的植物慢慢地在房间中分布,夏皎看到了桌上挂着的结婚照——老旧黑白影像,是骑马的年轻『性』和负责牵马的男『性』。 那『性』分明是年轻时候的唐士,而男『性』则是陌生的脸。 “唐士是我的养母,”唐先生主动说,“郑先生,就是我的养父,是她的丈夫。” 高婵咦了一声,转脸看夏皎,面面相觑。 “我来不说这件事情,但……我,等会儿唐士醒来的时候,或许需要你们暂时配合一下,”唐先生犹豫着开口,“事实上,唐士的伴侣,就是郑先生经去世了。” 这件事在夏皎的意料之中,她避开这张美丽的相片,在周围轻轻放了洁白的百合。 她留意到相片右下角有钢笔字。 爱妻婉淑,摄1979年7月20日。 后面还有句话。 唐先生说:“唐士年纪大了,患了病,她的记忆始终停在郑先生去世的这段时间,就是结婚纪念日。” 说到这里,唐先生停了一下:“7月28日,农历七月初五,是唐士的生日,是郑先生过世的日子。” 这个时间。 夏皎盯着相框上的日期,片刻后,转身,看向唐先生。 她确认:“唐山?” “是的,”唐先生说,“郑先生在那场地震中过世。” 高婵听清楚了人之间的对话,她的手一抖,一朵白『色』的玫瑰花掉在地上,花朵撞到老旧风格的花砖上,摔掉一片花瓣。 柔柔的玫瑰香。 卧室中的白发老人,嗅到淡淡玫瑰香气。 唐婉淑从睡梦中醒来。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噩梦里面,梦到屋顶突然塌陷,地板动『荡』,梦见泥呀瓦呀砖石全都掉了下来,砸向她。 唐婉淑吓得哭起来。 她一直是里的掌上明珠,父母都干,她从到大吃过一点儿苦,工作是最好的,上学认字算数,上完学后直接分配坐办公室当会计,算盘珠子打得比谁都快,数字算得比谁都准。 非要说受什么委屈的话,就是追着嫁给了厂里沉默的那个大高个。 委屈都是那个大高个给她的。 大高个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郑韫卿,是他爷爷取的。 唐婉淑当然知对方穷,往上数几代还很糟糕的“成分不好”。但这样并不妨碍唐婉淑喜欢他,要嫁给他,谁让他长得好看呢。 可是丈夫很冷淡,他从来都不会对唐婉淑说“我爱你”,不会给她讲那些甜甜蜜蜜的情话,很少和她聊天,不会和她一起看『露』天放映,他看起来一点儿不喜欢她。 结婚三年,唐婉淑被他气哭过好几次,好几次闹着回娘,他不阻拦。只是等她过去住一晚,他就沉默着骑车去接她回来。 唐婉淑每次生他气,和里人赌咒发誓说肯定不回去,但一看到郑韫卿『露』面,立刻又欢欢喜喜地收拾包裹、跳上他的车。 他连句哄人的话都不会说,就像一块木头,又硬又笨,不开窍,唯一和浪漫沾点边的,就只是会在结婚纪念日给她带花。 可就是这块木头,在深夜中,在动『荡』混『乱』里,在石头砸下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翻身过来,将她护在身下,抱紧她。 唐婉淑敢打赌,新婚夜对方都有抱这么紧。 噩梦是倾塌的黑夜,是摇晃破裂的房子,是被泥沙石呛到不停大声咳的唐婉淑。 她哭得稀里哗啦,反复念着他的名字:“郑韫卿,我们房子是不是塌了呀?” 郑韫卿说:“事,房子塌了有个高的顶着。” 唐婉淑说:“你在骂我个子矮。” “我有,”郑韫卿说,顿了顿,他又说,“就是你的脾气,得改一改,以后要吃亏的。” 唐婉淑要被突然的震『荡』吓哭了,她抽抽噎噎:“我都快吓了你还在教训我,你就是不喜欢我。” 她好像听到郑韫卿叹气,又好像有。 他有说喜欢不喜欢,只是低下头,轻轻地用唇蹭唐婉淑的脸。其实都是泥土,唐婉淑爱美,不肯让他亲,对方就亲了个空。 唐婉淑后面意识到是地震,天上又开始下雨,她又冷又怕,泥水往下,时不时还会震『荡』,但事,郑韫卿和她聊天,和她说肯定会有人过来的,要相信国。郑韫卿不让她睡觉,和她说会有人过来发现他们的,不过在那之前,唐婉淑不睡着,因为睡着的话可就要被人发现她丑丑的样子…… 爱美的唐婉淑坚持住了,她从来不知原来丈夫有这么多话,他们今天聊了好多,比之前一周聊得都要久。唐婉淑都要担心他这次把一辈子的话说完了,她打起精神,就算很困,要撑着和郑韫卿聊天,但是对方声音却越来越低。 “事,”郑韫卿说,“个子高的撑久了,有一点累。” 唐婉淑问:“那你要不要放松一下?我抱抱你。” 其实唐婉淑办法抱对方,她的手被卡住,动不了。 好冷啊,可是郑韫卿是暖和的。 她又感觉可以忍受在泥水砖瓦里了。 郑韫卿说:“我累了,先睡会儿,你帮我听着,有人来了,你叫我,好吗?” 唐婉淑说:“好。” 郑韫卿又说:“以后脾气别这么倔,要吃大亏。少和工友吵架,大都不容易……别去郑二吃包子了,他们用的馅儿不好……” 唐婉淑最不喜欢听他唠叨:“好啦好啦,我知了,你快睡吧。” 郑韫卿说:“唐婉淑,我娶你的时候,其实很开心。” 唐婉淑别别扭扭:“谁稀罕。” 她觉着己好像疯掉了,在这么脏的泥水里泡着,她居然感觉到有点开心。 真奇怪。 郑韫卿:“那我先睡了。” “睡吧睡吧,”唐婉淑说,“等来人了,我叫你。” …… 白发苍苍的唐婉淑从梦中睁开眼睛。 光亮乍现,噩梦消散。 她躺在己的床上,熟悉的碎花床单,熟悉的米白『色』针钩吊帘,就是身边有熟悉的人。 唐婉淑下了床,她看不见己长满皱纹的手,只是凭借着记忆推开:“卿卿?” 郑韫卿不在,唐婉淑看到满屋子的花,还有三个陌生人。 一个瘦高个男人,俩姑娘。 唐婉淑有些惊慌,手扒着框:“你们是谁?” 她警惕地看着四周,大声叫:“卿卿!郑韫卿!” 有郑韫卿。 郑韫卿留在噩梦的地震中,骨头被石头压断,体内脏器出血过多,慢慢去。 夏皎站起来。 她说:“唐士,我们是送花的。” “送花?送什么花?”唐士不解地看着他们,“谁让你们进来的?” 唐先生从口袋中取出一个老旧证件,是一封信,他说:“我是郑韫卿同志的工友,他今天在厂里加班,让我回来和你说一声——这花呢,是郑韫卿买的,让您高兴……” 唐士低头看信,仔细描摹着上面熟悉的字迹。 这封信看得久,纸张早就泛黄,有些地方经不清晰了。 她抬头,有些局促、又有些尴尬地问:“啊,那你们先坐下,我给你们倒茶……” 夏皎和高婵客气地说着不用,她们经送完花,唐先生签了确认单,付了钱,要准备离开了。 她们的任务经完成了。 唐士很喜欢这些花,她难得对人说了声谢谢,四下看了看,又问:“韫卿呢?” 夏皎微笑着说:“他很快就回来了。” 唐士懵懵懂懂点头,唐先生细声慢语地请她去沙发上坐下。夏皎和高婵悄悄离开,出时,仍听到房间内,唐士问:“韫卿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唐先生说:“等您吃了早饭就回来了。” 唐士像个孩子,又问:“我吃了早饭他就来呀?” 夏皎关上。 她起刚才在照片看到的那字。 爱妻婉淑。 生契阔。 - 八月末的阳毒辣,哪怕到了下班时间仍旧同样照人眼睛。 下班途中,温崇月顺手买了一份糖粥——夏皎爱吃甜,不过孩子嘛,爱吃甜不是什么糟糕的坏『毛』病。 卖糖粥的是对老夫妻,老『奶』『奶』还教着孩子唱苏州的老旧童谣:“笃笃笃,卖糖粥,三斤胡桃四斤壳……” 温崇月看着那孩,笑着递了一块巧克,孩子怕生,怯怯懦懦的,直到老『奶』『奶』同意了,他才接过去。 温崇月笑着问:“多大了?” 孩子拨开巧克纸,说:“八岁啦!” 温崇月不讨厌孩,相反,他还蛮喜欢孩子。 不过他如今并不确定己否成为一个优秀的父亲。 做过的错事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尚不以身作则。 八月丝瓜鲜,不过皎皎并不怎么爱这个蔬菜,挑食不好,温崇月了,又去买了基围虾,预备着给她做丝瓜鲜虾盅,冬瓜不错,再买些鲜排骨做汤,遇到有卖新鲜南瓜花的老人,又买了些南瓜花…… 终到。 温崇月打开,就闻到一股饭菜香和鲜嫩水果香味儿。 他愣了一下,厨房里,穿着睡衣的夏皎穿着拖鞋跑过来,伸手抱住他,脸贴在他胸口上,蹭了蹭。 温崇月被她抱了个猝不及防,怔了好久,才叫她名字:“皎皎?怎么了?” 半晌,温崇月听到夏皎闷声说:“怎么。” 过了秒,她又说:“这样抱着你真好。” 第38章 酥炸南瓜花无锡小笼、开洋馄饨…… 温崇月不能确妻子为何忽然变得粘人。 今下班早, 煮了汤圆,扬州的正宗四喜汤圆,芝麻、鲜肉、芥菜和豆沙馅儿的, 团团圆圆。 温崇月起初担心工作上遇到问题, 但是并有, 夏皎有难过,只是意地比之前要更亲近——温崇月做饭的时候,就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附近打转, 就连今晚要吃丝瓜这件事都有表现出异议。 甚至还主动分担了给基围虾去头、挑沙线的任务。 温崇月给丝瓜去皮,嫩生生泛着青绿的瓜肉有着淡淡特殊气息, 切成小段, 挖掉一部分丝瓜瓤,夏皎抬手, 将剥掉壳的虾递过来。 小虾米馋得喵喵叫, 温泉很矜持地蹲在厨房边缘, 柔软的尾巴圈着爪爪, 眼巴巴地看着两人剥虾。征得温崇月同意后, 夏皎几步跑过去, 一只猫咪奖励一只虾,有厚此薄彼。 温崇月将虾的背部剪开一个小洞, 虾尾折起来塞进去,叠成一个虾球, 塞了丝瓜盅里。做这一切的时候, 问夏皎:“今的工作不顺利?” 夏皎摇头:“很顺利。” 红椒细细地剁碎, 填上捣好的蒜泥,再添一汤匙的蒸鱼豉油,温崇月想去拿白糖, 夏皎已经递过来,小半勺,份量拿捏的不多不少。 温崇月仔细看着的眼睛:“哭了?” 夏皎说:“有。” 滴植物油,蒸料拌匀,和丝瓜鲜虾盅一块儿端到锅上慢慢蒸。热气催发下,鲜虾仁白里透红,丝瓜盅翠绿软嫩,蒸出来的丝瓜汁浸泡着渐渐熟的虾。 温崇月刚做好这一切,夏皎自背后抱住,双手搂着的腰。 小声叫:“温老师。” 温崇月握着的手:“嗯。” 夏皎贴了贴,才松开,的眼睛其实还好,并不是特别的痛,可能是被百合花熏到眼睛。 为了安慰,温崇月炸了南瓜花——这是温父的拿手好菜,鸡蛋和玉米淀粉、无铝泡打粉和盐、面粉搅成面糊糊,南瓜花剔去花蕊,挂上一层糊糊下锅酥炸,炸出来的南瓜花透着一股太阳的金黄,柄还是嫩绿的。鲜花不等人,也就这时候能吃到。 夏皎尝过这东西,第一朵花酥炸后,温崇月用筷子夹着,另一只手虚虚靠在下巴处,低头看着一一吃。 南瓜花炸的酥脆,温崇月知道不喜欢太油的,用吸油纸巾擦了一遍,热气也散到刚好可以入的温度,认真吃着。 夏皎说:“好鲜。” 温崇月发现自己的另一个爱好,喜欢做一些有尝过的东西,并好奇给出什么样的反应。 这种“投喂”,很满意。 温崇月第一次发现妻子如此热情且主动,甚至主动提出脐橙,这让温崇月有些吃惊。和之前不同,现在似乎很需要拥抱,需要贴肉肉,好像这样才能够让心中安。 温崇月不确发生了什么,不过很乐意提供给夏皎慰藉,捧着桃子吃过后,将痉、挛的对方抱在怀中。 只是夏皎仍为某件不知道的事情陷入短暂的忧郁,好几,都有好转。 温崇月决带妻子去周围散散心。 九月初,温崇月陪夏皎去了太湖边的鼋头渚,传闻中的“太湖第一胜景”。今年蓝藻控制得比往年好,有让人想要掩鼻逃跑的味道,荷花开得正好,连绵不绝。从樱花谷到长春桥,一带横长,樱树繁茂,虽然不是樱花季,但在水榭亭台映衬之下,绿荫青浓,别有一番风味。 “我们可以多出来走走,”温崇月说,“或许我们能找到解决你社交方面困扰的办法。” 说这的时候,两人刚离开灵山胜境,虽不是信仰者,但温崇月和夏皎仍旧去拜了佛,捐了些香火钱。 夏皎拜得虔诚,许愿也认真。 夏皎轻轻应着,又问温崇月:“你刚才许了什么愿?” 温崇月怔了一下,才意识到在说拜佛的事情。 摇头:“我不信这个。” 夏皎惊奇:“难道你从小到许过愿吗?” 温崇月笑:“生日愿望算不算?” 夏皎阻止:“不行,这个说出来就不灵了。” 温崇月说:“事在人为,求佛有用处。” 夏皎若有所思:“那要是一个不信佛的人忽然去拜佛呢?” 温崇月仰脸,看如洗碧空:“或许有真心想求的东西吧。” 晚上俩人慢悠悠在南长街散步,看夜景,在河边吃一碗豆腐花。砖雕门楼马头墙,门环生锈墙斑驳,夏皎看着长有青苔的瓦片屋,冷不丁又想起唐士的旧照片,垂首,轻轻叹气。 无锡菜味偏甜,两个人钻研了好半,终找到好吃的玉兰饼。无锡人似乎都爱吃肉,味又甜,当地有句,叫“淡不入味咸不鲜”。做菜,一道道做得赤酱浓油,就连小笼包也是,一咬下去,酱汁丰富,鲜中裹甜。 什么酱排骨、酒酿面筋、梅汁翅中、脆鳝、糟煎白鱼…… 夏皎爱的,还是本地人常说的“小笼馒头”。 无锡人不讲包子,无论有馅儿馅儿,统一叫馒头。馅儿的叫白馒头,有馅儿的,荤的叫肉馒头,素的是菜馒头,半荤半素就是菜肉馒头。 无锡小笼和其的不同,皮特薄,肉多汁浓,不能夹起来吃。夏皎刚开始吃的时候,夹起来,一下去,汁水四溅,弄到温崇月身上,连连说着抱歉。 温崇月倒是无所谓,随意地用纸巾擦了擦衣服上沾到的汤汁,仔细教夏皎怎么“低风险”吃无锡小笼。 温崇月并不在意夏皎将小笼包的汁弄到自己身上,反正晚上夏皎的汁也蹭自己一身。 吃无锡小笼动作得柔,要慢。得轻提,夹小笼三分之一的位置,温柔拎起来,轻放,蘸一蘸醋,慢起,凑到唇边,轻咬一小,慢慢吸里面的肉汁,等鲜美微甜的汤汁全吸净了,再咬。 吃小笼不能着急,急了溅一身油,又得头痛。 当地人吃小笼还喜欢配馄饨,一个小笼一汤,再配一个小馄饨,滋味甜又鲜。往肉馅里加晒干海虾和榨菜的开洋馄饨,用了紫菜、蛋皮和豆腐干丝熬煮出来的汤汁清清爽爽;不加碱水的手推馄饨得趁热吃,手擀馄饨皮韧劲儿十足,感滑嫩;遗憾的是现在还不到螃蟹量上市的季节,尝不到蟹粉馄饨和上过《舌尖上的中国》的蟹粉小笼。 夏皎沉郁的心情终得到些许缓解。 俩人在无锡的后一站是蠡园,传说中范蠡和西施生活的地方,依照蠡湖而建,并不,小巧别致。 江南园林多建得精巧,这里也并不例,东南西北皆有可以赏花的四季亭,园中又植松柳月桂,夏皎走上石拱桥,听温崇月问:“现在可以和我说前几为什么不开心吗?” 假山石洞,长廊花窗,湖风轻『荡』,碧水摇摇,夏皎盯着石板,说:“我以前觉着书上呀,电视上,那些为了保护爱人而付出生命的东西都不真实。” 温崇月安静地听说。 “我还认为用一生怀念故去的爱人也不现实,”夏皎说,“人怎么能受得了孤独呢?” 温崇月问:“这个题和你的客户有关?” 夏皎摇头,又头。 说:“但这些真的存在。” 温崇月握住的手,从石拱桥上走下,桥下锦鲤戏水,说:“皎皎,你的想法有错。人的本一样,贪生怕死,害怕孤独。也为这样,你看到的那些才显得珍贵。” 夏皎默然不语。 温崇月说:“皎皎,来谈个现实儿的题吧,我比你年纪,将来可能先你一步走。如真有那,你不用顾忌什么怀念爱人之类的看法,可以继续寻找新的伴侣——我希望你自私一些。” 夏皎猛然抬头,皱眉,提高声音:“新的伴侣?” 温崇月颔首:“比如一起跳广场舞,一块儿晒太阳。” 夏皎不太开心。 觉着好像有哪里不对劲,胸有些发闷发胀,不是生理期的胸胀痛,也不是和人吵架后的闷气,而是说不出的酸酸溜溜,好像早晨吃小笼包时候蘸的醋碟被打翻,全泼在心,浸泡着一颗心也酸酸软软的不舒服。 找不出不舒服的源头,但是想要用力摔开温崇月的手,再声骂对方笨蛋。 这样很不礼貌,夏皎忍住了。 温崇月很理智、冷静地和妻子探讨关自己将来衰老死亡之后的事情,不『迷』信,并不避讳谈论这个。 即使有那么一不高兴,但倘若真的先夏皎一步离开,温崇月仍旧希望能够开开心心度过余生。 温崇月压制着心底的一些不适,宽慰自己,毕竟死都死了。 假设真有那么一,与让夏皎怀着思念生活相比,温崇月宁愿自私一些,不要那么好。 “即使我们两个人寿命相同,”温崇月仔细分析,“你想想,我比你早八年过世,你一个人不感到孤单?” 夏皎不吭声,两人经过假山石,想温老师狠狠按在假山石上,告诉不要继续这个题。 温崇月理智地建议:“基多比男长寿的观,我建议你届时可以选择比自己小一些的人。比如和自己相差七、八岁的——” 夏皎说:“温老师。” 温崇月:“怎么了?” 夏皎晃了晃自己的右手:“你看,这是什么?” 温崇月说:“你的手。” “是的,”夏皎头,“你再继续说的,它将出现在你的脸上。” 第39章 太湖一锅鲜豌豆黄、牛舌饼、枣花酥…… 夏皎开心。 她有那么一点点生温老师气了。 事实上, 夏皎从来没有考虑过“衰老”这件事情。 平时看小说也好,看电视剧也好,坚决去看男主人公衰老死去分。很人觉着一直牵手到衰老死亡才是一生, 但夏皎并觉着这样算圆满, 更像悲伤结局。 就像之前看《『射』雕英雄传》, 看到黄蓉重伤,说允许郭靖在自己死后娶华筝,过允许对方来自己坟前祭拜之类话。 夏皎看到这里时候差点把书撕掉。 她、、允、许。 就算她突然意去世, 温崇月也可以继续遇到其他“真爱”,继续寻找伴侣, 继续给另一个人做饭, 一日三餐。 人有独占欲,夏皎承认死后事情无法掌控, 但她态度就是可以。 温老师怎么可以这样说? 他怎么会觉着他会早一步过世?他怎么可以这样坦然地分析利弊呢? 开心夏皎在晚餐时温崇月沟通, 她表现很坚决:“你要继续锻炼身体, 争取我一块死掉。” 温崇月微怔。 说这话时候, 人吃仍旧是地无锡菜, 太湖一锅鲜, 河虾、螃蟹、黄鳝、鲫鱼等等等等煮成一锅,蒸汽升腾, 氤氲着『荡』开,温崇月桂花糖芋艿放到夏皎面前白瓷碗中, 笑着说:“那看来我应当彻底戒烟了。” 店员端上冒着热气太湖汤丝螺香味儿浓浓圆盅蹄膀, 还有一份藕片, 素菜,温崇月特意要一份水煮菜,只加了盐稍微调味, 让吃了太肉夏皎清清口,一口肉一口菜叶,又额要了份生菜。 夏皎啃着菜叶,见温崇月说:“同时,夏皎同学,你也需要锻炼身体了。” 夏皎嘀咕:“我健康着呢。” 夏皎真健康了很,她已经远离了卖速食,用每天在通勤上花三小时,如果没有意,花店上班时间是八点半,乘公交只需要站。中午有温崇月做午餐便当,几乎会重样,对方精心地准备着每一样餐点搭配。晚上五点半打卡下班,夏皎喜欢步行回家,顺带着在附近小店里挑一水果,或者去书店里看看有没有喜欢漫画或者书籍。 尽管网购已经十分便捷,但夏皎仍旧喜欢在线下书店里“偶遇”一感兴趣书,或许为装帧,也可为书店陈列摆放语。 顺着遥遥回望,夏皎真感觉之前生活过于拥挤。以前自己穿着光鲜亮丽衣服,却只有一个疲惫堪躯壳。 九月,“鸡头米赛蚌珠圆”。 太湖畔芦苇摇,桂花正攒着劲儿等着开,“水八仙”依次上市,此时鸡头米已然成为饭桌上新宠。 鲜品鸡头米味最佳,一斤顶剥出来三。夏皎遇到有老人贩卖,瞧着新鲜,买了一回家,温崇月她慢慢地剥了许久,小虾米温泉在打架,电视机中放着旧电影,是《夜半歌声》,阳台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空调开到25度,烤箱里面,青口贻贝欧芹、柠檬香味慢悠悠散出来,放着夏皎在温崇月指导下做黄油欧芹烤青口。 苏州话里讲鸡头米就是芡实,长得像鸡头,有硬壳,刺手。这东西难采难剥,剥了几粒,夏皎手就受了了,温崇月指挥她去泡茶,自己一个人慢慢地东西剥出来。 这时候鸡头米最鲜嫩,生嚼软弹可口。温崇月做菜追求本味,做简单,没有加复杂调料,就用鸡头米百合搭配着煮粥,又做了鸡头米炒虾仁。 夏皎也终于『露』了一手,展示自己厨艺——螃蟹炒年糕。 这一其实是江苏家常菜,过江苏着名“散装省份”,同样一菜,同地区也有着同做法。很人是先把年糕煮熟,再螃蟹一块儿炒。夏皎,她先把螃蟹煮出汁,用汁去煮年糕,入味深,年糕吸足了汁,软滑又鲜美。 暑热渐渐散去,苏州游客渐,景『色』依旧怡人。 晚饭后,洗完澡夏皎哼着歌儿,半躺在沙发上,研究着温崇月拿过来一张地图,认真钻研该去哪里玩。周末时间有限,注定只在附近兜兜转转,杭州,上海,个暂定目地,夏皎暂时还衡量出。 她心里觉着应该去上海,过杭州话……似乎也错。 说立秋过后,一场秋雨一场寒。夜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客厅里只小猫咪头抵着头,亲亲热热地窝在一起睡觉觉。相隔一扇,夏皎温崇月人各盖各被,只有小蘑菇夜灯在亮着暖暖光。 夏皎只手抓着被,认真地注视着黑暗,小声说:“温老师。” 温崇月:“嗯?” 夏皎说:“我忽然感觉有点冷。” 温崇月明白了,他自己被往夏皎身上盖了盖,伸手,隔着夏皎小被拥抱住她,问:“现在呢?” 夏皎沉默了秒,她说:“有点重。” 温崇月作势要开灯:“我把空调温度调高。” 夏皎从被窝里伸出手,飞快地一把抓住他手腕,她手凉,有着微微暖度。 她说:“……万一又热了呢?” 温崇月停顿一秒,他从安静夜『色』中判断出一隐蔽、没有出口东西。 夏皎拉着他手,她掌心出了一汗,慢慢地拽着他,往自己身边靠。 温崇月重新躺下,他侧着身体,打开盖在夏皎身上被,她只穿了一件淡淡浅绿真丝裙,晚上看太清,阳光晒到肌肤雪白柔软,像是春日里柳条柔软嫩芽。温崇月没有睡前喝水习惯,此刻喉咙有一干,夏皎手心薄汗,他记得对方新换身体『乳』有浅浅椰『奶』香味,混合着新鲜碾碎无花果叶…… 他问:“如果抱着我,会会好点?” 夏皎声音干巴巴:“我没试过,大概会?” 温崇月:“那我们试一下?” 夏皎:“好。” 温崇月躺在椰『奶』无花果叶香味柔软温暖中,夏皎贴靠过来,张开双手,搂住他。个人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没有太经验,调整了好久姿势,夏皎一直在抖,她想要控制一下,但心跳话,总是蹦蹦哒哒到想要从她胸口跳出来。温崇月也有伤脑筋,是硌到她身体就是小心压到胳膊,还有压住头发风险。 对于孩来说,头发是很珍贵。 好容易才找到个人接受睡姿,温崇月一手搂过她脖颈、让她脖正好枕在自己胳膊上,另一只手由着她抱住。 夏皎终于可以舒服地闭上睛,她说:“冷了。” 温崇月轻轻地唔一声。 “我想,”他说,“从节约方面考量,或许以后我们只需要一个被。” 夏皎说:“真好,那晒被时候只要放一个晒被架就可以啦。” 额头抵在温崇月胸膛上,夏皎慢慢地闭上睛,她闻到对方身上味,清新干净,像雨后松林。 卧室安静,面小雨滴滴答答恰恰恰,藏在角落里苔藓悄悄生长,夏皎缩在温崇月胸膛中,慢慢睡着。 夏皎上海第一次接触,其实来源于初中补习,温老师给班上学生发进步奖品。 辅导班时间并长,只有一个暑假,十分短暂。 一周一次测验考试,温崇月从第一场测验结束后就告诉他们,今后看学生名次进步情况,每次测验中进步最大学生会得到一份奖励。 夏皎在第四次测验中才拿到奖励,是一个漂亮笔记本,中间夹了一张上海某地明信片,盖着店里路标印章。在此之前,上海只存在于夏皎看过影视剧中,但那个时候,夏皎描摹着明信片背后印章,忽然想要过去看一看。 可惜初中夏皎可说服爸妈、让她一个人出去玩。 而现在夏皎温崇月,也没有去成上海。 在准备订票前天,温崇月接到北京电话,他父亲在浴室中小心摔伤了,左手轻微骨裂。 夏皎立刻请了假,跟随温崇月赶回北京。 抵达时候,手术已经做完了,温父还在休息。请来护工三十岁,十分自责:“我知温授摔倒了,当时也没到声音……” “没事,庆姐,”温崇月安慰她,“医生说,你也一晚上没休息了,先去睡觉吧。这边有我皎皎。” 庆姐点点头,等她走了后,温崇月才让夏皎去他房间暂时睡一会儿,夏皎肯:“你守着爸爸吧,我去买早餐回来。” 她看得出来温崇月有神思宁。 人上了年纪,最忌讳就是摔倒,伤筋动骨,更何况温父心脏本身就出了问题,受得太大刺激。 温崇月勉强,嘱托夏皎早去早回。 夏皎吃得豆汁,就打包了豆浆,炒肝儿、酱肉包,买了焦圈儿烧饼,蔬菜水果沙拉,一块儿带过来,刚好凑成早餐。 温父睡到中午十点才醒来,他没想到温崇月会过来,连连叹气:“哪里用得这样麻烦,就是暂时动了胳膊——” 温崇月说话,倒了热水。温父现在身体太好,得忌口,有了嘱托,夏皎特意点了一份病人套餐,其中有碗蔬菜面,软又暖。 温父很在意夏皎,微笑着她聊了很,工作近况,生活情况。知夏皎喜欢花,也她聊了植物方面东西,等到中午,温父困倦了,吃饭后又继续睡午觉。 观察时间够了,才接回家中。 下午,温崇月接了电话,委婉地谢绝了几个前来探病学生,温父身体太适合见客;过有俩老授拒绝了,就住在这几栋楼里,拎着东西就过来了。 一直到晚上,温父休息后,护工守着,温崇月才有时间夏皎出去散步。 温父心脏病让温崇月很是在意,夏皎理解他在担忧什么,也讲出什么鼓励话,就牵着他手,陪他去附近公园里转了一圈。 月亮皎洁,夏末夜晚中,来散步授有很。住在这里基本是温父同事,他们大认识温崇月,亲切地叫他名字,停下来寒暄几句,夸夏皎漂亮温柔。 等到人渐渐了,夏皎才问:“你从小就住在这里吗?” 温崇月说:“是,中学才搬过来。” 顿了顿,他又问:“我之前是是没有你说过,我父母事情?” 夏皎摇头。 她很好奇,但温崇月说,她也会主动问。 她只等对方说。 比如现在。 夜『色』如水,温崇月慢慢走着,难得向夏皎提起他父亲之前生活。 以及白若琅,他亲生母亲。 在温崇月出生之前,他父亲尚具备父亲这个身份,而是温启铭。 温启铭出生于普通工人家庭,家中虽没有太钱,但对他读书上学这件事情是鼎力支持。8、90年代里,考中专、大专已经很容易,毕业后有国家分配,温启铭选择是数理方面,照理说,他大学毕业后,前途无量—— 温启铭遇到了白若琅,一个娇生惯养长大富家千金。 白若琅被好友拉着来看大学生之间篮球友谊赛,一被温启铭『迷』倒,就此单方面坠入爱河。 在她睛里,温启铭灌是篮,是她怦然而动一颗心。 白若琅当然要拉他一同下水,从小到大,她想要东西,就没有得到。 在温启铭在食堂买四米饭一份素炒青菜时候,白若琅热情地打开自己饭盒,里面码着厚厚、香喷喷红烧牛肉。 温启铭自知天壤有别,遗憾是仍旧抵过一腔热血。白若琅捧了大束玫瑰花去他宿舍口堵他,愿意委屈自己他一块儿吃食堂,在温启铭打篮球时候热切地大声喊、为他加油,全然顾旁人侧目。 没有人够拒绝这样单纯、顾一切热情。 为此,温启铭没遭受来自白若琅“竹马”、家人“劝告”、殴打甚至于警告。 最狠一次,下雨天,温启铭从买了白若琅喜欢邮票——那时候流行集邮,白若琅也例,她喜欢去月坛公园邮市,每个月定期去东区、西区,排队买套票小型张儿。 温启铭囊中羞涩,为白若琅做事情并,也只有这。他买好邮票,揣进口袋中,快到学校时候被人套了麻袋,四五个人聚一起,由分说地对他抡起棍棒。 这一次挨打是瞒住,温启铭身上脸上挂了伤,他起初避着白若琅,但对方永远有自己一套倔脾气,信他借口,直接闯进宿舍。 事情就这么『露』馅了。 温启铭庆幸是没有弄坏白若琅收集邮票,挨打时候他把包护在身体里,雨水也没浸透。他笑着完整无缺邮票递给白若琅,后者却爆发了。 白若琅回家后家人大闹一场,拎着行李箱就来投奔温启铭。 富家小姐父母决裂了。 温启铭没有辜负她,他自己利用课余时间接了几份工,租了间小房,让白若琅住——他们俩人睡同一张床,中间放一个碗,碗里满满盛着米,约雷池一步。 发乎情止于礼。 毕业后,温启铭老师沟通,放弃公派出国深造机会。 他直接工作,单位分配新房要稍微大一,一室一厅,有个单独小厨房,晴天时候,每日有温暖阳光,缺点是洗澡厕所是公用,洗衣服也只在面。 白若琅没有经济来源,想读书,也是温启铭,用自己工资给她交学费,住宿费,劝她继续回去上课。每日下班后,温启铭会去接她回家,顺带着买她最爱吃豌豆黄,牛舌饼,枣花酥……白若琅喜欢琼瑶,温启铭就去各大书店找来琼瑶书买给她。 只靠学问钻研是赚了什么大钱,温启铭当然舍得明珠蒙尘,千金跟随自己吃苦,更忍她每日洗澡也得排队等待。 牡丹就该高高在上开着,而非坠落尘土。 彼时投机取巧、旁左事情,譬如有人炒邮票,再譬如炒君兰——一盆花,也炒到高价。 80年代后期,君兰刚开始热时候,温启铭已经意识到风口。他入行早,看了资料,先去精心挑了“花脸尚”“短叶”“圆头”等精品花,慢慢养着,沉住气,看着市场里君兰被炒热,一点一点升值,等一盆花被炒到涨几千、上万时候再卖出去,坚决一盆留。 人大有贪心,当时身边一人入行晚,大价钱收了君兰,就等着价格继续往上涨,温启铭这时候脱手,其他人解,甚至觉着他傻。 温启铭傻,他拿钱去买了房,浴室卫生间必人共用,还给白若琅打一个她最想要、带着大镜梳妆台。 果其然,之后君兰价格一路下跌,温启铭在巅峰时候脱手,利索带着钱出局。 搬入新家第一天,他白若琅做了真正夫妻。 婚后第三年,温崇月出生。 温崇月五岁生日时,白若琅向温启铭提出离婚。 大约过了一月,温启铭尝试挽回无果,点头同意。 离婚后白若琅什么没带走,她干脆利索地离开温启铭买小房。白家人亲自开车来接她,上车后,白若琅脱掉沾了湿润泥土鞋,从车窗丢出去。 她只穿一件温启铭送她连衣裙,花了他个月工资,真丝裙摆,有着淡淡植物纹样,颇为时髦,这也是白若琅唯一带走东西。 温崇月自此跟随温启铭生活。 五岁孩其实已经可以上托儿所,温崇月从小『性』格就好,安静地跟随父亲生活。只问过一次为什么妈妈要走,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过,只是会偷偷地翻看白若琅温启铭照片。 小学时候吃过一段时间苦,小孩之间哪里懂这,骂起来就是“没娘家伙”“你妈跟野男人跑了”。温崇月一声吭,捡起砖头往比他高一头大孩头上砸,后果自然是温启铭带着他去歉,赔医『药』费。 温启铭没谴责温崇月,问清楚原后,只是『摸』了『摸』他头。 那一年,温崇月十岁。 从五岁到二十二岁,温崇月一直父亲生活,从来没有见过自己母亲。温启铭头脑灵活,虽曾经商,但在股市刚开始时炒股赚了,足以支撑温崇月读书、培养其他爱好。 后来,温启铭与白若琅结婚时买房拆迁,温启铭就带着温崇月搬到了现在这个房——也是学校建好后以低于市场价格给各位授。 这是温崇月毕业前事情,他从没有见过自己母亲。加入地下乐队,玩摇滚,读书时组队,世界各地参加比赛,温崇月享受自己生活。 温启铭并掩盖自己那段失败婚姻,他只说是『性』格合,除此,再提任何有关白若琅事情。 温启铭没有讲白若琅去了哪里,什么姓名。温崇月也再询问,他知母亲想要忘掉这一切,没关系,他们尊重她决定。 然后,白若琅出现了。 她打算认回温崇月,以一种矜持高贵姿态出现,等待着儿对迟来母爱感激涕零。尤其是在得知温崇月并无伴侣时,白若琅已经开始精密计算,作为补偿,作为母关系促力,也是作为对她帮助,她决定要为温崇月寻觅一位合适、他会喜欢伴侣。 温启铭对白若琅始终无法狠下心,成长中曾感受母爱温崇月并一般,他彼时大学就读,带领队伍斩获个奖项,受老师器重,朋友追捧,被学弟学妹们仰望。 当时还年轻狂温崇月第一次白若琅发生正面冲突,结果收获了令他刻骨铭心训。 那是温崇月最大一次错误,也是失败。 …… “可已经过了需要母爱年纪,”温崇月对夏皎说,“她是我母亲,我无法阻止她父亲往来。但我会让自己人生受她『操』纵。” 夏皎安静地着。 温崇月握紧她手:“抱歉,让你这样草率地嫁给我。” “啊?,”夏皎用力摇头,她说,“我觉着现在很好啊。” 她是安慰温崇月。 夏皎并认为婚姻是么神圣美好事情,虽然身边经历人,但每日看新闻、看报,婚姻后一地鸡『毛』、鸡犬宁事情并。 倘若用合作生意来比拟,很『性』怀揣着钱信心满满地投资入股,哪里想到公司报表做光鲜亮丽,真正被套牢后就开始原形毕『露』,亏到血本无归,身心皆疲。 夏皎选对了合作伙伴。 她并没有抱有太大期望温老师,是一位合格丈夫,家庭情况也简单干净。 夏皎怀揣着钱加入这个婚姻,升值了。 归家途中,夏皎被炸串店儿勾了魂儿。温崇月停下,付钱,让夏皎挑了一份。炸年糕、炸玉米,鱿鱼、土豆塔、面筋、酸『奶』包……选微辣,酱汁一浇,调料一洒,喷喷香。 夏皎吃津津有味,生活嘛,光□□细,偶尔吃高热量、重口食品,调剂一下也无妨。 人在这里住了天,确定温父没事后才离开。 温父精神已然大好,胳膊也已经固定好,温崇月与他约定,下周末仍旧回来,陪他去医院检查。 走时候是中午,午饭后,温父嘱托着,让温崇月带了点心,豌豆黄、牛舌饼、枣花酥……夏皎没有辜负他心意,乖巧全收下,温父松了口气,笑着让他们走,别误了飞机。 护工送他们下楼,顺带着去买水果,温启铭独自坐在沙发上,阳光大好,他戴着镜,在看今日报纸。 他仍旧保持着这个习惯,看报,订杂志,养花弄草,散步。 响时候,他只当是护工回来,头也没抬:“小庆,你休息去吧,我这边有事再叫你。” 没有回应。 温启铭摘下镜,抬起头。 洁白『色』影站在前,精致卷发。 温启铭顿了顿,重新戴上镜,他看清了。 白若琅说:“他们说你摔伤了胳膊,我这天正好在北京,顺路过来看看你。” 温启铭合上报纸,他平静地问:“你想喝点什么?还是金骏眉?” 他只有一只手还灵活动,没有劳烦她,拿走茶壶盖,拎着热水注入:“左边柜里有你最爱吃牛舌饼枣花酥,尝尝,味变没变。” - “你居然连《海贼王》没有看过吗?” 下班后,夏皎抱着小虾米梳『毛』『毛』,震惊地问温崇月:“你看吗?” 温崇月摇头:“我只看过《灌篮高手》。” “那,《银魂》呢?《死神》呢?《火影忍者》呢?”夏皎死心地向他确认,“传说中四大民工漫,你一也没有看过吗?” 温崇月叹气:“皎皎,或许我们之间存在……嗯……年龄同导致代沟?” 夏皎想赞同。 过对方说得很有理。 在温崇月开始解方程求证曲线时候,夏皎可还在穿着开裆裤满大街地『乱』跑。 虽然没有看过《海贼王》,但温崇月并介意陪夏皎去看她口中“童年记忆美食”片段,并决定为她还原路飞爱吃大骨肉。 当然,这是一美食番,现实中也很难找到一模一样对应物,只说,尽力找出来一差类似食材东西,去努力“打破美食次元壁”(夏皎原话)。 温崇月对打破美食番次元壁并怎么感兴趣,这个比起来,他更想夏皎打破一深夜番次元壁。 夏皎捧着搜来周边食谱书:“先煮四个溏心蛋,然后……呃,然后……我们家里有翅根吗?” 温崇月正在预热烤箱,他说:“如果皎皎同学想要是鸡翅根,那我们家里还有八个;如果是天使或者恶魔翅根,很遗憾,我们家一个也没有。” 夏皎合上书:“那我先做溏心蛋!” 温崇月做这件事得心应手,精通厨艺人,无论怎么做会特别难吃。先把翅根去皮,沿着骨头,细细地肉全剔下来——保留一分肉骨头链接,让看上去更像一朵花,撒上胡椒粉盐,静置在一侧备用。 夏皎哼着歌,友谊地久天长调,温崇月着发笑,忍着,鲜牛『奶』倒入面包粉中,均匀混合。 夏皎快乐地问:“温老师,咱们什么时候再尝试红楼梦里美食呀?” 温崇月问:“夏同学,你想吃里面什么?” 鲜牛『奶』是晚上刚送到,本来打算明日煮给她喝。夏皎有一缺钙,做有动作时候,她关节会发出让温崇月忍心继续声音,她也容易抽筋儿。 需要好好补补。 夏皎想了想:“你还记得有一段吗?芦雪庵大雪——” “鹿肉?”温崇月很快明白,“你想吃烤鹿肉?” 夏皎点头。 她说:“我还没有吃过鹿肉呢。” 温崇月想了想:“这个倒是难,过想要新鲜鹿肉……” 夏皎补充:“冷冻也可以。” 确只冷冻。 牛『奶』面包粉浸透、打湿,散发出特有味,温崇月说:“我有个德国朋友,他喜欢猎红鹿,也爱吃鹿肉。可惜如今疫情,然可以带你去他那边吃新鲜鹿肉。” 夏皎喔一声,她守着煮溏心蛋,又问:“鹿肉怎么吃呀?我们也是烤吗?” “鹿肉脂肪低,炖煮话,确如烤味美,”温崇月说,“你想试试炖煮也行。” 夏皎立刻摇头:“,怎么做最好吃怎么来。” 这么说着,夏皎又提出一个困『惑』:“那为什么我们怎么吃鹿肉呢?” 温崇月说:“我确定其他人为什么吃鹿肉,我只知自己常吃鹿肉原。” 夏皎好奇:“为什么?” 温崇月垂看她。 厨房里光暖亮,他下颌线痣分生动,灰衬衫,黑裤,系着一条加长深绿『色』围裙。 温崇月说:“鹿肉纯阳,热血,太燥了。” 夏皎脑袋轰一下地想通了。 后宫剧这么演,什么鹿血酒壮/阳,喝之夜御三…… 温崇月说:“等你休假后,我们再一起吃鹿肉。” 夏皎冷静地掏出手机,开始滑。 温崇月问:“怎么了?” “没怎么,”夏皎埋头,“温老师话题太黄了,我要看看我绿『色』健康码有没有变黄。” 第40章 大骨肉冬瓜干贝虾皮汤 温崇月说:“那们需不需隔离?” 夏皎把手机收起来, 一本正经:“是的,罚你隔离12小时,明七点前, 不允许你离这个家, 否则, 腿打断。” 温崇月已经将牛『奶』和面包粉打了,顺手捏了一枚小番茄,摘了绿『色』的柄, 示意夏皎张口,投喂给她:“哪条腿?” 小番茄塞口腔里, 鼓起来一个小包, 夏皎用舌头将小番茄推不妨碍说的地方——就像一只往自己颊囊里藏花生的小仓鼠,她含着小番茄, 认真地说:“会让你丧失良心的腿。” 温崇月说:“为了夏同学今后的生活体验, 看来必须遵守这12小时的隔离。” 夏皎咬破小番茄, 酸酸甜甜的汁水满足着每一个欣悦的味蕾。她将煮的溏心蛋郑重地交给温崇月:“希望温老师表现。” 温崇月剥掉溏心蛋的壳:“与君共勉。” 刚打碎的肉糜黏黏糊糊, 新鲜生肉的味道绝对说不上, 不也不坏, 夏皎盯着看温崇月将生鸡蛋打碎,温崇月看来一, 夏皎往里面倒入胡椒粉和盐。 温崇月称赞她:“夏同学真是心灵手巧。” 夏皎谦虚回应:“多亏温老师言传身教。” 温崇月言传身教的又何止这些,他是一位极注重伴侣体验的, 而非一味地只顾自己快活。他和夏皎一块儿寻找能让她感快乐的姿势或者力道, 不厌烦地一起尝试, 鼓励她讲出自己喜欢的东西或者模式。对方从不觉着忄生是多难以启齿或者羞耻的东西,他很坦然,从不避讳和夏皎的交流。 这也是夏皎乐意与他亲近的原因之一, 应该没有能够拒绝这样一位体贴耐心、硬件与技术兼备的爱吧。 温崇月将肉糜均匀地放入加着牛『奶』和面包粉的碗中,在自己手上抹了一些橄榄油油——肉糜太黏了,想为它塑形而不粘手,最适应这个办法。温崇月颇具技巧『性』地将大块的肉糜捏成一个球体,轻拍打出藏在中的气体,衡量着体积,分成同等的四份。 夏皎双手撑着料理台,睛一下也不眨。 她真心觉着温崇月做饭像一种艺术,修长的手将肉糜捏成均匀的扁平椭圆形,手背上微微凸起的血管上沾了一点肉和面粉,夏皎探身,心肠地帮他抹掉,发现温崇月停下了动作。 夏皎:“怎了?” 温崇月看着她。 夏皎的头发挽了一个马尾,白t牛仔裤,睛又黑又亮。 ——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崇拜时候的目光和情有多吸引。 她简直不是在看自己做饭,更像是看他做核弹。 温崇月说:“没。” 他低头,往扁平的肉糜椭圆饼上放了一片『奶』酪、煮、剥了壳的溏心蛋,末端是翅根。 肉糜将这些东西包裹完成,慢慢地做成鸡腿的模样,这道工序并不复杂,只是温崇月做的格外缓慢,刚才被夏皎触碰的手背有些发痒,朦朦胧胧,像是有掐了春的狗尾巴草来挠他的肌肤,酥酥麻麻地痒,一直能透骨子里。 温崇月的喉结动了一下。 心跳有一些短暂的混『乱』,像是随着那根并不存在的狗尾草轻轻『荡』『荡』地晃,如今分明已秋,他却仍不受控地嗅春日青草的淡香,合着若有似无的椰『奶』和无花果汁『液』的气息…… 温崇月低头,手背上干干净净,并没有被夏皎触碰的痕迹。 夏皎已然跳起来,她等待很久了。 烤箱早就预热200度,她往烤盘上放上烘焙纸,将温崇月做的大骨肉放进去,口中碎碎念,努力回忆刚才两个研究出来的烤制方法和教程:“先烤10分钟,再翻面烤10分钟……呃……然后……然后……” 温崇月醒。 他说:“然后刷烧烤酱,烤两分钟,翻面,刷酱,再烤……一直上『色』为止。” 夏皎快乐地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温崇月炖上冬瓜干贝虾皮汤,做了西葫芦烩番茄。最后一道菜最简单,将生菜切,淋上橄榄油和调味汁,拌匀,清凉爽口。 这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一道菜,但温崇月今晚却失手了。 他刚刚调,夏皎已经迫不及待地等着试吃然后夸夸夸了。 夏皎尝了一口,一声咦:“甜。” 温崇月醒转,夹一块,尝了尝,皱眉:“抱歉。” 他像将糖误当作盐放进去了。 这种失误本来不应当出现。 放了两遍糖的凉拌生菜味道有些怪,太甜的东西让干渴。温崇月正想倒水,夏皎已经捧了干净的水递来,喂他唇边。温崇月微怔,犹豫片刻,才低头,就着夏皎的手,将这些水慢慢喝掉。 他说:“谢谢。” 夏皎说:“没事啦,就是一次意外而已。和你讲第一次做饭时候的情况吗?家里面的那个胡椒粉瓶口堵住了,使劲儿怼,结果哗啦一下子,半瓶胡椒粉全倒进去了,爷爷那一直打喷嚏……” 聊起来以前的事情,夏皎讲得很心,不后面提爷爷『奶』『奶』的陆续世,又分感伤。 温崇月听她讲着这些,自觉心率仍旧有些不太正常。 那只抚弄他手背的狗尾巴草悄悄地转移了,似乎挪了刚才触碰夏皎手中杯子的唇,他疑心那个杯子沿口有薄荷留下的痕迹,不然为何唇也有所感应。 不仅仅是这些。 寝中,两如今已经彻底地默认同盖一被,从温崇月躺下后,夏皎就自动贴靠来,她已经学会了自己寻找乐趣,温崇月触碰着她的手腕,听见她的呼吸,轻轻颤颤,如春日风,催发万物生,荒野上的青草疯狂生长,在每一处接触地摇曳不停。夏皎坐上,搂住温崇月的脖颈,闭,贴他的唇,她的齿舌、更深处都是淡淡的甜橙香味,她的呼吸,声音和『液』体都像被赋予魔力,她简直就像是猫薄荷,吸引着温崇月想去拥抱。 温崇月无法确这种吸引力的来源。 只是这和刚始亲密时那种原始的冲动并不相同,比之前的滋味更,不止是躯体,仿佛灵魂也在拥抱、与她纠缠、融合。温崇月第一次感受那首歌谣,“中有你,你中有”,他甚至渴望将自己剖,将颤栗的夏皎藏在中,永远完整留在自己身上,无论去哪里,都不将她丢。 他起了这样糟糕的念头。 这些怪异的想法让温崇月触碰着夏皎的脸颊,他的猫薄荷,他的春风嫩草,夏皎并不知道他在做,细伶伶的脚勾着月亮腰,脚后跟顺着脊骨的位置往下滑。她的表情看上有点懵,口水湿了真丝枕巾,像是被弄傻了,全凭靠本能需他。 于是温崇月向上推了虾饺腿,深深埋入椰『奶』与无花果叶的香气中。 夜『色』荒唐,客厅中的大小猫打斗终于结束。 温崇月双手搂着夏皎,思考,古书、交莫于此。 夏皎枕着温老师胳膊,暗想,今的老师热情啊。 喜欢。=v= 第一场降温的秋雨来的时候,温崇月给夏皎订了生日蛋糕。 她快生日了。 尽管温崇月也会烤制一些小甜点,但生日这样重的日期,他还是希望对方能够品尝美观与美味并存的蛋糕。 不夏皎不太喜欢很多聚会,因此只邀请了友江晚橘来给她庆生。那刚是周末,而江晚橘最近在上海出差,来苏州也方便。 温崇月上午刚刚接了宋兆聪的电,他对自己这个继弟没有太深的感情,始终客客气气的,和普通朋友差不了太多。宋兆聪『性』格怪,并不像他父亲宋良舟那般心思深沉,也不像白若琅一般精致利己,他更像一个白瓜,又傻又白,愣头愣脑。 宋兆聪打电不外乎那些抱怨,抱怨父亲不怎理他,最近事业又忙,甚至工作上的事情也不交给他;抱怨白若琅最近也不怎在家,不知道为啥,前段时本来在外度假,忽然接了电就失魂落魄地往北京冲…… 温崇月客气地安慰了对方几句,宋兆聪才心满意足地结束通。 温崇月按了按太阳『穴』,还没想清楚,接陈昼仁的电。 对方来了苏州,邀他一起喝茶。 温崇月去了。 陈昼仁这些年算是做得不错,一点一点不动声『色』地换掉公司里困住他的旧,稳步往上走,终于也褪去了纨绔模样。表兄弟相见,不需寒暄太多,奉上茶,陈昼仁松了领带,看着外面艳阳烈日,感慨万千:“没想这多年,还是你稳,不显山不『露』水,一点儿没表示——去年这时候你还安慰单身益处,一眨,你已经成了已婚士。” 温崇月说:“是运气。” 陈昼仁未置可否,和他谈了些公事。说公事也不尽然,多是交换一下近况、资源情报。 在未意识两有血缘关系的时候,温崇月就已经和陈昼仁成为友。 他们俩,温崇月比陈昼仁早出生两,从中学大学、研究生,一直都是同样的学校。 陈昼仁读中学时候犯浑,他家庭情况比温崇月更糟糕一些,父母是协议婚姻,虽有夫妻之名,际上各玩各的。父亲无缝衔接各种情,称自己爱着她们,有钱有势有貌,哄得小情一个个对他死心塌地——际上,他两年换一次情,对每个情都这大方,这。 母亲不玩感情游戏那一套,流水般地养着小男友。 在这种状况下,陈昼仁在青春期展现出不一样的逆反,和一些社会渣滓相交,当然,成绩没有落下。温崇月和他革命友谊的建立,就是陈昼仁和起了争执。敌众寡,他一势单力薄,温崇月恰经,拎着本厚厚的大英词典给对方了瓢。 就此结识。 大学时候,两依旧互帮互助,相对而言,温崇月『性』格稳一些,颇受师长器重;而陈昼仁更擅长和三教九流的打交道。有矛盾或者题,俩互相通一下气,没有摆不平的。 直温崇月即将毕业,白若琅找上门来。 温崇月无法接受对方此刻来临,更何况第一次见面,白若琅就带了宋萧,微笑着说介绍他们认识,年轻多交些朋友…… 温崇月怎会不知白若琅的目的,他彼时年少气盛,不知轻重,反唇相讥,讽刺白若琅当年抛夫弃子,如今不该再来施展她的“慈母形象”。 白若琅一辈子被宠惯了,第一次遭受如此重,被他气哭着离。 再然后。 温崇月被白若琅第二任丈夫——宋良舟的绑空房子中,宋良舟温崇月去给白若琅打电道歉,温崇月哄着她心。 不然,就打断他的腿。 温崇月不肯。 宋良舟有的是办法,他用温崇月的手机给温启铭打电,他来。 宋良舟知道怎能对付得了温崇月,他用温崇月的手机骗温启铭来,让压着温启铭下跪——对于男『性』来说,这无疑是最折辱尊严的事情。更何况是温崇月看着,他看自己的父亲被轻蔑—— 温崇月不愿多回想细节。 纵使他和陈昼仁一同挣脱束缚,但那一,温启铭被几个男『性』压制着、想他下跪的场景,始终刻在温崇月心上。 刻骨铭心。 这是温崇月尝最大的教训。 韬光养晦。 …… 往事已如烟。 温崇月和陈昼仁喝完茶,临走前,不经意地和他提了一句。 “皎皎打算邀请晚橘一块庆祝她生日。” 陈昼仁顿了一下:“时候?” 温崇月说:“还有三。” 陈昼仁说:“表嫂生日,去送份礼物,这很合理吧?” 温崇月笑着与他碰拳:“非常合理。” 这件事,温崇月也告诉了夏皎:“昼仁想来庆祝你生日。” 夏皎正用激光笔逗温泉玩,呆了一下:“哪个昼仁?” “陈昼仁。” 夏皎确认:“晚橘前男友?” 温崇月:“嗯。” 夏皎放下激光笔:“不行,那和晚橘说一声。” 温崇月没有阻拦。 他将西瓜挖出来一个个的小圆球,哈密瓜切成四四方方小块,还有雪白的梨,洗干净的草莓……水果底部铺着冒着凉气的冰块,上面一层水果,放在桌子上。 茉莉花味从阳台上飘来,凉风一催,更浓郁了。 再一段时,楼下的桂花也了,苏州月饼正在上市,阳澄湖大闸蟹也马上就可以吃了。 夏皎低头,认真地将重情报共享给晚橘,对方没回复,大概还在健身房。夏皎倾身,尝了一块最贴着冰块的西瓜球,被凉了,牙齿发颤,哆嗦一下咽下去,连带着喉咙都是凉的。 看着温崇月坐下,她蹭去:“嘴唇冰啊温老师……” 这样说着,她拉着温崇月的手,唇轻轻地贴在温崇月掌心中。 啪啦。 像是触电。 又像被鲜花呼呼啦啦地砸下来。 温崇月没有动。 但被夏皎唇贴蹭的掌心,仿佛冒出无数的花瓣翩翩而飞,又像春成千上百只莺雀放声高歌,心口处韵律不齐,急促如蝴蝶绽翅,似春风狂草。 夏皎让他感受完自己唇部的温度,小虾米跳上桌子,晃着尾巴想吃西瓜,夏皎牢牢记得猫咪不可以吃高甜食物,疾手快地把水果盘抬起来,严肃教训它:“这个不能吃的,知道吗?你会嗝屁的……” 温崇月低头,看了看微微发热的掌心,片刻后,他伸手,贴在自己心口处。 他感受了。 夏皎教训完小虾米,转身看温崇月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坐在沙发上,仍旧是刚才那个姿势。 夏皎放下果盘,跪坐在沙发上,关切地:“怎啦?你的胸肌锻炼得更了吗?” 温崇月摇头:“不是。” 沉『吟』片刻,他说:“皎皎,或许该抽空去做个体检,最近心跳有些快。” 第41章 鲃肺汤 “请补足再刷新” 温崇月见不得她这样惶恐不安的模样, 伸出手,盖在她手背上。 夏皎轻轻颤了一下,没有移开。 对方手掌宽大, 手指修长, 中指上有一小粒痣,映衬着,有些别样的性感。他身材高大,体温也比夏皎要高, 温暖柔和,熨帖着她的手背。 “我是你丈夫, ”温崇月说, “在我面前,不需要这样小心。” 夏皎说:“好的,温老师。” 她也觉着有趣,和温崇月的第一次牵手,竟然是在领证之后。这样的“保守”, 还真的有点像封建社会的那种包办婚姻。 不过也有些不同, 至少这个婚姻是她和温崇月两个人经过协商、分析过利弊才开启的。 “别紧张,”温崇月安慰她, “事情没有你想像得那么恐怖, 别对它产生畏惧心理, 好吗?” 他这样温言劝导,夏皎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并不怕, 经历过网络和乙游圈各位太太的产粮投喂,她对某方面的知识并不少, 也有好奇。 “我也没有那么着急, 可以等你慢慢适应, ”温崇月宽容地说,“在此之前,我们先讨论一下婚礼的事情?” 夏皎点了点头。 晚上两人吃粤菜,温崇月订的餐厅。 二十一日的乳鸽肉厚骨嫩,从卤水中捞起,用醋和麦芽糖上皮后风干,在滚油中新鲜生炸到金黄,搭配经典的瑞士汁甜豉油,甘香味鲜;生炒骨的甜酸汁是用山楂饼和山楂干熬汁煮酱出的,搭配青红椒和子姜,远比夏皎平日里点的美味许多;鲜竹牛肉不大不小,两口一颗,外壳如荔枝皮,是最完美的形态,马蹄和肉粒的比例不多不少,汁液鲜美;干荷叶包裹糯米鸡,冬菇、鸡件、腊肠、虾肉、笋粒、瑶柱、叉烧等味道融合在一起,浸透糯米,每一口都是轻巧满足。清蒸菜心、排骨玉米山药汤…… 夏皎没有在吃这件事上花过心思,连连赞叹。 她诚恳地说:“我就不知道还有这么多好吃的餐厅……和你比起来,我之前简直就是野蛮活着。” 临近过年,餐厅还送了一份传统的广东年糕,用精巧的竹叶小藤碟盛着,夏皎夹了一小片,浓郁的蔗糖香味,细滑香软,糯而不糊。 “其实广州人吃海味最细,不过这家餐厅做得不行,”温崇月说,“有个朋友在广州一德路那边开店,给我寄了一些花胶、海参和鲍鱼,下次去我家,我做给你吃。” 夏皎一口答应。 关于婚礼,两个人的目标一致,夏皎想要好看一些,而温崇月的意思是请专业的策划设计,刚好夏皎想要户外草坪婚礼,只要钱足够,这一项很容易安排。 意见相同,两人沟通十分顺利,就这么初步定下。 说到宾客方面的时候,夏皎忽然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温崇月。 她说:“有件事情,我忘记了。” 温崇月问:“什么?” 夏皎说:“我忘记和爸妈说,我结婚了。” 温崇月:“……” 他说:“先吃饭,吃完再打电话。” 夏皎美美地吃完一顿餐食,结束时温崇月和某位经理说了些话,后者取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出来。夏皎没有细看,她走开几步,给父母打电话,开头先问身体,又问店里忙不忙。 显而易见,父母很忙,妈妈没什么时间,背景音嘈杂,伴随着讨价还价的声音。 她还抽空问夏皎,要不要相亲,二姨的四妯娌的五叔的三表侄女给夏皎又找了几个备选名单,保证这次都是年龄差不超过十、没有大肚子男、也没有一无是处的“老实”男,如果夏皎要,立刻就给她推过去微信。 夏皎犹豫着说:“那个,妈妈,不用相亲了,我今天刚领了证。” 妈妈嗓门很亮:“嗨你这孩子,行吧,不相就不相。我还忙,等会再给你打过去啊。” 就这么结束了。 夏皎捏着手机,思考,要不要再给神经迟钝的妈妈重新说明一下。 温崇月已经拎着包装袋过来了,递给夏皎。 夏皎看了眼,纸袋里放着木质的小盒,里面精巧地放着一玻璃罐,盛着小果子,是刚才那个经理捧出来的。 夏皎抬头:“这是什么?” “甘草榄,”温崇月说,“听你今天嗓音有些不对,最近先别吃薯片之类的干燥零食,吃这个,生津利肺。”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夏皎应了一声,侍应生打开门,弯腰鞠躬,温崇月的手掌根轻贴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边轻轻带了一下。几个哭闹不停的小孩从夏皎身边经过,刚好避开。 夏皎想说什么,手机响起,妈妈重新打来电话,她接通。 ——兜头而来的,是妈妈难以置信的声音:“啥?你个小兔崽子说啥?领啥?啥证?” - 夏皎花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才让迟钝的妈妈意识到她“闪婚”这件事。 木已成舟,多说无益。 父母连连责备夏皎,怎么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和家里人商量一声。 这件事少不了温崇月出马。 夏皎不确定对方怎么和自己父母沟通的,总之,在短暂的十分钟视频会晤中,夏皎的事情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解决了。 父母不再提这件事,而是热切地问夏皎,婚礼什么时候办,办在哪里,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过来。 夏皎头昏脑胀,好不容易安抚结束,抬头看时钟,已经晚上十点了。 明天,夏皎还得去上班,可怜打工人,要再上一天,等到后天才可以休年假。时间已经很晚了,夏皎没有留温崇月,对方也不要夏皎送,自己下了楼。 从单身到已婚只用了不到24小时。 夏皎的脑袋晕晕乎乎,她吃了一口甘草榄,舌尖小心翼翼地含住,咸酸微甘,幽淡提神。 她闭上眼睛,嚼了一口,酸到颤颤。 ……睡前不该吃这个,她怕是又要晚睡了。 温崇月说好,等夏皎下班后接她回去。 温崇月家在帝都,夏皎今年不回家,温崇月自然不能让她一人孤零零过年,准备接她回自己家。 夏皎没有拒绝。 她起初还想着准备节日礼物,紧张兮兮地问温崇月他父母的喜好,哪里想到温崇月已经备下了,只等着她一个人去。 和他相处真的十分自然,舒适。 夏皎好奇能教出温崇月这样性格的会是怎样的父母,她有些忐忑,毕竟闪婚这种事情,老一辈的人很难接受。 车上,她忍不住问:“温老师,温叔叔和温阿姨有什么禁忌吗?就是,等会儿聊天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不可以讲吗?” 温崇月全神贯注看路况:“没有——对了,我爸妈已经离婚分居了,今天晚上只有我爸在,你不要紧张,他人很好。” 夏皎愣了一下:“抱歉。” 温崇月笑:“不要经常道歉。” 车窗外流光落在他脸庞上,映衬着他的脸庞,夏皎发现他的右侧脸、下颌线靠近脖颈的位置也有一粒小小的痣,不太明显。 他肤色白,这粒小痣的颜色也浅,褐色的,如小米。 “是我疏忽,”温崇月说,“我应该早些告诉你,小夏,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夏皎摸着安全带的边缘,车内放着一首舒缓柔和的西语歌曲。她穿着厚厚的外套,本来有些冷,但车内的暖气将她一点一点热过来。 她忽然觉着,自己的这次冲动,幸运地在对方掌中慢慢融化。 温父是某高校教授,住的也是学校分的房子,并不算大,装潢也简单质朴,墙上悬挂的多是书法和山水。他的身高和温崇月相仿,气质更温和,戴一副眼镜,头发花白。 温父请夏皎尝了自己的茶,他今日亲自下厨做的饭菜,醋椒活鱼,炒麻豆腐,芫荽炒羊肉片,糖醋小排,笋干老鸭煲……红木圆桌摆的满满当当。 他为人也和善,只聊家常琐事,又爱笑,晚饭也算宾主尽欢。 教授不熬夜,休息的也早。时钟不紧不慢,刚刚过了九点钟,温父就已经准备去休息了。 到了这个时候,夏皎才想起来最重要的事情, 她努力踮起脚,一手扒住温崇月肩膀,要他倾身,另一只手拢在他耳朵上。 淡淡的青草气息,如同被碾碎的鲜无花果叶,温柔的椰奶味道从碾碎的汁液中渐渐渗透出,裹着淡淡雪松,她的味道如此清凉而富有生机。 呼吸的热气轻柔地洒在温崇月耳侧,他的脖颈和耳朵都是敏感位置,受不得痒,也受不了这样的呵气。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温崇月不动声色地偏了偏,夏皎丝毫没有察觉,仍旧贴过来。 她压低声音,极小声地问温崇月:“温老师,今天晚上我睡哪个房间?” 温崇月笑了。 他示意夏皎站好,自己倾身,将一只手拢在夏皎耳朵旁,同样压低声音问:“夏同学,今天晚上我可以和妻子睡一起吗?” 她坐姿端正,实际上已经开始心猿意马,坐立不安。 哪怕她昨晚上还在和圈内好友一同刷屏“裤裤飞飞”,热火朝天地讨论纸片人的新卡面py,而现在,面对对方一句客气的坦白,她仍旧支支吾吾,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夏皎想。 假如温崇月给她发的是短信,她现在说不定已经开始认真地讨论起来,但不是,如今是面对面的沟通,是社恐人士最怕的和不熟悉的人单独相处。 就算她心里汹涌澎湃,无数话想要说出口,最终也只是短促而疑惑的一声“啊”。 温崇月看出了她的不安惶恐,他很平静,缓声说:“我认为这也是保持婚姻稳定的一种因素。” 夏皎:“是的。” 她又出了汗,忍不住喝了口茶。 茶水还带点热,压不下她的躁动。 “所以我认为有必要对你进行说明,”温崇月凝视着她的脸,“坦诚来说,我重/欲,但我会保证对你的忠诚——这点,你不用担心。” 夏皎犹豫了,她原本还想问问对方频繁的具体意思,可惜无论如何做心理建设都说不出口,只好闷头继续吃菜。 “关于这点,如果你能接受的话,我们再往下谈。”温崇月说,“这很重要,你不需要勉强。” 夏皎说:“我可以。” 她真得可以。 虽然说相亲相了好几次,上来就直白的也有,但没有像温崇月这样,条理清晰,直接将他所能够提供的价值和东西、优缺点全都大方摆出来。 就像是谈合同。 虽然听起来有些冷淡、没有人情……可这的确就是相亲时候的最好局面了,大家客客气气地说自己的目标和需求,再决定要不要深入了解。 省时间,唯独没有感情,不过,相亲本身就是两个没感情的人尝试培养感情的过程。 夏皎也不讨厌这样,她本身性格有敏感的一部分,倘若对方不直接说明,她可能还得花时间去慢慢琢磨话里的意思。温崇月不需要她多想,他直截了当地将自己目的说明。 荷塘小炒是常见的家常菜了,这里的藕做得格外清脆爽口,夏皎一点一点吃着,和温崇月慢慢聊。 她的问话仍旧小心翼翼,不过倒是也偷偷向对方透露出自己的目的。 夏皎如今在奢侈品集团中工作,普通员工,在美妆品牌PR部,她不太喜欢目前的工作,有些焦虑,不确定什么时候会辞职。 她是纸性恋,业余娱乐活动就是读书追剧打游戏,精神层面一片荒芜,如同14年刚经历过严/打时期的大绿江。 除此之外,夏皎没有太多的不良嗜好,她不抽烟,可以喝一些酒,酒量不好,但偶尔和温崇月一起喝酒也可以。但不擅长做饭,也不怎么做,为了省时间,基本上都是点外送,或者去餐厅中吃。 如果可以的话,她在顺利找到新工作后想养一只猫咪。 …… 越说,夏皎越有些心虚,她自己复盘,遗憾地发现自己似乎的确没有太多的优点,这让她有一点点小沮丧,可温崇月始终微笑着,似乎对她的表述很感兴趣。 夏皎有些尴尬:“……这么说起来,我好像不能为你提供什么。” “我所需要的东西,你已经完美拥有了,”温崇月说,“你年轻,聪慧,这些都是无价之宝。” “我不太擅长做家务,也不太擅长处理一些生活上的问题,”夏皎主动袒露自己想法,“嗯……关于育儿和其他方面的观点,我很赞同你。” 温崇月问:“那你愿意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吗?” 夏皎点头。 两人又简单聊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8 0 .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不知不觉,话题换到夏皎最近喜欢的几款游戏上,夏皎眼睛瞬间明亮起来,和温崇月分享游戏超话里看到的趣事,还有游戏那可怕的掉率…… 少不了为对方普及一些专业名词,说了好久,夏皎停顿下,她问:“你会觉着这些东西很枯燥吗?” “不,”温崇月说,“很有趣,谢谢你,帮我普及了很多知识。”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第42章 夜开花塞肉荷叶金针云耳蒸滑鸡…… 温崇月说:“我想, 无论原句,还是现在的语境,应该都不会是名词。” 夏皎:“……咦。” 温崇月若有思:“唯一的区在于, 一个是被喂草, 另一个是被草。” 夏皎叫起来:“温师!你你你你你——” 她早就知道温崇月do起来是个什么样子, 他平时从不说脏话,礼貌温和,但某些事情上, 偶尔像是换了人格,热衷一些下流话, 臊得夏皎脸红耳热, 说不出口。 但现在是白耶,就算是狼人和吸血鬼也不能暴露本性的大白。 夏皎谴责地看着对方, 温崇月只是, 用手腕拍了一下她的脑门:“好了, 出去陪陪温泉或者小虾米。寿星今不用动手, 只等着吃饭。” 夏皎这才出去。 生日蛋糕已经到了, 暂时被放在另一个房间, 保护起来,只猫咪都喜欢蛋糕的香味, 得提防这只小坏蛋,免得被他们打翻。 夏皎去阳台上认真地看了一圈自己种的花, 该浇水的浇浇水, 需要挪位置的悄悄挪位置, 让每一个喜欢太阳的叶片都能均等地享受到光芒。 太阳温暖和煦,她哼着歌,隔着玻璃窗, 冷不丁地瞧见楼下的陈昼仁和江晚橘人。 俩人原本各各的,忽然,陈昼仁加快步伐,向江晚橘伸手,像是一个要牵手的动,江晚橘顿了顿,把手里的水瓶递给对方。俩人一人捏水瓶一端,有些怪异地并肩。 夏皎收回视线,小猫咪在桌上打打闹闹,她只手,一手一猫,吃力地将只大猫崽子搬下来。 她闲来无事,踱着步子,又溜进了厨房,温崇月拿了新鲜的瓠瓜,端表层有着绒绒的毛,又粗又长又直,正在削皮。 夏皎脱口而出:“瓠子?” 熟悉的蔬菜,妈妈喜欢拿来炒虾仁吃,夏皎很难分辨它和葫芦和西葫芦的区。 “嗯,”温崇月回应她,“上海、宁波还有苏锡常这边,还叫它’夜开花’。” “哇,”夏皎由衷慨,情不自禁,“好涩涩的名字。” 温崇月原本正在找合适的削皮工具,闻言,看着夏皎,沉吟片刻:“皎皎。” 夏皎:“嗯?” 温崇月赞叹:“你的联想能力很好,我很喜欢。” 夏皎:“……” 温崇月买的瓠瓜嫩生生,都不用削皮刀,他自己用刀背轻轻刮,一层嫩嫩绿的皮就下来了,不留丝毫翠色,干干净净。 夏皎认真地看温崇月切瓠瓜,他切的也均匀,半指长短,白生生的,一段跟一段,中间的瓤掏干净,用调羹将事先剁碎的肉糜填进去,塞紧。 夏皎:“嗯?像做茄盒一样炸吗?” 温崇月摇头:“先炸,再拿水炖煮、收汁。” 只是听他简单地讲一讲做法,夏皎的口水已经快要流下来了。温崇月了:“等会炸好了你先尝一个?味道也不错。” 夏皎连连点头。 她没能一直守在厨房中等待温师的投喂,客厅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来,猫咪咪呜咪呜地叫着,全当提醒,夏皎不得不出去,认真接电话:“爸爸?” 打电话的是温父,语态平和地祝夏皎生日快乐,询她是否收到自己的礼——生日礼是昨签收的,一条有着山茶花的套裙,还有一份裱好的画,是夏皎喜欢的某艺术家的品,还留有签名,夏皎很喜欢,已经挂在房子中。 不过裙子被放到衣柜里了,她想不出来自己什么场合适合穿它。 夏皎向对方道谢,拿着手机跑到厨房中,举着手机让温崇月和温启铭也聊了一些。温崇月照例嘱托父亲注意吃药和散步,末了,才说一句:“以后皎皎的礼,不用她挑。” 夏皎听不清楚对说了什么,只听见温崇月态度坚决地补充一句:“我明白您对当年的事情有愧疚……嗯,妹妹夭折和这件事没有关系……好,嗯,再见。” 夏皎:“什么妹妹?” 温崇月看着她的睛,只是低头,安抚:“没事,明再讲这个。” 夏皎乖乖地喔一声,她一直很听话,如果谈话的另一方不想继续,她就绝对不会追到底。 温崇月坚持不让“寿星”动手,等江晚橘和陈昼仁拎着水果和啤酒回来后,夏皎就去客厅和江晚橘一块儿开心地打起了游戏。俩人玩了会儿“双人成行”,一人身边挨一只小猫咪,而厨房中,陈昼仁和温崇月俩人,一边洗菜、切菜,一边聊。 陈昼仁意有指:“最近小姨经常往温叔住的地方去。” 温崇月没有抬,他低低一声应。 陈昼仁说:“温叔好人,不过在这些是非上分的也清楚……” 新鲜的圣女果在水龙头下洗得干干净净,陈昼仁说:“你我都明白,小姨一直对那个没有活下来的妹妹耿耿于怀……她将宋萧当亲女儿,有点魔怔了。” 温崇月叹气:“昼仁,今是皎皎生日,不谈这个。” 陈昼仁说:“抱歉。” 说起来也奇怪,先前温崇月并不在意这些忌讳或者什么,现在在关于皎皎的事情上,却不得不慎重。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温崇月不信世界上有鬼神之说,却不愿意在皎皎生日时候提这些有些糟糕的事情。 他想,或许只是不想让这些糟糕的谈话影响到生日的氛围。 白家人笃信风水、迷信,白若琅同样如此。温崇月不赞赏她的行为,如今却下意识规避开有可能和皎皎“犯讳”的东西。 有了陈昼仁帮忙,今日的生日餐做得满满当当。 荷叶金针云耳蒸滑鸡、芋头蒸鸭、凤包翅、白灼九虾、咕噜肉、夜开花塞肉。 位男性都是“肉食动”,不过皎皎偏好素食,吃不得太多的肉,温崇月也做了番茄丝瓜筋煲、蘸水茄子、松仁玉米、草莓芝麻菜沙拉、迷迭香烤风琴土豆…… 夏皎吃得开心,在座的除了陈昼仁,一个是她的丈夫,另一个是她多年好友,几乎没有什么避讳,几杯啤酒下肚,难得打开了话匣子,开心地分享自己工上遇到的趣事。 温崇月含听着。 他第一次见朋友前的夏皎,大概是受到酒精和气氛双重影响,谈到一些有趣的事情时,夏皎开心到举起双手,像是一个不用手势就说不了话的意大利人。 她喝酒喝得太早了,以至于许愿的时候已经有一点点醉了,温崇月亲自推过来蛋糕,点上蜡烛,关掉灯。 夏皎合拢双手,闭上睛:“我想要温师恢复到——” 温崇月打断她,提醒这个有些醉的小酒鬼:“皎皎,默念,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夏皎迷茫地一声“咦”,虽然不太懂,但还是乖乖地听话,不出声,默默许愿,然后鼓起一口气吹掉有蜡烛,温崇月打开灯,扶着夏皎的手切蛋糕。 夏皎受到温师手掌的温度和力度,温暖舒适,她想整个人都贴上去,让这温度顺着她的头顶一路往下揉。 她已经醉到不太清醒了,切好的第一块蛋糕还是巴巴地递给温崇月,说:“温师先吃。” 温崇月听见陈昼仁的闷,他无奈纠正:“温崇月。” 夏皎仍旧固执:“温师。” 温崇月并不打算和一个喝醉酒的小家伙争执,他顺从地接过夏皎的蛋糕,扶她坐好,避免她将奶油抹到自己身上,事实上,醉酒后的夏皎也很乖巧,她小口吃着蛋糕,时不时地抬起脸,冲着温崇月。 温崇月移开视线。 但夏皎还是贴靠过来,要温崇月抱着她,她主动在温崇月耳侧小声说:“你知道我刚刚许了什么愿望吗?” 温崇月洗耳恭听:“什么?” “我希望温师能够恢复到以前那样,”夏皎小小声说,“不要对每个人都很礼貌,温师。” 温崇月没有说话。 夏皎说:“我觉着你不是机器人。” 事实上,她说话有点迷迷糊糊了,温崇月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背部,抱歉地对着人,低头:“皎皎?” 夏皎不出声,喝醉酒后的人都会到疲惫,想要睡觉。 温崇月拿她手里的蛋糕,安顿好妻子后,和陈昼仁聊了聊。他们知道温崇月要照顾醉酒后的妻子,也没有久坐,站起来,准备离开。 温崇月送他们出门,他们住在哪儿。 江晚橘客气地说:“我定了凯悦的房间。” 陈昼仁说:“巧了,顺路,我送你。” 江晚橘看他:“这么多年了,还顺路呢?” 陈昼仁:“咱俩不一直顺路吗?” 看人达成友好的协商,温崇月放下心,他不多挽留,送朋友后,回到家中,刚关好门,换上鞋,了几步,就看到夏皎躺在沙发上,她神色清明,睛明亮,在捧着一本书翻着点。只猫在地上打闹,撕撕扯扯,一猫叼一小块。 温崇月抬手捏了捏鼻根,他庆幸及时送个朋友。 夏皎尚未察觉,她开心地从沙发上跳下来,蹦哒到他怀抱里,亲亲热热:“温师!” 温崇月及时搂住,又软又香又滑,差点没抱住。 她搂着温崇月脖子,想要往上爬,喃喃:“我想骑大马。” 温崇月说:“你现在醉了,最好去睡一会儿——” 夏皎反驳:“我没有喝醉。” 她口齿清晰,据理力争,看上去和清醒的人没有任区:“你看,我现在还能好好地和你讲话,我一点儿也没醉。” 温崇月说:“是的,我相信你没有喝醉。” 他扶住正在如树袋熊一样吃力爬“树”的妻子:“以,夏皎同学,你能先穿上衣服再和我聊吗?我可能要忍不住了。” 。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第43章 樱桃草莓蜜桃沙拉烧饼夹油条 ……什么忍不住? 夏皎听不太清楚, 她张开手臂,依恋地贴在温崇月的脸颊上,对方晚上只喝了一点酒, 他不怎么喝啤酒, 只喝了一些桑格利亚酒, 淡淡的橙汁和他的水果混合起来,飘飘然熏起来,夏皎踮着脚尝他的唇, 浅浅葡萄,草莓……蛇果…… 是蛇果, 不是蛇皮果。 夏皎第一次到蛇皮果, 被这种水果奇怪、看上有点像蛇鳞的外壳吓到了。 热带的水果总有一些奇特的味道,爱的人巨爱, 不爱的人闻到都要捂着鼻子离开, 比如榴莲, 比如菠萝蜜, 比如蛇果—— 实蛇皮果的那种热带特有味道并不重, 至少要比榴莲和菠萝蜜要“清新”很多。温老师给她的果篮中有很多招人喜欢的水果, 但夏皎只小心翼翼地品尝着这个陌生到看起来有些危险的东西。 蛇皮果的外壳很容易剥掉,就像是蛇身上的鳞片, 果皮有一点干燥,果肉水并不足, 只有零星、不太出众的甜味。潮湿闷热的房间中, 空间的运作发出吱吱呜呜的不堪重负, 外面的伯父和伯母在忙着卖馒头,和人笑着聊天,阁楼上的表姐在和男友聊天, 偶尔笑起来,脚跺着地板,发出清晰而沉闷的音。 夏皎站在浴室狭窄的空间中,她将温老师给她的水果篮给了伯伯婶婶和姐姐,只悄悄藏下几个蛇皮果——姐姐害怕蛇,连带着这个果子的外壳也讨厌。 夏皎偷偷地吃掉了这个果子,说不上很甜,但她很喜欢,连带着中间的核也保留着,果核起初是软的,中间有天然的、可以捅掉的东西,细针挑走,就成了一个天然的、洞穿的圆孔。夏皎将红绳从孔里穿过,悄悄留着核,看着它慢慢发干,变硬。 蛇皮果有点怪异禁忌的味道,就像温老师。 似乎所有的夏天记忆都和雨相关联,无论是影视剧还是现实,彼时大火的《言叶之庭》,“雾霾天空,隐约雷鸣”,雨水像是能从屏幕的画中一路延伸到看电影的人心中,绵延不绝。青春电影中总会有雨中奔跑、表、接吻……都说春日万物生,而夏雷亦能惊醒破土嫩芽。 譬如夏皎趴在教室桌子上一觉醒来,手肘和脸上都沾了试卷油墨上的痕迹,胳膊被压到发麻,夏皎支撑着起来,相隔一个过道位置的同学善意提醒,夏皎摸出小镜子照脸颊,第一遍没有对准,镜子中反射出门的温崇月,他站在教室门口,色t恤牛仔裤,干净清爽的发型,正在和李联聊天,阳光落他一身,好像他才是太阳本身。 夏皎手一抖,镜子调整好角度,她抬手,心不在焉地擦着脸颊上的油墨痕迹。镜子始终倾斜,阳光若隐若现,夏皎擦的脸颊发红,终于擦干净试卷印下的痕迹。片刻,她又悄悄将镜子转移,偷偷窥阳光。 夏皎听自慌乱不安的怦怦心跳,如骤然而起的风。 实夏皎一直是很乖的学生,她从来不会反驳老师的言论,无论老师说什么她都安静听从,是最听的,也是最不会惹事、不引人注目的。 她开始喜欢上早早到班级,因温老师总是七点半到辅导班办公室,没有课的时候他就坐在办公室中敲键盘。 夏皎经过办公室的次数越来越多,对于同学来说,每天穿过办公室、将辅导班垃圾桶倒掉这件事是苦差事,夏皎动承担这份责任,她经常拎着一袋子装着废纸的垃圾袋经过办公室,隔着窗户,听温崇月和他老师谈笑。从办公室前门走到门需要一钟,就这一钟的路程,因为偶尔听到的音而变得熠熠生辉。 夏皎喜欢上吃杏仁豆腐,可惜的是走了好多家,都没有找到温崇月递给她的那一份味。 刚开始教学的时候,每个辅导老师都留着联系方式,方便学生课下询问问题。夏皎重新翻到之前记在本子上的东西,第一次认真存下温老师的号码,不过夏皎从来没有发过短信或者打电;她在百度上悄悄搜过这个号码,遗憾的是毫无踪迹。她留意着温老师喜欢穿的衣服品牌,寻找他的钢笔品牌,认真记下对方读过的书名。 夏皎没有别的想法,她从来没有动和温崇月打过招呼,也没有动发过消息。 她只是想要了解另一个世界。 她只是倾慕,仰望,期待。 记忆最明亮的时刻是一日晚霞铺天,夏皎成功拿到奖品,一个来自上海的笔记本,被她小心翼翼地装进书包里。她背着书包穿过夏末尚有燥热的风,遇到拿着篮球的温崇月。他难得穿了一身运动衣,灰色,手腕上戴着护腕。 温崇月笑着说:“夏同学,路上注意安全。” 夏皎说:“谢谢温老师。” 这是人最一次私下里谈,温崇月拿着篮球离开,夏皎背着对方奖励的笔记本飞快地往前跑。 暑假的辅导班持续时间很短,不过几个周,夏日雨初霁,夏皎在穿长袖前离开了首都,临前,夏皎在教育意反馈表上给每一个授课教师都打了圆满的五星,唯独给温崇月的五星画的最认真,每一个星星边角都涂得满满,规规整整。 这是夏皎燥热的夏天,从一场被困的雨开始,从一颗有奇怪味道的蛇皮果开始。 温崇月肯定不知道,因为夏皎藏得很好,不会让任何人发现马脚。 在守口如瓶这件事上,夏皎做得比谁都优秀。 迷迷糊糊,守口如瓶的夏皎感觉到渴,她低喃喃着口渴,想要喝水,仰起脸,双手捧着,夏皎呆呆地看着淋下来的水,好像记忆中夏天落的雨,她张口接,舌尖尝到淡淡的温热雨水。耳畔却听到人无奈的一:“……皎皎,这是洗澡水,不能喝。” 夏皎说:“温老师?”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对方叹气:“醉酒只记得温老师?” 夏皎然只记得,水龙头关掉,柔软的大浴巾将她整个人都裹起来,她趴在对方肩膀上,晃晃悠悠地叫他:“温老师。” “嗯。” 吹风机的音说不上大,不过再标榜静音也会有一些动静,暖暖的风吹出,夏皎的头发被一双手拨弄开,往下滴的水被吹干,她的耳朵侧到脖颈都是一溜儿的红,说不出是吹风机的暖风吹,还是刚才的温水烫,亦或者是温老师的手指。 夏皎乖乖地任温崇月为她吹干发,她还是想念年的晚霞,初找好多借口经过办公室的窗,初早早起床、乘公交到教室,一边默诵单词一边看着窗户,等待着温老师上班……好多好多的记忆,夏皎真的不贪心,从来没有患得患失,从来没有想过要有一个结果,她只是悄悄地经过。这只是属于她一个人的酸甜秘密,为考上优秀的学校,为了解另外一个大城市……从不曾拥有鲜花,只是得幸偷偷拍了一张花的照片私藏。 她从来都不贪心。 水杯递到唇边,夏皎认真地喝着水,喝光一整杯,杯子被移走了。 温老师说:“你该睡了。” 夏皎点头,她乖巧脱掉拖鞋,上床,缩在被窝里面。 温老师没有过来,他的手机响了,接了一个电,不知道是谁打来的,他语态平和地回应着对方,很礼貌,但和夏皎记忆中的并不同。 夏皎躺着发呆,温崇月结束了通,问她还想不想继续喝水。他的语气措辞挑不出任何毛病,完到像是接受过固定培训。 夏皎摇头,她沉浸在自杂乱、却又有牵扯的回忆中。夏皎不明开的几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再面的温崇月礼貌和煦如旧,只是好像被剔除情感,就像一个礼貌生疏的机器人。他所有的情感仿佛都被封闭住,只展露给人看一个完无瑕的壳子。 “这样不对,”夏皎小嘀咕着,“你应该生气。” 温老师为什么从来不生气呢?他为什么要把自的真实感受隐藏起来? 温崇月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什么?” 夏皎说:“温老师,你不要那么温柔。” 温崇月明了。 他确认:“今天你想要粗,暴的吗?” 夏皎感觉他说的有些不对劲,不过好像这些词语也没有什么区别,是她说的反义词。 夏皎伸出手指,在虚空中认真比划:“你应该带有很多很多情绪,要有很多冲动,不需要想那么多,我是你的妻子,你的学生,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温崇月精准地提取有信息:“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夏皎点头,动作幅度太大,晃了晃。温崇月将差点拱出的夏皎顺手捞起来塞好。 “谢谢款待,”温崇月说,“那我开始了。” 夏皎:“嗯?” 她的脑子不太理解这句,什么叫做“款待”?这不是应该在吃饭前说的吗?温老师想要吃东西吗?夏皎的小脑袋迷迷瞪瞪处理不了这么多信息,不过对方的确是开始吃了,就像是吃餐前点心,先含樱桃再舌尖尝切开的草莓中间,不忘捏开桃子。营养晚餐离不开水果,包括生榨出来的草莓汁,春日樱桃果肉渐硬,夏天草莓汁甜味,秋时桃被风催红,温崇月于吃一件事上最为讲究,按照时令吃水果,不过也很乐意一同享受以上水果拼盘,同时饱餐。 尤是在夏皎动款待的状况下。 温崇月压抑太多年,大学时那件事一直影响着他,那日的折辱刻骨铭心,没齿难忘。温启铭并未说什么,他一生教了温崇月太多道理,最终也在这个教训上无言教他忍耐。 忍耐不等于忘记耻辱。 夏皎不这样想。 人人都喜欢温崇月的礼貌外衣,唯独夏皎会问他,为什么非要做一个机器人呢?为什么不把真实的喜怒哀乐都表现出来呢?他为什么要伪装自呢?不累吗? 温崇月看着妻子,唇张开,微微蹙眉,指甲掐入胳膊,膝盖压着肩膀,若春柳不堪折,似冬雪不承握。汗水从她鬓边慢慢流出来,夏皎的眼睛迷茫,就像不知道自为什么会被这样对待。 就是这样的眼神。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温崇月沉,溺中,不加约束。 夏皎的思维就像杏仁豆腐,干干净净一片的,晃啊晃啊,无论如何晃都是清清凌凌的东西。不单单是灵魂,躯也若杏仁豆腐,被粗旷的勺子深深地凿一块,进搅烂了,食客慢尝汩汩甜水,豆腐嫩到好像舌头都能将融化,一抿,奶味儿和杏仁味儿就全顺着喉咙进肚子。 温崇月也最爱这一口杏仁豆腐。 食如斯,如细嫩,连咬都觉着有些暴殄天物,偏有人粗鲁地要紫茄子配,颠奶碎豆腐,味道一塌糊涂。 夏皎也糊涂了。 糊涂人做糊涂事,在一塌糊涂中酩酊大醉,直到清晨喵语花香,悠悠醒转,夏皎手搭在脑袋上,努回想,只记起暴起血管的手压在嘴唇上,记得拍起来有着清脆响结实臀,记得掐也纹丝不动的绷紧背,记得能压制住呼吸的触感。 哎? 夏皎努回想,好像她还哭着讲要上厕所来着?温老师说的什么?好像是身上怎么怎么。她断片了,什么都记不得了。 夏皎坐起来,懵懵地发现床品皆换了新的,包括垫子。 “早上好,”温崇月推开卧室门,他愉悦地和皎皎打招呼,“你想吃点什么?” 经常出现在台剧中女早餐的萝卜糕,切成规整方块,煎到表面有一点点酥黄;新鲜泡好的黄豆打出来的豆浆不放糖,只有豆子的浓浓香味;还有从外面买的脆烧饼——在旧式铁炉里烤出来的,表面微焦,长方形,中间夹着油条,一个溏心蛋,一个温泉蛋,混合了圣女果、胡萝卜粒、牛油果、玉米粒、燕麦等等的玉米甜碗,花菜扇贝橙汁腌渍沙拉,焗鹰嘴豆,煎培根,还有刚烤好的番茄面包。 夏皎挪啊挪地挪到餐桌旁,温崇月贴心地给她的小餐椅铺了软绵绵的软垫。 温崇月说:“谢谢款待。” 夏皎没有动,她坐在椅子上,感觉自就像是泡在柠檬酱里的软豆子。 她尝试寻找断片的记忆:“昨天晚上我怎么款待你?” 温崇月有些惊讶:“你不记得了?” 夏皎摇头。 温崇月沉思秒,微笑回答:“也好,我想你应该不愿意记起来。” 夏皎:“……你先说吧,先告诉我,我再考虑要不要选择性失忆。” 温崇月指指自的脸颊:“那好吧,请夏皎同学支付一个吻,加入会员,解锁昨日剧情回放。” 他说得一本正经,夏皎不得不站起来,又挪着条柠檬做成的腿过,在他脸颊上亲一口。 温老师的脸颊有着淡淡的须水味道,很清新的薄荷气息。 他每天都要剃须。 亲完,夏皎问:“现在我可以看了吗?” 温崇月说:“恭喜夏皎加入会员,获得查看资格。关于昨天的事情,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温老师和夏同学做了。” 夏皎等了秒,没等到他继续。 她说:“我然知道这个!我是想知道,呃,有没有太过火?” “喔,”温崇月泰然自若,“你想知道具细节?那或许需要更多。” 夏皎:“……” 温崇月又指了指自的右脸:“请再支付一个吻,详细内容需要会员超前点播。” 。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第44章 黑鱼汤泡芙 夏皎安静了两秒, 才俯身,捧温崇月的脸。大拇指不自觉地触碰到对下颌线处的痣,夏皎似乎吞了口水, 可能没有, 她有点乱, 半晌,才低头,努地将唇贴在对脸颊上。 淡淡的薄荷味散开了。 夏皎后退步, 说:“好啦,现在可以——” 没说完, 温崇月胳膊长, 捞她的腰轻松带,就将人带到自己怀里。夏皎差点没有站稳, 晃了晃, 双手扒温崇月的领口, 温崇月任由她触碰, 压她的后脑勺, 温和地与她细细密密接吻。夏皎迷迷糊糊的脑袋有点不太清醒了, 她想不起昨天这人是不是这温柔,印象中似乎并没有, 昨天的记忆断片,模糊不清的影像都被齐刷刷删除掉, 只剩下昨晚她抽抽噎噎往外爬又被拽回的支离破碎画面。 夏皎好像看到了捣年糕, 无论白白胖胖年糕如何, 都得在铁杵下老老实实挨砸。 “皎皎,”温崇月露出些宽容的笑,“亲懵了?” 他已经离开, 抚摸夏皎柔顺乌黑的发。夏皎迟迟反应,坐在早餐桌前,认真问:“昨天有很丢人的事情吗?” 温崇月示意她先吃饭:“先吃,吃完说。” 夏皎不疑有他,她慢吞吞地吃掉了这顿“brunch”,两只猫咪咪呜咪呜地跳上,夏皎终于注意到阳台上正在晾晒、清洗后的床垫。咦,昨天似乎她直哭捂脸,温崇月边抱她边说没事,是为了什么…… 最后口填满胃的水果沙拉甜美入腹。 温崇月示意夏皎先用逗猫棒陪两只猫崽玩,他自己将餐桌收拾干净,将盘放入洗碗机,整理垃圾。 二十分钟后,他端了新鲜的水果出,坐在沙发上,搂夏皎:“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温崇月平静地用了五个字简略概括昨晚令夏皎惊心动魄的事情。 夏皎花了近两小时的时间才终于调整好心态——尽管温崇月拍她的背脸镇定地说没有关系他很高兴这就像是对他的认可等等等等,但夏皎暂时不能释怀,脸埋温老师胸膛直到热潮从脸颊消退。 两只猫崽你追我赶,从阳台打闹路到客厅。夏皎搂温崇月的胳膊,听他宽慰。 温崇月为昨混乱下总结:“你舒服最要。” 夏皎捂住他的嘴:“换下个话题。” 她不肯继续谈论这个,鱼缸里面的充氧机在认真工,咕咕噜噜的大量氧气气泡被创造出,鱼儿甩尾巴,被温泉压住的小虾米发出叫嚣的声音,夏皎将脚搭在温崇月腿上,电影里面的对白渐渐变得模糊,只察觉到温崇月有下没下地揉她的膝盖和小腿肌肉,动不急不缓。 于是夏皎放心地陷入梦乡。 从小到大,夏皎好像很少有大段大段可以放松下休息的时光。小学时候还好,在那个时候,初中择校没有现在这卷,夏皎顺理成章地就了个不坏不好的初中。难得是中考,江苏教育分流制度,得有半的人被迫分流去了职高。无论那些老师为了什么三宣扬职高好、职高妙,事实证明,去了职高的大半学生最终无法选择入大学,好点儿还能走春季高考,差点的甚至连职高读不完就选择走上社会。 中学要为了不被分流而努,顺利上了普高并不意味可以放松、休息,江苏的高考地狱模式出了名,为了大学不得不继续苦读,跑操时背单词、课间休息时解题都是司空见惯的小事,夏皎的高中是校服单调的蓝白,是偶然抬头从玻璃窗望到的阳光,是夏里罐清凉的可乐,冬天食堂里面卖的热腾腾丸汤。 除此之外,平平无奇。 最糟糕的段记忆在那个不好不坏的初中里。 夏皎始终保存辅导班结束前的最后张合照,和以往的合照不同,他们这些学生站在合照前面,老师站在后面。辅导班的规模算不上大,个班的学生个数少,总共站了两排,女生排,男生和老师站排,从刚开始拍照时,夏皎的心脏就扑通扑通地跳,她潜意识中祈祷能够和对离得近些。度的担忧影响她的听觉,干扰思维能,直到听见李联指挥,旁边同学拉她,让她往右侧站站。 夏皎的后面就站温崇月,温老师。 夏皎当时还在长个儿,头顶刚到对胸膛位置,沉默地站,闻到后者身上淡淡的清香味。不是香水,更像自然的皂洗衣服后的味道。夏皎后在超市中寻找很多肥皂、洗衣液……都没有那种香味。 夏皎始终没有询问那是什么气味,就像那天直到拍照结束,夏皎都没有和对说句话。照片很快洗出,标准尺寸,夏皎谨慎地夹在笔记本中。 初中,夏皎和同学产生争执,对怒之下,放学后将把夏皎的笔记本丢学校统的垃圾收容处里。如果是平常的笔记本倒还算了,要的是那个本是温老师送的,还夹了照片,夏皎打手电找了很久,被路的老师看到。 她抽抽噎噎地解释自己在找东西,老师二话不说,打手电和她块找,终于完整地找回。 和同学的争执自然瞒不住,第二天,老师就当众批评了对,狠狠地斥责这种丢弃同学物品的行为,并要求对夏皎当众道歉。 然后夏皎就遭到了近两年的孤立。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原因是“她会告老师”。 …… 按照往常,9月初,太湖将会结束长达7个月的禁渔期,正式入捕鱼季。但出于保护环境和生态的考量,近两年的太湖禁止捕捞,这次禁渔期或许会有十年之久,禁渔反捕,让鱼儿自由繁衍。 夏皎对此没有任何看法,她之前不怎么吃鱼,还是在温崇月的带动下才尝试品尝鱼的鲜美。对她说,如果养殖的鱼同好吃,那就没必要去野外度捕捉。 而为对生粗暴行径的歉意,温崇月仍旧托相熟的朋友,带了条野生的黑鱼,为夏皎做羹汤,为安慰。 夏皎实很喜欢喝些汤汤水水,冬天的滚热羊汤,暖腹又热身,低调的萝卜小排骨汤,能让讨厌萝卜人士喝掉整碗,鸡毛菜和洋山芋块儿炖汤,清新怡人…… 她少喝鱼汤,是怕刺,二是自己和父母都做不太好,失了鲜味。 鱼汤以浓白色为佳。把汤炖煮的浓酽酽,白嫩嫩,搁点儿豆腐,切些青葱白绿黄姜丝,补气养身。 不之前夏皎吃黑鱼,大多是做酸菜鱼里的,直接拿黑鱼做汤,还是第次尝。 夏皎这几天终于报了驾照考试,科目容易,下了app,刷了几遍题库就拿到了90多分——这点不值得多么庆祝,温崇月还是将夏皎顿夸。 把夏皎都夸得不好意思了:“……实大家好好刷题都能的。” “不,”温崇月掐黑鱼鱼身,黑鱼周身有层滑滑的粘液,用手拿容易跌落,得用指甲去掐,“专注学习是种能,你具备这个。” 夏皎不说话,她眼睛亮闪闪,看温崇月将黑鱼斩成几段。她有点害怕杀鱼的场景,因此温崇月刚才让她去两只猫咪喂鹌鹑干。之前有讲“君远庖厨”,显而易见,温崇月不信这个。他心肠不会对食材心软,夏皎怀疑,就算是对只鸡,他会料理的干干净净、清清楚楚。 老饕们追求食材鲜嫩,并不会有什么怜悯心,吃乳鸽要吃不足月的鸽。 黑鱼刺少,现在市面上大多是塘养的,温崇月手里的这尾显然不同,是野生的。他兴致勃勃地教夏皎如何分辨野生还是塘养,要看底色——黑鱼身上有不规则的黑色块,大块大块的花纹,腹部底色发白,是人工饲养;腹部底色黄中带点绿,就是野生的。 除此之外,夏皎还知道了黑鱼的另外个名字,乌鳢,听起像是古代腹黑贵公。温崇月用手指在夏皎掌心笔划地,鳢,又叫斑鳢。黑鱼性情凶残,不能和他鱼块儿养…… 等油锅热了,夏皎恍惚的心神新飘回。 “……不从众是好事,”温崇月说,“至少不会同流合污。” 夏皎:“啊?” 温崇月看她惊乍的,失笑,摇摇头。 “考试太紧张了,没睡好?”温崇月说,“冰箱上面第二层,有奶油泡芙,先吃个垫垫肚。” 夏皎没吃,她看温崇月做饭。家里的油锅尺寸不足以生煎整条黑鱼,更何况黑鱼肉紧实,受热就变的硬挺挺,中间的肉容易沾不到油。 温崇月先将鱼斩段,切厚条,油锅里的葱姜出味就下黑鱼条煎,抽油烟机的声音响起,夏皎闻到了属于鱼肉的特有煎香。 她盯锅里面的鱼,目不转瞬,良久,问:“今天天气不错。” 黑鱼得煎熟了熬汤,温崇月专注翻锅中的鱼:“嗯。” “我今天晚上买了些豆腐丝,你知道我们扬州有道菜叫’大煮干丝’吗?”夏皎说,“是很出名的,属于国宴级——” “皎皎,”温崇月翻动锅里滋滋响的煎黑鱼块,含笑,“你想做饭就直接说,不需要铺垫这么多。” 夏皎说:“我要时间让你做好心理准备嘛。” 温崇月笑:“我已经做好了——刚好,前两天买了人身意外险,受益人是你。” 。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第45章 培根裹秋葵卷抹茶红豆司康 夏皎双手比了一的叉, 纠正:“我做饭实也还可以。” “的,”温崇月俯身,“很可以, 只偶尔会犯一些无伤雅的小错误。” 夏皎这才满意。 浓白鱼汤的诀窍在于煮汤的鱼必须得油煎过, 不能火, 容易煎糊,要小火,两面都煎透。这一步至关重要, 鱼肉煎的透不透,决了接下来的汤汁能不能成『奶』白『色』。煎透了之后, 温崇月只加了一料酒进去, 煮一煮,再放汤锅里, 先火煮沸, 再小火慢慢炖。 单单吃鱼汤肯不成, 晚餐注重营养和食材丰富度。尤对于夫妻来说, 在工作日里, 只有晚上下班后这顿饭才能慢悠悠、自在一块吃, 位自然不同。 温崇月买了茭白,无锡产的茭白最好, 又嫩又肥,糯糯香香,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也养一方植物, 至少别处不如无锡的茭白这般嫩。他买来的茭白种在藕塘里的,有些偏扁圆,壳子里面有『毛』糙, 他方的茭白多浑圆、光滑。 温崇月挑茭白时要求高,壳子要水灵灵、淡淡绿『色』的,整根茎要毫无黑,有黑就代表老了,不够嫩。食材鲜了,做法也简单,切成块,放油锅里翻炒,水淀粉和酱料薄薄勾芡,不过两三钟,汁水烧干即可出锅。 培根片薄薄,裹着焯水后的秋葵,放到平底锅中,中火煎至两面焦黄,盛在瓷白底盘子中,均匀摆成一朵花的形状,中间放上切好、糖和果醋凉拌后的金瓜丝和海蜇丝,再往煎好的培根秋葵卷上撒一层『奶』酪粉。 夏皎认认真真做了煮干丝,虽然不如国宴上的淮扬菜隆重,但她仍旧竭尽全力,每一步骤都力求完美。现在这季节的笋味道不好,不能再传统的冬笋,她就加了基围虾和鸡脯肉、干香菇,温崇月没有干扰,偶尔看一眼忙碌的妻子,笑了笑,又低头切火腿丝。 好的黑鱼汤不需要太多盐调味,温崇月看着鱼汤煮出『奶』白『色』,往里加了切好的火腿丝,压味提鲜,这样出来的香味厚重不轻浮。 事实也如,晚饭中,夏皎的每一粒味蕾都要被黑鱼汤治愈了。温崇月笑着说以前他有同学喜欢拿鱼汤泡饼和泡米饭,夏皎试了一下,简直打开世界门。不过她在控制碳水摄入,没有吃太多,更多还直接喝汤,鲜美适中,没有外送里的鱼汤种油腻感。 妙的鱼肉煎的味道也好,香煎到金黄,表层咬起来有股特有的筋道,中间的鱼肉又嫩,黑鱼的毒刺少,不必担心被卡住,夏皎吃掉了两块鱼肉,剩下的吃不下,才全进了温崇月的肚子。 夏皎对秋葵的唯一印象就壮阳,毕竟高中时候班级里一些恶劣的男天天拿这和韭菜来调侃。或许不太喜欢这种不场合随便开的玩笑,整整一高中,夏皎都没有碰食堂里面卖的秋葵,后来也少吃。 她现在只尝一片温崇月做的培根秋葵卷,培根煎的香喷喷,秋葵本身特有的清爽和蔬菜香恰好化解了培根的肉香。更不要说盘子中间拢了一块儿的凉拌金瓜海蜇丝——金瓜在热水烫后立刻捞起来放冰水中,自然散落成丝,又脆又爽,配合海蜇丝一块儿凉拌,只加了葱花香油和盐调味,材料简单,味道不简单,清怡口,口感就像夏夜从深林里吹来的风。 温崇月对夏皎做的煮干丝给予了最高的评价和不吝啬的夸奖,很愉悦全部吃掉。 顺便晚上吃了夏皎。 九月,桂花起,燕南归。 碧波万顷,千帆齐,马上就闸蟹的季节了,工厂中加工印着有“阳澄湖闸蟹”的纸壳子。超市也准备好了相应的展柜,只等着蟹上市,人尝鲜。 夏皎对螃蟹不很感兴趣,她日日下班经过小区栽种的桂花树,时时仰脸,看小小花苞如米,猜测桂花什么时候才会开。 春日迎春,秋季桂花,这夏皎最喜欢的两种季节限黄——搞黄不算。 秋季的苏州缓慢向旅游平季过度,夏皎和高婵跟随蓝姐一同去了北京布展,不奢侈品,某国内服装品牌的庆典。像这样的活动,需要的花量不会少,活动现场很,人多手杂,还好有张云和从旁盯着,才没有出了什么意外。 在外出差订的都双人间,夏皎和高婵睡一块儿。次日就要返回苏州,晚饭自由,高婵拉了夏皎一块儿去 pizza了比萨外带,她们到店里的时候已经晚上了,或许因为这家店提供他意利餐厅里不多见的比萨饺,这边的国际友人稍微多一些。俩人没有留在店里堂食,顺着太古里下沉广场往酒店的方向去。 晚上俩人吃了一份比萨两份比萨饺,还有蓝姐送过来的『奶』油卷,一共六,原味、巧克力、树莓三口味一种两,香酥不甜腻,蓝姐说特意找了跑腿外卖买来的,幸亏买的早,再晚一步什么都没了。 高婵不怎么在乎身材管理,夏皎现在的工作『性』质也没必要保持魔鬼身材,俩人酒店的电视看着电影,一边吃着比萨喝汽水,一边聊天。 薄底披萨味道很棒,夏皎慢慢吃着,听高婵提到张云和与老板于昙的八卦:“……以前张云和于昙第一批带的学,学到一半,都说有人看见张云和亲于昙呢。” 夏皎喝了口果汁,问:“你想要泡水吗?我去让人送些过来。” 高婵说:“好的,谢谢你哇。” 夏皎打电话给酒店的工作人员,请他们送些水上来。动作很快,水拿到了,高婵拧开瓶盖,喝一口,继续讲:“张云和一毕业就和自己老婆离婚了,时候谣言传的多,都说于昙第三者——” 夏皎打断她的话:“我觉着她不这种人。” 高婵耸肩:“蓝姐私下里也说,些人都胡说八道,说咱们老板有钱有才有貌,不可能做这种破坏别人家庭的事。但你也知道,流言嘛,没有黑都得往上泼,恨不得把对方拉下来——喏,后来为了避嫌,于昙就把张云和赶走了。” 夏皎默不作声,听高婵感慨:“反正张云和之后没再结婚,也没有对象,咱们老板换了两男友,都小鲜肉……我以后要也能这样,值了。” 夏皎冷不丁想起于昙身边的张抱林,瘦瘦高高,有些腼腆,爱穿黑衬衫,经常沉默。 ……算了,些都他人的活。 夏皎晃晃脑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去。 她只要认真走好自己的路就好了。 温崇月近些时间的周末也在北京和苏州两跑,温启铭的胳膊手伤还没有完全痊愈,心脏虽然患病,但拒绝做手术,只接受服『药』。温崇月劝不得,也只能由父亲去了。只这件事仍旧令他有些忧虑,夏皎返回苏州后,晚饭后陪他一同散步,才知道了这些。 温崇月和她提及的一些过往琐事渐渐变多,他不再吝啬自己的过往,将些或沉闷或压抑的记忆拢在箱子里,打开一条缝,展开一些有趣的东西,拿给夏皎看。 比如温崇月第一次打篮球赛,被教练按着头狠狠骂了一顿。他回去后和队友苦练,第二次篮球赛结束,教练终于笑着和他轻轻碰了碰拳头。 说这些话的时候,两人在平江街区散步,夏皎晚上馋这里的卤鸡爪,温崇月才开车到了附近,顺带着在附近转转,散散步,消消食。 平江路上许许多多家卖卤鸡爪的,还有名鼎鼎的哑巴煎,哪怕已经入夜,仍旧有不少人排队拿号。夏皎吃过了晚餐,不然少不了也得来一份煎,配热腾腾牛肉粉丝汤。她最爱的卤鸡爪店在平江路一小巷子里,不单单鸡爪,还有鸭胗、鸭舌,都论。人不算太多,排了两钟就到了,纸袋包着,热热乎乎,得小心翼翼咬,丰厚的卤汁有儿烫,鸡爪炖得酥酥烂烂,一口下去,上下嘴唇都被汤汁粘着,喷喷香。 夏皎吃不了太咸的东西,吃掉一鸡爪就站脚步,不等她说话,温崇月已经自动取出小水壶——杯套老虎造型的,装着一保温杯,里面温崇月自己调好的柠檬水,鲜的小青柠打成汁,搭配苏打水,放了几块小冰块,止渴津。 夏皎一手戴着一次『性』手套,另一只手捧鸡爪,腾不出手,温崇月就端着杯子喂给她,夏皎慢慢喝,听温崇月说:“实,我原本有妹妹,比我小四岁。” 夏皎睁眼睛:“啊?” “她夭折了,”温崇月说,“高烧,当时父亲在外出差。” 温崇月对自己这夭折的妹妹只有模糊的印象,毕竟时候他尚不到五岁。只记得在妹妹夭折之前,父母的感仍旧很好,但自从妹妹过世后,白若琅开始时间呆,以及开始会摔东西,哭泣,声呵斥他。 女孩取名叫白怡萧,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在户口簿上留下姓名,就匆匆忙忙过世。她或许对这世界不太满意,甚至只在这里逗留了三月。 儿高烧件极恐怖的事,恰逢当时温启铭出差,需要在外两日。白若琅照顾着温崇月和孩子,家里还有一请来的保姆,不过保姆上了年纪,很多时候都全凭靠“育儿经验”,包括儿高烧,对方信誓旦旦说滚鸡蛋、『毛』巾冷敷降温就好,白若琅对深信不疑,尤在孩子烧到没有哭声后,她只当方法起了效果。哪里想到次日醒来,孩子便停止了呼吸。 温崇月记得白若琅当时拿起刀,崩溃『逼』保姆离开家里,然后抱着妹妹不说话,像往常一样让温崇月去拿『奶』粉,要给妹妹冲『奶』粉喝。 温崇月拿了『奶』粉回来,看到白若琅将脸贴在包着妹妹的小被子上,默默流眼泪。 …… “因为这,父亲一直感觉亏欠她,”温崇月将保温杯移开,拧上盖子,“抱歉,这种事,现在才告诉你。” 夏皎猛烈摇头:“没关系。” 她吃掉了全部的卤鸡爪,丢掉一次『性』手套,湿巾擦拭着嘴唇和手指,确自己手上没有丝毫油污后,才悄悄小手指勾了勾温崇月的手。 他感应到,动了动,自然抓住夏皎的手掌。 夏皎说:“我能理解白妈妈的心,也知道你和温爸爸都很疼我。嗯……所以,些事我都懂,你放心。” “倒你,”夏皎说,“温老师,以后有什么事你不一人藏着,和我聊聊,可能会好很多。” 温崇月仔细看她:“皎皎这打算当我的老师?” 夏皎若有所思:“或许可以试一下女老师男学的扮演?” 温崇月只笑:“虽然有为难,但如果你喜欢的话,我愿意牺牲一下自己的身体。” 他才不会牺牲。 夏皎不太喜欢这词,即使知道调侃,但这词背后的含义并不太好。 她觉着自己有『迷』信了,居然会在意这么一小小的词语。 花店的花仍旧每日开放,不过随着季节变化,花的种类也变了。天堂鸟、翠菊、星芹、丽花、袋鼠爪、凤尾……秋天的顾客也多喜欢一些带有季节『性』基调和颜『色』的花朵,夏皎也开始了苦兮兮的科目二考试。 作为一只在q,q飞车和侠盗飞车中飙过车的人,夏皎的科目二练习可以说得上“狱模式”。和全国各的教练一样,夏皎也拥有着一极度凶恶的教练,严厉到让夏皎不敢动和对方聊天。 尤在见识对方只三钟就骂哭一女学员后。 夏皎也战战兢兢上去。 离合、油门、刹车……简单学习完这三样后,再了解转向灯,方向盘…… 夏皎本来就不擅和外人打交道,尤和凶神恶煞的教练在一起,她越紧张,能记住的东西越少,还好教练没有声骂人——夏皎的驾校温崇月朋友开的,这号称通过率最高的教练也温崇月朋友介绍给夏皎的。或许顾忌到这层,在夏皎手忙脚『乱』转方向盘的时候,教练一言不,就脸憋得通红,手握成拳,狠狠、一下又一下砸着车玻璃窗。 离开的时候,夏皎还关心问了一句:“教练,手疼吗?” 教练说:“没有脑子疼。” 夏皎:“……” 调侃归调侃,夏皎的周末活动变成了吃早餐,练车,午餐,练车,被温老师接回家,休息,和猫咪玩,和温老师困觉觉。被温崇月的周末,仍旧送皎皎去练车,自己的一些户外运动,接皎皎,买菜,做饭,睡皎皎。 完美。 花店的工作算不上太忙碌,老爷爷天天推着老『奶』『奶』来,老『奶』『奶』健谈,经常和夏皎聊一些有趣的琐事,偶尔会评一下花店展示橱窗的『色』彩搭配。高婵和郁青真对不以为意,夏皎听得仔细,后来深入聊了聊,才得知老『奶』『奶』姓宋,画家—— “什么画家不画家的,”宋『奶』『奶』笑,“说破了也就画匠,现在年纪了,握不动笔了。” 说到这里,如往常一样,老爷爷买了玫瑰,宋『奶』『奶』抱在怀里,微笑着和夏皎告别。 偶尔也会遇到一些奇怪的人,高婵就偷偷告诉夏皎,有奇怪的男站在橱窗外三天了。穿着职高的校服裤子,穿黑『色』短袖t恤,留着寸头,校服就系在腰上,看上去流里流的,不太像好学,就站在玻璃橱窗外,盯着里面的花看—— “他该不会想’零元购’吧?”高婵忧心忡忡说,“我真担心他哪天冲进店里搬起花就跑。” 夏皎低头计算花材的花销:“没事,附近有警察局呢,我们玻璃都防弹级别的,还有监控,你怕什么。再说了,就一中学,咱们店里好多人呢。” 高婵说:“你不知道啊,现在有些不学好的人,仗着有未成年人保护法,就喜欢干些坏事……” 这样说着,夏皎抬起头,恰好看到玻璃窗外的男学,对方已经几乎要趴在玻璃橱窗上了,目不转睛盯着店里的花。夏皎注意到,对方眉『毛』上有一道疤,看上去像小时候被什么东西砍伤了,刀疤处不眉『毛』,断眉看起来很凶。 夏皎中学时受过孤立,天不喜欢这样的“坏孩子”。下班的时间快到了,她整理好花材,离开的时候,看到男还在橱窗外。或许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四目相对,男匆匆离开了。 对方在的学校就在这附近,从之后,夏皎也偶遇过他几次。一次经过某条小巷,看到对方在打群架,寸头的下手最狠;第二次等公交的时候,寸头脸上贴着创可贴,低着头在抽烟,旁边经过的人纷纷捂着鼻子;第三次,傍晚,夏皎刚从于昙家里走出来,看到重重树影下,寸头嘴里叼着烟,吊儿郎当站着,身上万年不变的校服,站在他面前的中年男人在数钱递给他。 本来没什么,这两次偶遇后,夏皎也有担心对方会“抢花店”。 虽然花店里的员工多,但部时间轮值的都女孩子,真要遇到意外,不一能占了上风。 庆幸的,目前还没有出现这种糟糕况。 “不可能的,”郁青真将装着泡芙的纸袋子递到高婵面前,示意她尝一,“青春期的男嘛,就喜欢看美女已。外面这小子估计就来看我们的,别理他,反正被看也少不了几块肉。” 夏皎没吃泡芙,她这两天有轻微的鼻塞,换季导致的,不太想吃甜食。 现在午饭时间,礼尚往来,吃了郁青真泡芙的高婵,也了一瓶酸『奶』给对方。郁青真只看了一眼就说:“我不喝外面酸『奶』的,老王说了,外面这些酸『奶』添加剂都多,不健康。我想喝的话,他给我带来他们家厨师自己精心做的酸『奶』,自然酵,和这些机器加工出来的完全不一样……” 老王就她的富豪男友。 高婵把酸『奶』默默拿回去,她拆了吸管,力吸了一口。 她说:“我就喜欢喝些不健康的。” 郁青真笑着说:“女啊,得学着对自己好。青春就这么几年,不得好的?吃好喝好?别早早踏入婚姻坟墓——” 她止了声音,抱歉对着夏皎笑笑:“对不起啊,我没说你。” 夏皎茫然抬起头:“啊?什么?” 郁青真见她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笑了笑:“没什么,继续吃。” 高婵已经要对着夏皎的午餐便当盒口水滴答了:“呜呜呜我看到了皎皎!你今天带的饭盒里!不有金枪鱼寿司!我能我的宝藏狮子头和你换一寿司吗……” 夏皎笑着和她交换,她不一吝啬的『性』格,更何况,在得知有同事也喜欢和皎皎交换部午餐后,温崇月给她做的东西数都成双成对的。她能和高婵换一颗狮子头,便当里还能有一金枪鱼寿司。 郁青真不屑于提出和夏皎交换午餐这种想法,她慢慢喝着男友为她准备的瓶装私人鲜『奶』,凌晨刚从牛身上挤下来、机器专门过滤净化的,保证鲜。 一想到交给男友的钱正在迅速增值,郁青真感觉阳光更明媚了,未来可期。 周末。 夏皎的教练请了假,说头痛,去看病。夏皎趴在床上,刚愉悦和温崇月享了今天不练车的好消息,谁知道对方将围裙摘掉,沉『吟』片刻:“需要我教你吗?” 夏皎:“啊?” 温崇月谦虚说:“我的车技算不上好,教教皎皎科目二,还可以的。” 夏皎说:“不要谦虚了,温老师。无论床上还路上,您的车技都这——” 她竖起拇指。 温崇月笑着拍她脑袋:“好了,别贫了,下来吃饭,猜猜我今天烤了什么?” ——烤了香喷喷的抹茶红豆司康。 原本打算装进盒子里让夏皎在练车无聊时当零食吃,现在正好,温崇月打电话给驾校的朋友,对方痛快答应让温崇月驾校的车和场,“单独教导”夏皎,给她好好补课。夏皎一边喝温热的茶水,一边认真吃掉了温崇月亲手做的抹茶红豆司康。 毋庸置疑,无论床上还路上,温崇月都好老师。 上车后,他先耐心教夏皎重熟悉车内每一仪器的位置。和之前的教练不同,温崇月让夏皎彻底熟悉这车子的每一功能,不单纯为了考试只了解些考试时候到的东西。 夏皎深深呼吸,温崇月为了让她熟悉车子,先不着急教最难的入库,教她绕着考试场低速缓慢行驶,熟悉转向灯的使。 饶如,在第一弯的时候,夏皎还不幸错了方向灯。 夏皎及时打了回来,舒了口,解释:“刚刚太紧张,打反了。” “你不小心打反的?”温崇月恍然悟,“我还以为你在故意『迷』『惑』敌人。” 夏皎:“……” 温崇月赞叹:“皎皎,你具备着成为一优秀间谍和飙车手的天赋。” 夏皎礼貌说:“温老师,请您暂时保持沉默。不然,今晚您可能无法和我这优秀飙车手愉快开车。” 第46章 松鼠鳜鱼咖喱牛腩 夏皎从来没有想到低速开车也能难成这个样子。 从到大受教育的影响, 她对于文字和书面上的学习能力大幅度增长,动手能力相对而言要略逊一筹。 包括不仅限于今的学车。 乎一整天的时,她才朦朦胧胧掌握到入库的技巧。可惜她还是菜鸟一只, 次里面只有、次能精准无误停进去, 其他次依然会有或多或少的缺陷。 温崇月大力称赞她, 夸奖她,说这已经很棒。 夏皎感觉他简直像时候电视机里鼓励人“你也试试吧”的尼尔叔叔,不过温崇月并没有瓦楞纸、旧报纸和白『乳』胶, 他只会在夏皎停车失败后耐心告诉她,该何补救, 以及刚才犯怎样的错误。在她成功后, 给一个庆祝的拥抱。 在这样的激励下,学车好像也不是那痛苦。 晚上, 以示对妻子辛苦学车的奖励, 温崇月带着夏皎去松鹤楼吃松鼠鳜鱼。 《天龙八部》的结义之就在这里, 不过温崇月不怎武侠说, 相对于结义, 他更在意的是这里菜品何。 苏帮菜偏甜, 代表菜中最出名的就是松鼠鳜鱼、响油鳝糊、秘制酱方和清溜虾仁。挑剔的食客不单单是要挑饭店,还得挑厨师, 温崇月事先打电话,确认擅长做松鼠鳜鱼的师傅在这里, 才带夏皎一同品尝。 与苏州今的城市中心来讲, 古城区一带别有一番风味, 在这边,出名的餐厅也大多集中在一起。碧凤坊和监弄多是一些经典老字号,先不菜肴何, 价格偏高,遵照传统;想要实惠儿的家常菜,就得去全街或者凤凰街,人去的多一些,还有其他菜系的馆子可以选择。 不过今天餐和其他时候不同。 温崇月没有那“照顾”夏皎。 松鼠鳜鱼口味酸甜,又一份苏州枣泥拉糕,一份草头、一份鸡头米甜豆、一份清溜虾仁,份量不算多也不算少,夏皎胃口,温崇月胃口大,刚好可以吃光。 不过夏皎提出疑问:“这里面的虾仁是河虾吗?好好吃耶。” 温崇月建议:“你要不要问问店员?” 夏皎猛烈摇头:“算算,一问题而已,不给他们添麻烦。” 她在外吃饭,尽量不会主动和人说话。譬之住酒店,发现备品中少一个压缩浴帽,她也只是默默没有使,而不是打电话给台让她们送上来。 除非迫不得已或者转移话题,不然夏皎会尽量避开这种“麻烦”。 温崇月不赞同:“这不是添麻烦。” 夏皎不说话,盯着桌子,听温崇月说:“有什问题,自己告诉他们。” 夏皎说:“你知道我不敢……” “你是顾客,”温崇月难得这样和她讲话,“皎皎,我们试试,顾客在餐之想解其中有什东西,这很自然。就像平时花店里的客人,也会询问你关于花的问题,对不对?我陪着你。” 夏皎纠结:“但这样是不是会增加他们的工作量?我现在客人也不少……” “他们的工作就是来解决客人的问题,”温崇月握住夏皎的手,“说吧。” 他的手很暖,夏皎鼓起勇气,才叫来服务员,轻声细语询问:“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清炒虾仁这道菜里面的是河虾吗?还是海虾?” 来的是一位年轻人,他温和介绍:“女士,我们这边的是河虾呢,是经过精心培育……” 对方娓娓道来,介绍着这道菜肴,末,问:“请问还有什能帮助到您的吗?” 夏皎摇头:“没有,谢谢。” “祝您餐愉快。” 等对方离开后,确定他不会听到两人谈话,夏皎才轻轻呼一口气,纸巾擦拭着手中的汗水,喝口水,察觉到温崇月的视线。 “瞧你,”温崇月笑,“和人聊个天,像是相亲。” 他调侃着,夏皎反驳:“还不相亲呢,相亲时候还好,我不紧张,因为知道反正也不会成功……” 温崇月敏锐捕捉到信息,他不动声『色』:“不紧张?第一次见面时候,我你紧张的像打算偷花生米的松鼠。” 夏皎说:“我又不是说和你相亲——咳咳,吃菜吃菜。” 顿顿,她又解释:“你应该也知道,现在嘛,大家相亲时多接触一些人,是很正常的……你应该也见过好个人吧?” 温崇月说:“我就相一次亲。” 夏皎:“……” 他说:“是我运气好。” 夏皎:“……咦?” 她还以为,温崇月会多和位“合作伙伴”聊一聊。 就像她,在遇到温崇月之,也经历过各种奇葩的相亲摧残,才让她更不对婚姻抱有什期待。 夏皎以为温崇月也这样。 她运气这好的吗?在温老师刚考虑结婚的时候就出现? 温崇月往她杯子里添水:“这说,我还要感谢排在我面的那位。” 夏皎木木呆呆:“感谢什?” “感谢他们没有死缠烂打,才让我顺利找到妻子,”温崇月笑,“缘分。” 夏皎深以为然,颔首。 也是她运气好。 就像七岁埋头苦读、在演算纸上列方程式计算的夏皎,也没有想过会有机会和仰慕的人在同一个被窝中睡觉觉。 科目二的考试最快也得在一假期后,在此之,夏皎还有很多很多的时来练习。温崇月宽慰她不要着急,也不要担心,慢慢来,机会多的是,这东西和高考、中考不同,不是那种能决定未来年生活的考试。 在这样的鼓励之下,夏皎反倒是放松。 于昙的学生来探望她,带不少糕。她自己不怎吃甜食,全转送给夏皎,苏州糕多,不过夏皎最爱吃的,还是排队现卖现做的那种,远远比放凉后的更香。 赤豆猪油糕甜甜糯糯,料放的足,味调的美,放到微波炉中叮一下即可食,赤豆甜和肉丁香在味蕾上手牵手跳舞;海棠糕须趁热吃,一口咬下去满满豆沙馅儿,外表一层甜焦糖,香而不腻;蛋筒形状的梅花糕,表面撒一层青红丝和瓜子仁,松软可口。 更不要说还有即将到来的中秋,苏州月饼做的好,大大的都有,馅料儿也诸多。在店里面聊天的时候,蓝姐笑着提一句,等过天就该准备给各大客户的中秋礼;而其他酒店啦、品牌啦,也会给指定客户送花送中秋礼,到那个时候,她们还得忙一阵子——逢年过节,花店里的生意都会变好。 夏皎做好忙碌的准备。 个人刚去观摩于昙的新作品,是某个度假村酒店的中秋花艺陈设。之对方酒店一直和另外一大型花店合作,直接采购陈设好的鲜花。或许是节日将近,也或许出于其他考量,对方新上任的总经理很不满意度假村的花艺陈设,认为那些具备热带『色』调的花卉陈设和度假村自身气质迥然不同,这才找到于昙。 平时,在工作上,于昙一直没有表明自己和夏皎的关系。夏皎当然明白这是为避嫌,也是为她工作方便。和对待其他花艺师一样,在工作时,于昙极少和夏皎聊天,更多的是和酒店相关负责人攀谈,在酒店中散步,观察度假村附近生态和装潢基调。 于昙选择花材也颇有门道,和其他动辄宣称“进口花材”之类的不同,她所的花艺材料甚至可以说得上简单、低廉,从不依靠价格或者罕见度来采花,而是就取材——苏州和其他方不同,于昙更倾向于采松枝和檵木来造景,考虑到空挑高,遵循“不整形、不对称”的江南山水启发,完整完成花艺作品。 作品很受甲方喜爱,在她们进一步谈的时候,个人就站在度假村的茶室中,一边喝茶,一边聊天,等着一会儿店里的人开车接她们回去。 郁青真最近花钱也大方,不单单是午餐上升一个等级,穿着、品也都上个台阶,这些东西一半是她财大气粗的男友送的,另一半则是她自己花钱买的。 高婵是标准的月光族,距离发工资还剩下一周,现在凄凄惨惨大倒苦水,说都怪纸片人掏空自己的钱包,内游戏简直是抢钱,游戏都不给人喘息的时…… 郁青真想想,给她出主意:“你要不买一部分理财产品,强迫自己存钱?” 高婵摇头叹气:“算吧,我这样的,无买股票还是买基金,都是让人当韭菜割的。买茅*我亏惨,现在还没缓过来。” 郁青真问清楚她买基金的时,笑着说:“笨啊,你当那些人是财神爷?那段时基金都上热搜,你想想,他还能让大家都赚钱?咱们这些人,消息不灵通,当知道哪个基金赚钱的时候就已经晚——人家故意放出来风声叫咱们接盘的。” 高婵说:“反正从那时候起,我就决定,基金这种东西,以后我再也不碰。” 夏皎喝着茶,她很赞同高婵的说话,跟着头:“买银行理财吧,最稳妥。” “银行理财利息低啊,”郁青真想想,建议,“这样,我男友认识证券公司的人,他们现在有个产品,利息可高,年化能有百分之二呢,一个月分一次利息,要不要试试?” “哇!”高婵心动,“这高!” 夏皎不说话,她皱眉。 “是啊,”郁青真说,“这个和之那些爆雷的p2p不一样,比那个安全多。按月分息,想拿也行,直接转入下一期也行,我这个月就拿不少利息,你我这鞋子……” 高婵蠢蠢欲动,她问:“多少起投啊?” 夏皎将杯子放在桌子上,沉『吟』片刻,她问郁青真:“你觉着这事靠谱吗?” 郁青真就像傻子:“我还能骗你?” “不是,我是说,你男友提到的这个产品,”夏皎说,“听起来很不靠谱。” “银行大额存款还能谈高息呢,”郁青真说,“这年化又不是特别离谱。” 不,夏皎觉着特别离谱。 郁青真下,凑过去,压低声音:“这是有内部消息呢,等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 夏皎说:“真真,你吗?非集资可能血无归。” “我男朋友难道会骗我?”郁青真未置可否,“你不信就算。” 高婵兴致勃勃继续问郁青真相关问题,临走,夏皎还是不放心,嘱托郁青真:“别相信人,涉及到金钱方面的,最好还是慎重一些——” “我知道,”郁青真说,“还是那句话,我男朋友不可能骗我。” 夏皎见实在劝不动,只好放弃。 女生在刚刚陷入爱河的这段时里,受身体激素影响,是听不进去其他话的。无夏皎何说,都不可能劝服住郁青真。说多,郁青真反倒觉着她不怀好意。 她真的没有办继续劝诫。 不过夏皎私下里还是提醒高婵一句,要她不要轻而易举将钱交给对方。 夏皎真希望是自己多想。 八月五月亮圆。 温崇月也拿到公司里发的月饼,中规中矩,有苏州经典的鲜肉月饼,鲜甜不油腻,酥皮巧,还有杭州比较出名的榨菜鲜肉月饼,咸香香辣,外酥肉嫩,也有些其他馅料儿的,椒盐百果、玫瑰红豆沙、苔条果仁……满满当当。 夏皎也拿到花店里的月饼,没有温崇月那多口味,只有最传统的梅干菜鲜肉馅儿。 不过夏皎的月饼盒子好! =v= 花店里自然要在包装上下功夫,是专门定做的竹篮框,提手上都是扦『插』的鲜花,送给客人的就是此,竹篮中放着月饼礼盒,上面覆盖一层花——每位客人的花篮中花材都不同,是根据她们以往的喜好特别定制的礼物。 夏皎她们拿到的自然统一只有玫瑰,不过不要紧,她自己从花店里选购一些花材,固定在花泥和专门的广口瓶中,放在篮子里。 中秋节,和温崇月的晚餐桌上,这份美丽的花篮就摆在餐桌最中央。 温崇月毫不吝啬夸奖妻子好久,从她的心思到手艺—— 今晚的饭菜是夫妻俩合力完成的,这时候的扇贝正肥美,温崇月做蒜蓉粉丝蒸扇贝,青红椒缀在肥美的扇贝上,汁水鲜甜,连带着吸足扇贝鲜的粉丝也柔软可口;细火慢炖出来的咖喱牛腩味道浓烈奔腾,汤汁浓稠,最适合勺子搅在蒸熟的香米饭上、混合在一起大口吃;莲藕排骨汤清凉下火,汤饮清澈干净,飘着嫩生生香葱末,香浓入肺腑;温崇月还做一道莲蓬豆腐,将豆腐泥、干淀粉和草鱼泥混合在一起,放到特定的容器中,八粒青豆做莲子,缀在上,蒸熟后放入鸡汤里,又白又嫩,宛若盛一碗荷塘清风与明月;九月文鱼肉质最鲜,只黑椒轻微煎一下味道就很美味,合着煎好的芦笋一块装盘,缀金『色』黄柠檬片,是夏皎的最爱。 更不要说还有一些『迷』迭香烤土豆、咖喱香茅烤鸡块、玫瑰苹果之类烤箱做出来的食…… 两只猫咪也开盛宴,一猫一个不掺水的马鲛鱼罐头,呼呼噜噜吃得香喷喷。 温崇月开餐酒,微笑着和夏皎共饮。 一杯酒下肚,两人聊起以的一些趣事,夏皎正笑着,冷不丁听见温崇月的手机响。 他拿起来一眼,夏皎也到,屏幕上跳动的是白若琅名字。 温崇月明显没有决定好要不要接,还是夏皎出声:“接吧,今天过节耶。” 温崇月轻轻舒口气,接起电话,语调平和:“你好。” “嗯。” “你也是。” “中秋节快乐。” 他这个电话简直比放学后的学生还要速度,简单句话就结束通话。夏皎观察温崇月神『色』,谨慎判断出这通电话还算得上心平气和。 至少温崇月上去很平静,没有和对方发生争执或者矛盾。 夏皎认真吃块烤土豆。 香喷喷。 但晚上的温崇月有情绪失控,两人甚至不心弄破一个套子,还好及时发现,才没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家里面备着紧急的『药』物,夏皎不放心,仍旧吞一粒。 温崇月倒温水过来的时候,有些歉疚:“抱歉。” 夏皎坐在床上,她自己觉着无所谓:“没事啦,医生说,紧急情况下吃一个没什——以防万一嘛。” 反正她目并不希望有孩子出生,虽说她没有多宏大的事业抱负,但…… 现在还不是时候。 开车中程被意外打断,没有比这更难受的事情。而且温崇月一时疏忽,家中备货不足,刚刚破掉的是最后一个,剩下的一盒尺寸不合适,夏皎买,没办。 他收拾好一切,重新上来,夏皎乖乖巧巧躺平,着天花板,他往下『摸』虾饺,润若春雨青苔。他俯低身体,默不作声以手以唇,啄磨并施,深含重嘬,成功尝饺子汁。 夏皎抱着他贴贴,她完全没有在意那粒『药』,只是很依恋搂着他,亲亲他的脸,捏捏他耳朵,妻子总会有许多奇奇怪怪又亲密的动作,温崇月纵容她。只是没想到夏皎竟一路口勿下去,直到温崇月无奈,坐正,捧起她的脸,手指捏着她仍有润泽的唇。 “不需要这样,”温崇月说,“我有手。” 夏皎眨眨眼睛:“投桃报李,知恩图报。” 温崇月摇头:“算。” 夏皎提议:“不然,趁着『药』效还在——?” 温崇月掐掐她的脸,又好气又好笑:“胡闹。” 就这躺下后,夏皎又说:“我真觉着可行耶。” “不可行,”温崇月着重强调,“除非你现在想生孩子。” 不知道为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温崇月掌心有一层薄汗。这种感觉很怪异,包括刚才被她含住时,情感上想压着她的头发继续,但理智提醒他,妻子需要好好休息,平时倒无所谓,今天她吃『药』,已经是温崇月的过错,不应该让她再做这种事情。 早已入秋,天气凉,温崇月身体并不冷,很热,尤其是在说出“现在生孩子”这些话后,他惊愕发现自己有些隐隐兴奋,隐隐期待。两人早已约章,商议好婚后五年后再讨孩子的问题,而今—— 今,温崇月竟有些期待她继续说下去。 说“好啊”,或者,“现在也不是不行”。 坦白来讲,两人的婚姻开始得很“正式”,“严谨”,像是谈生意订合同,一五一全摊开说,毫无感情基础,只是利益交换。 曾经的他能清晰冷静和夏皎分析利弊、直接谈“条款”,现在却做不到,无平心静气和她聊这些。 仅仅是一句玩笑话而已。 温崇月有些口渴,他刚才的皎皎一般躺着,掌心发汗,头脑清醒,暗含期许。 夏皎陷入爽后的昏沉,她打个哈欠,抱紧温崇月。 “那就算,”她说,“我现在还不想生孩子。” 温崇月没说话。 这答案在意料之中,他想或许是不该吃今晚文鱼配菜的柠檬,才叫现在他的胃像是被柠檬水滴滴。 “是的,”温崇月板正回应她,“所以早睡觉。” 夏皎很听话,她疲倦不堪,真的呼呼睡着。 完全不管大温崇月和温崇月的生存状态。 温崇月喜爱她的内敛沉静,虽说乖巧懂事并不能成为优,但他承认自己的确认为乖巧懂事的夏皎很可爱。 现在不这想,温崇月觉着她乖,居然真的“早”睡着。 温崇月不能确定自己这些纷『乱』的思绪为何,只能归结于今晚月『色』美,妻子温柔,那个套的质量差。 或许只是未纾解的欲,望在作祟,得不到满足和抚慰才会向大脑传递这多无头绪的想。 一定是这样。 庆节即将到来之际,夏皎再度跟随于昙出差,这次去的目的是杭州,虽然两城市相隔不远,遗憾的是她仍要在那边住上晚,才能回来。 温崇月独自一人喂猫,养鱼,根据妻子留下的嘱托给花谨慎浇水、晒晒阳,给花盆换个面儿。 第一晚,温崇月发觉自己做晚饭都没有多动力。 或许因为工作累。 他这样想。 第二晚,温崇月在睡醒后第一时去拥抱妻子,想要给她早安吻。 搂个空。 大概因为睡眠不清醒。 他此下结。 第日,温崇月习惯『性』做两份便当,才意识到夏皎还未回来。 可能是肌肉记忆。 温崇月对此深信不疑……并不是。 温崇月打开手机,聊天界面上停留在昨天下午,温崇月到天气预报的播报,特意发消息提醒夏皎,今天杭州降温,外出记得穿外套。 没有外套可以在附近买一件,和夏皎一起收拾行李的时候,他确认自己信卡在她常的包中。 聊天记录止步于此,他昨天晚上915分发的消息,现在已经八钟,妻子迟迟未回。 温崇月稍加思考,给夏皎发出来自丈夫的关切问候。 杭州。 酒店之中,夏皎听到手机响,她趴在干净的枕头上,挣扎着拿起手机,睡眼惺忪到来自温崇月的消息。 温崇月:「现在回我消息吧」 温崇月:「我想确认一下自己认不认识字」 第47章 猫耳朵羊肉烧卖 昨天晚上, 夏皎疲倦不堪。 工作结束,午餐后,她和郁青真溜达去西湖散步。这时候的游客也多, 执勤的人员在路口观察着交通。昨天晚上郁青真倒听了进去, 和夏皎聊了许多, 心中对自己的那个男友的情也开始有点犯嘀咕了—— 说到底,还郁青真最近在网上刷到某包的真假鉴定对比图,她顺手给男友送她的包拍了照片, 越越觉着不太“真”。 这不一个品控就能安慰得了自己的,郁青真在专门的鉴定软件上付费了照片鉴定, 毫无例外, 给出的都“假”。 她在想要不要找代理商送中检鉴定,知道夏皎以前在该奢侈品母集团工作过, 就试探着问了问夏皎。 夏皎当然乐于帮助她的, 不过她也并不具备着鉴定真假的能力, 只能帮忙郁青真联系能帮忙送中检的人。郁青真受她帮助, 松了口气, 多少也能听进去了。 “我在豆瓣上认识的他, ”郁青真说,“我刷到他的贴子, 做公益的,照顾流浪狗, 流浪猫狗募捐……留了言, 然后他私信了我。” 夜风凉, 西湖断桥上的灯已经关掉了,人陆陆续续地往岸边,郁青真简单地说了两人相识的龙去脉。 就这简单, 她欣赏有爱心有魄力的男『性』,对方和郁青真也谈的很,在第二天就开启了对郁青真的激烈追求。 郁青真和他视频过,也有照片,翻出给夏皎,个五官规整的男『性』。 郁青真说:“你也知道,我们都工作了,不可能再向家里人要生活费……我爸爸非要给我,我也不能要啊。就和他提了一次,他说有这个理财产品……” 说到这里,郁青真认真地说:“最近一个月的利息都分给我了,一分钱也不少,我要他就给。” 夏皎未置可否:“涉及到金钱方面,最好还慎重一点。” 郁青真喃喃:“虚荣不错,人都有虚荣的时候。真要假包,他倒和我说一声啊……” 夏皎宽慰她几句,离酒店不远的地方有条热闹的街,很多卖各种东西的摊位,亦有各『色』的美食小店。郁青真心情郁结,两人在酒店旁边的音乐酒吧里喝了两杯酒,才回酒店。 大抵这两杯酒的缘故,早晨起床后的夏皎有点头痛,但她还及时给温崇月打过去电话:“温老师。” 她解释着昨晚什没有及时回短信:“当时在陪同,她心情有点不太好……你放心,我行李箱里有个防晒服。” 温崇月:“防晒服不御寒。” “今天午两点才有,保证等会儿立刻去买外套,”夏皎说,“放心好啦,我不会被冻到的。” 温崇月站在阳台上,太阳初升,小虾米趴在温泉身上,强行给对方『舔』『毛』『毛』。 他低头着花盆中的茉莉,这盆小花起不起眼,实质上花期颇长,呼呼啦啦地开了一整个夏天,今还有这幽幽暗回香。 温崇月说:“茉莉开了。” 夏皎咦了一声。 “还有,你养的青苔最近生长也不错,”温崇月说,“不过你还早些回,我担心自己照顾不好它。” 夏皎笑了一声。 “好的!” 夏皎愉快地吃了早餐,顺便去与酒店相连的嘉里中心中逛了逛,买件外套。微信提示音响起,温崇月给她的照片,盛开的小茉莉,旺盛的小青苔,还有两只猫咪。 温崇月的确不会照料植。 神奇的,他种菜倒还可以,家里面有个空闲的花盆,温崇月往里面撒了生菜种子,长势喜人。喔,冬天时候他代照顾了一段时间水仙,不开花,疯长叶子,一盆“凌波仙子”种成了疯狂大蒜,一眼过去,就盆旺盛的蒜苗。 上午没什情,郁青真错过了早餐,单点了一份沙拉和干煎三文鱼送到面前,她病恹恹的,没太多胃口。不过这没有影响午的安排,等见于昙的时候,她恢复了精神奕奕的模样。 郁青真好八卦这项能力在这个时候展出了好处,她花店的第三天就『摸』清楚了老板于昙年轻时候的爱恨情仇以及他情。 并在上午,一边喝茶,一边慢吞吞地讲给夏皎听。 国内花艺这个行业比外界稍微晚了一些,在他国家已经流水线出相关课程和培育的时候,国内花艺仍旧一片蓝海。2016年国内花艺市场最繁荣复杂、混『乱』不堪的一年。资本家就像闻着血腥味的鹰,在互联网花艺刚刚起步的时候,他们才不管市场何、更不在意什质量什展,直接投入巨额资金,想要先抢占市场。 一15年的租车市场,像共享xx,这一阶段,市场空前膨胀,也空前混『乱』,有些国产花卉的价格甚至要比进口高昂许多。那年不单单花艺品牌之间的竞争,更背后资本的博弈—— 在这种情况,于昙个人创立的花艺品牌屹立不倒,稳稳地躲过被资本吞并的命令,个人魄力、业务能力、铁血手腕可想而知。 “……只有那些碎嘴子才会拿老板的个人私说,”郁青真没怎提于昙的花边新闻,“谁不想等到四、五十多岁的时候还和20岁男大学生约会呢?” 夏皎惊讶:“你转『性』子啦?” “开了,”郁青真说,“男人靠不住。” 夏皎深以然,不忘提醒:“你记得早点把钱拿回,谈恋爱阶段,最好还不要牵扯太多金钱。” 郁青真闷闷应了一声,夏皎也不确定对方有没有听进去。 夏皎很注重和人交往的“边界感”,尤面对陌生人和不那熟悉的朋友时。 初中时,夏皎目睹过校园欺凌,她主动给老师打了电话,结果被殴打的男『性』并不怎领情,反倒责备夏皎。本只挨打一次就好,这样闹大了,以后说不定还会继续被揍…… 她才意识到,有时候她眼中的“善意”,会被有些人避之不及。 从那之后,夏皎就很在意和人相处时候的距离和“否要帮忙”。大学时候舍友男友劈腿,恰好被夏皎撞见对方和新欢亲亲抱抱,夏皎思考很久,最终选择匿名号码给舍友消息,提醒她男友出轨这件。 实证明她做的很对,舍友到短信,也得知真相,并没有和那个渣男分手,而『逼』对方“二选一”。直到毕业,才工作不同才分开。 选择的不同,每个人在意的东西也不一样,夏皎想自己应当从中吸取教训,不给他人添麻烦,增加没必要的苦恼。 一直以,她也这做的,尽量避免没有意的社交,明明消费者却仍旧想着“不要给他们添麻烦了”,口袋中的手机常年静音,耳机必不可少的东西,和人沟通,微信上永远打字,即使对方的语音,她也会先转文字再。 夏皎努力给自己制造了一个不受别人干扰的小花园,并想方设法玻璃罩子自己的小花园罩起,不任何声音和气味去干扰别人,也不希望别人打扰自己。 但有一天,温老师了,带着饭盒,礼貌地敲开她小花园的漂亮木门。 江浙一带的美食常常被放在一起谈,实杭帮菜和苏帮菜也有着细微的差别。杭帮菜重原材料,讲究刀工和火候。于昙对饮食有着高要求,连带着出差的人也饱了口福。入味的笋干上面码着一层蒸煮后、连刀切成片的五花肉,一片一片,叠成金字宝塔,红亮油润;龙井虾仁清新怡口,虾肉滑嫩透红,点缀几片青绿悠然的茶叶;还有“炸响铃”,腐皮透明纤薄,往上面薄薄地涂一层细细肉糜,卷起,热油烹炸,一口酥脆。 不单单一些宗的店,夏皎和郁青真也跑去尝了杭州有名气的一些平价店。 知味观特有的猫耳朵,早餐就馄饨配鲜肉小笼,味道最好的还总店;羊汤饭店的羊肉烧卖,据说了三七比例的羊后腿肉做馅料,搭配羊肝、羊脑、羊杂碎一锅煮成的羊肉汤,只夏皎对羊肉不算特别热爱,同行的郁青真对此赞不绝口;更不要说阿良面馆的两面黄、虾爆鳝面,菊英面馆的片儿川、外婆家的糖醋里脊、葱包桧儿…… 临走前,夏皎也给温崇月带了一些特产。 素烧鹅、盐件儿、糟鸡爪和熏鱼。 郁青真没想到她带回家的特产竟真的此“淳朴”,笑了好一阵,夏皎认真纠:“对于食说,美味要排在颜值前面。” 郁青真摇头:“我宁愿带好不好吃的。” 这只一个小小的『插』曲,郁青真无意间尝了夏皎带的素烧鹅——实豆腐皮卷的,忍不住连夜订单,让外送带了一盒过。 妻子终于归,于温崇月而言,却没有完全放松。 每一个季度末,都温崇月最忙碌的时候。 在这个阶段,他的工作时长会比平时延长半小时,晚饭后有段时间会使工作电脑,在无意外的情况,这种工作状态会持续一周。 温崇月并不一个喜欢加班的人,世界上应该也不会有人喜欢加班。与说他工作狂,倒不说工作上总有一些身不由己的时候,譬在。 周末和夏皎的度假计划临时取消,她没有生气,反倒主动安慰他,笑着说好可以在家里好好休息、晒晒太阳,补补觉。 白若琅近期常和温启铭走动,温崇月并不赞同,父子俩意见无法达成一致,令温崇月有些无奈。 温崇月尊敬温启铭,对方自己父亲,也他的最佳老师,不过在针对白若琅的情上,两人很难和平讨论。 …… 夏皎在客厅中快乐地和猫咪玩耍,她已经洗完澡,温崇月却不能和妻子聊天,而和位于异国的同开网络会议。 房子里有单独一间房做书房,除了温崇月的工作台外,还有夏皎那集手作、阅读、玩游戏一体的桌子,在空『荡』『荡』。 会议结束后,温崇月躺在椅子上。这段时间的琐太多,他有些疲倦,伸手按按太阳『穴』,耳侧听见书房的门被轻轻打开的声音,对方动作轻缓,很谨慎:“结束了吗?” 椅子掉了个方向,温崇月到夏皎抱着温泉,『露』出一个小脑袋。在确认他的电脑屏幕黑了之后,她松了口气,三步并作两步跳过,先把温泉塞他怀里,站在温崇月椅子后面,说:“头痛吗?” 这样说着,夏皎伸手『揉』着温崇月的太阳『穴』。温崇月身体轻轻震一,对方毫无察觉,仍旧和他聊天:“以前小橘子头痛的时候我就这样帮她按一按,你和她一样哎,不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 她的头、手指都有着淡淡无花果叶子碾碎的香气,语调温柔,手动作轻暖。冷不丁,温崇月想起江晚橘建议他和夏皎吃饭时说的话。 “皎皎个很温柔贴心的女孩,”江晚橘说,“温崇月,我可非常非常信任你,才舍得把她介绍给你认识。” …… 的确。 温柔贴心。 只江晚橘还漏了一点没有讲。 夏皎实很聪明,只怕被人误解,才养成内敛的习惯。她心思敏感,总悄悄体谅他人,从不和人在小上争论。 温崇月明白夏皎的这多优点,只在—— 在夏皎的好心安抚,他的心脏,那种熟悉的高频心跳,再度出。 温崇月伸手触了一。 砰、砰、砰。 像冬暖阳,跌落在篮球场上的一枚硬币。 像盛夏中午,单手拉开疯狂冒气泡的可乐。 触感此清晰,夏皎轻轻『揉』着温崇月的太阳『穴』,很认真努力地替丈夫缓解身体不适:“周末要不要你休息?我做饭,让你好好感受一样敲碗等饭吃——” 她想着让温崇月休息的办法,冷不丁,对方握住她的手,要她暂停。 夏皎呆呆地着温崇月。 这只两人很普通的常相处,夏皎给他按过好几次额头,不过之前温崇月都没有中途叫停。 温崇月眉目舒展,带了一点笑,眼睛很亮,像泠泠清泉中洗出的黑宝石。 夏皎问:“怎啦?啊,对了,你这周要不要再去做个体检?我记得你上次说心脏不舒服,最近还有吗?” “不做体检了,”温崇月捏着她手腕,收紧,含笑,“我想我知道心率过快的原了。” 夏皎尝试思考:“什?” 温崇月不说话,只捏着她的手腕,指腹轻轻摩擦。 片刻后,夏皎恍然大悟。 她压低声音,小声问:“那个会让你丧失良心的东西在蠢蠢欲动吗?” 第48章 奶酪鸡蛋吐司杯蓝莓酥饼 夏皎很体谅温崇月这无伤大雅、而且她也很喜欢的爱好。 于是她主动低头, 亲了亲温老师的唇。 如果这样可以帮助对方解压的话,其实也不错。 至少要比什么抽烟喝酒好多了。 夏皎认真地想。 不,夏皎发现温老师最近举动些怪。 温老师每天亲亲热热候的兴致更高涨了, 还喜欢加很多小动作, 比如说亲亲, 贴贴,触碰,拥抱, 简直像一只海马爸爸,要把她藏进育儿袋里。 夏皎思考。 难道是秋天即将临, 气温下降, 连带着温老师也需要温暖的抱抱了? 为了双重取暖,夏皎很配合他的拥抱。 下厨房, 温崇月喜欢让她一块参与, 哪怕分配给她的是一些拌沙拉、倒牛『奶』之类的小事, 也和她聊很久。 夏皎猜测。 不因为工作压力大, 他需要一个聊天、转移注意力? 为了减缓压力, 夏皎每天分享的趣事更多了。 除工作外, 两的例行电影光,也变成了喜欢搂着她, 要求夏皎坐在他上。 夏皎琢磨…… 琢磨不出答案。 夏皎放弃琢磨。 说不定温老师觉醒了新的爱好。 夏皎很体谅对方这种行为,就像她, 也患了肌肤饥渴症似的, 喜欢搂着温老师的胳膊, 忍不住地想要依靠着他,想要咬他一口,想要掐掐对方上的肉。 很奇怪、糟糕的小念头, 夏皎深深谴责自己的糟糕念头,并极力控制自己不做这些。 国庆节一到,又刚好赶上大闸蟹旅游节,无论是莲花岛、美腿还是沙浜,都是以蟹为主题。不,在温崇月,要等到十月中旬,才是螃蟹最肥美的候。毕竟吃阳澄湖大闸蟹,遵循一个原则,“九雌十雄”。农历九月吃雌蟹,而农历十月才是雄蟹膏黄脂满的刻。 秋高气爽,国庆节苏州的游客络绎不绝,尤其是盛远播的拙政园和狮子林,小巧园林,流不绝。苏州博物馆,没提预约的游客更是排起长队。温崇月工作忙碌,终于迎假期,首日,夏皎和他在中休息了一整天,除了吃喝就是困觉。 夏皎喜欢触碰对方下巴上偶然被漏下的一个胡茬,温崇月用的仍旧是手动剃须刀和泡沫、须后水,夏皎很好奇刮胡子的感觉,主动提出帮对方剃一剃。温崇月满足了夏皎的请求,她动手,他提醒步骤、做动作示范。 夏皎小心翼翼地按照他的示意刮,说到底还是新手,不太,不小心刮破了一,『露』出一道浅浅血痕,夏皎对愧疚万分,温崇月笑着提到:“我第一刮胡须,也刮破了一——不是右边,和你这个位置对称,我们的确缘分。” 夏皎很喜欢他的这个说法,悄悄雀跃,心脏里藏了一整个冬天的那只松鼠,一边唱歌一边在阳光下跳舞。 呀呀呀呀,缘分!听起像是种命中注定要天生一对的快乐。 仅仅是听起,喜悦就像碳酸气泡,从疯狂摇晃后被打开的可乐口中唱着歌溢出。 开心之余,夏皎为这个小伤痕感到由衷的歉意,主动凑去『舔』了『舔』血,温崇月顺势将她抱到洗手台上,洗手台冰凉,夏皎担心承受不住重量,着急着想要跳下,被丈夫制止。洗手台的边缘些凉,夏皎只穿了裙子,些不适,后是明晃晃的镜子,温崇月大拇指压在夏皎脸颊旁侧,垂眼注视着她。 “我扶住你,”他说,“放心,张开。” 夏皎抓住了他。 她刚刚亲自为对方刮了下巴,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他现在闻起就像是夏皎的猫薄荷,像夏日阳光下刚洗干净白床单。洗手台果真装修的十分坚固,完全可以承受得住一重量,再加强力冲击。夏皎捏着温崇月的耳朵,听见他低声叫她:“皎皎,皎皎,小娇娇。” 夏皎被最后那个称呼刺激到如电流从尾椎骨升起。她好似到烟花在黑夜空中绽开,坠落千万条密布宇宙的星辰,苍苍穹空,万星零散。 温崇月将她抱起,换了位置,于是夏皎从镜中到自己的脸,似秋日熟桃,又如晚霞绯红。 她几乎要认不出自己了,只是双手扶着洗手台,着温崇月垂眼的脸。 不再温文尔雅,君子失了端方。 没关系。 她喜欢。 国庆节假期去两日,夏皎发现温崇月染上了一个了不得的“恶习”。他意识到夏皎对“小娇娇”这个爱称反应剧烈,非但不知收敛,反倒变本加厉地逗她。夏皎难以改变温老师的奇怪称呼,只能一边爽一边无奈接受。 奇怪的男。 温崇月和夏皎都无意在山海中逛园林,不温崇月倒是带了夏皎在清晨去爬虎丘,毕竟这里着地标式建筑、云岩寺塔。南方的小山丘大多秀气,和北方巍峨高耸的大山不同,这种小山丘更适合散步,慢慢观赏。昨夜中刚下了一场雨,清晨竹叶清,闻鸟鸣。 温崇月带了一个双肩包,里面装着水和蟹黄酥,准备刻投喂夏皎。 一句茶诗,叫做“晨坐独对朝霞”,清晨的虎丘山上算不上太多,因游客少而显得愈发清幽。温崇月清晨烤了『奶』酪鸡蛋吐司杯,不太习惯早起的夏皎胃口不太好,没吃下,就装在透明的小盒子中,现在才取出,吐司边缘烤得焦黄酥脆,内里的『奶』酪和蛋黄的味道完美融合在一起,正好两口一个。 虎丘地方小,没多久就逛完了,两个顺着仍原居民的七里山塘街往阊走。比起已经完全商业街化的山塘商业街,明显这里的白墙黛瓦更老苏州风情。夏皎好奇地着周围民居,这些房子典型的江南水乡风格,巷道狭窄,穿着白衬衫的骑着自行车悠哉经,温崇月顺势拉了夏皎一把,夏皎冷不丁贴靠在他胸膛,嗅到干净的植物气息。 夏皎要沉溺其中了。 中间路还一个热闹嘈杂的菜市场,卖莲子,温崇月挑了几支大的,付钱,剥开,剔除莲心,喂给夏皎吃。 苏州好吃的又岂止这些,俩在第四天几乎走遍了苏州大大小小对外开放的所博物馆,最受夏皎喜爱的是丝绸博物馆和扇子博物馆,小巧精致,藏在民居之中。 她在这里到一副象牙骨扇,标签介绍是清朝的,雕琢如生,精巧美丽。 夏皎被这美丽的扇子吸引了,眼巴巴地着,无意识喃喃:“好漂亮啊心动……” 这样说着,借着余光,她窥见温崇月取出手机,低头。 夏皎担心地问:“是工作上的事情吗?” 温崇月摇头:“不是。我在搜,抢劫博物馆需要判多少年。” 夏皎:“……” 她头四下了,没到保安影,才松口气,严肃地捂住温崇月的唇:“请不要继续说下去了,温老师,目我还不想守活寡。” 温崇月镇定地收起手机,握住夏皎手腕,轻轻一挪:“舍不得我?” 夏皎移开视线,她其实很害羞表达出一些直白的话,尤其是对方这种疑问。 她说:“嗯……主要是守也守不住。” 温崇月叹气:“没良心。” 夏皎说:“才不是。” 为了证明自己话语的真实度,她特意“知恩图报”“投桃报李”,用烤箱精心烹饪了香喷喷的蓝莓酥饼,用以表达对温崇月投喂之情的感谢。 最后三天假期了扬州,女儿归,二老自然欣慰。扬州不如苏州大,但生活节奏要更慢一些,闲无事,夏皎去钟书阁中阅读,今日客多,钟书阁满,她就和温崇月一块做在面对玻璃窗的高脚椅上。 夏皎了许久,不经意抬头,对上温崇月的视线。很明显,对方在她,目光专注。 夏皎『摸』了『摸』脸,紧张兮兮:“我今天的妆是不是太浓了?” “没。” 夏皎松了口气,仍旧奇怪:“那你什么?” 温崇月转移视线:“阳光。” 夏皎深以为然。 今日阳光颇好,照在书页上,阴影淡淡,种穿着运动服扑到柔软草地上的踏实感。 她喜欢这样的生活。 不需要光鲜亮丽,不需要显贵于。夏皎以供职于奢侈品行业,没少见那些“达官贵”,因工作原因,也接触不少明星、“上流士”。她承认那种纸醉金『迷』的生活和精益求精的衣食住行很『迷』,但总像悬浮在高空之上的一场梦,随跌落破灭的危险。 夏皎更喜欢安稳的生活。 她不觉着如今平淡,更况,还大把间去欣赏花开,吃吃喝喝做做。 夏皎确认自己胸无大志,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温柔和睦。 一日三餐,两四季,猫狗—— 夏皎小声地对着温崇月说:“我们好像还没猫狗双全耶。” 温崇月讶然:“你喜欢狗?” 夏皎想了想:“如果非要说喜欢的话,大概喜欢朋友的狗?” 温崇月稍加思索:“昼仁倒是养了只巨型萨摩耶,下次带你去。” 夏皎用力头,不,隔了一阵,她想了想,提出一个问题:“可以随便『摸』吗?” 温崇月翻开书:“『摸』我可以,『摸』狗不清楚。” 夏皎:“……” “不不用担心,”温崇月指指自己脸颊,“你可以用吻贿赂我,我想,如果皎皎愿意给她丈夫一个吻的话,我很乐意去帮助她获得一只狗。” “不用了,”夏皎掰着手指,安静地数,“现在我们里面虾米和温泉,两只猫猫。” 说到这里,她抬脸,指了指温崇月,一本正经:“还你。” “我发现我们其实已经猫狗双全了。” .... 第49章 巧克力碎小软曲奇太湖烧烤 温崇月说:“错了。” 夏皎不躲不避, 理直气壮与他对视:“什错了?” 也不道自己哪来的这样勇气,反正无论说什,对方都不会生的气。 即温老师说笨蛋—— “咱们家怎能是两只猫呢?数一数, 虾米, 温泉, ”温崇月模仿着刚才的动作,轻轻点一下自己,目光含笑, 指了指,语调和缓, “还有皎皎。” 他说:“咱们家明明是三只猫, 猫狗双全。” 夏皎:“温老师,不要以为你突然间夸我我就可以原谅你刚才恶意骗吻的行为了!” ……好吧, 夏皎还是悄悄原谅了。 没有办。 夏皎承认自己完全不能抵抗住温老师的“魔力”。 说来也很奇怪, 夏皎是个慢热内敛的『性』格, 很难交下一个完全、肆无忌惮、什都可以聊的朋友。 正如大学四年, 唯一交心的只有学姐兼闺蜜江晚橘, 而毕业后, 实习+工作,上一份工作中, 夏皎和每个同事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友好关系,但这种关系远远上升不到“密友”或“闺蜜”这一层面上, 始终固定朋友这一范畴。 可是温崇月不一样, 算起来, 两个人住一起才半年,夏皎就已经和对方熟悉到仿佛认识了好年。 不对,这句话也有一些误差, 夏皎对温崇月还算不上特别熟悉,经常会有一些惊喜的意外发现。 比如温老师看似什都能吃,但他不可以吃太的蒜或者葱、小米椒之类的刺激『性』食物,他没有胃病,很健康,只是过量食用——生蒜的上限是两瓣、生葱是一颗、小米椒两根——会让他胃痛、胸口发闷,这大概是基因的问题,温教授也不能食用太。 比如温老师能够细心地照顾这家的一切,但他有轻微的强迫症,绝不是要求伴侣必须遵循条例生活的那种强迫症,他的强迫症体现每晚上入睡前都要确认两只猫咪好好地安全区域中,确认夏皎必须床上、夏皎必须给他晚安吻、夏皎必须贴着他。 他潜意识中似乎缺乏安全。 比如温老师的眼睛其实并不是近视,他看书时候佩戴的眼镜是远视镜。温老师有些轻微远视,这点是生的,不确定为会出现这种情况。 再比如温老师看上去完无瑕,似乎没有他搞不定的事情—— 实际上,他极度极度地五音不全。 扬州的最后一,夏皎怂恿温崇月唱歌。 “唱一首试试嘛,”夏皎这样说,“我都没有听你唱过耶,也没有听你哼过。” 温崇月委婉地说:“我唱歌上没有分。” 夏皎鼓励:“怕什?你之前不是也鼓励我吗?” 温崇月无奈:“这是为了你的耳朵着想。” 夏皎将耳朵贴近他:“那你小点声,就让我一个人听见?” 温崇月拗不过夏皎的小小请求,只好答应。夏皎欢呼一声,搂住他脖颈,快乐强调:“唱火辣点儿的,听过《红『色』高跟鞋》吗?我要听。” 温崇月再度让步,低声哼唱。 他刚起调,夏皎一脸兴奋。 第一句,意识到不对。 等到对方唱第二句时,悄悄、自动地将耳朵挪的远一些。 第三句——幸好温崇月第三句的时候停了下来。 温崇月坦诚:“的确有些不太好。” 夏皎一脸凝重,说:“倒也不是说你唱的不好……” 安静两秒,夏皎说:“毕竟能将火辣唱成毒辣也很不容易。” 温崇月:“……” 没有全的人,夏皎再度确定了这点。 温崇月已经足够好啦! 假期的最后两,吃饱喝足的夏皎和温崇月一块儿去三山岛,从东山长圻码头乘船前行,一直到三山岛先奇码头,25分钟,这时候的游人稍少一些,更的是苏、沪家庭出游。微风从悠然太湖上吹来,夏皎嗅到湖水特有的淡淡气息,弥漫、扩散风之中。有了上次骑行的经验,这次的夏皎不再横冲莽撞往前,而是悠哉悠哉,与温崇月并肩环岛骑行。 小岛不大,毕竟曾有着“小蓬莱”的称呼。说起来也有趣,真正的蓬莱山东,却不是岛。休息途中,夏皎兴致勃勃地和温崇月提起这件事:“上大学时候,我们宿舍就有一个山东女孩,就是蓬莱的。你道吗?我一直以为去蓬莱要坐船,毕竟大家都说蓬莱仙岛吗……蓬莱怎可以不是岛?” 温崇月用消毒湿巾擦干净双,拧开苏打水的瓶盖,递给,夏皎小口喝着,继续讲:“但是蓬莱的樱桃好好吃,早大樱桃,比一元硬币都大……温老师,是不是山东什都大?那的葱比我都高耶。” 温崇月示意夏皎伸出右,夏皎左拿苏打水平,乖乖照办。 温崇月捏着的腕,用消毒湿巾擦拭着的右,一根根擦过指:“或许。” 夏皎若有所:“他们那边人也长得高高大大。” 温崇月指干净,捏了烤好的小曲奇饼干放嘴巴。 他装了满满一小袋子,巧克力碎小软曲奇,蔓越莓饼干,都是昨刚烤好的,香喷喷,酥到微微掉渣。 夏皎口齿不清:“是不是也大——” 温崇月用力按了一下曲奇饼干,轻声斥责:“不许『乱』想。” 夏皎咬掉饼干,舌尖被他指擦了一下,赶温老师弹舌头之前,乖乖地将宝贝舌头藏好:“我没有想糟糕的东西。” 温崇月:“不糟糕的也不能想。” 温老师真是双标,夏皎想,他自己做糟糕的事情,现一正经地阻止的求欲。 真是一个不合格的老师。 三山岛位于东山与西山之间,顾名义,山上有三个山峰相连。夏皎对什名胜古迹啦一头雾水,全靠贴身温老师兼职导游进行讲解。 比如那些那些悠久历史的四世同堂石、唐代的古佛、明代的石桥…… 岛上虽有大大小小不少农家乐,提供各种炒菜,不过这些明显不太合温崇月口味,他自己带了调配好的酱汁和调料,租赁了店的烧烤架,挽起袖子,亲自动,料理食材做烧烤。 至于夏皎…… 夏皎负责喊加油和夸夸夸。 温崇月刷酱。 夏皎:“一看温老师这腕力,苍劲有力,就是练过书的。” 温崇月均匀撒调料。 夏皎:“如此均匀缜密,不愧是理科出身的温老师。” 温崇月翻铁签。 夏皎:“看一看温老师这,这技巧——” 卡壳了,努力想了半,也没想到合适的关联词。 温崇月抬脸看,笑:“我技巧怎样,你还不道?” 夏皎将咬了一口的燕麦棒塞他口中:“不可以讲那种颜『色』的东西。” 温崇月被逗笑了,叹着气,摇摇头。 只有两个人的烧烤同样香喷喷,羊肉烤到滋滋啦啦地冒着油脂,一点一滴地往木炭火上落,发出轻微的撕拉声;鸡翅膀被温崇月重新剪了几刀,酱汁深深腌到深处,浸透了味道,烤起来的时候外面一层皮焦香,咬起来有种自然的焦脆满足;猪肋条肉切成小块,和青椒串起来一起烤,一口没了辣味的青椒一口猪肉,脂满香口;还有肉肠,温崇月见烤的差不便准备拿出来,被夏皎按着放回气。 夏皎说:“肉肠必须要烤到爆皮、裂开才好吃哇。” 温崇月失笑:“容易烤焦。” “没关系,”夏皎眼巴巴守着,“我就喜欢吃焦的。” 不单单是猪肉和鸡肉,还有剪成段的青豆角、烤出来焦香焦香的蘑菇,还有茄子片、大虾、金针菇、年糕、玉米、娃娃菜…… 还有必不可少的『毛』豆花生拼盘,外加一袋经典的花生米。 不过这些都是店买的,口味和普通烧烤店中的并无差异。 唯一的遗憾是温崇月需要开车,不能喝酒,只有夏皎滋滋地喝了一罐冰镇后的啤酒。 吹着湖风,夏皎和温崇月慢悠悠地吃了两个小时。 有句俗语,“苏湖熟,下足”,太湖物产丰饶,来这必然少不了亲自采摘。 俩人租船去摘了些荷叶和莲蓬——这时候的荷花已经不太了。国庆节这个时间点有点尴尬,蜜橘还不到最甜蜜的时刻,但也有人去采摘。夏皎和温崇月一块儿摘了些,讲了个有趣的事情:“晚橘名字有橘子,其实不怎吃,说是吃了皮肤会发黄,我不信,大过年吃了一大堆,然后……不仅脸黄了,我还长了一个口腔溃疡,痛死我了。” 温崇月揶揄:“我看你黄的不止是脸。” 夏皎拿着小橘子,不满地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温崇月笑着转移话题:“适当吃没事,维c含量不低——说起来也有趣,昼仁倒是挺喜欢吃橘子。” 夏皎举起橘子:“那如果我用橘子贿赂他的话,他愿意让我『摸』他的狗吗?” “小娇娇,还是那个答案,”温崇月将摘下的橘子放进夏皎围裙上的小口袋,“与其求他,不如晚上用小虾饺贿赂我。” 夏皎哼了一声。 秋的阳光不算毒辣,虽然仍旧会将人晒出汗水,但风一吹便凉爽起来。从包翻出来纸巾,这时候熟的蜜橘个头算不上大,皮厚,用纸巾裹着,费力地用指甲扒开,这是一个舍友教的“野蛮”吃,夏皎狠狠咬了一口,汁水丰沛,甜若蜜糖,略带一点酸头,刺激到一哆嗦,轻轻地舒了口气。 都说绿水青山,实际上,太湖的水并不是纯绿『色』调的,而是带了一点灰调,『迷』『迷』蒙蒙,像落入洗笔池中的一滴墨水,缓慢温柔地扩散出浅灰调子。黄昏时节,两人去岛的西方看落日,晚霞挑染湖水面,三万六千顷湖光山『色』,可窥一斑。 晚上俩人没有住这,不过买了些“太湖蟹”。地人对此颇为自豪,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们:“这些都是正宗的太湖蟹,没有假的!” 实质上,夜晚的太湖同样丽,大桥若长虹,似游龙卧波;环山公路亮若星河,闪耀流光。车内放着《oon river》,夏皎的搭车玻璃上,轻轻哼唱。 想起了朦胧的雨季,和这首曲子淡淡的调缠绕一起,像温柔的、湿答答的梦境。 倚着车玻璃窗的指率先觉到震颤,玻璃窗缓缓降下,夏皎看到外面的山水连绵,夜风卷着晚湖水轻轻渡来,头发被风吹『乱』一丝,吸了口气,转身看温崇月。 他将车窗打开了一条细缝,放慢车速,让夏皎更好受夜风吹,晚湖『荡』漾。夏皎转脸看着湖水,和着音乐节奏轻声哼唱,听见温崇月不经意地问:“你好像很喜欢这首歌。” 夏皎仰脸:“嗯。” “为什?” 指尖悄悄点着玻璃,夏皎说:“可能因为能想到初高中时候的事情。” 温崇月余光能瞧见夏皎的表情,看上去像是一个陷入懵懂往事的少女。 喔,曾经的暗恋。 一个合格的成年人理应不去用这种小事来打扰妻子。 理应。 温崇月不动声『色』:“青涩的青春?真好。” 夏皎模糊地应一声,想偷偷地笑,怕被温崇月瞧见马脚,就忍着,低下头:“真的很好。” 特别、极其、非常的好。 拥有了青春期设想的、不敢设想的一切,曾经仰望的人成为的丈夫,养了两只可爱的小猫,住有很阳光的漂亮房子,还不用担心每晚上吃什—— 这样欣悦地想着,夏皎转脸,开心地问温崇月:“今晚上我们吃什呀?” 温崇月镇定地平视前方,回答妻子。 “吃醋。” 第50章 清蒸太湖蟹糖醋茄子 醋怎么吃呢? 凉拌菜和蘸饺子用酸不涩、微微带儿甜味的香醋;做酸甜口、浓肉红酱的菜选酸甜味重、回味悠长的老陈醋;醋溜白菜之类的炒素菜和腌肉首选『色』泽微黄的米醋, 熬排骨炖汤最适宜加透明清澈的白醋。 之前夏皎很容易感冒,江晚橘给了她一个小秘方,吃醋, 吃苹果醋, 据说预防感冒。 然不是生吃, 凉拌菜的时候稍稍加一些去,清爽可口,夏皎依靠着那瓶苹果醋安然无恙地度过了流感季, 不过从那之也少吃醋了。 无论是以上各类醋,还是橙醋、梅醋、柠檬醋…… 都不常吃。 最近吃的一道专用醋做的菜, 还是西湖醋鱼。民间有个极为传奇的故事, 说这道菜原本叫“叔嫂醋鱼”,名字暧昧, 故事却不暧昧, 讲的是小叔子和嫂子齐心协力报仇、杀贪官的故事。 温崇月今晚做的却不是这个。 一道糖醋茄子, 一道糖醋脆皮豆腐, 酸甜香, 旁观的夏皎馋口水滴答, 猛地喝用豆浆机打出来的南瓜汁。 一个小南瓜,分之一榨汁放冰块饮品, 分之一切片,加了鲜百合、芦笋做个南瓜小炒, 香喷喷, 干净漂亮, 最分之一和栗子一起熬温暖粘稠的粥。 然,今晚的主角还是带来的太湖蟹,温崇月亲手挑的, 一水儿的雌蟹,保证蟹黄厚、蟹脂肥,强迫症地保持了每只蟹同样大小均匀。用新牙刷给这些太湖蟹刷干净,和姜片、啤酒一块儿放蒸锅里蒸。 吃太湖蟹的蘸料也少不了醋。 嫩嫩的小香葱切碎,姜剁末,少许白糖大量醋,泡在一起,拌匀,这就是最简单的姜醋蘸汁。 夏皎看旧版《红楼梦》电视剧时,对第一集中贾雨村他们吃蟹的那些器具很感兴趣,据说年拍摄时候,剧组为了研究这些东西,没少花心思。现代人吃蟹,自然不用这样费力气地在器具下功夫,简单,一双手,一个剪子,一个筷子,够了。 温崇月却拿出蟹八件。 螃蟹『性』寒,他中午没有喝酒,晚上倒是倒了一些绍兴黄酒,简单泡菊花茶和菊花水,前者漱口,者便于吃完洗手除味。 夏皎上礼仪课的时候学习过蟹八件的用法,不过这么久了,早就全部还给老师,只隐约记蟹剪剪蟹腿利『毛』,蟹针剔蟹腮蟹胃,长柄斧开背壳…… 『迷』『迷』糊糊,面记不太清楚了。 温崇月有耐心,他重新教了一遍,不过最也笑了:“其实只吃开心就好,用么东西倒都无所谓。” 夏皎捧着被温崇月开了壳、剪了蟹腿的小碟子,深以为然地头。 温老师就是最好的吃螃蟹工具,他负责开,她负责吃。 今晚醋的含量增加,不过温崇月倒是没有再问其他的问题,只是微笑着主动提起夏皎的初高中时光,全是一些琐碎的事情。 夏皎发现,或许因为是北方人,温崇月似乎对江苏校园里的男『性』生活很有谈论的兴趣,和她聊了很多。比如她那时候的学校啦,班级啦,老师啦,同桌啦…… 夏皎感觉到或许是自己想多了,温老师应该只是单纯地想多用醋做菜,毕竟如今已入了秋,流感季猝不及防,或许只是想让她多吃醋、杀杀菌? 无论如何,这个悠闲自在的国庆假期最一天,以两个人的完美制造爱结束,画上一个圆满句号。 休假结束第二天,夏皎精神抖擞去店里。 国庆会有一小段的疲软期,店里的郁青真面『色』看上去还可以,午餐时间,她简单地和夏皎、高婵汇报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夏皎总结出两个重: 一:男友说包是托朋友买的,他完全被蒙在鼓里,东西没拆开就转交给了郁青真,自己也不知道这竟然是假的。 二:郁青真打算回来自己之前投资的钱,然和对方提分手。 夏皎第一个鼓掌,真情实意:“就应该这么做。” 高婵猛烈头:“谈恋爱耶,前期最好还是别我给你钱你给我钱这种……不过,万一他真是被骗的呢?” 郁青真冷静地说:“无论如何,在我这里,始终是一个过不去的坎。他说的话,难道我就全信?万一只是说辞呢?我见过好多这样男人了,嘴上画大饼,实际上偷偷买假的——不信的话去并刀刀搜钻戒,看看里面那些鸡贼男的评论区。拿个假货去换真心,女友看不出来,那就白一个死心塌地的老婆;女友看出来了,就说朋友买的,被人骗了——” 顿了顿,她有些心灰意冷:“男人,么事做不出来。” 高婵若有所思。 夏皎对郁青真说:“还是佩服你这种快刀斩『乱』麻的精神。” “别,”郁青真吃掉一块炸鸡排,轻描淡写,“最主的还是,我发现他衣服也是假的。” 高婵一口水呛住,咳惊天动地。 夏皎抽了纸巾递给她,顺带着对郁青真竖起大拇指:“慧如炬。” 这是一件好事,夏皎彻底地见识了同事的变换之路。 论如何快速坠入爱河火速游泳上岸,郁青真排第一,就没有人敢排第二。 在钱还没拿到手的时候,郁青真一边抱花花一边面无表情地用温柔声线给对方发语音消息;放下电话就是一顿疯狂输出,顺带着咨询律师和朋友,在必情况下,否强硬地求对方退还这笔资金。毕竟,在投资的时候,对方说的可是随用随取。 只是钱还没到手,遇到一件令人困扰的事情。 之前那个始终在花店外徘徊的职高男学生,在十一结束,开始频频来这里转悠,晃晃『荡』『荡』。 职高似乎并不求学生的仪表,他染着一头糟糕的红『色』头发,耳朵打骨钉,脸颊上总是带伤,校服永远不好好穿,甚至有时候只穿一个短袖,『露』出有着纹身痕迹的胳膊,看上去像是努力洗过了,是没有洗干净。 郁青真不怕这些个熊孩子,在这时候,她『性』格里面那强硬就体现出来了,拍着胸脯吹嘘:“我以前上高中的时候,没有人敢惹我。” 夏皎谨慎猜测:“大姐大?” “那倒没有,”郁青真撇嘴,“我可不搞校园霸凌那一套。” 男友答应下个月月初把钱提出来,看着金钱在即、分手可望,郁青真就感觉到未来可期。现在花店里没么客人,她一边吃着夏皎带来的烤布丁,一边颇为骄傲地谈起自己的辉煌。 上学时候,郁青真属于天赋不够勤奋凑的那种,只死学,去食堂都跑着去的那种。 真正令她一站名的,还是冬天去公园背单词,见到有几个小男孩推搡着一个小女孩下了湖。 郁青真暴脾气上来,先是把那个被欺负的小女孩捞起来,抄起棍子揍了这帮熊孩子一顿。熊孩子的父母找到学校里来,郁青真的班主任问清缘,并没有批评她的行为,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将那些父母说心软。 夏皎衷地说:“你真的很勇敢。” 如果是她,她可只敢抱起来小女孩,顶多呵斥那些孩子,绝对不会动手打。 郁青真哼了一声:“我就是烦这些熊孩子。” 说到这里,她看向外面,只瞧见那个男学生的侧面,对方好像蹲在花店前面了,头发『乱』的像鸟窝。 郁青真不高兴了,拎着花剪出去,说了一顿,把对方赶走。 周五晚,花店员工聚餐,夏皎给温崇月打过去电话,报备,放心地参加聚餐。 聚餐活动就在附近一商业街,几个人先是一块吃了饭,跑去ktv了酒水唱歌,蓝姐给报销,每个月都有团建费花不完呢。受到疫情和种种因素困扰,他们已很久没有出去玩过了。 高婵看上去甜甜美美,实则是个麦霸,唱起《煎熬》来,高音飙的极漂亮,一儿也没有破音。光她自己就唱了一个半小时,嗓子都喊哑了,才丢掉话筒过来和夏皎笑着聊天。 温崇月给夏皎发了好几条短信,问她么时候结束活动,过来接她。 夏皎认真地告诉他不用,这里离家很近,她等会儿步行回去就好。也不是一个人,郁青真和她一块儿,她去夏皎小区附近的地铁站。 温崇月勉勉强强地同意。 就是这一段路,发生了意外。 没走几步,夏皎就听见郁青真哆嗦地说:“面有人跟踪我们。” 这话把夏皎吓了一跳,她回头看,看到隐隐约约的红『毛』,是那个在花店门口鬼鬼祟祟很久的家伙。 似乎是注意到她们停下脚步,对方也僵了一下,顿了顿,若无其事地往旁边走。 郁青真说:“不行不行,我今天喝酒了——哎,老王是不是和咱们一块出来的?你给他打电话,让他送我们回去。大晚上的,怪吓人。” 老王,就是“温柔的神”,热心肠的同事,高高瘦瘦。 接到夏皎的电话,他连臭豆腐都不了,快步跑过来,护送两人回去。先送郁青真了地铁站,离小区大门不到百米的距离,夏皎向对方道谢,老王仍旧执意送她。 “就这么几步路,”老王笑着说,“一会儿就到了。” 夏皎刚刚也受到了惊吓,头同意。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果然很快就到了—— 夏皎看到了温崇月。 他站在小区门前,原本在和警卫大叔聊天。对方就是这样,和社恐的夏皎完全不同,只是人,就没有温崇月不沟通的。 看到夏皎,温崇月和对方说了两句,大步走来。 他客气地介绍自己身份,和老王握手。或许没想到夏皎的神秘丈夫如此俊美,老王愣了半天,才慌忙地自报身份,一板一,报简历似的。 “我是王年,山东人……咳咳,我是皎皎同事。” 温崇月微笑:“辛苦你送她回来了。” 老王摇头:“不辛苦不辛苦。” 客气寒暄结束,温崇月牵了夏皎的手回家。 夏皎低头思考着不把刚才被尾随的事情告诉他—— 心情很矛盾,她想说出来,让温老师心疼,最好再有亲亲抱抱举高高;另一方面,夏皎不想让他太过担心,毕竟么事都没有,对方每天已很累了。 这样想着,夏皎忽然听到温崇月问:“刚刚那个就是’温神’?” 夏皎纠正:“是温柔的神。” 温崇月:“听起来差不多。他是山东人?看起来也不是特别高。” 夏皎说:“人家188呢,已超级超级高了——温老师,我发现你对他有很深的偏见,为么?” “为么?”温崇月重复了一遍,“你说呢?” 夏皎感觉到对方的手收紧,『潮』热,她不知道是自己的掌心出汗,还是对方。 温崇月也没给夏皎猜测的机会,他说:“毕竟所有丈夫都会忍不住留意潜在的情敌,不是吗?” 第51章 海盐烤秋刀鱼粉蒸排骨 秋夜桂花香, 夏皎的思维有些恍惚,良久,才轻轻地“咦”声。 情敌, 温师说了情敌这个词耶。 他会将她身边的男生当假想敌吗?只是想了下, 夏皎就忍不住想要笑, 她忍住,保持自然。 夏皎慢慢、安静地想到相亲时候两人交谈过的东西,几乎在瞬间, 就理解温崇月的意思。 她安慰对方:“放心好啦,我会对我们的婚姻保持忠诚的, 不是说好了吗?” 夏皎以为这样的说辞能够让温崇月安心, 对方却更用力地捏紧她的手,力气大到她悄悄手痛阵, 才听到他不怎么愉悦的声音:“是的。” 夏皎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她才提起来刚才疑似被尾随的情。说完之后, 温崇月微微皱眉:“以后需要我接你下班吗?” “当然不用, ”夏皎吃惊, “我般不会这么晚回来, 而且从花店到我们家的路很安全。” 温崇月说:“今晚就应该去接。” 夏皎说:“没,这不是还有吗?” 温崇月深深看她:“就是因为有。” 夏皎:“嗯?” 她不太明白, 温崇月不肯继续多说了,他握着夏皎的手, 掌心暖流源源不断传输到她身, 夏皎听见他低声叹气:“真是小虾饺。” 夏皎:“……咦?” 她怀疑温崇月在隐晦骂她笨, 遗憾的是找不到证据。 虽然已经吃过了晚饭,但温崇月知她喝酒后,仍旧为她炖汤饮, 南瓜栗子桂花羹,用了整个小的贝贝南瓜,去皮的栗子十个,撒把干桂花。桂花是从于昙院子中摘的,她房子中了棵好大的桂花树,正是成熟时节,摘取下来晒干、盛在干净漂亮的玻璃大罐中密封,拿来做汤饮,沁人心脾。 夏皎坐在椅子,小虾米坐在她的腿,温泉蹲在桌子,实实地任由温崇月将它的爪子点出来,乖乖接受修剪爪尖。 电视在放个电影,《夜半歌声》,画质有些,但谁的心思都不在电视屏幕,夏皎小口喝粥,看着温崇月专注为温泉修剪猫指甲,忍不住又想起刚才的尾随,阵心有余悸。 即郁青真说不过是个高中生而已……但夏皎不确定自能不能打过高中生。?她晃了晃脑袋,把这些糟糕的想法晃飞。 以后要注意下。 然而情大多不遂人愿,即夏皎想要注意,但也阻止不了这个红『毛』在花店附近转悠。 接下来周,对方又不定时地来花店周围『露』面。他从来都不进来买花,只是在不远不近的位置看着,偶尔看花,偶尔看店内的情况。郁青真的钱还没到手,脾气爆,出去和他吵了两次,对方仍旧我行我素。即默默地走开,过段时间还会再过来。 郁青真气到嘟囔:“我的『乳』腺都要被气出题了。” 高婵买『奶』茶回来,笑眯眯地递给她杯:“冷静冷静,喝杯『奶』茶,深呼吸。” 常点的『奶』茶店有满减优惠,因此般都是凑单点。花店的送小程序线周年,最近举办了个活动,有固定的满减折扣,还有针对大生的校园推广,生情侣购花九折,还有随机的盲盒公仔赠礼…… 夏皎忙了下午,手腕有点发酸。刚喝了两口『奶』茶,听到熟悉的宋『奶』『奶』笑声,她立刻站起来。 这对夫妻如今已经成为花店的常客,每次都是夏皎接待。宋『奶』『奶』和夏皎聊的开心,偶尔也会多买些花回去,夏皎和她分享些花朵的保鲜、和延长花期的方法,或者在谢之前,将花吊着悬挂起来,放到通风口,可以晾晒干花。 爷爷不怎么爱说话,他看去要节俭些,聊了会儿,他发保温杯里的水没了。夏皎立刻拿了矿泉水给宋『奶』『奶』,店里面常备着,般是给客人喝的。宋『奶』『奶』还没说话,爷爷先硬邦邦开口了:“她不能喝凉水。” 宋『奶』『奶』说:“谁说的?” “医生说的,”爷爷说,“你这『毛』病就是年轻时候不爱惜。” 夏皎主动说:“我们员工休息室有饮水机,我去帮你接?” 郁青真站起来:“我来吧。” 闲着也是闲着,她领了爷爷去接热水。只剩下夏皎和宋『奶』『奶』聊天,对方很喜欢夏皎,了年龄后,展眉:“比我那个孙女小三岁。” 夏皎笑着说真巧,宋『奶』『奶』却叹气,大约是想起伤心,转移话题,又挪到爷爷身去。夏皎恭维,说爷爷很细心,天天买花—— 宋『奶』『奶』笑眯眯摆摆手:“以前他年轻时候脾气硬着呢,了才稍稍服点软。不过辈子都抠门,也就这时候大方点儿。” 说到这里,爷爷拿着保温杯来了,中气十足:“又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 夏皎没忍住,笑了声,宋『奶』『奶』也笑:“没什么,夸你好呢。” 爷爷哼声,还是小心翼翼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倒了点在瓶盖里,吹了吹,才让妻子喝下去。 夏皎猜测对方似乎儿女子孙陪伴,那个“比你大三岁的孙女”,在苏州工,也是周过来探望次。今天周五,又是孙女过来的日子,所以宋『奶』『奶』请夏皎帮忙多挑些花朵,好带回去装饰房间,让孙女高兴。 不知为什么,夏皎总能从这对人身看到自爷爷『奶』『奶』的影子。 她小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两位人抚养长大,感情自然不。后来因题被爸妈接走,依稀记临走前,『奶』『奶』给她缝书包的肩带——那黑『色』的、尼龙的双肩包肩带最好用针再订圈,不然,书包里装的东西多了,容易脱线、松开。 『奶』『奶』缝东西的手艺好,订肩带时也样,先缝个“口”字,里面再缝个“x”,针脚细密均匀。她那时候眼睛花了,穿个线都要举起针,将线头用嘴唇抿下,带出个小尖尖来,再眯起眼睛,好久才能对准针孔。 夏皎在的话,直都是她替『奶』『奶』穿针引线。 但那时候她不太懂,帮『奶』『奶』穿好线后,看着『奶』『奶』用针尖在头发挠挠,夏皎:“『奶』『奶』,要是我跟妈妈走了,以后谁给你穿线呀?” 『奶』『奶』侧坐在床,只是笑:“『奶』『奶』自也能穿——要是皎皎想『奶』『奶』了,多回来看看行吗?” 夏皎认真点头:“我星期回来看您次。” 『奶』『奶』大笑,在灯光下将她的肩带订结结实实;爷爷看着电视里的新闻联播,待着会儿的央视播报天气预报,也夸她听话,懂。 但听话、懂的夏皎没能履行诺言。 家里人不放心让个未成年孩子每周乘火车来回,更何况,路费也是笔开销。夏皎只能每年寒暑假回家陪伴爷爷『奶』『奶』,不过人家从来都不怪她,每次她回来,都变着法子给她做好吃的,捧出来大堆攒了很久的饼干、糖果、水果、『奶』制品……都是其他人送给爷爷『奶』『奶』的,他们舍不吃,都给她留着。 有时候也有意,『奶』『奶』欢天喜地地拿出来『奶』制品和饼干,夏皎却发这些东西已经过期了,她和『奶』『奶』说了后,对方明显愣,继而有些心疼的可惜:“保质期怎么这么短……” 这样说着,她头发花白,又难过又不舍地看着那些东西,像是恨不口气全吃掉,懊恼自粗心,懊恼这些东西保质期短,但绝不会懊恼夏皎来晚。 夏皎每次回家,都能发『奶』『奶』牙齿掉的更多,爷爷越来越矮。他年轻时候干重活,年纪大了后腰渐渐伛偻,拱起来,像张弦越绷越紧的弓。 『奶』『奶』常常抱怨爷爷太节俭,年纪越大越是什么都舍不丢;抱怨爷爷晚睡觉开着电视,每次她关掉的时候爷爷都会她为什么关,绝不承认自看着电视睡着了……这样说着,爷爷笑嘻嘻,全然不管『奶』『奶』说的什么话,将他觉着好的牛『奶』和饼干往夏皎书包里塞。每次过年离开,爸爸车后备箱总是装满满当当,爷爷『奶』『奶』恨不把家里所有能带的东西全给他们带。 后来爷爷患病,父母终于回扬州工,短暂的团聚后,夏皎读大,考去北京,仍旧只有寒暑假才回家,陪两位人。 那时候爷爷神智已经不太清醒了,但『迷』『迷』糊糊中总记要藏好吃的东西给夏皎,给夏皎装满小书包。 每次放假,夏皎都要陪两位人聊天,晒太阳。 『奶』『奶』那时候的牙齿刚刚全部被拔掉,原本只剩下四颗牙齿,但因为要订做假牙,所以必须全部拔掉再镶。她吃东西暂时只能流质,喝着南瓜粥笑眯眯点头,精神矍铄,花白的发在阳光下像漂亮的银子。 患病的爷爷其实不太和人说话了,他就坐在轮椅晒太阳,像棵很很的、沉默的大树,偶尔会含糊不清地喊“小云”,那是『奶』『奶』的名字。 夏皎说:“我毕业了以后,我就买大房子,咱们住块儿。” “我工后,我就把你们接过去,好好地享福。” “我……” 夏皎读大三的冬天,爷爷去世了。 『奶』『奶』也没有到夏皎毕业。 …… 或许这点,在之前,夏皎看到爷爷次驻足花店前时,恍然间,似乎看到了爷爷的身影。 她精心为两位人挑选了花朵,宋『奶』『奶』说自的孙女是很活泼开朗的『性』格,说她喜欢画画,很有艺术细胞,遗憾的是她母亲不支持…… 夏皎给了两位人自所能争取到的最大折扣,赠送了他们三枝康乃馨。 只是离开前出了点岔子,推宋『奶』『奶』出去的时候,黄『毛』蹲在店门口,刚好堵住玻璃门,爷爷大声叫了下,要求对方让开。红『毛』勉强站起来,不吭声,夏皎送两位人离开,回来的时候听见红『毛』嘟囔句。 “东西。” 夏皎很不喜欢这诬蔑『性』的称呼,她返回花店,郁青真出去和红『毛』恶狠狠吵了架,吓唬他:“你再过来我就报警了!” 红『毛』不吭声,拎着校服套就走。气温开始下降,他依旧穿着洗到有点发透的短袖,『露』着有洗纹身痕迹和淤青的胳膊,晃晃悠悠,走起来有点不平稳。 夏皎才发,对方有点微微跛脚。 秋天要吃秋刀鱼。 去了内脏和鱼鳃的秋刀鱼洗干净、沥干,两面各划三,撒小姜葱蒜粉和黑胡椒碎、海盐混合起来的调味料,均匀地抹在秋刀鱼身。 夏皎『舔』了口切成片的柠檬,酸到眼泪差点掉下来,嘶嘶哈哈地吸着空气,低头,将切成块的两个柠檬递给温崇月:“好酸呀,温师。” 温崇月说:“对身体好。” 将鲜柠檬汁均匀地淋到秋刀鱼身,放在盘安静地腌制。至少腌三十分钟,才能入味。 厨房的两只猫咪,已经被鱼腥味馋到不停咪嗷呜了。 温崇月给两只猫咪另煮了条秋刀鱼,他细心,给猫咪吃的秋刀鱼也是去掉了主刺,放猫咪专用碎食机中打碎成末,蒸熟,什么调料都不加,让夏皎端出去给喂猫咪。 猫咪们都有各自的饭碗,夏皎很铁面私,两只猫咪的份量样多,她边倒鱼肉泥,边轻声哼歌:“秋刀鱼的滋味,猫和你都想了解……” 厨房中响起节奏相合的剁肉声,温崇月在剁排骨,猫咪的尾巴尖尖轻柔地绕过夏皎的掌心,温泉『舔』了『舔』夏皎的手指,猫咪舌头有肉刺,因此被『舔』绝不是柔软如棉花的触感,但夏皎在这粗粝温热的猫咪示好中将颗心脏融化到稀巴烂。 好吃不过连骨肉,大块排骨斩成小段,温崇月不介意整个啃,不过对于夏皎来说,她似乎更喜欢稍微文雅点儿的吃饭。反正剁肉骨费不了太多力气,温崇月将这些肉骨剁成方便她夹着食用的大小,放水中泡去血水。 葱姜末准备好,再来根香葱斩段。白糖、生抽、白胡椒粉……诸多调料拌在起,十分钟,排骨泡好后捞起来,继续腌制。 温崇月打算做粉蒸排骨,在腌制的空档中,将秋刀鱼放入烤箱烤制。顺带着做三白汤,薏米是早就泡好的,皎皎爱吃米,就再加些大米保证口感。原则讲,做这菜的铁棍山『药』最好不要去皮,但皎皎不喜欢吃山『药』皮,就全刮干净,切丁,和白玉菇块儿放进去…… 夏皎在研究用空气炸锅炸红薯片,是今年刚市的红薯,切成薄薄的片,什么都不加,直接进去烤。不用加糖刷蜂蜜,她就爱这口烤出来的自然红薯甜味儿。 个半小时后,周六的午餐终于准备好。 夏皎用手机投屏,选了个电影,94版本的《小『妇』人》,她的英文不常用,在低头吃饭的时候,容易漏掉电影里面说过的台词—— 不过所谓。 今天能迅速地找到想看的电影,已经超级超级不容易啦。 秋刀鱼被烤到金黄焦香,表层自然地烤出层香哦喷喷的油,温崇月撒了柠檬汁去,去腥提香,口咬下去,焦薄壳下,鱼肉被海盐提升了鲜味。夏皎满足地啊呜吃掉大口,才和温崇月讲:“我有个坏『毛』病,吃东西的时候喜欢看电视。像《武林传》、《甄嬛传》、《友记》、版《红楼梦》……好像边吃边看会更美味。” 温崇月想了想:“因为会有陪伴的感觉?” 温崇月独居的时候,自做饭,吃饭,也会开电视。好像有声音响着,显会热闹些。 夏皎觉着他说的很有理:“不过有时候也有意,你知吗?在以轮着看完遍的时候,我就会陷入剧下饭的可怕地步。可能会打开好几个视频app,挨个儿看排行榜,有没有适合下饭的……有时候,可能花二十分钟才找到想看的剧,饭菜都凉了。” 温崇月忍俊不禁:“你是选择困难症?” 夏皎用力点头,去夹他做好的粉蒸排骨。 温崇月用的是五香蒸肉米粉,排骨的肉汁让米粉吸足了香浓滋味,连带着垫在块排骨,听见温崇月:“那你会有毫不犹豫选择的时候吗?” 夏皎说:“有呀,高考结束后,选择大。” 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北京。 就连家里人也吃惊,她为什么定要选择北京的校。 温崇月饶有兴致:“你很喜欢那个大?” 夏皎盯着碗,不知为什么,在提起来这件,总能让她脸颊烧红。 她隐晦地说:“高中三年直是我的目标。” 温崇月笑了,他给夏皎盛碗桂花马蹄粥,垂下眼睛:“那挺幸运的。” 被小虾饺暗恋的那个男生。 真的很幸运。 幸运到温师有些吃味。 嗯。 ——只有那么点点。 第52章 笋干沙参老鸭煲万三蹄 因为一人, 选择一个城市。 听起来特别特别愚蠢。 但因为那个城市是北京,才会让夏皎老师、父母认为她颇有志向。 江苏高考难度高,夏皎早晨会早一些到教室, 有时候是第一名, 有时候是第二名。有高考大省一样, 有时候“内卷”实是学生开始,而非学校一样强硬施压。 在这种近乎残酷竞争上,不是天才众人只能付出更多努力。 高三生晨读从六点开始, 在早餐之前,晨读结束后才是早餐时间。上午下午大课间固定跑操, 几乎有学校都是这样安排。 夏皎一般在五点四十分左右到教室, 夏季时候,天还不是特别亮, 天边朦胧模糊一片, 学生们起得比太阳还要早, 能看到负责清扫垃圾环卫工人, 还有背着书包陆续往教学楼走学生, 老师。 晨读课, 很多学生犯困,就离开教室, 站在走廊上默读。夏皎试过,夏清晨风是微微凉, 热气尚未完全上来之前, 裹挟着南方空气特有潮湿, 风从脖子间擦过触感就像落入阳光下大海中,慢慢地在微凉海底中清醒。 夏皎在这样环境中翻来覆去地背诵着英文单词,努力练习口语, 背课文,语文古诗词…… 她对自己未来规划不怎么清晰,许许多多高中生一样,若是此刻谈人生理想,必定是考一个好大学。至于未来职业规划、人生目标……都是空谈。 晨起背书绝不是一件轻松事情,如果人人都能坚持勤奋,就不会有那么人将勤学苦读作优点来夸耀。至少夏皎记得晨读时昏昏欲睡头脑,记得站在走廊上被风吹到清醒感觉,记得晨读结束后要去食堂排队买包子粥时短暂松一口气。学校食堂包子皮松松软软,一捏就迅速扁下去,她最爱吃是三丁包,一口下去浓郁猪肉香味儿,食堂里粥大多不会很烫,夏皎常点八宝粥,熬得黏黏稠稠,红豆糯米都煮到又软又烂。可能一周吃同样早餐搭配,下一周再换另一种搭配吃一周。 支撑她勤学苦读、向最好学校进发动力。 就是如今将她如小银鱼般剖开贯腹人。 夏皎脖子额头上都出一层汗水,就像夏天还有过去,还在暑热之中,背有些微微发热发痒,她听见温崇月低声叫她“小娇娇”,这个过分肉麻称呼成他“爱称”。 夏皎想要捂住他嘴,阻止他继续叫这个称呼,后背被冲击力带着深深往斜上方挪好长一段,温崇月手指按着她后脑勺,就像夏皎抱着小猫咪,她同样被爱人温柔地拥抱掌控着。 夏皎承认自己幸运,她达成一个几乎不可能目标。宛若边宇宙璀璨,星星爆发,她听到温崇月略闷低声,他倾身与夏皎相吻,夏皎抱紧他。如轻飘飘落到大海中,似鱼被海藻包围,夏皎闭上眼睛。 她真诚地感激目前拥有一切。 夏皎悄悄地用牙齿咬他肩膀,被逮到,温崇月有阻止她为,反倒笑着逗她:“馋?想吃什么肉?说在前面,咱们可不能吃人肉。” 夏皎被他逗乐,她想想:“那这个季节一般最好吃什么肉呀?” 温崇月思索片刻,提出一个选择:“想不想吃老鸭煲?” 夏皎咦一声,犹犹豫豫:“酸笋老鸭煲吗?实我觉着酸笋味道有点大……” 之前尝试过一次,敬谢不敏。 “笋干煲老鸭,”温崇月说,“不喜欢酸笋,直接用笋干就好。记不记得?春天时候我们晒一些笋干,现在可以吃。” 呀。 夏皎被橄到迷迷糊糊小脑袋终于想起来,春天吃笋,温崇月确买很多春笋,有一些做笋干。 清明之前,温崇月挑许多春笋,他喜欢买嫩一些,剥皮、去老桩、焯水、晾晒……这些工序说难不难,重要是有耐心。晾晒春笋时候,整个房间里都是春笋清香味,不讨厌,就像刚从竹林中转悠一圈。三十多斤春笋可能最后只得斤左右笋干,就着天气冷,拿来煲汤喝。 比如秋天。 笋干泡发慢,泡一夜,放高压锅中又焖一会儿。老鸭选绍兴老麻鸭,肉质紧实,是请熟悉店老板直接斩成块,毕竟温崇月认为在妻子面前剁肉确有些不雅观。这道汤不怎么费事,重点是要用小火砂锅慢煲,温崇月还加一些火腿、芋艿、沙参进去,沙参滋阴,能给夏皎好好补一补,免得她换季感冒。临出锅前五分钟,又添虫草花枸杞。 杭州人大多在夏天时候吃老鸭汤清补,不过秋天吃别有一种风味。这时候老麻鸭味道好,韧,炖出来肉酥而不烂,汤汁浓鲜。笋干彻底泡开,吸足老鸭汤汤汁,又脆又嫩,不属春笋滋味,夏皎吃掉几乎一半笋干,捂着肚子躺在沙发上,让温崇月给她揉撑到慢慢小肚子。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秋雨淅淅沥沥,电视上播着《情书》。这个被奉为鼻祖初恋电影节奏是惯有舒缓,夏皎之前看三次都睡着,今天倒是一个例外,温崇月给她慢慢揉着肚子,忽问:“你喜欢这种纯洁电影?” 夏皎想想,摇头:“不,实比起来慢节奏,我更喜欢快节奏。比如说上来就……嗯,上来就步入正题你追我逃,刺激。” 温崇月扬眉:“比如?” 夏皎想要举例子,半天想出来,憋一句:“就是,很隐秘少男少女锯葫芦嘴爱情电影比起来,我更喜欢那种情节跌宕起伏……刺激。” 温崇月大笑出声:“我明。” 他颇具深意:“原来你喜欢久生情。” 夏皎将手里梅塞他嘴巴里:“请你在心里偷偷想,毕竟我还是会害羞。” 回顾一下,现在夏皎胆子实已经大很多,开心不开心都会直接讲出来。午后阳光惬意,人约好今天好好休息,下午皎皎午觉结束,再去周庄好好地玩一天,明返程。 只猫咪互相舔毛,小虾米猫小胆大,每次企图骑到温泉背上都被反压,只能喵呜喵呜地惨叫着被按倒,结结实实被糊一脸一身口水。只猫饮水机确认正常,自动喂食机中粮食充足,温崇月又每只猫给开罐头、处理猫砂,将一些暴露在外面可疑因素处理干净后,才洗干净手,陪躺在沙发上妻子一块儿看电影。 夏皎在看视频时候,总是闲不住嘴巴。很多时候,即使已经吃撑,但还是忍不住再塞一点东西磨磨牙。今天磨牙小零食是酸梅干,硬邦邦,酸溜溜,开胃解腻,她一边吃,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电影,叹气:“为什么藤井树那么喜欢藤井树,后来还娶她长相一模一样人呢?” 温崇月低头,夏皎原本快塞嘴巴里,又悄悄地拿出来,喂给他吃。梅干酸溜溜,温崇月含在口中,盯着她,慢慢地说:“或许疾而终才叫初恋,人不可能一直活在过去,人不能为不可暗恋就抛弃眼前人。” 夏皎摇头:“我不这这样想耶……嗯,怎么讲呢,你听过一句吗?’要么一切,要么全’。” 温崇月:“兰波?” “对,”夏皎用力点头,她说,“我眼中爱情就应该是这样。还是那句,如果你给我东西给别人,那还不如不给我,我不要。” 温崇月若有思:“那过年我给下属发红包,给你发,那你还要不要?” 夏皎安静三秒:“钱除外。” 温崇月含笑:“不是说不要别人不一样东西吗?” “但钱不一样!”夏皎认真解释,“钱是特殊,是高贵。每一张现钞编码都是独一二……而且电子货币是独一二。” 温崇月大笑出声,他梅子吃掉,低头去抢夏皎手中,含在口中,舌头轻轻擦过她指尖。梅子酸酸甜甜,好像经过她手指,味道格外不同。 几年前掀起古镇潮、西藏潮、丽江潮、大理潮流始终有衰退,随着经济发展,外出旅人越来越多,相对应,大大小小古镇古城服务设施越来越完善。相较之下,江南水乡似乎更适合偶尔假期出,尤是太湖流域大大小小古镇,名声在外,即使是淡季仍有游客赏玩。人抵达时已经临近傍晚,江苏水乡夜景大多不惊艳,但临河而建客栈别有一番风味。人入住在南湖附近一家店,圆床搭配纱幔帐,颇具雅意。 晚上自要吃大名鼎鼎“万三蹄”,周庄到处都是卖这个熟食店,味道不好保证。夏皎晚上吃不太油腻,就点一份奥灶面,这名字听起来怪异,实就是用鸭肉做浇头。配一份万三蹄,一份清蒸丝鱼,一份水面筋皮儿三味圆,条红烧鲃鱼,一碟阿婆菜。晚上沿着古镇闲逛,倦还能去酒吧喝酒泡吧。 夏皎对镇上一茶馆颇感兴趣,听说三毛曾在此品茶,茶馆老板还张贴三毛往来信件。温崇月满足妻子期待,他就是这样脾气,宽容随,只要是不过分要求,基本上都由着夏皎。 因这点,夏皎才愿意他聊天。 “你知道吗?”临湖位置,夏皎双手托腮,认真地温崇月讲,“我跟爸爸妈妈上学读书时候,他们常对我说,就是’家里穷,你得争气’。” 温崇月安静听。 清冽风从窗户中送进来,将茶香冲淡,夏皎低着头,睫毛看起来像干净温蝴蝶翅膀。 “我们家比不上他们有钱。” “上学不比吃不比穿,你得比学习啊。” “知道我你妈妈供你上学多不容易吗?”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夏皎在窘迫青春发育期,经常听着这种长大。父母住在一起后,他们常常在餐桌上提起,赚钱辛苦,抚养她不易,劝诫她好好读书。 夏皎明他们爱自己,知道父母只是不想让她养成大手大脚习惯。 可是,对于一个孩子,对一个还有成年、三观还有完全形成孩子哭穷,会让她心理自而地留下自卑谨慎小心影子。 她不敢犯错,因为下意识想到父母说“我们家比不上他们有钱”,她担心这种错误会让家庭遭到不能承受负担,因此在整个青春期,她小心翼翼,控制**,将自己蒙在灰扑扑阴影下。 父母总是夸她乖巧懂事,但夏皎清楚地明,她不喜欢这样“乖巧”,更不喜欢这种“懂事”。 不能因此指责父母,他们是从“能吃饱穿暖就不错”年代中成长,在他们眼中,孩子穿着干干净净衣服、每天吃得荤素搭配、有书读、有补习班上,已经很不错。 都是第一次做父母,夏皎理解他们。 可她还是忍不住想,如果小时候父母不这样教育,她是不是会在交上游刃有余。 就像温老师。 “实我很羡慕晚橘那样女性,”夏皎说,“她聪明,不怯场,交能力很高,好像论怎么样场合都能应付得来。” 顿顿,她又说:“还有宋萧,她很勇敢,很大方。” 温崇月想到她在这时候提宋萧,自地说:“从上司方面来评价,她工作能力确不错。” 夏皎点头。 温崇月说:“听起来,你似乎想解决这个困扰。” 夏皎叹气:“试过……但好像什么用处。大学时候晚橘帮我做过脱敏治疗,嗯,就是你看到这样,工作上时候可能会好一些,但……自己作为消费者时候,就很难大大方方地面对他人。” 她低头:“小时候经过那些商场里面专柜,妈妈总是拉着我手快走,说’不是我们买’,我一直觉着那些东西一定价格很高很高,可能要我爸妈赚一年钱才能买。后来才发现,实那些面霜甚至都不用一百块。” 夏皎:“妈妈只是觉着必要买,我有抱怨意思,就是想说这件事影响很大很大。” 她说:“你知道吗?直到上大学后,我才敢去高档商场,才敢去那些地方,在此之前,我看到后都下意识绕着走,青春期随便一句影响这么大,大到我这么多年才终于走出阴影。” 温崇月握住她手,夏皎掌心很软,她确已经成长,他更熟悉。她之前从有讲过这种事情,但在今天,她悄悄地向他坦诚。只是夏皎说完后,又一点点不好意思,好像又把青春期那个敏感又有点轻微自卑灰扑扑女孩推给他看,这种略有羞赧心情让她小声说:“你是不是觉着我太敏感?” “有,”温崇月慢慢地说,“我只是有些难过。” 夏皎不理解:“你难过什么?” 温崇月说:“如果我早点认识你,那个小皎皎或许会更开心一些。” 夏皎松口气,她说:“实现在我很开心。” 温崇月摇头:“如果你是我妹妹——” 夏皎用力比个叉。 她说:“温老师,请不要往奇怪方面联想好吗?现在疫情,我还不想你一起去德国看骨科。” (/83173/83173096/6023368.ht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笔趣阁手机版网址:rg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第53章 阳澄湖大闸蟹菊红糕 夏皎不为年少时没能和温崇月熟知而感觉到遗憾。 那时候比现在更加不擅长与人交流, 早晨去店里买早餐,到学校后发现对方少找了两元钱,不好意思再退回去索要, 担对方不承认, 担被说斤斤计较, 担被…… 总有许许多多困扰,这些古怪、特异东西绑住了手脚,让夏皎法坦然面对。 夏皎如此庆幸移动支付普及, 让今后基本避免了这种尴尬场景。 在读大学前两年,夏皎仍旧对那种上去消费高昂商城或购物中敬谢不敏, 经过时少进去, 哪怕兼职赚来钱足够让夏皎可以适当消费。 直到好友江晚橘察觉到这点,对方刚准备投实习简历, 什么都没说, 径直带了夏皎去逛奢侈品店, 吃饭, 出入, 带着转悠了一遍, 让夏皎意识到——这些东西都没什么。 确没什么,都是用东西而已。江晚橘早就计划好了要进去工作, 自然对其如数珍。不单单如此,鼓励了夏皎一同学习, 顺利地用内推名额将好友带入公司。 不过夏皎差点陷入报复『性』消费陷阱中, 在刚毕业、刚就职时候, 被光鲜亮丽同和工作环境『迷』花了眼。那几年自媒体贩卖焦虑严重,几乎每天都能刷到各种各样毒鸡汤。工作环境使然,连带着夏皎有些焦虑, 一头栽进消费主义陷阱。 每天刷一些分享平台和购物软件,想要急切地将自己套入那个美丽壳子中,为光鲜世界一员。 公司内,每年员工都有固定品牌内购折扣,或许是小时候、青春期被压抑物欲值太狠,短暂地被折扣『迷』『惑』,疯狂买过一些奢侈品。 当然,在第一次内购结束后,夏皎着银行卡余额,清醒多。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后,详细地列计划和需求,只挑刚需和特别喜欢买,及时将自己这种报复『性』花钱行为扼杀在摇篮中。 没有办法,年少时候没人教给,长大后总需要花更多时间能明白。 但夏皎不为此感到遗憾。 一切都是最好安排。 所有好,坏,遗憾,都组了现在。 比如,假如在辅导机构时候就主动和温崇月联络,或许两人如今未必能走到一起。 温崇月嘴上开着玩,其实中注重这些道德问题;而夏皎不认为对学生下手老师值得称为“浪漫”。 庆幸如此,自己在刚刚好时候与对方重逢,虽仍有许多这样那样缺点,但温老师更具备耐,更温柔地纠正,教。 下午离开周庄时候,天空朦朦胧胧落了一场雨,不大,茫茫细如针。温崇月放慢了开车速度,反正总能到,不必急于一时。 有些人开车有“路怒症”,开车上路人多,总有不守交通规则人,忽然超车、不打转向灯就直接变道……夏皎坐父亲车总是提吊胆,因为不确定什么时候父亲就被路况惹到愤怒地开始骂。 温崇月从没有说过一句,不急不躁,平气和。 他和夏皎聊天,关掉了音乐,只保留了导航自动提示音。只是夏皎有些粗,都走了长一段路迟钝地意识到导航定位地点错了,重新换位置需要多走一段路。 夏皎以为温崇月会像父亲一样指责,继而开始抱怨和烦躁地嘟囔。 温崇月没有。 雨水却越下越大,几乎不清路况,这种情况下再度开车明显有些危险。恰好不远处是湿地公园,温崇月将车暂时停在空『荡』『荡』停车场中躲雨。 夏皎一直说着对不起,低头重新定位,雨水顺着车顶、车窗往下落,铺天盖地,听见温崇月叹气:“为什么一直在道歉?” 夏皎不解:“我弄错导航了呀。” “一点小,”温崇月说,“不要这样紧张,放松。” “我紧张了吗?” 这样问着,夏皎低头,发现自己又打错了字,删掉,重新打。 温崇月示意放下手机,他伸手,触碰着夏皎后脑勺,顺着头发往下轻轻地拍了拍,像是安抚不小丢了菜叶子担回被妈妈骂小蜗牛:“你在怕什么?害怕我生气?” 夏皎先摇了摇头,迟疑着,又点头。 他问:“为什么?” “因为弄错导航,等会要多绕路,要多花油费,你要重新绕路,相当于浪费时间……”夏皎说,“有点糟糕。” 确糟糕,现在下着雨,回去同时大大延长。天公不作美,皎皎肠碎。 面雨声颇大,敲在玻璃窗、车身上,难得在十月中下这样大雨。温崇月手指意间触碰到夏皎脖颈,顿了顿,默不作声,调高车内空调温度。他专注望着夏皎脸,了:“在你里面,我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小气了?” “不是不是,”夏皎呆了一下,连忙澄清,“不是小气,就是觉着给你添麻烦了。” “夫妻之间,难道要论’麻烦’不’麻烦’?”温崇月声音低下去,“皎皎,你太懂了。” 多父母教育孩子,都希望孩子听话、懂。遇到情了,要先考虑别人法,其次再想自己如何。正如夏皎,被长教育完美听话小孩,温崇月却觉着这样让人疼。 怎么会以为只是一点点粗就要被批评呢? 夏皎不说话了,温崇月解开自己安全带,又躬身将夏皎身上安全带解开。穿不多,是一条绿『色』长袖连衣裙,像夏末竹叶大颜『色』,因为呼吸,裙子在轻轻颤动。 温崇月将车座椅往后调了调,空间大了些,夏皎明白了,轻而易举地从副驾驶座越到主驾驶座位置,顺势坐在温崇月腿上,侧脸贴在他肩膀处,或许是下午在茶馆谈话让有些失落,现在小蜗牛需要一个温暖拥抱。 温崇月一手揽着腿,另一只手托着后脑勺,安抚地拍了拍。 夏皎喜欢这样有安全感姿势,好像被对方稳稳托住了所有不安。 雨水声势浩大,丰沛充足,哗哗啦啦地顺着车窗往下,车玻璃模糊一片,温崇月关掉雨刷器。快,整个车子都在雨庇佑下,和面渐渐模糊世界分隔开。现在是旅行淡季,再加上天气不好,大雨降临,这户停车场中没有管理人员,只有他们一辆车子。 “考虑别人想法是好,不过我们可以试试不去那么在意别人,”温崇月说,“太敏感气泡在碰到其他东西之前就破碎了,我们皎皎要不要试着’自私’一点?” 夏皎被他逗了。 嘟囔:“其他人都是要教宽容大度,只有你,教我自私。” 温崇月,他微微低头,唇触碰着脸颊,手指摩挲着裙摆柔软边缘,冷气刚好吹到夏皎腿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汗『毛』都要冷到竖起来。温崇月用掌温度来消除着冷气所带来负面效果,指尖若有似刮蹭,十秒后,夏皎主动亲吻上对方喉结。 不可思议,可以说得上大胆、混『乱』、在法律边缘游走一件情,在这个下雨天空旷场地悄然地发生了。夏皎一直循规蹈矩地生活着,按就班地学习、考学、工作,这辈子做过最出格一件大概就是不告诉父母而闪婚,现在变了。温崇月衣服咬起来是有些钝味道,他今天香气清新,如雨后冲刷干净森林,皮带扣凉,金属大多都这样,论怎么用腿温度去暖都暖不热,会被烙印下金属印,像浅浅纹身,三十分钟后被石楠气味细致磨平所有痕迹。 雨后车子在颠簸中行驶,温崇月将为夏皎用过湿巾收敛在塑料袋中。他裤子上不可避免有些,不过没,可以擦掉,能遮盖。夏皎扒拉着小纸盒,举起来,盯着了许久,转过脸:“……你车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温崇月面不改『色』:“以备不时之需。” “不时之需?” “就像刚。” “……” 夏皎说不出话来了,将小纸盒子重新放回去,身上披着温崇月套,就像天鹅拢住幼崽翅膀。有点疲倦,但睡不着。纸袋里装着中午买菊红糕,是茶馆里茶点,喜欢吃,就多买了一些,最上面一块印着牙印,吃不下,就暂时放着。 温崇月刚开了车载电台,现在不用再遮掩,又将电台声音调小。 他着手机上导航,确认道路,在渐渐小了雨水中穿梭。 “睡一会吧,”温崇月说,“到我叫你。” 夏皎打了个哈欠:“不行,现在睡觉,晚上就睡不着了。” 温崇月说:“晚上督促你。” “不是督促不督促问题,就是……嗯……”夏皎想了想,告诉他,“我有时候失眠,脑袋里总是会翻来覆去地想之前一些囧,糟糕东西,一想就停不下来。” 温崇月:“因为那些情有意思?” “不是不是,”夏皎疯狂摇头,“一点没意思,完完全全是因为丢脸。一想到以前干了那么多丢人情,我就不敢联系之前朋友和同学了,我觉着们肯定会想起来。” 温崇月说:“比如?” 夏皎面红耳赤:“晨间跑『操』,我踩掉了前面同学鞋子;上体育课时候,我一头撞到老师身上……” 温崇月饶有兴趣,听夏皎一气列举了四五桩糗,问:“那你记不记得同桌做过什么丢脸情?” 夏皎愣了一下。 努力回想,但大脑空空一片,比被擦过黑板要干净。 “瞧瞧,”温崇月,“没有人会一直记得朋友糗,皎皎。” 夏皎若有所思,裹紧温崇月给套,嗅着上面来自对方身上安味道。 “睡吧,”温崇月说,“快就到了。” …… 夏皎难用语言来形容自己对温崇月感情。 天然信任对方,因为年龄和阅历不同,温崇月自然而然地照顾着,夏皎喜欢这种相处模式。会因对方博学而感到崇敬,而这种感情又能督促着向更好、积极目标前行。 夏皎尝试着在买水果时候和老板聊一聊,可能仅仅是一句“您今天衣服漂亮”,或许是在回路上帮掉东西小学生捡起他书包里甩出来铅笔。 十月快结束,夏皎科目二考试终于过了,而为了庆祝考试功,温崇月买了阳澄湖大闸蟹。 蒸螃蟹想要不掉腿不流黄,就得先绑好腿,背朝锅底腹朝天,蟹腹塞几粒花椒,身上铺姜片和葱段,冷水下锅,一次『性』加足水。 拿来蒸都是湖蟹,除此,温崇月买了一些梭子蟹,夏皎到时候,这些梭子蟹活着,钳子都用橡皮筋捆起来。温崇月教夏皎怎么挑梭子蟹,一般来说,得挑饱满。不过多『奸』商喜欢往蟹壳里注水,所以在选时候得把梭子蟹拿起来,要梭子蟹眼睛朝上,俩大拇指一块捏肚脐上方两片壳,这两个壳好认,特别白。如果是自然饱满蟹,按上去硬硬;假如是被注了水或者空蟹,一捏就瘪,出水。 不单单是挑,温崇月示范给夏皎,如何斩蟹。先捏着梭子蟹蟹盖两旁尖角掰蟹盖,再翻开蟹肚脐,拿剪刀剪下整块…… 夏皎学得津津有味,实在记不住了,感慨:“幸亏里有你在,我不用学这些。” “是学一些,”温崇月利索地处理着蟹,摘下蟹肚子里像百叶窗蟹肺,“皎皎,万一我不在,你一个人想换换味,能照顾好自己。” 夏皎小声:“可以点卖。” 温崇月:“有些做不干净。”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温崇月沉『吟』片刻:“你跟谁学?” 夏皎说:“高婵,女同。” 温崇月莫可奈何叹气:“来这份工作给你带来了不少收获。” 夏皎眼巴巴地着温崇月处理螃蟹,一旁大闸蟹刚上蒸笼,没有开始。螃蟹忌和柿子、南瓜等东西同食,因此下班后今天没有温老师亲自打果汁。 馋得水滴答:“今天晚上除了螃蟹,我们有什么东西可以吃?” 温崇月说:“吃咱们皎皎上班时候『摸』鱼。” .... 第54章 蟹炒蛋黄豆芽烧老豆腐 夏皎:“我上班时候可没有『摸』鱼。” 温崇月略加思索:“那需要老师为你奖励朵小红花吗?” 夏皎:“不要!” 温崇月笑, 低头斩蟹身,这是件颇具技巧『性』的工,首先将整只蟹身竖起来, 要精准无误地将到从第二只和第三只蟹脚中『插』入, 讲究个快狠准。慢了可不行, 容易将蟹肉挤出来。今天要炒好几只梭子蟹,温崇月不打算炒蟹盖,直接将蟹黄挖出来。 了要夏皎, 就真的认真她。蟹的胃不能吃,温崇月剃出来给她看, 大闸蟹的蟹胃硬硬的, 而梭子蟹的软点儿,比起来, 像沙包, 蟹胃得留心点儿, 不小心就弄破了。 蟹钳有颜『色』的放在上, 刀背砸碎——手可不能放蟹钳上, 容易被软骨带着钳子夹住, “死蟹夹煞人”这句话可不是平白无故出现的。 夏皎的肚子饿到咕咕噜噜地叫,想到等会儿要吃晚餐, 因此现在不想再吃零食,小尾巴样跟着温崇月, 主动提出帮忙。她不擅长处理蟹, 能切姜切葱, 做些其他简单的配菜。 炒蟹最好要用大锅大火,里的没有饭店那样的大铁锅,用小火炒完得焖小会儿, 不然堆叠在块儿不容易熟。蟹体水多,稍稍加点盐就炒出汤汁来,和蟹黄在块儿,香喷喷。 温崇月拆了蟹脚上的肉,起油锅,等烧热了,直接打三个鸡蛋,蛋白翻丝丝的形状,蛋黄用铲子切块儿,倒蟹钳蟹脚肉,添米醋姜糖并点生抽,炒匀后直接出锅。 眼看着夏皎口水要流长江了,温崇月忍俊不禁,先拿了筷子递过:“小馋虫,饿狠了?先慢慢吃,我做其他的。” 温老师饭量大,单单是这三个菜完全不行,夏皎夹了块蟹脚炒蛋,蛋炒得嫩,用来炒蛋的蟹脚肉是温崇月挑出来的,和鸡蛋块儿吃,蓬松绵密,丰腴柔软。她捧着蛋吃得开心,冷不丁听温崇月问:“上海话里的’蟹脚’什么意思?” 夏皎举手:“和狗腿子差不多。” 温崇月称赞:“真聪明——来,张嘴。” 夏皎看到了温崇月在切番茄,经做好接受投喂的准备了,但温崇月却俯身,亲了亲她的唇。 甜甜的,有点香,有些舒服。 夏皎睁大眼睛,像是头倒入了猫咪的蓬松柔软肚皮上。 温崇月:“奖励个吻。” 夏皎愣了半晌:“这是对你自己的奖励吧?” “没错,”温崇月笑得格外道貌岸然,“奖励我将学生带的如此出『色』。” 夏皎咕哝:“……你只会把人带的很『色』。” 将学生带的很『色』的温老师在今日晚餐上仍旧发挥良好,他的强迫症在摘取黄豆芽的时候派上了用场。和夏皎在学校中经常吃到的那种带根黄豆芽不,温崇月会保证每根下锅的豆芽都是干干净净了根、每粒豆子都是爆满干净,水润饱满,和对角剪开的油豆腐块儿炒,入味,漂亮。 漂亮的豆芽烧透了,没有丁点儿豆腥气。豆芽最鲜嫩,几粒白糖把这股鲜滋味儿完完整整地吊出来。 道橄榄菜炒空心菜,听着简单,但夏皎和温崇月产生了点歧——夏皎吃空心菜是只吃叶子的,顶多加点杆点缀,而温崇月则是只吃杆不吃叶子,最终两人勉强达致,连菜叶子带杆块儿炒,混在起。上海人称呼空心菜为“ong菜”,夏皎只以为是方言,没想到温崇月有耐心,她笔画地写,原来是“翁菜”。温崇月笑着讲了这个读音的来历,最标准的应该是“蕹菜”,上海人它叫“蓊菜”,又有些人读字只读半边,就了“翁菜”,上海话里,“翁”就是“ong”。 夏皎狐疑不决:“这是真的?” 温崇月:“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总是知道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小知识,个蔬菜名能讲出许许多多有趣的东西。四川人喜欢讲叠词,什么“你懂个铲铲”“仙人板板”,就连空心菜叫“藤藤菜”,『潮』汕人叫它“应菜”,广东和香港地区的人都这是“通菜”…… 粤港中食不少,名菜多,譬如橄榄菜,拿芥蓝和橄榄,先用盐腌制,再油火靠,调味,『潮』州人喜欢拿它配白粥吃。温崇月不会做这个,不过可以直接买,玻璃瓶装的,广东省产地。橄榄菜本身有油,炒菜时候就不必多放油,和空心菜起炒,香浓入滋味。 更不要清蒸阳澄湖大闸蟹,入口鲜甜,蟹膏肥,肉质饱满丰实,配上温崇月简单调制的蘸料,更是回味无穷。 螃蟹『性』寒,多吃无益,温崇月炖煮了五谷杂粮粥,绵绵软软烂烂,夏皎喝掉了整碗。 晚餐间无意间聊到工,温崇月提了句,他们合公司原本在经营款以饭圈用户为目标者的开发app,遗憾的是刚开发没多久就得到了选秀叫停的消息,以至于些未团的选手无再搞粉丝经济—— 到这里,温崇月问夏皎:“我记得你上辅导班那阵,似乎就经很流行男团?” 夏皎专心吃空心菜的杆,虽然她们不怎么吃,但不得不承认,温老师的确具备着腐朽为神奇的力量。她愣了下:“什么?嗷,男团呀。” 夏皎:“比起来男团,我更喜欢团。” 温崇月:“可惜小皎皎以后要和团暂时再见了。” 夏皎:“……” 实上,在店里的时候,夏皎和仍旧快乐地点着外送。不过般是『奶』茶或者咖啡,有时候想要健康点儿,就点果茶,微糖。 花店里的工相对而言稍微自由,和之夏皎严格的工环境不,这里允许犯错,不会苛刻到要求变相加班或者工。如果非要有什么忧愁的情,那大概就是郁青真的金钱困扰—— 她的男友,至今没有将钱归给她。 “是暂时存在个虚拟货币交易所里,”郁青真,“哎,虚拟货币你们应该知道?就是比特币,狗狗币什么的……他给了我个链接,他拿那部钱全买了虚拟货币,现在存在这个账户里,这几天涨势好,建议我过几天再取出来。” 吸管的孔被珍珠堵住了,夏皎努力吸了两口,仍旧没有吸动。 她短暂放弃,皱眉问郁青真:“你直接买过吗?” 郁青真耸耸肩:“买过基金,这玩意估计和那个差不多。我app看了,他没骗我,的确帮我买了很多……昨晚上他我怎么弄,到今天上午,我卖出,好伙,赚了快两千。” 高婵发出声:“哇!” 夏皎仍旧不相信天上有白掉下来的馅饼儿,她谨慎地问:“能提现?” “当然能提啊,”郁青真,“我把赚来的两千全提现了,他今晚继续我建仓、设资金盘……” “停!”夏皎,“记得你开始怎么的吗?钱拿到手,立刻提现,别犹豫。” 郁青真压低声音:“可是我上午能赚两千哎。” “虚拟货币这东西……”夏皎按了按眉心,和郁青真,“我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你就是有些神经过敏,”郁青真笑了,拍拍她肩膀,眨眼,“钱都提出来了,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而且钱又不是转给他,在正经的平台上呢。我就再试这两天,赚够这笔就收手——我和他谈那么久恋爱,总得沾点光才行,你对不对?” 夏皎勉强点头,她想再劝,总觉着这情听起来好像不太对劲。无论郁青真怎么得天花『乱』坠,夏皎可记得清清楚楚,钱没有到郁青真账户上呢。 这很重要。 郁青真完全不在意了,她信誓旦旦,错过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她平时接触的人很少有这样懂金融知识的,对方鸡贼归鸡贼,能带着她起赚钱的话,郁青真倒能暂时和他再保持段时间感情关系。 反正郁青真不会再和对方私下里约见,顶多就是聊几句。对方工似乎挺忙的,有搭没搭地聊着,正中郁青真下怀。 夏皎晃晃脑袋,她暗自祈求是自己多想,最好是自己多想。 十月初。 北雁南归,文心兰始,人蕉开。 这几天红『毛』不怎么来花店口了,郁青真松了口气,或许是赚了钱,心情好,把这件告诉夏皎。夏皎低低地唔声,没怎么放在心上,在下班的时候,却无意间撞到了熟悉的头红发。 不过这头红发短了许多,根部开始发黑,他没补,而是低着头,在狭窄的巷子角落低头和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学生话,俩人人根烟,抽得十熟练。或许是注意到视线,红『毛』忽然抬头,看到夏皎,又立刻低下头,拉下鸭舌帽遮住脸。但就这么瞬,夏皎是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淤青和黑眼圈,像是被人暴打了顿。 夏皎什么都没,她算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知道校园暴力多么讨厌、如何能毁掉个人。从小到大,夏皎都不喜欢这些所谓的校霸,她有些厌恶地别过脸,不看。 但晚上仍旧做了噩梦。 夏皎梦到自己重新回到初中,个人孤零零吃饭,上课,上厕所,放学回。小组讨论永远找不到组队的,她甚至会收不到班级活动的通知。 班上很少有人和她块儿玩。带头孤立她的那个男学出玩,回来挨个儿桌送明信片和小零食,绝对不会给她;夏皎抱着业本交到课代表桌子上,课代表立刻抽纸巾擦拭双手,好像触碰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偶尔有对她示好的学,会立刻遭到好友的番导和科普,在蜚蜚流言下,立刻和她撇清关系。 初中生最容易抱团,他们天真,无辨善良邪恶与否,做不在乎对是错,在意的是自己是否合群,是否能被团体所接纳,是否能跟上大部队的“『潮』流”。 就像“非主流”流行的时候,很多人□□空间都装饰着各种黑『色』和骷髅头、颓废抽烟的照片,他们『迷』恋所谓的死亡,『迷』恋背叛与争吵、“给命”的友谊,并为此类衍生的故感动到流眼泪;“小清新”风格取而代之的时候,大立刻又统买棉布裙子,追求森系,吹捧文艺范儿。 他们当然可以这样轻松地换『潮』流,今天因为“她告老师,恶心”来悄然孤立夏皎,明天,那个带头孤立人的人偷东西被发现,大默契地孤立“他小偷,他恶心”。从始至终,无论是始俑者,是跟风的人,没有个向夏皎道歉。 高中时候,偶然遇到以的初中学,他们会笑着,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样,和夏皎亲切地打招呼,聊天。 他们怎么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难道只要不做第个向她扔石头的人就不是从犯了吗? …… 夏皎深夜惊醒,听到温崇月叫她名字:“皎皎,皎皎?” 夏皎含糊不清地应了声,朦胧中有人擦她的眼睛,像是用湿巾,她不太舒服,只是紧紧抱着对方,头抵在对方胸口处,闷声:“温老师。” “嗯,我陪着你,”温崇月,“睡吧,小娇娇。” 他没有再闹夏皎,只是安抚地轻轻拍她的背,不紧不慢。温崇月不擅长唱歌,唯独会首童谣,哼得有模有样:“猫猫你不走,乖乖瞌睡有;猫猫你不来……” 夏皎搂着他的右胳膊,又被他拍着背,终于入眠。 次日清晨,她只隐约记得自己昨日好像做了什么了不得的情。具体的怎么想都想不出来,慢慢地喝着温崇月冲泡的蓝莓燕麦牛『奶』,包上抹着香喷喷榛子酱,口下,浓厚带着醇香。 好吃! 今日工算顺利,不过夏皎眼皮子直蹦啊跳啊。俗话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夏皎不信这个,全当是玩笑话。 只是在中午时,她是得到了个十糟糕的消息。 温授心脏病复发了,护工及时发现,打了救护电话,立刻通知了温崇月和夏皎。 夏皎匆匆忙忙和蓝姐请假,蓝姐痛快批了。饶是温崇月及时订票,等两人抵达医院时,经到了晚上。 抢救得很及时,温授安然无恙,在观察室中休息。温崇月和医生、护士长低声沟通的时候,夏皎站在他身后,看着旁侧、坐在医院长椅上的白若琅。 夏皎第次看到这位贵『妇』人如此憔悴、狼狈的模样,妆在脸上的时间太久了,她没有补,遮盖不住的疲倦和衰老痕迹,口红残了,或许因为着急,对方的脸『色』并不好。只有在刚才看到温崇月和夏皎的时候,她那犹如网中鱼的眼睛才隐约透出点光彩。 温崇月向医生道谢,送走他们之后,才走到白若琅。 他:“妈,我们谈谈吧。” 两个人出谈,夏皎则是陪伴在温授的病床旁。老人在昏『迷』之中,德高望重的老授,医院这边很看重,安排了间单人病房。夏皎看不懂那些仪器,就坐在旁边,安静地等待。 中间医生来查了次房,夏皎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对方好像看了她几眼,不过都戴着口罩,夏皎是心『乱』如麻,没有多想。 只是迟迟没有见到温崇月回来,在护工过来照顾温授的时候,夏皎出了,从走廊尽头的窗户往下看,她只看到白若琅失魂落魄地往外走,没有温崇月的身影。夏皎心里有些发悚,她知道温崇月和白若琅两人之间极为不合,现在温授心脏病发不知道和白若琅有没有联系…… 她紧张地跑下楼,向着刚才白若琅离开的方向大跑。今天夏皎穿的是双小皮鞋,布洛克雕花,很好看,但不适合跑步运动。下台阶的时候扭了下,不过好,不算很痛,夏皎心里惦记着温崇月,此时此刻不在乎这些,紧张不安地四下逡巡,希望能够早日找到温老师的身影——有了。 夏皎在假山石后找到了温崇月。 他坐在块石头上,没有抽烟,只是低着头,阳光晒不到这片区域,这里温度很低,温崇月只是安静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声音,他抬起头。 夏皎看到温崇月脸上有瞬的茫然,只有瞬。 下刻,他切换她熟悉的那种微笑,自然平和,滴水不漏,瞧不出任何错漏。 温崇月:“皎皎,怎么了?” 夏皎走过,她的脚腕有点疼,不过现在经不会再在意了。她穿过了阳光,踏入山石阴影,走到温崇月,伸手,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他站起来。 夏皎伸手,搂住温崇月的头,第次让坐着的温崇月依靠着自己,她身体相对单薄,却仍旧生涩的、学习着温崇月安慰她的方,轻轻拍着温崇月的背。 夏皎手触碰着他的背,另只手悄悄『摸』上温崇月的后脑勺,他的头发浓密,发根硬,『摸』上是令人羡慕的触感。 夏皎不太会安慰人,但在此刻,她几乎全凭靠心中所想,都是她想要对温老师的话。 她低声:“崇月,你要是难受的话,悄悄地在我这里休息休息,缓缓,好吗?不要那么冷静了。” 片刻后,她听见温崇月的声音,很镇定:“皎皎,如果你确定要我这样脸贴胸的话,坦白来,为个生理健康的年男『性』,我真的很难冷静。” 第55章 牛奶花生鸟结糖桑寄生莲子蛋茶…… 成熟的成年男只在这里坐了一小会儿,即使夏皎说可以陪他再坐坐,温崇月仍摇摇头:“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夏皎说:“温老师,请不要以可以用美食来转移话题。” 温崇月只是笑,他站起来,顺手按了按夏皎的头,『揉』了『揉』:“什么转移话题?怎么不叫我’崇月’了?” 夏皎憋红了一张脸:“……以后再说。” 真奇怪,真的不知道自己刚刚什么忽间脱口而出这个称呼,听起来有点比平时多很多的亲昵。人并肩去了医院,温授还在休息,温崇月和护工阿姨简单地聊了几句,确认一切正常后才带了夏皎离开。 晚餐在一家顺德老板的店里吃的,用五花腩煮出来的“一夜鲜”,加了墨鱼煲的木瓜汤,顺德人擅长烹饪鱼,不喜欢用姜,多的还是用陈皮和胡椒来提鲜味儿。作广府菜的基本味道之一,顺德多用糖和豉油来调菜品的味道,譬如温崇月第一道点的“群英荟萃”——不是小品上的那个“萝卜开会”,这一道菜是将江豚、蟹和蚝用油煎到香喷喷,再加烧肉,用白胡椒粉和陈皮粒反复煸炒出来香味,再下清水焖到酱汁都如画,再添ox酱。 这一套做法听得夏皎头晕脑胀,好不容易抓到机会,问温崇月:“你怎么知道?” 温崇月说:“大厨是我朋友。” 夏皎嘀咕:“你怎么这么多朋友?” 温崇月略一思忖:“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社交达人?” 夏皎纠正:“温老师,你已经跟不上啦。社交达人这个词语已经不常用了,现在我们管这种叫做’社交牛『逼』症’。” 温崇月批评:“夏同学,请不要说脏话。” 夏皎小声抱怨:“一本正经,就像你晚上没说。” 温崇月很镇定,他喝了一口大麦茶,开始看糖水。温授病情安稳,这次犯病的原因是情绪波动太大,接受到外界刺激……温崇月要白若琅发誓少与父亲往来,明确地告诉对方——倘若温授身因此不好了,温崇月将再不会与来往。 温崇月说到做到,白若琅明显知道这点。 事实上,温崇月并不在意白若琅怎么想。比起来母亲的伤心与否,他更在意父亲的身健康。现在勉强算是尘埃落定,他当优考虑如何让跟随他奔波的妻吃饱喝足,而不是去考虑白若琅如何。 又点了一例川贝莲银耳炖木瓜,这是给夏皎喝的,秋冬适宜的补品。温崇月要了一份桑寄生莲蛋茶,慢慢地喝,夏皎看了看自己的东,又看了看温崇月的,怎么看都觉着他那份味道更美。 温崇月不小气,他很乐意和妻分享食物,夏皎见他默认,举起勺跃跃欲试,尝了一口—— 哇,味道有点怪怪的,看起来棕棕黑黑,尝在嘴巴里面有一点点的苦涩茶味,虽加了冰糖,但份量少,不算很甜,全是普洱焗出来的茶香,还有桑寄生,更不要说里面加的莲和烚熟鸡蛋。这些在夏皎中有些怪异的东搭配起来,有一股醇和温暖的味道。 不过。 夏皎将这份糖水仍旧老老实实推给温崇月:“还是我的木瓜汤好喝。” 温崇月只是笑,不多说,吃完饭后,他又去买了牛『奶』花生鸟结糖,据闻是香港铜锣湾皇后饼店的驻店王牌糖果产品,不过温崇月也说了,这里的师傅做的到底不如那边好吃。问清楚夏皎现在店里有多少同事后,温崇月就又另外买了几份。 “回去和同事们分一分,”温崇月嘱托,“这次紧急请假,给们也添了麻烦。同事嘛,每天相处那么久,送些手信,就当是一份心意。” 夏皎用力点头。 晚上以温崇月会需要,但后只是抱着休息。只是今晚的拥抱和平时有些不同,夏皎曾经讨厌自己的敏感,但现在,察觉敏感并非坏事,至少够在此刻清晰感受到丈夫的低落。即使温崇月什么都没有说,夏皎还是忍不住想起坐在假山石遮蔽阴影下的他。 每个人消化情绪的方式都不同,夏皎做的,只有努力给他拥抱,陪他聊天。 温崇月想说的话,自会说的;有些事情,他不想多讲,夏皎也不会去干涉。 温授还得医院观察48小时后再出院,这几天,饭菜都是温崇月做好了送过来。温授生活习惯健康,现在年纪大了,也没有高血压或高血糖之类的慢病困扰。饶是如此,温崇月仍旧做了适合病人的清淡菜肴,不过在送来的时候,会额外再给夏皎准备一份爱吃的菜,酸甜咕咾肉,或梅菜五花腩,再或一道水煮肉。 病人要吃得清淡,陪病的人也得多吃点好吃的补补。 夏皎总感觉这样下去自己的重肯定要飙升,趁着温授睡着,温崇月和一块儿去去。 重数字被语音清晰播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天都要塌下来了:“温老师。” “嗯。” 温崇月很沉稳地应了一声,将夏皎从重秤上拎下来。 “这是咱们皎皎没发挥好,”温崇月说,“下次再来。” 夏皎:“……”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温崇月并不建议按照热量吃餐,在他中,只要身健康就好,没必要一定要保持那个数字或怎样的型。温老师对此全不在意,但夏皎只忍痛第七十八次发誓—— “下次我一定只吃八分饱!!!” 没办法,温老师做的、带品尝的滋味实在太好,让人很难控制住自己进食的欲望。 不过,在温老师的监督下,夏皎也渐渐『迷』上了饭后散步,晨跑这件事对来说还有难度,但夜间慢跑这件事的可执行度不错。医院中病人很多,温老师就带了夏皎去附近的小公园中慢跑。夏皎在这个城市生活了许多年,其实晚上很少去这样的场合走走跑跑。晚上的老年人不多,他们大多睡得要早一些,散步的多是些中年人,带着孩,还有人卖那种小小的,可以飞上天的发光竹蜻蜓。 夏皎已经过了玩这个的年纪,只是停下来多看几,温崇月便拉着过去问:“多少钱一个?” 那人说:“五块一个,十块钱俩。” 夏皎拉了拉温崇月的衣服,小声:“我不玩,我都多大了。” 温崇月不置可否,他仍在和那人讲价:“便宜点吧,大晚上的,这东丢了也不好捡。” 那人说:“这样,十块钱仨?怎么样?” 温崇月说:“我们个人,三个不好分。” 夏皎的脸已经红成红灯了,站在温崇月身侧,巴巴地看着他心平气和地和人聊。来回几句,十块钱买了四个发光的竹蜻蜓回来,让夏皎挑,夏皎挑了俩红『色』,俩黄『色』,天气有点儿冷,夏皎往手上吹了吹热气,巴巴地望着温崇月。 温崇月付了钱,看着夏皎把这些东当宝贝一样捧着,笑:“这么喜欢?小时后没玩过?” 夏皎说:“小时候玩过呀,不过……嗯,总是丢。以前还有那种糖,也是放在竹蜻蜓末端的,一般是水果软糖,还有个小哨,吃完可以装起来飞……” 很开心地和温崇月谈起了自己小时候的玩具。不过家里面爷爷『奶』『奶』攒钱很难,『奶』『奶』是典型的家庭主『妇』,偶尔去零工;爷爷是建筑工人,和好几个人一块儿组队干活。 夏皎见过『奶』『奶』包钱的蓝『色』棉布手绢,一『毛』钱、『毛』钱也要整整齐齐地卷起来、理好,裹在一起,十分辛苦。 一颗糖就要『毛』钱呢。 夏皎总是丢玩具,每次都找不到,慢慢地就决定不买了。 后来上初中,到了爸爸妈妈身边,妈妈带着夏皎去超市买东,说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夏皎唯独看中了有着软糖的竹蜻蜓,不过地区不同,那时候早就涨到一块钱一个。表达了自己想要的意愿后,妈妈很吃惊:“皎皎,你这么大了还喜欢这种?而且这糖里面全是『色』素,吃下去不好……” 夏皎后也没买成。 后,再一次拥有竹蜻蜓,就是现在,还是会发光的。 温崇月怎么才将竹蜻蜓搓动、飞高高,掉进草丛了,夏皎再跑去捡。周围玩这个的多是小孩,温崇月也不在意,笑着看兴冲冲地捡了竹蜻蜓回来。 俩人在外面逛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医院,到病房的时候,刚好是晚上八点,医生查房。还是昨天那个看了夏皎好几的医生,这次和温崇月聊完之后,才笑着看夏皎:“夏皎?” 夏皎听这声音有点耳熟,但是分辨不出。疑『惑』:“你是……?” 对方没有摘口罩,只是笑,睛弯弯:“认不出了?咱们一块儿上初中,你忘啦?我郭晨材啊。” 夏皎愣了愣。 这个名字勾起不好的回忆。 当初,说告老师、带头孤立的,就是郭晨材。 初中班级里几十个人,很多名字只剩下模糊的印象,唯独这个,刻骨铭心。 夏皎迟迟没有动静,良久,才客气地说:“好久不见。” 没有算和对方握手。 对方好像早就忘了这件事情,笑着说:“是挺久的,那时候咱们不一块儿考上一中吗?高中时候也没怎么看见你,后来听说你考北京了……” 温崇月坐在温授病床旁,正和父亲说着话,闻言,抬头看过来。 自己的妻似乎有些害羞,微微垂着头,羞涩和对方沟通的模样。那个自称是初中同学的医生表现的倒是十分十分热情,一直在叙旧,听上去像是已经十八年没有和女生聊过天了。 温崇月微不可察地蹙眉。 在医生再度说:“还记得吗?那时候我就坐你后面——”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温崇月站起来,他客气地断对方:“你好,我是夏皎的丈夫,温崇月。” 郭晨材怔住,问夏皎:“你结婚啦?” 夏皎:“嗯。” 郭晨材忙和温崇月握手,只是话客套生疏了一些。病房里不是适合聊天的地方,三个人去了走廊,现如今走廊上人很少,寒暄几句,才握手离开,一直到告别,夏皎都没有再看郭晨材的睛,有一些发呆。 温崇月平静地问:“在这地方见到初中同学,会不会感到点温暖?” 夏皎感觉他话的语气稍微有点不对劲,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刚刚看到了一个让半个青春期都蒙在阴影中的男人。 夏皎闷声说:“何止是温暖,我看到他就气到要冒火。” 说到这里,听见温崇月笑了一下。 莫名其妙,夏皎抬头,奇怪地看着如今看上去像如释重负的男人:“我气到冒火你什么开心?” 温崇月笑着『揉』了『揉』脑袋:“因温老师晚上可以给皎皎炖下火的鲫鱼汤。” 夏皎说:“你的神看上去很不对,看上去不像是给我炖下火的鲫鱼汤,更像准备拿我下唧唧。” 温崇月伸出手指,勾了勾鼻尖:“夏同学,请端正你的言行。” 夏皎捂鼻抗议:“温老师,请不要罚。” 温崇月只是笑,夏皎今天完全『摸』不透温老师的心意,只在次日清晨恶狠狠地吸走温崇月早餐的香气,让这个男人只吃到没有香味的早餐。 第二天上午,夏皎没有去医院,温崇月让好好休息,睡饱了回笼觉再说。反正医院那边有他,不必担心。夏皎美滋滋地一觉睡到十点钟,发现早晨给温崇月发的那条询问短信还没有回复。 早晨想问问对方,昨晚买的冰激淋放在哪里了。 夏皎着哈欠起床,给自己泡了咸柠檬,一边喝,一边认认真真地给温老师发短信。 小皎皎:「你怎么还没有回我呀?」 小皎皎:「我可是了你刚学的字」 五分钟后,温崇月回复了。 温老师:「冰激淋在冰箱下一格里面,被挡住了,你拨开看一下就找到了」 温老师:「抱歉,刚才在和医生讨论治疗方案」 温老师:「作补偿,我决定给温同学一个红包;你等我几个小时了?」 夏皎认真地戳:「小时」 其实是一小时四十分钟。 四舍五入嘛。 温崇月很快发起转账,千块。 夏皎愣了愣,点了接受转账,后。 温崇月看到手机提示。 「小皎皎撤回了一条消息。」 夏皎将刚才那个「小时」撤回了。 后。 小皎皎:「其实我等你等了7200秒」 小皎皎:「温老师要给我720万赔偿吗?那多不好意思呀(〃≧w≦〃)」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第56章 梨木烤鸭糖醋藕条 泡过水的咸柠檬尝起来些许咸,其实这东西本该是运动或者徒步登山、在日头下暴晒出汗补充盐分用的。既能生津解渴,又能提神醒脾。温崇月广州的朋友给他寄了许多过来,除了咸柠檬,还川贝柠檬、姜汁柠檬、薄荷甘草柠檬…… 其实夏皎喜欢吃的,还是和温崇月领证在粤菜餐厅吃饭时,对方买的一小袋甘草榄。生长在『潮』州的嫩榄,爽脆可,干净渣,被甘草、薄荷、丁香等调料腌制入味。 夏皎的杯小,只加了一点点的水。她小喝,盯聊界面。 良久,对方终于回复。 温老师:「晚上给」 夏皎好奇,为什么是晚上? 不过她仍旧认地和对方沟通,说自己只是开玩笑。 温老师:「没事,反正每都给」 夏皎:“咦?” 她不太清楚。 到了晚上入睡前,夏皎才明白了温崇月中的“每都给”。她搂温崇月的脖颈喘气,就像刚刚一气爬了珠穆朗玛峰,又像是在草原上驯了一的野马—— 论如何,向体贴又注意伴侣体验的温老师收亿万份活『性』的不完全生命,和收钱的感觉一样快乐! 次日,夏皎和温崇月去医院中接温教授出院,这些事情多温崇月做。证件,医保卡,缴费单,钱……温崇月条不紊地办理,而夏皎却被另一旁一个独自站立的老吸引了视线。 那是一个穿极为简朴的老『奶』『奶』,戴一顶针织的帽,『露』出来的头发花白。个不高,因为上了年纪导致的弓背而显得更矮,她手里拎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病例档案和拍的片,像是不知道该去哪里。 现在来就医的很多,都很忙,分诊台的暂时没看到她。 温崇月注意到夏皎的视线,他说:“过去问问?” 夏皎点头。 温崇月鼓励:“去吧,我在这边等。” 夏皎走过去,低声问那个老『奶』『奶』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对方不会讲普通,音很重,但夏皎接触的多,也能勉强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老『奶』『奶』是过来复诊的,她眼睛不太好,又不识字,走到这里记不起上次的标志了,刚刚也没找到问。 老『奶』『奶』误以为她是医院里的工作员,边说边把病历本掏出来。夏皎没阻止,想看清楚她去的科室,这样等会儿和分诊台也方便。 但她没想到老『奶』『奶』患的是肺癌。 夏皎愣了一下,听老『奶』『奶』絮絮叨叨地讲:“本来我孙今陪我过来的,不过他学校那边疫情管控,出不来。我想也没几步路,自己走过来也行……嗨,就是一感冒,没想到吃这么久『药』还没好……” 夏皎听老的抱怨,她领对方找到护士,老『奶』『奶』对她说了许许多多感谢的,夏皎只勉强一笑,她心中五味杂陈,就这样慢慢地转身又去找了温崇月。 温崇月已办理完出院手续,也结清了钱,仍旧站在原地等待,看见夏皎耷拉过来,他问:“怎么了?” 夏皎摇了摇头,过了一阵,才说:“刚刚那个老不知道自己病得很厉害了。” 不仅不知道自己病得很厉害,老不会用智能机,很多事情上都不方便。她刚才还在和夏皎聊起来时候的事情,磕磕绊绊,没智能机就好像成为了被时代抛弃的黑白电视。老『奶』『奶』一路过来,迫不得已求助,遇到的些态度很差…… 夏皎想啊,如那些知道阿婆患了这么重的病,会不会对她好一些。 不过这听起来也些道德绑架。 温崇月只是安抚地拍了拍夏皎的脑袋。 他说:“自己问心愧就好,皎皎。” 夏皎抬头:“嗯。” 她觉不可思议,温老师好像能明白她所的想法,就像现在,她其实没告诉温崇月来龙去脉,仅仅是只言片语,他就能够精准捕捉到夏皎的烦恼源头,并宽慰她。 这神奇的能力并不仅仅在今展现,还在夏皎为中午饭纠结的时候,温崇月主动提出,午饭回家吃。 他似乎能读心。 中午在家中吃饭,饭菜是温崇月和护工阿姨两一块儿做的。正宗的北京烧茄,用的是初秋季节产的茄,本地品,皮薄肉厚圆茄,紫黑『色』,皮瞧上去锃亮,一层油光。 刚买回来的时候,温崇月还拎茄教夏皎认,得挑头上脐儿小的,籽少,不至于太老,也不会太嫩…… 温教授不喝茶了,他喝温开水,捧杯喝,笑责怪儿:“教皎皎学这些做什么?咱们家就没让妻下厨的。” 温崇月说:“爸,时代不同了,万一我出差,总不能让皎皎点外卖?” 温教授腿上盖了张毯,他平和容地说:“这怕什么?苏州那边,直接让皎皎跟姑姑吃——她男友小霍——” 温崇月提醒:“是小张。” 夏皎在喝水,差点呛住,忍咳嗽,压下去。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憋的脸点红,她自己给自己顺气,悄悄竖起耳朵,认认地听父俩的谈。 很明显,温教授些不太清楚于昙的男友已换了好几任,他记不太清楚。 温教授疑『惑』:“张允和?” 温崇月叹气:“张抱林。” 温教授又问:“和上个小张比起来,这个小张厨艺怎么样?” 温崇月回答:“也不错。” 温教授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解决完名字问题,温教授慈爱地看夏皎:“苏州那边就去找姑姑吃,她的嘴巴很挑剔,吃的饭菜味差不了;等过几年,们是回北京,崇月忙,就来我这边吃饭。” 夏皎简直像是小学生听课,认点头:“好的。” 温教授的这套房也一段时间了,隔音效并不算好。 温崇月让夏皎在这里坐喝水聊,他去厨房中烧茄,这菜听简单,实际上不然,得先让茄在八成热的素油炸一遍,煸匀透了再捞起来,控干净油,拿酱油、蒜末和吃不出甜味儿的糖来烧。 护工阿姨去买了用梨木烤炙出来的鸭,温崇月自己拆开片,鸭架剔得不算多么干净,放滚油里炸一下,和切成块儿的白萝卜一块儿炖汤。黑木耳炒山『药』补气血,这时候的胡萝卜甜度足,切成丁和香菇丁一块儿煮熟,拿水淀粉勾芡一股脑儿浇锅塌豆腐上,去壳板栗烧鸡,糖醋藕条,白灼芥蓝…… 还蒸的米饭。 夏皎是南方,平时还是吃米饭比较多。屋里就她一个南方,温崇月买馒头和烧饼的数量都不算多,多蒸了些米饭。 倘若是和亲或发小一块儿吃饭,温崇月都会陪夏皎一块儿吃米饭。 夏皎第一个先吃的还是烧茄,过油煸和酱油闷的茄感肥嫩,味道也醇厚。往里面放的酱油份量恰到好处,刚刚好能烘托出圆茄的鲜味儿,又没丝毫苦味儿,茄瞧上去也是酱红发亮,蒜末是加的,没焖熟,特的鲜蒜香。 烤鸭肉已被温崇月妥善片好了,盛在白瓷盘中,和夏皎所熟知的那蘸甜面酱、加上葱丝黄瓜丝卷进荷叶饼里的吃法不一样,这次拿鸭肉蘸的料是蒜泥汁儿,搭配的也是细细的萝卜条,裹进马蹄烧饼里吃,爽又解腻,就连夏皎这个不爱吃萝卜的也一吃吃掉了一张。酥脆的鸭皮也香喷喷,不蘸酱,沾点儿细细的白糖吃;温崇月还调了黄芥末酱,摘了生菜,往鸭肉上涂薄薄一层黄芥末酱,用生菜一裹。 夏皎还温崇月这边得知了一个不成文的北京老规矩。原来在以前,吃烤鸭也个讲究,在鸭快吃完的时候,得把鸭头切成两片,和两片鸭尾巴上的肉一并给贵客或者辈份长的吃,寓意头尾。 夏皎下意识地想该给温教授尝,但温教授笑摆摆手,示意温崇月端给夏皎:“咱们不讲究这个,多旧的老规矩了,给皎皎尝尝。” 北京一年四季都吃鸭,不过夏的鸭吃得少些。一来呢,夏季的鸭都掉膘少肉,吃起来不好,太瘦太柴;二来和北京的气候关系,夏季总是闷热『潮』哒哒的,连带鸭柸也『潮』湿,烤出来的鸭皮不够香。 现在秋过去,正好吃肥鸭,温崇月不是专门片鸭的,因此并不能将每片鸭肉都料理的“肥瘦皮”,但这伤雅,夏皎吃烤鸭,一份马蹄烧饼里塞了十多篇鸭,嚼起来香喷喷,鸭肉酥嫩香醇,梨木烤出来的木香和肉一块儿在嘴里融化掉,香到停不下来。 不速之客在夏皎吃完一张马蹄烧饼按响了门铃。 是白若琅,她化精致的妆,仍旧衣衫素净,拎一只四格戴妃,脸上略憔悴『色』。瞧见护工阿姨开门,她只轻声问:“还在吃饭呢?” 温教授拄手杖过去了,他的身体尚好,请白若琅进来。温崇月和夏皎站起来,白若琅今不见以往那傲气,反倒些局促:“们吃,我就是给皎皎送些甜点过来。” 温崇月不说。 夏皎看白若琅的确还带了一个小盒,装的很精致,她主动接过来,笑说:“谢谢妈。” 白若琅点惊讶,用手拢了拢头发,夏皎瞧见她发里的银丝,一闪而过。 温教授示意夏皎和温崇月先吃饭,他和白若琅单独聊一会儿。 然,温家都喜欢单独聊。 夏皎将盒放在旁边,问温崇月:“说盒里会是什么呀?核桃酥?缸炉?茯苓饼?还是槽糕?” 老北京忌讳说“点心”,说是古时候酷刑里面的千刀万剐,一刀是送命的,就叫“点心”。他们忌讳说这些,统一说饽饽,吃饽饽,饽饽铺。 传统的饽饽铺,漆金木牌,得在上面用汉、满、蒙三语言写。满蒙饽饽一般加『奶』油,儿汉族饽饽常用的是白油,清饽饽得用香油。 不过这些都是旧时候的事情了,现在讲点心,甜点,饽饽,都行,所谓。 没一直守这些用的死规矩。 温崇月说:“概是花糕。” “我这次给皎皎带了些花糕和茯苓饼,”白若琅说,“我知道送其他东西都不太合适……想来想去,还是送些甜点。” 温启铭问:“怎么过来的?不喝点茶?” “老林送我,他车还在才低声说,“启铭,当年是我对不起。” 温启铭只是笑:“都过去了。” 温启铭心脏病发这件事情只他们两知道实情。 白若琅的丈夫,宋良舟在不久前亲自向温启铭致电。坦言告诉温启铭,在白若琅和温启铭离婚之前,他就已和白若琅了感情。这时候电给温启铭的意义也不言而喻,宋家生意做得不行,原本依靠的树在反腐中倒了下来,日渐式微……宋良舟见白若琅和温启铭渐渐来往,他心里妒忌,又不能对白若琅发火,只能将所的气都向温启铭身上发。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温启铭承认自己当时的确些冲动,这耻辱是论哪个男都法忍受的,包括多年前,他在儿面前险些遭受折辱。两下一刺激,外加他当还未服『药』,急火攻心,才进了医院。 而现在。 温启铭已想开了。 即使白若琅想澄清,告诉他,那些事情是假的,她没背叛当时的婚姻。 都所谓了,温启铭已不会再去在意了。 失去女儿是两共同的责任,温启铭愧疚自己当初在那个时间点出差。那趟差事本不是必的,只是温启铭想出差给的额外补贴,他已是两个孩的父亲,养妻养孩,白若琅『性』格娇,跟他已实算了委屈,温启铭不忍心让她跟自己受罪。于情于理,他都义务、责任来赚取更多的钱,养好这个家。 他也懊恼自己的确将白若琅保护的过于,她不好好学习也由她,以至于发生这本可以避免的灾祸;也懊恼自己在选择保姆上没仔细用心…… 但他们的小女儿的的确确已病逝了。 这是两夫妻之间永远再难愈合的裂痕。 事情发生到现在,已过去二十多年,始至终,温启铭都没指责过白若琅一句。他清晰地明白父母生爱,而孕育生命、十月怀胎到辛苦产,母亲这一身份遭受的痛苦和折磨远远比男『性』多很多。 因此温启铭认为罪责在自己,他始终也在想办法来进行弥补白若琅。 “都过去了,”温启铭对白若琅说,“若琅,也该向前看。” 白若琅没想过会他中听到这语,僵了一僵。 她被保护的太好了,两桩婚姻,两任丈夫对她都是呵护得如珠如宝,和温启铭年少时候不顾一切、违背家意愿也在一起的恋爱,而宋良舟是待她几十年如一日的疼爱,供给她锦衣玉食,青梅竹马两小猜…… 但都过去了。 温启铭劝她向前看。 于他,曾在炉火前烤红薯、寒夜里骑车载她去黑市偷偷买手表,攒钱去看电影,为了温启铭,白若琅挨了父亲两个巴掌、到鼻出血…… 都已过去了。 半晌,白若琅轻声说:“好。” 夏皎和温崇月在午饭才去往机场,没让温教授送。 下了飞机,回家的路上,夏皎终于开点心盒,花糕酥软,她尝了一,转脸,好奇地问温崇月:“我记得是不是个太平歌词?叫饽饽……饽饽什么?” “饽饽阵,”温崇月说,“小时候还背过,’花糕蜂糕千层饼,请来了八件儿的饽饽动刀兵……’” 他不会尝,十几年没接触过,现在仍旧倒背如流。温崇月一副好记『性』,但时候也希望自己的记『性』不必如此好。好的东西也记得,坏的也记,在心里面慢慢地攒起来。 晚饭,夏皎发现自己的脚指甲该剪了。她自己不太会修剪,至少很难剪出来圆圆的那好看甲面。 温崇月原本在看书,瞧她这样小心翼翼地剪,实在看不下去了,书一丢,挽袖袖过来,她手里拿过脚指甲剪,拍拍自己腿—— 夏皎双手压在沙发上,挪屁股,一墩一墩地挪过去,两只脚搭在温崇月腿上,乖乖巧巧地任由他剪。 温崇月剪的仔细,甚至还戴了眼镜,将每一片脚指甲都剪的圆圆可爱。 夏皎一顿猛烈地夸:“啊,温老师,您这技术,去我们扬州吧,修脚师傅一定抢收当关门弟。” 温崇月放下脚指甲剪,顺手捞起逗猫的羽『毛』棒,作势挠夏皎的脚心,惊得夏皎一声叫,慌忙想将脚缩回来,但温崇月捏她的脚腕,动弹不得。一一小两只猫也被逗猫棒上的铃铛声吸引了,温泉直接跳到夏皎怀里她搂,而小虾米出师不利,错估距离,一脑门撞在沙发上,摔下去,若其事地甩尾巴躲进了桌 温崇月扯夏皎脚腕,连带猫往自己方向拉:“伸爪,我看看手指甲不剪。” 这样说,他松开,用湿巾擦了剪脚指甲的小指甲剪,换了专门剪手指甲的,重新用湿巾擦一遍,连带手指也擦一次,才去握夏皎的手。 夏皎的手指甲很漂亮,不过因为如今工作需常用手,做太复杂的装饰会不方便。因此她常做的的美甲也简单,只做了颜『色』,没粘其他漂亮的饰品。 夏皎任由温崇月握自己的指甲检查,在他专心看的时候,凑过去,摘掉他眼镜,在对方眼睛侧边轻轻亲一。 现在的温老师是温柔的植物香。 夏皎小声说:“温老师,我的指甲不用剪,但的指甲可能需剪一下了。” 这样说,她低头,轻轻含住对方的指尖。 夏皎不怎么用自己的手指,但常用温老师的。 温崇月没动,他的眼镜被夏皎摘掉了,视线些模糊,温泉跳下去,蓬松柔软的猫尾巴轻扫过夏皎的脸、他的手背,温崇月清晰感知到夏皎腔的温度。 温热包裹手指,夏皎模拟喝『奶』茶,吸了一,舌尖收紧轻点,像是在吸被燕麦堵住的吸管。 夏皎问:“需学生帮温老师保养一下灵活的手指吗?”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第57章 饵丝腾冲土锅子 温崇月有移开手, 只是『摸』了『摸』夏皎的头顶,她的头发柔软到如同刚刚盛开的蒲公英,柔软一蹭, 仿佛连带着他的心脏也被春天嫩草尖尖『揉』了一遍。 温崇月问:“今天是检查作业的时间?” 夏皎说:“是温师验收学成果的时间。” 上次, 李联给温崇月寄来的一档案和书信中的确有夏皎当时的作业和温崇月的修改批语。当时温崇月和朋友一块儿做个工作虽说是为了赚钱, 不过在导方面也是尽职尽责,温崇月就是样的格,要不做, 要做就得负责。 人最重要的事情是为自做的事情负责,既然选择担任育者一职, 就要对学生负责。书育人, 哪怕仅仅是辅导班师,也不能有悖“师”一称谓——至少, 那个时候的温崇月和李联, 有着同样的想追求。 只不过当时的温崇月眼中, 夏皎和其他的同学有太多区别, 他对学生一视同仁, 绝无偏颇。温崇月在批改她作业的时候也是如此, 纠正她语上的错误,再勾画出她拼写错的单词, 指出时态上遇到的问题。彼时的温崇月记得个学生基础差,因此在前几次的作业批改中, 留下鼓励的话语。尽管夏皎的作文写得不, 错处颇多, 温崇月仍旧激励她,夸赞她的进步,或许她只是使用了一个小小的高级词语, 再或者成功地用对了一个从句。 他总能从写得磕磕绊绊的东西里面找到她闪闪发光的点,再微小也不放过。 温崇月向来认可激励育,对待所有的学生同样如此。不过,那鼓励是师对学生的,而非丈夫对待妻子。 有鼓励和帮助,温崇月只会耐心地给予夏皎。譬如在积月累的时间中,他夏皎如何更地享受一运动,她了解彼此,鼓励她,拥抱她。但有东西,温崇月有,她很聪明,一点就通。就像手指被温暖所包裹,夏皎像是在吃巧克力雪糕,又像是在吸顺着『奶』茶吸管向上的燕麦粒,她其实有做出多刻意的表情,只是一副认真努力吃东西的模样。如此惹人怜爱,令温崇月不由得怦然心动,想要让对方吃的不单单是现在。 夏皎绝对是优秀学生,她最信奉努力能比得上天赋。她所拥有的育条件不算,基础糟糕,那就重新一步一步积累、埋头学习。 在件事上也是十分努力,她知温崇月喜欢被人触碰他的背,尤其是当夏皎正面拥抱,将手掌搭在他背上留下抓痕的时候,温崇月总会发出满意的哼声。他的喜不难揣摩,比如被咬肩膀,他会笑着安抚夏皎更凶悍几分;比如被夏皎勾着脖颈亲吻时,温崇月也会搂紧她;再比如他喜欢夏皎一遵从本能而发出的无意识语句,夏皎直白的语言能让他更放松。 取悦对方不困难,或者说,互相取悦?夏皎在合格师的带领下已经成功学会泰然自若地享受。风从阳台半开的窗户中飘然穿过,夏皎坐在月亮上摇摇晃晃,往后倒,又被月亮拥入怀抱之中。光华万顷,月融融,水潺潺。 是十一月的普通一晚,两只猫咪跑去阳台上勾肩搭背,月光落皎皎。 次工作时,夏皎将温崇月给她装的那糖果全带到店里,互相分发。同事大多笑着接过,唯独郁青真神思恍惚,心不在焉。 夏皎不免追问几句,郁青真缓过神来,终于勉强出口:“……我感觉事情像有不对劲。” 上午店里不是特别忙,夏皎顺手将工作台清了一遍。 她感觉自仿佛被温崇月“同”了,事的时候也喜欢整一下手边的东西,要做的整洁才看。 郁青真就站在她的工作台旁边,正在吃糖,慢吞吞的,像是牙痛。 夏皎头也不抬,关心重点:“钱拿回来了吗?” 郁青真有点吞吞吐吐:“……嗯,还。” 夏皎转过脸,她严肃脸,盯着郁青真:“疯啦?” 郁青真见过她模样,毕竟夏皎众所周知的脾气。一个人忽然做出凶巴巴的模样,让郁青真有点招架不住。 她举起手,无奈说:“但……赚钱啊,皎皎。” 郁青真也有难处。 富贵险中求,她见识过基金和股票市场的震动,她只想着趁着个机会捞一把,之后再也不干了。 “怎个赚钱?”夏皎冷静下来,她直截了当地问,“又往里面投钱了?” 郁青真眼神飘浮:“有。” “说实话,”夏皎说,“青真,是大事。” 最终还是拗不过她,郁青真终于松口,解释:“其实我投的也不算多,就是又往里面投了两万——有五千是前几天投资挣得……” 郁青真还真见过夏皎幅模样,不知为什,她也有心虚,莫名有种上学完成作业、面对师质问的古怪感。 她自回顾着前几天赚钱的事,和夏皎解释,她现在往里面多投钱是为了“建仓”,弄自的资金盘。对方说了,样能赚一次大的,当然,成本也高,郁青真那多钱,对方也说他出一部分,先替郁青真补上一部分。刚才郁青真还看了,对方往她账户里转了50000多虚拟货币呢。 夏皎说:“怎知软件有有问题?” 郁青真愣了一下:“他不至于为了点钱,专门制造一个软件骗我吧?” 夏皎未置可否:“几天看新闻有?有人弄了个仿造学信网的微信小程序,做的以假『乱』真,学历造假——万一对方是团伙作案,怎确定对方会不会专门用假软件和假数据骗?” 郁青真被夏皎吓到了,她喃喃:“但我的钱还在那个软件里面……” “前几天不是提现成功了吗?”夏皎果断地说,“现在立刻提现。” 郁青真毫不犹豫,她被夏皎一提醒,也想起来新闻的事情,心里有点害怕,立刻掏手机打开软件,申请提现。 她打算把所有的钱提出来。 ……不管怎样,还是在自手里更放心。 她用个软件始终是用虚拟货币交易的,得先把虚拟货币从个app中提出来,再把虚拟比换成人民币,转入自账户。个过程听起来复杂,其实倒也不难,郁青真如前几次一样,申请了提现。 但一次,客服拒绝了。 弹出提示,提醒她每天限额五万元,请明天再来。 郁青真心里一坠:“他和我讲。” 夏皎很果断:“先提出来五万也行。” 郁青真听了,她再度申请提现,只提五万。一次,消息又变了,告诉她,每天只有一次提现机会。 刚才已经提交过一次提现申请,想要再度提交,要等明天。 郁青真还有消完条消息,她的“男友”打了电话过来。 夏皎问:“方便开免提吗?” 到了个地步,郁青真怎还能不清醒,她开了免提,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和对方聊天。 夏皎在旁边听得真真切切。 果不其然,对方上来就问郁青真提现的事情。 明明郁青真的所有『操』作有告诉对方,对方却对此知的清清楚楚。 郁青真也不傻,她现在冷静下来,只告诉对方,是想提前做美容。“男朋友”笑着说不用着急,等过几天赚了钱也一样……说到里,对方终于暴『露』真实目的,直言自资金周转有困难,恐怕不能帮郁青真补剩下那建仓的钱。 不过他给郁青真找了一个“朋友”开的网贷平台,“很靠谱”,让郁青真先贷上十万,把钱兑换成虚拟币,下个月收网赚大钱后,再把钱还上。 夏皎疯狂摇头。 网贷东西碰不得。 她读大学的时候,某呗和某条还兴起的时候,学校里外经常有人发那种贷款的小传单,说得天花『乱』坠,实际上进去就是一个坑,尤其是对多少社会经验的大学生来说。 再后来……就是『裸』,贷事件。 夏皎看过新闻,她知种东西碰不得。 郁青真说:“那得等等,我边看看能不能找朋友借点钱。实在凑不齐,我再准备材料申请网贷试试。” 她男友笑声清爽:“我朋友在那个网贷公司上班,很申请。” 郁青真笑了笑:“,我看看。” 两个人又聊了才结束,郁青真差点把手机捏碎:“……草。” 夏皎说:“先去报警备案,剩下两天,慢慢地和骗子聊,就说家里急需用钱啦,做美容,买东西……什行,钱全提出来有点难了,咱先能提多少是多少。” 郁青真咬牙点头。 在店里上班有那多拘束,走几段路就是警察局,郁青真和蓝姐说了一声,匆匆忙忙去报警备案,但网络诈骗种案子有那容易,对方的ip地址在国外。而之前和郁青真一块儿吃饭约会的那个家伙是同伙,早在上个月就做铺垫说是出国工作。倒是能提供照片,只是用处不太大—— 郁青真吞吞吐吐,说照片和实际上的那个人脸差距有点大,她只当是美颜相机的强大,不具备实际参考意义。 饶是如此,还是先立了案。 夏皎安慰了郁青真久,高婵今天隐约察觉到什,也和郁青真和睦相处,难得有像之前那样,和她取笑打闹。 钱赚来的不容易,夏皎已经清晰地认知到,郁青真大约是遇到了“杀猪盘”。其实是那骗子弄出来针对受害者的恶意称呼,他把目标受害者称之为“猪”,将放诱饵引受害者上当的过程称之为“养猪”。打着择偶交友的名义,其实四处盗图,伪装份,弄一个虚假的信息,针对受害者的需求编造出一个完美人设,进而骗钱骗贷,卷款跑路。 郁青真已经算得上心承受能力强的了,她很冷静地继续和骗子聊天。 钱全追回来已经不可能了,夏皎提醒她,最是虚与委蛇,能拿多少钱是多少,及时止损。 果不其然,次郁青真提前给“男朋友”打电话,若无其事地说要做美容,贷款的资料已经在准备了,两天就签。大约是郁青真前段时间的表现的确像是一个“想要赚钱的女友”,也或许骗子太贪心,想要郁青真承诺的十万块网贷。次提现有被卡,很顺利地提了五万块出来。 第二又申请提五万,由是同事受伤住院,高婵和夏皎俩人卖力地模拟各种音效和嘈杂声,努力地模仿出一副摔断腿不小心住院的情况…… 骗子信了,又让她提了五万。 第三天。 郁青真给骗子打电话,刚开口说:“我今天遇到点麻烦……” 对方直接挂了电话,再打,打不通。 把她号码拉黑了。 郁青真呆愣长时间,低头看了眼手机,叹了口气。 她冒出一句脏话。 “狗的。” 因对方的ip地址在国外,那个软件交易的确也是在国外,郁青真的账号已经无登陆了,唯一庆幸的是拿到了一部分钱,但也损失了六万块。 蓝姐看她状态不,大概猜到了来龙去脉,中午饭结束后,做主给她批了半天假,让她休息。 郁青真次有走,她去员工休息室坐了一会儿。蓝姐把冰箱里面的啤酒拿出来,陪着她喝了阵,看她的状态,实在不放心,犹豫半晌,叫夏皎过来,让夏皎陪陪她。 夏皎正给宋『奶』『奶』和爷爷包装花束,笑眯眯地聊天,宋『奶』『奶』笑着提到,下个月三号是外孙女生,要吃团圆饭的,希望皎皎能帮忙挑一花送过去。 事当然问题,爷爷先付了订单的钱,具体方案下周再出——宋『奶』『奶』最近几天要去医院复查体恢复情况,下周二才能再过来。 临走前,宋『奶』『奶』『摸』『摸』夏皎的手,微笑着说:“真是个乖孩子,像我外孙女一样乖。” 她的手很苍了,有许多皱纹,不怎平整,有硌人。夏皎低头看着她的手,恍然间有重影,像看到曾经的『奶』『奶』。 只是一瞬,蓝姐把她叫走,小声说,要她去看看郁青真。对方的状态看上去不太,蓝姐知店里面其他人或多或少和郁青真有过矛盾,就夏皎脾气和缓,和谁是笑眯眯的,才想着让她过去。 夏皎答应了。 她到休息室的时候,郁青真正在闷头喝酒。空腹喝酒不太,夏皎从包里翻了翻,翻出来一盒地瓜干,是在一家炒货店买的,不是那种特别硬的,而是软软的,晾晒加工的地瓜条,用的是小地瓜,有加糖,很有嚼劲。 还有一盒山核桃味的瓜子,夏皎也一打开,和郁青真分享。 夏皎说:“万事朝前看,往处想,至少我有把钱全亏进去。” 郁青真终于放下啤酒罐,她拿了一根地瓜条,良久,闷声说:“皎皎,光看打工,我得几年才能攒得起一套房子的首付?别的不说,就说说苏州——我忘了均价多少了,首付就得几十万,再背几十年的贷款。” 说到里,她笑了一下,头仍旧低着:“别说什父母给我补钱……说吧,我br /> 夏皎明白。 “当年算是超生,要罚钱,我爸妈不交钱,就带着我弟躲出去,我和妹妹在家,跟着爷爷『奶』『奶』过,”郁青真忽然说,“过上两三年,风头过了,还是得交罚款,想办给我弟上户口。我妈生他的时候,我上高中了,现在我出来工作,我弟还在上初中。” 夏皎拿了杯子,给郁青真倒了杯温水,找到点咖啡点『奶』茶送的糖包,倒了一点儿进去,多少能解解酒。 郁青真已经醉了。 郁青真捂着脸:“不知听过一句话,叫’下雨天伞的孩子只能奔跑’。上学那会,师天天念,天天念,说我是贫困县啊,经济差,无论是育条件还是师资力量比不上大城市,只要读书,拼不过家境就拼学习,拼努力……我以为读书就是出路,不是,拼拼活上了大学,以为自和那大城市的孩子能一个起点了——不是,他英语实打实的,不是我样的’哑巴英语’;会弹小提琴,会弹钢琴,会跳舞……我呢,我父母给我培养的兴趣特长大概就是一边带弟弟妹妹一边学习。说,凭什?” 郁青真脸上有什悲戚的表情,她只是很平静,很茫然地问:“凭什我怎学比不上她?我以为的勤奋努力能改变命运,在他看来就是读书,填鸭式育,小镇做题家……除了做题,什不会。人情世故,艺术特长,什有。不管我怎努力,怎追赶,办和他一样。” “命的人什不缺,有钱有爱有朋友,”郁青真喃喃,“‘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偏找苦命人’。我命不,就连钱也骗我的……” 她更咽出声,终于有崩溃:“我攒了多年的钱啊!” “不是’下雨天伞的孩子只能努力奔跑’,”郁青真说,“我有伞,有鞋,还得用板车拉着上了年纪的爸爸妈妈,拉着还成年的弟弟妹妹……我怎跑,皎皎,说说,我怎跑?” 她终于掉了泪,哭得一塌糊涂,眼睛上的妆全花了,夏皎什说,她搂住郁青真。对方个子高,样依靠在她怀中的确有费劲,但关系,夏皎拍着她的背,模仿着温崇月安慰她时候的轻拍。 “我也一样呀,”夏皎对郁青真说,“我也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有任何艺术特长,只会做题,靠着做题上个大学——我的学校还有的学校呢。和讲过有?之前我在奢侈品店里工作,听上去很牛对不对?其实我做的很糟糕,什事情做不,也不如现在会交际,总之十分差劲。” 郁青真声音有点闷:“那怎调节的?” 夏皎想了想,告诉她:“我以前也很羡慕那有能力的人,感觉像一辈子追赶不上他的脚步。相比之下,我就像角落里的苔藓,不起眼,又小又廉价,只能眼巴巴地盼着有点水,一点点就够了。” “但是有个人告诉我,人就像花。” “每个人的花期不同。” - 下午五点钟,下班时间到。 蓝姐正有打盹儿,听见脚步声,慌了几下才站稳,瞧见夏皎走过来。 夏皎应该也喝了啤酒,她现在的脸颊瞧上去有点红扑扑的,不过精神还。 夏皎说:“刚刚青真回去了。” 蓝姐看了眼时间,喔,的确到了下班时间。 她伸了个懒腰,站起来:“今天麻烦了。” 夏皎连忙说着不麻烦。 犹豫了一阵,她说:“我想送青真回去,但等会儿还有个顾客要过来取花——” 蓝姐心领神会,她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事,把顾客资料发给我,我再看一会儿。送她回去路上小心,要不要给小王打个电话?” 夏皎慌忙摆手,笑着说不用。 郁青真的确喝多了,她一口气喝了五罐勇闯天涯,怕是现在走路得晃晃悠悠。夏皎知她要步行600米去那个公交站,顺着急匆匆地走,想要送她回家。 郁青真独自一人在个城市打拼,又是一个女,今天情绪不,还喝醉了……夏皎放心不下。 意外在夏皎转过弯后发生。 一片是有年头的居民楼,一家关门的店旁堆杂物的小里,夏皎看见郁青真神智不清地趴在地上,而经常在花店门口排换的红『毛』低头,唇贴在郁青真嘴上。 夏皎将自的包狠狠地砸在那个红『毛』脸上,她尖叫:“变态!!!” 尖叫声终于吸引了过路人,几个人帮忙,把红『毛』结结实实地摁住。那个红『毛』也骂人,一嘴的脏话,夏皎扶着郁青真起来,连声叫她名字。 半醉半醒的郁青真终于『迷』『迷』糊糊地站起来,她上有尘泥,看上去像是跌了一跤。再看看离她近的红『毛』,还有唇上的感觉,还有刚才他企图笨拙地撬,开她唇,齿的感受…… 郁青真恶心到要将吃的东西吐出来,口齿不太清晰:“草,样了还想捡娘的尸……” 有人报了警,警察很快过来。夏皎和路人能作证,看到红『毛』在很恶心地亲郁青真。 路人其实看到的更多,他确信自看到红『毛』在扶着郁青真亲,不过他以为是情侣,一开始也在意。 红『毛』起初还在骂,不肯认,直到郁青真说“变态就是想捡尸”后,他耷拉下头,一声不吭。 他认了。 红『毛』已经成年了,按照条例,行政拘留十五天,罚款500。 处完件事后,天早就已经黑透了。 夏皎仍旧坚持,去送了郁青真回家,确认她安然无恙走进小区后,才精疲力尽地转。 天上明月高悬,晚风轻渡月牙尖。 下午吹了大的风,把温度吹到降落,夏皎想到今晚迟才回去,风吹的脖子和脚腕凉飕飕,她用力裹紧衣服。 刚走几步,夏皎看到车灯亮起,一闪一闪。 她停下脚步,奇地看。 呀! 是温师! 夏皎几步跑过去,隔着车玻璃,拉下口罩,又惊又喜:“崇月!!!” 温崇月笑着示意她上车,车里面开着空调,还有一杯夏皎最爱的霸气芝士莓莓子,纸袋里装着两枚奥利奥脆弱蛋挞。 车里面的温暖空气让夏皎放松地呼了口气,温崇月不着急开车,先递了湿巾过去。夏皎把口罩丢一次垃圾袋里,将手指和脸用湿巾擦了一遍,同样丢进去,将垃圾袋打了个结,暂时放在车中,才问:“怎知我在里?” 温崇月说:“从打电话和我说要送同事时,我就已经问了姑姑,找到位同事的住址。我有车,回去也方便点儿。更何况,今天降温,出门时候穿得也不多。” 夏皎美滋滋地喝了口果茶,又咬了口蛋挞,蛋挞酥酥,有点儿掉渣,她慢慢地将口里的全部吃掉,咽下去,才和温崇月说:“幸亏来了,我今天傍晚遇到一个变态……” 温崇月耐心地听妻子分享今见闻,他开车,慢慢地往家的方向去。 夏皎讲了一路,只有在快到家、等最后一个红绿灯的时候停了一下,她举起最后一口蛋挞,贴近温崇月唇边,他倾过来,咬住,全部吃了下去。 夏皎有将郁青真的私事,她在说那个红『毛』的家伙。或许因为初中时候遭遇到的对待,夏皎极其、极其讨厌校园暴力的人,更何况,还是猥,亵。 夏皎慷慨陈词,直到温崇月将车子停在自家地下车库后也停下来。 真正打断她的是车子停稳后,温崇月解开安全带,倾过来的一个拥抱。 夏皎:“……温师?” “太久看到妻子了,”温崇月说,“让我多抱一会。” 他说话的声音很自然,但有一点点低,真诚又动容。 温师……是在向她索求拥抱吗?! 是的吧是的吧!她一定有猜错。 夏皎要变成小天鹅踮脚尖在温崇月手掌心跳芭蕾舞了,隔了两秒,夏皎拼命地按耐住心脏里蠢蠢欲动的那只尖叫鸡,红着一张脸,认真地抱住他的背。 “是的,”夏皎说,“我也久有抱到我的丈夫了。” 温崇月显然完整地兑现了之前相亲时候说过的所有条件。 他的确无接受和妻子的长时间分居,且需要期望稳定的伴侣陪伴和夫妻,生活。 在手上工作暂时告一段落后,夏皎请了两天年假,和休假的温崇月一块儿去云南。 去腾冲!泡!温!泉! 十一月虽然是旅游淡季,但时候,可以赶在大雪来之前去迪庆藏区看“照金山”,去雨崩徒步,去看神瀑冰湖。 很多人不知的是,云南的美食不少,《舌尖上的中国》称赞的大诺邓火腿,7、8、9月可以去香格里拉品尝珍贵松茸,雨季中的昆明关上野菌一条街;想品尝傣味就去边境城市瑞丽和芒市,石屏和建水的烧豆腐…… 腾冲也不乏美食。 温崇月和夏皎不住酒店,他朋友秦在里有一带私家汤泉的房子,现在和妻子在里休养。听闻温崇月要过来,极力邀请他住在里。 秦全名秦绍礼,之前夏皎见过,他妻子名字很听,栗枝,是一个美丽温柔的女。栗枝目前在一个游戏公司中担任执行总监一职,说话声音不急不缓,很沉稳。她在里住的久了,也听丈夫提起过温崇月喜欢在食物上下功夫,立刻请两人吃地的腾冲菜。 里山水环境得天独厚,蔬菜怎长自带一股清鲜,随便炒炒滋味颇。当地有种名吃叫“头脑”,是一种盖着荷包蛋的甜食,据说是用来招待女婿的,不过餐厅里现在给做,因此夏皎吃起来完全有任何心负担。 香喷喷的松花糕只需要两块钱就能买一块,稀豆粉搭配饵丝和烤粑粑是最经典的早餐,餐馆中点几个炒菜,还会送一晚用姜、干干腌菜、小米辣冲成的汤,名字很霸气,叫做“青龙过海汤”;烤猪肉配凉豌豆粉,加了香嫩牛肉的牛筋火锅,经典的过手米线,有着香喷喷烤肉的手抓饭…… 唯一一个让夏皎自觉无福消受的,是“撒撇”。 一种拿牛苦肠『液』制作的汤羹,当地人一般拿来和米线、牛杂一块儿吃。 夏皎喝不下,份最后还是由丈夫温崇月负责收拾残局。 两人在里落足的第一顿晚餐,是在住处吃的,点了一个具备腾冲特『色』的土锅子,锅是用土陶做的,垫一层青菜,蛋饺,排骨、五花肉、山『药』……满满当当,用碳火烧,一边吃一边聊天,还有送过来的土鸡汤,当地人养的鸡,随便一炖香到叹气。 吃饱喝足后,夏皎才和温崇月回了房间,他住在二楼,距离夫妻俩的房间隔了至少俩房间,夜晚分外安静,夏皎躺在躺椅上,能清晰听到鸟鸣声。 洗过澡的温崇月出来,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与她交换一个有着薄荷香气的吻。 他的吻技很,吻的夏皎犹如融的雪水,但她仍旧保留一丝智,勉强推开温崇月:“……朋友应该还睡,我刚刚看到了,他在院子里和妻子聊天呢。” 夏皎坐在躺椅上,往下能将个漂亮的小院子看的清楚,她看到两人在 /> 温崇月捉住她的手,放在唇上挨个儿亲指尖:“怕什,我给累了一天的合妻子单纯地洗洗澡,难犯?” 夏皎说:“温师,您现在的眼神可不像是单纯的洗澡。” 温崇月捏着她的手腕,她穿的睡衣宽松,手一抬,袖子就往下滑,『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 夏皎的确比两人刚认识时长了肉,手臂也不再骨瘦如柴,脸颊也有了血『色』,健康充盈。 温崇月为她的健康感到高兴。 他的吻落在妻子手臂上,声音含糊不清。晚上喝了点酒,现在说话时竟有了无赖:“皎皎里外得洗,我先洗洗里面怎了?” 第58章 牦牛肉火锅炖绿豆抹茶水羊羹 夏皎不喜欢喝酒, 很大一定程度上是酒局所致。 无法推开的交际应酬是她最讨厌的事情。 酒精放大人的劣根『性』,所谓“酒壮怂人胆”,很大一定程度上也在讲这件事情。女『性』尚好, 情绪更稳定, 也更理智, 不轻易被酒精扰『乱』。但男生经常在喝酒后做出许许多多令人难以置信的愚蠢举动,好像所有的缺点都被酒精放大了十几倍几十倍。 温崇月不这样,在他眼中, 酒是一种饮料,平时喝酒也多是餐酒, 和夏皎一块儿分享、品尝, 不无节制地喝,更没有酒瘾。在体管控和健康管理方面, 夏皎承认己绝对不如对方, 比如她完全抵抗不住冰激淋球的诱『惑』, 而温崇月却能镇定若地抵抗美酒。 云南人大多都能喝酒, 全国之中, 酒量首屈一指, 而今晚喝的是茨中种植葡萄、酿造出来的葡萄酒。这葡萄是百年前法国传教士带来的品种,“玫瑰蜜”, 如今在法国已经几近失传,不过在这里仍旧能品尝得。 温崇月喝的不多, 他的神智仍旧清明, 唯独在言语上多了点让夏皎口干舌燥的东, 其他一切正常,还能面无异『色』地帮夏皎做好清洁工作。这本来是度假的房子,每一间房间中都有独立的浴室和卫生间, 浴缸能容纳两人,夏皎被温崇月喂了几口甜酒,晕晕乎乎地任由他工作。 怎么洗都不干净,铺天盖地的都是水,像是沉溺海水之中,又如飘浮在天空云朵。夏皎在这种温暖安静的氛围中品尝一点被妥善对待的温柔与安稳。 只是对方好像也有些醉了,在她颤栗未曾止时,捏她的脸蛋儿,鼻尖贴在她脸颊上,像猫蹭人,蹭了两下,:“你觉我怎么样?” 在这个时候这种话太奇怪了,夏皎分不清浴缸中的水哪些是原本有的,哪些是己的,她还没有缓过神来,头脑因为短暂缺氧而有些视线模糊。不过此时此刻,能不能看清都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温崇月温柔的唇,有海盐味道的手指触碰她下颌线处,捏她的脸颊,简直像极了夏皎一次见幼小猫崽时的举动,想要狠不得抱起来吸一口含含猫耳朵,又怕咬坏了这样小巧精致的小崽子。 夏皎当然要说话:“很好很好。” 温崇月:“有多好?” 夏皎说:“最好。” 她想温崇月应该很满意这个回答,犹如大树粗壮根系深深埋入土壤,探入地下狭窄小溪,重重生根。 夏皎没有想太多,她对某些观点颇为认可,譬如男『性』在特殊时刻时候说的话并不可信。她享受拥抱与亲吻,也不在意水满渐溢,月盈喷光。 他们在腾冲住了三两晚,这里有安静田园、温柔山水,街街巷巷都像是被时光凝固,封存。云南是一个极其适合居住的省份,无论风物还是居民,都是不急不缓慢节奏的模样,平和顺睦。滇南真的惬意,此时正值银杏金黄,野樱烂漫,去泡泡地热温泉,或者去图书馆,隔玻璃晒太阳,慢悠悠地看书。 临走前,温崇月和夏皎去埋葬有松山远征军老兵的墓园祭奠。 青山麓间,忠魂返故乡。 下一站是梅里雪山,秦绍礼和栗枝仍旧留在腾冲度假,他们前不久刚从梅里归来,倒是积攒了些经验,告诉他们最好订哪一家酒店。 在明珠拉卡,朝圣的人在塔旁边的『色』香炉中煨一把松枝,他们虔诚地徒步上来,只为一睹梅里雪山圣姿高峰。 其在飞来寺中,夏皎也向当地居民买了把松枝,“煨桑”,温崇月和她一起点了盏酥油灯,供奉在上。 因多起攀登者失踪遇难,外加信仰冲突,『政府』已经颁布了禁止登梅里雪山的禁令。在藏民中,山是神明的化,而无数朝圣者也在深秋和初冬前这里来,想要目睹照金山的景象。 夏皎也不例外。 他们订好了秦绍礼推荐的酒店,夏天的雪峰出在六点二十左右,而冬天的一道阳光跃峰则是在七点三十,夏皎早起困难户,在入睡前和温崇月做好沟通,一定、务必要早早叫她起床。 她并不想错过这样的好景『色』。 确定温崇月答应后,夏皎才放地睡觉。清晨伊始,『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抱她起来,坐在透明落地玻璃窗旁侧的软垫上,温暖的『毛』毯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夏皎睁开眼睛,一眼看的,是玻璃窗外光耀夺目的雪山金光。 她不困了。 脑子本来还混混沌沌的,现在极其清醒,夏皎半跪起来,手掌贴在玻璃上,有点冷,裹在肩膀上的『毛』毯下滑,温崇月将『毛』毯拎起来,重新把她裹得严严。夏皎目不转睛地看巍巍雪山,初晨光如金,她惊叹叫起来:“天啊——” 最后的啊没能拖成长音,温崇月单膝跪在她后,与她亲吻。他的口腔是淡淡薄荷香味儿,嘴唇柔软,玻璃外照金山,玻璃内暖意融融。温崇月以唇舌拂去她所有气流。 这个吻持续了大概十秒钟,温崇月用『毛』毯裹紧夏皎,两人在玻璃窗前互相依偎,良久,温崇月说:“其刚才个场景很适合——” 夏皎不假思索:“ake love?” 温崇月下巴搁在她头顶上,伸手,摩挲她手指上的婚戒,深深叹气:“请夏同学的浪漫细胞跑哪里去了?” 夏皎说:“不被温老师的涩涩因子同化了?” 温崇月:“……” 夏皎一路上没少吃,用土陶砂锅炖的土鸡,味道醇厚,回味馨香;市场里面卖的鸡豆凉粉,只要三元一碗,味道有一点点辣,但吃很过瘾。来这里少不了品尝藏民的食物,酥油茶,『奶』渣,水汽粑粑,雪藤青稞酒,牦牛肉火锅…… 云南风土人情和夏皎生长的环境大不相同,但美食并无地域。这里物产富饶,夏皎没少买东,比如风干牦牛肉,小小一块能吃很久,锻炼牙齿;牦牛『奶』制作成的贡姆『奶』酪有淡淡的咸味儿,口感偏软;还有使用意大利『奶』酪制造方法做出来的雅格『奶』酪,适合长时间存放,味道浓郁。 她在书店里花两元买了一张明信片,寄往目前和苏州与温崇月的家中,约好的投信时间是下年春天,三月,春暖花开时。 店里也有一些公益『性』的明信片,店主说将这部分收入资助藏地区的特困生,夏皎选购了一些,抬头时,看墙上,贴店主和许多藏儿童的合照。 温崇月也买了些东,藏红花、三七、虫草、松茸干……满满当当地分门类地装好,这些东都可以拿来做膳补,讲究一个食疗滋补。 现在是秋天了,倘若夏季来,还能从当地人这里买新鲜的松茸。 从云南回苏州,夏皎喜提两斤肉。 夏皎拍了拍腰,痛下决:“我一定要控制饮食。” 说这些话的时候,温崇月正在炖绿豆抹茶水羊羹,泡过一整个小时的绿豆在沸水中小火烧煮了半小时,煮开花,满是绿豆的清香。一些汤倒出来备用,剩下煮烂的绿豆在搅拌机中打碎。特有的嗡嗡声在小巧的空间中散开,温崇月洗了手,走过来,抱住夏皎,掂了一掂。 “不重,”温崇月说,“再吃点儿也在标准体重区间内。” 夏皎不能接受,她跑去客厅抱温泉和小虾米聊了一阵子己的减肥计划,又去阳台上发了呆,打开电视看了一电影。眼看解下围裙的温崇月走过来,她差点从沙发上弹跳起来:“我要减肥!” “很好,目标坚定,”温崇月夸她,将做好的绿豆抹茶水羊羹放在她面前茶几上,“先吃,吃完我们再说。” 夏皎犹豫:“这算不算甜食?” 温崇月面不改『色』:“无油脂,低糖,我们偷偷吃,脂肪不发现。” 夏皎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然后毫无理负担地吃掉了一整碗。 减肥大业一拖再拖,直二饱餐后,夏皎才深刻反省己的拖延症,极为忧虑地叹了口气。 夏皎反思:“我这样什么事都拖最后才去做的『毛』病是不是该改一改了?” 温崇月在给温泉梳『毛』:“如果每次最后都能完成的话,为什么还要改?” 夏皎:“……哎哎哎?” 温崇月说:“你把有些东放在最后才做,不证明你确认己有能力在短时间完成?既然能短时间完成,似乎没有必要将其归结’拖延症’。” 夏皎陷入思考:“听上去很有道理,但我总觉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 温崇月解释:“人的大脑也是多线程工作,或许你本能中给这些要做的事情赋了值。重要『性』高的排在前面,而排在后面,被你说’一拖再拖’的事情,说明它们不重要。” 夏皎:“……哎……” 是吗? 她想,像大学考试前复习,越是了复习周越是起劲儿,疯狂看小说,打游戏,把复习的事情往后再拖一拖;也像她想和温崇月提的件事,从春天磨磨蹭蹭了夏天,又秋天…… 夏皎下意识地想要等下年春天再说,难道也是大脑动将其归“不重要”一类中? 夏皎说:“我以为这叫’摆烂’。” 温崇月想了一下:“这个词语,是不是和’咸鱼’差不多?” 夏皎点头:“是的,事情往后无限拖,总想’等儿再做也来得及’’明天再做也来得及’。” 温崇月笑了:“因为你大脑根据以往经验判断,你的确能完成。” “喔,倒不是,”夏皎说,“我的大脑在摆烂,它安慰我,往好处想,说不定明天死了呢。” 温崇月:“……” 夏皎:“死了不用做了。” 温崇月很不赞同她这种消极的态度,拎起来关回卧室,狠狠一顿棍,棒教育。 重新工作,郁青真的钱还是没有追回,倒是向夏皎吐槽,说上次个红『毛』又出来了。 红『毛』爹有钱,道儿子被政拘留后,找了律师,又是查边街上的店家监控又是路人…… 边店家监控记录,郁青真摔倒在地后,一直跟在后面的红『毛』跑过去抱她。 又有路人证,听见了红『毛』喊:“你醒醒,没事吧?” 红『毛』己则承认,说是看郁青真摔倒后脸朝地,担她被己的呕吐物呛死,一瞬间又急,才想起来课上刚学的急救法,想给她疏通秽物,做人工呼吸。 关最后一点,个职高的同学和老师确认,天的确刚刚上过意外急救课,的的确确也教了如何做人工呼吸。 而商家的高清监控放大后,一开始,红『毛』的确是有这样不太标准的掰开嘴唇吹气的人工呼吸姿势。 郁青真不信。 她上周刚被骗了钱,又在酒后被一“二流子”触碰,正恶呢,这个红『毛』又被放出来了。郁青真打眼里觉这家伙一定是花钱通了关系,疯狂地和夏皎一阵倒苦水:“他的嘴巴里根本没有一句话,还记得吗?皎皎,天去警察局他默认了猥亵,还说己是孤儿,没爹。他爸爸活得好好呢……” 夏皎也不喜欢这样的人,但如今只能宽慰郁青真:“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多想,青真。” 其夏皎也不觉这个有跟踪前科的红『毛』做善事。 幸好对方也没有再出现在花店门口。 她全全意地为宋『奶』『奶』的外孙女准备花束,等约定的时间,宋『奶』『奶』看了她的预设方案,点头同意。老人退休后的空闲时间多,在准备花的时候,宋『奶』『奶』和夏皎一边聊天,一边看夏皎挑花做花束,她对夏皎包花材的手法很感兴趣,笑眯眯地了好多题。 只是夏皎没想,宋『奶』『奶』的孙女是熟人。 下午三点忽然落了一场秋雨,爷爷出来的匆忙,没带雨伞,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寒风起,也不适合推宋『奶』『奶』回去。好在孙女打了电话过来,清楚情况后,急匆匆地带厚衣服开车过来接人。 雨天的客人要少一些,店里面的温度不算高,夏皎去申请了给客人的『毛』毯,给宋『奶』『奶』披上,又去倒了温热的水,陪她聊天。 宋『奶』『奶』看夏皎手指上的婚戒,兴致勃勃地和她聊了儿天。其宋『奶』『奶』很少和她谈私事,不过夏皎觉这也没什么,坦坦『荡』『荡』地聊了些,关家庭,关之前的工作……只是在谈丈夫时,夏皎有些脸红,很奇特的感觉。 像是偷偷藏了一块举无双的宝贝,她既为私藏它而兴奋骄傲,又不舍得袒『露』人前。 聊半晌,终听门上风铃响,听得高跟鞋跟敲击地板的笃笃声,夏皎站起来,看正用力地将伞柄捣在肚子上、用力收伞的宋萧。 宋萧有些意外,她睁大眼睛,手不觉松开,本来快合拢的伞大声地“呼”一下散开,她己手颤了一下,才握紧。 夏皎笑了:“宋小姐,你好。” 宋萧呆怔片刻,手忙脚『乱』收好雨伞,客气伸手:“你好。” 她带了宋『奶』『奶』的衣服,先给披上,才听『奶』『奶』笑介绍:“这是经常和你说的个花店姑娘,是不是很温柔?喏,看看这花……” 宋萧怀抱鲜花,终整理好情,笑和『奶』『奶』说:“真好,『奶』『奶』,我认识她。” 宋『奶』『奶』疑『惑』:“什么?” “她是我上司的妻子,”宋萧笑眯眯地低头,和『奶』『奶』说,“你忘了?我和你提起过,是阿姨的儿子。” “啊呀,”宋『奶』『奶』笑,“想起来了,真好啊,一对璧人,天生一对。” 宋萧面不改『色』地笑,和夏皎聊天。店外雨水渐渐小,眼看一场雨过,宋萧亲推车子,爷爷打伞,三个人抱花、推轮椅,在夏皎的帮助下离开花店。 雨后的空气中有点淡淡的泥土气息,夏皎仰脸,刚想松口气,视野中捕捉不远处有一点红——她转看,个影敏捷地藏起来。街角空『荡』『荡』,好像什么都没有。 换季时节最容易感冒,饶是温崇月变法子给夏皎炖东补体,她还是不可避免地中招了,喉咙干痛,有些鼻塞。 去社区医院挂号,拿了感冒『药』。夏皎裹『毛』毯坐在沙发上,看温崇月倒好温开水,递过来,和『药』一起,示意她喝下去。 夏皎吃『药』简直像是在上刑,好不容易喝完,温崇月才给她一颗糖,让在口腔里含,压压吃『药』导致的反胃感。 温崇月对她脆弱的抵抗力十分重视,开始思索是否要重新规划食谱,多吃一些补充维生素的食物。 “医生让你多吃些维生素b2,”温崇月拿pencil在平板上写写画画,规划明天该重点买的食材,“从明天起,你要多吃黄豆、菇类、动物肝脏——” “等等,”夏皎瓮声瓮气,“我记得咱们家有维生素b1片,还记得吗?上次我晕船,你买了一瓶。” 温崇月放下平板,伸手『摸』『摸』她额头,叹气:“感冒这么严重?我说你要多吃维生素b2。” “喔,”夏皎慢吞吞地说,“我吃两片b1,不正好是b2了吗?” 话音未落,她看温崇月翻她刚刚吃过的『药』盒,哗啦一声抽出说明书,展开,还戴上眼镜,开始严肃审视。 夏皎:“你在看什么?” 温崇月说:“我在看『药』物禁忌,有没有’让聪明的妻子变小傻瓜’这一条副作用。” 第59章 栗子燕麦牛乳蒜油烤虾 天气降温,温崇月穿了件圆领黑『色』上衣,夏皎依靠过去,嗅到他身上好闻淡淡植物香。她说:“难我又开始喝果醋防止感冒了?” “算了,”温崇月并不赞同,敲了敲她额头,重扶正平板,“来还是得从饮食上下功夫。” 夏皎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维生素『药』片当然能够起到为身体补充元素功能,只是遵循医嘱,不能『乱』吃『乱』补。温崇月也知夏皎脾气,她不太爱吃『药』。何况,和时间吃『药』比起来,当然是平日饮食营养均衡好。 夏皎困到去卧室中睡觉时候,温崇月关掉灯,又想了菜。 秋天苏州,当季水果和水生蔬菜种类繁多。 东山和三山岛、西山岛上鲜水果也开始陆续上市。如今正当时令是橘子,无论寺庙还是森林公园中,皆被橘子树所包围。还板栗、石榴、柚子、柿子……黛瓦白墙,一棵硕果累累柿子树,引得不少人驻足拍照。 大大小小古镇上,基本处处水乡婆婆卖菱角,卖莲藕。现在水红菱快下市了,一年就吃一季,过了就下一年,水红菱得很好、特别,如果市场上常那种菱角像端庄大闺秀,那水红菱就像娇俏爱小碧玉、俏皮小姐。不仅好,味也特别,生吃脆生生,煮熟了软糯回甘,鲜嫩粘糯。 夏皎最爱生吃,清香中略带一点甜味,不过考虑到寄生虫问题,温崇月买来后,多半是做熟了再吃。 水红菱吃法也不少,最简单办法就是用水煮,熟了直接吃,或者剥开,放在油锅里翻炒一下,油不能放太多,稍稍一些,单炒一个也行,和肉丝一块儿炒香。 一场秋雨,温度下降,该吃板栗了。 板栗破开,冷水煮五分钟,半剥开壳子,刷一层黏黏蜂蜜水,放空气炸锅中烤,夏皎守着空气炸锅一直守到栗子香气散开。 温崇月买栗子多,除了晚饭吃外,一些给夏皎做蜂蜜烤栗子,当磨牙小零食。剩下一些,拿熟栗子、芋头和燕麦、牛『奶』一块儿炖栗子燕麦牛『乳』喝。 今天需和海外同事开视频会议,因此在将栗子都准备好后,他换上衬衫西裤去了书房,嘱托妻子会儿别忘记喝。 刚刚来了五十个无绳跳绳夏皎认真点头。 会议持续时间不算太,从晚上九点开始,到十点十分结束,唯独中间出了一点小意外,同时参与视频会议宋萧,视频背景中她外婆推着轮椅过来,送小零食,让海外同事发言暂时停了一段时间。不过,在意识到开视频会议后,外婆很快离开了。 海外同事下线后,苏州这边同事又沟通、核实了部分细节。会议彻底结束后,温崇月刚关掉摄像头,他公司内部账号就收到一条消息。 来源于宋萧。 宋萧:「总监,外婆和我夸了一晚上您妻子」 宋萧:「忘记说了,祝们结婚愉快,百年好合」 她还发了一个大大笑脸。 温崇月客气地回:「谢谢」 回复完之后,他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是相隔一墙夏皎发来消息。 小皎皎:「会议结束了吗?快点出来吃栗子啦,栗子燕麦牛『乳』也好好喝」 温崇月拿起手机,笑了下,摘掉眼镜,走出去。 板栗不仅适合做甜品,做菜也是一绝。一板栗炖鸡,汤汁粘稠,快出锅时候洒上一层小小青红椒;直接烧排骨、烧鸡翅也合适,香糯口。 倘若不想再吃栗子炖肉,次日想喝点栗子汤话,就加山『药』炖排骨,不想吃肉,就煲斋汤——今年鲜甜玉米,粉糯藕,红枣、腰果,板栗,一块儿大火煮开,再用小火慢慢地炖,出锅前半小时,洒上从云南带回来虫草花。 不用担心没肉就煲不出来好汤,坚果本身自带一层油脂,经过时间炖煮慢慢地溢出来,融到汤汤水水里。食材本味都被炖出来,又香又暖,微微清甜,不用担心嘌呤问题。 这汤饮口味清淡,健脾养胃,适合淡口人吃。 夏皎吃掉了大部分腰果。 经过时间炖煮后腰果尝起来点点像莲子,不过口感细腻,滑顺。 斋汤斋饭,大多都是讲究吃食物本身味。 天然,无负担。 夏皎捧着碗,若所思:“我好像发现了广东煲汤精髓。” 温崇月对她话题很感兴趣:“什么?” 夏皎说:“先处理材料,再飞水下料,一锅炖,出锅撒盐,直接喝。” 温崇月叹气:“下次去广东不说这种话,我担心他们也下锅一块儿煲。”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没事,”夏皎说,“我又不是福建人,他们不会吃我。” 她小气,只给温崇月吃。 秋日重,天平山浸染枫叶红,漫山尽野,人流如织。周末里赏红枫多是本地人,偶尔也会附近城市人驾车前行,慕名而来,毕竟天平山是中国四大赏枫点之一。 不单单是天平山,苏州城中处处秋意浓,虎丘、西园寺、文庙,银杏金黄,灿若流金。前街落满银杏叶,西山村落金叶如雨,整个苏州都落在这一金『色』梦乡中。 夏皎裙外外套换成针织衫、又换成风衣,早晚天气凉,偶尔也会穿大衣出门。虽然句古话叫“春捂秋冻”,但感冒初好夏皎得到了丈夫难得严格求,必须带一件厚衣服出门,以备不时之需。 她们深秋第一次团建,安排了户外徒步。 在大多数人眼中,苏州城是素雅清淡,但秋天苏州会被枫叶和印象抹上浓墨重彩一笔,丽如画。 一开始团建计划是天平山,不过在行内部表决时候,发现已经个人去过了,这才改了地点,徒步灵白线。 苏州山不也不多,秀气中也不乏嶙峋怪石、险峻山路。灵岩山并不,夏皎和温崇月来过一次,这里离木渎很近,她还想着木渎那香喷喷枣泥麻饼,思考着不下周再和温崇月去一趟。 在户外爱好者眼中,这一条从灵岩山起始、经过天平寺、大焦山顶、杈枪岭、目标终点白马涧徒步线只能算得上入门级,适合那些平时没怎么运动,现在想出来体验体验鲜感、刺激感人。 不然,就灵岩山那个修像小区漫步山,适合老年人散步,对他们这些年轻人来说,确些不够味。 出发前装备都是温崇月这个资深户外运动爱好者准备,以补充盐分甘草榄,装一小包,咸柠檬也一小包,应急用能量饮料一小罐,巧克能量棒,盐汽水,矿泉水……不行,太重了,皎皎是和同事一块儿团建徒步,不是负重跑,不能带太重东西。 温崇月斟酌着,将最重能量饮料取出来,又拿走一瓶矿泉水,不忘嘱托夏皎:“我给带两瓶盐汽水,喝完一瓶后,路上是遇到卖水,就买一瓶补充上。别到渴了才想起来买水,们一路上不一定能遇到卖水——白吗?” 夏皎点头。 桌子上摆了一大堆东西,夏皎户外双肩包容量限,她着温崇月专注挑挑拣拣,想让她东西全都带上,又担心重量太大…… 温崇月给她收拾了半天,叹气:“干脆我也带过去吧。” 夏皎双手合拢,放在胸前,坚定交叉:“不以。” 不过温崇月这样给她收拾东西模样很好玩,夏皎小时候学校没组织过什么春游秋游。初中倒是踏青活动,不过爸爸妈妈忙,基本上都是给她点钱,再让她去店里挑一些卖相不怎么好水果带上。 夏皎下巴搁在手背上,着温崇月拉上双肩包拉链,从背后扑过去,抱住他。 夏皎模仿着从电视里到腔调:“您这心真是『操』得稀碎。” 温崇月冷静地握着她手:“‘心’这个宾语能换成’夏皎’吗?” 夏皎:“不能。” 出行之前,一颗心『操』细碎温崇月又给夏皎烤了蒜油烤虾,还薄皮罗勒萨拉米香肠比萨,为此罕地放弃了晨练,切成便于食用小块,整整齐齐放一次『性』盒子中,考虑到能不方便洗手、和同事分享多重元素,温崇月又放了一次『性』塑料手套。 夏皎真心佩服温崇月,他不愧是理工出身,考虑得这样缜密。 在很久很久之前,夏皎也曾误以为大部分直男都是粗心大意、不细心、分不清楚女生口红『色』号、永远都送不对女友礼物…… 不是。 那些都是男人发出来、专门掩盖自己不用心借口。 如记住夏皎生理期、每一个纪念日这种小事,温崇月手机中永远标着日历备忘录和提醒;他知夏皎过敏食物和坚决不能接受口味,出去点餐也好,买东西也好,都不会让她接触到过敏原;知她每天早晨醒来都习惯『性』地喝水,因此夏皎醒来后床边桌上永远都一杯温开水。温崇月会留意夏皎经常使用护肤品品牌和类别,拍下照片,在她用完前,去专柜请柜员帮忙选择一模一样买来;温崇月对『色』彩不是特别敏感,挑选口红『色』号确具备挑战『性』,因此他不送这个类别礼物,而是选择衣服、鞋子或者包、首饰。 夏皎并不认为那些会买【送给女朋友她感动哭了】那些套盒礼物男『性』是“直男”,也并不感觉那些老爱拿“我就一直男”搪塞男『性』很好笑,这就是完完全全、彻头彻底敷衍。 因为“直男”,送女友礼物就能随便一搜吗?还是说,凡是遇到“忘掉生日”“惹女友生气”也以用大大咧咧“直男”来掩盖吗? 夏皎之前会信,现在不会了。 毕竟她识过男同事在工作上认真程度,揣测甲方心思时候堪比福尔摩斯。 只是这种户外徒步还是点超过夏皎想象,一路上不走平坦路,而是原始山路,崎岖不平,还大斜坡,经常遇到『乱』石堆,甚至些地方还需手脚并行。下坡路扶安全绳,到了这时候,夏皎终于白为什么温崇月她必须戴手套。 一伙人都穿着运动服、登山鞋,也放得开,只是婵叹气,说不知会儿该去哪里洗手。 直接用矿泉水洗点儿太浪费了。 夏皎倒觉着徒步走挺好,难怪温崇月喜爱户外运动,确确很多走常路识不到别样风景。一路上经过不少岔路口,也不必担心,所岔处都指示牌,还前辈们系上红丝带。个热衷徒步同事,抚『摸』着红丝带,一路上笑着讲些笑话什么逗人开心,走走停停,一上午就顺利到了白马涧。 毕竟着“江楠小九寨”宣传口号,白马涧风景秀丽优美,还特别吸引人“桃花水母”。一行人洗干净手,找了面馆吃饭,温崇月给夏皎准备比萨和虾大受同事们欢迎,夏皎分发一遍,到了最后,吃惊地发现温崇月竟然还给她装了一小盒便当,绿茅咖喱鸡肉串,还水煮芦笋。 夏皎认真地全部吃光。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和大部分景区一样,如今面馆人不太多,郁青真接到一个电话,本来还些不耐烦地想挂掉,后面跟着点头,嗯嗯两声,好久了,才转过脸,对着夏皎说:“皎皎,我钱追回来啦。” 婵:“钱?什么钱?” 夏皎开心极了:“警察给打电话?” 郁青真点头:“啊,是,说是专门负责网络诈骗这一块儿。好像说什么骗子落网了,统计受害者……” 夏皎衷心祝福她:“真好。” 郁青真心情好极了,她玩了会儿手机。下午一行人在白马涧休息休息,又去咖啡馆喝咖啡聊天,到快离开时候,郁青真兴奋地告诉夏皎,钱已经打银行了。 夏皎隐隐约约觉着不太对劲:“不用去警察局?” “不用去,”郁青真说,“就这么简单。” 夏皎谨慎:“不会还是骗子吧?” 郁青真说:“怎么能?哪里骗子什么话都不说,上来先给我赚六万?这哪里是骗子,这是菩萨吧。” 夏皎觉着她说得理,郁青真确认了,钱确已经银行卡了,银行短信和app都是郁青真一直用,做不了假。 虽然觉着这样处理似乎些不符合章程…… 但说不定,警察叔叔忙呢。 这样想着,夏皎心里稍微好受一些。 店里统一包车将人从白马涧一直送到花店门口,个人在这里告别,四下走开,说说笑笑,都往回方向去。夏皎点渴了,她在路边店里买了瓶水,一边喝,一边想着事情,冷不丁,又瞧了那个红『毛』—— 喔,这次不是红『毛』了。 红『毛』头发被剪短了,直接剃成寸头,只部分还泛着一点点红。其实他很,只是因为不好好站着而显得不精神,仍旧穿着职校服,站在关门花店橱窗前,隔着玻璃,着里面花。 夏皎全凭他嘴唇附近疤认出来。 四目相对,这一次,红『毛』倒是没跑,他问:“们这里花卖贵不贵?” 夏皎不喜欢他,出于职责,回答:“普通市场价。” 红『毛』又问,他声音点僵硬,像是在练习说话,又像是控制着自己不讲脏话:“上次那个女,就是和同事那个,们卖花是不是比其他贵?” 夏皎觉着他说话听起来很不舒服,不想多聊,只简单地回答:“不会。” 夏皎不再停留,也不想和对方多交流。她拎着拧紧瓶盖水离开,走出很远了,回头,还能到红『毛』站在老地方,目不转瞬地盯着店里面。 即使花店已经关门了,这个红『毛』还是直挺挺地站着,一动不动。 夏皎尝试在脑海中还原那个位置能到店内场景,似乎没什么特别,就是花,那一片玫瑰比较多,而郁青真花艺作品喜欢用玫瑰,所以经常站在那边…… 夏皎晃晃脑袋。 她停下脚步,冷静思考。 是不是该提醒郁青真一句,小心这个起来不怀好意伙? “以,”温崇月端上来香菇蒸滑鸡,颇为认,“青春发育期男『性』,他们大脑总会许多怪异念头。” 说这些话时候,夏皎已经舒舒服服洗完热水澡,换上宽松睡衣,香喷喷地坐在餐桌前待今晚开饭。 夏皎刚刚为自己困扰来咨询丈夫,而温崇月给了她肯定回答,建议她和郁青真、花店同事都小心一些。 温崇月认为以报警,对方已经成年了,像尾随和跟踪这种事情,她们以向警察求助。 夏皎双手托腮:“真吗?我青春期时候就没很奇怪想法。” 温崇月说:“男『性』不同,他们犯错承受代价比女『性』低很多。” 夏皎好奇极了,追问:“温老师,听起来,似乎认为,相对而言,青春期男『性』德感低……那青春期,是不是也在德感低这一类里?” 温崇月笑:“不在。下次回北京,我以给我成绩单——我思想品德一科始终都是优秀。” 夏皎震惊:“真吗?” 温崇月疑『惑』:“不相信?什么让产生这种错觉?” “根据晚上癖好和角『色』扮演,”夏皎郑重其事地说,“我严重怀疑思想品德优秀是作弊拿到。”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第60章 虾仁滑蛋清炖鸽子汤 温崇月并不赞同夏皎的说。 他承认:“认为适当趣味的『性』能加深们对彼的了解。” 夏皎说:“很有道理。” “所以,”温崇月说,“在考,是不是要多买一些为准备的衣服。皎皎,你喜欢什么?” 夏皎下意识看了眼卧室,然后摇头:“等等,明天再谈。” 温崇月颔首:“那就先吃饭,你今天需要好好休息。” 想品德课拿到优秀成绩的温老师今日做的晚餐仍旧丰盛,除了白灼基围虾外,他还买了壳硬肉紧的草虾,也就是广东话里的“弹牙”,做虾仁滑蛋。是一道茶餐厅里常见的快速菜,从剥虾打蛋到上桌不过十分钟,蛋黄半凝固,又嫩又香,夏皎小勺子慢慢地吃。 为了犒劳夏皎,今晚餐桌上还有一顿清炖鸽子汤,鸽子的油比鸡多,温崇月就往里加了根扁尖,简单地黄瓜丝、胡萝卜丝拌了个解油腻的凉菜,还有一道爽口的香菇冬笋。 夏皎最爱吃的还是虾仁滑蛋,吃掉一份不够,又眼巴巴地看着温崇月,他的那份也吃掉。 温崇月倒是提到自己的高时代:“坦白来说,对的升学压力,要比你小很多。” 夏皎知道,她问:“你们会上晚自习到晚上十点吗?” 温崇月摇头。 “会早晨五点起床上晨读吗?” 温崇月说:“不会。” 夏皎羡慕地感叹:“好幸福的高生活。” 温崇月没有如其他人一般谈高时候的辛苦,或者为了安慰她来编一些不好的体验。 他夏皎分享自己高时候的食堂,印象最深的是里的鸡汤豌豆肉臊,味道足,份量重——喔,温崇月提起来,他高时候饭量大,基本都是吃双份的餐食。 夏皎有一些不好意,读高时候,学校食堂给的份量也多,她吃不完一份,所以一般都是吃半份。 感觉自己似乎有点浪费粮食。 不单单是肉臊,还有脆皮烤鸭,几块钱一大盘,猪肉玉米馅儿的馄饨,皮薄馅儿多的小笼包…… 夏皎听得眼睛闪闪光。 她一直以为样的高生活存在电视剧,但并不是,在她埋头苦读、熬夜点灯的日子里,有些人就过着样多姿多彩的生活。他们好像天生命就样好,做什么事情都不费力,轻轻松松。 正如夏皎现在才知道,原来有些人的高会有18岁成人礼仪式。 夏皎喃喃:“真好。” 温崇月说:“什么?” “你的高真好,”夏皎说,“很羡慕,感觉你的校友应该都是很牛的大人。” 温崇月亲手剥了一枚基围虾,放在她前的碟子上。 “是的,”温崇月对她说,“不过也有例外。” 夏皎问:“什么例外?” “也有样的,”温崇月说,“需要妻子陪伴亲吻的小人。” 夏皎并不认可温崇月说的话,认为他过于自谦;转念一想也是,世界上如多的人,籍籍无名才是常态,声名鹊起实为少数。 她也是一个同样喜欢对方陪伴的小人。 夏皎不是户外运动爱好者,今天的徒步路线几乎耗光她所有的力气。温崇月晚上要海外的同事联系,提醒妻子早些入睡,不等他。 但温崇月没想到夏皎会过来。 书房的门没有,通话结束,当温崇月看到外若隐若现的身影时,他问:“皎皎?” 外是她有点不安的声音:“你工作结束了吗?” 温崇月站起来:“嗯,你饿了?” 门被她推开了。 温崇月站在原地,有些愣神。 他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买的校服。 不是那种传统的蓝白运动服,而是经过一些刻意改良后的浅蓝『色』经典海军领、百褶裙的校服,裙摆在膝盖上厘米,白『色』长筒袜,鞋子,还有夏皎手里捏着的习题册。 她走过来,习题册递给温崇月,有点期盼地问:“温老师,里有几道题不太清楚,您能吗?” 温崇月了然。 皎皎想玩内向的女学生糟糕的老师游戏吗? 他很乐意配合夏皎,不过刚站起来,夏皎的手就压在他肩膀上,压着他,要他坐好。 习题册塞到温崇月手,夏皎眼睛亮亮,坐他腿上,手指抚『摸』着系得端端正正的领带,她没有直接勾住温崇月脖颈,而是玩着团真丝的领带,声音低低:“刚才老师问是不是饿了,现在真的很饿很饿。”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温崇月判断失误。 不是内向女学生糟糕老师。 主动的是对方,像一雨天里无家可归的小猫咪,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你,你知道她没有什么攻击『性』,但她的的确确是危险的诱导『性』因子。 “已经快要超过24小时没有吃东西了,”百褶裙轻摆,“老师疼疼。” 温崇月很疼她。 他的眼镜甚至没有都没有摘下,有一点往下滑,还穿着为了视频会议的端正西装,衬衫,鞋子,一件儿也不落下。他的『性』格如,绝不会为了敷衍而做出上身西装下身短裤拖鞋的事情。夏皎喜欢他副干净温的模样,像是对他做什么是以下犯上、大不敬的事情。偏偏她就爱些。 温崇月握住她的手,看了夏皎拿来的习题册,上是空白的,她拆开后,看都没看就过来找温崇月,自然连字都来不及写。不过没系,他会她。她熟悉如何打开金属搭扣,如何以纤溪覆高峰,如何以小鱼吞巨鲸。 温崇月第一次了解到夏皎骨子里稍微叛逆的那一点,她似乎总是被一些观念潜移默化,但今天好似打开开,按下起始键,不再掩饰。百褶裙犹如被风吹到上下飘浮的白槐花,夏皎的脚尖触碰不到地,双手撑在椅子上,她想要往上离开,总会被再度拽落,下是好似永远都触不到峰底的深渊。 “习题册上什么都没写,”温崇月听到了她出的无助叹息,问,“是不会?” 夏皎想要点头,她的呼吸不算清晰,眼睛有雾蒙蒙。 “帮你,”温崇月让她趴桌前,自己刚才的钢笔放在她右手,习题册摊开,放桌子上,他的声音听起来如铁无私,“来吧,你做你的,做的。” 夏皎:“嗯?啊?” 前一个三声,后一个声。 温崇月仰脸,喟叹一声:“今天先来习题册第一页,错一道一次。” 总而言之。 夏皎不想再做本习题册了。 第二天,她做的第一件事,睁眼。 第二件事,撕习题册。 温崇月为感到遗憾,他打算重买一本,不过要难度大一些的。自己的妻子很聪明,需要一些难度大的习题册。 他在高等代数高等数学之间难以抉择。 毕竟夏皎大学报考的专业是语言类,两门她都没有学过。 昨天课后辅导过于投入,两人都忘记了给手机充电,温崇月到了早晨才夏皎手机充上电。她一边吃早餐,一边给郁青真打电话,提醒她昨天傍晚看到的小红『毛』自己的猜测,以及—— “那个警察没有再给你打电话吧?”夏皎问,“没有吧?” “没有啊,”郁青真笑声爽朗,“早就说了,没事……一大早就把银行卡里的钱提出来,换了另外一个银行,存定期,下你放了吧?” 夏皎松了口气,诚恳地说:“放了。” 走了一个郁青真,微信上又来一个郭晨材。对方昨晚还把夏皎拉近了初的微信同学群,里热热闹闹,好像所有人都忘记了他们做过的事情,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做过错事。 夏皎没有看群里的消息,倒是送她手机去充电的温崇月看到了。今天周末,大概是刚建群不久,里人都在追忆往昔,很是热闹,尤其是郭晨材,还艾特了夏皎好几次。 有群友打趣,说初时候郭晨材总是找夏皎麻烦,是不是那时候就暗恋人家? 温崇月手机放去。 他重到夏皎身侧,夏皎还是困,可能是过度失水,她睡了一觉还是口渴,一直要水喝,吃过早饭也懒懒散散地趴在沙上,抱着猫咪看电影。 温崇月过来,温泉跳下沙,翘着头让他抚『摸』,小虾米趴在茶几上,翘起一条『毛』腿,正在认真地『舔』『毛』。 温崇月坐在沙上,让夏皎头枕在自己腿上,陪着她一块儿看电影。 温崇月的观影喜好是科幻片或者惊悚片,没有特别厌恶的片子种类,夏皎看什么,他也看什么。毕竟是娱乐,重点是看电影的人一块儿培养感情。 今天放的是《真爱至上》,其一个小故事,刚刚结婚的娘现了郎的好友竟然一直在暗恋她。 电影上播放着一段,被狼狈揭开暗恋真相的男人夺门而出,在冰冷的大街上几次驻足,彷徨,冷到颤抖,又能匆匆前行。 夏皎小声嘟囔:“如果真的么爱,那她怎么会不知道他喜欢她呢?暗恋是藏不住的。” 温崇月低头看她:“真的?” “反正电影上是样,听说过一个理论吗?当你靠近爱你的人时,就像靠近冬天的火炉,怎么会感觉不到爱意呢?”夏皎想了想,“你看看他,多明显呀,就差直接对她说’爱你’了。” 温崇月低头。 他夏皎,从来都没有说过’爱你’。 他的火炉一直在燃烧,夏皎好像没有现。 温崇月抚『摸』着她的头:“或许现实的确有人现不了别人偷偷爱她。” “不可能,”夏皎断然否决,“笨蛋都能知道。” 温崇月笑了一声。 他捏捏夏皎的脸颊:“笨蛋不知道。”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第61章 扣肉梅花鸡片 笨蛋的确不道。 夏皎昨天暴走那么路程,又被爆炒那么久,现在筋骨还没有舒展开,困到几乎能枕着温崇月的腿睡着,她努力地保持了一会儿清醒,继续看电影。 温崇月胳膊长,能轻而易举地触碰到桌子上摆放着的玻璃盘,这玻璃果盘夏皎超市购物后抽奖的赠品,在太阳下有着闪闪的光,拿来做果盘,有着干净暖和的光泽。 上面装着苏州产的蜜橘,不算大,皮紧实;原本的果盘现在盛了一把刚倒出来的糖炒栗子,不过夏皎刚才吃掉了十,暂时不继续吃了。 温崇月拿了一橘子,剥开皮,听见夏皎的手机还在响。 夏皎坐起来了,拿回手机,仍旧缩在温崇月怀抱中,认地研究半天,微信群通消息都屏蔽掉。 做完之后,夏皎半趴着手机放回去,一偏脸,叼走温崇月手指上刚刚剥开的橘子,连带着白『色』的一层橘子丝络,吞下去。 她说:“甜!” 橘子吃了上火,但吃哇,据说橘子丝络清热下火,夏皎就偏爱吃上面这一层,白白的丝络没有味道,绵绵软软的。小时候,『奶』『奶』还会拿它泡水喝。 温崇月的视线跟随着手机,被夏皎放在桌子上。 问:“不和初中朋友聊聊?” 夏皎大惊失『色』,疯狂摇头:“没有什么聊的。” 她这样可以说得上“激烈”的反应让温崇月失,问:“有不愿意回的事情?” 这样说着,温崇月抬手,第二片橘子瓣递过来,夏皎凑过去,张嘴含住。 甜甜中略带一点点酸的味道炸开,她问:“提问,如果说,一件事情已经过去快十了,但我还是会对此耿耿于怀,你会不会觉着’你怎么又提这’?” 温崇月问:“为什么会这样?” 夏皎认思考:“嗯……就是,不是有句话吗,时间会冲淡一切。” 温崇月:“也不是那么对,比如说,就冲不淡夏皎学煲的咸汤。” 说的是上周五一件事情,温崇月买了一块熏肉,夏皎自告奋勇做汤,结果忘掉了熏肉本身的咸味过重,煲了一份能咸到人流泪的汤。 夏皎说:“我只是举例子。” “我也只是举例子,”温崇月说,“你瞧,我现在提上周的事情,你也没认为我烦,对不对?” “……” 夏皎抱着抱枕,半身体陷入沙发中,开始思考:“像也对。” “心比心,”温崇月说,“我不会感觉到厌烦,说吧。” 夏皎挪啊挪,身体挪过去。 她说:“我初中时候没有交到朋友。” 温崇月轻轻地唔一声,问:“是忙于学习?” “当然不是,”夏皎摇头,她说,“因为当时班上人都不和我说话……” 夏皎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温崇月。 当然,隐瞒那笔记本是温崇月送的这件事,她只简单说了,是笔记。 事情的起因,郭晨材带头的孤立,有和夏皎聊天的男生,就开始阴阳怪气地嘲讽;那时候郭晨材家境优渥,人际关系处理得也,算得上是班上的“风云人物”。男生大都疏远夏皎,而女生也默契地和她保持着距离。 温崇月听到妻子阐述着这一切,她没有丝毫怨憎,只是在到的时候仍旧忍不住皱眉,温崇月这件事一定给她带来了极大的负担。 确认:“在辅导班结束后?” 夏皎安静地点头。 “所以我现在不道该怎么办,奇怪,”夏皎说,“当时明明是犯了错误,现在却又表现的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手机屏幕又亮了,微信群里还在发消息,快乐地叙旧,聊天,没有人还记得当时做的事情,在眼中,这件事可能就像一次考试不及格一样普通。 但夏皎的初中生活并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事情都过去了。 “事情都过去了,”夏皎说,“我觉着会这样说,其实我不道为什么拉我进群,奇怪对不对?上初中的时候我甚至没有和一起参加过集体活动。” 温崇月张开胳膊,夏皎自然扑过去,抱住,依赖地贴贴。 她苦恼地问:“是我小题大做了吗?” 温崇月摇头:“旧事重提,更能说明它从来都没有得到妥善的解决。皎皎,按照你舒服的方法做吧。” 夏皎拿起手机,盯着看了热热闹闹的群,还是那样,无忧无虑的。就这样退出去当然没什么,不过夏皎还是说一句。 温崇月说得对,旧事重提,证明这件事从来没有得到过妥善的解决。 夏皎现在要处理这件事了。 夏皎:「抱歉,我不道郭晨材我拉入这学群」 当初那些孤立她、冷落她的人,现在在热情地欢迎她,问她要不要参加今的学聚会。 夏皎:「不参加」 夏皎:「我不和曾经校园冷暴力过我的你在一起吃饭」 群内没有新消息了。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夏皎:「的不可思议,当初一整班的人把我当透明人,现在又要来扮演和和睦睦的学情深,你在回忆青春的时候自动忘记做的错事了吗?还是觉着时间能够粉饰太平?」 夏皎:「说实话,这么都过去了,我也看开了当的事情」 夏皎:「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当也是你孤立我」 夏皎:「希望永远再也见不到你」 她点了退出群,松了口气。 郭晨材没有再来找她。 夏皎趴在温崇月膝盖上,良久,问:“今天要吃什么?” 温崇月了,低头:“今天吃什么?” 夏皎吃的东西有。 初中学校门口卖烤面筋的阿姨,早在那时候就已经推出了“买二送一”的活动,买两根烤面筋,送一根。柔韧的面筋刷上一层酱,放在炭火上烤到闻起来焦香,烤熟了再刷一层辣椒面茴香面调成的调料。朋友都喜欢结成队去那边买,唯独夏皎自己一人要么一口气买三根,要么就看着小团体亲亲热热地吃,她默默离开。 还有初中食堂里面冬天的糖葫芦,厚厚一层糖衣,有天早晨,郭晨材给一班级的学生都买了糖葫芦,不过唯独不给夏皎,要她过去找要。 夏皎现在还记得满堂的哄声。 她越来越讨厌被注视,之后次的噩梦场景都是满教室的人指着她嘲。 不过,都过去了。 夏皎搂着温崇月的胳膊,认了一下。 她骂回去了,虽然迟到这么,但,勉强算扯平了吧。 下午,张抱林罕见上门,起来腼腆,或许因为还在读书、又是理工科人的缘故,总有一股文文弱弱的气质。 带了油墩子和辣鸡脚过来,说是昨天陪于昙去了一趟黎里,买了些特产。于昙让过来送一送,顺便传话,问问下周要不要一块儿回北京。于昙也去探望一下温启铭。 温崇月微着答应。 夏皎庆幸自己还没有提去木渎买枣泥麻饼的事情。 张抱林只喝了杯茶,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和温崇月交际不,毕竟是于昙这两刚交的男友,一直住在南方,少有聊天的机会。 送走张抱林,夏皎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子,甜甜蜜蜜地吃着油墩子。 苏州附近的大大小小古镇离得都近,不过几乎每镇都有着特『色』小吃。且不提木渎的枣泥麻饼、木渎乌米饭,锦溪有袜底酥,千灯有肉粽,震泽出黑豆腐干,去甪直必须要买青团子和南瓜糕,里吃闵饼…… 她吃得开心,听温崇月问:“饿这么快?” 夏皎努力点头。 她说:“心里不藏事了,饿得当然快。” 温崇月挽起衣袖,:“看来今天我得给夏学准备午餐,庆祝她脱’班’成功。” 秋天的苏州适宜吃扣肉,喝大头鲢鱼汤。 太湖上有首歌谣:“……八月鳗鱼酱油焖,九月鲈鱼肥嘟嘟,十月大头鲢鱼汤……” 周末的时候,温崇月会在晨练时顺带着一整天的蔬菜鱼肉都买回来。鲢鱼请人处理干净了,剁成小块,放在冰箱中,取出来就能炖汤。 苏州人吃扣肉,月春天选了最嫩的菜尖尖,悬挂晒干,万一菜尖尖蜷缩起来了,还得伸手给它摊开,继续晒,一直晒到锁住春光一抹绿,储存,牢牢锁住。银杏叶金黄再启封,取出,以待享用。 一道扣肉 十一月的娃娃菜最嫩,芯子生尝起来是甜甜的,沸水烫至五分熟,淋一层拌了调料的热油,放小锅蒸,就是开胃发汗的剁椒蒸娃娃菜;这季节的豌豆尖尖也嫩,买一把回来,鸡脯肉切成薄薄片,一块儿做白雪红梅的梅花鸡片,鲜嫩风雅。 夏皎爱吃西兰花,简单清炒一份,不过她不怎么爱吃梗,一一掰开后,发现温崇月挑选的西兰花梗又粗又大,她以为对方终于翻车,着举起来:“温老师,你是不是不会挑西兰花啊?梗这么,又难炒熟又不吃的。” 温崇月:“留着,别炒,这些我准备腌了吃。” 夏皎狐疑,慢慢放下:“西兰花梗还能腌?” 当然能腌。 不过不是那长时间的腌制,一晚上就够了。 她看着温崇月西兰花梗面的厚皮削掉,切成厚片,放进保鲜盒中,撒了一些盐,盖上盖子。 今天的午饭快准备的时候,温崇月保鲜盒里面用盐腌出来的西兰花水分倒掉,添上粗、糖和生抽,拌匀,放入冰箱。 回头看到夏皎奇的眼睛,温崇月说:“明天早晨就可以吃了。” 夏皎说:“吃吗?” 温崇月颔首:“试试看。” 这其实是温启铭经常做的一道菜,餐桌上,温崇月和她提起往事。温启铭父母都是普通工人,但却儿女都送入大学,包括后来于昙去国留学求读,去选修艺术……的原生家庭并不能给孩子提供太的优渥条件,因此,无论是温启铭还是于昙,都有着爱惜食物的习惯。 这习惯也延续到下一代,比如温崇月。 并不介意吃夏皎剩下或者不吃的食物,在温崇月所接受的教育中,丈夫来负责解决妻子的剩饭这件事正常。 温崇月似乎天生具备这一点,喜欢看夏皎吃自己做的菜,喜欢听她的夸奖,喜欢看她吃饱喝足的满意表情,不过她的胃容量有限,有些东西吃不下了,温崇月乐意代劳。其实不单单是妻子,如果以后她生下一像两人的宝宝,温崇月也会—— 。 温崇月了。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喔,离两人说开始考虑宝宝的时间还剩下四。 温崇月看着小口小口喝鲢鱼汤的夏皎。 嗯,目前暂时也不让一新生命加入生活,还没有做准备。 如果说苏州哪里的银杏树看,当地人肯定不会说那些园林,而是指着你去道前街。 道前街南侧植满银杏树,尤其是秋天,风吹金叶纷纷落,银杏叶打着旋儿飞旋。苏州市『政府』也有关的条例,在银杏落叶的时候,这条路上的银杏叶可以保留不清扫,任银杏树叶一层一层铺成松软厚实的金『色』地毯。 午睡过后,夏皎刷朋友圈刷到郁青的打卡图,被满目的黄闪亮了眼睛,兴奋地举给温崇月看:“温老师!看!黄!!!” 温崇月:“嗯?” 扶着夏皎的手,眯着眼睛,不容易看清楚:“原来是这黄。” 夏皎:“……” “我去看吧,去看吧,”夏皎摇晃着温崇月的胳膊,眼巴巴看,“温老师不去看看银杏叶吗?” 温崇月弯腰,给她摆拖鞋:“走。” 说去就去,温崇月充分满足夏皎的小小要求,当然,作为交换,夏皎今晚必须得再做一页练习册。 温崇月喜欢这教导、以及用正当理欺压她的感觉。 唯一遗憾的是昨天衣服质量太差,已经被扯裂几处了。 银杏叶金黄,路上铺了鹅卵石小道,虽然疫情影响,人人出门都戴口罩,但这并不能阻挡夏皎出门散步的心情,她听温崇月问:“你事也在附近?” “不呀,”夏皎说,“她像是临时有客人约设计稿,要加班……哎,像是学校元旦订花?” 的的确确是学校的元旦订花。 因为是高中,所以对方学生只有在周末才有时间出来,郁青惦记着提成,匆匆忙忙地赶到店里。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她没有看到客人,倒是看到了熟悉的红『毛』,站在花店口,玻璃门开着,却有些踌躇,像是不道要不要进来。 别的不说,小红『毛』剃掉长发后,现在看起来蛮清爽,还是模样俊俏的男高中生。 再俊俏也阻挡不了上次“猥,亵”的事实。 郁青不和客气。 她不在乎这孩子以后会不会留案底,或者怎么样,她实在太厌恶这人了,直接拿出手机,了,给上次转给她钱的那不名警官打过去电话,准备报警。 拨通了。 在手机中传来’嘟’声时,郁青听到花店门的手机铃声响。 她愣愣地看着面的红『毛』拿出手机,对方看到来电显示,一愣,抬头望过来。 恰与郁青对上视线。 - 来道前街观光打卡的人,不过一条街消磨不了一下午的时间。喝咖啡的时候,温崇月先打电话,确认后,带了夏皎去订旗袍,找的是老师傅。 苏州以前的旗袍和现在不太一样,现在的旗袍都是裁了布片,袖子拼接着缝上去。以前不是这,是直接一块儿布料做,从下往上缝制。 尽管如今的苏州仍旧有许许的旗袍店,观前街的旗袍店样式传统,十街的旗袍中规中矩,而平江路上的旗袍款式更新『潮』一些……但难再找用一块儿布料做旗袍的老师傅。 恰,温崇月就认识一位。 还是一德国朋友提到的,对方找这位师傅做过几次旗袍。疫情后,德国人难入境,只能寄来女友的数据,让师傅做了再寄过去。 温崇月早就约了时间,师傅工期长,平时又忙,现在终于得了空,为夏皎量体裁衣。 也是巧,遇到了熟人。 陈昼仁。 来取衣服,是一件香云纱做的旗袍,检查完毕后,着和夏皎、温崇月聊了会天。 温崇月有些意:“我以为你在北京。” 陈昼仁说:“最近上海有活动,起来上次订的衣服,顺路过来取。” 夏皎去换衣服了,两人在店里着,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陈昼仁有些促狭地对温崇月说:“还惦记着你妻子学生时代的暗恋对象?” 温崇月叹气:“你怎么总是说些我不听的话。” 陈昼仁起来,说:“可惜了,我问过橘子了,她说自己也不道——就算道了,也不可能说。” 温崇月慢慢地喝茶,若有所思:“我原本以为会是初中……现在不可能,皎皎应该看不上那些『毛』头小子。” 陈昼仁惊奇:“你这话说的,她看不上男学,难道会看上男老师?” 温崇月说:“不排除这可能『性』。” 思索:“有没有可能是我?” 陈昼仁忍不住出声音:“算了吧,那时候你大,皎皎大。” 说到这里,温崇月也着摇摇头。 陈昼仁半开玩:“不过说不定,目前可,你和你妻子的暗恋对象还有共点——” “比如,都是人,男『性』,活的。”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第62章 太仓红烧羊肉松子糖 师傅上了年纪,店里面只带了两个学徒,他现在手上有好几个客人的单子,旗袍做得慢,约好两周后过来再试一试,合不合身,看看是不是哪里需要改一改。再过两周,才能取走成品。 量身体的时候,夏皎换上师傅这边准备的一件薄裙子,现在量完了,也重新穿上自己的衣服,店里面布料,没有用香水香薰类的东西,只用了佛手柑。夏皎闻到一些淡淡的好闻气息,从更衣室里走出来,听见温崇月和陈昼仁两人在聊天。 温崇月问:“你什么时候给她送过去?” 陈昼仁说:“明后天吧,看她什么时候有空。” 说到这里,看到夏皎出来,表兄弟俩握手告,陈昼仁晚上就得回去,温崇月没留,牵了夏皎的手,看了看时间,瞧了下外面——人走得匆匆,秋天已至,银杏金黄。 他问:“你不吃羊肉?” 夏皎:“咦?” 其,在国庆期间,太仓双凤街上就已经羊肉飘香。毕竟有着“百年羊肉镇”的称谓,滚滚长江东逝水,顺着太仓流出江苏,奔流而去,途经上海一路入海。千百年前,郑和就是自此起锚,下西洋。 太仓的外贸经济发达,有着江苏第一外贸大港的称号,前来投资的是上海人,事上,这个城市相对而言比较空旷,古镇上倒是常能见人来吃羊肉、悠闲度假。 今天已经这么晚了,当然不可能再去太仓双凤镇上去吃羊肉,而是找了一家太仓师傅开的羊肉店,点最经典的太仓红烧羊肉,夏皎的肠胃不算好,晚上吃太羊肉不容易消化,温崇月和师傅单独聊了聊,给夏皎做了些简单的家常小炒。 粥是店里面自己人熬来吃的,不对外卖,也是温崇月笑着聊了一阵,付了钱,对方端上来两碗,放在夏皎面前。 夏皎简直惊叹不已:“……他们也是你朋友吗?” 温崇月失笑:“我没有朋友遍天下。” “不,”夏皎说,“你的表现,让我感觉到好像从楼下丢个床垫下来,就能砸中你三个朋友。” 温崇月大笑:“我有必要提醒你,皎皎,高空抛物犯。” 谈话间,店将做好的羊肉端上来,卖相算不上精致,自有一股朴的美味。夏皎迫不及待地唱了一口,味道炖得果然好,肥而不腻,香味足,没有太重的膻气,酥且不烂。秋冬天适合吃羊肉,不过要注饮水,避免吃太了火气重,温崇月用热水烫了店里的瓷杯,将水倒干净,重新斟了一杯,放在她右手旁。 “这里用的羊肉是山羊肉,比东山羊肉的口感肥一点,”温崇月说,“你要是觉着这味道有些淡,咱们下去就去桃源吃,那边的羊肉做出来味道重些。等到了十二月,就吃藏书羊肉,用的羊是从山东和河南运过来的,做汤也好。” 夏皎忧心忡忡:“吃这么羊,青青草原的喜羊羊该讨厌我了。” 温崇月的童年不是这部动漫,他不知道青青草原,不过听说过喜羊羊——他笑起来,『揉』了『揉』夏皎,亲昵极了:“没事,你是贪吃的狼。” 夏皎抬头:“温师,可以用一个稍微可爱点的动物来形容我吗?” 温崇月了:“贪吃的小肥狼?” 夏皎:“……算了。” 她低头,认真干饭。 另一边,街边的火锅店中,点的四宫格,一格红油一格菌菇,剩下交错的两格盛着清水,锅里的肥牛片已经煮熟了,菜被烫了一下,重新夹出来。 “算了。” 郁青真叹口气,她将红油锅里的菜捞出来,在清水锅中涮了涮,涮掉最表层的油,放到加满芝麻酱的蘸料碟中,卷好,压了压,捞出来慢慢地吃。 “你给我钱做什么?”郁青真很费解,“你一个孩子,哪里来的这么钱?” “我不是孩子,”红『毛』——哦不,朱孟城固执地说,“我十八了。” 郁青真听着发笑,毕竟对于她来说,对方这个年纪的确就是孩子。 火锅已经煮开了,咕咕噜噜地冒着泡泡,对方吃得却很,见郁青真吃辣锅,他就始终在清水锅和那个菌菇锅中涮东西吃,好像是担心被她嫌弃脏。 郁青真不觉着。 她威胁朱孟城要报警,不得已,对方才说了情。 上次闹到警察局那次,朱孟城听到一个协警提到郁青真被骗了六万的事,就了个笨办,将钱打给她。 钱都是他爹转的,是他的生活费和零花钱,合途径。 “很好,”郁青真问,“那你给我钱干什么?猥,亵我的赔偿?我说好,这钱我不能收,一会儿去银,我打给你。以为给我钱就能解决猥,亵这件事。” 这句话一出,她看到朱孟城终于表现出年惊慌失措的一面,他的脸、脖颈、一直到耳朵后面,顿时红彤彤如苹果,就像兜脸挨了一盆热水。 “不、不是猥,亵,”朱孟城结结巴巴,手足无措,他急切地要证明自己的’清’,“不是猥,亵,我……我见你摔倒了,是脸朝下。课上说了……喝的人容易被自己的呕吐物呛住……我,我帮你清理出来。” 郁青真面无表情看他:“编,接着编。”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我没说谎,”朱孟城脸红到要脑袋冒汗了,“你相信我,不信的话我们可以去警局,申请看监控,我不骗你。我要是骗你,让我出门就被车撞死。” 郁青真骂他:“小小年纪发这么毒的誓干什么?那你说,那你跟踪我是为了什么?” 朱孟城不说话了,他埋头吃了一块肉,喝了一整杯子水。 他说:“你不记得我了?” 郁青真疑『惑』:“什么?” “我们是乡,”朱孟城说了一个城市的名字,“你是一中的学生,对吗?一中旁边广场挨着一个小公园,你那时候常去背单词,就在公园的小湖边……” 郁青真:“嗯?” “你记得吗?”朱孟城看着她,“有年冬天,你帮了一个小男生。他被高年级学生推下湖,你把他捞了上来,拿树枝把那一群高年级学生揍到『尿』裤子。” 郁青真惊讶极了:“他们『尿』裤子啦?……等等,我帮的好像是个女生……你妹妹?” 朱孟城说:“就是我。” 安静。 红油火锅煮沸了,咕咕噜噜地冒着泡泡,溅到周围锅中,将附近的清水锅染出一点红。 郁青真大惊失『色』:“你去变『性』啦?” 朱孟城:“……” 他『揉』着自己的头发,深深叹气。 此时,夏皎也叹了口气。 不过是满足的一个嗝。 她吃到肚子圆滚滚,胃部暖软,路上遇到卖甜品和糖果的,温崇月停下车,买了经典的粽子糖、花生糖和酥糖,装起来,等她上下班路上装包里,以备不时之需。 七点半,两人去光裕书厅听了评弹。这里下午场和夜场不太一样,下午茶便宜,买一杯茶,能听两小时的评书。晚上消费高一些,是点唱,另算点唱的费用。 温崇月无所谓这些价格差异,今晚的评弹是名家,只是夏皎不太懂欣赏,也认真地听完。结束后,她跟着温崇月慢慢步,朝家的方向去,一路灯光璀璨,夏皎却仰起脸,看天上一轮明月。 不过现在不需要抬头了。 她的月亮就在左手边,一伸手就能触碰到。 重新回到花店工作,提到郁青真那失而复得的六万块,对方面『色』如常地笑笑,什么都没说。唯一奇怪的是,再看到红『毛』在店外徘徊时,郁青真没有再表现出那种强烈的反感,她只是叹气,无间和夏皎说:“那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妈妈死得早,他爹二婚了,也不管他……算了,算了,我劝他好好学习,也不知道他听不听。” 夏皎感觉对方应该是听了。 至,最近四天,那个男生都是在五点四十左右——职高放学后,才会在花店门口默默地坐一阵子,然后再走。 不知道是不是夏皎的错觉,总感觉对方身上的校服开始变干净了,不再是『乱』七八糟地穿着,也开始拉拉链了。 也有可能是天气变冷,低温不支持对方流里流气地穿校服。 周五晚,他们和于昙一块儿回了北京,抵达时已经到了深夜,次日清晨起来,温崇月开车,一人去潭柘寺拜佛。 北京里有句话,讲得是“先有潭柘寺,后建燕京城”,这是一个从晋就存在于此的寺庙,被康熙皇帝赐名为“岫云寺”,自然非比寻常。 到了寺庙里,几人暂且分开,温启铭要去见他的故交,于昙也去拜佛,只剩下温崇月带了夏皎,自在闲逛。 温崇月笑着说:“秦说这里的寺庙很灵,难为他了,活了快三十年,忽然信起神佛。” 夏皎肃然:“不要在寺庙里说这些不敬的话。” 温崇月有些讶然,仔细看着妻子:“怎么?皎皎现在也信了?” 夏皎拿出手机,开始翻:“来不信,你也说,秦先生信了,那就证明他在这里许的愿望成真了。我也得慎重一些——宁可信其有,知道吗?听说过吗?子不语怪力『乱』神。” 温崇月颔首:“听说过,不过,皎皎,你打开支付宝做什么?” 找到了! 夏皎打开页面,她从口袋中取出身份证,和手机贴在一起夹紧,虔诚地双手合十,认真地对温崇月说:“不是说这里很灵验吗?我等会儿去拜佛,希望他人家让我一夜暴富。” “为了防止他人家找不到我,我已经把身份证和收款码都准备好了。”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第63章 涮锅子花生酪 人们常说, 修建故宫的草图就是仿照潭柘寺而来的。整个寺庙中轴清晰,沿中线,两侧布局几乎可以一一对应。天王殿旁有敬香礼仪, 还有张贴的“潭柘寺香礼佛须知”, 工作人员也在旁侧, 对游客现场示范。 夏皎怀揣身份证和打开了付款码的机,认认真真跟温崇月上前叩拜。结束后,她若有所思, 苦恼温崇月:“下次来,是不是应该带一张打印了微信付款码还有支付宝付款码的纸来?万一他们想用微信给我打钱怎么办?” 温崇月称赞:“好主意, 我认为还可以把银卡号都抄上, 不放任何一个漏洞。” 夏皎:“所言极是。” 温崇月说:“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夏皎很喜欢这句话,她跟温崇月从天王殿走, 看到殿东侧有一口巨大的锅, 看起来将夏皎整个人都放去做煲仔饭。有些来拜佛的人喜欢去开光室和寺里的师父聊聊禅学, 谈谈佛经, 不夏皎自忖没有那样的大造化, 温崇月同样也是无神论者, 两人就在寺庙中自在踱步,去看乾隆御封的帝王树。 如今银杏叶金黄, 经快要落光,夏皎和温崇月一人还领了一枚银杏叶书签, 是寺里师傅制作的, 很漂亮。温崇月告诉夏皎, 每腊月初八,潭柘寺这边都有僧人舍粥,大约可供三千人食用, 一般用的是板栗、花生、江米、大枣、莲等祛寒滋养的材料炖煮。以前温启铭带了温崇月、于昙尝一次,还买他们的食材回家自己炖。 夏皎眼睛闪闪:“真好。” 温崇月忍俊不禁:“哪里好?” 夏皎说:“听起来很棒,算是沾一沾福气?” 温崇月不说话,忽然抱起她,掂了一掂。 夏皎不所以:“嗯?” 温崇月一本正经:“我来沾沾我的福气。” 不是让皎皎去沾他的福气,而是温崇月贴贴,沾沾“我的福气”。 他的福气是皎皎。 她意识到这点。 夏皎呆了两秒,想要蹭蹭蹭跳起来,又觉这样实在不够稳重,用力压制住内心想要尖叫、忽闪翅膀『乱』飞的小鸵鸟,秋天的阳光晒得暖融融,她轻轻咳了声,张开双,抱了抱温崇月:“互相沾一沾。” 温启铭有一故友,曾是物理学教授,前来此出家。那时候他刚好带最后一届研究生,倒是没有出现对学生说“施主,答不答辩都是空”这种说,暮鼓晨钟,仍旧尽力指导学生完成学业。 之后就长居寺中,偶尔离开,去探望一下俗家亲人。 也因了这层关系,他留了温启铭吃斋饭。剩下的于昙、温崇月和夏皎逛够了,去了寺外东翼的嘉福饭店吃饭,夏皎感觉这饭店名字听起来很有趣,温崇月便耐心和她讲了缘由。 原来,潭柘寺以前还有个名字,叫做嘉福寺;这饭店以前叫安乐堂,曾经是迈僧人居住的,后来改成了店,有住宿,也有餐厅。 吃饭时候,于昙还提了一句。 “皎皎,看那个《甄嬛传》吗?” 夏皎点头。 于昙说:“清朝皇帝的妃、太妃修,就在潭柘寺。” 夏皎吃惊张大嘴巴:“哇。” 于昙就喜欢看她这模样,她『性』格有点傲,做事情又要求高,寻常很少有谈得来的。小辈里面不少心眼多的,很少见到赤忱真心的。在于昙眼中,夏皎就很好,聪但不世故,瞧得出她夸人和赞叹都是出自真心。 于昙笑了,伸,看了看温崇月,又遗憾将缩回去,只和夏皎说:“下午我带你出去逛逛,去吃肉龙,吃芝麻糖饼,糊塌,还有果干……咱们俩出去玩,不带崇月。” 夏皎犹犹豫豫,转脸看了眼温崇月,温崇月:“姑姑,我是你亲侄啊。” “什么亲不亲的,”于昙说,“你陪你爸去医院做检查,我和皎皎去逛逛。好不容易一个周末,总得让皎皎好好休息,哪一天都跟你在医院里,累不累?” 温崇月这放,不又是一顿嘱托,提醒于昙,夏皎秋冬天肠胃不好,别给她吃那些难消化的;生理期快到了,最近两天最好也禁冷饮寒食,少吃凉『性』食物;人流多的戴好口罩…… 听得于昙头大:“你看你,我又不是拐她走,你瞧你紧张的那样,和我弄丢皎皎似的——了,保管给你好好看,一根头发也掉不了。” 夏皎想告诉姑姑。 最后一句话还是算了,不脱发这件事太困难了。 下午,于昙带了夏皎去什刹海玩,可惜温度太低,还没到结冰的时候。不然,每到寒冬,冬天的什刹海冰场,就是以前大院弟在上面炫技,“拍婆”——俚语,追求女孩——的好。 什刹海分前海、后海和西海三片水域,中间藏了许许多多的胡同,后海多是文艺青泡吧的,要等夜晚热闹起来。 而于昙带夏皎去的是藏胡同里的店,在这里面的,要么是一些隐秘的私人餐饮会所,要么是一些传统艺人的泥塑店、风筝店。于昙买了一堆小东西,和夏皎分了一分,原本说好要去看一个朋友的画展,不期想遇到熟人。 张云和。 偶遇的时候,于昙和夏皎一人拎一沉甸甸的包。戈雅的,虽然经常被吐槽像编织袋,但真拿它当编织袋使用的人恐怕不算多,于昙就这么拎,看张云和匆匆忙忙来,从她中将包接走,又去拿夏皎的。他还是那样沉默寡言,只是面对于昙的时候,恭恭敬敬低了眉眼:“师。” 于昙淡淡:“不是说去广州了吗?” “今天上午回来的,”张云和说,“您来北京,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于昙说:“想你工作忙,不打扰。” 张云和的车停在外面,这边路窄,他走在前面,声音恭敬:“师的事情比工作重要。” ——倘若之前没有见师生间的争执,或者在一小时后没有看到张云和的对峙,此时此刻的夏皎,真得要以为这是师生情深了。 抵达画展的时候,刚好经闭馆。 安保人员经确保其他人离场,只剩下于昙的朋友亲自作陪,和于昙、夏皎、张云和一块儿看画。对并不孤傲,没有那种持傲物、目空一切的感觉,在夏皎聊天的时候,还会笑夸一夸她的见解很独特,夏皎在自己脑里悄悄翻译一下。 嗯,大概这就是高情商版本的“你的评价很怪”。 中途夏皎去洗间,再出来时候就瞧见张云和站在于昙旁侧,两人距离很近,张云和抬,像是要触于昙的脸,于昙生硬别去,抬把张云和的重重打下来。 她说:“我是你师。” 夏皎往后推了几步,等了两分钟,听见脚步声离开,悄悄走出来。 晚上还是张云和送两人回去,显而易见,温启铭是认得张云和的,刚好家里面要吃涮锅,盛情相邀,他就留了下来。 于昙什么都没说,她还是夏皎所熟悉的模样,安静坐。温启铭曾在北京给父母买了一套房,后来父母世,就给于昙住了,离这里并不远,开车几分钟,也算便。 温启铭笑说,以前,从数九开始,每个“九”的第一天,都得吃涮锅,一直吃到“九九”的最末一天。应典的话,一整个冬天,至少要涮上次,而且每次都不重样。一九必须要涮羊肉锅,九起,就是白肉锅、山鸡锅……九九最末,涮一品炉肉锅。 现在故宫里面摆的,就有一套专门吃一品炉肉锅的餐具,锡质的。 现在还未到一九,但并不妨碍吃涮锅。 而且,温崇月和父亲商量了一下,今冬天,他会陪夏皎回扬州。这是两人婚前的约定,俩人都是独生女,去夏皎因故留在北京,今温崇月陪她回家和父母一块儿迎新春。 这种事情自然可以,温启铭并不在意这些,他嘱托温崇月,平时也多去看看,他的病没什么,毕竟苏州和扬州离得也近。 涮锅里面的经典是就是涮羊肉,不温崇月和父亲说了一下,温启铭身体未完全痊愈,羊肉属热『性』,不适合病人吃。今天就准备了一个中间有『插』片隔的式炭火红铜锅,一边涮羊肉,另一边涮五花。 羊是从内蒙古锡林郭勒盟运来的,阉,割后的小公羊肉质嫩,腥膻味儿轻。涮羊肉最好的就是羊后脖上的一块肉,鲜嫩,不柴不腻,其次是羊『臀』尖部分,得去筋;最后是羊前腿,还有羊后腿上的“黄瓜条”。 一只羊身上,也就这些部位的肉适合拿来涮锅吃,没多少,全被温崇月买了回来,请专业的师傅切成片,一斤肉切去八多片肉,又薄又透,美丽如花。 除了羊肉和猪五花,还有大白菜,冻豆腐,菠菜,土豆片,酸白菜…… 到家的时候,温崇月刚准备好吃涮锅用的小料。芝麻酱加一点点盐,用凉开水慢慢和开;腌酿好的韭菜花儿,王致和的酱豆腐得用汤磨成糊,山东产的葱姜蒜切碎成末儿,山西清徐的醋,小辣椒现炸出来的辣椒油…… 满满当当。 也不光吃涮锅,还有俩凉菜,一个松花蛋,一个海米拌芹菜,热菜做了丝瓜炒鲜核桃仁,用的是今中秋产的核桃,一个芥蓝炒牛里脊。主食只有芝麻饼,烤得酥香,一口下去,烧饼皮酥酥,芝麻沾嘴唇得喷香。 晚餐倒好,吃涮锅和火锅不太一样,有个顺序,先涮肉,再涮菜和冻豆腐,最后吃粉丝,红铜火锅中间烧炭火,锅又高,温崇月担心夏皎吃不惯、烫了——每吃涮锅烫伤的人不在少数,几次都是捞出来先递给她。夏皎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但餐桌上没有人故意打趣她,她渐渐松了口气。 晚饭后,还是张云和顺路,送于昙回去。 晚上住在这里,人觉浅,温崇月和夏皎没有胡闹,次日中午回苏州。 周一前的晚上总是显得格外珍贵,南征北战——喔不,关于南和北居的友好体质切磋和肉搏较量,结束后,温崇月放好热水让夏皎去洗澡,他开始准备今日的晚餐。 先将刚回家就浸泡好的花生捞出来,剥掉一层红的花生衣,和糯米一起放搅拌机中打成浆,滤后,加点糖,小火慢慢炖,边熬煮边搅拌,直到浆汁开始咕咕噜噜冒泡泡,停下来。 夏皎洗完澡跑出来,花生酪也刚煮好,将花生酪放在桌上,她一边喝,一边忍不住凑去,嗅嗅温崇月:“温崇月。” “嗯?”温崇月没抬头,“怎么了?” 他打算将做花生酪剩下的渣拿来加到面里面,摊饼吃。 接受教导,他分爱惜粮食,很少浪费。 夏皎贴去:“你家里一直是男『性』做饭吗?” 温崇月纠正:“是咱们家——是的,一直是男『性』做饭。” 所以于昙姑姑不怎么下厨,她小时候以为做饭是男『性』的工作,后来虽然有所改观,不的确,交往的历任男友都会洗作羹汤,她也不怎么钻研厨艺了。 夏皎羡慕叹气:“要是我从小就在你——咱们家生活就好了。” 温崇月叫她:“皎皎。” 夏皎:“嗯?” “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温崇月缓声说,“但你我都是彼此亲自挑选的家人。” 夏皎踮起脚,轻轻亲了亲他的脸,小心翼翼:“那,温崇月,今天我们还玩兄妹游戏吗?” 没想到她的关注点在这里,温崇月忍俊不禁:“可以,只要你喜欢,主仆——” 他停下来,在夏皎耳侧说了两个字。 夏皎:“不要!我还没有这么变态!” 第64章 冬酿酒冬至团子 二月。 虎丘水杉红, 姑苏城寒意深深。 都说春困秋乏夏打盹冬无力,在气温下降后,出门这件事也变得有些艰难。 夏皎的大衣换了下来, 变了羽绒服, 里面穿一件『毛』衣, 方湿润润阴寒寒的冬天,倒是店里面, 有个哈尔滨的妹子,被冻得差点掉眼泪, 午餐的时候, 眼睛含泪描述室外的阴湿感:“我觉着自己像是走路上被人浇了一头冰水。” 长江以南没有暖气,这让北方人很适应。夏皎还好, 但她也无比想念住在北京时候的统一供暖, 板整个房间都是热烘烘的, 可以光着脚在木质板上走来走去, 或者直接坐在上面窝着看电视, 读书。 这里行, 羽绒服一『潮』湿就好像失去了抵御能力。 外面的小红『毛』本来还是照例下课时候跑来蹲一蹲——郁青真夏皎慢慢说清楚原,小红『毛』, 哦,朱孟城一直为年的事情感激郁青真, 现在这种行为有点像“滴水之恩, 无以为报, 所以盯梢”? 简单来讲,小时候的朱孟城为身体弱、个子小,没少被人女孩欺负过, 他现在发育好了,感觉自己有能力报答年的恩情,所以天天跑来这里,看看郁青真有没有什么方需要他帮忙。 说到这里,郁青真吐槽:“你说,一男生,小屁孩,能帮什么?他现在就梦想着路上出现个欺负我、劫道的,他路见平拔刀助,才算互扯平——拜托哎,现在都什么时候来,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事。” 夏皎:“……咦?” 她对这件事仍旧持谨慎的保留态度,她承认自己对一些看上去小混混的坏学生存在一定的偏见。但这种偏见,在亲眼目睹郁青真把只穿了校服的朱孟城一通教训后,出现了一点点破碎。 “大冷天还穿这么少,耍帅啊?”郁青真气打一出来,教育他,“冻坏了手怎么办?啊?是说要好好学习?你得考大学啊……” 噼里啪啦一通教训,就像教训自家器的弟弟。夏皎看着朱孟城老老实实站着,他个子,耷拉着脑袋,就像一个……被小鸡仔教训的老实巴交大鳄鱼。 过教训是有用的,第二天,朱孟城再过来,就始老老实实穿厚衣服、戴手套。 朱孟城家就住在附近,他每次都是送郁青真上铁站,再默默回来。夏皎撞见他两次,他好像并没有“金盆洗手”,还是狐朋狗友们在一块儿,过到了郁青真面前,还是老实巴交大鳄鱼的形象。 眨眼间,冬至将近。 温崇月买了冬酿酒——只有在冬至前夕才会有,每年冬至前上市,就卖两周,冬至天停止销售。温崇月司也发了一些,夏皎的花店里也送,过是精装的,超市里就能买到。 温崇月拿回家的散装酒,去观前街老酒铺买的,只是夏皎尝着味道没有什么区别,都是金黄『色』的酒『液』,糯米酒,上面飘一层桂花。 夏皎很疑『惑』:“味道差多嘛,为什么还要排队去买散装酒?” 温崇月说:“以前散装酒卖的便宜,所以排队的人多;现在排队的年轻人,大多是觉着散装的更有……嗯?那句话怎么说?” 夏皎猜测:“『潮』流?网红?还是认为散装的更有滋味?为等待让酒有了意?” 温崇月颔首:“差多。” 夏皎疑『惑』发问:“那你为什么排队买?” 温崇月言简意赅:“大约是发泄无用的精力,以及让小皎皎也尝尝’正宗’。” 夏皎凑过去,给了一个安慰亲亲。 她这几天比较忙,又是学习又是出差,的确有那么一点点忽略丈夫。 苏州的冬天是从腌雪里蕻始的,苏州的老人都喜欢腌一些脆生生的雪里蕻吃,温崇月会腌,就买了一些回来。还有藏书羊肉,藏书是名,藏书镇,也是制造这个羊肉的工艺,用木桶加工出来的羊肉都叫这个名字。 藏书镇山上养的羊够吃的,也有从山东、河南运过来的羊,做好了之后,一样的没有腥味儿,温崇月夏皎吃羊腿肉,里面加了羊肚羊血,白菜、油豆腐,熬煮出来汤『乳』白『色』,嫩生生,上面浮一层细细碎碎的小葱花,店里还送了一个小碟,能让客人蘸着蒜蓉辣椒酱吃。 羊肉吃多了上火,夜半月,温崇月忍住抱着夏皎亲亲贴贴,她刚刚洗过澡,胳膊脖子又软又滑,空调吹着暖风,她就像一颗煮熟、又滑又香喷喷的汤圆,温崇月吃了两桃,又含了汤圆几口,嘬得汤圆出甜豆水,夏皎又抬手,将温崇月推。 “困呢,”夏皎含糊清,“等周末吧。” 温崇月无声叹息,『摸』了『摸』妻子的头发,小温压汤圆,甘又难受折返。 “睡吧,”温崇月说,“小娇娇啊小娇娇。” 这个外号真是起得一点儿也假,真是娇。温崇月明白,若是强硬一些或者再无赖些,她肯定会拒绝。只是看她这几天忙忙碌碌,让人忍下手。 夏皎忙,但冬的节令菜一样儿也没少吃。炒『毛』豆,炒肉丝,炒冬笋,炖什锦大锅……一眨眼,冬至到了。 冬至这天,夏皎终于放了一天假。 过冬至,要吃冬至团子,水磨粉做皮,馅料儿有两种,白团子用苏州本的白萝卜猪肉做馅儿,青团子是芝麻豆沙馅儿,还有咸鲜味的腊八粥,青菜、赤豆、黄豆、油豆腐、芋头、百叶……温崇月听从同事建议,又往里面加了荸荠白果,一块儿慢慢炖。 冬至清晨,夏皎一睁眼,先去精神百倍找温崇月问好,伸手要红包。温崇月早有准备,塞给她一个,按住亲了亲脸、又亲了亲眼睛,才松手,要她去洗漱,然后吃冬至团子、喝腊八粥喝冬酿酒。 今天于昙给她们放假,温崇月也请了年假,就一天假,远方去了,还是在苏州里玩,想着是时候取旗袍了,哪里想到又在旗袍店遇熟人。 宋兆聪。 对方看上去气『色』算太好,到底是老子遭殃,儿子也跟着受牵连。白若琅对他怎么上心,或者说,白若琅只对自己上心,他的一概管。他老子宋良舟极宠他,活脱脱宠出来个纨绔子弟。 宋良舟今有难,想着要将宋兆聪送到国外避避风头,实在行还能让他多学点儿东西,可惜计算晚了些,经错过最佳时机,白若琅没能送走,儿子也没能送出去,财产转移失败。 宋兆聪近两个月灰头土脸的,自己那些狐朋狗友算是断了联系,更何况从白若琅口得自己心心念念追了这么久的女孩早就了嫂子,更是无颜愧对温崇月——宋兆聪再怎么顽劣,还是守规矩的,惦记哥哥妻子这种话说出去实在丢人,现在见了温崇月夏皎,也是躲躲闪闪。 他这时候跑苏州过来,还是来取白若琅之前在这个店里订的一些衣服,以及先前白若琅在苏州一些店存的钱,都一一取出来。 夏皎没怎么宋兆聪说话,倒是温崇月,面『色』常,嘱托他几句,淡淡的,临走前,又问了句:“妈还好吗?” 宋兆聪呆了呆,才慢慢说:“还好,没什么事,她被姥姥接回去了,在姥姥家住着,就是受了点惊吓……” 温崇月说:“你这几天多陪陪她。” 宋兆聪点头。 温崇月又说:“别的没什么事,有什么困难给我打电话。说到底,我还是你哥。” 宋兆聪:“嗯!” 夏皎却惊异看了温崇月一眼。 她没想到温崇月对宋兆聪仍这样好,也没有想到温崇月会再问起白若琅近况。 温崇月面容平静,仍旧牵着夏皎的手,缓步进店。 新旗袍做得很合身,是淡淡的紫『色』,过要等春天才能拿出来穿了。店里面新来了一种布料,真丝的,花纹很独特,清爽干净,温崇月让老师傅重新给夏皎再做一件,他自己捏着新领带——是用夏皎做旗袍剩下的真丝料子做的,薄薄一团,温崇月很满意。 嗯,情侣款,很错。 果说非要有什么让温崇月兴的话,莫过于夏皎的那个同学——又又黑的大个,也跳槽,偏倚,跳槽到了苏州。 还温崇月在同一幢楼上。 温崇月并喜欢这种缘分,就像动物界的雄『性』,总是很介怀在自己的盘上出现第二只可能回抢夺他所拥有东西的雄『性』,尤对方还具备着“青春期男同学”这种令人介怀的标签。 温崇月克制着自己的求欲。 这个大黑个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温崇月的敌意,每次见,他都笑得像是一只快乐的大猩猩,声音洪亮温崇月打招呼,温崇月礼貌回应,心只希望妻子要再遇到他。 有时候,越是怕什么,什么越容易出现。 冬至后第三天,夏皎下午提前下班,她早早来找温崇月,想要给他一个惊喜,没想到还没等到温崇月,先在楼下偶遇杨叶。 还是对方先发现的她,笑着大步走过来;老同学见面,自然一般,夏皎又惊又喜,他聊起来,问他怎么来这里,怎么换了工作…… 正在兴头上,杨叶邀请她喝咖啡,夏皎还没拒绝,却听见熟悉的一声。 “皎皎。” 夏皎眼睛亮了,她心转身:“温崇月!” 循声望去,夏皎看到自己的丈夫。 他刚下班,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原本带着眼镜,现在摘下来,用随身携带的纸巾擦了擦,眯了眯眼睛,好像有些看清楚。 温崇月微笑,语气煦:“皎皎,你身边的人是谁?” 夏皎呆了呆。 咦。 温崇月的眼睛……什么时候近视得这么厉害了??? .... 第65章 牛肉暖锅枸杞南瓜小米粥 在夏皎印象中, 温崇月的视力其实蛮好的,他日常不戴眼镜,只有在晚上看书时候会戴——有时候开视频会议时候也会戴。 夏皎自己有点儿呆愣, 还是认真向他介绍:“是杨叶, 还记得吗?崇月, 这是我的高中同学……” 温崇月走过来,杨叶伸手。温崇看了对方半晌,像是仔细辨认他的脸, 恍然大悟,微笑着与他握手:“是杨先生啊, 抱歉, 我今眼睛有些不太舒服,刚刚没认出。” 杨叶笑着连忙说没有。 温崇月做了个手势:“我听同事说, 这附近的咖啡店味道不错, 要不要一块儿喝杯咖啡?” 杨叶说:“不了, 我有个老『毛』病, 这个时候喝咖啡, 晚上睡不着觉。” 两人寒暄着, 一来二去结束,温崇月搂了夏皎往外走, 夏皎心里还有点奇怪。杨叶是不想和温崇月一块儿喝咖啡?还是怎么回事?明明刚才还邀请一块儿喝呢,现在又说不能喝怕失眠…… 奇怪的事情想不通就不想了, 夏皎摇摇脑袋。 两人出去的时候, 空还有这阴霾买的。南方的冬最怕这种气, 好像放不晴,仿佛空气里都飘着随时能冻成冰的小水珠。夏皎看了手机,告诉温崇月:“气预报说今晚有可能下小雪哎。” 温崇月应一声, 他不着急,先帮夏皎扯出来安全带扣好,车窗外雾蒙蒙一层,他倾身过来,亲了亲夏皎的脸颊,不太满足似的,又压上嘴唇亲了亲,勾着舌出来和自己纠缠,夏皎受不住,呜呜含糊声,才被放开。 “下雪也没事,”温崇月说,“今晚我们吃牛肉暖锅。” “哇。” 吃饭照旧先去买食材,温崇月牵了夏皎的手去市场,先去挑牛肉,卖牛羊肉的是个维吾尔族的人,戴着一顶帽子,热情地向温崇月介绍肉:“买回去是怎么吃?吃羊肉串或者涮肉,挑后腿肉;如果想吃炖肉,就选腰窝上的;吃酱肉吗?酱肉的最好买牛腱子……” 温崇月要了些牛身上的后腿肉,嘱托对方切成片。摊主手起刀落,处得干干净净。 挑了牛肉又去买菜,温崇月一手拎着东,另一只手牵着夏皎,这次他不自己挑了,只说,让夏皎选,让也学着挑。煮锅少不了白菜,一颗大白菜,一包三颗的娃娃菜,金针菇是论捆卖的,也来一捆,嫩生生的豆腐要一大块,还有虾…… 菜市场里挑完了菜,又去超市买了些啤酒。回家的路上,夏皎贴在车玻璃上,又惊又喜地叫他:“温崇月,真的下雪了耶!!!” 温崇月只是笑:“嗯,下雪了。” 这是苏州城今年冬的第一场雪,并不大,步入雪中,乎看不出来什么,南方的风景大秀气温柔,就连飘飘洒洒的雪花也小巧精致。车子停好后,温崇月没有立刻电梯上去,而是拉着夏皎的手在小区里散了会步,让看够了小雪花,才新回地下车库,拎着菜啊肉啊饮料啊地上电梯回家。 牛肉暖锅煮法简单,就是一道快速菜,汤底也不需高汤,简简单单放半锅热水,加生抽,有点像上海人开玩笑说的“酱油汤”。洗干净的白菜和娃娃菜叶子铺在下,煮上十五分钟再下剪了根、洗干净的金针菇,金针菇要绕着锅摆一圈,花儿似的,慢慢地煮,菌菇类煮的时间时间都长一些,不怕煮老,就怕煮不透吃了闹肚子。杏鲍菇和香菇豆都切片,铺在锅中间,豆腐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儿,像是麻将牌,码在菇类上,再加一把白白胖胖的小豆芽,拿小火慢慢地炖,汤开始煮沸了,再往上叠一层牛肉片。 冬的白菜最好吃,有淡淡的甜味儿,没有丝。温崇月做了油爆大虾来下酒,和夏皎一杯一杯喝着,原本是在餐桌上吃的,夏皎想要看外的雪,温崇月就将木质的小茶搬到了落地窗前,地上铺上厚厚『毛』毯,两人席地对坐,边聊边吃。 暖锅快吃完了,再煮乌冬,打个生鸡蛋放进去,煨成温泉蛋,慢慢地吃。 温崇月熬了枸杞南瓜小米粥,粥炖得时间长,刚到家就开始,小火炖,一直炖到吃完饭,粥也暖暖糯糯了,刚好喝。夏皎吃不了太,只喝了半碗,剩下的半碗,进了温崇月的肚子。 夏皎喝了一罐啤酒,温崇月难得没有约束,随的意愿,爱喝少就喝少。只是的酒量明显下跌,只喝了一整罐就晕晕乎乎,任由着温崇月摆弄,自己意识不太清醒了,基本上温崇月做什么也都由着他。对方今却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姿势或者语言挑逗,他只是搂着夏皎,温柔而不容拒绝地亲脸颊,一点点凿进虾饺。 夏皎皱了眉,这次没有循序渐进,想推开,又被牢牢拽回去。 “皎皎,”温崇月叫名字,“小娇娇。” 夏皎又羞又恼,模糊着应一声,温崇月的唇贴在手腕上,将圈住,呢喃着,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幸好那我去了。” 夏皎这时候哪里管他还说什么,什么’那’?什么幸好他去了?说的是相亲吗?此时此刻,夏皎的脑袋中已经完全存不住什么事情了,被推倒就推倒,要爆炒就爆炒,只管享受,完全不能再抽出绪考虑其他事情,就这样哼哼唧唧地伸直了腿。 小虾米跳着推开门,只看到男主人跪伏在床上,完全遮挡住夏皎身影,只瞧见夏皎『露』出来的一条腿,像被拎着耳朵抓起来的兔子,脚趾甲涂着漂亮的颜『色』,高高地伸着,漂亮干净,蜷缩起来,亦被大手握住,偏偏脸,珍地亲亲丹蔻指甲,这些全都柔柔地落进猫眼中。 苏州城初雪,在夜中无声,落得也不大,毕竟是江南水乡,水汽足,气温不够。次日清晨起床,雪已经停了下来,路上干干净净,瞧不出下雪的痕迹,唯独看一看高处楼顶、车顶、树顶上,留下来的莹白才会提醒着你,昨夜里的确有一阵雪。 一落雪,冬的痕迹才愈发明显起来。 只是店里的老爷爷最近又是一个人来买花了,说是一冷,宋『奶』『奶』的身不太好。冬日气寒冷,很老人也容易在这个时候生病。宋『奶』『奶』前做了手术,刚刚调养好没久,现在受不了寒气,仍旧在家中休息。 有时候是他过来买花,有时候是宋萧过来。 宋萧的发剪短了,整整齐齐,刚刚盖住耳朵。现在换了地方住,和宋『奶』『奶』住一起,如果爷爷没时间,就过来买花回去—— “我『奶』『奶』喜欢花呢,”宋萧无意间提了一句,“现在病了,出去旅也不方便,爷爷就带花给看,心情也能好些。” 夏皎将包好的花递给,宋萧接过去,抱在怀中,本来要走了,忽然又对夏皎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夏皎一愣,宋萧怀中抱着花,撩了下发,急匆匆走了。 圣诞节将至,店里来买花的小情侣也变了,还有许商店的布置,也需要花束,夏皎又忙了一个月,好不容易到了平安夜,本想着早早回家,没想到郁青真又出了事。 郁青真和一群职高孩子打群架,被警察带回去教训。 这个由听得夏皎一脸懵,匆匆忙忙赶过去才知道,原来是郁青真偶遇朱孟城和人打架,自己起初是劝架的,没想到对方连一块儿都要打,这下激怒了郁青真的暴脾气,上去一顿身手发挥—— 发挥到了警察局。 郁青真给夏皎打的电,拜托来领自己出去。 夏皎去的时候,警察也是好气好笑又无奈:“……这么大人的,又没什么关系,怎么掺和到这事上来?闻你一身酒味,没少喝吧?了,你朋友来了就好,回家去吧。” 接受教育批评后的郁青真耷拉着耳朵,职高里的学生也都被陆续领走了,只剩下朱孟城。 他爸不在这里,没人来领他。 要是家长—— 不,他不到家长。 还是郁青真和警察说清楚缘由,那边商量了商量,把他也放了。好在事态并不严,双方都有错,批评教育,调解后,对方家长也没追究,就这么算了。 夏皎本来不看好朱孟城,这个孩子却沉默地认真给鞠了两个躬,表示感谢的帮助。 回去的时候不太容易打车,毕竟是平安夜,上飘了小雪,出来玩的小情侣。夏皎在软件上叫了车,上五分钟,还没有车到。朱孟城见两人瑟瑟发抖,还跑去商店买了两包热『奶』,沉默者,给们一人塞了一包,暖手。 这个时候,有车停在旁边,车窗下落,『露』出杨叶的眼睛来,他又惊又喜:“皎皎?” 夏皎:“呀,是你!” 说起来也是凑巧,杨叶新租的房子和夏皎住的地方很近,他开车,先送郁青真和朱孟城去了地铁口,又开车送夏皎。中间温崇月打了电,问夏皎怎么还没回家,夏皎如实回答,包括自己现在正被人送—— 温崇月很平静地答应一声,没说什么。 夏皎没有往其他地方想,一直到小区门口,远远地看到温崇月站在雪中。杨叶没有下车,夏皎自己下车后,就惊喜地扑过去,抱住他的腰:“你怎么在外着啊,冷啊,你看看你,手都凉了……” 夏皎手小,温崇月牵着的手,自己双手盖上去,拢住,想要给丈夫努力暖一暖。 温崇月却抬起手,嘴唇贴着的手背蹭了蹭,低声问:“怎么和他一块儿过来?” 夏皎说:“哎?电里我说过了呀,正好遇见。也打不到车,杨叶送我们一程。” 温崇月说:“怎么不给我打电?我一直在你。” “因家里离那边还蛮远的嘛,”夏皎认真地说,“而且你工作也很累,没必要了这样的小事过来接我,我还没那么娇气。” 温崇月不说了,他拉着夏皎的手往前走,听夏皎叽叽喳喳。他的胸口很闷,雪花落在他发梢上,气温低,他的心中却藏了一团蠢蠢欲动的火。 夏皎说:“而且,我发现我好像真的对有些事情存在偏见。” 温崇月低低应一声:“比如?” “比如职高生,”夏皎说,“我前觉着那些职高的坏孩子很讨厌,都不是什么好人……我错了,其实有些人,看上去是个坏孩子,很凶,其实也有他善良的一。” 温崇月:“嗯。” 夏皎仰脸,小雪花落在脸颊上,又轻又软,抬手去接,感慨:“我感觉自己做事情,有时候光看表层了,真是个傻子。” 温崇月说:“你的确是个傻子。” 夏皎转身:“嗯?” 温崇月停下脚步,他站在雪中,牢牢地握住夏皎的手。在夏皎印象中,温崇月一直是成熟、智、稳的。他比夏皎年长,知世故而不世故,既见青山大,又怜草木青。 刚刚这句不像是温崇月会说出来的,他只会笑着说“笨蛋”“小傻子”,却没有这样直白地说过“傻子”,而且不是调侃,他看起来有些不开心。 具备着极高情绪掌控力的温崇月,在此刻表现得不开心。 这还是第一次。 夏皎愣了一下,问:“今有什么事不高兴吗?” 温崇月点,他说:“是的。” “关于什么?” “关于你。” 夏皎不动了,开始考今自己做的事情。难道是因下班后没有及时告诉温崇月、自己的去向?还是因去警察局?还是…… “说起来怕你笑,”温崇月安静地站着,“我都这个年纪了。” 夏皎:“啊?你年纪不算大呀?” “听我说完,”温崇月打断,“皎皎,先听我说。我已经这个年纪了,按道说,不应该再因一些小事而患得患失,也不能因某些鸡『毛』蒜皮的东而感到纠结、不快。” 夏皎没听懂他要说什么,握紧了温崇月的手,仰脸看他。 “是,总有些事情是我所不能控制的,我没有办法去阻止它的发生,或者约束自己的情绪,”温崇月平静地阐述,“它让我像一个十八岁的『毛』小子,让我开心,让我愉悦,同时,也让我焦灼不安,让我患得患失,让我坐立难安,让我总是忍不住地去『乱』想,去嫉妒,去吃醋,去反复无常,去耿耿于怀。” 夏皎问:“因什么?” 温崇月看的眼睛,他说:“因我爱你。” “因我爱上一个聪明的小傻子。” “因不确这个小傻子是否也爱我。” 第66章 酱方香蒸荔浦芋头 苏州清雪, 幽香杳杳。 温崇月牵着夏皎的手,他上去还很镇定,夏皎低头, 他的手在轻微地发颤。 这点发颤出卖了他, 他其实一点儿也不镇定。 夏皎说:“……没有。” 她的的确确没有这一层, 她知道温崇月的『性』格脾气,他很好很负责—— “不仅仅是丈夫妻子的喜欢,”温崇月说, “和们的婚姻无关,皎皎, 是以一个正常的成年男『性』, 来你表达的爱。” 他的脸颊和鼻尖都是被风吹出来的红,不, 或许这红的诱因并不是寒冷, 不是今晚的雪, 不是风, 而是现在站在他面的夏皎。 温崇月说:“不是责任, 不是婚姻……抛开这不谈, 还是要说今天的这话。” 夏皎感觉温崇月的语序有混『乱』了,但管它呢, 她的心脏被轻盈丰足的泡泡完完全全地充满了,明明是在下雪, 负责她思维能力的每一个神经元却都开出了春樱花, 这灿烂而热烈的感情让她张开嘴巴:“温崇月。” “承认, 你和周围正常男『性』的正常交往怀有恶的揣测是一错误,”温崇月说,“但没办法阻碍这件事情的发生。” “也承认, 为此斤斤计较是只有十几岁男『性』才能做出的事,”温崇月说,“但也没有办法去控制自己不去『乱』。” “甚至会嫉妒你的同事,嫉妒他们能和你一起工作,相处;也嫉妒你曾经的男同学,嫉妒你们曾经度的青春,学习生涯,”温崇月说,“原谅,没有办法,不由自主。” 他慢慢地说着这,第一次不做倾听者的角『色』,温崇月注视着夏皎,他将这话全都说出来。 “在嫉妒他们的年龄,嫉妒他们能陪伴你的青春,”温崇月说,“包括你——” 他顿了一下:“包括你初高中的那同学,老师。” 夏皎眼睛闪闪:“但只和温老师最好。” “没有你会突然表白,好突然……”夏皎的脸颊被风吹红,她很开心,很高兴,就像工作疲惫的社畜忽然中了五亿大奖,又像在寒冷的雪中走进了一件开着暖风的房子,惊喜,兴奋冲了思考能力,她只能笨拙地表达着自己的法,“其实一直以为们之间只有婚姻——哈啾!哈啾!” 风吹得鼻子痒,她冷不丁打了两个喷嚏,温崇月站在她面,替她挡了挡风。 “回家再说,”他说,“们回家。” 温崇月和夏皎的确有昏头,天寒地冻,飘着小雪,场景听起来固然浪漫,但也冷。俩人紧紧握着手走,不知道为什,此时此刻,像极了两个刚学会走路的小朋友,夏皎有点同手同脚,为了配合她的步伐,温崇月也有拘谨——他这辈子可能都没有这样窘迫的时刻,能听自己的心脏跳动声,时不时去夏皎,紧紧拉着手,仿佛担心一个不小心她就跑掉了。 夏皎跑不掉,她控制不住地不停打喷嚏,风吹得太冷了,回家中后,温崇月倒了热水让她捧着,又用『毛』毯结结实实将她裹起来。 没有浪漫的雪花,没有将她声音吹发颤的风,就在温暖的家里面,夏皎的体温在『毛』毯的包裹下一点一点回升,她着温崇月的眼睛,里面一个小小的自己。 温崇月的眼睛很漂亮,连带着,他眼睛中的夏皎也在闪闪发光。 “你知道,比较胆小,社恐,惧怕失败,所以不敢尝试;害怕失望,所以不敢去寄予希望,”夏皎说,“没有你会喜欢。” “……” 夏皎还是羞涩那三个字,她的脸热要爆炸了,放下杯子,他说:“你说傻子不知道你喜欢她,其实你也是傻子。” 温崇月说:“什?” 夏皎小声说:“你也不出来有人喜欢你。” “们都是傻子。” 她温崇月的眼睛驱散了冬天,他什都没说,倾身来,吻上夏皎的唇。 他真得有情绪失衡,牙齿磕破了夏皎的唇,在之,来没有发生这事情,但夏皎并不介。 她的心脏还在啪啪啦啦地开着烟花,好像有兔子在心口处跳舞,她紧张不安的心也跳得雀跃起来。 夏皎搂着他的脖颈,她没有拒绝,尝试着主动一次。 她不需要害怕失败了,不用害怕失望了。 温崇月将她轻轻地拎起来,放在甜美的胜利果实上。 笨拙的傻子以她的方式,小心翼翼地爱着聪明的笨蛋。 但是。 次中午,夏皎神思恍惚地睁开眼睛,陷入短暂疑『惑』,枕边放着红『色』的圣诞袜,双手支撑着起来,夏皎里面『摸』啊『摸』,『摸』出来一条漂亮的项链。 这是她的圣诞礼。 不昨晚的平安夜并不是很平安。 现在已经了早餐、早午餐的时间,温崇月买了一块酱方肉,精挑细选出来的,二分瘦一分肥,肥瘦相间,一半切成麻将牌大小,放在干净碧绿的菜叶子上,和饭一块儿吃;另一半和嫩豆腐一块儿小火煲,洒一小香葱,热气熏得小香葱出味。 其他的倒都是家常菜,三鲜肉片,椒盐平菇,滑蛋牛肉,百花酿香菇。 还有夏皎爱吃的香蒸荔浦芋头。 夏皎拿起来筷子,手抖了一下,筷子掉了。 温崇月自己捡起来,重新给夏皎换了勺子,他温和地问:“需要帮助喂你吗?” 夏皎疯狂摇头,她说:“没见表白次要被方喂饭的。” 温崇月说:“这很正常。” 夏皎说:“也没有见表白后就开始疯狂作,爱的。” 温崇月泰然自若:“情难自禁。” 夏皎问:“那他们也做了四次——” 温崇月抬筷,将一块儿嫩生生的滑蛋牛肉填夏皎口中,笑:“应该是的。” 她可能并不知道,真正确定心后,做得才真正是爱。 是真真切切的水『乳』交融,是灵魂契合,合二为一。 温崇月决定尽量控制自己的『乱』,他已经确认了妻子的心,剩下的可以像一个正常的成年男『性』,不再为了妻子年少时候的暗恋象而悄悄吃醋。 无论如何,无论皎皎年少时曾经仰慕怎样的人,但如今陪伴着皎皎的人是他,和皎皎一同度余下几十年光景的人也是他。 他不会再为这件事困扰了。 ……应该。 就算控制不住地,温崇月认为自己也能稍稍控制住情绪。 冬的苏州已经进入了旅行淡季,但这并不影响温崇月和夏皎的周末出行计划。十二月气,太湖国家湿地公园中陆续来了许多候鸟栖息,黑水鸡、苍鹭、白鹭……这里是它们的越冬地点。温崇月带了望远镜和相机,和夏皎一块儿去观赏鸟雀。不单单是太湖国家湿地公园,虞山尚湖亦有大量迁徙鸟儿。 12月31,寒山寺中可听祈福新年钟声,108下,一票难求,温崇月买了两张,和夏皎去听新年敲钟。他并不信神佛,但倘若真有神佛在上,请庇佑皎皎,愿她事事顺遂如。 今年的新年,按照约定,自然是准备了礼,在扬州,陪伴夏皎的父母度。 夏父夏母自然喜不自胜,也连连问温崇月,问他温教授一人在家怎样? 他们是有传统的父母,就夏皎一个女儿,女儿女婿在家年自然开心,但他们也很关心温教授的情况。 温崇月笑着说:“不用担心,姑姑回了北京,和他一块儿年。” 夏父说:“你们在家了初二就回北京吧,新年假期少,你父亲身体也不太好,去陪陪他也应当。” 温崇月推辞不,说好。 下午时,又陆续来了其他亲戚上门拜访做客,大分是一年来见一次的远房亲戚,夏皎都认不全辈分,父母让叫什,她就跟着叫什。 这情况下,温崇月少不了在旁边陪着。事实上,夏皎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她原本以为温崇月也会不适应,但没有,温崇月泰然自若,无论亲戚聊什,他都能聊得来。说话也有技巧,每个和他聊天的亲戚都舒舒服服地听,舒舒服服地说,连连称赞温崇月脾『性』好,稳妥。 夏皎此十分钦佩。 社交牛『逼』症也莫于此了。 只是再社牛的人也抵不酒桌应酬,温崇月酒量不算好,遇一个爱喝酒的客人,喝了两轮就有晕。见状,夏母拉了夏皎,让她将温崇月带走—— “哪能上门喝这多酒?”夏母一脸不赞同,“你让他去你房间休息会,你三表姨夫也是,一点儿没眼力见儿,哪里有这样灌人喝酒的……” 这样说着,夏皎随便编了借口,让温崇月进了自己卧室躲躲酒。 她自己不能躲,饭还没吃多少呢,还得出去吃饭。 温崇月亲了亲她额头,才松开手。 夏皎说:“要不然,你在床上睡会儿?等他们走了,再煮面给你吃。” 温崇月说:“不用这麻烦,等会儿回来,陪在床上躺躺就好。” 夏皎说:“就躺躺,不做别的。” 温崇月叹气:“大白天的,敢做什?” 夏皎这才满离开。 温崇月的确有头痛,大概是酒精作用,只是没有睡。夏皎的房间不大,一个书架上摆得满满当当,温崇月走去,去找本书。 闲着也是闲着。 他依次上往下,大多是夏皎初高中时候买的杂志,还有一课本甚至习题册,她是个很细心的人,几乎所有东西都留着,没有丢。 温崇月逐本翻去,手指在一个有熟悉的笔记本上停下。 温崇月扬眉。 那时候他去上海见朋友,回来的时候,挑了封面具备着城市特『色』的笔记本回来,要给辅导班的学生们。 当时一共买了16本,他自己留了一本做纪念,其他的,都以大大小小的理由奖给了辅导班的孩子们。 只是没,夏皎还留着。 温崇月忍俊不禁,他抽出这个已经记了满满的笔记本出来,摊开,要妻子年少时候的笔迹。 年少时候的夏皎笔迹工整,无论是汉字还是英文,她都写得很干净。 但在长篇的英语摘抄下,温崇月了熟悉的字眼,就藏在不起眼的角落中,小心翼翼的三个字。 「温崇月」 温崇月站在原地,他第一页开始,开始慢慢翻这个写满的笔记本。 英语重点词汇的旁边,作文的开头,句的学习知识点sp; 冬阳光将窗帘照出一小片灿灿的光亮。 笔记本统总九十页。 温崇月这三个字,出现了五十二次。 第67章 结局章团圆饭 温崇月长久地站在书架前, 他反复看着那些笔迹,她写得如此小心翼翼,扉页上留下轻微的痕迹, 他并不知当时夏皎写下这些时候的心情。 温崇月第一次觉自己的字竟如此好听。 她的反复描摹让他的字仿佛也在熠熠生辉。 荏苒时光, 迢迢岁月, 记忆中模糊的单薄少女曾如此生涩而努力地描摹着他的字,九页笔记,五二次描摹, 而直到经年霜雪后,温崇月驻足, 蓦然顾, 才看到她私藏来的心事。 难怪。 她从初时就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反,她当时的小心翼翼, 谨慎而雀跃地提当年夏季雨后的帮助, 婚后, 两人彼此尚不了解的时候, 她也没有拒绝亲吻和拥抱…… 惊喜之余, 又怀愧疚, 怜惜。 温崇月初以为这桩婚姻是两人的和平协商,其不是, 从一开始,她就带了轻柔爱意, 悄悄藏在怀中, 拢在袖间。 她一直如此。 手指触碰到她的笔迹, 仿佛连这不眼的三字都变得生动活泛。温崇月长久站立,隔着年月光雨水往看,他仿佛再度瞧当年因为错过车懊恼、暂时躲在屋檐下的少女, 朴素衣着,内敛沉默,如静草青苔。 她从不是青苔。 …… 温崇月将笔记本重放书架,他按了按眉心,不看书了,重躺夏皎的小床上躺了躺,完全不可能入睡,他就这样躺着,一直听到卧室的门响。 夏皎小心翼翼地端了一份炸带鱼过来,还有热乎乎的三丁包,她将这些东西带给假装喝醉躲酒局的温崇月,眼睛明亮,熠熠光辉。 “快点吃,”夏皎开开心心地,“下午们可以一块儿出去逛逛——你喝多了,开车就好,正好你也看看的车技!” 将东西放在书桌上,夏皎还没有转过身,就被温崇月从后面抱住。 夏皎:“不能做什么,你刚才答应过……” 他的怀抱很暖。 “就抱一下,”温崇月,“不做其他。” 很暖和的拥抱,连带着夏皎的『毛』绒绒睡衣仿佛也沾上了他的温度,温崇月闭上眼睛,轻轻叹气:“小可怜。” 夏皎不知道温崇月是什么意思,方只是亲亲她额,不着急吃东西,笑着问:“你的高中学校离家远吗?” 夏皎:“不算远。” 的确算不上多么远,不过夏皎高中时候还是住校的,走读的话,一来路上会花很多时间,二来,父母来也是一种负担,开水店的,本身就需早,再晚睡,身体受不了。 虽然已经放了寒假,学生都不在了,但也不允许外来人员随意进入,夏皎只想着站在门口远远地看一看,但温崇月直接进了门卫室。 他先给门卫递了烟,笑着寒暄句,又送了一盒刚买的桂圆:“和妻子都是这里的学生,现在放寒假,来一趟,想进去看看。” 温崇月面不改『色』地撒着谎,门卫被他的温和皮相『迷』『惑』了,再一看夏皎,也是安静乖巧的模样,没有阻拦,放他们进去,不过提醒:“可以随逛逛,不过别进教学楼。” 温崇月:“谢谢您。” 门卫摆摆手,放他们进去。夏皎还沉浸在“这也可以”的感慨中,小步跟上,与温崇月并肩,羡慕极了:“你好厉害。” 温崇月:“嗯?” 夏皎:“就不敢去,总觉着会被拒绝。” 温崇月笑了:“那也总得试试,不试怎么知道?你看,们这不是进来了吗?” 冬天的扬州也冷,夏皎裹紧围巾,牵着他的手,用力点。 她很羡慕温崇月在社交上游刃有余的模样,好像无论多么复杂的事情,到了他面前都轻轻松松,不值得一提。潜意识中,温崇月也将她往这方向带,至少今天夏皎看到了他怎么自然地向人提出请求和询问,又怎么就轻而易举地进入校园。 这时候的确已经没有人了,学校的教学楼重粉刷过颜『色』,有些地方也不再是夏皎记忆当中的模样,夏皎仍旧认真地给温崇月指,以前他们在哪里跑『操』,又是在哪里上课,那时候上课呆的时候会忍不住往窗外看,看那些上体育课的班级,阳光很好,映照着地上也是兵乓球台和网篮的影子…… 虽高中过得很辛苦,但现如今停下来,仍旧让人怀念。 大概因为那段时间中,付出的确会有收获,而身边人、和自己的目标都唯一且坚定,心无旁骛。 离开学校的时候,温崇月仍旧笑着和门卫打招呼,门卫在吃桂圆,笑眯眯地放他们离开。 扬州的年习俗和其他地方差不了太多,同样是大年三贴窗花福字和联,吃汤圆和面,不过家里面一般吃芝麻馅儿的汤圆,这让温崇月松了口气。 窗花和联是俩人一块儿挑的,不过夏皎还买了些红纸和『毛』笔、墨水去,夏皎知道,这是温崇月家的习惯,每年都一块儿写福字再贴墙上的。去年的福字就是温崇月和他父亲一块儿写的,今年到了自己家里面,夏皎也想让温崇月延续这习惯。 三当天,清晨先去贴了联和窗花,温崇月子高,一力承担了大部分贴的任务,福字买的不多,剩下的就自己写。红纸很容易裁开,夏皎剥了干净的橙子,切成一块儿,塞到温崇月口中,好奇地探身过来,认真地看他写。 温崇月握笔姿势端正,夏皎以前上学时候学过一段时间,不过后来都忘了,也不紧,现在温崇月重教她握笔,从姿势开始,到示范着教她写福字。温泉蛋和小虾米跳到了二老的怀抱中,前天还着养猫无用的夏父,现在正一手一猫,一口一乖乖地叫着。 毕竟是过年,温崇月和夏皎开车把两只宝贝全带了家。刚到家的时候,小虾米还有点怕生,现在已经能自动向二老撒娇讨东西吃了。 夏母兴致盎然地过来看了会儿两人写字,左看右看,叫夏皎:“皎皎,不然你还是跟过来剪窗花吧,这字还是让崇月写,他的字好看。” 温崇月:“妈,皎皎的字很好,她练字很有天分,当初刚学字的时候比不上她。” 天底下没有父母不爱听别人夸孩子的,夏母乐了,还是谦虚:“你别夸她,教她写也行,反正福字贴自己家里面,外出也看不到。” 夏皎抿着唇笑,她端端正正地写了多福字,感觉家里在贴不下了才松开手,凑过去和妈妈一块儿剪窗花。红纸的颜『色』深,容易掉『色』,一『摸』就是一手红。不过大过年的,大家也不介意,中途妈妈手机响了一下,是闹钟。 夏母:“崇月,手脏,你帮上一下,点开那小青蛙,帮喂喂它。” 夏皎凑过去,咦了一声:“旅行青蛙呀,妈,都好年了,你怎么还在玩啊?” 温崇月点开,他之前没有玩过,不过这游戏界面简单,夏母着,让他『操』作,准备当,收割三叶草…… 夏皎很惊讶,这游戏还是她一开始和妈妈玩的,2018年,也就那一两月,风过了,夏皎就卸载了。 但妈妈居然还在玩。 温崇月却看到了青蛙的字,皎皎。 夏母叹气:“不行,看到它就像看你一样,她没吃的,就感觉你也没东西吃……怕你饿,怕你到家也没人做饭。这不,怕自己忘了,定闹钟,每天上去看看。” 夏皎的剪刀一停,过了秒钟,她才小心翼翼地继续沿着剪,是一家四口,爸爸妈妈牵着女儿,女儿旁边又站了一高子。 夏母笑着:“现在好了,崇月能帮喂喂。” 夏皎反驳:“自己也会做饭。” 坐在沙上的夏父大笑:“多一人照顾又不是坏事。” …… 四人,两只猫,聚在客厅中吃年夜饭,电视开着,热热闹闹,虽然没有鞭炮声,但红纸和窗花、红灯笼将房间映照得红彤彤,明亮一片。夏皎喝了点儿酒,中间去阳台上看人偷放鞭炮,两位老人注意力被电视吸引了,唯独温崇月走过来,站着,陪她一块儿看。 夏皎看着楼下高中生你追打,偷偷放鞭炮,乐不可支:“青春啊,不单单是恋爱。” 温崇月:“嗯?记得某人曾过青春一定会有爱恋,明面上,或者私下里的。” 夏皎转移话题:“谁的?反正不可能是。” 温崇月笑了:“大概是记错了。” 他没有提那笔记本,没有提少女心事,就让它悄悄地躺在那里,浸泡在迟来的爱恋与欢喜中。 夏皎双手扒拉着栏杆,她正努力地看着窗户外的一切,忽然感觉到顶被人『揉』了『揉』。 她仰脸,看到温崇月的眼睛。 夏皎问:“怎么啦?” “没怎么,”温崇月笑着,“忽然很想追你。” 夏皎深思:“们已经先领证了耶,你这是打算先领证再上船?也不……” 她想不清楚,温崇月倾身,拉她往旁边躲了一躲,藏在花架旁边,他亲亲她的额。 “只是在想,给你一份正式的追求,你本来就该拥有的一切。” “皎皎,年快乐。” 啪啦! 楼下被追逐的小孩子终于点燃了鞭炮,出年的声音。客厅中,二老一手一猫,酒香菜浓,电视热热闹闹地放着欢乐。 夏皎闭上眼睛,悄悄和温崇月接吻。 她的心思仍如当年雀跃。 曾于青春年少恋慕一人,无奈明月在天,皎皎不可触碰。 星移月转匆匆,她本以为从此山水迢迢,再不相逢。 今日得相拥,于酒酽春浓中。 ——正文完—— 第68章 汤圆扬州面 和其地方相比较, 扬州的年似乎并没有什特殊的不同。 但对温崇月来说,在大年初一吃汤圆还是第一次。 软糯糯的皮,黑芝麻馅儿, 煮得圆圆滚滚, 温崇月吃得多, 夏皎都不知道怎做到的,一边泰自若地和父母亲聊天,一边吃掉了两大碗汤圆、一碗面还有几只包子。 在早晨吃面的城市并不多, 也扬州,还有武汉的热干面。 夏皎自己的汤圆才吃掉半碗, 还剩半碗, 实在吃不下了,还感觉胃有点胀, 她自己伸手, 默默地『揉』。 父母这一辈人都爱能吃的人, 总觉着孩子吃得越多, 们越开。 尤其是温崇月这样, 身材, 高,吃得多, 嘴还甜,几句话能恭维得夏父夏母极为舒坦, 而的多吃更像是对厨艺的肯定。 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 夏母很满意, 笑着嗔怪夏皎:“皎皎, 看你,吃这点儿?” 夏皎辩解:“我早晨吃不多嘛。” 她刚睡醒起来吃东西,胃还不太饿, 总觉着吃两口饱了。 温崇月也站在她这边,解释:“皎皎放假前那几天忙,工作太累了,早晨起得早,胃口也不,让她多睡会儿吧。” 夏父爱不释手地『揉』着猫,头也不抬,随声附和:“是啊是啊,孩子不容易放次假,让她睡一会,大过年的,让她睡去吧。” 这样说着,还研究着剥两只虾喂猫。 夏母叹气:“你惯着她吧——皎皎,真困?那你回去睡一会。” 夏皎最终还是只吃掉半碗汤圆,剩下半碗推给温崇月。的饭量很大,至少夏皎看着吃掉她剩下的这半碗,面无异『色』。 夏皎总觉着对方饿极了能将她也一口吞下。 有了妈妈的发话,夏皎也不用去拜年了,跑去自己房间继续补觉。们家的房子不比外面,隔音效果不,有二老镇守,温崇月当不会对夏皎做什,只是这几天晚上不知道怎回事,温崇月总是像八抓鱼一样牢牢地抱着她,睡得『迷』『迷』糊糊也能感觉到对方亲亲贴贴。 不过夏皎也很喜欢,只是偶尔会被热醒。 早晨吃的汤圆不太容易消化,是黑芝麻馅儿的,胃在消化,人也泛着困意。 夏皎趴到床上,一大一小两只猫跳上来,温泉娇气点儿,受不了南方的温度,钻进夏皎的被子里;小虾米则是大大方方地窝在温崇月用的枕头上,盘起来,圆圆一坨,认认真真、高贵冷艳地『舔』着自己身上的『毛』发。 小猫咪的呼噜声仿佛有催眠效果,夏皎在『毛』茸茸的环绕下慢慢睡着,而卧室外,温崇月在帮着二老整理餐桌,打扫卫生。 上午来了拜年的亲戚,没有久坐,略坐了坐离开,常情况下,初一大家都喜欢聚在一起打麻将。今年也不例外,但温崇月一个人在这里,二老总觉着把一个人丢在这里不太合适。 还是温崇月主动说:“我不会打麻将,留在家里陪陪皎皎。” 夏父说:“你要是闷,自己下楼走走也行。皎皎那大了,放她一人在家也没事。” 温崇月笑着说,目送二老出门,才松口气,看了看时间,轻手轻脚回了卧室——夏皎趴在床上,她还陷在梦境中。 梦里的情形稀奇古怪,夏皎梦见自己和温崇月回到学校,梦到对方在讲台上拿着教鞭,在耐地教英语,她自己坐在讲台下,穿着整洁干净的校服裤子,捏着笔在抖着手指作业,隐约能听到校服裤中传来嗡嗡如蜂鸣、似雀拍翅摇震的声音。她咬着唇,听见温崇月叫她名字:“夏皎同学。” 夏皎仰脸,看到温崇月捏着遥控器,微笑着叫她:“请你朗读一下课文。” …… 这个荒唐的梦境闷热,冥冥中听见翻书的声音,仿佛从梦境中翻到实。夏皎猛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喘着气,温泉早跑下去了,小虾米『舔』着她的手指,咪咪呜呜地发出小猫的声音,它大抵也是刚刚睡醒,连腔调也带着猫咪的慵懒音节。 夏皎坐起来,看到温崇月坐在她的小书桌前看书,她的神经绷起来,扑过去,将手中的书压住、合上:“不要『乱』看。” 或许因为梦境因素尚在,她身上仍旧带着薄薄一层汗,等看清楚温崇月手中的书后,她才悄悄松口气。 不是笔记本,只是一本普通的课外读。 夏皎转身回望书架,自己的笔记本和课本还端端地放在上面,没有被任翻阅过的痕迹。 很,温崇月还不知道。 她被自己的臆想吓出一身冷汗,在冷静下来,还没有将一口气喘匀,温崇月倒了杯热水,递到她手中,抽了湿巾,慢慢擦她额头上的汗,低声问:“梦到什了?怎吓这狠?” “……没什,”夏皎说,“嗯,是一些奇怪的东西。” 她一口气喝掉温水,坐在床上,还没有从刚才的事情中醒过神:“爸爸妈妈呢?” “出去打麻将了。” 夏皎问:“你怎不和们一块儿玩?我记得你麻将打得很。” 温崇月记忆力强,计算能力也高,双重叠加起来,无论是玩纸牌还是麻将都有一手。夏皎还记得上次一块儿打麻将,她输得惨不忍睹,全靠温崇月力挽狂澜。 温崇月摇头:“不行,在在你爸妈眼中,我在不会打麻将。” 夏皎惊诧:“为什?” 温崇月放下书:“你说呢?” 夏皎当知道为什,但不行,在是白天耶,还是过年,万一有客人上门,或者爸妈打麻将回来…… 她躲开温崇月的视线,轻巧跳下床:“我饿了,去看看还有什吃的。” 厨房里还有一些丁包,还有些温度,夏皎吃了一个,喝了两杯茶,捧着手机趴在床上看视频。 温崇月坐在床边,不在焉地拿着本书看,翻了没两页,要将夏皎手里的手机拿走:“这样看手机对视力不。” 夏皎说:“没事,科学家说了,人成年后的视力基本稳定了。” 温崇月惊奇:“哪里的科学家?” 夏皎:“我自己编出来的科学家。” 温崇月被气笑了,放下书,探身要拿夏皎的手机。夏皎身材纤小,只要温崇月单手压肩膀她动弹不得,两个人闹起来,她一边笑,一边伸出手举着手机,告诉:“你知道吗?我小时候问过我爸妈,我是从哪里来的。” 温崇月猜测:“是不是说捡回来的?” 按着夏皎的肩膀,垂下眼睛看自己妻子,笑起来的时候下颌线上一粒小痣清晰干净:“小时候我妈也这说,不过父亲告诉我,孩子都是夫妻相爱的产。” “不是,”夏皎严肃地摇头,“我爸和我讲,我是去手机店冲话费送的。” 温崇月赞叹:“真,我出生的时候父亲还没有手机。” 这样说着,夏皎将手机贴在自己脸上,她一脸的依恋,楚楚可怜:“手机是我的家,我在玩手机是寻找家的味道。” 她说得情真意切,温柔动人。 夏皎忘记温崇月显非常人。 温崇月慢条斯理地剥开虾饺皮,也解了自己。夏皎意识到不对劲,想要提醒:“我爸妈一会儿回来耶。” 话刚说完,温崇月拿走她的手机,捂住她嘴巴。 “暂时管不了那多,”温崇月叹气,“小小温也想敲开小小皎皎的门,进去试试家的味道。” 第69章 水煮鲜菌芫荽羊肉 是什么呢? 小时候, 夏皎写作文,一笔一画,是温暖的港湾, 是挡风遮雨的雨伞。 后来是妈妈做的饭, 是爸爸带回的水果和蔬菜。 再后来, 夏皎读大,工作,和同一块儿租房子住。同不擅长厨房料理, 做出来的鸡看上去好像只要稍稍抢救就继续打鸣,做出的鱼音容笑貌犹, 仿佛下一秒就跳起来用尾巴扇食客的脸。 这应该也算不上, 只是两个朋友的互相扶持。工作变动外加感上的变化,同很快也搬出去。对于“北漂”来说, 搬已经成了常态, 更不要说涨房租。夏皎后来又和其他人合租, 搬来搬去, 就像飘池塘上的浮萍, 有深深扎入池塘淤泥中的根, 风一吹就悠悠『荡』『荡』地飘散走,过一阵子再飘回来。 偶尔工作很晚才回, 夏皎仰脸看浓郁苍穹,高楼林立, 万灯火, 并不存的。 直遇见温崇月。 他所给予夏皎的, 绝不仅仅是一日三餐,一张温暖的床,和两只爱的小猫咪。 温崇月理解的不擅长社交, 理解的不安,的恐惧。 缘分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此之前,夏皎从有想过会有人理解的这些东西。就像是举着蘑菇伞躲阴暗角落里不起的小人,是一粒不敢与人打交道的小苔藓,但有一天,温崇月带了接满阳光的蘑菇伞走过来,微笑着问:“我坐你的旁边吗?” 夏皎想对方会给予自己如此、如此多的反馈,只是想要一点点阳光,但他带来了一年四季的风景。 如现,紧闭的大门打开,狭窄的房间突造访的客人不容置疑地闯入,并不温柔地叩着紧紧遮掩的卧室门,哪怕将自己牢牢封闭,哪怕尝试将自己藏起来,温崇月总是不容置疑地展平的手,与十指交握,坚定不移地撑开狭小阴兀的窄巷。 就像带领略四季风光,温崇月房中扩张征伐也是不容拒绝。温崇月的温柔并非完全纵容,体型差距让夏皎完全无法反抗,如砧板上的一尾小银鱼,又像是他亲手料理的一只虾饺,咬下去全是饺子汁,吃口中啧啧地香。 夏皎担心父母打麻将会回来,无论温崇月怎么安抚,还是不肯出声。紧张不安让屏住呼吸不敢动弹,只抬头看着他,空气有节奏地挤出,温崇月是具备温度的,他侧脸,唇触碰着夏皎的脚趾,伸手将这些缩一起的、小蘑菇一的脚趾打开,他亲了一亲。 夏皎最后一丝理智也随之『荡』无存。 父母都不。 自己的中,温崇月的里,温暖和丰盈的安全感填充着他们交握的手指,夏皎勾住他的脖颈,叫了一声温老师。 夏皎他带坏了,也愈发大胆。就接着未完成的梦境继续下去吧,梦里的温崇月取出校服裤中如蜂嗡的无生命东西,现实中的温崇月还给更满足的珍宝。两只小猫外喵呜喵呜地挠着门,而夏皎则是用指甲对方留下标记。 夏父夏母打麻将打中午,才从麻将的魅中清醒过来,往中走的时候,夏母还埋怨他,打起麻将来就顾不得时间,里还有温崇月呢…… 两个人归的时候,发现温崇月已经准备好午饭了。芫荽炒羊肉片,百叶结烧肉,四只狮子头,水煮鲜菌,碎米芹菜,凉拌脆藕,都是常菜,但他做出来香味就是浓。 米饭已经快要蒸熟了,锅里还煮着。 二老进来的时候,温崇月做番茄炒蛋,预备着做的浇头,见两人进来,他笑着招呼两位先休息——菜马上就好。 夏母惊呆了:“皎皎还睡着呢?怎么睡一上午?” 这说着,轻手轻脚开了卧室门,看见夏皎趴床上睡得香,卧室里开着空调,窗户还开着,卧室里还有香水味道。 浪费电。 夏母走过去,轻手轻脚关上窗户,想叫女儿起床,又见夏皎脸颊红扑扑,蜷缩着身体,香喷喷地睡。 又舍不得了,仍旧静悄悄出去。 直菜全都做好了,夏皎才慢腾腾起床吃午饭。 最爱的还是水煮鲜菌,胖乎乎的杏鲍菇汤水中煮得又滑又嫩,白玉菇口感筋道,吸饱了汤汁,吃掉小半碗米饭。 少不了妈妈念叨,叹气说挑食,又说一睡睡一上午不行…… 温崇月笑着说事,夏母不赞同:“少惯着,让早起,早起对身体好。” 夏皎只用神向温崇月抗议。 如果不是他,怎么会睡这么久!!! 两个人中有住太久,春节假期的后两天,还是去北京看望温启铭。 临走前,夏父夏母拼命地往两人车里的后备箱中塞东西,恨不得把整个都装进去,让他们带上。 温启铭身体恢复得不错,他今年只见了生和一些老友,其他人打电话询问是否拜访,都温启铭委婉地拒绝了。他本就心态平和,如今上了年纪,对于一些事愈发看得淡。 晴朗的午后,夏皎坐沙发上,怀抱着两只猫,吃着温启铭生带来的水果;而阳台上,郁郁葱葱的植物旁侧,温启铭和温崇月两人下象棋。 夏皎不懂纸牌规则,打得和温崇月、温启铭两人平时玩的不是同一;打麻将也不行,凑不齐人——护工不会麻将。父子俩之间的游戏,也只剩下一个象棋,一个围棋。 夏皎起初还默默地看了一阵,发现自己实看不懂,索『性』又跳回沙发继续看电视。 温崇月专注地捏着棋子,忽听见父亲说:“我听说你妈搬了。” 温崇月说:“宋良舟原本的房子拿去抵押了,现银行收不回钱,收了他们房子去拍卖,很常。” 温启铭落子:“找过你吗?” 温崇月观棋盘:“有。不过您也不用担心,底子,生活不会差哪里去,只是不再像前那风光而已。” 温启铭叹气:“我知道。” 他刚刚落下一子,还未抬手,温崇月抬手:“将军——您输了。” 温启铭怔住,仔细看棋局,才笑出声音:“是,我输了。” 夏皎跑过来,趁着温启铭喝茶的空档,小声问温崇月:“你怎么也不让让爸?” 温崇月说:“君子不让棋。” 夏皎撇撇嘴:“说谎。” 记得。 温崇月父母前装成一副不会打麻将的模,还是夏父兴冲冲地教着他打。温崇月不动声『色』地输给夏父夏母许多钱,后偶尔赢一局,还一直夸夏父教导有方…… 离开的时候,夏父简直要把他当亲儿子一般看待了。 温崇月还『色』:“这是为了获取妻子人认而做的必要事项。” 夏皎是真的佩服他的交际。 无论什么行业,什么年龄段,只要温崇月想,就有搞不定的。他擅长和人打交道,很多夏皎看来有些困难的事,他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或许是受他的感染,夏皎也开始渐渐尝试着和陌生人交际。 包括不仅限于和工作中的新同事聊天。 花店里的新同事是张云和的小徒弟,过来实习半年就再去北京那边。名叫花璟,是个怯怯糯糯的小女生,和顾客说话时也紧张结结巴巴,夏皎和年龄相仿,主动和聊了聊,花璟就像雏鸟结,粘着不放开。 夏皎自觉着什么,周末,公司照例组织团建,安排周六,地点就阳澄湖,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玩了一圈,只是初冬景『色』尚不算佳,倒是野餐颇受人欢迎。 还有同事带了钓鱼设备,想约去重元寺一侧钓鱼。 夏皎戴,花璟倒是拿了。郁青真和高婵俩人也从男同事那边借了一柄钓竿,四个女孩子,两只桶,浩浩『荡』『荡』地去了湖边。 远远的,郁青真手搭帘前,一生赞叹:“好伙,这身材真好啊。” 夏皎下意识抬头看,视线触及熟悉身影,僵住。 咦? 温崇月? 他今天也来钓鱼? 不单单是温崇月,还有陈昼仁,两人一人一个桶,站着聊天,不知道说些什么。 郁青真显已经不认得,们就离两人不远的位置放饵下钩,遥遥地将鱼钩甩出去,激起水花。这点也终于引起男人注意,温崇月停下交谈,眯着,看自己的妻子。 夏皎站起来,看着温崇月大步走来,脸颊太阳晒得有点热。清晰地听花璟和高婵小声地“咦”出声音,温崇月今日穿的简单,圆领的浅『色』羊绒衫,黑裤,头发泛着健康光泽,阳光让他的皮肤看上去比平时要更白一些,温润气质更重。 温崇月走前时,夏皎抢先一步开口:“这么巧啊,你也来钓鱼?我看你桶里鱼挺多的,钓不少了吧?” 温崇月顿了顿。 过了两秒,他才说:“我和昼仁过来放生。” .... 第70章 梅汁排骨玉兰饼 夏皎安静几秒, 才说:“我们这样,算不算肥鱼不流外人田?” 温崇月忍了几秒,没忍住, 笑:“干脆我直接将桶里的鱼倒给你?” 夏皎还开始认真思考:“这样不好吧?” 当然不好。 温崇月深深叹口气, 微微侧身, 看到夏皎身后的人,她的事们。 与此,郁青真和高婵等人在吃惊地看着夏皎和他聊天。 在此之前, 夏皎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的丈夫。郁青真和高婵几个人调侃过,说夏皎这次真的藏了大宝贝, 但—— 这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 如今寒气未退, 太阳晴朗,晒得人暖融融, 或许了方便, 或许认正午阳光晒得热。温崇月只穿一件黑『色』羊绒衫, 他原本就继承了父亲的优渥骨相, 还有来自白若琅的精致皮相。注重锻炼, 他的相貌其实要比实际年龄更年轻一些, 阳光炽盛,他的视线受到阳光干扰, 略微眯了眯,睫『毛』浓长。 郁青真呆住了。 温崇月友好地自我介绍:“我皎皎的丈夫, 温崇月。” 郁青真:“……你好你好。” 温崇月微笑着和几个人聊天, 得知夏皎要垂钓, 嘱托她小心落水,别的没了,让她好好玩。 郁青真和高婵眼睛中满惊艳, 包括刚来的小助理花璟。在事面前,夏皎不好意思和对方表现得过亲密,无论温崇月说什么,她答应。 末了,温崇月才笑着说:“这次鱼真不给你,昼仁来放生还愿。想吃鱼,今晚我们回家做,怎么样?” 夏皎脸颊热:“我又不很馋。” 温崇月说:“等会儿累了给我打电话,我就在附近。” 夏皎轻轻推他:“去吧。” 好不容易等温崇月走了,郁青真才一脸惊艳地感慨:“真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高婵惊了:“相亲相到这种质量的吗?我天……” 夏皎认真地说:“闺蜜介绍的。” 高婵问:“你的闺蜜还缺一个闺蜜吗?我不来拆散你们的,我想加入你们……” 四个人笑笑闹闹,重新下饵,准备钓鱼。 夏皎却忍不住向温崇月的方向看,他和陈昼仁说了什么。两个人拎着桶往僻静、无人钓鱼的地方走了走,将桶中算不上大的鱼苗悉数倒入湖水中。做这些事情的候,温崇月的衣袖挽来,一直到手肘,他专注候的模样真的很好看,以至夏皎忍不住盯着他『裸』『露』的小臂看了半天,忍不住悄悄开心。 真奇怪,看到他就忍不住高兴,就算他什么不做、什么不说…… 就开心。 今日份的团建,夏皎离开得稍微早些,没人说什么。可以体谅,她丈夫在嘛。不过在接夏皎走之前,温崇月倒重新带了一些礼盒装的点心和糖果,微笑着分给夏皎的事,感谢他们对夏皎的照顾。陈昼仁开车,温崇月坐副驾驶,一上车,给夏皎递了一盒点心,她小心翼翼拆开,里面放着一盒蟹壳黄。 夏皎哇一声:“你还给我留了一盒!” “要谢就谢昼仁,”温崇月说,“他有事情托你帮忙。” 夏皎慢慢地拿来蟹壳黄,外壳太酥了,芝麻扑扑簌簌地掉,用一只手接着,她问:“什么忙?” 陈昼仁问:“太湖梅花节到了,晚橘明天想不想看香雪海的梅花?” 夏皎了然。 她说:“我会问一问的,不过我可以说你的名字吗?” 陈昼仁说:“当然可以。” 夏皎比了个ok的手势。 她多多少少了解陈昼仁和江晚橘的那段过往,吃完一盒蟹黄酥,收到朋友的回信,她意了。 陈昼仁要请他们俩吃晚餐,不过温崇月拒绝了。临走前,温崇月轻轻锤了一下他肩膀,含笑:“好好准备。” 陈昼仁拍了拍他:“一定一定。” 光福香雪海中国四大赏梅地之一,农历新年一过,就太湖梅花节。去年梅花开的候,夏皎还在北京精神紧张地工,今年终闲了下来,得空档,开心地和温崇月一块儿去看梅花。 其实不单单香雪海可以看梅花,西山林屋洞样有四千余亩梅园,皆粉白如雪。狮林有梅花展,只园林之中,未免显得有些秀气。正月初九,还可以去无锡梅村,这天吴地人泰伯的诞辰,梅村会有家祭活动,开庙会。 夏皎和温崇月一块儿过去玩,看热热闹闹的舞龙,听腰鼓,还有锡绣、紫砂和二胡,目不暇接。 当然,最吸引夏皎的,还吃。 酸甜度恰到好处的梅汁排骨,用鲫鱼、螃蟹、黄鳝、河虾煮出来鲜味儿的太湖一锅鲜……快吃完,又点一份汤丝螺,嘬一口丝螺,满嘴的鲜味儿炸开。 临走前再买两盒玉兰饼,表层的糯米炸得酥脆焦黄,肉馅儿满满,汁水丰沛,带着甜味儿,咬的候得小心翼翼,一不留神就会被烫一下。 温崇月其实吃不了太多甜的食物,眼看着夏皎一口气吃了四个玉兰饼,他才伸手阻拦:“别吃了,缓一缓,回去多吃点菜。” 说这话的候,两人刚刚上车,夏皎手里捧着玉兰饼,温崇月扯了安全带仔细扣好。夏皎目不转瞬地看着他,问:“今晚我们吃什么?” 如果往常,温崇月一定会咨询她的意见。 但今天不。 温崇月说:“你今天吃了太多油炸食品,晚上吃清淡一些——想不想吃素斋?” 夏皎当然不想。 她想吃甜甜的,油炸的,或者其他的烧烤食物。 夏皎决定反向『操』:“什么要吃素斋?” 温崇月说:“平衡一下,均衡膳食。” 夏皎喔了一声,想了想,认真地说:“平衡?那从五上平衡吗?” 温崇月对她提出的新理论非常感兴趣:“你还懂五?” “的,”夏皎点头,“五就金木水火土,所以我只要吃含有这些元素的就——温老师,温老师,我们今晚去吃深圳铁板烧吧!” 温崇月铁面无私地把她按回去:“今晚你只吃草。” 夏皎:“……” 五论,失败。 夏皎晚上只吃素斋,不过不在专门的素菜馆,而在昙家中。不知道这半年生了什么事,姑姑的小男友——就张抱林,厨艺突飞猛进,就连一道家常手捏菜炒蘑菇做到齿颊留香,嫩生生,一口包一汪春天。 昙吃了夏皎带来的玉兰饼,颇有些怀念,叹气:“还这个味儿。” 春寒料峭,几个人并不在庭院中吃饭,而在落地窗前。瓶中的梅花开的疏疏斜斜,夏皎下午看手机间长了,眼球酸,她闭上眼睛,『揉』了『揉』,叫住温崇月:“你知道吗?我小候可喜欢闭上眼睛、隔着眼皮按眼球了,按完后可以看到万花筒!” 温崇月:“嗯?什么万花筒?” 夏皎兴高采烈地趴过去,示意他闭上眼睛,并伸手指按了按他眼球,做示范:“……就像这样,看到吗?有好多好多的光,对不对?” 温崇月颔首:“有很多。” 夏皎离得很近,温崇月反握住她的手腕,含笑示意妻坐下。夏皎懵懵懂懂,绕过沙坐在他腿上,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怎么啦?” 夏皎的手腕稍稍丰腴了一些,很健康,这样很好。温崇月亲了亲她掌心,凝视着妻,忽然想到,她小候和爷爷『奶』『奶』一块儿,在小城镇上住。 小候的夏皎的确没有见过万花筒。 温崇月清楚地知道妻那些不擅长与人交际的来源,初中候被恶意孤立、嘲笑,包括在辅导班的候,她轻微的自卑而不怎么和别人往来。 哪怕她现在已经可以风轻云淡、甚至笑着将这些事情当玩笑话来讲给温崇月听,但在她格中造成的影响仍旧未曾磨除。 她常说自己不贪心,温崇月却只觉着让人心疼。懂事从来不一个好的品德,他宁愿夏皎不要这样懂事。 夏皎对此浑然不知。 她听见昙叫她名字,立刻应了一声,跑过去。 周一,夏皎接到一份用花的委托,客户打算布置求婚场地,地点某个小巧的园林。 这笔大单,客户付了订金后就离开,他一位所有乙方会喜爱的那种甲方,策划方案很顺利,夏皎提交了初稿,对方一点儿没有要求改,直接点头意。 简直顺利到令人怀疑自己在做梦。 剩下的就采购鲜花、按照日期送花上门。客户订的场地周六晚上,此夏皎必须要加班,从下午开始就过去布置花束,巧的,这一次加班的不止她一人,还有温崇月。 “有个比较重要的会议,”温崇月让夏皎帮他选择衬衫和领带,含笑着解释,“开完会我去接你。” 夏皎说:“不用啦,我自己坐地铁就,别麻烦。” 这样说着,她盯着整整齐齐叠好的领带看了许久,最终选择和她带一样的一条真丝领带。这些做旗袍的布料做的,花『色』一致。 嗯,温崇月和她已经成熟的成年人了,不过夏皎还会对这样的“情侣装扮”而感到雀跃,好像这样更向其他人表示“我们一对喔”。 读书上学的候,夏皎蛮羡慕那些穿着情侣衫、情侣鞋的学。 现在不羡慕了,她有啦。 临走前,温崇月俯身,亲亲她的额头:“工别太累,注意休息。” 夏皎说:“一点儿不累,这次的甲方超级好。” 温崇月笑着『摸』『摸』她的耳朵。 他走后,夏皎没闲着,她和花店里的人联系好,带着花一块儿去客人订好的场地。做花艺的就如此,盛大的活动和宴会准备好美丽,然后悄然退场,永远在幕后努力的工人员。 夏皎反倒很享受这点,她在人少的候提前观看这些花朵,就像今天,她在场景布置好后,提前来猜测等会儿男主人和女主人求婚的喜悦。 真好。 想想要幸福到冒泡泡。 这样思考着,夏皎确定了花束的位置后,心满意足地给客人过去消息,告诉他,一切准备好了,可以带着女朋友过来了。 然后,她去了旁侧让工人员暂休息的房间,夏皎哼着歌,等一会儿她就可以让客人在验收的协议书上签字啦。 只到了约定的间,客人迟迟没有到,夏皎倒看到熟悉的身影,往花团锦簇的院里来。 温崇月,他穿着夏皎下午他挑选好的衬衫和西装,外面罩了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领带夏皎亲手打的,他说今天的会议比较正式庄重,夏皎打了温莎结。 夏皎被吓了一跳,匆匆忙忙走过去,拉住温崇月的手:“你怎么提前过来啦?等会儿,等会儿客人就过来了,他们要求婚的,你去我那边坐一会儿。” 夏皎的力气不和温崇月相提并论,扯了两下,对方仍旧纹丝不动,温崇月反倒抓住她的手腕,往布置好的花海中央去:“来这里。” 夏皎急了:“我知道自己布置的很好看,可等会儿客人要向他女友求婚哎——” 谈话间,夏皎已经被温崇月拉到中央。 梅花粉白如雪,洁白的百合与玫瑰交相映衬,花『毛』茛、三『色』堇、六出花……无数夏皎精心挑选的鲜花簇拥中,夏皎看到温崇月拉着她的手,单膝跪了下去。 周围夏皎所想到的、求婚候最美丽的花朵。 花艺维持生活中的浪漫,装点柴米油盐酱醋茶外的美丽 夏皎相信被求婚者一定会喜欢这些东西。 但她没想到,单膝跪在她面前的人会温崇月。 夏皎呆住了。 温崇月仰脸看她,仍旧握着她的手,语调温和:“皎皎,我下的订单。” “今天我你弥补的求婚仪式。” .... 第71章 撑腰糕樱桃肉 夏皎最后一次思考自己如何被求婚, 还是在读大学的候。 毕业季,穿着学士服拍照的学向同级的学姐求婚,那一天, 学校广播站播放的歌曲都是甜蜜快乐的歌。 在那天, 夏皎也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自己未的求婚仪式。然, 不需要高空的热气球,也不需要漫天遍野的花朵,比起求婚候的浪漫场景, 她更想知是谁会对她求婚,一定要是一个她很喜欢的人, 最好有灿烂的阳光, 有惊喜。 后夏皎不去想了。 每天的工作都好累,完完全全占据了女的浪漫心思。且不要说求婚, 就连“恋爱”这件事, 夏皎都提不起太大的兴趣。偶尔看网络、身边人的甜甜蜜蜜, 夏皎第一反应是开心, 偶尔也会羡慕, 想要谈场恋爱, 但身边男同事或者其他男『性』表现出示好的举止,夏皎立刻又会回避得严严实实, 敬谢不敏。 夏皎给它下定,这叫做“薛定谔的想谈恋爱”。 嗯, 的确如此。 她甚至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回避『性』依恋, 再或者亲密关系恐惧症……不, 其实都不是。 只是因为她的的确确对那些人没有心动而已。 就像现在,温崇月单膝跪在她前,他的领带是夏皎亲手打去的, 目光柔。 夏皎听不周围除他之外的声音了。 她的睛,耳朵,手指,呼吸。 好像只能感受他了。 “我最近一直在反思,初你的求婚是否有些过于仓促,”温崇月说,“坦白说,我之前的举动有些过分。包括以公式化的态度对我们的婚姻,你结婚,相处,我很抱歉,我对你不够用心。” 夏皎说:“其实都没事的,我明白你的处境,而且我的目的也不算单纯。” 温崇月说:“你很懂事,我知。但是,皎皎,有候我们不需要这样懂事——追求,恋爱,求婚,结婚,这是正常的恋爱过程,我希望你也有。” 夏皎脸颊有点烫,她轻轻地吸了口气,是馥郁的花香,是她怀着祝福的心态挑选的那些花朵。现在,她就处于满满的祝福中央。 夏皎笑了:“可是我们已经有婚戒啦,那你打算用什么求婚?” 温崇月低头,他取出一个红丝绒的盒,盒看起很大,像是能装下三个戒指盒。 他打开,里安静地躺着一柄精巧的小圆筒。 纯银的,圆筒柄镌刻着夏皎温崇月的名字,雕刻着精致的花朵,盛开着大朵大朵的玫瑰,透明的水晶镜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夏皎呆住了:“这个是……” 温崇月说:“万花筒。” 夏皎喃喃:“万花筒?” “皎皎,”温崇月说,“我希望你能做任何想做的事,我将会是你坚实的后盾,你的保护伞。” 夏皎抬手,指尖触碰丝绒,握住银质万花筒。 轻轻转动流沙轴,万花筒中填充的芯材是一些天然高透的宝石,白水晶,玛瑙,翡翠……她看了璀璨漂亮的光芒,淡淡如初开薰衣草的浅紫、柳树梢芽的嫩绿、烂漫一树杏花的粉白、如大片大片的雪花盛开。 她听见温崇月说:“以后你不用按睛,也能看万花筒了。” 夏皎的睛有一点点的酸,像是被花香熏住了,又像切开柠檬的候被汁水溅了一下。 她容易泪失禁,并不是难过,而是阈值低,绪一激动,就容易噼里啪啦地掉泪,现在控制不住地落着泪,她用力吸了一口气,眨眨睛,竭力放松。 夏皎小声说:“我想你一块儿看。” 温崇月亲吻着她手背:“我的荣幸。” 这样的良辰美景,夏皎却眨眨睛,问:“那这么多的花怎么办呀……不要丢在这里,好贵的,好浪费。” 温崇月失笑:“你想怎么解决?” 夏皎有些苦恼:“我们家放不开这么多,而且有的花……猫不可以接触。嗯……送人?” 这个很好,温崇月很赞同。 让夏皎将自己喜欢的花朵带,剩下的花,则是由温崇月联系一个在附近乡镇小学工作的朋友,将花朵送过去,妆点小学生们的教室。 希望这些镇的孩也能分享这些美丽。 不单单是这些花朵,这些求婚,夏皎忽然现,自从新年过后,温崇月给她消息的次数也变多了。 偶尔会拍照片,给她看一下办公室玻璃窗外的如洗碧空;有候是办公室中的小绿植——在夏皎得知温崇月一直在给塑料仙人球浇水后,她忍着笑,从花店里给他买了一盆真正的仙人球。 夏皎嘱托:“一个月浇一次水,浇透,放太阳下多晒。” 颇会养人、在照料植物方却是绝命毒师的温崇月颔首,将这盆仙人球端端正正地摆在桌。严格地在日历订好间,按照夏皎说的间,定定量浇水。 在这样小心翼翼的照料下,三月初,仙人球健健康康,绒『毛』柔软,漂亮像一个『毛』绒绒的胖球球。 几乎是每个工作日,夏皎都会收温崇月的仙人球照片。这盆『毛』绒绒在阳光下生得格外旺盛,说是独占阳光也不为过。 不过…… 夏皎问:“你为什么每天都给我仙人球的照片啊?” 温崇月原本正在切菜,闻言,稍稍一顿,略带抱歉地说:“对不起,我没有追求人的经验。追求女『性』的候,不更应该多她找话题交流吗?” 夏皎:“……哇,哪里有你这样的!温老师,你这是要结婚后求婚再追求吗?” 温崇月满怀歉:“是迟的追求。” 的确是迟的追求。 温崇月从未洞察她曾经的年心思,如今又怜又爱——他想给皎皎一个圆满。 皎皎的懂事并没有给她带多大的好处,反倒让她承受了许多不公。但事实又怎会如此,懂事、不会哭闹的孩没有糖吃,这件事原本就是不对的,温崇月想要给她一颗糖。 只是他的晚了些。 灯光下,温崇月瞧见自己妻睛闪闪,她抿了抿嘴,扑过,头压在他胸膛:“好吧,那今天晚我可以奖励你女喔。” 温崇月只是笑,他没有讲藏在深处的缘由,而是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小馋猫,过去喂一下温泉小虾米,等会儿我们吃饭。吃饭后去睡午觉,等醒后,我们再去姑姑家,好吗?” 夏皎用力点头。 今天是农历二月二,按照惯例,二月二,龙抬头,苏州人要吃撑腰糕。 诗讲,“二月二日春正饶,撑腰相劝啖花糕”。这撑腰糕,其实就是用油煎的年糕,有一说法是寓着年已经过去,还有一个传说,说吃了撑腰糕,会有仙帮忙撑腰。 无如何,这都是一个民间节日。于昙从新年、人节过后就开始休假,她的小男友张抱林又常在学校中,她一个人闷着无聊,也邀请夏皎温崇月过去一同吃饭。 夏皎喜欢听于昙讲一些花艺的案例,也喜欢于昙的小花园她满满的藏书,也很乐过去,舒舒服服地泡在姑姑家中看书喝茶。 既然是做客,那饭菜自然不需要温崇月准备,于昙早早地订好了饭菜,春天要吃加了红曲米做的樱桃肉,切成小细条,筷夹起的候,酱会顺着肉往下颤颤地落;糖醋松柳菜用的是口感最温柔的米醋,用细细的雪花白糖调得酸甜适口;蹄筋海参炖得极入味,汤汁收得,用鸡汤火腿、冬笋引出鲜味。还有香炸小小鱼、糟凤爪、『乳』鸽汤、咖喱椰浆炖锁骨…… 只有一撑腰糕,是姑姑亲自用热油煎的,两金黄,盘里撒了些去年张抱林收的干桂花做装饰点缀。 余晖穿玻璃窗入户,三人刚开始吃没多久,就听门铃响,有客至。 是张云,还有一个他年纪相仿的男『性』,笑眯眯的,温崇月打招呼。 温崇月介绍:“这是我小学同学,曾晨。” 曾晨朝着夏皎笑,『露』出满口大白牙:“嫂好。” 于昙坐着没有动,张云递了东西过去:“我带了玉兰饼过,您尝尝,还是不是那个味。” 于昙不冷不热,淡淡地说:“放着吧。” 她不吃。 人人都知于昙张云师徒关系并不算好。 不过这点气氛并没有影响今日的晚餐,虽是不请自,但曾晨也是有事找于昙的。他在苏州买房,准备结婚了。妻想要户外草坪婚礼,又嫌弃专业婚礼公司弄出的花朵太俗气,曾晨联系张云,而张云要在北京那边工作,苏州的花艺工作,还是交给于昙安排。 这事并不麻烦,也就是几句话的事,于昙自己忙,不能亲自『操』刀,就让店里的其他人。 曾晨也没说什么,他笑着人聊自己的趣事:“小学候,我温崇月一块儿学,老师吓唬人说什么呢?说,你啊,要是不好好学习,将是要去挑大粪的!我一听,这可得了,我就拼命地学啊学,读了本科又考研,研究生完了又去读博,读完博我去工作,专业是肛肠科……哟嚯!不是挑大粪,我成了掏粪的了……” 夏皎忍着不笑,肩膀憋得一耸一耸。温崇月叹气:“曾晨啊曾晨,我们能不在吃饭的候聊你的光辉专业吗?” 曾晨举手,笑着说:“是我的错。这样吧,以功折罪,我教你们看相怎么样?” 夏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手撑着下巴,认真听。 于昙吃得了,她心不在焉,张云看了看桌的菜,又系围裙下厨,去重新做新的。 巧就巧在,这个候,张抱林了。 他显然没想今天家里多了这么多人,还是笑着一一打招呼,不过,在进厨房看系围裙的张云,张抱林颇为惊讶。半晌,他又红着睛出,看于昙:“你把我的围裙给他用了?” 于昙说:“一个围裙而已,次买啤酒不是送了很多吗?你再去拿个。” 张抱林摇头:“不一样,那个围裙是我们一块儿买的。” 张云也听这声音,探出头,不冷不热地说:“一个大男人,在乎个围裙做什么?” 张抱林说:“你不在乎,行,那你脱下给我?” 张云哼了声:“幼稚。” 这样说着,他重新回厨房做饭。于昙有些头痛,按着太阳『穴』:“行了,小林,厨房里有他一个人就行,你怎么从学校回了?坐下吃饭。” 张抱林不肯,他最终还是拿了新围裙进厨房,闷声不吭地开始做菜。 夏皎觉着这俩人真好玩,但一个是辈的男友,另外一个是她老师,她还是规规矩矩地吃前的菜,继续听曾晨的“根据相看病人”之术。 俩男人重新做了四菜两汤端,于昙煎的撑腰糕数量不多,他们俩也就一人分了一块吃。也算睦,只是等告辞的候,夏皎刚出了门,隐约听张抱林对于昙说:“姐姐,你不能这样对我……” 旁侧的张云似是不屑地哼了一声,他曾晨原本是在夏皎前的,现在略停了停,落在夏皎后。 因此夏皎听得也格外清晰。 那语调,夏皎冷不丁地想华妃娘娘的经典台词。 “贱人就是矫”。 张云的这一声,这句还真的有些相像。 晚春风吹,人饱饱。夏皎裹着大衣,温崇月牵着手往家里的方向去,仰脸能见月亮。 此刻月亮并不圆满,一轮小月尖尖。 夏皎感慨:“小候我有项特殊能力哎。” 温崇月问:“什么特殊能力?会翻跟头?还是会爬树?” “才不是,”夏皎仰脸看月,“月亮会跟我。” 她说得郑重其事:“无我是跑,还是,抬头看,月亮永远都是跟着我的。我,它也;我跑,它也追。” 温崇月握紧她的手,她掌心出了些汗,热热的:“或许月亮也爱你。” 夏皎若有所思:“后,不知什么候,我就失去了这个能力。” 好像越越大,成年后,月亮不再跟着她,而是高高悬挂在天,温地看着她。月亮照她,也照着其他人。夏皎也明白,月亮在均匀地爱着每一个人。 温崇月嗓音清淡:“大概月亮也知,温崇月会一直陪着着你。” 夏皎噗呲一声笑,她说:“是的!” 十几岁候喜欢的好多东西,她现在开始失去兴趣;十几岁候的能力,她也慢慢地丧失。 但是,但是。 夏皎悄悄地贴靠着温崇月,额头轻轻蹭着他的胳膊。 十几岁候喜欢的人,现在在她身边。 牵着她的手。 无是夜间散步,还是床间,温崇月极爱与她手指交握的姿态,夏皎也爱。她隔着生理『性』的泪水望着对方,仿佛灵体二合一都被填满。多好,夏皎想,她偷偷地恋着温崇月,而他不知。 她悄悄地保留着女代的尊严小秘密,并得了女代一直想要的月亮。 天的月亮不再跟着夏皎,可人间的温崇月会继续陪她。 江南的春天速度似乎要比北方更快一些,北京的春脖短,苏州的春天却是一点一点了『色』。嫩芽,春花渐,夏皎本以为这个春天可以一直这样沿着顺利平稳地下去,可惜天不遂人愿,还是出了一桩外。 郁青真关系颇好的红『毛』,又人打群架,这次比较严重,脑震『荡』,一站起就呕吐,不得已,进了医院。 还是在一便利店里,砸坏了店的货架,店报了警。 郁青真气急败坏,咬牙狠:“要不是看在老乡的,我才懒得管他。一个不学好的家伙,我说过多次,好好学习好好学习,偏偏就是不听……” 她自己有弟弟,而受于国内大部分落后思想的限制,有弟弟的姐姐大多比较成熟。 郁青真嘴说着不管,最终还是管了,夏皎一块儿去医院看红『毛』。 “……毕竟还在学,他家里人都不管他,一个人在这里怪可怜的,”郁青真叹气,“好歹听他叫过姐姐,又是一个地方的。” 夏皎说:“你啊,刀嘴豆腐心。” 郁青真横她一:“多嘴。” 夏皎说得一点儿也不假,郁青真的确是刀嘴豆腐心。她嘴巴碎,但其实真没干过什么坏事,这样也不好,容易得罪一些人——但她熟悉起后,就明白,这人真没什么坏心,就是嘴巴有点坏。 夏皎本不想温崇月说这件事,但想了想次他说过的话,还是给温崇月打了电话。 这个医院离温崇月公司不远,下班后,他就开车过,在医院里见了夏皎。 间还早,郁青真去缴费,夏皎温崇月在医院的池塘边散步,天『色』渐晚,两个人聊起次曾晨说的“依靠相判断内部疾病”这件事。 夏皎兴致勃勃地温崇月分析:“曾晨说了,中医有理,’耳朵『色』泽偏灰黑之气者,肾亏’,还有个理,说’泪堂黑者,纵谷欠过度’。” 说这里,夏皎轻轻咦一声,抬手,双手捧温崇月的脸,仔细端详:“你的下一点儿也不黑。” 温崇月平平淡淡:“因为某只小虾饺完全不给我过度的机会。” 再谈下去就危险了。 夏皎松开手,转移话题:“他还说了其他的相——呀。” 夏皎抓着温崇月的手,看着前方的一个人,小声说:“温崇月,你看他脸『色』异常黑,是肝不好的表现吧?” “皎皎,『色』异常这的确是肝不好的表现之一,”温崇月斟酌着,“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 “这个人脸『色』异常黑,是因为他是黑人?” 第72章 陆稿荐酱肉煨豆腐糖渍橙皮 夏皎:“……咦?” 温崇月闷声笑, 夏皎拉着他的手,有点恼又有些羞惭:“……天太黑了,我看不清楚。” “是的, ”温崇月宽容说, “我也经常这样, 上次晚上认错了温泉和小虾米。” 夏皎尝试挽回:“看来后真的不能再按眼珠了。” 温崇月颔首:“没错。” 两个人医院中散了一步,郁青真那边也完成缴费。病房里面的红『毛』——朱孟城也醒了,他需要吸氧来缓解头晕的症状, 现头脑还晕沉沉的。 郁青真和她说了没几句,外面有护士叫她出来, 要和家属聊一聊, 而温崇月去卫生间,病房内只有朱孟城。 有护士过来病床旁边的记录本上写东, 离开的时候, 腿不小心撞了一下放着朱孟城包的椅子。椅子晃了晃, 包掉下来, 里面『乱』七八糟的东全噼里啪啦落一, 夏皎俯身, 帮他捡起来。 高中学生的包里不外乎是课本和笔记,这些东都很寻常, 算不了什么。夏皎意外的是朱孟城的课本干干净净,笔记本上也清秀的字迹记着整整齐齐的笔记, 这些和朱孟城给夏皎的印象完全不同。 她还为朱孟城是个不怎么学习的坏小孩, 但这笔记上的字迹干净, 解题步骤写得清晰,试卷也是仔细合拢叠一起。 有本笔记摊开,夏皎看到里面铅笔画着的一幅人物肖像, 虽然画技有待加强,但她仍旧清晰认出上面的人。 郁青真。 旁边板板正正写着她的名字。 多么熟悉的行为。 夏皎的手轻轻一顿,半晌,若无其装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她将这些东重新放椅子上。 朱孟城还接受吸氧,但他手势认真比划,是个道谢的动作。 他的长头发已经全部剪掉了,包括那些红『色』的方。剃成板寸,干净利索,其实他长很清秀乖巧,只是之前红『毛』+邋里邋遢的形象过于深入人心,叫人感觉他是一个小混混。 现看,也只是一个刚成年的人罢了。 夏皎笑着说没。 郁青真那边的情也处理完了。 夏皎悄悄留意,从郁青真进门,朱孟城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她。 无郁青真说什么,他都点头。 乖的像鹌鹑,耳朵和脖子都红红的一片。是了,青春期的喜欢怎么可能藏得住。他连和成年人社打交道的经验没有,更没有藏好暗恋的经验。 这件情,夏皎倒是无师自通。 郁青真谢绝了夏皎送她回去的要求,离开的时候,心重重,唉声叹气:“你说这孩子,怎么都成年了,一点儿也不懂?” 夏皎说:“什么?” “问起来争执原因,”郁青真说,“说是有人开他的玩笑,说他和校外一个姐姐谈恋爱,造谣……嗨,我当是多的,原来是这个,他和人打起来了。砸得头破血流的,你觉着这合适吗?” 夏皎:“呃……” 郁青真说:“我和小红『毛』说,你现成年了,说实话恋爱也不算早恋。你和姐姐谈恋爱也不是什么坏,是谨防上当受骗。” 夏皎:“……呀!” 郁青真耸耸肩:“然后他红着脸让我不要再说了。” 夏皎:“……唔。” 郁青真看她:“今天说话很贵吗?你怎么一个字一个字蹦?” 夏皎郑重说:“我只是忽然想到,当局者『迷』。” 温崇月原本正拿车钥匙,闻言,抬头看了眼夏皎,忽而笑了一下。 夏皎没有意识到来自丈夫的目光。 人步行出了住院部的门,半明半昧,夏皎黑『色』的头发原本扎起来,现有些松了,落了些肩膀上。只是她似乎没有察觉到,而是手随意拢了拢,晚风如许,温崇月看着灯下的妻子,她和自己的同聊着一些有趣的琐,姿态悠闲。 终于察觉到他的视线,夏皎转过脸,看向温崇月,有些茫然。 好像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看她。 温崇月很难讲通其中关节,喜爱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看她没有理由,只是一种本能,牵动着让他想要视线去追随妻子。像现,没有理由的,他想看着她,牵着她的手,算没有接吻拥抱和更亲密的举止,这样牵着她一路散步也是极好、极舒心愉悦的一件。 不是肉谷欠,胜于欲。 夏皎抬手,茫然『摸』了『摸』脸颊:“有什么脏东吗?” “没有,”温崇月摇头,“走吧,我的车停那边。” 夏皎转身,又问一遍郁青真:“要不要让崇月送你——” “哎呀不,”郁青真不为意,“离铁口这么近,又不远,我走过去行了。正好散散步,当锻炼身体。今天麻烦你了,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啊。” 夏皎不勉强。 回去的车上,夏皎捧着手机,看一些软广或者销售话语的经典案例。和有些客人打交道,光有作品是不够的,还得下功夫好好包装。夏皎看得入『迷』,还是等红绿灯间隙,温崇月停下车子,示意她放下手机:“别看了,光线暗,对眼睛不好。” 夏皎说:“我视力很好。” 温崇月忍着笑:“的确很好,十米之外,人种不分。” 夏皎一下子坐起来:“只是意外……意外!” “是意外,”温崇月颔首,“我承认夏皎同学视力很好,今天只是一个小小的殊情况——不过,为了避免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能否请夏皎同学现稍微将手机挪远一些,暂时闭上她明亮的眼睛?” 夏皎这才将手机放回去。 温崇月问:“刚才看了些什么?” 绿灯亮,他载着妻子,平稳夜空下穿梭,目的是他们的家。 夏皎说:“一些形容词对销量的影响。” 温崇月说:“比如?” 这样真的像极了提问,学生自己预习过后,老师提问的方式让学生自己思考、总结。 夏皎不讨厌这种方式,有人说爱是分享欲,她颇为认可这一点。她有好多好多的东想要和温崇月分享,包括她刚刚了解到的一些小知识。 比如现。 夏皎说:“有些商品的本质是创造需求,比如说早餐机。很多视频博主它的视频,展示,’瞧啊,它做早餐多方便呀,几分钟可做个早餐饼。’其实不是这样,早餐机的存本身很鸡肋,它甚至不如电饼铛更方便。” 温崇月赞同:“还有吗?” 夏皎一边回忆,一边想:“还有是’多功能’为卖点,最典型的例子是那些宣称又可做沙发又可做床的家具,或者几个凳子和收纳盒拼起来的桌子……” 一直到家,夏皎还讲,不过话题已经换成了衣服,那些层次不穷的形容词。什么“法式”?“桔梗裙”“新中式”,甚至“复古油画感”“艺术家”“水墨气质”“舞感”“富家千金”等等等等,它们量的形容词来描述出一种错觉,那是“你穿上你也是艺术家”“你穿上你也是富家千金”“你穿上后也是江南温婉美人”。图片,标题,都是极力营造一种氛围感。 “这点很重要,”夏皎下了定,“卖花也是这样,’你买了我们的花,你的生活也变得美好’。” 电梯门开了,温崇月一手拎着今天买的菜,另一只手去解锁房门。 温崇月:“这不是坏,皎皎,有一定的科学依据,合理的花朵和植物搭配能够让人精神放松。买花的确不仅仅是为了装饰品而消费,还有背后的精神寄托——像。” 夏皎点头:“对,所我想,下次向客户介绍我作品的时候,也可适当加入一些修饰词语。” 温崇月拎着菜进了厨房:“比如?” 夏皎拿起他的围裙——温崇月身材高,普通的围裙他身上的确有些不太合适,家里面常备的几个围裙还是温崇月找裁缝做的,尺寸,花纹简单,是简单的红黄蓝白四『色』构成的小小不均衡格子。 温崇月俯身,等待着夏皎帮他系好。 夏皎说:“像现,温老师,您现穿的不是围裙,而是蒙德里安风超轻高分子新材料匠人战袍。” 温崇月忍俊不禁:“现学现卖,今晚想吃什么?” 夏皎一脸高深莫测:“想吃法式酸甜口味番茄配级一品蛋,还有春天顶级嫩绿极细叶蔬菜搭配深海宝藏虾之精华精品豆类结晶。” 温崇月颔首:“番茄炒蛋,韭菜虾皮煎豆腐,还有吗?” 夏皎系好了他背后的围裙绳,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后退一步,笑:“没了,剩下的请宇宙界无敌第一贤夫温老师自由发挥。” “今晚要不要喝碧粳粥?”温崇月问,“今天的豆腐好,再来一个陆稿荐酱肉炖豆腐,一个咸鸭肫?喝汤冬瓜鱼丸汤?” 上海话里有一句骂人的,是“陆稿荐”,因为前只卖生猪肉的店写上“陆稿荐”个字,骂人是猪。苏州的陆稿荐卖酱肉,比巴掌的五花肉,方方正正,酿得『色』泽如樱桃,也是夏天必吃的樱桃肉,适合拿嫩豆腐慢慢小火炖。 夏皎说:“好耶。” 温崇月转过身,俯身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很好,那请天上下独一无二良妻夏同学稍作等待,等我们吃完饭,我再和夏皎同学切身体验、深度切磋白居易之弟的代表作。” 夏皎懵了:“我只知道白居易的代表作是离离原上草,白居易的弟弟是谁,他什么代表作?” 温崇月笑:“自己动手查查看。” 夏皎拿了厨房里面温崇月昨天做好的糖渍橙皮,鲜嫩嫩的橙子盐搓一遍,橙皮去了白『色』的部分,只拿橙黄做。清凉爽口又提神,和红茶一块儿泡着喝很香,也可切成碎碎的,烤饼干的时候加进去。 夏皎还是喜欢直接吃,她是个懒懒的『性』格,不喜欢麻烦。 她含了一块儿放嘴里,开始认真搜“白居易的弟弟”。 很快,网页跳转,显示出答案。 白居易之弟,白行简。 咦,名字蛮好听的。 代表作。 《天阴,阳,交,欢乐赋》 夏皎:“……” 不、愧、是温老师。 的确不愧是温崇月,博采众长,熟读众,学习能力和记忆能力都强,夏皎承认,和温崇月共同探索共同成长这条道路上,前期,因为尺寸的不合适和不适应,夏皎的确尝了不少苦头。但这不要紧,温崇月擅长观察,总能从她的反应中精准无误判断、找到她喜欢的那些点,那些位置。勤奋的老师真真切切贯彻了因材施教这一点,尝到甜头后,夏皎也越来越『迷』恋自己的丈夫,及这种双方都很开心的情。 但是,这不是夏皎被迫疯狂做深蹲的理由。 她的腿都开始疼了。 惨上加惨的是,下一周,夏皎还要去跟着于昙去北京。 温崇月收拾好妻子的行李箱,顺便开始思考给妻子做什么零食,让她路上带着,无聊的时候磨牙。思来想去,还是烤了香喷喷蔓越莓小曲奇,模具是月亮形状的,烤出来也是一枚又一枚的小月亮。 出差前的假期显得如此珍贵,腿酸的夏皎不想辜负春光,只和温崇月一块儿下楼逛了逛。然后发现了温老师的另一个短板——他不太擅长给人拍照片。 夏皎的摄影技术一流,能将水沟拍成尼亚加拉瀑布,能把190+的温崇月拍出来200+的气势,可惜,温崇月拍摄景物的技巧尚可,但拍人物的时候—— 夏皎盯着手机屏幕。 她说:“你拍出来的我看上去甚至还不到150。” “抱歉,”温崇月略带歉意,“下次我单膝跪拍。” 夏皎举起一拳砸他胸口上。 只是傍晚时分,夏皎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夏皎接通:“你好。” 那边人叫出她的名字:“夏皎?” 夏皎认出这个苍老的声音,是每天都来给宋『奶』『奶』买花的老爷爷。 从冬天过后,老爷爷仍旧过来天天买花,只是宋『奶』『奶』没有再出现过,她知道对方体弱,老人也受不了初春的寒气,因此也申请,多送一朵小花。 夏皎开开心心说:“呀,是您。今天想要买花吗?您可直接去店里——” “我想和你谈谈,”老爷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关于葬礼的花束。” “我的妻子过了。” 夏皎捏着手机,脑一片空白:“什么?” “一小时前,”老爷爷说,“正式的葬礼后天举行……我不喜欢他们准备的花朵。念蓉最喜欢你的花,你能接这份工作吗?” 当然可。 夏皎一口答应下来。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夏皎打电话给蓝姐,又和于昙商量,她将这次出差进修的机、包括补贴让给了其他人。征得同意后,夏皎匆匆去和老爷爷见了一面,也见到宋『奶』『奶』的遗容,她看上去很平静,只是静悄悄睡着了。 宋萧哭到眼睛红肿,几乎喘不上气。她是宋『奶』『奶』唯一的儿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外孙,小时候一直由宋『奶』『奶』照料,两人间感情自然非比寻常。夏皎带了白玫瑰过去,宋萧已经哭到几乎昏厥,但见到夏皎的时候,仍旧深深鞠了一躬。 老爷爷镇定接待了夏皎,他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区别,情绪稳定,说话也有条理,还能平静商议着葬礼的一些情。 这让夏皎稍稍松了口气,至少……至少老人没有伤心过度,这样已经很好了。 具体的花艺策划方案,夏皎晚上开始赶工,她没有休息,温崇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花胶炖了滋补的汤水,轻轻搁她桌子旁。 按照计划,次日原本要和温崇月去木渎,现是去不成了,夏皎白天匆匆赶往老爷爷的方,和他商议花的展览。她晚上熬了夜,精神不太好,昨天晚上初步定稿后,爬到床上,枕着温崇月的胸膛,默默流了一儿眼泪。 这种情况下,温崇月不赞成让她独自开车,自己将她送过去。 离得不算远,等夏皎忙完了,他再去接。 回家时,温崇月从信箱里拿到一封信。 他『摸』了『摸』,信封里像是明信片,还有薄薄的纸张。 翻开看信封上的址和落款,温崇月明白了。 这是去云南玩的时候,夏皎一家店里寄出的时光信封。 是那个售卖公益明信片的店,将当时夏皎写完、封好的明信片保存下来,按照约定,春天的时候寄过来。 信封的收件人是温崇月。 是去年秋天的夏皎,写给今年春日的温崇月。 思考到这里,温崇月目光柔和了许多,他不急着立刻拆信,而是回家,坐沙发上,阳光明媚,猫咪慵懒,他没有蛮力破坏信封,裁纸刀仔细裁开。 温崇月抽出了信纸,展开。 娟秀的字迹他面前打开,是当时夏皎认真写上去的。 「崇月: 展信如晤。 写下这封信的时候,你正我的身边看。云南的云朵好低啊,低到好像触手可及,太阳也好,好到让我想要抱一抱你。 不过不可,店老板还,我还是很胆小,不好意思众场合下去拥抱你。 但你看起来真的很好看,好看到让我忍不住买了信纸和明信片,你旁边悄悄写下这样的语句。 说起来真的有些难为情,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写过信。现写信,也不确定自己的格式是否正确。刚才还写废了张信纸,都是你帮我要的……好苦恼。 尤其是现,当你问我“写什么呢”的时候,我只能慌『乱』告诉你,写“寄给朋友的信”,伸手盖住,等你转过身后再偷偷继续写。 我好紧张,幸好你没有追问。 其实这封信不是寄给朋友,是寄给你。 当着你的面撒谎好困难呀,我的手心不争气,冒出了好多好多的汗,希望不要留信纸上。 我记得亲时候,和你说到过,我是一个越是着急越是容易做错的家伙,听起来好失败。 你笑着和我说,说不定化拙为巧,一点小小瑕疵完全影响不了太阳的光辉。 真奇怪,家都说“弄巧成拙”,只有你告诉我,“化拙为巧”,告诉我,太阳光下不意瑕疵。 我一直认为闪婚是很冲动的一件情,两个对彼此不了解的人因为热血上头而仓促敲定伴侣,听起来很危险又很愚蠢。 感谢你,稳稳接住了我所有的冲动。 你让我明白,我所需要的不是一个异『性』,而是一个能够完美沟通、互理解的另一个灵魂。家的含义也非一个房子,而是能托住我所有失落的怀抱。 遇到你之前,我从来都没有想到有人愿意听我讲这么多琐碎又奇怪的情。我那些『乱』七八糟的东,你的聆听下好像都变成了闪闪发光的宝石。 也正因为这样,我想了好久,还是决定告诉你,关于一个我藏了很久的秘密。 我了五年的时间,悄悄仰慕着一个人,又了五年的时间,来说服自己接受对方的确无缘这件。但是我放弃后的第二年,他出现了。 那个人,是你。 最近,我一直思考,是不是要将这件听起来很怪的情藏心里面,毕竟它始终是我的一厢情愿,是我青春期彷徨时候的一点小情绪……听起来还这样难为情,你甚至都不知道这件情,但我想,暗恋一个人应当是不犯法的。 这不丢人。 我们从“认识”到领证甚至不到24小时,时间很短,对不对?你或许认为我们的婚姻很草率。嗯……好吧,我承认,的确有点草率。 这概是我这一生做的最冲动、也是最不后悔的情。 然后悄悄告诉你,其实,十年前的我曾偷偷梦过我们的重逢,只是十年前的我为它真的是一场梦。 我始终感激和你的遇。 关于我写这封信的原因,其实也不是想要和你要什么,更不是展示给你看,‘瞧啊我爱你这么久我好可怜,你后要好好对待我’,不是的,温崇月,温老师,我不向你要那些同情和怜惜,我从不为自己的感情后悔。 或许是今天的阳光很好,很舒适,落你头发上的时候,温柔辉煌,我忽然想要告诉你。 只是想让我藏了这么久的秘密,也能晒一晒太阳。 我爱你。 前的你让我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现的你让我拥有了将它告诉你的勇气。 我爱你,始终如一。 爱你的妻子, 夏皎。」 第73章 干烘马鲛鱼美龄粥 洁白的康斯坦察百合, 纯真动人的白玫瑰,被称作“白棉花糖”的洋桔梗中间芯子是一圈的绿…… 夏皎没有使用任何华丽的词藻,更没有运用那些话术。 对待葬礼, 应该尊重。 毕竟是夏皎第一次为认识的人准备葬礼用的花束, 在和宋爷爷沟通的时候, 好几次,谈到宋『奶』『奶』说过的话或者喜欢的花朵,夏皎的眼睛都会不由自主发酸发痛, 她忍着泪水,深深吸气, 但还是忍不住说着“抱歉”, 用纸巾擦拭着眼泪。 她很难控制自己的绪,无论再怎么想忍, 泪水还是疯狂向外涌出, 无法自抑。 这次不是气恼, 她真心为宋『奶』『奶』的离世而感觉到难过。 其实, 在冬天的时候, 宋『奶』『奶』不出, 经是旧病复发,顶多在房间中晒晒太阳, 或者在院子里稍稍晒一晒。春天到的时候,一切并没有好, 她更严重, 甚至无法床, 只能躺在床上,看宋爷爷带回的花朵。 生皆有注,宋『奶』『奶』经看开。 宋爷爷没有流眼泪, 他给夏皎倒水,然说声抱歉,站,去卫生间。 宋萧也在,她的眼睛肿得很明显。 在夏皎说花束的时候,她就坐在沙发上,手指压着纸巾,抵着嘴唇,安静听着,但在看到夏皎止不住眼泪的时候,她站,伸手,拉夏皎一把:“我们出去走走。” 宋萧的声音也含着更咽。 宋『奶』『奶』的房子在一楼,有个小巧的院子,或许因为她病时常需要轮椅步的缘故,这个小院子的路平整,一直延伸到外面,方便让宋『奶』『奶』独自出行。不过,现在轮椅被放在玫瑰花丛旁边,宋萧和夏皎两个人并肩往外走,走出一段距离,宋萧忽然说:“前的事,我很抱歉。” 夏皎愣几钟,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 夏皎说:“没关系,我不介意。” 宋萧微微低着头,三月初的春风仍旧有凉凉寒意,风拂鼻尖红,她忽而仰首望空,片刻,告诉她:“你真奇怪,夏皎,你一点儿也不介意吗?” 夏皎想想,她没有骗对方,坦率说:“可能因为崇月经和我明确说过,他和你是同事关系。” “你这么相信他?” “是的,”夏皎点头,“嗯……说出不怕你笑话,我从他那里可以得到足够的安全感。” 温崇月从没有避讳和女同事的常往,包括宋萧,他不会把这些东西藏着瞒着,不会遮遮盖盖,而是全部一一摊开,坦诚告诉夏皎。 他没有欺骗过自己,夏皎认为自己也应该回以信任。 所以……她只小小吃过一点醋,不过很快就被温崇月做的美食完美抚平胃。 然,也并不仅仅是美食。 什么“抓住一个男人的胃就先抓住他的心”,这种话在夏皎耳朵里完全就是一种变相pua。 喜欢就在一,不喜欢就直接摊开,和平手。天可怜,偏偏有些人,就连出轨也要找个由头,“你家务做的不好”“你饭做的不好吃”“你太……”,夏皎由衷认为,所有、所有以这种原因伤害伴侣的都是无能又软弱的渣滓。 连视自己的道德缺陷都不能,反倒以“男人都这样”“你过哪个男人不粘腥/女票/拈花惹草的?” 因前一份工作的『性』质,夏皎过不少表面光鲜亮丽、背里不堪的男的,追人的时候话钞票一样也不少,然,陷进去也就成对方口中最爱的“小四”“小五”“小六七八”,连个“三”都排不上号。 夏皎认真思考过自己单身的原因,除却青春期那点朦胧的好感塑造的择偶观外,这种工作上常的事也让她对某些男『性』敬谢不敏。 “我原本没想到自己会这样信任人,”夏皎说,“但他值得。” 说到这里,夏皎又道歉:“抱歉,我好像说的有点多。” 宋萧专注听,她轻轻摇头:“不,你说的很好……和我想象中一样,他人很好。” 说到这里,她眼神黯淡:“真好。” 三月梨花初绽,遥遥望着洁白一树梨花,宋萧驻足,转身,对夏皎说:“『奶』『奶』和我说,你很好,是那种她都心疼的好。” 夏皎和宋『奶』『奶』聊天的次数其实说不上很多,因此,宋萧这样说的时候,夏皎怔片刻,才慢慢醒过神。 ?“前的事是我不对,现在想想,也就是热血上头,荒唐几次……”宋萧叹气,“『奶』『奶』说得很对,人不能囿于局限的爱中,要去看广阔的天。” 说到这里,宋萧怔怔望着远方出神:“我『奶』『奶』的脾气很好,但婚姻并不怎么幸福。” 夏皎咦一声:“宋爷爷对她很好啊。” 宋萧笑笑:“他不是我亲爷爷。” 夏皎:“啊?” “他是我妈妈的继父,”宋萧说,“从小到大,妈妈都和我说,这个爷爷只是为我『奶』『奶』的钱和她在一……我以前不信,现在有点信。” 宋萧苦笑:“说出不怕你笑话,『奶』『奶』遗嘱上一半的钱给他。从『奶』『奶』过世到现在,他一滴眼泪都没掉。” 夏皎说:“或许是悲痛过度。” 悲痛过度的人是流不出眼泪的,只会干呕,身体蜷缩成一只虾米的形状,难受不停干呕。 陆续经历过爷爷和『奶』『奶』的过世,夏皎能够深深体会到悲痛过度的感觉。 宋萧怔怔:“或许吧,我『奶』『奶』经过世,她觉着好,那就没什么。” 斯人逝,如今再多事也都成空。 饶是如此,在葬礼这件事上,宋萧、宋爷爷仍旧是严密准备着。宋『奶』『奶』的遗愿是葬礼不要太多奢华,不要大办,只要亲属朋友参加即可。 夏皎也会参加,不仅仅是花艺师的身份,还有宋『奶』『奶』的朋友。 离开的时候,宋萧要去预约注销,顺路捎夏皎一程,送她回家。 副驾驶的座位上放塑料袋装的东西,夏皎拿一看,上面有着肯德基的字眼,好几大张,整整齐齐排列着,上面印着诸如可乐、汉堡、圣、薯条等等东西,,5.5元一个的草莓味圣,6元能买两块香辣鸡翅…… 夏皎认识这东西:“抵扣券?” 夏皎上初中的时候,不认识这东西,还被班里的同学笑话过老土,乡巴佬。 宋萧说:“收拾『奶』『奶』遗物的时候,找到的。” 说到这里,她接过去,轻轻伸手抚『摸』着:“妈妈不让我吃,说是对身体不好……每次去『奶』『奶』家,『奶』『奶』都给我留一大张。” ,宋萧不常去。 宋『奶』『奶』还是一张一张给她留着,攒着,攒着攒着,攒到肯德基经不再发售这种纸质的抵扣券,攒到多年过去,宋萧才终于发现们,发现『奶』『奶』这么久的安静等待。 经二年。 『奶』『奶』经过世。 夏皎没有说话,宋萧将这些抵扣券认真收好,宝贝似的,全都放在包中。 她用手背抹一下眼睛,将头发掖在耳,说:“我很悔,在她身体好的时候,没有好好陪她。” 子欲养而亲不待。 学业忙,工作忙,宋萧总认为自己还有机会去好好孝敬她们,但她忘,岁月不饶人,青春年少蹉跎而过,终点不过是衰老而。 而老人的终点却是疾病和亡。 她们等不。 …… 夏皎下车,她进入家的时候,把温崇月惊到:“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夏皎什么都没说,她现在绪低落,心压抑。她道这种绪很不好,但……原谅她,她还不能够调节。 将包丢在沙发上,夏皎走过去,搂住温崇月的脖颈,轻轻贴贴,额头蹭到他下颌上一粒漏掉的胡茬,有点扎,但有种将她拉回家中的温暖力量。 夏皎说:“……以不要比我早走。” 夏皎经历过两次刻骨铭心的亲人离世,她道,衰老和亡不可避免。爷爷『奶』『奶』经仙逝,未,父母也会衰老,也会比她早一步离开。终有一日,她一人在这世上,再也吃不到爸爸亲手带的水果,也不可能在自己卧室一觉醒、听到妈妈在厨房中炒菜的声音,闻到爸爸炖粥的味道。 妈妈喂养的那只名为皎皎的小青蛙,终有一日,回到家中,只能看到院中无人收割的四叶草,还有房间中空『荡』『荡』的便盒。 妈妈不能再为小青蛙装满便,把幸运草塞入行囊。 包括温崇月。 他也会衰老,会走不动路,会离开这个世界。 到那个时候,只留下她一个。 好不容易找到家的小青蛙,变成老青蛙,拿着空『荡』『荡』的旧行囊,独自守着空『荡』『荡』的家,孤单单看着窗外旺盛的四叶草。 不会再有另外一个青蛙替她收割四叶草。 夏皎抱紧温崇月。 温崇月任由她拥抱,微微低头。 他看到妻子尚有泪痕的眼睛,看到她眼睛里的红血丝,看到她微微肿的眼皮。 温崇月没有问为什么,没有去问妻子难过的缘由,温崇月清楚道根结所在。 夏皎在为她熟悉的一位客人准备葬礼的花朵。亡,和熟悉人的告,是很难让人承受的一件事。 “我会保持身体锻炼,”温崇月说,“我向你承诺,皎皎,我会陪你到最。” 夏皎踮脚,亲一下他的下巴:“好。” 事实上,她的绪仍旧遭受影响。中午吃的不太多,最爱的桂花酒酿小圆子也就尝几口,放下勺子。 温崇月担忧她是替『性』损伤,等午睡结束,强制『性』拉她,要她陪自己去逛一逛。 菜市场里有卸货的车,夏皎茫然看过去,瞧箱子上盖着一层保温物。她不确里面装的是什么,多看几眼,温崇月和卸货的人说两句,示意夏皎走过:“过,揭开被子看看, 夏皎揭开看一眼。 是盖着被子睡觉的娃娃菜。 这时候气候温差大,大概是怕一冷一热冻坏,才这样盖着。 “买一些吧,”温崇月笑着说,“你这掀被子,把娃娃菜都吵醒。” 夏皎说:“你简直像是在哄小朋友。” “不是小朋友,”温崇月说,“大朋友也需要哄。” 菜市场热热闹闹,挑菜的,聊天的,付钱的……这么多熙熙攘攘,这么多的人,聊天声终于将夏皎顺利拉回现实,压抑的心稍稍好一些。她大概明白温崇月带她此的用意,他想用这些鲜活的生命感染她。 晚上温崇月难得邀请她一块儿下厨房,一共工,做的菜食也简单。上汤娃娃菜,乌骨鸡汤,干烘马鲛鱼,白灼生菜,最煮一道美龄粥。 不单单吃饭,睡前的做也很温柔,无论是夏皎在上还是下,面、侧面抑或者跪俯,温崇月始终都拥抱着她,是夏皎最喜欢的拥抱和接吻,他始终没有放开她的手。 只是最装备不够,温崇月抽身而退,要去衣柜中拿备用的,被夏皎拉住手。 她说:“不用也可以。” 温崇月微微一怔,重新坐回,手指深深『插』入她的发间,大拇指压着她的脸颊,轻轻捏一下,又捏一下。 “现在不行,”温崇月说,“你现在只是单纯想要我,还没有做好生育孩子的准备。等我一会儿,自己先玩会玩具?我很快就会回。至于孩子的问题,等你忙完这阵子,找一个好天气,我们再慢慢商量。这是大事,你要保持理智。” 夏皎轻轻应一声,温崇月亲亲她有点失焦的眼睛:“虽然我也想要一个孩子,但不着急,我们可以过段时间再谈这件事。” …… 夏皎和温崇月约,等她的工作结束,好好休息,再认真商议这件事。 不能冲动。 女『性』在生育这件事上付出的价很高,包括不仅限于健康,时间,精力。 温崇月希望她能够考虑清楚,这绝不是一句轻飘飘的话,每个母亲都要承担固的风险。 人拥有着是否选择成为母亲的权利,譬如于昙,她的态度很明确,绝不会生育孩子,她是坚的丁克族。只享受爱,但并不希望有爱的结晶加入自己的生活。 夏皎最近也没有时间去考虑这点。 她将精心制作好的花束和花篮送去宋『奶』『奶』的葬礼现场,夏皎穿黑『色』的套裙西装,胸前一朵小白花。她自己带一束送给宋『奶』『奶』的花朵,是白『色』的洋桔梗和绿菊,还有花菖蒲和八仙花,用宋『奶』『奶』称赞过的黑灰绉纱纸。 用藏蓝『色』藏银线的绸缎系蝴蝶结,这种绸缎带是春天里刚购置的新品,夏皎原本打算和宋『奶』『奶』享,她喜欢这种低调又美丽的颜『色』。 夏皎将这种美丽绸缎带系着的花朵,轻轻放下。 葬礼举行的很简单,天空下小雨,宋萧哭到昏厥过去,宋爷爷背挺直,有条不紊处理着这些,他的脸庞上看不出丝毫哀恸的模样,在看到外孙女昏厥的时候,他也让人将她暂时扶到车上,叫医生,继续主持整个葬礼。 夏皎一直守到最,宋萧只昏短暂一瞬,不到一钟。 下午还要去带着亡证明等东西去户籍登记机关注销宋『奶』『奶』的户口,按照原计划,要宋萧开车送宋爷爷过去,但现在—— “我吧,”夏皎轻声说,“宋萧绪波动大,还是我开车吧。” 她开车技术不错,开得很稳妥,温崇月夸过她很多次。 宋爷爷说:“谢谢你。” 他没有流一滴眼泪。 从这里到户籍登记机关并不远,小雨淅淅,春天总是『潮』湿湿的,有些凉意,好像一呼吸会把春天的寒气也吸到肺部中。 在下车的时候,宋爷爷身体狠狠晃一下,险些摔倒。 不过不用人扶,他自己又稳稳站,一手扶着车,另一只手捏着袋子,里面装着销户需要的东西,户口本,亡证明,还有妻子的身份证。 只是这一晃,好像抽干他所有力气,原本挺直的背塌下去,被风吹过的雨水打湿宋爷爷的苍白头发,夏皎和宋萧陪他去相关的窗口。 流程进行的很顺利,但在递户口本的时候,宋爷爷红眼:“销念蓉的户,户口本就我一人。” 工作人员默然。 宋爷爷拿着户口本和亡证明,他问:“不销行不行?” 工作人员说:“爷爷,我能体谅您的心,但按照规,在亡一个自然月内,您必须进行销户……” 宋爷爷看着手机的东西:“她没户口,以就不想回家。” 宋萧劝:“爷爷,您给她吧,这只是一个流程。” 宋爷爷不吭声,他捏着证件站:“我再想——” 话没说完,他扑腾一声摔倒在。 宋萧惊叫:“爷爷!” 夏皎慌忙去扶他,宋爷爷推开她的手。 办事窗口前,只看到这个一直表现得很冷静的老人,花白头发,穿着整洁体面的衣服,他看是一个干净的老人,此刻却蜷缩着身体,侧躺在板上,手机捏着户口本和妻子的亡证明、身份证,狠狠压在脸上,嚎啕大哭,状若孩童。 …… 晚上仍旧是温崇月接妻子归家,不出所料,他看到夏皎红肿的眼睛,还有脸上的泪痕。 把淡妆都哭花。 夏皎真得难过,她说不出胸口发闷的感觉从何而,回家倒头就睡,醒,才稍稍好一些。 她承认自己没有太多与亡道的经验。 她不能接受离开。 夏皎听到厨房里的声音,温崇月在准备晚餐。 因为是在绪低落的时候休息,在这个时候骤然醒,夏皎的头脑有些昏沉,不太清醒,甚至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窗外经完全黑下,卧室中却不是完全的黑暗,温崇月打开床边的兔子灯。 夏皎在这种晕黄的光泽下身,打开卧室的灯。 头发散下,她听到厨房里传的声音,听到外面猫咪喵呜喵呜挠的动静。现在是晚上七点五,经过平时她们吃晚餐的时候。 温崇月想让她好好休息,并没有叫醒她。 夏皎身,她按按脑袋,穿上拖鞋,她原本想去找温崇月,无意间扫一眼四周,视线被搁在床头柜上的信封吸引。 熟悉的信封,看上去…… 嗯? 夏皎拿,看到是去年秋天她寄给温崇月的信封。 最近工作太忙,她都没有注意到,这封信是何时被寄回的。 信封经被拆开,看温崇月经读过。 ……那他什么都没说。 夏皎有些失落,但她还是打精神,试探着从信封中抽出纸张。 里面同样放着信纸,同样是密密麻麻的两页信。 不过…… 夏皎打开,看到第一行字。 「致爱妻皎」 这是温崇月给她写的回信。 他没有直接说,而是选择她的方式。 同样以纸,以笔,慢慢书写,满满两页,认真回应她余年的少女心事。 第74章 春光盛花胶海参炖鸡汤 「致爱妻皎: 我很遗憾,这样迟才认识你。 在你第一次吃晚饭那天晚上,事实上,我有些犹豫。犹豫我们龄是否相衬,相对言,你龄尚小,其实以不用这样早步入婚姻。至少,不应该这样草率,还未经历过追求、恋爱,就直接我坠入婚姻这张大网。 你还有更广阔未来,不该就如此我这样一个人所束缚。 有些惭愧,听晚橘提到龄差距时,我尚没有太多概念。直到见你时候,我才意识到八岁龄差距意味着什么。你比我幼八岁,初出校园,这意味着你尚未完整了解这个社会,你拥有着更多青春,更多以试错时间,你未来有无限能,无论是伴侣,生活,或者工作,你比我多八时间来更好地追寻自己所希望东西,棱角尚未磨,于你言,一切是新鲜无穷大。 我犹豫自己是否要这样自私地享受你青春,但那天晚上,我们聊得很愉快,这让我蠢蠢欲动,以至于在结束时,忍不住再度向你发出邀请。 甚至在你生病时候登门,在这个不妥帖时机你领证,结夫妻。 我自私地想,或许比你长也不意味着是件坏事,我以陪伴你工作,陪伴你尽情地尝试你八。有些陷阱,或许我以提醒你早些避开,免得重蹈我覆辙;即使不小心摔倒,在你难过时候,我想我也能你一些拥抱安慰,再坐下来一起分析什么。我希望能成你依靠。 龄差距是把双刃剑,我让自己考虑好一面,用私心来说服自己。 然,这些不过是我自欺欺人念头。无论做什么,无法弥补我享用你青春这个事实,你对此毫无芥蒂,甚至在这时候告诉我,我所贪婪得到,不仅仅是你这“八”,还有你热忱喜欢。 我何等荣幸,又何等愧怍。 皎皎,我很高兴,你愿意我分享这些,我既受宠若惊,又觉惭愧有加。我何德何能,能得你垂怜,又如此有幸,能与你结连理。 我懊恼于在这桩婚姻始端,未对你多上心,没有多你沟通交流。以至于险些做出让你独自一人留在北京这种事,后期,又因我私心,将你带来苏州,带到这个对你来说不熟悉城市。 对比你付出爱意,我真做了一次坏人。 但你对此没有介怀,皎皎,你似乎未意识到自己那些温柔,这令我更加羞惭。 近些时间,你一直朋友过世伤神难过。我想劝慰你,却也清楚,生死大事,确很难介怀。甚至,我也忍不住想,倘若有天我老,你一人在这世上,又会如何孤单怜。 八这个时间很长,我不舍你一人度过这漫长八。 了避免此事发生,我决意多锻炼身体,保证能陪伴你一路走到终点。生死之事,我不能左右,但我向你允诺,在生之时,不你我留下遗憾。在终点之前,我会始终牵着你手,陪你走下。 现在,我想,我也以告诉你八岁龄差还意味着什么。 它还意味着,我以用八时间来积累经历,更好地照顾你;还意味着我以亲自替你试一试风险与波折,还意味着我比其他潜在竞争者多八经验,来博取你芳心。 是,皎皎,你不必妄自菲薄。我很欣喜你对我喜爱,我,也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在嫉妒你同学,他们能够比我更早地认识你,还能参与你青春,他们甚至还拥有着我所不具备经,热情。这些东西让我正视自己龄,因生嫉妒羡慕。 瞧,皎皎,我也会嫉妒你追求者。听起来是否有些幼稚?但我确有这样幼稚心理,幼稚到写在此处,一想到接下来要写事情,还会到紧张。 这听起来很好笑,对不对?我像个『毛』头小子一样你写情书,紧张到几次停笔,斟酌用词。 我爱你,你不必对此怀疑。 如果你没有安全,也不需要担心,你以随时来向我询问。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我会告诉你,我爱你,皎皎,我一生幸运事不算多,最大幸运就是遇到你。 原谅我迟到了这么久,到了今日,才写下这些,才向你承诺。 我爱你,至死不渝。 爱你丈夫。 温崇月」 夏皎捏着信纸,她眨眨睛,胸口砰砰砰地跳个不停,跳动心脏提醒着她这不思议一切,好像春天在此突然向她开大门,草木蔓发,青山在望,冬寒刚刚消退,她猝不及防地跌入春日拥抱。 夏皎小心翼翼地展平信纸,头到尾又读了一遍。 温崇月笔迹工整利落,夏皎快要落下泪来,只是睛还是酸涩,她深深呼吸,把信压在胸口,拼命压制住即将溢出嘴巴尖叫,谨慎地将信放好。 她要永远私藏着它,将来百老,也以随身一同烧,收拢在骨灰盒。 做好这一切后,夏皎穿着拖鞋下床,她离开卧室,厨房,温崇月正在做今日晚餐,拿花胶海参一块儿炖煮一只鸡,炖锅隐隐约约传出甜美香气。 夏皎闭上睛,深深吸了一口。 多好。 情真挚信件这些温暖香气把她重新拉回这个世界。 温崇月没有回头,他尚在专注做菜,系着围裙:“等会儿就好,你——” 话没说完,夏皎背后扑过来,拥抱住他,脸贴在他背上,轻轻地蹭了蹭。 她说:“这次我帮你。” 温崇月说:“不需要休息休息?” 夏皎摇头:“不需要。” “真?”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真。” 得到她斩钉截铁回答后,温崇月才让出一步,他洗干净手,又帮夏皎穿戴围裙,刚刚她头顶罩下,夏皎踮起脚,又抱住他:“我爱你。” 温崇月微微一怔,继俯身。 他轻声说:“我爱你。” 抱歉,我迟到了这么久。 …… 按照温崇月建议,夏皎次日请假,在家休息,调整心态。等到第二天,才重新上班。 花店花仍旧在开放,苏州春风渐渐漾起来,沉睡在土壤动物率知到温暖气息,植物花朵一同渐渐苏醒。说“烟花三月下扬州”,其实春日之,江南处处,无一不秀美,无一不惹人怜。 苏州春天亦是如此,太湖旁侧,桃花、梨花、樱花即将次序盛开,田野间亦有黄灿灿油菜花热烈绽放,再迟上一些,就是碧螺春茶香。似乎春天总能人以一种“想要重新开始热爱生活”“想要成更好自己”觉,花店里生意也好起来。 即使高婵开始早早地几个月后梅雨季节发愁,但无论如何,此时此刻,春意正浓,花好月圆。 宋爷爷来重新走进花店时候,也是一个阳光灿烂午。 他背没有之前那么直了,头发已然完全花白,苍颜银发,面有疲『色』。 就像第一次走进这家店时,宋爷爷仍旧找夏皎,要了一朵玫瑰,是宋『奶』『奶』最爱一种,他曾经每天购来一支送她。 夏皎细心地好包装,递他。 宋爷爷捏着玫瑰离开,走出没几步,夏皎看到宋爷爷仰脸望天,春日柔软,他在阳光之下轻轻叹了一口气,步履蹒跚地离开,最终在街巷转角处停步,抬起手,擦了擦睛。 逝者已乘鹤西,生者仍会留有怀念步行。 春光如此。 夏皎还温崇月一块儿参加了马拉松赛事,这还是一月时候报名。时报名时候,夏皎信誓旦旦,觉着到春天时候,自己身体健康,肯定能行。结果,如今赛事将近,一想到要跑这么久,她又有些心慌腿软。 然,考虑到夏皎锻炼情况,温崇月这次没有报环湖全程,没有选择无锡国际马拉松,环绕太湖、蠡湖赛程太长,夏皎肯定吃不消。他最终选择了环金鸡湖国际半程马拉松,还是家庭亲子跑。夏皎跑到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温崇月在侧,始终妻子加油气,鼓励她终于坚持跑下全程。 温崇月拍照技术稍微有了一点提高,但也仅仅是一点点,不算太多。在请路人帮他夏皎拍了终点站合照后,温崇月还亲自夏皎拍了一张。 只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勉强还原夏皎真实身高,只是还没有达到那种把人拍出大长腿精妙技术。 只能“一张拍得不妙照片”上升到“一张无功无过照片”。 因此,晚上,夜间入睡前,洗澡结束后,夏皎把照片传到手机上,吭呲吭呲地开始修图。 她一边修图,一边忧虑地碎碎念:“我手机开始发烫了,是不是也在我这种弄虚作假行觉到羞愧啊……” 温崇月晾了半天,他走过来,想要搂妻子,又担心会扰她“工作”:“是手机自觉没能还原你美丽,才会羞愧到发烫。” 夏皎说:“天啊温老师,您夸人功力又见长了。” 温崇月揽过她肩膀:“是客观评价。” 夏皎低头:“如果您拍摄技术能像您沟通技巧一样高超就好了。” 温崇月伸手,仔细端详她手机照片:“我看着很美。” “情人里出西施,”夏皎纠正,她忽然听到外面有烟花声,惊了一下,也不p图了,跳下,拉开窗帘,小飘窗上看:“哇,是谁这么胆大,敢放烟花耶。” 确是烟花,不过只放了几颗,轰轰烈烈,天空绚丽,只是不能与明月争辉,天空明月依旧,沉静凝望世间。 夏皎趴在窗前看了许久,温崇月走到她身后,陪伴她一同仰脸看。 夏皎喃喃:“你看,月『色』好美,好像在说话。” 温崇月颔首:“确,我听到了。” 夏皎转过身,巴巴看他:“你听到了什么?” 温崇月笑:“我听见它说,皎皎再不回睡觉,能会挨曹。” 夏皎大叫一声“温老师”,轻轻一拳落在他肩膀,认真纠正:“你怎么以在这个时候讲这样不浪漫话。” 温崇月说:“或许我身就是一个不浪漫人,才需要浪漫皎皎来弥补。” 夏皎脸红红,她说:“确,你不在信里写何时爱上我。” 温崇月低头:“想知道吗?” 夏皎点头。 温崇月俯身,将她抱起来。 明月皎皎,他抱着妻子,垂下睛,凝望着她脸:“这是一个很长很长过程,我想,我们以边做边聊。”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第75章 明月皎皎(一)月出小 在初中之前,温崇月都不是广义上的“孩”。 坏什么地步呢? 姑姑于昙和他一块儿玩捉迷藏,等对方藏之后,温崇月独自一人去于昙的书房,奇地开始于昙的书。 于昙自己在书房里左等右等等不人,等发觉温崇月竟然在书的时候,差用书砸他。 差。 于昙收了温崇月所有的甜食,并恶狠狠地去温启铭面前告了他一状。 温崇月小时候有遭受过任何体罚,毕竟他的童年有母亲这一角色的参与,或多或少,长辈们都多怜爱他一些。 事实上,温崇月对自己母亲的印象并不深刻,父母的失败婚姻也有给温崇月带来太多的负面影响。 温启铭与他解释得很清楚,当初选择结婚的时候,他与白若琅十分相爱。只是温启铭的运不够,能维持这个婚姻,两个人不再相爱,白若琅选择离开。 幼年时的温崇月听得似懂非懂,他大约明白父亲话语中的意。 离婚这件事并不是谁的过错,只是两个人不再相爱了,仅此而已。 说不羡慕其他同学拥有妈妈,完全不可能,受家庭教育影响,温崇月也能够去理解父亲的不容易。或许离异家庭的孩大多早慧,至少,温崇月早早便得并非事事都能圆满。 正如他的字,崇月,月有盈虚阴晴,道家崇尚“冲而不盈,虚而不满”。 于温启铭眼中,最不过月亮,因此为他取“崇月”。 月有圆缺,世间事也并非十全十美。 并不是有向温启铭示的性,温启铭工资优渥,有房,又在大学中任教,虽然带着一个温崇月,但他脾,性格,因此也不乏一些人心动,愿意做温崇月的母亲。 只是温启铭基本都委婉拒绝了。 温启铭承担起父亲和母亲的双重职责,有时候周末里需要上课,就把温崇月带办公室中,让他一人安静地书,写作业,或者跟着几位教师来练毛笔字,教下棋…… 大学的整体环境还是单纯的,偶尔,温崇月离开办公室,去那些大学生篮球,也不要紧。他自己够了还是会回办公室里,等待父亲下班,带他一块儿回家。 温崇月初中之前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在父亲大学办公室中度过。几位教授见证了他的成长,潜移默化,温崇月的社交能力也被锻炼出来了。 后来,父亲搬了几次办公室,换了新的楼,不变的始终是温启铭的那张办公桌,不是昂贵的红木,是榆木,漆了一层红色,时间久了,有些地方的漆渐渐脱落,就又往桌面上铺了一层东上去盖住。 温启铭生活作风简朴,又恋旧,家里面就摆这么一张旧木桌,温崇月起初画画临字都得用力抬手,或者脚下垫个什么东,渐渐的,温崇月长可以正常站立握笔的身高,再渐渐地,温崇月不在这张桌上临摹,因为桌过矮,不适合他长时间俯身。 此为止,温崇月有见过自己母亲,那个叫做白若琅的性。家中有她的照片,是一整个册,大多是白若琅和温启铭的合照,后面也有零星一些,是白若琅抱着温崇月一块儿拍的,对着镜头,得温柔又纯粹。 但之后的温崇月再见过她,也从未听她过一次电话。 天下父母不爱。 温崇月认为这句话未必正确,也有如白若琅一般的母亲,她表现得就像只是丢了一块关紧要的肉,仿佛失去的不是一个孩,而是一个累赘。 温启铭和温崇月认真谈过,他提白若琅当初不顾一切跟他过苦生活的勇,又提如今白若琅的处境。 温启明说:“她现在的丈夫和家人都不许她和们来往,崇月,她应当是爱你的,只是身不由己。” 温崇月相信了这个善意的谎言,他决定原谅母亲。 初中时候的他对生活,对一切都充满了天然的信任,可惜生活并未将这份信任回报于他。 初三时,身高已经超过180的温崇月自然而然地成为学校篮球赛中的主力军,其实温崇月未必多么喜欢篮球,不过身高有优势,他自己又不讨厌运动,便进了篮球队,从初一初三,身高越来越高,容貌也愈发像极了父母亲的结合。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因此,当篮球赛结束,一行人去商场买冷饮时,温崇月一眼就认出了白若琅。 她穿着迪奥当季的套装,拎一只爱马仕kelly,起来贵又优雅,时光并有损伤她的容颜,以至于让温崇月忽略掉她身旁的那个起来还在读小学的男生。 “温哥,你去哪儿?” 同学叫他字,温崇月仿佛听不,他穿过人群,走向白若琅。他很想和母亲聊天,哪怕只是简单的一句问候。 对方也了他。 对视瞬间,温崇月脱口而出:“妈。” 白若琅却皱起眉,她向四周了一圈,才警惕地着温崇月:“你是谁?” 温崇月压着胸口的心跳,他说:“是温崇月。” 这个字,还是温启铭和她一块儿取得。 温崇月想,她肯定只是有认出自己,母亲怎么会不记得儿姓呢? 白若琅往后退了一步,她说:“谁?” 温崇月如生了根的树,他站在地板之上,寒四浸,商场中冷开得太足,足人四肢百骸都生凉意。 牵着白若琅手的男生仰脸,他不理解,问:“妈妈,妈妈,他是谁呀?” “不认识,”白若琅警惕地牵着男生的手,转身匆匆便走,“走,兆聪孩,们回家。” …… 温崇月重新回朋友身边的时候,他们着趣,问他去做什么了。温崇月摇了摇头,了:“认错人了。” 那天温崇月才意识父亲所说的不过是个白色谎言,但这也妨,他平静地接受现实,整理心情,继续读书,篮球,和父亲下棋,或者在父亲同事在家里吃饭的时候,去厨房做一些简单的菜式。 都说世界上最吃的饭,就是妈妈做的菜。 白若琅十指不沾阳春水,在温崇月年幼的时候,吃的鸡蛋羹都是温启铭做的;倘若温启铭不在家,还有煮饭的阿姨。 温启铭教育温崇月,想吃什么,自己做。温崇月也深以为然,他吃不母亲做的饭菜,但还有父亲,还有自己。 只要做菜人的情谊在。 也是那天晚上,温崇月在厨房中做一份鸡蛋羹,透过厨房小窗,遥遥望一望窗外明月清风。 他决心不再对白若琅抱有期望。 高中毕业后,温崇月已经和大学教师家属院的那些教授十分熟悉,他自小的数学是温启铭亲自教的,物理,文学……住在一起的教授各有术长专攻,温崇月从他们那里少学习东。 温崇月本身脑也聪慧,他假期期间工,赚来钱去当基础资金,组织地下乐队,和各行各业的人交朋友,也不是干过少年意风发狂的事。 年轻人,总是眼界高,心傲。况且温崇月头脑灵活,人脉通广,的确也有傲慢的资本。 篮球,乐队,一些极限运动,激烈的比赛……温崇月精力旺盛,他不拘束于某一项运动或者爱上。喜欢,或者有兴趣就去做,做就势必做最,他用奖学金和积攒下来的钱当启动资金炒股,第一桶金就是通过股票赚的。 只能说父俩的确都有天分,正如当年的温启铭倒卖兰花,又像现在的温崇月炒股票。他成功在牛市时大赚一笔,在熊市低迷前成功抛售,全身而退。 这一笔钱,温崇月拿去买了郊区的房,收租金。等他读大学的时候,他先前买的房刚被划在拆迁范围内。 或许也是人生太过顺风顺水,养得温崇月性格中傲更重一些。他和所有人关系都,义足,朋友有难,温崇月也是慷慨解囊相助;就算是萍水相逢,能帮忙的,他也会去拉一把。 高中时候,哪怕是比温崇月年龄大的同学,也会叫他一声“温哥”。事实上,朋友如此多,真正交心的寥寥几,陈昼仁算一个,秦绍礼是一个,李联又是一个。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四个人都是从小大一块儿读书的友谊,大学也是报同一个大学。 不过三个人脾又有些不同,陈昼仁父母有背景,他对赚钱什么兴趣,只在意如何更享受金钱;秦绍礼比陈昼仁些,即享受金钱,又盯着权势,他也是几个人中最早就跟着父亲长辈去一些社交场合的,而李联是另一个极端,李联父母都从商,也是算把他当接班人培养,在这种熏陶之下,李联的人生兴趣就是赚钱,享受永远比不过赚钱更重要。 温崇月则是处于那三者之间微妙的平衡,他心肚明母亲离开父亲的原因,明白丰厚的物质基础对维持一个家庭的重要性。 温崇月认清自己的矛盾,他对婚姻这件事有些失望,但对自己未来又隐隐有些渴望。 他并不在意,一切随缘,毕竟他尚未遇去考虑婚姻的性。 论如何,温崇月清醒地明白,自己绝不愿再重蹈父亲的复辙。他读大学时候享受着青春,为自己的爱付费……他很忙,婉拒了一些性的示。和恋爱比起来,如今的温崇月对其他的事情更感兴趣。 包括组队去参加编程类比赛,全国的,国际的,温崇月享受和形形色色团队竞技的快,感。 温崇月的团队中有一些贫困生,而这个比赛并有成功申请太多资金,至少,对于队里的贫困生来说,拿出签证和往美国去的机票、住宿费是一笔极大的开销。 温崇月包揽了这些,他付得起那些人的费用。其实也不止这些,比赛结束后,他还请队员们飞往洛杉矶和纽约玩了一圈,兴尽之后,才回国。 只因在比赛时,他意间听一个家境贫寒的队员说,这是大学四年唯一一次出国。 温崇月有那么重金钱,但也会享受金钱。 这些钱哪里来?一部分得益于他的投资眼光,另一部分,则是和友李联一块儿办辅导机构。教育市场尚是蓝海一片,只要想办法搞资格认证,暑假短短几个月,轻松赚得一笔不菲费用。他们这些人的学历和能力就是最大的招牌,外加李联会搞宣传,轻而易举地收满一批学生。 在这第一批学生里面,有个叫夏皎的孩,最是瘦弱,上去像来刚抽出来的麦秸秆,青青葱葱,细细弱弱,寡言少语。 她不是本地人,是南方来的小孩,说话时“n”和“l”分辨不清楚,见温崇月就小声叫“温脑师”。 她自己觉着不对,又叫了一声,终于对了:“温师。” 温崇月忍着:“夏同学。” 她的字其实很,皎皎。 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 叫起来琅琅上口,细究也有韵味。只是班上的男同学促狭,总是作弄她,扯着嗓叫她“虾饺”“虾饺”。 夏皎更加局促不安,她简直像是一个小蜗牛,在人群中将自己努力塞进密闭的小壳里,不肯出来。等人流散开,她才会静悄悄地出来,露出两只试探的小触角,去偷偷地晒阳光。 温崇月意间撞过这只小蜗牛在太阳下晒她柔软的小触角。 是一个雨后初霁的天,放学之后,孩们大多都走了,温崇月去了户外的篮球场积水情况,抄近道走小路,在池塘旁拿着面包的夏皎。 少的身体单薄,单薄身上本不合体的衣服更像麻袋,她像在认真地找什么东,可惜一所获。当她失望叹的时候,温崇月出声:“你在找什么?” 话一出,温崇月就后悔了。 因为这个孩惊慌地叫了一声,脚下一滑——雨后的池旁青苔滑湿,还她平衡能力不错,及时站稳脚步。 “温脑师,”小蜗牛重新缩回壳,战战兢兢,“在找鸭。” 这个地方的池塘里的确有几只小鸭,摇摇摆摆的,平时同学见天鹅都见习惯了,谁会乐意这几只普通鸭。偏夏皎不同,她还喂。 温崇月说:“你回家吧,鸭也就偶尔在这儿,大部分时间不它。” 夏皎有些懵懂,她上去不太理解。 她的声音很细,很轻,仿佛一阵风轻而易举就能吹散,问着温崇月: “那平时,鸭会在哪里?” 温崇月着逗她:“大概在食堂吧。”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第76章 明月皎皎(二)何皎皎 小鸭子在食堂。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 温崇月看到夏皎脸浮现出又惊又悲的难过,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面包, 结结巴巴, 快要哭出来:“温、温师……” 一紧张, 她倒是叫对了。 “骗你的,”温崇月笑,“刚刚不是下雨吗?鸭子多半找地方躲雨去了, 今天回去吧,明天或者后天, 就能看到它。” 夏皎点头。 温崇月看她就像看一个孩子, 她的确也是。 温崇月已经在读大学,在他的眼中, 这些还在初中的人, 就是小孩, 『乳』臭未干, 和满大街跑着的小萝卜头没什么区别。况且温崇月本身比同龄人思虑得多一些, 现在又是她们的师。 班的学里面, 就这一个最安静,看起来胆子也最小。不爱说话, 文文静静,总是微微垂着头, 看人都不敢直视眼睛。写作业、记笔记、听课又认真, 是所师都会喜欢的那种文静学, 学习的好苗子。 温崇月知道她英文学习的底子最薄弱,或许也正因此,在面对他的时候, 夏皎始终心不宁,视线不安地逡巡。 温崇月看了看时间,提醒:“时间也不早了,早点回家。” 夏皎几步走过来,说了好,她的鞋沾了些污泥,也不怎么在意似的,捏着干面包离开。路积水没干,温崇月真担心她跑得太快滑倒,还好没,她虽然身体瘦弱,但跑得倒是挺快。 蜗牛形容她似乎点儿不够贴切了,或者说,小鸵鸟?害怕的时候就把脑袋埋在沙子里,胆小到不敢和外界交流。 温崇月忍俊不禁,摇了摇头,才继续往走。 往后,温崇月又撞了小蜗牛两次。 她似乎很喜欢池塘里这些不怎么受人喜爱的普通鸭子,在没课的时候,她会过来喂一喂,或者在旁边的凉亭中小背单词和课文。听起来,夏皎对己带口音的英语很不信,每当人靠近,她的音就会低下去、再低下去,低到旁人几乎什么都听不到。 人走远了,夏皎才敢再放开音。 鸭子算是杂食『性』动物,什么都吃,不过来投喂它们的就夏皎和李联。李联严重的洁癖和强迫症,每次打完篮球都恨不得要将一双手洗个十遍二十遍,在他反复清洗己双手的时候,温崇月会出去转一转,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看看池塘里面的小鸭子们。 喔,以及喂鸭子的夏皎。 温崇月甚至些怀疑她的家长没怎么给她东西吃,不然她为何长得这样瘦弱,小胳膊小腿,像竹子长出来的小枝条,一折就能断;她拿来喂鸭子也不一定都是面包,些时候是馒头,两个,塑料袋装着,掰成块儿,扔到湖面,鸭子划过来,一个猛子扎进水里,衔着吞下去,嘎嘎嘎地叫。 第二次和这个学单独讲话,是落了雨的一天。 温崇月那天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好朋友陈昼仁是他的亲表弟。 陈昼仁知道这一点。 温崇月能明白朋友的意思,一代的事情牵扯太多,没必要一定要继续牵扯。温崇月和陈昼仁从小玩到大,对方是什么人,彼此间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温崇月不悦的点在于对方提一个月知道这些,到今才告诉他。 温崇月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在他眼中,一代的事情算是过去了,白家人何,并不会影响他与陈昼仁的友谊。他己消化了许久来接受这些,出了办室,才意识到天『色』已晚。 小蜗牛落了单,她没雨伞,也错过了末班交。 温崇月知道夏皎家境不算好,也清楚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多半没什么钱。出于师的责任,他开车送夏皎回家,和她聊了几句。 果然,和温崇月想的一样,她是个心思敏感的孩子,虽然年纪小,但人情世故懂得很多,讲话也谨慎,小心翼翼的。 温崇月没妹妹,亲戚家也没她这样年纪的孩子。但这个女孩的怯懦和早慧让温崇月些同情,他宽慰对方几句,临下车的时候,又将李联发的果篮送给她。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辅导班只不过持续一个暑假。往后,温崇月看着夏皎的进步越来越大,她交的试卷成绩一次比一次高;但凡是指出的错误,下次绝对不会再犯。温崇月欣赏聪明的学,不过也仅限于欣赏。 往后几次到她,除班级之外,就是办室中,或许是休息、和朋友喝茶聊天,也或许是下班后的打篮球,小蜗牛还是小蜗牛,一直半缩在己的小小保护壳中,偶尔伸出触角,谨慎地观察周围情况。 辅导班很快结束,温崇月给每一个学都写了赠言,给夏皎的赠言是祝愿她万事遂心意,鼓励她展翅高飞。 很寻常的语句。 辅导班最后一天,结课后,温崇月在办室中收拾东西,忽然听到人叫他:“温师。” 口齿清晰,一点儿也不差。 温崇月转身,看到了夏皎。 她就站在教室门旁,夏末的阳光落在她半边身体,她穿着干净的t恤和牛仔裤,一双小白鞋刷得干干净净,没任何污渍。 暮『色』温柔,她身后是葱葱郁郁的夏天。 “温师,”夏皎说,“谢谢您教我这么久。” 她俯身,深深地向温崇月鞠了一躬:“多谢您。” 温崇月笑着说:“回去吧,回去好好读书,以后也考北京来。” 夏皎起身,眼睛亮闪闪,点头:“嗯!” 这是两人最后的对话,之后多年,温崇月和对方再交集。他不知道对方没好好学习,没考到北京来,她只是一个学,温崇月遇到过很多很多的人,她不过是他所欣赏的一个勤奋好学的小蜗牛。 温崇月的活并没顺风顺水。 他和陈昼仁一同申请了香港的大学,陈昼仁原本是要申请国外的学校,不过他父亲身份敏感,审核法通过,重新打回来。去香港也不错,温崇月是想着回家方便些,也能更好地照顾父亲。 白若琅在这个时候重新拜访,动门,带着宋兆聪——温崇月同母异父的弟弟,活脱脱一纨绔子弟的相貌,不过倒也乖觉,实实地冲着温崇月喊哥。 直到现在,温崇月仍旧不排斥白若琅的登门造访。但当白若琅直白地说出,想让他和一个叫宋萧的女培养感情时,温崇月直接了当地让她走。 此后发的时候,温崇月不愿再去多想。 他的傲气第一次被折损,消沉了一阵才重振旗鼓。 事情不顺利的也不单单他一人。 姑姑于昙刚刚交了新的男友,这次情真切,叫做张云和,比于昙年龄稍微小了点,也不算大,就差了七岁而已。于昙也带了男友回家温启铭,饭桌,张云和对温启铭毕恭毕敬地称呼着“大哥”,称呼温崇月也是“崇月”。 温崇月本以为姑姑终于找到了能安定下来的人,没想到流言蜚语起来了。 张云和曾过一段失败的婚姻,这一点,包括温启铭在内的亲人都知道,他们没干涉,只要于昙觉着没问题,那就没事。张云和和于昙的结识也是在离婚之后,只是些个人说得不像话,编出来一堆谎言,说于昙是第者『插』足,破坏学婚姻,才和张云和在一块儿。 起初没人去在意,只是流言越传越离谱,还人在微信捏造了像模像样的聊天对话,四处转发,包括于昙所在的业群。 这场网络造谣的势比于昙中想象中还要大,后期甚至人故意去花店里搞破坏,泼墨水。 于昙是个骄傲的『性』格,她哪里容忍己被此诋毁,花了大价钱告了造谣者,过了近一年才终于下了判决。只是人在意这个结果,大分人仍抱着那个虚假的第者位花边新闻津津乐道,于昙筋疲尽,也意再与他们牵扯。 她和张云和分手,搬去苏州居住,远离北京。过在小区里被人指指点点的经历,于昙就此心余悸。 温崇月在香港的活按就班地进行着,这是一个高度城市化的地方,虽不过弹丸之地,拥着惊人的百分之七十的绿化面积。对于很多人来说,香港最吸引的地方,在于维港两岸的璀璨华灯,在于顺利于闹市中穿梭不停的叮叮车,在于太平山和狮子山下的区岭南风光,在于大量的购物商场和米其林,在于光速行的大道,在于兰桂坊、鸳鸯街和云吞面…… 温崇月不这样认为。 他和陈昼仁一块儿住酒店,这比租房要好一些,毕竟租房的话,还需要雇人来做大扫除。温崇月虽习惯做家务,但在学业之外,能省下时间去做更趣的事情,反倒更好。 周去跑马地观赛,坐在看台下,和马『迷』们一起,喝着啤酒看赛马,偶尔也玩几把,这东西看运气,也看背后『操』盘手的能,输赢皆,赚了笔小钱,温崇月就去潜水放松,输了也不要紧,周末就和陈昼仁一道去蚺蛇尖徒步登山,成功登顶观碧海。 到现在为止,温崇月仍旧没思考过己未来的伴侣会是怎样。 他也没己的一套固定择偶标准,倘若真的要说,那便是“合适就好”。高矮胖瘦,『性』格外向或者内向,头发长还是短,皮肤黑还是白……这些都没固定的标杆,温崇月不喜设置标杆、然后按图索骥这种事情。 陈昼仁也一样,他的家庭不幸要比温崇月来的多,至少温崇月还个靠谱的父亲,对方的父亲是一个真爱一个的风流浪子,母亲是白若琅xn的极端利己义者,在这种家庭氛围中成长出来的陈昼仁,对婚姻就是一句话。 挺好的,不过他这辈子可能不会涉足了。 俩人忙着学业,玩,赚钱,哪里闲工夫去谈恋爱?世界能给人带来强烈满足和愉悦的事情很多,恋爱是最困难也是最难遇到的一种。 顺利毕业回北京工作后,温崇月一门心思全扑在工作,升职加薪,更没心思去考虑伴侣和婚姻的事情。 说来也奇怪,温崇月觉择偶标准算不得高,不过是“合适就好”,但直到现在,蹉跎岁月过,他尚未寻找到那一个能让他感觉到“合适”的人。 温崇月想,大抵是己运气不够好。 不过也不妨事,毕竟是要相伴一的人,一时找不到也就慢慢来,他并不希望己的婚姻也会遭遇父亲一般的失败。 陈昼仁比他运气好些,谈了恋爱,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陈昼仁的恋爱对象叫做江晚橘,被派到法国总工作,是个很聪慧坚定的女『性』,温崇月和他们两人一块儿吃过几次饭,又因温崇月和巴黎某司合作,因此也交换了联系方式。 可惜好景不长,因家人的干预,陈昼仁还是和对方分了手,黯然回国。 陈昼仁归国后仍放心不下对方,托温崇月在去巴黎那边出务的时候能帮忙照顾一二。温崇月应允了,事实,他和江晚橘也算不熟悉。真正相熟,还是在巴黎的疫情大流行后,温崇月连夜接到陈昼仁的电话,委托他将大量的『药』物、物资和口罩送去给江晚橘。 江晚橘对此颇为感激。 后来温崇月回国,他将己储存的一些物资和口罩全都送给了江晚橘。陈昼仁对她怀感情,在温崇月眼中,两人未来应当还机会,他顺手帮一下己未来的表弟妹,也很合理。 的确很合理,合理到当温崇月为了伴侣一事头痛时,江晚橘将她的好闺蜜介绍给他。 温崇月真正动结婚这个念头,在于看到白若琅带宋萧频繁拜访温启铭开始。 他清楚白若琅打着什么意,白若琅的丈夫宋良舟的地位不稳,宋家式微,从几年白若琅动了认温崇月做儿子这心思的时候,温崇月就从陈昼仁口中得知这件事,宋良舟垮台是早晚的事情,不然也不会默认白若琅和温启铭联系。 温崇月只觉事情荒唐,怎么人人都爱白若琅,还爱到此扭曲。就像宋良舟,明知妻子在他即将垮台疯狂找下家,也是默认态度,好像只要白若琅能过得好,他不在乎己头的绿帽或者婚姻破碎。 温崇月忧心父亲被白若琅『迷』『惑』了心智,于是决定斩草除根,远离白若琅安排的一切,包括婚姻,伴侣。 他和陈昼仁提了一句,说己准备相亲。温崇月承认相亲是一件很不浪漫的事情,但在熟悉的朋友介绍下,或许也是一个高效率的方式。 陈昼仁十分高效率,两小时后,给温崇月打了电话:“小橘子个好闺蜜,是她小学妹,年龄么,比你小个八岁,很温柔,也聪明,就是些内向,不是活泼的『性』格,你要不要?” 温崇月同意了。 江晚橘给他发了大概的消息过来,而温崇月再度看到这个名字。 夏皎。 他对这个名字已经没印象了,发的事情太多,那个雨后的小蜗牛只是记忆之树的小小绿叶,并没第一时间出现在温崇月的脑海中。 温崇月向江晚橘确认:“对方认为我这个年龄可以?” 八岁年龄差,日常沟通或许会代沟。 对方还很年轻啊。 江晚橘说:“没事,她接受十岁以内的年龄差。” 这让温崇月稍稍松口气。 江晚橘还说了些其他的,包括这位闺蜜轻微的人际关系障碍,她心思细腻,体贴又温柔,不过在初遇陌人或者半不熟的人面,会很紧张…… 这些都不是问题。 温崇月想,他擅长交际,不会冷场。 当然,最要紧的还是面。温崇月问清了对方的口味和偏好,提订好餐馆,是一个安静又雅致的地方,小包厢,适合聊天。 温崇月也到了对方。 出乎他的意料,对方比他想象中更清秀温婉,身高的确不高,是乖乖巧巧报来的158,南方妹子大多骨架小巧,她也是,穿着一件简约的素『色』连衣裙,鸦『色』的发散开,没佩戴多余的配饰,像是从江南烟雨中走出来的水墨美人。 然后她惊慌地称呼他为“温师”。 温崇月多年未曾听这个称呼,他完全不记得了,些惊讶。 江晚橘离开后,她才慢慢地讲,讲她曾经在北京过一段时间辅导班,讲温崇月曾在雨中送错过末班车的她……? 温崇月想起来了。 是她。 那个在下雨天拿着面包找小鸭子的小蜗牛。 这么多年过去了,小蜗牛还是藏着己的小触角。不过她的确已经从一个小孩长成女『性』,亭亭玉立。 身高似乎倔强地往顶了几厘米,也或许没。在温崇月眼中,对方160和155并没什么区别,可能也就是手稍微往下放放的差距。 和江晚橘所说的一样,短暂的交流中,温崇月能够感受到她的温和与敏锐,她今的活状态,曾经对他的感激。喔,还一点,她很坦诚,真诚到在第一次面的时候就直白地告诉他这么多,她好像天然对他充满信任。 这是江晚橘没提到的优点,她没告诉温崇月,夏皎还是一个温柔不乏直率真诚的女『性』。 而对温崇月来说,他想,己遇到了那个“合适”,那个迟到的“合适”。 他不否认己很喜欢夏皎,在温崇月的预期规划中,他应当会一个话不谈、可以放心将后背交付于她的伴侣。不过温崇月起初以为己会选择年龄相当的女『性』,但没关系,夏皎是个例外。 例外到让温崇月觉着她就是己的“合适伴侣”。 尤其是在听晚橘说她病了之后,温崇月理智提醒他,这时候过去探望,未免些失去距离;但他的情感提醒他,要过去探望,他天然股照顾人的责任感,尤其是现在,他潜意识中感觉己会和对方结为伴侣,因此他为此努,精心做汤饭,门拜访。 事情发展得很顺利。 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温崇月与她成为法律承认的夫妻,他带了夏皎去父亲,父亲并没说什么。家中没女孩,因此温启铭也将她当女儿一般看待,尤其是婚姻仓促、夏皎年龄又比他小,温启铭私下中嘱托温崇月,不要欺负她,他占据了年长的优势,更应该懂得包容。 温崇月明白,所以在父亲家中,第一晚与她共枕同眠,当她疼到脸『色』苍白害怕到掉泪时,温崇月终止了行动,低安抚她。 他甚至觉着己是个禽兽了。 第二次要好很多,两个人都喝了一些酒,在温崇月的房子,不,两人的家中,温崇月花了许多时间和阅读科普书籍得到的经验来减轻她的不适,柔软的语言和耐心的抚慰来麻痹她的经,夏皎真得很体贴,在难捱的时候也只是咬着唇,不拒绝。温崇月些惭愧己到底不能完全抹除她的痛楚,但她还是会努地接受他的亲吻,尝试着去寻找两个人都开心的方法。 对于新婚夫妻来说,磨合期需要一段时间;需要频繁地『操』作,才能达到双方的身心契合。 温崇月约承担了身为丈夫的责任,整理家务,打扫卫,包括不仅限于照顾夏皎的活起居。夏皎提到过己的工作『性』质,温崇月隐约察觉这份与她『性』格不符合的工作是加剧她疲惫的元凶,但…… 温崇月权去要求妻子换一份工作。 他只是在后期夏皎不坚定的时候,建议她,或许可以尝试一下新的。这份工作此痛苦,不我们选择换一份。 其实夏皎论找什么工作,温崇月都希望她能过得舒心些。金钱不是什么问题,温崇月本身职位年薪不低,更何况他善于理财,积蓄丰厚,哪怕夏皎不工作都可以,能让她过物质丰裕的活,绰绰余。 不过温崇月也不希望她被家庭困住翅膀羽翼,她的聪慧应当能为她打开更广阔的视野,而不是囿于昼夜厨房,困于几室厅堂。 再加温崇月的工作内容变动,夏皎那个看去让温崇月不太喜欢的高中班长…… 夏皎考虑过后,答应了温崇月的建议,两个人一块儿搬去苏州。 在温崇月的日到来之,温崇月始终认为己寻找到一个合适的伴侣,他很喜欢两人的婚姻方式。 但也是日这天,温崇月冷不丁冒出一个念头——或许,他和夏皎能够更喜欢两人的婚姻,这场婚姻绝不能只靠责任和合适来维持。 还爱。 温崇月的日和白若琅是同一天。 这是一个美丽的巧合。 不过白若琅后面去算命,大师告诉她,她一两次避不开的灾祸,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两个和她同日辰的孩子。 于是白若琅的第二个孩子,也就是宋兆聪,就是算准了时间怀、剖腹产出的。 温崇月对日此事没什么想法,反正每年他都能看到,白若琅为宋兆聪办盛大的日晚宴。 和当年抛弃温崇月不同,白若琅明显很爱己这个儿子,宋兆聪的日宴会势浩大,一年比一年奢靡,豪华,温崇月从未听过她一句日快乐。 就算是要利他的时候,白若琅也不会在日这天找他。 结束工作,下班时间,温崇月从朋友圈看到宋兆聪发的图,白若琅为了他布置的那些花朵,势浩大,美丽惊人,感谢母爱的伟大。 温崇月从没收过花朵。 又逢梅雨季,处处『潮』『潮』润润湿湿,温崇月独开车在雨中穿梭,想到家中还妻子与灯光,心中才稍稍些慰藉。 大概这就是婚姻的意义,总会人在家中待你,互相依偎,或许能让『潮』湿阴暗的梅雨季也变成悠哉的“绿绮韵低梅雨润”。 这样想着,温崇月打开门,他看到认真在厨房中忙碌的夏皎。 他那个不善厨艺的妻子,今天推掉了和同事的聚会,放弃在外面一块儿吃喝玩乐,而是独返家,为他的日努准备晚的饭菜,为他精心准备花束,为他挑选漂亮实的日礼物,在他的日蛋糕『插』漂亮小蜡烛,开心地为他唱日快乐歌。 温崇月忽然很想抱抱她。 不带欲、只带情地抱抱她。 温崇月知道,他年龄很大了,不适合像『毛』头小子一样长篇大论地说那些肉麻的话。 但是,他又的确很为对方这种举动而感到感动,以复加。 于是,情不禁的温崇月狠狠地橄了她。 第77章 明月皎皎(三)我有所思在远道 温崇月并确定之于其他人, 是活的调剂,是说,是必需品。 他来说, 这是一很好宣泄自我的渠道。 在绝分人包括朋友面前, 温崇月得到的评价都是温和有礼, 有耐,有度量。 温启铭教育他,遵循的是自己认可的一套方法。 “君子慎独, 欺暗室,卑以自牧, 含章可贞。” 首要克己, 需慎独,既要守心, 更要明。 本源是一忍耐, 思而行, 而定。温崇月在如教育氛围下成, 本身格就和“『毛』糙”两字毫无关系, 来狠狠跌一跤, 因而愈发压抑。 人总要有些地方来释放无穷的精力和压抑的情绪,以前是运动, 打篮球,越野跑, 骑行, 潜水……现在换, 每月给自己安排上一到两次的户运动,每日在小区附近公园晨跑,晚上和妻子的运动。 温崇月否认自己夏皎的喜爱, 她其实很能忍痛,有时候狠也推拒,是温崇月清理时发现有月中的痕迹。他为自己的放纵而道歉,夏皎搂住他的脖颈,用唇温柔地贴贴他带着水的脸颊,她的语调温柔,看向他时的视线也温柔。 “没关系的,”夏皎说,“我喜欢这样。” 温崇月很难用语言来描述这一刻的心悸,她看上去很累,没有完全缓过来,半坐在浴缸中,头发和脖颈都有着一层润泽而干净的光。而光芒之中,她抓住温崇月的手腕,半闭着眼睛,脸颊贴在温崇月的手掌上,轻轻地贴贴,朝着他笑:“我很喜欢这种方式。” 温崇月心中的那负罪感并没有消失,反而隐隐更加歉疚。 他确认自己在上贪得无厌,绝非正人君子。能道这的唯独夏皎一人,这就像是让她见识到自己的卑劣面,温崇月自觉她颇有亏欠,可夏皎并这样想,无论温崇月多么过火,她都温柔地给他拥抱,哪怕被弄哭也抱着他贴贴,小声解释自己只是泪失禁,并是真的他气或者难过。 用乖巧这词形容她显然有些合适,她是听人命令的那种好,而是发自内心地体谅他人那种好。夏皎太好,遗憾的是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 其他人能看得到。 比如她那班,在婚礼前才送花过来。温崇月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夏皎,他自己存私心,也庆幸他先一步遇到夏皎,否则,或许她选择那看上去忠厚老实的男。 再比如温崇月那并太成器的弟弟宋兆聪,温崇月早先听说过宋兆聪读书时候追学妹有过火,当时没放在心上,哪里想到现在才道,方追的居然是自己现在的妻子。 尚在北京的时候,温崇月和陈昼仁吃饭时候才意识到这。过妨事,温崇月想办法骗这家伙往跑,又把宋兆聪跑去赌场玩的事情透『露』给白若琅,白若琅哪里能容得下宋兆聪做这种事,当下也着急干扰温崇月的“闪婚”,匆匆忙忙过去逮宋兆聪回家教育。 一箭双雕。 夏皎道这些,她很喜欢苏州的活,也喜欢自己换的新工作。温崇月察觉到她料理植物、植物搭配上有很的天分,而于昙也证实这。 其实若是分身乏术,于昙亲自教导夏皎。她的档期排得很满,就连新交往的小男友张抱林也很少出去约。 在与张云和分手,于昙又交其他男友,张抱林是最像张云和的那,过要更年轻,在读研,笑起来有些腼腆。他其实并如张云和做菜,但温崇月每次登门拜访,都能看到张抱林在厨房认真忙碌——他甚至剪新的发型,换穿衣风格,这些东西让张抱林看起来更接近张云和。 温崇月确定于昙与历任男友的关系,他只道张抱林的确是喜欢且仰慕着于昙,以至于惜通过各种方面的调整来让自己更接近于昙喜爱的形象。网络上有句话叫做“莞莞类卿”,可怜的一替身梗,偏偏张抱林一样,他就差拿笔在自己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我就是要类卿我仿请您快来爱我吧”。 温崇月于感情之事上并无经验,他无法理解这种关系,也无意去深入解。和这些比起来,更让他在意的,则是夏皎口中的那段“暗恋”。 夏皎像是一小蜗牛,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终于用两根机灵的小触角确认安全,开始向他放下戒备,认真地和温崇月谈自己的过往,以及将来。 包括她无意间说过自己的“暗恋”,温崇月想,那应当是属于她的一抹少女情怀,是她珍藏在心的一段往事。 温崇月能够理解,却仍旧忍住为可遏制地吃些莫可奈何的醋。 他遇到夏皎迟一,并无参与她青春悸动的这份幸运。 但温崇月想,或许他可以取代那夏皎心中的那青春影子。 身旁人怎么担心一虚无缥缈的家伙。 他为夏皎做饭,一日餐,在下雨的时候接她回家,给感冒的夏皎熬煮汤水,整理好夏皎的衣橱……这些东西,那仅仅占“暗恋象”虚名的家伙,能做到么?肯定能。 夏皎去昆明出差的时候,温崇月第一次感觉到寂寥的滋味。 她是那种向的格,但在家中时候,总是喜欢叽叽喳喳地和温崇月分享许许多多有趣的东西。客人精致的衣着,或者花瓣上的水珠折『射』出来的光芒,天上的云朵像是冰激淋,今晚的月亮颜『色』像蛋挞所以她也买香喷喷的蛋挞…… 温崇月很少察觉到活中这么细致而微妙的变化,她聊的这些小事,他都喜欢听。她分享的每一一滴,都让温崇月感到舒适妥帖。 也正因,当温崇月下班回到家,看到空『荡』『荡』房间时,才倍感寂寞。 两只猫咪仍旧追我打,只是温崇月却找到和他分享今日快乐的妻子。 夜间寝宿,温崇月胳膊搂到妻子,只能嗅着有她身上气息的枕头,才能稍稍安稳。 习惯是一件很强的事情,强到只有在方在的时候,才以狠狠的痛楚来提醒,有多么需要方。 到现在为止,温崇月以为这种情绪叫做习惯。 等到夏皎来的时候,他在周末订私家小院和她放松约,夜间竹影绰绰,人影亦重重合合。夏皎身量过小,小到几乎能被温崇月的影子完全重叠。她的呼吸像夏日骤风下的纤草,几次都要到温崇月以为她昏厥的地步,但没有,夏皎任由他捧着蜜桃吃,任由他边吃桃边将茄子塞入溢出来的虾饺中。 温崇月也发觉接吻和拥抱比其他的更能让他安心,婚两人其实很少讲情话,说些侬我侬的东西。但每次结束,温崇月都喜欢搂着她,而夏皎也乐于享受这份温存,互相依偎着入睡,或者在闲暇周末午一起看一场电影。 有些事情的发总是在觉中,比如夏天的来临,气温是一场风胜过一场热,也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些东西渐渐地变,变得比更能让温崇月感受到解压。比如说结束一天疲惫工作,夏皎也做一些柔软的粥,在温崇月的努力下,她终于尝到愉快的味道,也开始变得主动,和温崇月越来越契合,每每望见她可自控的反应和表情,总能让温崇月心愉悦。 伴侣的快乐比他自己本身的感觉更能让温崇月心理满足。 夏皎向他打开的也仅仅是身体,有她藏好久的一颗心脏,也逐渐地向他放开。 洞庭瓜果盛的时期,杨梅上市,温崇月自驾伴夏皎出游,她讲自己年少时候的自卑,讲自己被格所苦恼…… 那么多。 她似乎永远都看到自己的好处。 江晚橘说夏皎保守好秘密,从来搬弄是非;于昙私下里也和温崇月说,夏皎和店里面每一同事都相处得很好,抱团排挤人,顾客的服务态度也好;温崇月是她的丈夫,解到自然更多,妻子属于敏感人群,但她并因为自己的情绪敏感而去将别人都往糟糕的方面想,这是多少人很难做到的事情。她善解人意,作为妻子也同样称职,温崇月擅照顾植物,家中的花草都是她一手打理,阳台上的小花园被她照顾的井井有条、蓊蓊郁郁…… 最让温崇月在意的,是某普通的周六上午,他临时加班,得已取消和夏皎已定的约——他已经答应好夏皎,并订好车票和门票,要和她去迪士尼玩。 可惜工作上的事情紧急,出去玩可能,温崇月满怀歉意地告诉夏皎这些,她懵几分钟,脸上有些遗憾又有些失落。 “没事,”夏皎是说,“去忙就好啦,咱们时间有好多。等有时间我们再去玩呀。” 温崇月清楚地道妻子有多讨厌计划临时更改,他昨晚看到夏皎在开心地挑出去玩的衣服。 现在临时取消,她很快地接受这一切,面『色』如常地继续过周末,甚至在温崇月加班归家,给他煮一碗暖暖的红豆粥。 夏皎愿意让步妥协,并体谅他。 甚至是在这种让她舒服的事情上,她也如迅速地调节好心情,并发泄在他身上。 温崇月那天慢慢地喝掉一整碗绵软的红豆粥,味道很好,煮粥的人更好。 这么多的优,她自己从未察觉。 就像夏皎始终道,她那中班黑她也有朦胧的爱意。 温崇月吃那黑的醋。 吃什么呢?夏皎的暗恋象又是他。 温崇月也吃夏皎那“温柔的神”同事的醋。 只是男同事而已。 夏皎的暗恋象肯定也是他。 …… 倘若真的提到“吃醋”,那足够让温崇月忍住嫉妒的家伙,应当是夏皎无意间提到的“暗恋象”。 那家伙真的幸运,居然能得到皎皎的倾慕。 身为一情绪稳定的成年男,温崇月明白自己应当保持平静。 只是可惜,事情总是超出他的意料。 那天是夏皎的日,只邀请两人的朋友,她很兴,喝很多很多的酒。等人走,温崇月理所当然地承担起照顾妻子的任务。喝醉酒的皎皎很乖巧,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是有呆呆地,感觉到口渴,甚至仰脸喝从淋浴中掉下的水。 温崇月忍着笑,觉着她又可怜又可爱,无奈地移开,告诉她,这是洗澡水,能喝。 夏皎呆呆地叫他温老师,这是她喜欢的一小称呼,温崇月乐于和皎皎尝试很多角『色』扮演游戏,兄妹,师,皎皎喜欢,他也喜欢。 所以温崇月从来没有起疑。 他思考着是先让她清理干净,是先去倒水。 夏皎却主动拥抱着他,她变得比任何一时刻都要粘人,索要他的吻,想要拥抱,和他聊好多事情,她认真地说她能感觉到温崇月这些年的差距和同,她能感受到温崇月如今的压抑,能理解他的隐忍,她给温崇月小巧却温暖的拥抱,告诉他,有什么开心,全都能宣泄出来,她介意,她喜欢这样。 她理解自己。 温崇月心下恍然一动,她已捧桃凑到他唇边。 温崇月自然压抑,只是在巨轮即将入窄港时,他听到夏皎含糊清的声音,她听起来很难过,像是陷入醉酒难以释怀的陈旧记忆中。 “……我为才考上的这学……” “……我偷偷喜欢这么久,什么都道……” 在这时候,醉酒的妻子忽然提到另一男人,她哭得很难过,抵是第一次酒宣泄情绪。 平时温崇月让她喝醉,酒是双刃剑,浅尝养身,多喝伤脾胃。 醉酒的妻子哭成这样,哭得温崇月又心疼,又有些气,又有醋。 温崇月触碰这夏皎的脸,低声问她:“暗恋谁?” 他承认自己吃醋,吃这名家伙的醋。 夏皎说,她是掉泪,又小声叫着“温老师”。 这让人怎么舍得,温崇月无声叹气。 热血奋涌,酸酸涩涩的闷痛在温崇月心口尖凝结,犹如切开的、未成熟的一颗柠檬。他捞起夏皎的腿,压好,温柔地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她的表情懵懵懂懂,道温崇月接下来想要做的过分举动。 短暂的调整情绪,温崇月尝着夏皎的泪水和颤抖的呼吸。 ——什么暗恋象。 ——混账家伙。 第78章 明月皎皎(终)月亮河 大部分人, 最先接受到关于“爱”的定义,往往来自于父母和身边人。 温崇月同样如此。 他朦胧识中理解到的爱情这件事,来源于白若琅于温启铭。 温启铭多年保持孤身一人, 不是选择伴侣, 大抵是对于白若琅的爱。即使对方很快地再度选择新的伴侣, 成家生子,温启铭也没有彻底将这份爱抹除。 在这种状况,温启铭显不会再去选择另外一个女『性』。怀揣着对前妻未的感情去强行“ove on”, 这是极度不负责任的做法。 也正此,温崇月早早感受到爱情的忠贞属『性』。 温崇月的婚姻起始是仓促的, 起初他没有抱有太多期待, 只想着承担起丈夫的责任,照顾妻子, 互扶持。 人生很难遇到和自己志气投的人, 亲候的温崇月认为夏皎很合适, 倒不是说满足他内心的期待或其他, 是“合适”。 怎么算得上合适呢? 不早也不晚, 那天赴约的候, 夏皎穿一件很干净得体的衣服,她身上有着淡淡无花果叶子的清香, 看向他候的眼睛光彩熠熠,声音温柔轻缓。 就是这么合适。 不早不晚, 在温崇月想要考虑婚姻的候, 也在认真考虑结婚的她出现, 个人聊得很愉快,除却年龄有些差距外,他们是如此衬。 温崇月曾满于这种合适, 随着间的增长,他生其他贪心的念头。 皎皎对现在的婚姻生活不满吗?是说,只是酒后想起以前的某位暗恋对象,才会哭得这样伤心? 温崇月倾向于后者,他知道夏皎绝不会出轨,是他过于在,在到在妻子醉酒后叫出其他男人的候,才会嫉妒到心态失衡。 没关系,就像能完全撑满她,温崇月也可以用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嘘寒问暖,将那个家伙从她的记忆中完全驱逐。 只是一个暗恋对象已。 如此想着,温崇月看着夏皎的脸,她好像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遭此对待,她在叫着温老师,微微皱着眉,有些受不得的模样,手指起初推在肌肉上,后面推不住,改为抓住他的手腕,小可怜,抓也抓不紧,一凿就松开,手指节软软,力气也小,温崇月拥抱着她。 “喜欢谁?” 像是恶剧,温崇月一定要她亲口承认,反复问:“喜欢谁?” 必须要从她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必须要夏皎承认她喜欢的人是温崇月。温崇月要被自己的情绪折磨到糟糕,妒和想要得到回应,让他嫉妒,让他愤怒,驱使,温崇月亲吻她的脸颊,放低声音:“喜欢谁?” 夏皎当会说是温老师,她这么好心肠,到这个候也只记得温老师。温崇月将她翻来覆去,像是煎一块白白的年糕,无怎么煎都在怀抱中,怎么都脱不开,在他怀抱中,在他唇中,只是后面她自己憋不住,温崇月也坏心肠地没有放手。 他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但他的确想如此。 普通人会如何表达自己的爱呢?会不会拥抱着对方认真地说“我爱你”?温崇月少说这三个字,他只拥抱着夏皎,她很快乐,好像皮肤里也有蒸腾的酒香,温崇月将吻印在她脖颈中,闭上眼睛,呢喃地叫她名字,皎皎,小娇娇,多么娇气又肉麻的小昵称,他自己叫得很高兴,甚至也想问问她。 小娇娇呀,你喜欢我吗? 在你心里面,喜欢你那个暗恋对象,是我? 我们的婚姻让你满吗? 你喜欢我这样对你吗? …… 这样多的问题,夏皎都不能一一回应,她太累,仿佛一切都超过承受能力。任由温崇月抱着她去浴室,清理干净后再重新抱回来。在这个过程中,她就赖在温崇月的身上,就像小海獭贴靠着大海獭,她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就这样依赖地蹭着他,不用说什么甜言蜜语,也不需要她做什么,在享受这一片安静的候,温崇月的心脏慢慢地软化来,他侧过脸,轻轻地亲亲夏皎的脸颊,低声说着抱歉。他害得对方在醉酒后失禁,但夏皎是这样信任他,依赖他。这份信任令温崇月有些愧怍,但她什么都不在似的,仍旧用鼻尖轻轻磨蹭着温崇月。 温崇月确认她是爱自己的。 如果不是爱,夏皎为什么会跟着他在周末去骑行呢?温崇月听她说起过,在周末的候,她最喜欢的就是一觉睡到自醒,美滋滋地吃完早午餐,在有着阳光的沙发上舒舒服服晒太阳,看一些节奏轻松的电影。 如果能有爆米花和水果拼盘就好。 夏皎不太喜欢户外运动,或许是在北京候的工压力太大,她才抓紧在休息的间睡觉,用周末来补充前五天的辛苦。但在来到苏州后,她主动提起过几次,和温崇月一块周末锻炼。 “对身体有好处嘛,”夏皎这样说,“且你一个人骑行很无聊吧?我陪着你,也能和你聊天耶。” 她这样说着,努力坚持来,陪温崇月去骑行,和他一块爬山,她自己不经常锻炼,常常爬一阵子就累得气喘吁吁,额头和脖颈都出好多好多的汗,温崇月递给她水,用纸巾轻轻擦她脖颈和脸颊上的水。 这难道不是喜欢? 她完全可以在房间中舒舒服服地吹着空调,看喜欢的书或者电影,和只猫咪一起睡觉,或者和朋友一块去逛街,购,去舒舒服服地买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她其实不必做到如此,但她愿。 夏皎愿努力跟上他的步伐,牵着他的手去爬山,骑行,锻炼身体,和他一块出海,在他驾驶小型游艇候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温崇月忘记从哪里听到的一句荤话,说女『性』的崇拜是男人的春,『药』。温崇月前并不这样想,后来思考,这句话前面个字倘若能换成“夏皎”的话,那他认可,认可这是属于他的真理。 温崇月都不知道夏皎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的夸奖词汇,她好像很崇拜他。 温崇月切块黄瓜,夏皎都要眼睛亮晶晶地夸他,夸他刀工好,夸他切得均匀; 温崇月做一道菜,夏皎也会认认真真地用筷子夹大口大口地吃,夸他厨艺好; 温崇月带她出去玩,夏皎也会牵着他的手,用快乐的声线夸奖他知识储备丰厚; 温崇月刚刚和她做完,汗涔涔的夏皎也撑着凑过去,亲亲他的脸颊,小声说很喜欢他刚才做的事情…… 夏皎会为他一句“多吃萝卜对身体好”的建议,努力去尝试多吃萝卜做的小菜,即使她本身不太喜欢这个蔬菜,却也选择去接受;不爱运动的人和他一起运动,去尝试着和他的生活步调一致,去包容他的索求。 这些,应该是喜欢吧。 温崇月不确定地想。 喜欢一个人会有什么样的表现?会有强烈的、快要喷出来的分享欲,你看到什么都想和对方分享,路上看到一朵纤细的草要告诉他,天上飘过一朵小狗样的云也要告诉他,今天买冷饮中奖,中午的菜有点咸,水果店老板送一只桃,好想吃干脆面……生活的零零碎碎都要讲给他听,所有美好都想倘若他也在场。 看到他就会开心,无识中在人群中寻找她的身影,在视线即将交汇又不动声『色』地移开,隔上几秒,又忍不住去看;她的爱好都悄悄留,循环听过的歌曲,逛街多看几眼的连衣裙,提到的想吃的东西…… 你会想要将她所有喜欢的东西都送给她,这些不够,你爱她爱到觉着她可怜又可爱,可怜到见不得她情绪低落,在她安静的候也会忍不住抱住她;可爱到恨不得将所有她多看的东西都奉给她,再昂贵的东西都比不过她。 喜欢是不受控的心跳,让人误以为是心脏出问题;温崇月在感情方面如此迟钝,迟钝到连心脏都提醒他。 你患病。 你的病叫做“爱上皎皎”。 它会让你寝食难安,会让你像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般失去理智,会让你嫉妒,不安,患得患失,失去理智。 温崇月确认自己这些矛盾情绪的终点,在于握住妻子手腕的那刻,他那不同寻常的心跳,昭示着健康的体检报告,有看到她懵懂关切神情,想要亲吻她的冲动。 他后知后觉到自己的铁树花开、迟来心动。 他爱上皎皎,并为此遭受折磨。 仍旧甘如饴。 爱会有独占欲,温崇月不受控地吃醋,他吃皎皎和接近她的异『性』醋,也吃皎皎不吃醋的醋。 或许有男『性』喜爱所谓“懂事”的女『性』,喜爱她们不吃醋,喜爱她们“体谅”。 温崇月不喜欢,皎皎怎么能不吃醋呢?他为她的暗恋对象尝着酸涩,她却能大大方方地看着宋萧,不在他和宋萧说什么,做什么。 她难道不爱自己吗? 温崇月无从考证。 坦诚一些讲,温崇月和宋萧认识得比较早。白若琅第一次带宋萧见温崇月的候,对方在上高中,说是学习目标是温崇月所在的大学。这没什么,温崇月鼓励她几句,也就当她是一个远远的亲戚。 至于白若琅说的那些不堪听的话,荒诞不经,温崇月全当耳旁风。 温崇月只知道宋萧家里过得不太顺利,她姥姥是位艺术家,虽和宋良舟有亲戚关系,但却属于并不那么富裕的亲戚。宋萧依附白若琅,或许是真的敬爱她,也或许只是贪恋白若琅对她的好……这些东西都和温崇月无关,他只知道,无白若琅有没有说出那些话,温崇月也只会将宋萧视亲戚家的女孩。 哪怕那候温崇月不确定自己和什么人合适,也知道,自己和她并不合适。 年龄是一个问题,沟通又是另一重问题。温崇月信日久能生情,但这件事的前提条件也处于他能将对方视可交往对象的前提。 除迟到的夏皎,再没有一人能让温崇月能有交往的冲动。 倒也不是说她们不好,每个人都有闪光点,不过落在温崇月的眼睛中,唯独夏皎最闪最明亮。 可惜她自己都没有识到这些。 她这样喜欢鼓励、夸奖人,却没有想过要夸一夸自己。 温崇月遗憾自己来得太迟,不过不要紧,他可以鼓励妻子,给予她勇气,帮助她发现自己那些珍贵的地方。 当,在这个过程中,如果皎皎也能爱一爱他,那将会好,完美。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总喜欢把爱挂在唇边,滔滔不绝长篇大,热烈又坦『荡』,却会羞涩于谈『性』,嘴巴上讲一千句一万句我爱你,只是牵牵手就会满足兴奋到晚上睡不着觉,辗转反侧,恨不得手都不洗,誓要保留爱人牵自己的缱绻心动。 到温崇月这个年龄,又难以将我爱你我好爱你你也要爱我这种话讲出来,他惊讶地发觉自己竟羞于表达这点,明明在初见就能和对方坦诚地谈『性』,每次做,爱也都恨不得要血肉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却在这最简单的三个字上被绊住舌头,只敢在将对方曹,到神智不清的候低声问你爱不爱我,我好喜欢你。 好像爱总要找个其他由头才能宣泄出来,尤其是在无法确认对方心候,忐忑不安,如同堪堪冒出来的一根春草,不敢往周围看,不确定自己是生在麦田是草丛,待着春风。 温崇月就是如此。 瞧,皎皎,他竟出现这样的心情。 温崇月当不会故让皎皎吃醋,他不可能用这种幼稚又伤害人自尊的方法来换取那么一点点满足。他只是精心、加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妻子,美食能够让她放松,也能让她变得依赖自己。 温崇月承认,他的确有一些坏心思,他做美味的饭菜给皎皎吃,带着她四处玩,陪她看电影,和她一起逛街,在她做噩梦的候安慰她,给她哼唱摇篮曲,哄她入睡。无是床上是床,温崇月都待她好,好到让她以后再想不起其他人的好处。 包括她那个无疾终的暗恋对象。 成年人会对爱人做什么呢? 对她好,不求回报、无微不至的好。 这一点,倒是和青春期心初初萌发的少年少女们一模一样。 十一月,温启铭心脏病复发。 温崇月起初没有想到让妻子跟随自己风尘仆仆地去北京,毕竟一路转机再转车,舟车劳顿,她可以留在苏州,好好休息。但夏皎仍旧果断请假,一句抱怨也没有,也不在周末计划被打『乱』。 温崇月在和白若琅的私谈话中得到父亲真实病发的缘由,不外乎是宋良舟,打电话给温启铭,发泄怒。宋良舟大势已去,早知回天乏术,又对白若琅接近温启铭的事情一清二楚,他再不能像年轻候那样莽撞行事,不能再去用麻袋套温启铭的头,殴打一顿解愤。 宋良舟只能愤怒,无能地愤怒着,咬牙切齿地告诉温启铭,在白若琅和他离婚前,就已经和宋良舟开始联系,约会。当年人的离婚是宋良舟鼓动的,温启铭就是穷小子,哪怕现在当教授又能怎么样,哪怕现在白若琅频频去看望他又能怎么样。白若琅年少可能有爱,后来尝遍没钱的苦头,现在她眼中只有钱,宋良舟供她一年随心所欲地买奢侈品供她四处看展,温启铭那点退休金,不够白若琅一季的衣服开销…… 温启铭心脏本就不好,被宋良舟一顿前尘往事的辱骂,受刺激,这才进医院。 温崇月尽量压着情绪,请白若琅离他们父子远一些。 不要再来打扰他们的生活,立刻、马上离开。 这段争执中,温崇月的确做不到一个好子,至少传统义上的子不应该用这种口吻和母亲对话。他严肃,苛责,明确地告诉白若琅,她当年的行为伤害到自己和父亲,无如何,他们都不接受“破镜重圆”。 摔成半的镜子能拼在一块,摔碎到掉渣的镜子,很难再拼到一起。 于情,温崇月不能原谅母亲这几年的“打扰”;于理,白若琅对温启铭的病情不利。 白若琅被温崇月说到哭,她流着眼泪离开,温崇月又何尝能放松,他只感觉到疲惫不堪,很累,不是那种运动过后的累,是经历过一场糟糕战争后的累。 这场战争没有赢家,温崇月并不想让妻子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说是逞强也罢,自尊也好,没有男『性』愿在心上人面前流『露』出这种疲态。温崇月明白皎皎生『性』没有安全感,虽温柔有韧骨,却心思敏感易悲。他希望自己能成为她坚实的后盾,能够成为她可以坚定选择依赖的对象。 所以温崇月没有立刻去找她,他独自避开人群,寻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 烟草能够暂排解苦思烦恼,温崇月『摸』个空,才识到自己已经戒烟许久。他只坐在石头上,安静地、慢慢地自我调整情绪。 不能这样去见皎皎,不能让她担心,不要让她为这些无谓的事情忧虑。 只是温崇月不知道她是如何找来的。 他听到细微的脚步声,属于他的妻子爱人,踩过碎石子路,向这边走过来,急匆匆——温崇月能想象到她疾走的画面,他在想,皎皎今天穿的是双小皮鞋,很漂亮,但似乎不适合长间走路,走这样的石子路是不是不舒服—— 这样想着,夏皎已经快速地走进来。 温崇月抬起头,看到妻子紧张不安的脸庞,忧心忡忡,她在急促地呼吸着,有些难过地看着他。 真糟糕。 让她看到自己这样一面。 温崇月笑着问她:“皎皎,怎么?” 夏皎没有说话,她几步走过来,将他搂在自己怀抱中。 温崇月坐着,夏皎将他的上半身都抱在怀中,抚『摸』着他的头,她应当没怎么安慰过男『性』,动生疏,却纯真到令温崇月怦心动。 “崇月。” 她第一次用这样的称呼叫他,不是温崇月,温老师,不是哥哥……崇月,亲昵的称呼。 温崇月心跳难抑。 “你要是难受的话,悄悄地在我这里休息休息,缓一缓,好吗?不要那么冷静。” 她能懂他。 温崇月很难用语言来形容此刻的感受,皎皎的双手如此柔软,她身上的气味温柔干净,她明明这样小,却会让他休息,让他依靠。 她也在担心。 温崇月不想让她担心。 于是他故轻松,含笑:“皎皎,如果你确定要我这样脸贴胸的话,坦白来说,为一个生理健康的成年男『性』,我真的很难冷静。” 夏皎没有松手,她仍旧固执地搂着他,只是悄悄松开:“不要在医院这么神圣的地方讲这些。” 很明显,他的谎言有用,她轻松不少,但是拥抱着他。温崇月猜测她或许低头亲吻他的头发,不他不会有这样温柔的心悸。 多好。 这一瞬,温崇月想,以前皎皎的那个暗恋对象,可惜,年纪轻轻,怎么就瞎呢?他怎么没有发现皎皎的好。 也幸好对方没有发现,温崇月庆幸这点,否则他就无法和皎皎结婚。 直到看见那个叫做郭晨材的男人前,温崇月都是这样想的。 对方的老师是温启铭的主治医师,此郭晨材也过来查几次房,从他第一次频频看夏皎的候,温崇月就注到他。到郭晨材和夏皎寒暄的候,温崇月是观察他的表情。 男人在面对竞争者的候总会格外敏锐。 是初中同学。 皎皎的初恋……是不是就是初高中那会? 控制不住的,温崇月说些泛着柠檬味的话。 “在这地方见到初中同学,会不会感到点温暖?” 皎皎的回答充斥着辣椒味。 “何止是温暖,我看到他简直要冒火。” 温崇月忍俊不禁。 警报解除,夏皎对他厌恶多于同学情谊。 不知不觉,他的情绪已经开始渐渐受到妻子的影响。瞧,一句话就能让他情绪变化,夏皎,你很不起。 不起的夏皎不知道这点,温崇月带她去云南玩,去看日照雪山顶,去泡温泉……夏皎和他聊得越来越多,她讲自己辛苦的校园生涯,提到为高考早起晚归的那段岁月,她眼睛闪闪发亮,没有丝毫的讨厌,哪怕嘴巴上说着辛苦、再也不想重新体验,但温崇月想,那段奋斗的记忆,于她言始终是不后悔的。 渐渐的,温崇月也终于知道妻子怯懦的源头。 校园暴力。 不是只有身体上的伤害才会造成校园暴力,语言,孤立,冷落,哪怕没有弄她,这些情绪上的暴力,丝毫不比身体上轻。 冷暴力有多严重?婚后的冷暴力能摧毁一个妻子/丈夫前二十几年建立起来的自信心,能让人备受打击,何况,校园冷暴力的对象是心智没有完善、没有发育成熟的青少年。 温崇月搂着妻子,安静地听她讲那些事情。 这些校园冷暴力让她变得不自信,让她处处反思自己过错,让她怯懦——如果没有这些,夏皎能够成长为加优秀、加自信的女『性』。 她却青春期熊孩子的恶剧变得这样不开心。 她明明可以拥有明亮的生活,现在呢?在说完这些后,她第一反应不是倒苦水,是继续反思,自己现在为这种事和初中同学决裂,是不是显得过于斤斤计较。 怎么会呢?傻孩子。 错的从来都不是你啊,皎皎。那些施暴者为年幼躲过法律的制裁,难道他们的过错,也会为“年纪小不懂事”变得可以被原谅吗?你是受害者,你不需要原谅他们,我不想让你大度,尤其是对着施暴者大度。 那些过错,他们要记一辈子,你得去提醒他们,告诉他们,你们曾经深刻伤害过一名自己的同学,甚至不记得这件事,你们以为间能冲淡这一切,以为一句轻飘飘的“开玩笑”就能磨平这些伤疤。 不会的。 你们要始终记得自己做过什么错事,今后你们班级每一位同学的联系,都将笼罩在愧疚中。 每个人都是冷暴力的帮凶。 …… 温崇月鼓励夏皎去删掉她们,用美食奖励勇敢一把的她。 夏皎被教育得太好,他甚至希望皎皎能够自私一些,就像白若琅女士那样自私些也无妨,至少她自己过得快乐。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盼着她好,无怎么都行。 夏皎有一副热心肠,这样很好。她会送醉酒的同事回家,也会帮忙做那些本和她无关的事情,温崇月唯一的困扰在于,她和她那位高中同学好像总是特有缘分。就算是在苏州,对方也会追过来,巧合地遇到夏皎,又巧合地送她回家。 温崇月在家中着皎皎很久,天上着小雪,苏州的雪温温柔柔,对于北方生长起来的温崇月来说,这点当算不什么。哈尔滨大雪深到一脚踩去能没到小腿肚,温崇月照样能顶着风雪出揪陈昼仁出去喝酒,13年北京暴雪,公交停运,温崇月和秦绍礼人带着猫粮和狗粮送去附近的流浪宠救助中心,就算是现在天上刀子,温崇月顶多拍照片发给妻子看一,继面无异『色』地正常出工。 前提条件是皎皎在家。 现在她在外面,天『色』已经暗来,黑暗侵袭,天飘小雪。她是扬州人,江南水乡的雪花大不到哪里去,现在外面又湿又冷,路上有些积水能结薄冰,温崇月忧心她打不到车,又担心她晚上看不清楚路,滑倒摔伤。 于是温崇月给夏皎打电话。 她毫无防备,告诉温崇月,她遇到老同学,老同学会送她回来。 温崇月压着醋说好。 不好。 怎么可能会好。 为什么对方“阴魂不散”,怎么到苏州,也能遇到皎皎。 温崇月受不自己那点占有欲,他穿上外套楼,在飘着雪花的冬夜中穿梭前行,去小区口接自己的妻子。凉凉的雪花落在他头发上,脸颊上,温崇月心中妒火却无法消除。 真傻,他不该继续这样去。 正确的办法应该是去问清楚皎皎,不是吗? 告诉她,我在吃醋,我爱你。 不,或许这样过于幼稚,皎皎会不会认为他小题大做? …… 思绪『乱』糟糟,温崇月最终走到小区口,他微笑着和卫聊几句,拒绝去小屋取暖的善。他站在雪花中,冷静地想着,会皎皎到,该怎么和她说。 说,皎皎,我很高兴你的同学能送你回来。但是,次再有这种事情,先告诉我好吗?我是你的丈夫,这是我的责任…… 温崇月思考十种可以委婉表达需求的措辞,但在看到妻子的一瞬间,他最先开口的,是那一句:“怎么和他一块过来?” 遮也遮不住,温崇月捏着妻子的手,抵在嘴唇上,想要亲吻她,触碰她,压着内心这些幼稚的醋。 她并没有察觉:“哎?电话里我说过呀?” 傻孩子,傻皎皎。 你怎么看不出,你怎么会看不出。 我在为你吃醋,我在为你极力压制内心的糟糕,我多想…… 夏皎在解释,温崇月低低应一声。他听妻子聊她的新发现,她完全不在这件事情,这让温崇月备受痛楚。 所以。 那就不要忍。 夏皎说:“我感觉自己做事情,有候光看表层,真是个傻子。” 温崇月说:“你的确是个傻子。” 你是一个可爱的小傻子。 你竟从来没有识到我在吃醋。 我在吃你的醋。 我承认我早就爱上你,在婚姻中,在朝夕处中,在我们的一餐一食中。 可你对它毫不察觉。 “说起来怕你笑,我都这个年纪。” 我年龄这么大,在你面前,却是会像初入爱河的『毛』头小子一样,患得患失。 “但是,总有些事情是我所不能控制的。” 就像心动,就像吃醋,我恨不得压着内心,藏起来这种幼稚的醋,免得被你发现。我的私欲是如此的恶劣,我只想展示给你看完美的一部分。 但我无法控制。 失去控制。 为我爱上你,皎皎。 “为我爱你。” “为我爱上一个聪明的小傻子。” “为不确定这个小傻子是否也爱我。” 是的,我不能确定。 你爱我吗?皎皎? 温崇月在凉凉雪夜中向她告白,平静克制,他完全没想到会在此刻说出来,但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他所能做到的,只是在理智稍稍回旋后,仓促地握着夏皎的手回家。 他多爱她,爱到怕她被吓跑。 好在并没有,喝热水后的夏皎同样讲述着她的爱,她的胆怯,她的珍重,她的温柔。 春草长在草丛中,温崇月记不清楚那晚他和互剖心迹的皎皎做多少次,个人如此亲密地融在一起,接吻,拥抱,所有的体,『液』混在一起,如果不是装备不够,温崇月恨不得要将所有粮草子弹都悉数灌输于她。 所谓人间至乐,莫过于此。 温崇月决不去在皎皎的暗恋对象,他已经确认对方的心,将不在乎这些过往。 后命运给予他一份大礼。 藏在皎皎青春的身影,是他。 一直被他自己耿耿于怀的家伙、有眼无珠、混帐东西……都是他。 九十页笔记本,五十二次名字。 任何语言,都不能描述他当的心跳。 温崇月很想过去给皎皎一个心疼的拥抱,又压去。 温崇月悄悄将笔记本归位,他假装没有发现这些,妥帖地保护好皎皎的秘密。 一生何其有幸,能得皎皎为妻。 …… 六月。 东山和西山的青梅和枇杷陆陆续续地上市,偶尔可以见到早桃的身影,夏皎喜欢吃青梅,酸酸的可口又开胃。 紧张不已的温崇月,在皎皎第一次说自己喜欢吃酸的候,就带她去医院做详细的检查。 并没有怀孕。 只是单纯地喜欢吃酸。 这个结果让夏皎松口气,她笑着和温崇月说:“是不是最近我们电视剧看多啦?怎么可能一吃酸就是怀孕呢?忘我们一直都在做措施耶!” 说这话的候,阳光温柔。在梅雨季节,能有这样晴朗阳光的候是很难得的。除烟雨蒙蒙江南外,人的心情也可能会连绵不断的雨变得低落。温崇月将从医院买来的维生素复合『药』片放到夏皎手中:“最近太阳少,你多吃点维生素和钙片补补——是我太紧张,毕竟孩子是件大事。” 夏皎笑,她放好『药』片,扑过去,轻轻地用鼻尖蹭蹭温崇月:“知道啦,温爸爸。” 温崇月笑着举手投降:“好好,今晚我们换个角『色』扮演?” 夏皎倾身,她不爱听车载电台,自己连上蓝牙,放一首歌,《oon river》。 温崇月和她商议:“这个周末你想去采摘什么?枇杷?是青梅?枇杷摘多可以做枇杷膏,青梅也可以腌一部分,夏天候……” 夏皎想想:“猜拳吧,你枇杷,我青梅。” 人猜拳,温崇月胜利。 很好,那就去摘枇杷。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 夏皎这次看医生,是请假出来,现在一切安好,自是回店铺。宋爷爷拄着拐杖过来,他买一枝火红的玫瑰,颤巍巍地又往外走,夏皎知道他要去哪里,是和家庭反的方向,乘公交去墓园,去看望沉睡的妻子。 店里面的郁青真喜孜孜地和夏皎聊警察抓到的跨杀猪盘诈骗犯,现在正在统计信息,过段间会将从骗子那里拦的资金按比例分给受害者…… 夏皎听着她的聊天,将最后一枝勿忘我『插』入花泥中,抬头看,玻璃窗外,黑『色』板寸头的朱孟城坐在花店前新增加的休息椅前,正在认真读书。 高婵和店员热切地聊天,空气中有着淡淡植香,夏皎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 多好。 晚上,夏皎和温崇月去网师园听昆曲,厅堂水榭,隔水荷花接楼台,唱腔咿咿呀呀,柔软干净。回家的路上,温崇月向卖莲子的老太太买六朵大莲蓬,有朵荷花四片莲叶,全给夏皎。 碧绿的莲子剥去外壳,去掉苦涩的芯,夏皎叼在口中,试图和温崇月讲道理:“明天我们真的不和姑姑、张云和老师、张抱林一块出去玩吗?我觉着人多热闹哎。” 温崇月叹气:“他们三个就已经足够热闹,皎皎同学,我是想和你单独约会——给我一个。” 夏皎将刚剥好的莲子塞到他嘴巴里,车一关,整个空间内全是轻柔的莲子香气。她只拿一朵莲蓬,放在裙子上,剩的全都放在车后座,清香四溢,温温柔柔。 温崇月系好安全带,夏皎已经迫不及待地连上蓝牙放歌曲,是那首歌。 是《oon river》。 “oon river, wider than a ile……” 温崇月问:“你很喜欢?今天已经放好多次。” 夏皎用力点头:“当喜欢。” 歌曲很温柔,声调也轻。 温崇月吃掉莲子,又问:“为什么喜欢?” 夏皎啪地一,将刚扣好的安全带又打开,她倾身过来,一手搭在温崇月肩膀上,另一只手按着他的腿,仰起脸,与他接吻。 温崇月尝到她口中清香的莲子。 车外是江南的朦胧水汽,车内放着温柔的歌。 “wherever yo', i' go' your way. o drifters, off to see the world.” 夏皎小声说:“为我对温老师第一次心动候,在车里放着的——” “就是这首歌。”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