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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官慌忙叩首颤巍巍道：“只能为太子准备后事了！” 　　钟无艳只觉脑内嗡的一声，好在她到底不是寻常的妇人。只见她双眸紧闭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后道：“你们不必着急为自己开脱，尽心施救就好。有什么猛药、偏招平时不敢用的，报给本宫听听。 　　本宫也粗通医理，若可行大可施用，这个时候也不要担心什么风险了。本宫的意思你们明白么？” 　　医官们擦了擦头上的汗珠道：“臣等明白，容臣等斟酌一下，稍后报与王后。” 　　钟无艳拂袖而去，走向内室道：“本宫去看看太子，你们有结果了随时来报。” 　　“唯！”众医官答道，看着钟无艳走远了，这才爬起来凑到一堆商量起来。 　　自古以来御医最为难当，所以他们大多不敢用药力猛急的药剂和治疗方法。 　　毕竟这些方法虽然可能会更有效，但是随之而来的副作用和风险也会更大。 　　一个不小心把达官贵人给治死了，那不单单是自己，连阖族的性命也难以保全。 　　钟无艳出身平民，心机聪慧又果敢坚毅，自然知道这些医官在顾虑着什么。 　　所以她才主动出言把他们的顾虑解除，以求得自己儿子的一线生机。 　　钟无艳走入内室，屋内的床榻上躺着一位十五岁的少年，正是此时的齐国太子田地。 　　也就是历史上那位将齐国推向与秦国分庭抗礼，甚至并立东帝、西帝的巅峰时代，随后又将齐国带向几乎毁灭的深渊的齐威王之孙齐闵王。 　　而此时在他床边跪坐着一个眼圈通红的十六岁小姑娘。她身着绿色绸裙，装束简单而清丽。 　　略显凌乱的头发、有些脏旧了的裙子告诉人们——她已经不眠不休照顾田地好几天了。 　　但是倦意并不足以掩盖她的容颜，那是一张英姿勃发、剑气四溢的美丽脸庞。 　　她的名字叫钟剑心，是钟无艳收养的孤儿、徒弟，也是自幼陪伴田地长大的侍婢、姐姐。田地坠马时，她就在身边陪同。 　　钟无艳走近抚摸着钟剑心的头发道：“太子有起色了么？” 　　钟剑心摇摇头道：“没有，但是他似乎一直在做梦，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愁容满面、一会儿满脸幸福。 　　师父，都怪我没看好他，如果我能阻止他去驯服那匹烈马，如果我身手再快一些……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钟无艳叹息道：“哎！与你何干，还不是我这些年教歪了他。他从小虽然胸怀大志、果敢有断，但是却少了几分节制和谦逊。 　　他自己本身就是一匹烈马！如果调教得当可以驰骋千里，而如果失了节制则早晚要承受鞭策。眼下这状况或许就是他的劫数吧……” 　　胸怀大志、果敢有断，但是过于自大少了几分节制和谦逊-……这性格正决定了历史上齐闵王田地的人生。 　　最辉煌时他向西带领关东各国攻入函谷关逼迫强秦割地求和，向北协助赵国吞并中山，向南吞灭巨宋，又击败强大的楚国。 　　一时间他成为了这个时代最耀眼、最强的王者，就连强秦都只能避其锋芒。 　　然而也正因为他锋芒毕露，以至于招致诸国共愤。最终以燕国为首的五国合纵伐齐。 　　合纵大军在乐毅、廉颇等的率领下几乎攻灭齐国，而他也落得个悬梁抽筋的凄凉下场。 　　他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历史上死的最惨、最具争议的国君了。 　　然而从此刻开始，他将开启一个全新的人生，改变他自己乃至于整个世界的命运。 　　只见他身体猛地一阵，竟然忽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而后他两眼空洞、呼吸急促的呆坐在那里足有十多秒。 　　钟无艳和钟剑心一时间都吓傻了，等反应过来又手足无措间不敢去触碰田地，只在那里呆呆的看着他，连医官都一时忘记了去喊。 　　而田地呼吸平复之后则开始四下张望着，他眼神恍惚的看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他伸出手试着握了握，终于确定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田地心中暗道：我这是……回来了？呵呵，没想到我还有一天能回来…… 　　耳畔，似乎依旧回响着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眼前，似乎依旧浮现着那一望无际的浩瀚星空。想到这里，他的眼泪不禁簌簌流下。 　　看着田地的这一系列的动作和神情，钟无艳和钟剑心都有点懵了，心想着：这孩子莫不是摔出什么毛病来了吧？ 　　片刻之后，田地终于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擦拭掉眼泪。他抬起头，满眼都是疲惫。只见他微笑道：“母后、剑心姐，我回来了。” 　　钟剑心“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她抱着田地的腰，趴在他的腿上痛哭流涕。 　　钟无艳也满眼泪光，双手捧着田地的脸道：“我的儿啊，你可把母后吓坏了。” 　　田地一只手抚摸着钟剑心的头，一只手握着钟无艳的手，眼泪再次抑制不住的从眼角簌簌流下，却满脸幸福的笑道：“好久不见，我好想你们。” 　　钟无艳擦了擦眼泪，奇怪道：“好久不见？你才昏迷了十天呀。” 　　田地若有所思的低下头道：“才短短十天么？” 　　钟无艳看田地举止怪异，颇感疑惑道：“怎么了？” 　　钟无艳又哪里知道田地这位齐国的太子在另一个时代，以另一个身份生活了整整几十年！ 　　田地抬起头再次拾起笑容，却依旧掩饰不了眼神中的疲惫。 　　只见他淡淡道：“没什么，世上十日过、梦中数十载，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第2章 梦醒 　　钟无艳轻轻抚摸着田地的脸庞，满面关怀道：“是什么样的梦让我的孩子如此怅然若失？” 　　母亲的手让田地疲惫的心灵久违的感到如此舒适、安然，他驱散了心中的愁云笑道：“这个儿臣以后慢慢说给你们听。” 　　说罢他从自己腿上把哭声渐渐平息的钟剑心拽了起来，嬉皮笑脸撒娇道：“剑心姐，你别哭了，弟弟我快饿死渴死了啦，快去给我弄点菜羹来喝。” 　　钟剑心破涕为笑，用小拳头锤了一下田地的胳膊笑道：“臭小子，睡了一觉变得这么不正经！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田地却趁势捂着胳膊，做出一脸哀痛状道：“哎呀！你不知道你自己功力么？一个八阶高手下这么大力气，完了完了，胳膊断了！” 　　钟剑心皱着鼻子做了个鬼脸道：“哼，断了也活该！”说罢扭头一路小跑去取吃的去了。 　　田地则远远的喊道：“熬得糯软一些才好！” 　　很快殿外就传来钟剑心那故作不耐烦的声音：“知道啦——” 　　钟无艳戳了一下田地的脑袋道：“臭小子，刚醒就这么闹腾。” 　　田地却一把搂住钟无艳的胳膊，语重心长道：“母后，儿子知道过去自己行事多有不妥，行为乖张了一些。不过，您放心！以后儿子一定会改过自新，做一个好儿子，将来做一个好君王。” 　　钟无艳捏了捏田地的鼻子笑道：“得了吧，你能少给我惹点祸，你母亲我就能心满意足的给你们田氏的列祖列宗们上几柱高香了……” 　　几刻钟过去后，田地正靠坐在床上喝着蔬米羹，用现代话来讲就是小米蔬菜粥，这是战国时代北方日常主要的食物。 　　正在这时，只见外面有人带着一堆随从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沿途噼里啪啦跪倒一片—— 　　来者正是大名鼎鼎的齐宣王田辟疆。如果你想不起来他，那《钟无艳》这部张柏芝、梅艳芳主演的电影你一定能想起来。正是传说中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那位齐宣王。 　　确实，齐宣王继承一代霸主齐威王的王位后，一度沉迷酒色，但是经过钟无艳的劝谏之后幡然悔悟。 　　他奋发崛起，任用邹忌、田忌、孙膑、苏代等一大批一代名臣、名将击败了战国前期独霸的魏国。使得齐国成为和秦国、楚国并肩的超级大国。 　　齐宣王进屋后一屁股坐在床边，两只大手捧着田地的脸揉搓道：“哎呀，寡人的好太子啊，你可算醒了。父王因为你的伤这几天可是担心坏了！” 　　田地看着齐宣王身着的一身宽大朝服，笑道：“父王这是刚在朝上和各位大臣商量完政事么？” 　　齐宣王看了看自己衣着，恍然笑道：“哦……哈哈，刚刚正在和众臣商议伐燕的事情。听闻你醒了，这大喜之下急急忙忙赶过来，一时竟忘了换下朝服。” 　　田地作揖道：“父王如此疼爱，儿臣甚是感动。不知燕国形势如何。” 　　齐宣王整了整衣服，亦颇感朝服宽大行为不便，转头吩咐道：“去拿件常服来，寡人要宽衣。” 　　钟无艳带着钟剑心捧着常服进来道：“已经叫人拿来了，大王就在这里边聊边换吧。” 　　齐宣王起身道：“好，那寡人就边换边说。” 　　此时燕国正值内乱，燕王哙本来是一个仁爱之君，奉行上古贤王作风。 　　然而他的问题在于太过仁爱、迂腐。他总觉得自己能力不足、年老体衰，就决定学习上古尧舜的德行，禅让给能力一流的丞相子之。 　　而子之竟然也欣然接受了燕王的位置。所以这其中如果没有子之暗中操盘恐怕鬼都不信。 　　关键在于这样就造成了正牌继承人——燕太子平的极大不满和不安。 　　燕国建国七百余年，众多的姬姓王族自然也担心地位不保。 　　然而子之一派掌握燕国军政实权，太子平和燕国王族封君也不敢贸然动手，于是请求齐国出手相助。 　　齐宣王答应派兵却只派了老弱之师，太子平却信以为真联络将军市和王族发动兵变。 　　然而这些乌合之众显然不是子之麾下正牌军队的对手，于是太子平大败、将军市被杀。 　　子之顺势决定肃清燕国王室和各地封君，以彻底巩固自己的权威和地位。 　　这些封君却也不是吃素的，战国时代封君都有自己的封地、军队乃至于城池。 　　于是燕国大乱，战乱不止。仅仅燕国国都蓟城就有数万人被杀。 　　齐宣王边换朝服边说道：“刚刚来报，燕太子平战败，燕国封君和子之展开混战。寡人觉得机不可失，决意出兵讨伐，趁机灭了燕国。” 　　田地已将羹汤喝完，将碗递给婢女道：“那大臣们怎么说。” 　　齐宣王换好衣服坐在田地身边道：“大臣们都表示同意，更可贵的是连孟子都说：现在伐燕堪比武王伐纣，机不可失。” 　　田地听到这里陷入了沉思。历史上齐国灭燕之战拖泥带水、未能成功，正是后世齐国败亡、田地被杀的导火索。 　　田地在“梦中”经常思考万一回来如何劝谏齐宣王，又如何把局势引向最有利的方向。 　　只不过当时自己万万想不到还能回来，所以只当是一时YY而已，却没想到今天竟然真的能用上。 　　田地想到这里微微一笑，故作出一副不置可否的神秘神情道：“儿臣昏迷时做了一个梦，现在想来或许对您有所帮助，不知父王可有兴趣？” 　　古人对梦的预示作用一向十分重视，齐宣王一时来了兴致道：“哦？竟有此事？快讲讲看。” 　　田地正了正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道：“儿臣在梦中曾看见六条恶狼追杀一只受伤的水牛，他们都想独占这只牛，可是谁也不敢先动手。 　　这时一只最强壮的狼首先跳了出来，想要独自吃掉水牛。可是水牛虽伤，却依然很强壮，那头最头狼与之缠斗一时竟然也无法制服它。 　　其他恶狼见状乘机一起扑了上去，把最强的这只狼赶走了。最终这只狼非但没有吃到牛，还落了一身伤。” 　　齐宣王听完愣了一愣，然后哈哈大笑道：“你怎么跟邹忌一样，都学会讲故事进谏了。” 　　田地正襟危坐，拱手道：“父王英明，应知那群狼就是当世各大强国，水牛就是那燕国。燕国虽弱，却也是千乘之国，我齐国独吞之，国力至少能增长五成。 　　如今我齐国已经是首屈一指的强国，再吞下燕国这世上就再无敌手，到时其他各国必然会又惧怕、又嫉妒！ 　　他们一定会合纵攻我。燕国又是立国700余年的大国，宗族势力根深蒂固，又岂是短时间内能消化的了的。到时候我齐军主力困在燕国，列国又合纵伐我齐国，何解？” 　　齐宣王皱了皱眉道：“你的意思是不能伐燕？” 　　田地却笑道：“一块肥肉送到嘴边岂有不吃之理？关键在于怎么能吃的平安顺心！” 　　齐宣王看了看田地颇感欣慰，道：“这一摔倒是把你摔得成熟不少，你且说说我齐国如何才能安然的把燕国这块肥肉吃下去。” 　　田地道：“很简单——既然不能独吞，那就拉上一个强国一起吃。赵国自赵雍即位以来韬光养晦，赵国国力日盛。 　　而且临近燕国的只有赵国、中山和我齐国。中山乃蛮夷，联合他吞并周王室姬姓的燕国，只会留下口实，所以只有赵国最合适。” 　　赵雍，也就是那位就是名震后世、胡服骑射的一代雄主——赵武灵王！他甚至被梁启超成为“黄帝之后第一人”。此时他21岁，已经初露锋芒。 　　齐宣王捻了捻胡子道：“有道理，可是赵国会同意么？” 　　田地轻蔑的笑了笑道：“赵国此时恐怕也早就对燕国垂涎三尺了，只是碍于自己国力有限不敢出头罢了。 　　而且拉上赵国还不够，还需要有一个响亮而且事后谁也挑不出毛病的理由才行。” 第3章 齐宣王 　　齐宣王站起身来回踱步道：“嗯……子之乱政，我齐国出兵匡扶燕王室如何？太子平现在就在无终山中。” 　　这正是历史上齐国出兵的理由，田地摇头道：“万万不可，这样一来我们将来就必须再立一个燕王。到时候这燕国的土地我们是还还是不还？ 　　还的话还多少合适？依儿臣看就干脆说燕国王室昏聩，导致燕国动乱、百姓流离。我齐国出义师以平定动乱，拯救燕国百姓于水火之中。” 　　齐宣王豁然开朗，兴奋的在屋里来回转圈道：“好！好！好！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寡人马上派苏代出使赵国。” 　　田地制止道：“父王且慢，此战关系到我齐国国运，尺度分毫不能出错，否则机会转头就会变成滔天的大祸。 　　儿臣愿意一同出使赵国。儿臣也希望借这次机会能和赵国取得长久友好的邦交，为我齐国下一步扩张争取时间和空间。” 　　钟无艳一直坐在旁边，一听田地要出使赵国，忙道：“地儿，你刚刚苏醒，怎能如此劳顿、远赴千里之外？” 　　田地笑道：“没事，孩儿既然已经醒了，那就没什么大事了。我们一行缓缓西行，边走边养伤就是了，就让燕国慢慢乱去吧，乱得越久我们就越容易得手。在此期间还请父王为伐燕做好万全的准备。” 　　齐宣王微笑着点头道：“吾儿真是长大了，心思竟然如此缜密，父王我都要自叹不如了。听闻赵女多姿妖娆，这次出使正好娶一位赵国公主回来，以结秦晋之好。” 　　钟无艳一听也笑道：“如此甚好，吾儿也快到了成家的年纪了，早早定一门亲事也是好的。” 　　田地笑着撇了撇嘴道：“我尽力吧，儿臣的眼光可高，至少也得像是剑心姐这般俏丽懂事才好。” 　　钟剑心在一旁侍奉，一听这话脸腾的就红了，啐道：“臭田地，睡了十日，越发不正经。”话音刚落，钟剑心忽然发现自己失言。 　　她不但直呼太子名讳还加了一个“臭”字，这在平时钟无艳和田地的面前倒也没什么。 　　关键此时齐宣王还在身边呢。这在平时可是大不敬，不拖出去乱棍打死就不错了。虽然钟剑心受宠，可是重重责罚一顿还是免不了的。 　　钟剑心又羞又惧，红着脸低下了头。好在齐宣王今日心情甚佳，又听得出这两人实则是在打情骂俏，假装虎了个脸道：“臭丫头，太子说这么多时了还不出去给太子弄点羹汤来喝。” 　　钟剑心怯怯的应道：“唯……”然后起身退了出去，临走还低着头悄悄对田地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 　　田地微微一笑，忽然觉得头上的伤有些隐隐作痛，一醒就动了这么多脑子着实有点吃不消。 　　钟无艳看出来田地累了，也起身对齐宣王道：“王上，地儿刚醒，就让他先歇着吧。他这里有剑心照应着呢。” 　　齐宣王点点头道：“也好，太子休息吧，寡人先回宫了。” 　　田地正要起身行礼，却被齐宣王制止道：“免礼吧。你老实躺着，过几天寡人会带着苏代、邹忌、孟子等过来和你商讨详细的谈判事宜。” 　　田地点点头，躺下来昏昏沉沉的再次睡着了。 　　等他再次一睁眼，周围却变成了宽敞明亮的钢铁穹顶，穹顶之下停放着十数架未来气息十足的宇宙战机。 　　来来往往有不少地勤人员正在忙碌的穿梭着，而他面前则是一群随意的坐在武器箱上的士兵，他们在整理着自己身上的外骨骼作战系统。而他自己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只见他们大笑着道：“哈哈！田地，你这名字淳朴过头了吧？” 　　田地看到这一场景，愣了一下却并不反驳，只是意味深长的微笑着。他坐在箱子上静静的看着这些哈哈大笑的可爱男人们。 　　这些面容田地再熟悉不过，因为这些人曾经和他并肩作战许多年，又在许多年中一个个的消失。他经常在梦中想起他们，正如此刻一样。 　　这时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军官走了过来，拿起一叠文件摔在笑得最欢的那个士兵脸上道：“一群没文化的，田地是战国时代田氏齐国第六代君王的名字，史称齐闵王。有功夫说笑，不如多去看看书！这是下一次任务目标和情报，今天给我背熟了，别到时候有的没的都问我！” 　　田地看着这个女军官却彻底傻住了，目光中不知有多少情绪在翻滚。 　　女军官则面无表情的上下打量了一下田地后微笑道：“你就是新分配来的那个多面手？” 　　田地一听在叫自己，赶紧回过神来，他不顾还没有穿戴好的外骨骼，连忙站起身来敬礼道：“是！少尉田地向您报到！” 　　慌乱中脚边的一只外骨骼护腿却扑通一声倒在一边，引来其他士兵们低低的嬉笑声。 　　女军官回敬了一个军礼，点了点头道：“你好！你叫田地，那你以后的代号就叫“东帝”吧。我是你们的远程支援军官，以后还望多多配合。” 　　突然，警报声大作，刚刚还嬉皮笑脸的士兵们赶紧起身，他们帮助田地和其他没穿好外骨骼的士兵们穿戴。田地在推搡间一个踉跄仰头栽倒下去。 　　田地猛地惊醒、坐起身来，四顾而望——自己还身在齐国东宫。 　　原来这只是一场梦，一场映射着自己另一段人生中过往时光的梦。 　　钟剑心走了过来道：“怎么了？” 　　田地揉了揉太阳穴道：“啊，没事，做了个梦而已。现在什么时候了？” 　　钟剑心道：“快到五更了，马上天就亮了。” 　　田地笑道：“这么晚了，剑心姐你怎么还在这里。今天不是你值夜吧？” 　　钟剑心微微一笑道：“上午你睡去时我回去梳洗休息了一下，后半夜起来放心不下你，就又过来了。” 　　看着这个同自己一起长大的异姓姐姐，田地感到无比的安心，他的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是啊，自己已经回家了。 　　田地掀开被子道：“我躺了这些日子，浑身都疼。你陪我出去走走吧，好久没有看过日出了。” 第4章 外挂 　　钟剑心帮田地穿好衣服，一起走出寝宫登上东宫城墙上的望楼。 　　海蓝色的天空中，银河已经消失。微微泛白的天边悬挂着启明星，脚下是房屋鳞次栉比的临淄城。 　　一阵晨风吹过，刺激着田地似梦似醒的神经。他未来得及束起的长发，与红色外衣的宽大衣袖、衣摆一起随风飘扬。 　　田地终于彻底清醒过来，这里是战国时代的齐国临淄，也是他原本的家。 　　田地缓缓道：“剑心姐，你知道么？像我这类人无非有两种选择，一是做一个与世无争的富家翁，二是激流勇进做一代霸主。” 　　钟剑心似懂非懂道：“那你的选择呢？” 　　田地凄然一笑道：“我和他们不同，他们是借了别人的身份，自然有的选择。可是我就是我，我原本就是我。 　　我又有什么选择呢？我本来就是齐国的太子，未来的齐王。 　　我的身后是你、是母后、是一众兄弟，乃至于田氏一族、齐国百姓。我身上有我的责任，所以我只有一个选择——踏平这乱世而已！” 　　朝阳缓缓升起，清晨的那第一道炙热的阳关照射在田地的脸上。 　　钟剑心看着这和自己过去印象截然不同的田地，缓缓道：“你……变了。” 　　田地静静看着缓缓升起的朝阳道：“是啊，我变了。” 　　过去的田地，正是一个典型的封建贵族。他们无论强国还是一统天下，为的其实仅仅是满足自己的欲望。 　　天下乃至于万千黎民，甚至于那些名噪一时的名士、名将，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件玩物而已。 　　而如今，在另一个时代饱经风雨洗礼、眼睁睁看着自己珍爱的一切化为灰烬的田地，早已经不是那个纨绔的王子。 　　人的一生不能仅仅为了欲望而活，那样的话和只凭欲望行事的禽兽又有什么区别？ 　　人和禽兽的区别就在于感情，和感情所带来的责任——爱着他们，就要保护好他们。在这个腥风血雨的乱世之中小心翼翼的保护好他们！ 　　这是作为一个男人、一个王的责任！ 　　在另一个时代、另一段人生，他没能做到。这一次，他绝不允许自己再一次失败。 　　更何况他有更大的抱负和理想——他要借此生扭转整个世界的命运轨迹，借此弥补另一段人生的遗憾。 　　他伸出手将朝阳托在手心而后紧紧握住，喃喃道：“老天爷，你既然煞费苦心的把外挂送到了我的手里，那就别怪我肆意使用它。在这大争之世之中，想要生存下去就只有一个办法——把所有对手全部吃掉。 　　更何况，我还有更大的抱负——彻底改变这个世界的历史！或许那样，在那个时代，我们就不用迎来那样一个绝望的结局。” 　　田地的豪言壮语之下，其实他也深深的明白自己在做着一个史诗级难度的任务。因为，他脚下的其实是一个外强中干的齐国。 　　齐国自齐桓公和管仲开始就以商贾立国。自从那时起，齐国就背靠大海，煮盐、炼铁大力发展商业。 　　这给齐国带给来巨大财富的同时，也腐蚀了齐国人的灵魂。 　　齐人富庶，所以极为惜命。打仗时胜势便争先向前争功，颓势就一哄而散。 　　正是传说中的——顺风浪、逆风投。在长期依赖商业的同时，齐国对田地、户口管理就很放松。 　　国家空有人口、田地，却征不到兵、收不到粮，只能依靠技击士之类的雇佣军和封君的私兵。 　　并且，此时的商贾与后世的实业资本家不同，他们重利、没有固定资产，所以对国家政权的依存度并不高。 　　他们在国家危亡中最容易摇摆。这也导致了历史上齐国面对进攻时，那一触即溃甚至不战而降的尬尴境遇，完全没有其他国家那样强硬的抵抗。 　　要知道，虚伪的强大比真实的弱小还要可怕一万倍！ 　　因为激励一群穷人奋斗，比激励一群自以为强大的人奋斗要简单的多。 　　这也是历史上原本最贫穷的秦国能最终一统天下的根本原因。 　　仅仅扭转齐国国民风气就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齐国偏偏还有着无比强大的敌人——胡服骑射的赵武灵王和商鞅变法的秦国六世明君。 　　自古以来，华夏大地以西胜东、以北胜南可以说几乎是一个定律。 　　纵观古今能破除这个定律的人唯有朱元璋一人。这里面包含了深刻的人文、地理因素。 　　天时、地利、人和没有一样站在田地这边。然而，他却必须战胜它们。 　　田地转过头看着钟剑心——这个与自己青梅竹马的少女。在朝阳的映射下，已经梳洗打扮一新的钟剑心格外光彩照人。 　　她一身碧绿色干净利落的女官装饰，钗环首饰都极为简单而雅致，手中则提着佩剑“纯钧”。 　　她身姿挺拔、气质凌厉，眉宇间撒发着难以名状的勃勃英姿。 　　晨风中她的头发和裙带随风飘扬——这就是武侠小说中那些美丽女侠们的最佳缩影。 　　是的，为了她、为了此刻在深宫中沉眠的母亲钟无艳，也为了遥远未来的那些自己的亲人、朋友、战友以及爱人的未来，他必须去做。 　　虽然自己这样做了，必然会改变历史，或许他们中的一部分人的记忆中将再也不会有自己的存在。 　　他也必须去做！他再也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面对那个残酷而绝望的未来。 　　田地紧握着拳头心中喃喃道：不就是史诗级难度么，我还就偏偏要达成perfect end！（指游戏中的完美结局。） 　　次日，齐宣王顾念田地的身体情况，并未传召他。而是亲自带着五位此时齐国朝政中最为举足轻重的大臣前来东宫与田地议事。 　　在东宫的正厅中，七个人按尊卑在坐垫上坐定。田地一时间还没找回跪坐的习惯，颇有些难受，但也只好忍着。 　　眼前的五位大臣田地倒是都认识——都是名垂史册的大人物。 　　孟子，原名孟轲。与孔子齐名，赫赫有名儒家亚圣！ 　　这是未来几千年读书人眼中的圣人乃至于神明。此时为稷下学宫祭酒（相当于论坛主持人），齐国上大夫、客卿，但是并无实权。 　　苏代，战国最强纵横家苏秦的弟弟，与苏厉兄弟三人被后世称为“三苏”，都是活跃在战国中后期的著名纵横家。此时为齐国大司行，主管外交。 　　邹忌，齐威王时就是齐国丞相，巧言激励齐威王纳谏，辅佐其推动变法。 　　使得齐国成为东方强国。不过此人心眼有些小，曾经设计陷害田忌、孙膑，迫使田忌出走他国、孙膑归隐山林。他也是邹忌讽齐王纳谏的主人公，不过此时已经年迈。 　　匡章，原名田章。齐国田氏公族领袖之一，齐国大司马即大将军，继田忌、孙膑后齐国第一悍将。 　　他历史上率领齐军向北攻灭燕国，向西攻破秦国函谷关，向南于垂沙大败楚国。 　　因此，他被后世誉为仅次于战国第四大名将的超一流悍将。 　　田婴，齐国田氏公族领袖之一，任大司田掌管经济位同亚相。 　　其人颇有贤能，邹忌此时已经垂暮，田婴是内定的下一任丞相。 　　他也是赫赫有名的战国四大公子之一孟尝君“薛公”田文的父亲。 　　齐宣王道：“正如寡人之前与各位爱卿所说的，太子建议联合赵国瓜分燕国，以避免我齐国落入被群起而攻之的窘境。 　　此外太子还希望和赵国更换黄河两岸的土地，以取得较为安全的国境防线。各位还有何疑虑尽管提出来。太子，你先和各位说说你的具体想法吧。” 第5章 有此子，天下归齐不远矣 　　田地拱手向各位施礼后道：“各位都是当世大才，晚辈勉为其难算是抛砖引玉了。窃以为，灭燕所需解决难题无非三个：百姓之心、贵族之心、诸侯之心。 　　百姓之心好解决，燕国动乱三年，百姓都期盼燕国尽快回归平静，对我齐军自然是欢迎的。 　　不过，还需要强力约束军纪。我到时希望能以监军之职随军出征，任何胆敢骚扰燕国百姓的士兵乃至于将军，休怪我就地正法。 　　我不希望因军纪而破坏我齐军正义之师的形象，进而遭到燕国百姓的反抗。 　　另外还需要备足粮草以接济因战乱而饥荒的燕国百姓。这还得匡章、田婴两位王叔伯鼎力相助。” 　　匡章和田婴与齐宣王平辈，自然称得上王叔伯。然而田地以勉为其难、破砖引玉的谦逊为开头，之后却已经逐渐以决策者的身份陈述着策略。 　　其气度的沉稳、思维的缜密都令众人颇为叹服。尤其是他以民心入手，这十分契合推崇民为贵的孟子心意，田地说话期间不断点头。 　　此时孟子已经被天下士子视为精神领袖，威望颇高。田地为了今后的道路，也希望尽快赢得其青睐。 　　田地看向孟子，恭恭敬敬的施礼道：“孟子先生，您以为呢？” 　　孟子点头道：“太子能了解民心的重要，这极为难得。以仁义之师和仁义之政为先驱，想必此次灭燕必然会一帆风顺。” 　　历史上君王真正了解到民心不可欺，是以秦国的快速败亡而开始的。 　　在此之前，由于有层层分封的逐级压制，君王们更看重的是士族和贵族阶层。至于百姓，不过是充当消耗品的炮灰而已。 　　在这一点上，尤其以战国盛行的法家最为明显。 　　商鞅更是鼓吹：内行刀锯，外用甲兵。也就是对内要以严刑峻法鞭策压榨百姓的每一分价值。 　　商鞅变法让秦国变成了一张拉满弓弦的强弓，爆发出了强大的战斗力。 　　而他却完全没想到弓臂是会被拉断的。这也是秦国统一后迅速败亡的根本原因。 　　田地能够有这样的认识，已经是超越了时代和孟子走在了一起。孟子自然是对他十分有好感。 　　田地得到了孟子的肯定后微笑着点头感谢，而后接着道：“然后就是燕国旧封君的态度。他们遭到子之的攻杀自然是希望尽快脱身。我们只需要一个承诺—— 　　他们只要肯臣服就可以保留他们的爵位和封地。同时将燕太子平封为封君，把燕国最东面的孤竹（今天的秦皇岛）封给他做封地，将燕国王族全迁过去。 　　一方面让那些在战乱中失去封地或者忠于王室的贵族有所依附，另一方面也可以彰显我齐国正义之师的大义，不给诸侯以口实。” 　　田婴眼珠一转却道：“如果太子平之后不甘心制造事端怎么办？” 　　田地眼神一扫，隐隐撒发出凌厉的杀气道：“那倒省事了。” 　　在场众人心中咯噔一下，他们这才看出田地绝非“圣母”。 　　他给燕国保守贵族留足后路，那是出于三分仁慈之心，不愿意擅开杀戮。 　　但是同时也给了燕国旧贵族聚集的机会，一旦他们有所异动，田地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斩草除根。 　　这样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避免了没完没了的肃清。而且到时就是燕国王族和旧贵族不知好歹，道德依然会站在田地一方。 　　田地保持着仁义之心的同时，又有着如此深沉似海的心机。 　　众人堪破之后无不深吸一口冷气、暗自惊骇，心脏不禁狂跳起来。 　　他们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一直蔓延到头顶——天哪，这哪里像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他们又哪里知道，在另一个时代，直接死在田地手中的人少说三位数，间接的更是不计其数。 　　在斗智、斗勇、斗狠的同时，能保持人之本心不至于沉沦为杀人魔，又岂是常人所能做到的。 　　田地见大家都不说话，于是接着说道：“至于诸侯方面，首先要把赵国和我们绑在一辆战车上。这就需要他即能倾力和我们合作，又不敢悍然背叛联盟。 　　窃以为，这条锁链唯有中山国方可以做到。不如说正是有这条锁链的存在，赵国才成了我们盟友的不二人选。” 　　中山国是太行山白夷建立的国家，国土嵌入赵国。它的国土和太行山脉一起，将赵国切割成晋阳（今天的太原）、邯郸、代（今天的大同）三个板块。使得赵国国力无法凝聚，分裂倾向严重。 　　所以中山国被赵国一直视为心头之患。而且其历经五代明君，又融合了华夏的文化和蛮夷的强悍，其国力强盛仅次于七雄，与宋国比肩。齐国为了牵制赵国，也一直支持中山国对抗赵国。 　　田婴深知中山国的重要性，与匡章对视一眼后道：“可是坐视中山被赵国吞并，赵国难免做大，恐有后患。” 　　田地却道：“如今战国已经进入胶着阶段，秦齐楚三国俱强，韩赵魏合纵也可抗衡三强。若想破局，不冒风险怎么能行。 　　没有背水一战的勇气，又怎能在这僵局中率先冲出重围。中山国不过是牵制赵国的中立棋子，又哪里比得上可以化为我国自己国力的燕国。 　　更何况我们联合赵国，既可以破坏三晋合纵又可以遏制秦国的扩张，何乐而不为。 　　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必须比赵国成长的速度更快而已。这一点我还有更长远的计划，各位到时候就知道了。 　　我只需要各位记住——如今天下的胶着之势只是暂时的，天下一统只是时间问题，就看谁能先打破僵局。” 　　田地对天下局势有着如此清晰的认识，言谈举止沉稳有度，又仁心、心机具备。谈吐间已经有吞吐日月天地的帝王气度。 　　眼前这五位名垂青史的大才此前心中其实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苏代和孟子并未全心臣服于齐国，田婴和匡章则代表着宗族势力，邹忌也小心翼翼维持着自己的权威和地位。然而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被田地震住。 　　当日众人商定了以中山国为筹码长期联合赵国，吞灭燕国后集中精力在中原扩张的国策。 　　又确定了与赵国谈判的详细筹码，以及攻燕的细节安排等等事宜。 　　傍晚商议完毕的五位大臣同行走出王宫，邹忌问孟轲道：“孟子，您乃是当世天下士子的领袖，您以为我齐国太子如何？” 　　孟子仰天叹道：“有此子，天下归齐不远矣。” 　　邹忌转过头扶着苏代和田婴的肩膀道：“听到了吧？太子刚刚十五岁，前途不可限量。你们今后务必要尽心辅佐，我已经寿数将近。待我去后齐国就看你们的了。将来田氏可就不是齐国之田氏而是天下之田氏。” 　　苏代和田婴拱手道：“唯！” 第6章 鬼谷 　　话说田地在宫中没事时也未闲着，自己头上有伤未愈合，心想着万一感染了可就完蛋了。 　　于是一边吩咐厨房，以后饮食务必烧开。要知道古代最要命的传染病，如霍乱、伤寒都是通过食物传播。 　　另一边吩咐钟剑心用海藻烧干的灰烬加上石灰、动物油脂熬制成了肥皂。 　　为讨母后和钟剑心欢心还加了松香等香料。肥皂在那个时代对保持清洁、预防疾病、清理伤口等都有极大用途，堪称奇迹的方块。 　　这些田地都是吩咐钟剑心带着贴身的婢女独自悄悄制作，毕竟田地还指着肥皂这个新奇玩应有大用途。 　　这也是田地目前能想到在古代最容易做出、最有用的东西。 　　不过这倒是不耽误钟剑心和她的贴身丫头用，一时间她们出入都香气飘飘、神采奕奕，引得碰见她们的人都纷纷侧目。很是让钟剑心欢喜得意了不少日子。 　　转眼间十几天过去，拜别父王、母后，田地随使团浩浩荡荡前往赵国。 　　那时人口稀少，除了城镇和肥沃、靠近河流的村庄，大部分地方还都是森林和荒野。 　　风餐露宿是免不了的，隔一两天遇到一个城市，才能补充些物资，并在驿馆中住下。 　　田地一路出奇的平静，前行时就看着窗外的小桥流水、听着远处的虎啸猿啼。停下休息时就拿出诸子百家的著作，耐心观看。 　　一日夜间宿营，使团因有太子随行规格颇高，田地就在车上过夜。钟剑心收拾好床铺，取出艾草驱赶车内的蚊虫。 　　田地则坐在车外车辕上，在茫茫月色下把玩着钟剑心的佩剑——纯钧。 　　这是越国铸剑大师欧冶子所铸造的五把宝剑之一，也是越王勾践所藏宝剑中最强的一把。 　　史载：越王取出纯钧，让品剑大师薛烛观看，薛烛当时就愣住了，半天才缓过神来。站起来深深的给剑做了一个揖，这才恭恭敬敬拔出宝剑。 　　手振拂扬，其华捽如芙蓉始出。观其釽，烂如列星之行；观其光，浑浑如水之溢于塘；观其断，岩岩如琐石；观其才，焕焕如冰释。 　　可见评价之高，而如今这把当世宝剑在田地眼中也不过是一把陨铁所铸造的普通铁剑而已。田地想到这里不禁摇着头、惨然而笑。 　　钟剑心从车里出来，见田地看着剑出神道：“怎么了，这么多年还没看够啊。” 　　田地把剑收回剑鞘递给钟剑心道：“给，这是母后送给你的吧。” 　　钟剑心摸着宝剑道：“对呀，这可是当世名剑。” 　　田地躺下道：“等回齐国之后我送你一把更好的。” 　　钟剑心将宝剑插在腰间道：“哦？那可不好找啊，当世宝剑能超过这一把的可不多。” 　　田地微微一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钟剑心笑道：“好吧，那我可就记下来，你可不许爽约。一直觉得你醒来之后成熟了不少，你梦里见到了什么？” 　　田地望着璀璨的星空淡淡道：“我在梦中度过了一整个人生，那个世界与这个世界相比简直就是仙境。人们翱翔于天际，穿越大海直达世界尽头，两人相隔千里也能彼此相见。唯独可惜的是，那里看不到这般平静而美丽的夜空。” 　　钟剑心把玩着田地披散的头发道：“在梦中我见你时而哭泣、时而欢笑。你在那里也经历了不少事情吧。即使在仙界，也有生离死别、人情冷暖么？” 　　田地叹息道：“是啊，所以我回来了。” 　　这时使节苏代走了过来道：“两位在聊什么呢。” 　　钟剑心忙整了整衣装，拜万福道：“苏大夫。” 　　苏代恭恭敬敬回礼道：“钟姑娘。” 　　钟剑心虽然身份只是个女官，但是朝内外都知道，她是王后钟无艳的义女和徒弟，又颇受太子爱重。 　　将来成为太子嫔乃至王妃都有很大可能，即使太子只将其当姐姐看，将来也必会以极高待遇嫁入高门。 　　所以朝廷内外对钟剑心都是另眼相待、丝毫不敢有失礼之处。 　　不过话说回来，所有人都不相信，这样娇滴滴的一个大美人，太子真的会便宜其他人？ 　　田地坐起来道：“苏大夫呀，正想找你呢。” 　　苏代施礼道：“太子，有何吩咐。” 　　田地不知从哪掏出两个梨子，抛给苏代一个道：“听说你哥哥苏秦在鬼谷学艺？” 　　苏代见田地吃了，也才咬了一口梨子道：“没错，家兄苏秦确实在鬼谷学艺，与秦国相国张仪是师兄弟。” 　　田地咬了一口梨，漫不经心道：“那你知道鬼谷所在么？” 　　苏代低着头拱手笑道：“知道。” 　　田地微微一愣，他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想着有些线索也好，没想到苏代回答如此干脆：“哦？这等隐秘之处你竟然知道？” 　　苏代将梨子吃完放入袖中道：“是的，孟子和其弟子曾如此评价鬼谷一门——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尤其孙膑和庞涓两位先生之后，鬼谷一门名震天下。 　　我家兄弟三人少年时慕名寻访，多亏大哥苏秦聪敏这才解开谜题、循着线索进入鬼谷。 　　可惜鬼谷一次只收纵横两名弟子，那一次是张仪和我大哥苏秦入选。 　　我和弟弟苏厉旁听两年，学得皮毛亦觉得受益匪浅，后觉得自身资质实难再进一步，于是先行下山。” 　　田地将梨子啃完丢到一旁道：“先生在我面前不必多礼，站直身体，把那果核丢了吧。不过先生这般大才也仅仅学到皮毛？” 　　苏代听到这里，稍稍放松了些，道。”鬼谷纵横博大精深，涉及兵法、政务、外交等方方面面。臣资质浅陋，能学得其中一项就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田地点头道：“原来如此……现在的鬼谷先生其实就是隐居得孙膑先生吧？” 　　苏代道：“没错，上一代鬼谷先生已经仙逝，孙膑先生退隐后继承了这一代的鬼谷先生之位。” 　　“那鬼谷在哪？” 　　“邯郸西北云梦山中。” 　　田地跳下车辕道：“好！明日改道前往巨鹿，使团在那里停歇，你我带着剑心姐一起去云梦山！” 　　“唯！” 　　数日后，赵国都城邯郸王宫，赵武灵王赵雍道：“什么？齐国使团在巨鹿停歇，齐太子地和使节苏代不知去向？这齐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赵丞相肥义道：“君侯，稍安勿躁，若老臣所料不错，齐国此行定是为攻燕一事。不过是不想让我们插手而已。”此时赵武灵王韬光养晦并未称王，而是以侯爵自称。 　　赵雍冷哼道：“哼，齐国屡屡支持中山国犯我国境，我们两国近些年也没少交战，想这么简单就把寡人打发了？齐王也太小看寡人了！” 　　而此时，云梦山中，田地、苏代、钟剑心正在艰难前行。这山中小路都是人踩出来的泥路，湿滑难行。 　　说来也好笑，刚开始三人各背各的行李，走着走着两个大男人的行李就到了女孩子钟剑心身上。 　　钟剑心走在前面回头看着两个气喘吁吁的男人，戏谑的笑着摇头道：“你们俩呀……” 　　苏代一介文人，又养尊处优这么多年，体质早已无法和少年时相比。 　　此时的田地虽然也有六阶的身手，不过大病初愈，这还没缓过气来。两人到底是没有钟剑心八阶武者的体魄和耐力。 第7章 孙膑 　　日落西山时三人才走到山间的一片空地上。只见眼前是一个小桥流水的村落，与外界村落不同的是如此干净、整洁。茅屋错落有致，田地整齐有序。 　　房屋间有各色果树，有的正鲜花怒放，有的已经结出生涩的果实。 　　田地间各种作物一应俱全，田地旁边有黄牛白狗悠闲的晒着太阳，山间溪流里还有一群群鸭鹅寻觅着食物， 　　田地惊叹道：“这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啊。” 　　苏代和钟剑心同时歪着脑袋道：“那是啥？” 　　田地连忙改口道：“啊！我是说这简直是人间仙境啊，话说这就是鬼谷？和我想象中的神秘飘渺形象也差太远了吧。这么接地气？” 　　苏代笑道：“虽不知接地气是什么意思，不过这确实就是鬼谷。都是一些躲避战乱的百姓，在鬼谷先生统领下建起来的。一应衣食住行都可自给自足。你们跟我来。” 　　三人在溪流旁稍事梳洗，整理好衣冠后随着苏代进入村庄，而后在一处稍大的庭院前停下。 　　苏代举手要敲门，田地制止了他，自行上前轻轻敲击门扉。 　　不久后柴门嘎吱打开，走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年青人，他打量了一下三人道：“三位是外村人吧？” 　　田地行大礼道：“齐人田地，敢问这里是鬼谷先生的住所么？” 　　“不是！”年轻人很干脆的回答道。 　　田地再拜道：“那敢问这里是孙膑先生的住所么？” 　　孙膑，孙武后人，鬼谷第一代弟子，与魏国大将军庞涓为师兄弟。 　　他曾被庞涓骗到魏国以膑刑挖掉了膝盖，逼迫他交出《孙子兵法》。 　　孙膑装疯卖傻逃到了齐国，后来以田忌赛马进入齐国决策层，帮助齐国两次设计击败霸主魏国，击杀庞涓。（相关典故有围魏救赵、减灶记、庞涓死于树下等） 　　自此战国第一个霸主魏国衰落，齐国和刚刚经过商鞅变法的秦国成为东西对峙的两大强国。 　　孙膑之名也因此震撼天下诸侯。他功成后归隐，著书《孙膑兵法》流传后世。 　　年轻人再次打量了一翻田地，只见田地身穿朴素的麻布衣服，身上也没有什么贵重装饰。 　　旁边的女孩子除了耳朵上有两个廉价的玉球吊坠，也是一身朴素。看起来并不是什么权贵之人。 　　年轻人眼珠子转了转道：“你们是什么人？” 　　田地从腰间摘下一个纤细的小竹信筒道：“在下是孙膑先生故人之后，这次是为家母送信来的。” 　　年轻人接下竹筒道：“你们跟我进来吧。” 　　走进小院众人发现这院子和普通民居却也没什么不同，只有左面有一片沙地，上面有秩序的画着一些线和符号，沙地上手是一个茅草亭子，亭子中放着一张简陋而整洁的桌子，桌子后是一张茅草编制的坐垫。看样子应该是沙盘和课堂之类的地方。 　　三人走人大厅，拖鞋在坐垫上坐下，那年轻人拿着竹筒走入内室。 　　片刻之后，那年轻人推着一张轮椅走出，轮椅上作着一位六十岁左右、须发有些斑白的长者。 　　那长者看着虚弱，眼神却炯炯有神，其中似乎藏着万千兵戈。他打量了一下田地道：“你就是无艳的儿子？” 　　田地起身行大礼道：“晚辈田地拜见孙伯伯。” 　　孙膑听罢哈哈大笑道：“你这孩子倒是真的颇有些灵性。明明是尊贵的齐国太子，却自称故人之子，又以伯伯相称，我真是想摆架子不亲近你都不行。” 　　田地嘿嘿一笑，依旧做晚辈姿态道：“孙伯伯说笑了，剑心姐把药给我。” 　　钟剑心听罢递给田地一个包袱，田地将他双手捧给孙膑道：“这是母亲让我捎来的药膏，山里潮气重，又没什么好药材。母亲惦念着伯伯膝盖的旧伤，特意寻访名医以上等药材熬制了这些药膏，在旧伤复发时可稍减煎熬。” 　　孙膑点点头，眼中的感慨之情流露无疑道：“无艳……哎……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我只对无艳提过大致的方位。” 　　田地道：“我本来想着到邯郸再细细打听，不想苏代大夫竟然知道准确位置，就在进邯郸前先行过来了。”说罢把苏代让到前面。 　　苏代行师徒大礼道：“先生。”苏代只旁听孙膑讲学两年，对外从不敢称鬼谷弟子，却以师徒之礼待孙膑，倒也颇有尊师之风。 　　孙膑点点头道：“你回来啦，你哥哥出门耕作，很快就会回来。一会儿用完晚饭，你们就住在这里吧。” 　　三人行礼道：“唯。” 　　田地和苏代这一套亲情组合拳打的极为巧妙，姿态够低又不显得卑贱做作。 　　原本孙膑还想摆起架子难为田地一番，把他像其他来求才的人一样打发了。 　　没想到田地绝口不提求才的事，还伯伯长伯伯短，当真是真钢也化作绕指柔。孙膑架子还没摆起来就被化了下去。 　　虽然孙膑大致能猜到田地干嘛来了，可是就是找不到空隙拒绝他。这第一回 合田地算是赢了，极大的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晚饭之后，孙膑的弟子也都回来了，一共三人。苏秦和苏代相见很是亲热了一番，两兄弟许久未见，眼泪汪汪的。 　　掌灯后众人落座，孙膑开门见山道：“无艳在信中说你天生聪慧、有吞吐天地的志向。远道而来恐怕不只是为了送信吧。” 　　田地收起玩世的神情道：“孙伯伯，晚辈此行只为二字：止戈。” 　　孙膑点点头道：“止戈为武，这句话说的倒也有些玄机。可是如今天下纷争，止戈又谈何容易。依我之见，恐怕没有一百年难以成事……” 　　田地打断道：“而且成事者多半是秦国！” 　　孙膑投以诧异的眼光道：“你这话倒是令我吃惊，你竟然能够看破？” 　　田地拱手道：“而今天下以秦齐楚三国最强，楚国大半国土为封君所有，难以聚集国力，守土尚可，统一天下犹如痴人说梦。 　　秦国出身蛮荒，经变法奖耕战，百姓为了过上好日子，打仗不惜性命，其国力只会越来越强。 　　而我齐国虽然富甲天下又坐拥稷下学宫，但是民富则不思战，贪图安乐耽于享受，作战能胜还姑且能争先向前争功，而一旦受挫就会仓皇逃命，齐国士兵也因此遭到各国耻笑，实在难成大事。先生也曾说过：三晋之兵，素悍勇而轻齐，齐号为怯。” 　　孙膑膝盖残废，斜身靠在卧榻上道：“你既然知道，又何必来这里。” 第8章 战国版隆中对 　　田地正襟危坐道：“晚辈来到这里一为不服是为家，二为不忿是为天下。为家是因为为何我齐国百姓富足，而带给百姓富足的我齐王室就偏偏要身死族灭，这不公平！ 　　为天下是因为秦法虽然高效但是苦民，秦国上下没有商贾没有娱乐，只是一味耕战。 　　百年后秦国王族富有天下，而百姓却凄苦无依，犹如蝼蚁一般活着。难道这就是天道么！” 　　田地所言慷慨激昂，将在座的所有人都说的热血沸腾。苏秦、苏代、钟剑心和那两个年轻人都怔住了。 　　孙膑却不以为然道：“就算你有滔天的志向，也无法改变局势、改变一个国家。” 　　田地却斩钉截铁道：“能！不试试怎么知道，我要做的就是变法！以变法扭转齐国的风气、民心，齐国人也曾经尊王攘夷，苦战吞灭了东夷和胶夷。 　　齐国人不怕战，齐国人只是忘记了为什么而战。我需要做的就是让齐国人重新明白—— 　　要守护住自己的财富，乃至于获得更多财富就必须要战！我还要让天下人知道，想和齐国人一样富足，唯一的方法就是变成齐国人！” 　　孙膑是何等人物，已经从这短短几句话中听出了田地变法的大致轮廓，仔细评估之后觉得确实有可行性。只见他沉吟片刻后道：“说说你具体想要怎么做。” 　　田地拱手道：“齐国弊端有五：井田制未彻底根除、户籍管理混乱、军队士气低下、公室把持朝政、封君拥兵自重。 　　井田制和户籍相对好解决，后三条则可以归结为两条——扭转齐国人心和收缴贵族特权。 　　说齐国人心不思战，其实并不准确。世上哪里都会有穷人，更何况齐国还有大量其他国家涌来的流民以及逃奴和奴隶。这些人只要有合适的军功制度就可以化为强有力的军队。 　　所以最大的阻碍还是贵族集团。所以我准备将整个变法变成一个环环相扣的陷阱，让贵族们越陷越深，等他们反应过来也就来不及了……” 　　田地细细阐述了自己整个连环变法的内容。孙膑和弟子们也忍不住不时出言查缺补漏，让田地的设想更加完整、可靠。 　　待田地说完，孙膑思虑片刻后点头道：“你的想法应该可行。经此变法，齐国的根基也就牢固了，不再是建立在随时会流走的商业之上的空中楼阁。 　　而且相比秦国选择的道路，这条路对于天下来说，确实是一条更好的捷径。不过你又如何克服齐国地理上的不便？” 　　田地道：“只要以中山为饵，拉拢住赵国。我齐国西面就可以沿着黄河建立一条相对稳固、平静的防线。 　　之后吞灭燕国以及鲁国等泗上诸侯应该都不是什么难事。等齐国南方就有了以泗水和泰山为天险建立起的稳固防线。问题的关键就变成如何回过头来吞灭赵国了。” 　　孙膑捻须笑道：“很好，你能认识到坐拥太行山脉的赵国在地理上的重要性，而不是盲目去争夺韩魏宋这样富庶的膏腴之地，这很不错。” 　　太行山素有“天下屋脊”的称号，它将这个北方分为东西两半。 　　所以又有扼太行则得天下的说法。其在中国北方的地理位置极其重要。 　　田地拿出自己这几天绘制的天下形势简图道：“没错，有了太行山脉乃至于晋阳（今天的太原盆地），向西南可以顺汾水而下威胁秦国的关中平原，向东南可以俯瞰韩、魏所属的整个中原地带。这就避免了自函谷关向西需要仰攻的不利局面。 　　不过赵国君主赵雍并不是庸碌之辈，想要拿下赵国我需要一个内应。 　　他既要有足够的才智和胆识能够得到赵侯重用，又能不露声色的搅动赵国朝野，为我攻赵、灭赵创造条件。只要拿下赵国，我就有自信率领齐国一步步倾吞天下。”是啊，赫赫赵武灵王又岂是好对付的。 　　“所以，这就是你此行的真正目的。”孙膑如此道。 　　没错，田地此行的目的，就是把那位历史上亲手将自己带进阴沟，中国古代史上最早、最强的间谍——苏秦真正纳入自己麾下。 　　苏秦历史上受到燕昭王赏识，进入齐国作为间谍。他深受成为齐闵王的田地器重成为相国，并且以纵横手段将齐国孤立起来。 　　他也最终成功导演了一出五国合纵伐齐，齐国几乎灭亡，齐闵王被悬梁抽筋的旷世大戏。 　　实际上田地看着这个历史上一路把自己带进灭亡深渊的人，心中的心情也是十分复杂的。 　　孙膑自然不知此中原委，他了解的是——苏秦正是这个任务的最佳人选。他看向苏秦道：“你怎么想？” 　　苏秦此时已经深深为田地折服，田地带给天下的不仅仅是统一，更是一场划时代的变革。 　　苏秦也清楚的明白——这个变革，足以使得这个天下少走上千年的弯路。 　　而此时，这场变革的掌舵者正以炙热额眼光期待着自己的加入充当一个重要角色。 　　最重要的是——这个角色，足以令自己的名字在未来的数万年中都振聋发聩。 　　士人所求无非名利和对自己才能的认可，而田地一次性都给了他。 　　苏秦想到这里果断起身拱手施礼道：“若太子不弃，苏秦愿担此重任。” 　　田地大喜过望，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他起身紧紧握住苏秦的手道：“若得先生相助，胜得百万雄师。我田地以齐国国运起誓——此事若成，我许您相国之位、封万户侯！” 　　以一国国运起誓——这对于一个君王来说是如此沉重，对于一个士子来说更是无上的信任与荣耀。 　　苏秦拜倒在地道：“有太子此诺，我苏秦愿肝脑涂地以报之。” 　　田地连忙扶起苏秦道：“我不要先生肝脑涂地，我要的是先生以心中大才助我平定乱世！” 　　孙膑膝盖残疾，此时半卧在凭几上拈须而笑。他对另外两个弟子道：“田单、乐毅，你们两个怎么看？” 　　二人异口同声作揖道：“他就是我二人，等待了许久的那个足以踏平乱世的明主。” 　　乐毅、田单，听到这两个名字轮到田地愣住了。这两个人都是历史上震烁古今的人物。没想到此行还有如此意外收获。 　　田单乃是齐国公族田氏旁支中的一个普通子弟，历史上他曾经一手将几乎灭国的齐国复国。后来被赵国以五十七座城池交换到赵国，成为丞相。 　　乐毅，这个名字如果你陌生的话。那么如果说诸葛亮都以他为偶像，这你应该有所印象。 　　是的，诸葛亮自比管仲、乐毅中的乐毅就是眼前的这个青年。 　　他历史上作为燕国丞相，推动燕国变法，并率五国联军几乎攻灭齐国。后被田单以反间计驱逐。 　　这两人都是史上著名的鬼谷纵横传人，也是武庙中供奉的七十二位名将之一。 第9章 鬼谷出山 　　孙膑转头对着田地道：“苏秦本来马上就要下山，没想到遇到了你，就跟你去吧。他是足以和张仪抗衡，纵横天下的奇才。 　　乐毅和田单这两个孩子更是文韬武略，上马可指挥百万雄兵破敌灭国，下马可统领一国为宰相。 　　只是还太年轻稚嫩，欠缺的是历练和经验。我准备再带在身边教导几年，之后他们都会成为你的有力臂助。” 　　田地拱手道：“那您……” 　　孙膑自然知道田地心中所想，他微笑着轻捻胡须道：“照你昨晚所说，变法必然触及旧势力的利益，你身为太子需要聚拢人心，不便直接出面主持变法，所以需要另外一个人出面干一些脏活累活。 　　这个人需要有足够的才能、胆识、毅力，又要在齐国有足够的威望能够推动变法尽快实施。老夫思来想去——这个人选恐怕非老夫莫属。” 　　田地五体投地大拜道：“先生，您可想好了。历来变法者多无善终，吴起、商鞅都是如此，变法大成后甚至需要以您的性命平息他们的怒火……” 　　孙膑大笑道：“哈哈！好孩子，老朽今年六十一岁，以这副残破之躯为基石，如果能助你建立起一个千古未有的盛世帝国，那真是幸哉！乐哉！” 　　三位弟子和苏代、钟剑心也感动的拜倒在地道：“师父/先生！” 　　不眠之夜过去，报晓的鸡鸣划破寂静的长夜，初升的旭日照亮了这已经被战火摧残了三百余年的大地——一个全新的时代开始了。 　　此时的战国正处于局势最为复杂、斗争最为激烈的时期，秦国虽强但是一直难以迈出函谷关，对内更是缠身于北方的义渠和南方的巴蜀难以分身。 　　韩魏两国实乃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然衰落但是国力依旧强劲，两国合力依旧可以西拒强秦南破巨楚。 　　楚国此时一代霸主楚威王刚刚去世，楚怀王也是意气风发。 　　他任用屈原、昭阳、景翠等人国力正盛，完全有实力和刚刚崛起的秦国、齐国正面掰手腕。 　　赵国赵武灵王赵雍是不世出的雄主，他正韬光养晦酝酿着一场划时代的军事变革，随时都有可能将赵国推向能和秦、齐并驾齐驱的高峰。 　　与此同时张仪、公孙衍、苏代、匡章、甘茂、司马错、屈原等人纵横捭阖，白起、廉颇、乐毅、田单、苏秦等人正积蓄力量随时都会绽放出万丈光芒，他们的名字将闪耀后世千百年的历史长河。 　　当日，田地一行又在鬼谷停留一夜稍作休整（毕竟前一天一夜没睡）。 　　次日田地、钟剑心、苏代、苏秦一同下山返回巨鹿。苏秦在途中拜别三人，独自行动。田地等三人则返回使团，继续向邯郸进发。 　　几天之后使团到达赵国都城邯郸，赵国宰相肥义出城迎接。 　　使团一行浩浩荡荡驶入邯郸。邯郸地处水陆要冲，虽然比不上临淄却也十分繁华。 　　城外店铺林立、人声鼎沸，反倒是城内清静的多，道路两旁是黄土夯的坊墙。 　　战国乃至汉代城市，尤其是都城其实和唐代之后的城市十分不同。 　　宫殿、官员官邸、军队驻地、国库等就占据了城市的大部分，城内只有一小部分被划为“市”作为交易场所。 　　如汉武帝时代的长安，光宫殿就占了长安城的三分之二。当然城市的尺寸本身也无法和唐代相比。 　　所以城内除了官邸其实没有多少平民，然而城内那点市集显然无法满足人民所需。 　　所以从事商业和手工业的平民都住在城墙外的区域里。城内除了主要几条道路是石砖路其他大多是黄土路，一到下雨天——简直无法描述。 　　这条大路乃是主干道，以石子铺路，也十分宽阔。车队缓缓而行，田地却突然听见一阵嘈杂，车队突然停了下来。 　　钟剑心立马警觉起来，拉出纯钧剑跳出车子，在田地的车子外警戒着。 　　却见两匹棕色骏马自车队前面跑来，马上乘着两名一身红色戎装的少女。 　　为首那女子背背一张弓一壶箭、腰胯短剑，妆容首饰简单干练。 　　但是她佩戴的那寥寥几件首饰也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精品。 　　待她走进，田地掀开帘子下车，仔细打量着这个女孩。却也是一位绝代佳人，英姿飒爽好似一匹漂亮的梅花鹿，比钟剑心少了几分沉稳、多了几分不羁。 　　赵国在战国时代以盛产美女和善于歌舞著称，不少赵女都在列国留下了痕迹。 　　甚至还出现了“邯郸学步”的成语，赞美邯郸人连走路都犹如舞蹈一样好看，更别说真挑起舞来。 　　那女子看了看田地，用马鞭指着他道：“你就是齐国太子田地？” 　　田地心中猜测这位女子身份必然不简单，否则怎敢如此从容的拦截使团车队。于是恭恭敬敬作揖道：“正是在下，敢问小姐是？” 　　却见引路的肥义慌慌张张纵马追来道：“纯熙公主，不得无礼。” 　　他到近前慌忙下马道：“太子多有得罪，这是我王的妹妹，纯熙公主。” 　　肥义在赵国地位颇高，几乎等同赵武灵王的亚父，出口教训纯熙公主倒也不稀奇。 　　却见纯熙公主在马上满不在乎道：“哼，都说齐国男人养尊处优、软绵绵的没有气概，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难得本公主今天射猎回来特意拦下车驾一看，真是没意思。”说罢拨转马头就要离开。 　　田地却也听过此人，这是赵武灵王唯一一个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自幼就深受宠爱，性子颇有些田地坠马前的性格，一个字——疯。 　　不过其本性听说倒是极为纯良，对待仆人百姓颇为平易近人。 　　纯熙公主没走两步就听田地在身后喊道：“公主嫁给我当太子妃如何？” 　　纯熙公主以为自己听错了，勒住马匹回头皱眉道：“你说什么？” 　　田地微微一笑，以缓慢而高昂的语气道：“公主嫁给本太子为太子妃如何？” 第10章 刁蛮公主与赵武灵王 　　田地此言实际就是想杀杀这位刁蛮公主的威风，毕竟作为一个男人当众被人说自己软绵绵……果断不能忍啊…… 　　同时这也是为了在赵国树立威严，让赵国君臣不敢轻视齐国。 　　纯熙公主顿时大怒，搭箭拉弓就要射田地。肥义连忙喝止道：“纯熙！” 　　纯熙公主这才没放开弓弦，当然其实还有另一个更重要原因—— 　　钟剑心已经杀气毕露的闪到纯熙公主的背后，用剑抵住了她的喉咙。 　　两人之间相隔十几米，钟剑心转瞬杀到，着实吓了纯熙公主一身冷汗。 　　肥义颇感尴尬，回头对田地道：“太子的婢女真是好身手啊！” 　　田地却不去理他，对纯熙公主道：“纯熙公主，看来你颇爱射猎呀，你看你身后那个灯笼，你能射的中么？” 　　纯熙扭头去看，只见大约一百米左右的位置有一只灯笼，大约盘子大小。 　　当时的弓箭射程最多七十五米，现代有各种科技加持的弓箭比赛靶子距离也不过七十米。在如此距离上用古典复合弓射击可以说几乎不可能。 　　纯熙公主却二话不说抬箭就射——于是根本没碰着。只见她气呼呼回头道：“射不到！太远了！” 　　田地微微一笑道：“那么我们就打个赌如何，如果我能射中那只灯笼，你就嫁给我。” 　　纯熙心想，你个软绵绵的小白脸净吹牛，如此距离能射中才怪。于是答应道：“好，如果你射不中就……认我做姐姐！” 　　田地谐谑的笑道：“一言为定，剑心姐去把我的弩拿出来。” 　　钟剑心收起纯钧剑，到车内拿了一把弩和几只弩箭。这弩却和同时代不同，加装了托木和瞄准具——望山。 　　弩身和弓弦也是用上好的材质特制的，形制更接近宋弩而不是简陋的秦弩。 　　这是田地清醒后交代工匠参照现代弩特制的，由于时间仓促比起田地心中的样子还有几分差距。不过好在这一路无聊也玩熟悉了。 　　弩是人类发明的第一种带有击发装置的武器，它的属性与枪类似，那就是每次击发时的能量基本相同。 　　这也就十分有利于射击者控制弹道，这也是弩比弓更准确、更容易学习的原因。 　　田地先伸出拇指估算了一下距离，然后接过弩机上弦抵在肩头，大拇指放在嘴里含了一下以感知风向。 　　这一系列动作肥义和纯熙公主都是闻所未闻，看的一头雾水。侍卫们和使团的成员也纷纷屏息凝视投来好奇的目光。 　　苏代则十分担心，要知道这可是外交场合，万一射不中那脸可就丢大了。 　　肥义和纯熙看着田地煞有其事的样子，也紧张起来，万一射中他们的脸也可就丢大了。 　　在万众瞩目之下，田地的世界却十分安静，此时他的眼中只有那个摇摇晃晃的小灯笼。 　　他慢慢调整着呼吸、等待着合适的风向。好像，他又回到了那苍茫的星际战场，他的手中不是一把弩，而是一杆电磁狙击枪。 　　这时一阵风从田地背后吹来，他迅速扣动了扳机。随着一声急啸，弩箭乘风而行“啪”的一声正中那灯笼的正中。 　　苏代一见，立刻带着使团的侍卫和成员们一起山呼起来道：“太子威武！大齐威武！” 　　田地拿开弩机道：“不知公主刚才的话可还作数？”要知道此时田地的位置比纯熙公主所在的位置距离那个灯笼还远十几米。 　　纯熙公主顿时又羞又骚，连忙红着脸、纵马一溜烟的就跑了。 　　肥义眼看情形有些不对，试探着问道：“太子刚才的话可是当真？” 　　田地拍了拍肥义的肩膀道：“相国多心了，小孩子打闹做不得数的。不过就是本太子一时玩心大起想捉弄一下公主罢了。上车吧，天快黑了。” 　　肥义这才放下心来，作揖道：“原来如此，太子请上车。” 　　当夜使团在驿馆过夜，次日田地整理好衣装与苏代入王宫觐见赵侯赵雍。 　　田地心中也早就对这个以胡服骑射而名垂青史的霸王很是好奇，如今要见到真人倒也颇有些激动。 　　走入大殿，只见王座之上坐着一个英俊、健硕的年轻人。他的年纪大概二十多岁，身姿挺拔、目光如电，浑身上下都撒发出自信而蓬勃的王者气息。不愧为是梁启超口中的“黄帝之后第一人！” 　　田地暗自叹息道：“好一个霸王之才！他估计就是我未来二十年的主要对手了！”繁文缛节之后，众人入座开始讨论正事。 　　赵武灵王也就是赵侯赵雍首先开口道：“听闻昨日舍妹在街上对太子多有唐突，寡人这厢赔罪了。” 　　田地回礼拱手笑道：“赵侯多虑了，纯熙公主天真烂漫、不拘小节，倒是活得像太阳一般。在下一时玩心大起，与纯熙公主嬉闹了一番而已。想来，倒是在下失礼了。” 　　赵雍点点头笑道：“不知太子这次随使团前来所为何事？” 　　田地深谙中庸之道，心中想自己在这个未来最强的对手之一面前万不可锋芒太露。 　　于是田地给苏代使了个眼色，苏代会意道：“赵侯，此番我等前来实在是为了拯救燕地百姓而来。” 　　赵雍故作惊讶道：“哦？齐王竟有如此慈悲之心，却不知这和我们赵国何干？” 　　苏代心说装吧你就，口中却道：“燕国陷于战乱已经三年之久，实在是上有燕国王室无道，下有奸臣作乱。我齐王欲发正义之师平定燕地，拯救万民于水火。 　　可是我齐国国力卑微，实在难以独自实现此大业，故而邀请赵侯一同共襄盛举，造福黎民呀。”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赵雍却听得真切——这是齐国要和赵国一起吞并燕国。这倒是出乎赵雍君臣的意料之外。 　　齐国自打败魏国后一向自视甚高，而且齐王一向小气喜欢斤斤计较，这种肥肉按常理必定会独吞。 　　赵国自赵雍即位以来一直韬光养晦，除了打中山在各国征伐中存在感几乎为零。 　　赵国和齐国的关系一向不是很好，此时齐国竟然主动上门想和赵国分这块肥肉，真是出乎意料，莫非其中有诈？ 　　赵雍连忙故作谦逊道：“我赵国区区小国，怎敢和齐国这样的大国一同举大义，实在为难。” 　　苏代冷冷一笑，这是要好处啊，于是道：“哎呀可惜，我王本想事成之后把易水以北、大河以西的阳地划给赵国，另外还有独鹿、屠何……” 　　肥义连忙道：“等等，你说阳地？还有易水以西……难道是武阳？” 　　独鹿、屠何是今天河北省西部，这一带临近赵国的代地，这里土地虽大也很有价值但是对赵国来说与阳地相比，只能算是附赠。 　　关键在于阳地。阳地位于中山国东部，今天河北省南部一带，也就是保定市周边，是齐国和中山国之间的通道。为了争夺这里，赵齐两国没少大打出手。 　　如果此地归赵，那么赵国就可以对中山国形成全面包围的态势。 　　也意味着中山国将会再也无法得到齐国的支援。齐国这个条件，相当于直接放弃了用中山牵制赵国的国策，把中山拱手送入赵国的怀抱——这对赵国的诱惑实在太大了，根本无法抵挡。 　　赵雍和肥义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道：“齐王真有如此诚意？” 　　苏代笑道：“当然，阳地原本属于我齐国的那部分，还请赵侯以大河以东的土地置换，今后我赵齐两国就以大河为界，友好相处。” 　　赵武灵王道：“你是说……” 　　苏代斩钉截铁道：“易地！” 　　易地也就是交换地盘，这在战国中期十分常见。数百年的各国兼并战争，几百个诸侯最终只剩下十几个大国。 　　同时也导致这些国家土地犬牙交错，飞地也不在少数。为了便于治理和防守，彼此交换土地就成了十分有效的方式。 　　此时的黄河在今天的河南郑州附近分为两支，一支名为大河一路向东北方向自今天的海河入海，一支名为济水也就是如今的黄河河道。 　　因彼此征战，此时齐赵两国在大河两岸都有土地、彼此交错。 　　将来齐国吞并燕国，这些赵国土地将能随时把齐国斩成南北两段，这将成为很大的战略隐患。所以齐国为了扩大战略纵深必须把土地交换过来。 　　赵武灵王其实也对黄河西岸的阳地垂涎三尺，易地对于赵国也是求之不得的。 　　苏代见赵武灵王迟疑，眼珠一转做惋惜状道：“不过既然赵侯执意推辞，外臣就只好回禀我王……” 　　赵雍终于卸下伪装，连忙道：“贵使莫慌，容我等慢慢商谈嘛。稍后有宴席，还望太子和贵使赏光。请各位先到偏殿等候，寡人这就着人摆宴。” 　　田地摇摇头心说，这些纵横家嘴皮子是利索，这顿钓鱼一般的骚操作倒是没白瞎苏代和苏秦哥俩嘟囔了大半宿。想到这里田地悄悄在桌子下给苏代竖起了个大拇指。 　　苏代瞟见，略显得意的眉头一挑，那似乎是在说：小意思…… 第11章 苏秦的无间道 　　田地一行人被引领至侧殿等候，落座后侍女端上来酸梅汤、各色水果、点心还有米酒。 　　此时茶还未在各地普及，只有巴蜀人似乎在饮用，记载也很模糊。 　　田地、苏代和使团其他人心平气和的慢慢等候，因为他们知道接下来还有戏码，不过主角并不是他们。 　　赵武灵王这边则开始与众位大臣商量起来刚刚苏代提出的条件：“众位觉得刚才齐国使节提的条件如何？” 　　赵武灵王能够霸业，也是因为他有自己的一批贤能大臣，文臣有肥义、楼缓、仇液等，武将有赵豹、许钧、牛翦、赵希等。 　　赵豹为大将军，首先起头说道：“中山乃是我赵国的心腹之患，而齐国则是中山的后盾，此次齐王提的条件表面上是简单的交换土地，实际上是告诉我国，齐国从此不再干预我攻灭中山的行动。并且让出通道，方便我们用兵。这个诚意不可谓不大呀。” 　　大夫楼缓却担忧道：“可是我们因此介入灭燕之战，是否会引起诸侯不满？我们韬光养晦这么多年，因此就将各国目光转向我们是否值得？” 　　丞相肥义摇头道：“不然，如今强国当属秦齐楚三国。魏韩两国应付秦国就已经疲于应对，断然不会干涉。 　　关键在于秦国和楚国的态度。楚国和齐国刚刚结盟，齐国只要给些许好处就能让其保持中立。而齐国国力也足以和秦国抗衡。” 　　赵武灵王思量一会儿道：“也就是说，齐国将我们拉上战车其实是想靠我们制衡除了秦国的其他国家，秦国自有齐国自身制衡。” 　　肥义点头道：“没错，如果我们两国合力，再加上一个冠冕堂皇的口号，灭燕想必不难。真正让臣担心的是此役之后齐国做大，我赵国处于何地？如果齐国翻脸攻赵，该当如何？” 　　这句话提醒了所有人，大家众说纷纭，一时间难以决断。这时宫人来报道：“君侯，宫外有一名为苏秦的士人，自称鬼谷弟子，说是能解我赵国难题。”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许钧道：“莫非是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的鬼谷纵横一门？” 　　宫人作揖道：“正是，那人说秦国相国张仪正是其师兄。” 　　肥义对赵武灵王道：“鬼谷名头甚大，恐怕有冒名之徒，不可不防啊！” 　　赵武灵王却笑道：“此人既然说能解我赵国的难题，那就正好试他一试。若他确有真才实学，那么我赵国就有机会继魏之庞涓，齐之孙膑、秦之张仪之后得第四位鬼谷门人。 　　那三位可都成就了一番霸业。而且如果此人真有真才实学，那他是不是鬼谷门人又有什么区别呢？”说罢吩咐宫人将来人带上宫殿。 　　只见苏秦缓步上殿，施礼道：“拜见赵侯。” 　　赵武灵王正襟危坐伸出手道：“先生多礼，赐坐。” 　　待苏秦坐定，赵武灵王恭恭敬敬请教道：“不知先生此行，为何而来。” 　　苏秦稳如泰山缓缓道：“在下自家师鬼谷子处学艺多年，刚刚下山就听闻燕国动乱。燕国乱那么齐国必然会趁机出手，可是齐国担心其他国家干涉，又必然会找一个盟友制衡各国。 　　恰恰这个盟友非赵国莫属。在下担心赵国一步走错，耽误了成为天下第一强国的机会，故而特地前来为赵侯献策，也希望能借此博些名声，好在诸侯间换取些功业。” 　　苏秦侃侃而谈，即表明了自己是鬼谷这个“名校”毕业的高材生，也分析出了此事前因后果显示了自己的实际能力，最后又用“天下第一强国”的香饵诱惑赵武灵王。真是让赵武灵王一时难以拒绝。 　　赵武灵王施礼道：“寡人洗耳恭听先生高见。” 　　苏秦一听，心中笑道：果然被香饵吸引过来了，好！看我怎么让你咬钩。苏秦正色道：“若在下没猜错，唯一能打动赵侯的条件，应该就是大河西岸的阳地。齐国也必然会以此为条件。” 　　赵武灵王点头道：“先生果然料事如神。”肥义这只老狐狸却嗅出一丝不和谐的气味，心想：莫不是此人是齐国派来的？ 　　苏秦接着说道：“赵国西有强秦，北有诸胡，东有齐国，内有中山这个心腹之患，可谓腹背受敌、强邻环伺。 　　所以赵国想要强大首先必须解决掉中山，这想必诸位都知道。 　　但是想要解决中山，就必须先稳住各国。中山毕竟不是小国，灭了它必然使得诸侯侧目。 　　那么赵的难题就和齐国一样了——找哪个盟国才能让赵国安然吞下中山呢？ 　　而今秦国意欲东出，打败韩魏不过是时间问题，下一个目标必然是赵国，好在目前韩魏两国还稳得住，秦国又西灭巴蜀北攻义渠自顾不暇。 　　虽然其将来必然成为赵国最大敌人但是几年内应该并不会威胁到赵国。 　　但是想靠他帮赵灭中山，显然不可能。胡人呢？更不可能。那就只剩下齐国这唯一的选择。” 　　肥义冷哼道：“先生又怎知齐国不会图谋我赵国。” 　　苏秦坐直身体施礼道：“这位就是相国大人吧？您是问到点子上了，关键在于判断齐国的战略意图和他下一步的目标。 　　如今齐王提出以黄河为界，那么就代表他也希望在齐赵两国间建立起一道对于双方都相对安全、稳固的国界和防线，以便其集中精力向其他方向出击。” 　　赵豹道：“那么先生，您认为齐国下一个目标是哪里呢？” 　　苏秦道：“如果在下所料不错，除了燕国，那就是齐国的中山、齐国的心腹之患——泗上诸侯。 　　泗上诸侯背后有魏国和楚国，齐国想吞并他们，就相当于和魏楚开战。 　　再加上齐国消化燕国也需要数年之久。在下估计，齐国至少二十年不会对赵国产生什么想法。” 　　泗上诸侯是指以宋、鲁为代表的十几个泗水沿岸的小国，位置在今天安徽、江苏北部、山东南部一带。 　　别看小，他们因为土地肥沃又地处商路交会之处，都富得流油。 　　《战国策》曾说宁可要泗上的十里地也不要赵国的一百里。唐代也有“泗上诸侯谁不羡”的诗句。 　　其中除了宋国其他如鲁国等国土都嵌入齐国境内，齐国自然做梦也想把他们吞了。 　　然而有临近的魏国和楚国的阻挠一直不能得手，三国也就只好一样这么耗着，谁也不敢先动手。 　　赵武灵王听罢直点头道：“善！这样看来齐国的确暂时不会对赵国产生威胁。可是刚才先生说要让我赵国成为第一强国……即使我吞灭了中山也恐怕没有这个实力吧？” 第12章 齐赵联盟 　　苏秦哈哈大笑道：“赵国以北就是一望无际广袤而且肥沃的土地。占有他们的不过是几个野蛮的胡人部族，可以轻易被打败。 　　赵王又何必把眼光局限于中原，与各国一里一城的反复争夺呢？ 　　只要赵侯击败中山后挥军北上，就可轻易扩展土地千里。有了肥沃的土地还怕没有人么？ 　　到时候赵国自义渠和汾河两路南下灭秦，试问天下间还有哪个诸侯可以与赵国抗争！” 　　苏秦这大饼是画的又大又圆，其实谈何容易。就算没有齐国支持，以赵国目前国力啃下中山这块硬骨头也得十几年。 　　北征确实容易，但是把千里蛮荒之地转化成国力又岂是几年能办到的。历代君王开拓莽荒哪个不是经营了几十年甚至几百年。 　　更何况此时北方正在悄悄崛起一个强大部族——匈奴。它很快就会统一草原并成为让中原王朝为之胆寒数百年的强大游牧政权。 　　它的巨大能量远不是尊王攘夷时代那些散碎的蛮夷部落所能相比的。 　　但是至少此时，这个饼确实让没有历史借鉴的赵国君臣垂涎三尺。 　　尤其是素有雄心壮志，被梁启超誉为“黄帝之后第一人”的赵武灵王。 　　赵武灵王起身走到苏秦近前，以大礼相拜道：“先生实乃经天纬地的大才，赵国虽然疲敝，但是本侯愿意以相邦待先生，望先生能助寡人成就大业！” 　　苏秦连忙起身扶起赵武灵王道：“君侯如此大礼，在下实在不敢当。既然君侯如此相信在下，那臣愿意肝胆以报君侯，为君侯成就大业尽一份微薄之力。” 　　赵武灵王大喜过望，拉住苏秦的手道：“今日得鬼谷传人，大业可望啊！” 　　苏秦眼角瞟了一眼肥义，显然肥义面有不悦。毕竟，再大度的人突然被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夺了相国之位，也会感到不爽。 　　尤其是此时肥义联想到苏秦出现的时机、前几日田地失踪以及苏秦对赵国未来方略这几点，对苏秦颇有芥蒂之心——战国时代互派间谍到他国为臣实在是太频繁了。 　　苏秦于是对赵武灵王道：“臣初出茅庐、虽有些许本领却还显稚嫩，实在比不上肥义相国老成谋国。所以相国还是罢了，臣愿先领大夫职衔，待将来立功君侯再酌情提升。也好服百官之心。” 　　两人推辞多次，赵武灵王这才松口道：“也罢……那本侯就先拜先生为上大夫，将来再慢慢擢升。” 　　苏秦拱手道：“多谢君侯。” 　　这套戏码自然是田地和苏秦、苏代事先商量好的。 　　赵国是未来二十年齐国邦交的重要支点，能否在变法期间这个相对薄弱的时间段，保持较为稳定的外界环境，赵国是关键因素。 　　在一些时候苏秦甚至可以以赵国大臣的身份，以赵国为依托给齐国制造更好的外交环境。 　　而且赵武灵王也是一代雄主不得不防，为了避免其对齐国造成威胁，必须有个人在适当的时机给赵王下个套把他往歪路上引——正像是历史上苏秦对付田地那样。甚至在适当时机给予齐国攻打赵国的理由和时机。 　　所以苏秦的任务主要有四个：维持齐赵邦交、阻碍赵国过快发展、离间赵武灵王、为齐灭赵提供条件。 　　此外田地其实还有个私心——把苏秦这么个历史上如此恶心自己的人带在身边多少还是有些心理障碍。 　　与其这样不如物尽其用、人尽其才，让他干回老本行——间谍。 　　长话短说，宴会结束之后，苏秦入赵廷被委任为谈判代表。 　　于是谈判自然顺风顺水，为了给苏秦地位提供垫脚石，田地还“忍痛割爱”把几块对齐国没那么重要的土地让给赵国，并在燕国的分割上做出让步。 　　最终双方商定， 　　1、 黄河两岸两国原有土地互换，双方以黄河为界。 　　2、双方共同出兵燕国平乱。 　　3、在燕国分割上双方以居庸关和涞水为界，自然居庸关等东出太行的关口由齐国控制，以免赵国自太行山脉居高临下攻打齐国。 　　4、双方王室通婚，赵国这边出嫁的人选在田地加冠之前决定。 　　（古人二十岁加冠，方能正式婚配，田地今年十五岁。当然普通百姓在战乱年代为了延续血脉不会那么讲究，然而田地这个地位，却必须遵循周礼。） 　　5、赵、齐两国结为盟友，共同进退。双方若有一方遭到他国侵略视为对两国宣战，经被侵略一国同意后，另一国可直接派军队穿越国境援助。（这就是北约。） 　　盟约期限为十五年，若有违盟约，其国为人神共弃。盟书连同出兵为燕国平乱的檄文一同发函各国，以为公告天下。 　　盟约缔结后，赵武灵王设宴款待齐国使团。席间美酒佳肴、钟鼓齐鸣自是难免，礼节性的酒过三巡后，赵豹道：“听闻太子在入城时于两百余步外，一箭射下灯笼，堪称神射呀！” 　　后世吕布辕门射戟也不过一百五十步，田地目标比吕布大一些不过在古代也堪称是神射了。 　　田地起身向赵武灵王施礼道：“那日冲撞了纯熙公主，不知公主还生我的气么？” 　　赵武灵王一脸神秘的笑道：“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却见纯熙公主自大殿外由一群舞女簇拥着走了进来，不过今日她的一身装束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只见她一身红色绸裙，乍看上去依旧是精干的戎装，只有袖摆和裙摆稍加装饰。 　　妆容和首饰都比前日精致得多，皆是以红色为主调。最亮眼的是她手中提着一把红色剑鞘、装饰颇为华丽的宝剑。 　　只见她走到大殿当中抽出宝剑，却见宝剑也有一道红色剑脊，通体泛着赤红色的光芒。 　　纯熙公主单手持剑向前道：“此剑名为赤霄，乃我家先祖赵盾于世外所得，今日以此剑作舞为宴席助兴！” 　　赵盾，晋国权臣，赵国王室赵氏先祖，以《赵氏孤儿》等事迹闻名于世。赤霄剑历史上后来为汉高祖刘邦所得。 第13章 藏拙 　　忽而鼓声大作，号角齐鸣。原来是乐师撤下了编钟等清丽悠扬的乐器，改用了一些颇有战场杀伐之气的乐器，节奏变得昂扬雄浑。 　　却见纯熙公主随着乐曲迎风起舞，红绸飘洒、在灯光的照射下映衬出它主人的绝世容颜，赤霄击刺、在破空的剑吟中诉说着它主人的飒爽英姿。 　　这剑舞确实精妙绝伦，纯熙公主的容颜和身段也无可挑剔。 　　就是每每与田地目光交汇时，纯熙公主都会狠狠瞪一下他。 　　田地却泰然自若，权当是一种享受了，内心则赞叹道：“果然赵女多妖娆，这野丫头竟也有如此美妙的一面。” 　　一曲舞罢，纯熙公主香汗淋漓、气喘嘘嘘，掌声瞬间雷动，若不是其公主身份，这些男人们怕是要忍不住叫个好什么的。纯熙公主收剑施礼后到赵武灵王身边的桌案里落座。 　　赵武灵王洋洋得意对田地道：“我赵国的歌舞如何？我赵国的公主如何？” 　　田地侃侃道：“世间都说赵舞与郑乐乃是天下最美妙之物，今日观此等剑舞，实在不负盛名更有另一番风味。 　　公主名为纯熙出自《诗?周颂?酌》中的于铄王师，遵养时晦。 　　时纯熙矣，是用大介。乃是当年周王出师凯旋的战歌，纯熙之意为耀眼的光明，表面上纤柔实际上则暗藏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意。 　　今日见公主英姿当真是光芒夺目、英姿飒爽，实在配得上这纯熙二字。” 　　田地这一番马屁文采飞扬、引经据典的解释了纯熙二字的来历，可以说拍出了境界、拍出了水准。 　　杨洒洒一大段话说下来，没有一丝做作之气，实在是拍的公主相当舒服。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只见纯熙公主哼的一声扭过脸去，装作不屑一顾的样子，却满脸绯红，两只闪亮的大眼睛骨溜溜直转，嘴角强忍着笑意。 　　赵武灵王笑道：“太子还真是文武全才，这些日子商谈国事实在憋闷了些，明日本侯准备出城围猎，不知太子可有兴趣一起前往，也让本侯等亲眼见识一下太子神射。” 　　田地尚未答话，却见纯熙公主插嘴道：“你射死物强过我，射活物却未必，我定要赢你一局。” 　　田地笑着拱手道：“那是自然。” 　　赵武灵王大笑道：“好！那就这么定了！” 　　次日猎场之上，田地却并未使用弩机而是使用弓箭，自然是比不过纯熙公主射猎所获多。 　　一方面是让着纯熙公主让她挣回些颜面，另一方面田地也不想让赵国窥破那弩机的玄妙之处。 　　纯熙虽然心知田地让着自己，不过看田地持弓射猎也很认真，这让的倒是没那么做作，纯熙心中也是很舒服的。 　　纯熙公主眼见两人所获相差不多，玩心大起又策马进了林子。 　　田地则回到休憩的地方和赵武灵王、肥义、苏代等人喝酒、赏景攀谈起来。 　　约么一炷香后，林中飞鸟忽然成群飞起，嘈杂声大作。纯熙公主纵马从林中窜出，向着田地等人狂奔，口中大喊：“兄长救我！”众人定睛一看，只见她身后紧紧跟着一头硕大的公野猪。 　　在过去东北人口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野猪山大王。说的是野猪才是山里的大王，尤其是群体中领头的雄性野猪。 　　它脾气暴躁、体型硕大，凶起来老虎都要退避三舍。尤其这东西还皮糙肉厚，现代用猎枪没打到要害都不容易一击毙命，更何况弓箭。那巨大的獠牙顶死山中猎户那是常有的事情。 　　却见这头野猪身上插着好几支箭，公主的护卫也一直在试图阻止野猪，却不想可能是纯熙公主穿的红色衣服太过显眼，那野猪没命似得追着纯熙公主。所有人一时都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田地却处变不惊、一跃而起，抄起兵器架上的一把长矛。他掂了掂觉得太过笨重，于是一把折断三分之一的矛杆，而后拎着短矛就冲了出去。他却没有直冲向野猪，而是向斜刺里奔去。 　　只见田地到了野猪侧面三米多处，一把将短矛当成标枪投出，正中野猪胸部——田地是奔着心脏去的。 　　短矛沉重，近距离投射威力不是弓箭能比拟，直接将飞奔中的野猪撞倒在地。 　　那野猪倒也真是皮糙肉厚，这一枪刺穿肺部却并未伤到心脏。 　　眼看野猪还挣扎着要起来，田地哪会给它这机会，上前一脚踹住野猪道：“你给我躺下！” 　　而后他双手用力把短矛往下一按，野猪心脏被刺穿，瞬间鲜血喷溅。田地躲了一下，到底是溅到脸上几滴血。 　　纯熙公主眼角瞟见田地向后冲去，回头看见了整个过程。眼见野猪已经气绝，她勒马回头，看向田地。田地淡淡道：“你没事吧？” 　　此时田地脸上没有了初见纯熙公主时，故意摆出的那副风流贵公子的浮夸气质。 　　只见他眉头紧锁、眼神坚毅，脚下踏着已经气绝身亡的硕大野猪，浑身上下撒发着凌厉的杀气。 　　再加上脸上的几滴鲜血，这些无一不让田地散发出令人寒毛直竖的英雄气息。 　　而那一声问候，语气严肃而不做作，却出透着几分波澜不惊的关心。 　　很显然这份关心并不是因为她是一位公主、一个美人，那仅仅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并不熟识却需要被人保护的小姑娘，最平凡的问候。 　　这才是原本的田地，在未来世界尸山血海里滚过来的精英战神！ 　　纯熙公主仿佛感到自己眼前流过一条朝阳映射下静静流淌着的大河。自己几乎要沉沦其中。 　　只见她恍惚了一下才答道：“啊！我没事。” 　　田地微微一笑，那副戏谑贵公子的气质再次笼罩全身。这时钟剑心手持纯钧剑跑过来责备道：“你真是的，这种事情叫我上嘛！”边说着边掏出手帕为田地擦着脸上的鲜血。 　　田地嘿嘿地傻笑着，伸手要去捏钟剑心的脸，钟剑心却不耐烦的打开他的手道：“啧，别乱动！” 　　纯熙公主被晾在一边干咳了两声，悻悻的到休憩处下马，去喝闷酒去了。 　　而赵武灵王赵雍此时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他口中嚼着果子对肥义轻声道：“你看到了吧？” 　　肥义点点头道：“看到了。” 　　赵雍冷哼一声道：“哼！藏拙！” 　　肥义也悄声道：“谈判中我也发现，虽然是苏代一直在主持，但是每到关键时刻他都会和田地交换眼神。恐怕这一切田地才是幕后主事。” 　　赵雍愤愤然叹息道：“此子日后必成赵国大敌，可惜如今却动不得他，否则……” 　　这边纯熙公主却蹭到苏代身边道：“苏大夫，那个给太子擦血的女孩是谁呀？” 　　苏代何等聪明，马上听出了苗头，挑着眉毛道：“公主问这干嘛？” 　　纯熙有些慌乱，磕磕巴巴编著理由道：“她……入城那天不是用剑抵着我的脖子吗？我……我总得知道她是谁吧！” 　　苏代装作恍然大悟样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她呀！她叫钟剑心，是我们王后钟无艳收养的孤儿，也是亲传的弟子。别看她年纪才十六岁，那已经是八阶的高手了……” 　　纯熙不耐烦的打断苏代的话道：“哎呀，我不是问这个！” 　　“那您问哪个？”苏代作一脸茫然道。 第14章 凌波微步 　　纯熙焦急道：“哎呀！我是问她和太子是什么关系。” 　　苏代强憋着笑道：“啊！她是自幼和太子长大的青梅竹马，如今是太子身边的女官头领外加保镖。他们二人之间的情感那是甚为微妙啊……主仆、姐弟、知心人等等好像都有点。咦？不对，您问这干什么，莫非……” 　　纯熙略显惊慌，却摆出威武的架子道：“莫你个大头呀！”说罢她就要溜。 　　可惜这句话声音大了些被不远处的赵武灵王听到，呵斥道：“纯熙不得对贵使无礼！” 　　纯熙瞬间缩成一只小猫咪，低头道：“是，兄长。” 　　苏代却诡黠一笑，故意起身行大礼，高声道：“大王莫怪，实在是公主经刚才一幕倾心于我国太子，正向我打听太子的私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赵雍也起了兴趣，虎着脸对纯熙公主道：“哦？纯熙可有此事？”（八卦之心自古人皆有之啊……） 　　纯熙公主被苏代这突然袭击搞得手足无措，慌乱道：“没……没有！” 　　苏代高声叹息道：“唉！小女儿的心态，一时间不敢主动承认也是有的。” 　　这时田地刚刚带着钟剑心走回来，一看这架势、这展开，心中暗道：“我擦，苏代你这僚机当的可以啊！” 　　赵雍见田地回来了，转头问他道：“太子觉得我这个妹妹如何？” 　　田地摆起架势准备先来一波官方吹捧：“纯熙公主天性纯真烂漫又有倾国倾城之容颜，可是……” 　　还没等田地说完，赵雍就打断他道：“纯熙你觉得呢？” 　　纯熙一脸委屈道：“这个……不好吧……” 　　赵雍偏偏嘴：“诶……你当日赌约本就输给了太子，太子也提出要娶你为太子妃。这就是缘分呐！ 　　就这么定了！先订婚，我马上给齐王修国书。等太子一加冠，马上成婚，以成两国秦晋之好啊！” 　　纯熙还是纠结，被赵雍狠狠瞪了一眼，怒哼道：“嗯？” 　　纯熙这才勉强答应下来道：“那行吧……”说罢背着人蜷成一团，好似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猫咪。 　　田地苦笑着心想，这倒是给我点思考应变的时间啊，这架势不接着都不行了。 　　不过看了看纯熙，要说自己对这个天真洒脱又美丽动人的丫头一点不动心那是鬼话，是个男人对着这样的女孩，都会荷尔蒙加多巴胺分泌过多。 　　田地翻着白眼心想：“算了，白捡了个国色天香的老婆也算是赚到了，爱情可以慢慢培养嘛……”想着想着还露出略显猥琐的微笑。 　　钟剑心见势狠狠踩了田地一脚，田地看向她时，她又等着大眼睛皱起鼻子对田地虎了一个脸。 　　其实赵武灵王如此积极促成此时自有自己得算盘，并不完全因为八卦——或许吧。 　　田地文武双全，又有故意藏拙的心思气度，赵武灵王实在不放心。 　　他安排纯熙公主的目的其实和田地安插苏秦的目的差不多。反正齐国未来王后这个缺还空着，先占上总是没错的。 　　苏代则是早就调查清楚，这个纯熙公主最受赵王宠爱，而且天性善良纯真。把她作为和亲的目标是最为合适的选择。 　　几日之后，使团行李物资打点完毕，次日就要离开邯郸。苏代闲谈时提到：“我听说呀：赵国邯郸女子有一种舞蹈称“踮屣”。这种穿着无跟小鞋而轻轻踮起脚跟而用脚尖舞蹈的动作，十分曼妙动人。 　　从驿馆伙计那里打听到邯郸城中最近一家叫银月坊的地方有一位舞姬名动邯郸，明天就要走了何不去一饱眼福？” 　　田地心说这古代也没什么娱乐，这舞蹈听起来有点像后世的芭蕾舞，去看看也是个新鲜。于是他就和苏代、钟剑心穿上便服前往银月坊。 　　月光照耀之下这银月坊的装潢倒也光彩照人，无数灯笼挂在这二层小楼内外，把小楼照的灯火通明。 　　走入坊间，往来有不少赵国的达官显贵和富商巨贾，田地一行低调行事，在二楼要了个僻静的独立雅间坐定。 　　这四面围着的天井中是个一汪池塘，池塘底部铺满了白色的鹅卵石，反射出水光使得室内格外明亮。 　　池塘中央是一个不大的石质舞台，此时被四块淡蓝色绸布围了起来，每块绸布上端都系着两根绳子，并且有一个木质的边框。 　　绳子通向二楼有几个伙计在那等候——这是十分简单的机关，拉动绳子绸布自然会升起，而后成为天井上方的几块棚幕。不过在战国时代这也算是颇有新意的设计了。 　　琴瑟、箫笛、编钟等乐器渐渐响起，交织出一支悠扬飘渺的曲子，这曲子十分清雅，颇有几分阳春白雪的意蕴。 　　坊内的嘈杂声渐渐平息下来，众人屏息凝神着舞台，期待着接下来的表演。 　　四道幕帘缓缓拉起，那舞台中央只有一个曼妙的蓝裙女子，遗世而独立。 　　浅蓝色的纱裙笼罩着曼妙的身姿、披帛纱巾挂在雪白的肩头，脚下是两只没有脚跟的浅蓝色高跟鞋。 　　耳边响起歌姬的吟唱——正是诗经中的《国风?卫风?硕人》 　　硕人其欣，衣锦褧衣；齐侯之子，卫侯之妻； 　　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斯。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 　　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硕人敖敖，说于农郊。四牡有骄，朱幩镳镳。翟茀以朝，大夫夙退，无使君劳。 　　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罛濊濊，鳣鲔发发，葭菼揭揭。庶姜孽孽，庶士有朅。 　　歌词中描写了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而在舞台中随着歌声翩翩起舞的那个美人，竟然满足了人们对歌词中那位美人的所有遐想。 　　这舞蹈动作确实与芭蕾舞类似，以踮起脚旋转为基本动作，但是配上随着旋转开合的长裙、在空中飘洒的丝带，那是一种决然不同的美丽享受。 　　田地脱口而出道：“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说的就是眼前这般美景吧？” 　　苏代点头道：“公子好诗句啊！” 　　一曲舞罢，全场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沉浸在了那曼妙的舞姿中。不知过了多久，场内才逐渐响起了雷鸣的掌声。 　　然而一个人的突然出现使得掌声戛然而止，只见那人走出占据着一楼最好位置并且一直遮着纱帘的雅间，却是赵国相国肥义！ 第15章 羽楚 　　前文说过，肥义在赵国地位等同亚父，赵王都要尊奉，更何况这满朝文武。那地位绝对是超然物外，颇有史上吕不韦的架势。 　　只见肥义拍了几下掌，然而那清脆的掌声在这寂静的大厅中却显得颇为诡异，只见他微笑道：“姑娘果然是绝代风华，过几日就是老夫的生辰，不知姑娘可愿赏脸前往老夫的府邸之中舞上一曲为宾客助兴？” 　　在那个时代，舞姬入达官贵人府内献舞十有八九还要献身……所以那些只卖艺不卖身的舞姬是不会前往私人府邸的。 　　只见那姑娘拱手道：“相国大人亲自盛情相邀实在是小女子的荣幸，不过我银月坊一向只在坊内演舞……” 　　肥义冷哼着打断道：“哼！不就是因为这是君后的产业么，她对本相也要礼敬三分呀。” 　　那姑娘却依旧不卑不亢道：“相国您看不如这样可好——待您生辰之时不如包下这银月坊，小女子等愿意免费为相国和您的宾客单独演舞一日。” 　　肥义冷笑起来道：“呵呵，这银月坊能装下几个人，再说怎么说也是风月之地，我一国相国寿宴办在这里算什么？你不必再唐托，下句话告诉我你去还是不去就是！” 　　那姑娘俯身五体投地跪在石板的舞台上，言语中没有恐惧和慌乱，只听她用轻柔而坚毅的声音缓缓道：“相国赎罪，小女子实不能从！” 　　肥义扬天大笑：“好！好！好！那今天我就烧了这银月坊，你就好好守着这破楼吧！” 　　说着他身后仆役就要举火烧楼，坊内原本屏息凝神的众人一时之间慌乱起来，不少人眼看就要夺路而逃。 　　却听二楼响起一个年轻男子凌厉的声音：“肥义相国好大的威风啊！”循声而去，正是田地站在二楼栏杆后俯视着肥义。 　　肥义连忙收起威风，满面堆笑行礼道：“太子地，您怎么也在这，明天就要离开了，难道不好好休息一下么？” 　　田地趴在栏杆上啃着一颗果子，漫不经心似得懒洋洋道：“我想着我大老远来一回，怎么也得给父王、母后带一份像样的礼物回去吧。想来想去这邯郸就属歌舞乃当世一绝，尤其是前日在宫中看到的纯熙公主那绝美的舞姿，至今恍如依旧在眼前，久久不能挥去。 　　于是我就想着能不能带一个邯郸最好的舞姬回去，也让父王母后高兴一下…… 　　这不，没想到却被肥义相国抢了先，还要烧人家房子。要不……等这位姑娘从齐国回来，您再烧？这点面子您还是能给我的吧？” 　　田地满面春风，慢吞吞、笑眯眯的说着话，好像丝毫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然而他凌厉的眼神告诉肥义，这个面子还是给了为好。 　　一个舞姬对于肥义来说实在是不算什么，他倒也不会因此去得罪盟国的储君。 　　尤其是刚刚肥义的愤怒其实多半是因为面子被弗了，而造成的一时急怒。田地却也在话语中扎扎实实给肥义搭好了台阶。 　　肥义烧楼本就担着得罪赵国君后韩氏的风险，此时就坡下驴、退后一步，他就从得罪两个权贵变成卖两个权贵的面子。 　　这样稳赚不赔的生意，精明如肥义自然算的明白。不过他毕竟是一国的宰相，凡事必会比寻常人多想一步。 　　他从田地刚刚一番滴水不漏的话语中，扎扎实实品出了这个年轻人处事、说话的精明和厉害之处—— 　　让你办事，你还得在心里跟他说声谢谢。这样的才智当真是个难缠的敌手。 　　肥义想到这里，面上却堆笑作揖客气道：“哪里……哪里……老夫也正觉得送给齐国的国礼不太够。这样吧——不止这姑娘，连这里的乐队、歌姬一起，就一同送往齐国。费用也不需要太子自己破费，我赵国国库掏了，您看怎么样？” 　　田地抱拳做感激状笑道：“那就劳烦相国了……本太子明天可就在驿馆等着了，大人可不要食言哦……” 　　田地缓步下楼路过那舞女身边，却见那舞女依旧畏惧于肥义的权威还在那里跪着。 　　于是田地伸出一只手将她扶起来，那舞女顺势起身，却似乎因为膝盖酸痛，一个踉跄差点扑到田地怀里。 　　而田地却本能的后退了一步，只用双手轻轻扶住了那绝美的舞女。 　　那舞女抬起头怯怯的看了一眼田地，而后连忙后退，行了一个万福。 　　离近了看，这舞女的姿色果然越发摄人心魄，清幽的体香也扑面而来。 　　娇羞慌张的神态，配上那双忽闪忽闪的美丽眼睛，更是增添了无限的韵味。 　　然而田地却似乎视若无睹得微笑着悄声道：“姑娘放心，此去齐国仅仅是献舞。我以太子之尊担保，之后你可以自择去处。”而后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离开了。 　　那舞女望着翩翩离去的田地三人深深做了一个万福，脸上的惊慌和娇柔逐渐收敛起来。 　　她面色凝重、口中喃喃道：“未想到他却真是一个君子。” 　　她又哪里知道，这是一个心中还暗暗装着另一个女人的男子，即使他们今生都无法再见了。 　　他，又哪里会那么快就把心房打开。对其他女孩的谦恭有礼，不过是条件反射罢了。 　　更何况，贵为齐国太子的田地美女见得多了，想要也随时可以得到很多，免疫力自然也高得多。只要他没把心思放在这个上面，色诱他本身就很难。 　　即便如此，见惯了寻常纨绔子弟轻薄无礼的舞女，见田地对她一个舞女如此翩翩有礼，也足以在她心中翻起别样的浪花。 　　肥义也在门口表面上恭恭敬敬、躬身施礼送田地一行人离开，而在衣袖下的脸上却露出诡异的笑容。 　　次日清晨驿馆门前，银月楼昨日的那名舞女携带一名琴师、一名歌姬以及一辆马车来和使团汇合。 　　那舞女找到田地向其翩翩一个万福施礼道：“羽楚多谢太子昨日仗义相救。” 　　田地伸出一只手隔空示意免礼道：“姑娘莫放在心上，反正我本来也准备邀请姑娘去齐国的，帮你不过是顺手而已。” 　　羽楚起身依旧微微低着头道：“太子说笑了，为了邦交安稳，太子完全可以不必为了妾身这一个小小的舞女得罪肥义丞相。 　　以太子的机智恐怕也不愿意在他国宰相面前过于绽露锋芒。 　　更别说邯郸的舞女多得是，太子大可以另寻他人。太子可以行善举却不露痕迹，妾，却不可忘此大恩。” 　　田地心中微微一笑心想：这女子倒是心机通透的很，竟然把事情看的如此明白，自己倒也不需要辩解什么了。和这样的聪明人相处，倒还真是件身心愉悦的事情。 　　田地想到这里仔细去瞧那羽楚姑娘。只见羽楚姑娘今日依旧是一身浅蓝色帛裙，钗环首饰也是以蓝、白色为主，清淡典雅犹如一支盛开的兰花。 　　她抬起头来，眼波流转闪烁着犹如湖水般清澈的光芒，好似那清晨兰花上的两点露珠。不禁让人感叹世间竟有如此清丽动人的女子。 　　若说姿色，钟剑心和纯熙公主倒也不差，不过年纪到底小了些。 　　而羽楚姑娘已经18岁了，又饱经世事浮沉，所以气质风韵完全与那两人是两个档次。 　　和她相比，钟剑心和纯熙公主暂时只能算是小姑娘而已了。 第16章 故事 　　田地见她们只有三人，奇怪道：“你只带这两人么？” 　　羽楚点头道：“是的，其他的我想在齐国也能找到，这要稍加排练便无大碍。只有这两人乃是无法替代的。” 　　田地这才明白，点点头又道：“肥义不会找你那银月楼的其他人麻烦吧？” 　　羽楚低下头掩口轻笑道：“刚才您还说只是顺手相助，现在看来您确实是个好人。您尽管放心，那银月楼是君后的产业，昨夜相国一时愤怒烧了，君后却也不会追究太多。但是如果相国过后还要纠缠，那就是相国理亏了，在君侯那里也不好交待。”” 　　田地恍然道：“原来如此，姑娘请上车吧，我们这就出发。” 　　一行人各自上车，使团车队缓缓向城外驶去。 　　赵武灵王携群臣送田地一行使团离开。离开邯郸城没多久，田地正在车内和钟剑心说笑，却听见车窗外有人敲击。 　　田地推开车窗抬头吓了一跳，却是纯熙公主一身红色干练戎装骑马在车窗外同行。 　　田地诧异道：“公主，你干嘛来了？” 　　纯熙公主骑着马摇摇晃晃道：“哎呀，我没去过齐国，听说临淄繁华天下无双。我自己去又不敢，这正好有你们顺路，就捎我一路呗……” 　　田地趴在窗框上道：“您别告诉我你是偷跑出来的！” 　　纯熙嘿嘿一笑，田地只觉脑子嗡嗡直响，他一拍脑门大喊道：“停车！叫苏代过来！” 　　车队停下，苏代从队伍后面一路小跑过来道：“太子有何吩咐。” 　　田地跳下车指着纯熙公主道：“你派个人回去，告诉赵侯他妹妹丢了，在我这。” 　　苏代看了看纯熙公主若有所悟，欢快道：“好嘞。”然后一溜烟去安排去了。 　　纯熙公主见状翻身下马，拉住田地的袖子可怜巴巴撒娇道：“不要啊……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 　　田地嫌弃的甩开袖子道：“哎呀……别这样好不好，男女授受不亲！这事没商量。好嘛，回头再摊上个诱拐公主的罪过，那可就是涉及邦交的大事了！” 　　纯熙公主依旧不依不饶纠缠了大半天，田地只好退一步道：“好吧，只要赵侯同意我就带着你。” 　　纯熙公主似乎还不太满意，但也只好答应道：“好吧……” 　　车队继续前行，傍晚车队在一片空地停下埋锅造饭，不久后炊烟四起众人围在篝火旁各自吃食。 　　只有纯熙公主可怜巴巴的在旁边看着，咽着口水——她显然没出过远门，完全没想到要带干粮。 　　田地也是故意整她，没有他的点头，谁敢去给她送吃食——除了钟剑心。 　　最后还是钟剑心盛了一晚肉粥端给纯熙公主道：“公主殿下饿了吧，来吃吧。” 　　纯熙公主连忙笑眯眯接过来道：“谢谢剑心姐姐……” 　　羽楚姑娘也早就于心不忍，可是碍于田地不好公然去送吃食，本打算人们不注意时再去。 　　如今见钟剑心这位田地的贴身近侍去了，也没见田地反对，于是也取了几块肉干送给纯熙公主。 　　田地嚼着肉干，看着有说有笑的三人，倒是突然觉得这情景，有点像女大学生在投喂路边的流浪猫咪。 　　想到这里田地不禁会心一笑，心想：纯熙公主今年才14岁吧，在那边她这年纪不过才是初中生，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 　　好在赵国礼教不重、民风淳朴，又得兄长庇护，她才能活得这样洒脱。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如果不是遇上自己，她过几年多半就是会被指婚给某个权贵或者和亲给某个王子。到时她又能否像现在这样发出这样纯真的笑声呢？ 　　这时送信的人骑马追上了车队，到田地跟前道：“赵侯说他准许纯熙公主去齐国游玩一番，不过尽量不要暴露她公主的身份，还请太子多加照拂。不久赵国会派出使团带礼物回访齐国，到时再将公主一同接回即可。” 　　纯熙公主等人见信使回来，也连忙跑过来，听完信使的话纯熙公主对着田地露出得意的笑容。 　　田地笑着摇摇头道：“行吧，你赢了。” 　　纯熙刚要欢呼起来，田地却打断道：“不过约法三章，第一、从现在开始你不是纯熙公主，而是赵纯熙。是我朋友的妹妹委托我照顾。 　　第二、必须听我的话，否则我就让人把你绑了送回邯郸去。 　　第三、从现在开始自己照顾自己，衣食住行不会的剑心姐教你，但是没人专门伺候你，受不了的话自己回邯郸去。” 　　纯熙委屈巴巴道：“好吧……我尽量……” 　　田地此举是为了给她去一去自己身上的公主脾气。不过看了看可怜巴巴的她，还是叹了声气，递给纯熙一个果子道：“给，坐下吃吧。” 　　纯熙这才笑眯眯的接过果子坐下道：“哦！” 　　当夜，晴空万里，一弯新月被璀璨的银河包围。微风中带来山林中特有的清新气息，也带来了夜出觅食鸟兽的咕咕叫声。从“梦中”醒来后这景色田地似乎永远也不感到厌倦。 　　不一会儿纯熙拉着羽楚和剑心跑过来道：“听说你之前坠马昏迷做了好长好长的梦，你说给我们听听呗。” 　　田地瞪了一眼钟剑心，剑心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田地敷衍道：“谁没做过梦呀，有什么好讲的。” 　　纯熙不依不饶道：“可是听说你醒来后成熟了好多，你以前比我还疯呢。” 　　田地心说：呵呵，你还知道自己疯啊。 　　羽楚却也故意附和道：“我也很好奇，是什么样的梦把一个放荡的纨绔子弟变成了指点江山的贤明太子。” 　　田地心说反正说出来也没人信是真的，于是答应道：“好吧，但是要保密，不要对任何人提起。羽楚姑娘，你可否吹奏一个曲子，光听故事有些枯燥。” 　　羽楚取出竹箫，清幽的箫声缓缓响起。田地道：“我在梦里是不过一个平民百姓，有着慈爱温柔的母亲和严厉唠叨的父亲。他们都是普通的工人，我大学毕业后也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 　　直到战争突然降临……于是我参了军……那一天我终于终结了一切，以为也终结了自己。没想到的是一觉醒来，我竟然回来了，回到了我原本的家中……” 　　故事说完，纯熙公主哭的稀稀拉拉的，眼睛都肿了。钟剑心坐在田地身边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而羽楚姑娘却若有所思道：“难道真有那样一个世界，即使是我这样身份卑贱的人也能得到所有人发自内心的尊重？” 第17章 蚍蜉 　　田地靠在石头上仰望星空道：“至少在我眼中你和剑心、纯熙并没有什么区别。我如今所做的努力，目的之一就是让这样的世界尽早到来，让这世界少走些弯路。” 　　纯熙打断道：“你刚才说什么？我和剑心姐在你心中地位一样？” 　　众人一听，瞬间都满头黑线心想：这丫头关注点怎么和别人不一样……不过也难怪，青春期的女孩儿正是情感波动最强烈的时候。 　　羽楚却接着急切的问道：“这真的有可能么？” 　　田地心说当然了，不过总不能让我跟你讲一遍《资本论》吧。 　　于是想了想道：“当然，简单来说现在天下万民分为三六九等，其实根本原因在于整个社会产生的财富不够。 　　你想象一下如果社会产生的财富足够每个人丰衣足食如贵族般，那还有分阶层的意义么，剩下的只是分工不同而已。 　　不过要实现这一点，还要所有人有足够的社会意识，国家也要有相当完备的社会体制。 　　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却也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实现的，少说也得千年沧桑。 　　这些即使是我梦中的世界也并未完全做到，更是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只要你愿意付出努力，那就必然会赢得应有的尊重。 　　人与人之间虽然并非完全平等，但是绝大部分人只要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去，那你就一定能找到自己应得的位置。” 　　羽楚眼中闪烁光芒，那是渴望自由和尊重的光芒。在这个时代，即使她如何优秀，她也仅仅是达官贵人掌中的玩物，只能自己靠着不屈的灵魂坚守着那最后一丝卑微的尊严。 　　而如今突然有人告诉她，有那么一个世界，她也能受到所有人的尊重—— 　　像一个人那样平等的尊重，而且那个世界是可能实现的。她的心中泛起难以抑制的波澜。 　　羽楚这个名字出自《诗经?蚍蜉》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于我归处。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于我归息。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于我归说。 　　翻译成白话文就是：蚍蜉的羽翼如此雪白美丽，心中却忧愁自己将去往何处，将在何处安息。 　　感叹的是蚍蜉生命短暂又贫贱如蝼蚁，连自己去往何处、在哪里死去都无法决定。这个名字确实十分适合羽楚的境遇和身世。 　　田地接着说道：“我在那个世界的书上看到这样一句话觉得极好：我希望庆国之法，为民而立，不因高贵容忍、不因贫困剥夺，无强加之罪。 　　我希望庆国之民，知礼仪、守仁心，不以钱财论成败，不以权势而屈从。同情弱小、痛恨不平，危难时坚心智，无人处常自省。 　　我希望这世间，人人都能成为自己这片领土的王——人人生而自由、生而平等。 　　原文我记不太清楚了，不过大致应该是这个意思。我所能做的，也不过是让这一天早一点到来而已。” 　　羽楚泪流满面道：“你准备怎么做？” 　　田地道：“首先我需要让齐国先强大起来，而后我要率领齐国一统天下，并在天下实行新法。 　　当然想要建立我梦中那样一个天下，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绝非我这一生所能企及。 　　但是至少，我可以构筑一个坚实的基础，为后世指出一个正确的方向。 　　并且向日后千秋万代的人说：看那里，那就是你们梦中的世界，奔跑吧，终有一天你们会抵达那里。” 　　羽楚听罢，起身整理衣冠，而后郑重得向田地施礼道：“愿你能早日成为这天下唯一的王！” 　　田地微笑道：“多谢你的祝福。” 　　纯熙却道：“你要做天下的王……那我王兄……” 　　田地扶着纯熙的肩膀道：“这你王兄心中也很清楚，虽然我们暂时联手，但是总有一天我们将会迎来决战。 　　放心，那一天到来如果我赢了，我会保你王兄和你的家族有一个好的归宿。如果我输了……” 　　纯熙连忙眼泪汪汪道：“我会祈求我王兄也给你同样的待遇，哪怕以性命相逼。如果他不答应，我就陪你……” 　　说到这里纯熙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在说什么，连忙边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边红着脸跑回了自己的帐篷。 　　纯熙的慌乱驱散了刚刚一时间十分沉闷的气氛，大家笑着看着她离开，也纷纷告辞回自己的帐篷安眠。 　　而钟剑心在服侍田地回车子的时候，突然感到后颈汗毛直立，她马上抽出纯钧剑挡在田地身前。 　　田地道：“怎么了？” 　　却见钟剑心直勾勾看着远处的树林，而后大喝一声。树丛中一只不知什么动物，应声逃进深山。 　　钟剑心这才收剑道：“可能是山中的什么野兽，见自己被发现了也就逃跑了。你上车休息吧，我守夜以免它再折返回来。” 　　钟剑心不亏是小小年纪就入了八阶境界的高手，直觉果然敏锐。 　　刚刚树丛中藏着的不止是野兽，还有一个人。此时那人正一头冷汗的躲在树后，一动也不敢动，直到次日使团启程。 　　一路无话，数日后使团马上就要离开赵国境内，正好路过一个城镇。 　　于是使团准备在这个城镇里唯一一家驿馆歇歇脚，也补充些补给。 　　田地和钟剑心在驿馆门前下车，羽楚姑娘也下车走了过来。 　　田地伸了伸筋骨道：“唉呀，这破路，我都快被颠散架了。回头真得想办法加个避震改进一下车子，就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钢铁。” 　　他自言自语话音刚落，只听破空之声转眼就至，却是一支弩箭。 　　钟剑心眼疾手快以纯钧剑的剑身将弩箭拨开，抬头就看见对面二楼有一人持弩还要再射。 　　钟剑心扬手将纯钧剑抛出，正中那人心窝。而后只见钟剑心飞身而起，跳到二楼去取回宝剑。 　　田地心知不妙，回身伸手去拔车内自己的剑，却突感耳后生风连忙躲避。 　　两把剑正砍在车上，却是刚刚在驿馆门口摆摊的两个商贩。 　　随行护卫也反应过来，要过来支援，一时间杀声大起，又有更多刺客冲出阻碍护卫行动。 　　那两个小贩明显是这群刺客中身手最好的，不下于七阶上。田地手无寸铁只能借车子掩护，一路躲避。 第18章 刺杀 　　钟剑心取回剑往下一看大惊失色，连忙跳下来截住一个刺客，另一个刺客依旧紧追田地。 　　那刺客身手不赖又是死士，钟剑心奋力搏击竟然一时间无法拿下。 　　关键时刻，一支羽箭自远处射来直奔追着田地的刺客，那刺客也不含糊，回身挡开那羽箭。 　　不过好歹走神给了田地喘息之机。田地回手到车内抽出自己的配剑湛卢，趁那刺客回过头还没反应过来的当口一剑封喉。 　　远远望去却是赵纯熙持弓射出的箭，田地竖起大拇指示意：干的漂亮。 　　这时所有刺客都已经被陆续被杀或制服，被俘获的却纷纷自杀。 　　让田地没想到的是羽楚也提着一把宝剑，浑身是血的跑了过来，看来是杀了不少刺客。 　　田地看了看她道：“姑娘会武啊……” 　　羽楚收起宝剑道：“防身而已。” 　　田地笑道：“我看未必吧，雪霁也是名剑呀。” 　　就在大家刚刚放下戒心还未重整防御的当口，一支弩箭趁机射向田地。 　　这支箭角度极为刁钻，田地看不到、羽楚也无法格挡。千钧一发之际，羽楚猛地上前用肩头撞开田地，羽箭直接射穿了羽楚侧胸。 　　那刺客被钟剑心一剑格杀。这场刺杀从一开始引开钟剑心，再到抓住所有人以为刺杀结束放下戒心的一瞬间的绝杀，可以说布置的极为精妙。 　　田地忙扶住羽楚，羽箭射穿了羽楚的身体，血流如注。田地抱起羽楚高喊道：“苏代你去布置防御，剑心你去取剪刀、针线、纱布、蜡烛、止血药、雄黄粉、还有烧开放凉的热水，针线还有纱布放到开水里煮沸一刻再拿来。” 　　田地将羽楚侧放在床上，用剪刀把箭头剪掉（箭头上的倒刺就是妨碍取箭的），好在攻击距离很近，箭头穿透了身体，否则开刀取箭头又会扩大伤口。 　　田地取了一块布叠起来让羽楚咬着，然后缓缓拔出箭杆，羽楚疼的身体一直抽搐。 　　拔箭并不能像电视剧里那样一把拔出，箭杆粗糙的表面会和血肉产生十分大的附着力，这样只会让创口扩大。 　　伤的位置略显尴尬，田地检查和处理伤口需要脱下羽楚外衣，只得道：“姑娘我失礼了。”略微检查一下后，田地稍安心——好在没伤到肺部，否则几乎无法避免恶性感染。 　　钟剑心取来田地所要的东西，只有针线和纱布还在煮，田地只好先用止血药和雄黄粉压住伤口。之后东西备齐这才开始处理伤口。 　　忙了半日，这才总算完事。羽楚在缝合伤口时疼的晕了过去，田地处理好就退出了房间让她休息。 　　这时郎中到了，开了几副药方，田地安排人去配了。没有抗生素的时代只能靠中药抑制感染，促进伤口愈合。 　　晚饭时苏代道：“你说是谁安排了这么大一场刺杀。” 　　田地冷哼道：“这还用猜么，必然是子之的死士。他知道赵齐两国联手他已经没有活路，只能想办法让我死在赵国境内，才有可能阻止两国联盟。 　　不过他这倒给我送了一份大礼，公然刺杀他国太子。呵呵，我看灭燕之役还有哪个国家有脸阻止我齐国。” 　　次日田地到羽楚那里探望，却见羽楚已经梳妆完毕，准备下楼。 　　田地见她面色苍白，于是道：“不如你在此休息几日吧。” 　　羽楚笑道：“没事，未曾伤到要害，也好在你处理的及时。这么漂亮的手法，我还未曾见过。” 　　田地笑道：“你忘了我在梦里是干嘛的，处理外伤不过是基本技能。嗯……你为何要舍身救我。”田地突然问道。 　　羽楚坐了下来道：“或许，我憧憬着你要创造的那个世界吧。” 　　田地靠在门边沉吟道：“羽楚，出自诗经?蚍蜉。你的身世一定十分飘零吧。” 　　羽楚惨然笑道：“我的父母都是乐师，早年带着我四处飘零，就给我起了羽楚这个名字。后来有幸被君后招入宫中，并在君后示意下开了银月楼。 　　我自幼喜欢跳舞，练舞再辛苦我也不在乎。只是长大后每一次登台，那些出身高贵的男人们的态度，都让我感觉到自己不过是一个物件。或许你能有一天能让像我这样出身的女子，也能过上常人的生活。” 　　田地摇头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说过，我只能让那一天来的更快。你有生之年怕是看不到了。” 　　羽楚释然道：“至少你真正的把我当成一个人来看待和尊重。为了这份尊重，你也值得我去救。” 　　田地点点头道：“也罢……好了，马上要出发了，我先下楼了。”说罢扭头往外走去。 　　羽楚却突然道：“我是肥义相国派来的细作。” 　　田地却头也不回挥手道：“我早就猜到了。” 　　数日后一行人终于返回临淄，王后钟无艳在城外迎接。钟无艳一见田地就拉着他的手道：“听说你们路遇刺杀，你没受伤吧？” 　　田地笑道：“母后放心，没有受伤，是羽楚姑娘帮我挡了最危险的一箭。” 　　钟无艳拉着田地上了自己的车道：“就是你请的那个舞女？” 　　田地点点头。钟无艳感叹道：“我一定要好好谢谢她呀……” 　　进入宫中，齐王早已在大殿率群臣等候。田地与苏代上殿，拜见后道：“儿臣与苏代大夫出使赵国，幸不辱命。现呈上齐赵盟约和姻亲文书。” 　　齐王接过文书笑道：“内容寡人已经收到通报，我儿此行居功至伟啊，这下我齐国伐燕之役十拿九稳了。” 第19章 灭燕 　　田地施礼道：“此行苏代大夫才是首功，儿臣不过略加佐助而已。另外还请父王在发往各国国书中加上一条，燕国子之公然刺杀我齐国太子，士可忍殊不可忍，我齐国伐燕上承天道下顺民心。谁若逆天而为，阻碍我伐燕义举，当为天下唾弃。” 　　齐王点头道：“吾儿气度才干实在难得。苏代大夫此行你也辛苦了，稍后论功行赏。” 　　苏代躬身拜谢道：“多谢我王，多谢太子。” 　　田地落座道：“不知伐燕所需可准备妥当。” 　　匡章出列道：“一应兵马粮草，以及行军路线、地理情报等等都已准备完毕。待秋收之后即可起兵伐燕。” 　　众臣商讨各项事宜之后，田地回到东宫。赵纯熙和羽楚已经在钟剑心的安排下安顿下来。 　　之后一段时间倒也风平浪静，赵纯熙时不时就拉上田地出外游玩不说，还和时常来东宫探望的钟无艳混的熟悉起来。 　　钟无艳本是剑客，赵纯熙这自然洒脱的性格倒是很合她的脾气。 　　羽楚养伤期间也一边调教着乐队，只是身份低微倒也不引人注目。只有田地带着钟无艳来探望、感谢过几次。 　　田地忙里偷闲改进了一下弩机，又托苏代找了几个工匠扩大肥皂生产。 　　作坊设在海边荒无人烟处，一方面方便获取贝壳和海藻做原料，另一方面利于保密。田地采取秘密生产超高价售卖的炒作策略。 　　一时间齐国的上流贵族圈都开始流行起来，最夸张的时候一块肥皂要拿等重的黄金来换。 　　田地对于割这些贵族的韭菜倒也割的心安理得。田地短期的目标是不但要割齐国贵族的韭菜还要割列国贵族的韭菜。 　　割的差不多了再普及，毕竟生产量也一时提不上来，等真提上来了工艺秘密也就保不住了。 　　转眼秋后，从齐国五都云集来的大军在河间地集结。田地从齐宣王那里讨了监军之权，前往集结地誓师并跟随伐燕。 　　校场之上，十万大军云集，旌旗猎猎、战马嘶鸣。别说，齐国军队战斗力一般，这军械服装倒是十分整齐精良。 　　田地登台道：“此次出兵伐燕，为的是拯救燕地百姓于水火。此战，我大齐乃是仁义之师。本太子逢王上之命执掌监军之权，唯一节制的就是这军纪，自普通士卒直到大将军匡章，我都有先斩后奏之权。 　　在此约法三章：擅自劫掠民财者斩！奸淫妇女者斩！ 　　擅杀平民者斩！士卒犯戒伍长不能阻止斩伍长！伍长犯法百夫长不能阻止斩百夫长！类此执行直至匡章将军和本太子！” 　　田地的声音借由传令兵响彻整个校场，底下瞬间发出嗡嗡的嘈杂声。 　　在古代，破城劫掠三日基本是必备流程，齐国军队贪财而且军纪散漫尤其是如此。 　　田地早有准备接着道：“当然作为补偿，原本要充公的府库财物此次一律分发给众将士。为避免彼此争夺产生冲突，此次进军途中的几个大城以及燕国国库、王宫宝库、子之相府都会以营为单位抽签选定分给哪个营。 　　到时候各位能拿到多少，可就看各营参将的手气了，尤其是那燕王宫的府库……” 　　这下才响起了阵阵叫好声，毕竟谁也知道平头百姓的财富哪有国家府库中的多，尤其是谁抽到了王宫宝库那就真的发财了。 　　正是这种未知几率的刺激，最能激发人的欲望。近年风靡的猜盒和之前的彩票以至于赌博都是这种原理。 　　长话短说，稳定了军纪，又有匡章将军坐镇，伐燕之路异常顺畅。 　　不过一开始倒还真有不信邪的齐军掳掠百姓。田地根本一句废话都没说，带着人冲到现场，当场直接全部格杀。 　　生生砍了整整两个百人队，两个百夫长还想争辩，田地直接捅了他们个透心凉。 　　千夫长赶到，还没等辩解，就被田地抹了脖子。周围围观的人都深深吸了一口冷气。 　　随后田地将这些人的尸体挂在军营外一整晚，整个齐军一片哗然——想象一下两百多具尸体一字排开悬吊起来的情景。 　　第二天拔营，所有齐军都看着这些尸体，吃饭、拔营、整队然后出发。自此齐军军纪好的吓人。 　　目睹全程的钟剑心，看着浑身是血的田地，才深深理解了这个田地已经不是那个少年了。 　　虽然心地依旧善良，但是杀伐决断绝非常人可比。他怀柔时善良的像圣母，杀伐时冷血的像恶魔。 　　再说燕国这边，百姓乃至于士族、各级官员本来早就厌倦了王族和子之之间毫无意义的相互攻伐，再加上齐军这一路秋毫无犯的吓人。 　　燕国百姓纷纷箪食瓢饮、夹道欢迎齐军，甚至偷偷打开城门欢迎齐军入城。 　　田地算是真真的见识了一回，原本只能在书本和电视上才能看到的这盛世景象。 　　有百姓的拥戴、军纪的束缚、府库财物的吸引，齐国军队的士气、军纪好的让匡章这个久经沙场的悍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子之的军队一触即溃，燕国百姓打开燕都蓟城的城门，齐军兵不血刃入城。燕王哙和子之被愤怒的民众剁成肉酱。 　　一进城田地就请匡章亲自前往燕国宗庙保护，以免乱军冲击毁了人家宗庙落下口实。 　　另一边亲自率亲兵入王宫将宫中王眷集中到一处保护，至于宫中财物自然是任抽到的齐军劫掠。 　　赵国大军也从代地出发攻到燕国都城下，不过他们绕了一圈军纪再差一点，比齐军晚到，都城的财物是一点没捞到。 　　田地怕他们入城劫掠到时候说不清楚，于是亲自到赵军大营阻止其入城。 　　而后田婴押送粮草到来，田地也下令开放燕国粮仓，以此来收拢因连年征战饱受饥荒的燕国百姓的人心。 　　跟随田婴来的孟子看到这情景也不禁感叹道：“这就是我梦想中的仁义之师啊……”心中再次坚定了要扶持这位齐国未来君主的决心。 第20章 青青子衿 　　次年开春，燕国王族安置、官员派遣交接、与赵国土地划分交接、恢复生产等等繁琐事由处理完毕后，田地和匡章率领齐军满载财物返回临淄。 　　为了避免齐军在自己离开后劫掠闹事，田地特意除了边境上的驻军之外，把带去的齐军都带走了，当地由新任命的官员重新招募兵勇维持治安。 　　说实话这半年多田地看着这群齐军就感觉自己站在一个马蜂窝上，日日提心吊胆，生怕有个什么导火索就把他们点炸了。他越发觉得成立一支纪律严明的新军实在是十分必要。 　　回到临淄，田地等得到的是英雄般的迎接。齐宣王摆开盛大的宴席，迎接田地等人的归来。 　　田地先行回到东宫沐浴更衣，这刚刚收拾完，钟剑心正帮他整理朝服。却见羽楚姑娘在门口敲门道：“太子方便么？” 　　田地整了整衣冠回头笑道：“羽楚姑娘啊，伤怎么样了？” 　　羽楚施礼万福道：“劳太子挂念，早已经好了，今日会应前日之约到宫中献舞。倒是太子这半年车马劳顿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田地抖了抖身子，还是觉得这宽大的朝服颇为不便，但也只得忍着。 　　钟剑心却道：“可不是么，天天都一惊一乍的，夜里都要醒来好几次。” 　　田地掐着腰笑道：“如今总算尘埃落定了。不过羽楚姑娘你今天要是献舞的话，穿的严实点舞蹈也不要有挑逗动作，否则我可不能保证你能顺利出宫。我父王也是男人啊……” 　　羽楚抿着嘴笑道：“你也是男人，我看你怎么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呢？” 　　田地抛了个媚眼道：“谁让我该看的都已经看到了呢……” 　　羽楚立刻想起田地为自己疗伤的情景，瞬间满脸羞得绯红，低头羞臊得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钟剑心一巴掌拍到田地后脑勺道：“不正经！” 　　田地捂着后脑勺道：“哎呀，剑心姐小心好不容易梳好的发髻……” 　　而后正色对羽楚道：“姑娘只管放心去跳，今夜之后我就送你出宫。” 　　听到这里，羽楚心中咯噔一下似乎丢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 　　羽楚不禁在心中苦笑道：是啊，我毕竟是赵国细作。 　　羽楚恭恭敬敬、尊卑有序的给田地行了个礼道：“那妾就不打扰太子了。”而后匆匆离去。 　　这时赵纯熙的小脑袋不知从哪冒出来，撅着嘴嫌弃道：“你惹羽楚姐姐伤心了。” 　　田地嗔道：“去！”而后一脸严肃前往大殿参加宴席。 　　大殿之上觥筹交错、钟鼓齐鸣，充斥耳间的无非是一些彼此称赞的客套话罢了。 　　田地最讨厌这种歌功颂德、虚模假式的场合，尤其是今天。 　　于是他只是礼节性的敬了父王、母后和几位重臣的酒之后就静静的坐在那里——等候已经迟到了半年的那一场舞蹈。 　　悠悠然的歌声响起，嘈杂的大殿逐渐安静下来。歌声中身着青蓝色衣裙的舞女们簇拥着进入大殿，正中的正是羽楚。 　　这羽楚倒是真听话，别说露胳膊露腿，连脸都用青纱遮了起来，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短短清唱之后，钟鼎琴瑟之声响起。 　　羽楚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即使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也难以阻挡她绝世的风华。脚下是无跟的精致小鞋，身上是青色绸裙。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置彼周行。 　　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这歌词由诗经中《子衿》和《卷耳》两首诗经组合而成。描写了女子对远行未归的心上人，那如痴如醉一般的思念。 　　那女子每每睹物思人，每日都要登上城楼眺望，每一日都好像过了好几个月，思念深沉之时也只能纵马山野、醉酒消愁。 　　羽楚随着歌声旋转、跳跃，仿佛已经忘记了自我，把这场舞蹈仅仅当成是一场宣泄。 　　她的眼睛总是下意识地看向田地，然而每每与田地目光交汇，却又立刻躲开。 　　一曲舞罢，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沉浸在这绝美的舞蹈和那女子对心上人的淳淳思念之情中。而此时羽楚最后一个动作，正是低头对着齐宣王的方向。 　　就在这时，突然因为刚才激烈的舞蹈动作，蒙着羽楚面容的纱巾缓缓脱落。 　　羽楚心中一慌，下意识的看向她最为警戒的对象——齐宣王。 　　那双澄澈犹如犹如秋水一般的眼睛，还闪烁着濯濯泪光，其中荡漾着还未褪去的忧愁和刚刚闪现出的慌张。 　　犹如用大理石精雕细刻而成精致面容，洁白犹如春雪一般的肌肤上浮现花蕾一般娇嫩的红晕。朱唇因惊恐而微微开启，露出月牙般洁白整齐的皓齿。 　　那一瞬间，大殿内所有能看到羽楚面容的人们，都深吸一口凉气发出了“哦”的一声赞叹。 　　如果有一件东西——你只能看到它的一角，而那一角就已经如此美妙。 　　于是你只能憧憬着、想象着它美丽的全貌，你的好奇心不断被推到最顶点。 　　突然，它的全貌毫无预兆的展现在你面前，而且比你想象中还要美好。这种反差带来的冲击是难以想象的。 　　羽楚原本的遮掩反倒成就了这一刻的惊艳，她那慌张而幽怨的眼神在齐宣王眼中是那么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齐宣王都看傻了，许久之后都难以平复心中的激情，咽了一口唾液，用激动的发抖的声音对田地道：“我儿啊……你这礼物……实在是……” 　　田地咬咬牙心说：“坏了！” 　　赶紧起身离开坐席，跪倒在羽楚身边道：“父王！其实儿臣自赵国出使归来的路上，正是这位女子为儿臣挡下了一箭。儿臣也亲自为她处理胸口的伤口。我们早就已经……还请父王成全……” 　　这时候田地要是说自己已经答应羽楚仅仅是进宫献舞，而不是献人之类的。 　　以此刻齐宣王已经顶到脑门的荷尔蒙百分之百不能信，还会怪罪田地坏自己好事。到时候他就是用强也要把羽楚姑娘收入宫中。 　　此时此刻能让齐宣王恢复理智的唯一说辞就是——抱歉老爸，这美女您儿子已经收了，您总不能舔着脸和儿子抢女人吧？ 第21章 耙耳朵 　　此时此刻齐宣王的表情可以说非常……精彩，他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奔驰而过，愣是在那吭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坐在齐宣王身边的钟无艳见势，悄悄伸出手狠狠掐了齐宣王一把。 　　齐宣王疼的差点叫出声音来，他努力保持着神情自若，扭过头看向钟无艳。只见钟无艳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冲他使了个眼色。 　　齐宣王在老婆和儿子双重打击下这才逐渐恢复了理智。只见他尴尬的清了清嗓子笑道：“嗯嗯……甚好！甚好啊！如此绝色佳人才配得上寡人如此优秀的太子啊……儿子啊，你好福气啊，那歌声中女子思念的人不会就是你吧。好了，自己带回宫里去吧……” 　　田地和羽楚听着齐宣王语气虽然有些不舍倒是还算和蔼，这才松了口气拜谢之后退下。 　　是夜，宴席散后，齐宣王在寝宫内看着自己有些青了的大腿道：“王后啊，你下手还真狠呐。” 　　钟无艳此刻刚刚宽完衣，站在那里掐腰道：“有意见？” 　　齐宣王连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笑道：“没有……哪敢呐……” 　　钟无艳微微一笑坐在齐宣王身边，盖上被子，然后戳了一下齐宣王的脑袋道：“我要不掐你，你还真想跟儿子抢女人啊！你看你今天那副为老不尊、色迷迷的样子！你要真想扩充后宫，我给你挑几个就是。” 　　齐宣王忙揽住钟无艳满嘴甜言蜜语道：“哎呀……哪能呢，有你不就够了。” 　　钟无艳撇撇嘴嘴道：“啐，油嘴滑舌、鬼才信……” 　　齐宣王对这个国色天香、巾帼不让须眉又聪敏果敢的妻子倒还真是又爱又惧又离不开。 　　敢当众掐君王大腿的女人不多，隋文帝皇后独孤氏算一个，朱元璋的马皇后算一个，侠客出身的钟无艳算是第三个。 　　话说回来齐宣王的才干只能算是中等，若是没有钟无艳这牛匹的驯夫力，齐宣王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王还真就两说。 　　次日早晨田地前往齐宣王宫中请安，齐宣王依旧沉浸在伐燕胜利的喜悦中—— 　　毕竟此战仅仅用半年时间就兵不血刃扩地千里。这在斗争激烈到白热化，甚至连一城一地都要反复争夺的战国中期简直是一个天大的奇迹！ 　　齐宣王斗志昂扬道：“地儿啊，如今我齐国国力日盛，你看我们下一个目标应该是哪国呀。” 　　田地心说果然得意忘形了，于是正色施礼道：“父王，儿臣尝闻，人在悬崖边上骑马时小心翼翼一般不会出问题，在平地上奔驰时却会常常摔倒。 　　此外又有登高易跌重的说法。一时的成就臣子们可以弹冠相庆、忘乎所以，但是父王乃是一国之君，还请无论何时都能保持冷静从容。” 　　齐宣王听罢尴尬一笑轻轻咳了两下，整理了一下心情，缓缓坐下道：“你说的对，父王我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田地叩首道：“儿臣失礼了。” 　　齐宣王笑道：“你说的对又谈何失礼呢，父王我呀就是容易得意忘形，不过好处是能听的进别人的意见。你不必多心，且说说你觉得我齐国下一步应该往哪里走。” 　　田地再拜后起身道：“多谢父王。父王，天下人都说这天下的财富一半在齐国，可是我们为何却只能和秦、楚分庭抗礼而不能将其击败呢？” 　　齐宣王叹息道：“还不是我齐军战力不足，为各国耻笑。当年孙膑先生也曾说过：三晋的士卒一向悍勇，十分鄙视我齐军，说我齐军是懦夫一般的军队。 　　（三晋之兵，素悍勇而轻齐，齐号为怯）寡人也曾经和匡章王弟商量过，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田地笑道：“没错，因为这个问题不仅仅是军事问题。我齐国军力不强根本原因在于我齐国士兵都来源于士族阶层和各贵族、封君的私兵。 　　他们平时日子过得富足，我齐国的军法战胜了奖励微薄，战败了惩罚轻微，他们又怎会在战场上拼命呢？” 　　齐宣王想了想确实是如此，道：“可是如何解决？” 　　田地指了指门外的大树道：“父王您看那大树，又粗又壮也有几百岁了，那是因为他根基扎得牢固。我齐国军力要强就要改变兵源，为了改变兵源就要清查户口并有效管理，这样一来就需要一个高效的地方和中央管理体系。 　　有了兵源还要有完善赏罚的体制，这就要有明确的土地管理制度。等等等诸多问题都要解决。” 　　齐宣王打断道：“你的意思是要深彻变法？” 　　田地点头道：“没错，自百年前齐桓公任用管仲变法，我齐国这些年国土不断扩大，国家制度也只是修修补补，是时候把这些全部整理一遍了。 　　父王和先威王肃清吏治等手段只是让我齐国富了起来，要强还需要从根本入手。 　　只有根基牢固了，树木才能长得更高而不至于被风雨折断，国家也是一样。 　　所以眼下其实不能太过急于求成，去伸展枝叶。树大招风，要想在狂风中屹立不倒，应该先把基础扎牢才是。” 　　齐宣王听到这里叹息道：“父王我何尝不知，只是没有可堪大用的变法贤才呀。莫不是你要出头主持变法？” 　　田地摇摇头道：“儿臣年纪又小，一没有足够的才干、二没有声望如何主持大局？不过先前出使赵国，儿臣倒是给您找了一个大才回来。” 　　齐宣王好奇道：“哦？是谁？” 　　这时乐毅推着孙膑出现在宫门前。齐宣王一见孙膑大喜过望，连忙起身到近前施礼道：“先生您怎么回来了？当年您不辞而别可是让寡人心痛不已啊……” 　　孙膑笑道：“还不是太子殿下精诚所至，老朽也就只好再次出山了。” 　　齐宣王看了看田地又看了看孙膑，似乎明白了什么道：“莫非先生就是太子举荐的变法贤才？可是当年寡人请您主持变法，您坚持推辞了……” 　　孙膑点点头道：“是啊，当年老朽只是一个兵家，实在难以担起变法重任，如今老朽闭门苦学多年，自觉已经大成，这才敢下山挑此重担啊。” 　　其实孙膑没有说出口的一个原因是，当时他看不到在齐国变法的未来。而今有了田地的支持自然就不一样了。 　　齐宣王大笑道：“哈哈，如此甚好！先生归齐真是我齐国的大喜事啊！” 　　孙膑示意齐宣王近身而后轻声道：“今日太子举荐我之事，对外万不可提及太子找回我是为了变法。之后变法如果有得罪人的地方也不可将太子牵扯其中。太子乃是国之储君，将来继位还需凝聚齐国的人心呐。” 　　齐宣王躬身道：“还是先生目光长远。“然后回头道。”地儿，寡人和先生有事要谈，你先回去吧。” 　　田地会意，起身拜别退下。当日齐宣王和孙膑长谈，孙膑将变法轮廓和作用讲给齐宣王听。齐宣王听罢称颂不止，齐国变法由此开启。 第22章 离别 　　回到东宫，赵纯熙立刻找上门来道，拉着田地的手就往外拽，边走边说道：“你怎么才回来，羽楚姐姐马上就要走了。” 　　这半年来赵纯熙和羽楚在东宫中朝夕相处，赵纯熙天真烂漫也从不摆公主的架子，她撒欢的性格也很容易受到其他人喜爱。所以两人的感情甚是融洽。 　　田地一脸无奈的看着赵纯熙心想：“这傻孩子，怕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吧。” 　　两人来到宫门前，羽楚已经打点好行装，正准备登上马车。 　　羽楚见田地赶来，眼中闪烁了一道光芒，然而又迅速暗淡下来。 　　羽楚走近田地施礼道：“太子怎么有空来送妾。” 　　田地略显尴尬道：“啊，刚刚从父王那里回来。姑娘的酬劳可拿到了？” 　　羽楚点点头，低着头也不敢去看田地道：“已经装车了。” 　　两人一时无话，气氛一时间尴尬起来。羽楚半响后才道：“太子昨夜对王上所说，我们早已……是什么意思。” 　　田地微笑道：“自然是成为了朋友。” 　　羽楚咬了咬嘴唇道：“我还以为你说的是……” 　　田地苦笑着摇摇头道：“不这么让人们以为，你又怎能安然走出王宫。” 　　羽楚怅然若失道：“这样啊。” 　　两人一时无话，田地半晌后才道：“姑娘接下来准备去哪里？赵国恐怕是回不去了吧。” 　　羽楚凄苦一笑道：“太子不也说过，妾身是一只蚍蜉，也就只好随风而去了。哪里又能决定的了自己的命运呢？” 　　田地心中亦有不忍，只得踱步背身道：“人生在世，犹如沧海横流，谁又不是蚍蜉啊……即使是如我这般身份，也难免要挣扎求存，欲有所得就要有所舍，还望姑娘莫怪。” 　　羽楚施礼道：“妾身明白，您今后的道路充满荆棘，是绝对不能冒险的。时辰不早了，多谢太子相送，妾身告辞了。” 　　羽楚毕竟是赵国间谍，田地又怎会冒着变法泄密的风险，留她在身边呢？ 　　为博红颜一笑，弃家国于不顾，将母亲和所有亲人置于险境，那才是真正的不负责任。 　　田地转过头喊住羽楚道：“姑娘且慢。”而后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里面似乎包着什么。 　　田地将它递给羽楚道：“姑娘救命之恩在下终身铭记，无论何时如果姑娘遇到难处，只管将此物托人带给我。天涯海角在下定然竭力相助。”说罢躬身拜别羽楚。 　　羽楚也施以回礼，登车启程。马车缓缓驶动，羽楚打开手帕，里面正是当日田地从羽楚身上剪下的箭头。 　　羽楚再也难以控制自己，将箭头捧在心头，泪水簌簌而下、痛哭流涕。 　　田地耳中隐隐听到羽楚的哭声，回过身来对着渐渐远去的马车深深作揖。 　　口中喃喃道：“抱歉了羽楚姑娘，你的情义我实在无法接受。” 　　赵纯熙看了看田地又看了看远去的羽楚车架，撅着嘴道：“坏人！”说罢转头离去。 　　田地怅然若失回到宫中坐下，这时钟剑心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是几十个铜钱。 　　钟剑心将它递给田地道：“新钱币已经铸造好了，你看一下。” 　　田地拿起一个铜钱，看着这外圆中方的黄色钱币，口中喃喃道：“孔方兄啊，你就是我齐国变法的基石啊。孙膑先生那里送去了么？” 　　钟剑心点头道：“已经送过去了。” 　　此时齐国王宫，齐宣王和孙膑眼前也摆放着几十枚钱币。 　　孙膑道：“如刚才和大王所说，齐国的问题有六个：度量衡混乱、官制陈旧、田亩户口管理混乱、公族把持朝政、封君拥兵自重。 　　而这钱币就是变法的第一步。之前我齐国度量衡的换算十分混乱，有七进制、三进制、十三进制、十进制，普通百姓常常弄错，计算起来颇为麻烦。现如今都改成十进制，便于计算和学习。 　　而之前我齐国采用的刀币，也有诸多弊端，如携带不便、重量偏大、尺寸不一等等。 　　今后都以此币为单位。一个钱币重为一枚，十枚为一两，百枚就是一斤。钱币直径为一厘，十个就是一存，一百个就是一尺。 　　这样一来，将度量衡和钱币制度相连，不但有利于新度量衡的扩展，也有利于钱币的流通。 　　今后齐国百姓拿着这钱币就能完成生活中所有的交易和测量。 　　在接下来的变法中，各级官吏如果在度量器具上动手脚，有缺斤短两、虚报尺寸等等不法行为百姓只要对照钱币尺寸、重量也能及时发现。 　　此外新收的燕地也用的是刀币，但是又和我齐国不一样。强制其使用我齐国刀币难免会有抵触情绪，而两地同时更换钱币，会有利于燕地尽快化入我齐国。” 　　齐宣王拿起钱币仔细观察，只见其一面写着大齐、一面写着通宝，内外边缘都有一个窄窄的边框。 　　齐宣王道：“这边框是……” 　　孙膑笑道：“大王有所不知，民间不法商贩常以挫边之法从钱币上挫下铜屑，然后再铸成新钱，这样一千枚就能多出十枚钱，如此一来钱就越来越小。 　　这对市场秩序影响极大，而且我们以后渐渐将铸币权回收，这损失也将会由国库承担，十分不便。 　　有了这边框和百姓自发的监督，我们再言明收税不收边框破损的钱币。这样一来就能杜绝此种现象。” 　　齐宣王点头道：“此法甚妙，将度量衡和钱法拴在一起，这样市场就会规范很多。也利于我们之后丈量土地等变法措施。寡人会尽快与众卿家商议具体事宜，颁法施行。对了，这钱币是谁造的？” 　　孙膑道：“是太子把都城周边所有造币厂都买了下来，合到一处生产的。如果没有问题，他们很快就能造出一批标准钱币分发给各级官吏和铸币厂。 　　另外，将铸币权改由国家指定授权的法令也需要尽快实施，毕竟如今这钱币对重量成色等都必须有严格管理才行。” 　　齐宣王惊讶道：“那小子哪来这么多钱。” 　　孙膑笑道：“王上可知如今贵人间流行一种名叫肥皂的清洗用品。” 　　齐宣王点点头道：“知道啊，寡人也用着呢。此物虽然好用可是极为昂贵。” 　　孙膑笑盈盈从乐毅手中接过一卷竹简递给齐宣王道：“这是太子让臣转交给王上的，目前肥皂一物的流水和收入。” 　　齐宣王看了一下之后惊道：“我的天哪，这么大一笔钱……”（这就是奢侈品的暴利） 　　孙膑笑道：“太子说由于此物刚刚起步，扩大生产等还需大量资金，等稳定下来就会移交给王上。不过以后每月流水都会报给王上。” 　　这是田地多的心眼，如此巨额的资金如果隐瞒不报，一旦露馅齐宣王很难不起疑心，到时候田地的太子地位就会受到动摇。 　　此刻就主动曝光账目，并言明以后会移交给王上，就是为了消除齐宣王的疑心。 　　齐宣王笑道：“移交就算了，给寡人的话，寡人又找谁去经营？又有谁比这个国家的储君更可靠？每月报一下账目就是了……” 第23章 孔方君 　　不久之后，诏书颁布：铸币之权收归国家，原私人所有的矿山和铸币厂都一律由国家出资赎买。 　　三年后国家税收只收外观完好得方孔钱，市场上不得再流通刀币。 　　（此举目的为尽快将刀币全部回收，推动方孔钱流通。）并且从次年（即公元前313年）开始全面使用新的度量衡器具和换算方法。 　　此法颁布多少触及了贵族得权益，毕竟大部分私人铸币厂都掌握在他们手中，不过既然提出高价赎买，他们碍于齐宣王的权威也就没说什么。 　　收回钱币铸造权，不只是为了提高钱币质量，更重要的是把金融控制权收回到中央手中。 　　而田地将钱币重量、尺寸统一的做法，还很大程度上抑制了假币的出现。 　　因为此时的假币主要方式是改变金属比例，而这样必然会导致钱币重量变化。 　　一时间全国上下青铜制造业马上红火了起来，铸造新量具和钱币都很紧急，青铜业迅速扩大。 　　不过铸造和赎买两项这支出实在庞大，国库铜钱如潮水般涌出，如果不是富庶如齐国，其他国家还真扛不住。 　　这一日，田地正在自己的铸币厂巡视，在他的指导下，铸造钱币由硬模铸造改为了软模铸造，也就是翻砂法。 　　原本铸造钱币以铜、陶等为模具，模具寿命有限而且铸造质量会随着模具使用次数而逐渐变差。 　　翻砂法以沙子为模具，成本低、效率高、质量好，这本是唐宋才普及的技术，反正原理简单田地直接提前搬过来了。 　　而且田地还普及了流水作业法，这种方法使得每个人能专注于一项工作，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 　　毕竟新钱币所需何止千万枚，必须在下一步变法前大体完成新钱币普及。 　　田地正巡视指导着工作，赵纯熙神神秘秘的过来笑嘻嘻对田地道：“相公啊？累了吧？呦……看你脑袋上全是汗，这里到处是炉子热死人了。”说着就要拿着手帕给田地擦汗。 　　赵纯熙正值青春期，来齐国这一年来越发出挑的了，不过撒欢的个性倒是一点没变，田地没少被她整。 　　看着赵纯熙这一反常态的贤淑模样，田地打了一个寒战，连忙后退几步道：“咱俩还没成婚呢，注意称呼！有事快说！” 　　赵纯熙笑嘻嘻勾勾手道：“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帮你解解暑。” 　　田地回头看了看钟剑心，意思说你知道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么？钟剑心笑着耸耸肩摇了摇头。 　　田地整了整衣装道：“去就去，怕你啊，别说这作坊里还真是热。” 　　铸币作坊在城郊淄水边上，三人骑马好久才到了临淄城墙附近的商业区。 　　这里位于临淄城外，店铺和各种作坊林立，是临淄真正的商业中心。 　　赵纯熙在一个酒肆跟前停下。田地下马看了看，这条路是自己前往铸币厂的必经之路。 　　这酒肆印象里倒是开了好几个月了，生意一直相当火爆，自己却是一直没来过。 　　田地跟着赵纯熙走入走入这家颇有些简陋的酒肆，却见里面客人清一色的男子，还有不少达官显贵家的公子。 　　其中有认识田地的连忙起身行礼道：“太子殿下，您怎么用空到这市井中来了。” 　　田地眼神一扫，却看见了匡章家的公子田威，这小子性情直爽，没什么坏心眼，一直都是被他父亲严格管教的。 　　其性情倒是和很多纨绔的宗室子弟不一样，田地也愿意和他亲近。 　　田地点点头笑道：“没打扰你们吧？” 　　这几人连忙道：“我们已经吃完了，正准备走，未想正遇太子驾临。” 　　田地奇怪他们见自己来了怎么就要走，却也不想细问于是道：“田威你留下，其他人走吧。” 　　那几个行礼离开，走之前还相互嘟囔了一声：“还真是啊……” 　　田地拉过田威搂着肩膀道：“他们几个嘟囔什么呢，你们怎么跑到这么个小酒肆来喝酒？” 　　田威道：“这得问您啊。” 　　这时，后屋掀开帘子走进一个女子，田地瞬间明白了，于是对田威：“你先走吧。” 　　田猛行了个礼笑眯眯道：“那我就不打扰二位，先行告退。” 　　进来的人正是——羽楚姑娘。虽然此刻衣衫简朴，却依然清丽动人。羽楚姑娘拜万福笑道：“太子您来了。” 　　田地点点头道：“没想到你在这里安了身，怎么不跳舞了？” 　　羽楚斟了一杯酒笑道：“因为我突然觉得，这世上值得我去为他而舞的人实在太少。于是为了生计就在这里开了一间酒肆。” 　　田地看着这个酒肆的位置就知道恐怕不止是为了谋生。他接过羽楚倒的果酒道：“你这样的女子抛头露面开酒肆，没有人来找麻烦吧。” 　　羽楚坐在田地对面道：“一开始有一些，不过后来纯熙找来给他们看了一眼东宫的腰牌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来找麻烦了。来也只是坐在店里安安分分的饮酒罢了。” 　　田地尝了一口这果酒，味道不错。此时的酒都是发酵酒，度数最高不过16度，再高酒曲菌就会停止生长。 　　田地喝着这酒似乎在井里镇过，颇为清凉，应该是早就准备好的，于是道：“姑娘叫纯熙拉我来，怕不只是为了让我尝尝姑娘酿的酒吧？” 　　羽楚姑娘点点头道：“听说太子在为请墨家巨子腹子参加今年冬至祭天大典之后的大辩论而犯愁？” 　　田地经孙膑向齐宣王建议，在冬至邀请诸子百家各流派代表人物，来到临淄参加齐国的祭天大典。 　　并准备在祭天之后在稷下学宫举行一次大辩论，为齐国国政出谋划策，并在其中选拔贤者入齐国为官。实际上，田地是想借此为推动下一步变法招揽人才。 　　因为有孟子亲自出面书信邀请，诸子百家中的各位当世大家大多倒是十分给面子，都答应前来。 　　唯独墨家历来和儒家不对付，所以墨家巨子腹子腹?拒绝前来，而且其居住在秦国也颇为棘手。 　　但是在田地的变法规划中，墨家具有重要作用，甚至可以说在诸子百家之中田地最想取得支持的，就是墨家。 　　田地想了想道：“莫非姑娘有办法说动腹子？” 　　羽楚点头道：“说来我也是墨家头领之一，在巨子大人那里倒还说的上话。” 　　田地、赵纯熙和钟剑心都吃了一惊道：“啥？” 第24章 炒菜 　　墨家是诸子百家中唯一一个有严密组织机构的学术流派。墨家首领称为“巨子”，在各地区有各自的头领，墨家巨子孟胜、田襄子等都出现在史籍当中。 　　而且墨家侠客精神浓郁，当然并非是好勇斗狠之侠，而是扶弱济贫之侠。 　　动不动就帮人守城或者行侠仗义，所以墨家中武者比例堪称诸子百家之最。 　　羽楚见三人惊讶之情掩口笑道：“我确实是墨家在赵国的头领，带我入墨家的是教我舞蹈的老师，一身武艺也是墨家传授。 　　只因父母都是君后门人，赵侯偶然间看中了我的姿色和武艺，这才派我作为间者设法潜伏到太子身边。这两个身份说来倒是没有冲突。” 　　墨家组成都是居住在城市中市井之人，以商贾、工匠、文艺工作者为代表。 　　这些人在等级森严的战国时代，极其渴望平等、自由、尊严，于是很多人纷纷加入墨家。这使得墨家在各国拥有从事各种行业的信徒几十万人。 　　田地大喜道：“你愿意帮我请腹子先生来齐国？” 　　羽楚点点头道：“如果太子相信我的话，写一封亲笔信，我亲自去齐国请腹子先生。那一日你对我说的新世界的梦想，正与我墨家所期望的世界不谋而合，我想巨子应该也会有所触动。 　　不过巨子居住在秦国很久了，一心研究数术和又不喜与人口舌之争。能否请来，还未可知。” 　　田地灵机一动向羽楚要了几块绢和笔、墨、线、尺等，除了写了一封信之外还写写画画了几张图，然后盖上自己太子印信，一起交给羽楚道：“姑娘可将这些一同交给巨子，我想先生一定会来齐国找我。” 　　田地附上的其实就是勾股定理和圆周率比较古典简单的证明方式，还加了几个高中物理级别的物理常识和问题。 　　羽楚收起来，寻了一支竹筒装起用蜡封好。田地在羽楚忙活的时候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桌子上道：“羽楚姑娘这是给你往来秦齐之间的路费。” 　　羽楚皱眉微怒道：“太子若这样就是侮辱妾身了，这点盘缠妾还是有的。”古代未婚女子多以小女自称，但是熟识男子可称妾，不止限于丈夫。 　　当然称我也是可以的，不过粗野一些，比如赵纯熙就常常称我。 　　田地略显尴尬，又将金子收起道：“姑娘千里迢迢奔走，在下实在是难以报答。” 　　羽楚笑道：“太子言重了，你不是说过我们是朋友么，为朋友帮忙需要理由么？太子只管回去等待，我明日就出发前往秦国。 　　不过巨子年迈，回来时恐怕要坐车缓缓而行，不过冬至之前到达应该没有问题。” 　　田地起身道：“那就有劳姑娘了。” 　　羽楚看着举止拘谨有礼的田地，心中五味杂陈，不禁暗暗叹息。不过依然万福道：“太子放心。” 　　春去秋来，田地半年都泡在铸币厂，为了提高效率不断改进工艺，又引入砂轮、百叶风箱等诸多手段。 　　半年间，铸币厂已经生产铸币上千万枚，也就是上万贯。别小看这个数字，唐代年铸币量也不过几十万贯。 　　再加上其他铸币厂，基本上新币已经渗透到齐国每一个角落，虽然暂时还无法完全取代刀币，不过照这个速度已经不会影响将会在冬至颁布的第二步变法。 　　不过业余世间田地还干了另一件大事——改善伙食。 　　一日田地请钟无艳和齐宣王到东宫用餐，看着神秘兮兮的田地，钟无艳满头雾水道：“你到底弄了什么好东西让我们吃啊，别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田地笑道：“不是食材新颖而是烹饪手法，儿子我在梦中见到，回来研究好久才弄出来……那口感……想想我就流口水，一会儿你们就知道啦。” 　　不一会饭菜摆齐，顺便说一句这时候实行的是分餐制。齐宣王拿起眼前盘子里的白白嫩嫩半圆形物体道：“这是何物？” 　　田地施礼道：“我叫此物为馍也可以称之为馒头，是用面粉做成。” 　　齐宣王笑道：“用面粉制成？那还不得硬的跟石头似得。可是这手感……” 　　田地笑道：“父王，这就好像变法。不变怎么知道不行呢？父王不妨一试。” 　　齐宣王将信将疑一口咬下，好一会儿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口气吃完一个道：“这松软而且入口即化的口感……简直秒不可言，回味处还有绵绵的甜味……简直难以描述……” 　　田地倒是理解齐宣王，毕竟当他时隔两年告别小米粥、高粱粥，再次咬到松软的馒头、包子、大饼时……那也简直是内牛满面。 　　此时小米和高粱是北方的主食，说实话这些熬成粥味道还行，但是蒸完……口感感人。 　　小麦的磨粉技术虽然出现但是尚未普及，磨盘的效率也比较低，而且还不会使用酵母让面制品松软起来。也就能做个嘎达汤、面条啥的煮制产品。 　　好在面酵母培养和使用并不难，也就是常说的老面和面引子。 　　但是毕竟是没有酵母原菌（这是个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问题），为了控制酸度和发霉田地愣是花了半个月时间，浪费了好几袋面粉才搞出来。 　　田地转过身看着举棋不定、一脸尴尬的钟无艳说：“母后不妨先试试中间这道菜。” 　　钟无艳看了看眼前这几样东西，似乎煮了但是没有汤水，似乎炸了但是并不干燥。 　　尤其是田地力推的，摆在正中间的一盘好似某种不可言喻物质的黄色食物，实在令人难以下手。 　　然而看着宝贝儿子期待的眼神，钟无艳鼓起勇气举起筷子，夹起了一块面前这的这神秘物体放入口中。 　　（好在此时已经普及了筷子，否则这趁热吃的东西还真不好下手。） 　　钟无艳轻轻咀嚼，眼前一亮，又吃了几块道：“这莫不是蛋？你是如何烹饪的？” 　　田地嘿嘿一笑，心想：母后你可以啊，还能吃出鸡蛋的味道，对于一个只吃过煮鸡蛋、蛋花汤的人真心不容易啊。 　　没错，这坨神似某种不可言喻物体的东西就是——炒鸡蛋！ 　　战国时代饮食和近代以前西方差不多，烹饪手段无非是炸、煮、烤、蒸，然而没有炒菜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虽说铁锅这个东西技术含量比较高，直到宋代才出现，但是咱可以铁板烧啊！ 　　哦不对，是铜板烧才对，加工时将铜板内侧微微凹陷就可以用油炒了。 　　经过田地的稍稍调教，炒菜终于登上餐桌，唉——估计不久之后铜器作坊的工作量又要增加了…… 第25章 舌辩诸子百家 　　与此同时，孙膑返回了齐国并且开始主导齐国变法的消息震动各诸侯国。 　　一时之间齐国成为战国诸侯的焦点。其刚刚联合赵国吞并了燕国，如今令诸侯胆寒的兵家孙膑又返回齐国，而且还要变法！齐国本就和秦国、楚国并肩，这下平衡要被打破了。 　　合纵攻齐的想法此刻已经在各国诸侯心中萌生，然而苦于没有借口，齐国灭燕实在做的滴水不漏。 　　要说唯一还算从容的，就只有刚刚吞灭巴蜀、击败义渠、攻下出函谷关门户曲沃的秦国。 　　秦惠文王赢驷，此时43岁，已经执掌秦国23年。在此期间他任用张仪、公孙衍、樗里子、司马错等人，巩固了商鞅变法的成果，并且东征西讨。 　　向东从魏国手里夺回河西之地和函谷关，向北击败义渠使其一度灭国，向西攻灭巴蜀。此时正当壮年的他正在寻找下一个目标。 　　秦国咸阳的朝堂之上，秦惠文王问道：“听说孙膑返回齐国，并且要推动变法，诸位怎么看。” 　　樗里子出列道：“王上，齐国风头正劲，必须尽快想办法攻齐或者弱齐才行。否则其恐怕将会成为我秦国的大敌。” 　　秦惠文王点点头对张仪道：“齐国目前和赵、楚联盟，要讨伐他恐怕先要从邦交入手，张相有何良策？” 　　张仪行礼道：“如今齐赵联盟已经是铁板一块，短时间恐怕没有方法使其分开。只要二者联盟犹在，攻齐便无可能。” 　　司马错建议道：“可否联合楚国、魏国、韩国攻伐齐国？” 　　张仪摇摇头道：“不可，我秦国和齐国相距千里，合纵攻齐就算胜了那也是楚国得利。我秦国和楚国国力本就相当，如果楚国做大，于我秦国东出更加不利。 　　所以攻齐之前必须先把楚国打趴下。尤其是商于之地，乃是我秦国和楚国之间谁能取得优势的关键。如今此地秦楚各持一半，必须全部拿下来才能使我秦国立于不败之地。” 　　商于之地位于今天陕西省东南和湖北省西北交接处，此处是秦岭东段，夹在秦国核心区域关中平原和楚国核心区域汉阳盆地中间。 　　两国谁能把此处纳为己有那就可以居高临下，在地理上取得绝对优势。 　　楚国历史上中后期被秦国单方面蹂躏，很大原因是因为商于之地的丢失。 　　秦惠文王道：“可是，楚国与我秦国国力相当，又隔着地势险要的商于之地，出兵攻伐恐怕困难重重。” 　　张仪似乎早有计策，笑道：“既然主动攻击困难，那就反客为主，把楚军主力引诱到我秦国地界上来，一举围歼。到时楚军主力尽丧，那商于之地也就唾手可得了。” 　　秦惠文王大笑道：“哈哈！好！那寡人就静候相国的鬼神手段！” 　　秦国紧锣密鼓得谋划给楚国挖坑，齐国的变法也要正式拉开帷幕。 　　冬至，今天或许不是什么重要的节日，吃个饺子也就过去了。 　　然而在先秦时代却是最为重要的节日，因为这一天要举行年终的祭天大典，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 　　今年齐国的祭天大典格外隆重，因为今天整个天下诸子百家的领袖人物都会齐聚临淄观礼，并且准备在随后的大辩论中一展身手。 　　儒家孟子，原名孟轲。他自不必多说，“亚圣。”之名震彻古今，乃是后世读书人心中的神明。 　　法家慎子，原名慎到。原为道家，后成为法家代表人物，提倡民一于君，事断于法。 　　兵家孙膑，鬼谷纵横一门第二代弟子和第二代鬼谷子。他围魏救赵于马陵之战、桂陵之战两次击败霸主魏国，震撼诸侯。他也因此与邹忌联手将齐国推向霸主之位。 　　道家环渊，道家代表人物、老子弟子，将老子言行著作整理为《道德经》。 　　此外还有淳于髡、田骈等大家都云集临淄，只有田地一直期盼的墨家巨子腹子未到。 　　冬至大典隆重恢弘，大典结束之后齐宣王携带百官和诸子百家返回稷下学宫，正式开始祭天大辩论。 　　齐宣王落座后道：“诸位大贤，请坐。” 　　诸子落座后，孟子登台敲钟道：“祭天大论战现在开始。” 　　孟子话音落下，大厅内却鸦雀无声，各家大贤都在场，青年学子自然不敢抢先。 　　而各位百家领袖又都已见惯世事、争辩多年，如此重大场合也都不愿意先开口。 　　齐宣王大笑道：“哈哈！看来今日群贤毕至，各位都有些不知从哪里入手啊。寡人有小儿田地，自幼通读百家经典、略有所得，就先抛砖引玉、略谈浅见。还望诸位大贤多多指正、调教。” 　　诸子彼此观望后，正襟行礼道：“善！” 　　田地应声上台垂首施礼道：“在下年少，读百家稍有所得，若有不足不对之处还望各位海涵！” 　　诸子齐声道：“恭听！” 　　这时外面门童高声道：“墨家腹子到！” 　　大厅中立刻响起窃窃私语声：“腹子远在秦国竟然也来了。” 　　“听说他近年不问世事只钻研数术、天文，齐国是怎么说动他的？” 　　只见一位老者在一个中年男子的搀扶下缓缓走入大殿，拜见齐王和诸子后坐定。 　　田地大喜，遥看大殿门外正是羽楚点头示意。田地遥遥一拜表示感谢，而后到腹子近前道：“腹子跋涉千里而来，晚辈万分感激。” 　　腹子点点头道：“老夫听门下说起太子平日言行和心中志向感慨万分，又得太子解惑心中难题，一时间竟然不能自己，便兴冲冲赶来了。路途艰险，迟了一些，还望太子海涵。请太子继续，老夫洗耳恭听。” 　　田地再拜道：“那就请先生多多指正。” 　　环渊悄声对孟子道：“这太子态度倒是十分谦卑，难得啊。” 　　孟子却笑道：“以我对他的了解，接下来你会有更多惊喜。” 　　田地高声道：“在下拜读百家经典，忽有一日灵感乍现，将诸子见解串联一线竟有了惊人的发现：那就是诸子之倡导都是对！然而可惜的是，大家的观点都只是这世间大道的一部分，也就是说诸位也都是错的！” 　　诸子百家都是错的！这一言论犹如晴天的一声炸雷，大厅中瞬间嘲杂起来，不乏指责之声。却见孟子鸣锣道：“肃静！且听太子将所论讲完再辩！” 第26章 新法 　　田地向孟子施礼表示感谢，然后接着命人取出一张巨型大象的画像道：“此物名为大象，身形硕大犹如房屋，产自楚、越之地。我曾经听过有关它的这样一个故事，有人曾经进献给越王一头大象，越王接受之时正好有五个盲人路过祈求越王道：“王上我等没见过大象，可否让我们摸一摸，好让我们知道大象长得什么模样。” 　　越王觉得颇有意思，就同意了。不一会儿这五个盲人就都回来了，越王问他们——你们摸到大象觉得它是什么样子啊？ 　　盲人们有的说像蒲扇，有的说像柱子，有的说像墙壁，有的说像绳子，有的说像牛角。请诸位看此画像，应该就知道盲人们都摸到了什么，又为何会说错了吧？” 　　这个故事源自佛教故事，此时的诸子百家显然是不可能听过的。 　　这时有学子大怒道：“太子莫不是讽刺天下诸子眼睛都瞎了么？” 　　田地连忙行礼道：“在下万不敢如此不敬，只是在这浩瀚的天地之道面前，相信即使再聪明的人也都犹如盲人一般，只能慢慢摸索，就犹如管中窥豹一般。 　　然而，如果能将所有人看到的拼接在一起，或许离真相就能更进一步也说不定。” 　　就在大多数人还议论不已时，几位德高望重的大贤首先理解了田地的话，也有几个天资聪颖的青年学子也听了进去。 　　他们首先起身称赞道：“善！”这些青年学子中就有诸如邹衍等名传后世的大家。 　　田地行礼感谢，而后接着说道：“我就先从，儒家和法家这似乎最为对立的两派学说讲起。儒家崇尚性本善，推崇以礼治国，相信人们的品德的力量。 　　法家崇尚性本恶，推崇依法治国、推崇君权，希望以法律来规范人们的言行，遏制人们的欲望。 　　在我看来，人性非恶也非善，只是天生就携带了两种本能：一个叫欲望，一个叫道德。 　　欲望是坏的么？并非如此，饿了要吃饭，冷了要穿衣，成年后要繁育后代，为了得到这一切就需要财富，这都是欲望。 　　然而你并不能说它们是坏的。实际上，之所以我们能从祖先茹毛饮血发展到今天，靠的就是追求美好的欲望。 　　道德又是什么？人生来就群居在一起，不像虎豹之类独来独往，人生来总有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那就需要别人帮忙。 　　然而只有彼此互相帮助才能使得彼此都有助手，这就是我们今天所有感情乃至于道德规范的根本来源。 　　欲望是利己，道德是利他。显然利己易，利他难。这两者相辅相成、彼此平衡，人乃至于天下才能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这一点倒是十分契合阴阳家的主张。 　　所以我们既要推崇礼教，告诉人们什么是对的。也要推崇法制，告诉人们什么是错的，做错了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治理天下犹如一张弓，过于柔软就没有力道，过于强硬就容易折断。这不也正是儒家所崇尚的中庸之道么？ 　　窃以为，这就是儒家和法家真正的相克相生之道。不知孟子和慎子两位先生以为如何？” 　　孟子起身行大礼道：“老夫与先贤孔子奔走于列国，苦无成效。每每思量自己的主张并无疏漏，只当是列国君王急功近利不肯施行。如今看来老夫并非看错了，而是看的不够远啊！” 　　慎子也起身行礼道：“听太子一眼，豁然开朗，老夫也终于解开了心中那一直无法释怀的疑惑。” 　　腹子道：“老夫自秦国而来，秦国变法唯独推崇法制，国强然而民苦，想来就是因此。却不知太子如何解释我墨家和儒家的矛盾。” 　　田地躬身道：“诸位先生谬赞，晚辈年少，如果说晚辈能看的更远一些，那只是因为晚辈站在了各位先贤筑好的高台之上。 　　在晚辈看来，儒家和墨家其实有很多共同点，比如兼爱、非攻就和仁义十分契合。 　　至于不同之处其实源于视角不同。儒家是从上往下看，也就是从王看向百姓，所以重礼，让道德高于生命。 　　墨家是从下往上看，也就是从百姓看向王，所以重存，推崇节俭和众生平等，让生命高于道德。至于谁对谁错，我不妨举一个例子。把我的酒拿来。” 　　这时侍者捧上来一个粗鄙的陶罐子。 　　田地接过罐子接着道：“这罐子，不过就价值十几文。而罐子中的美酒是已经窖藏了十几年的上好美酒，价值十几贯。谁更贵重一目了然。” 　　说罢，田地松开手，罐子落地摔得粉碎，美酒也撒了一地。 　　田地接着说道：“于我而言，礼法道德就是这美酒，人的生命则是这陶罐。人不修德不过是一文不值的空皮囊，人不珍惜生命那道德也就没有了存身之处。不知诸位对我这个解释可否满意？” 　　这时大厅内响起整齐的两声鼓掌声，而后是震耳欲聋的：“善！” 　　田地回身道：“请父王公布我齐国新法。” 　　齐宣王点点头将诏书递给司仪，司仪缓缓念道： 　　新官法，自明年开始，重整三公九卿。改三公为内相、外相、大将军、御史大夫。 　　内相主管内政，外相主管外事，大将军主管军事下辖参谋院和将军府，御史大夫主管监察下辖监察院。 　　九卿改为十二部： 　　礼部，主官礼乐大典、士子选拔、教育百姓、外交交涉。 　　刑部，主管司法、刑狱。 　　宗政，主管公族、封君等事务。 　　农部，主管户籍管理、田亩丈量、赋税征收、劝导农桑。 　　商部，主管商贾买卖、税赋征收、工商管理。 　　工部，主管国家水利、城池修造、打造兵器等大工程以及新技术研发。 　　吏部，主管官员选拔、调拨。 　　卫尉，主管京城防务。 　　禁卫，主管宫城防务。 　　参谋院，主管参机军事、将领培训、情报收集、粮草军械调拨以及军功核定。 　　将军府，下辖四将军，十二副将，三十六参将，一百零八裨将及其下属军队。主管军事调度，攻伐征战。 　　监察院，主管各部财务审计、反腐败、官员考核。 　　各级主管按阶层分为九品。 　　自今年开始，冬至后十日举行选士大考，士子可根据自己意愿不同，向各部呈递策论，由各部决定是否任官。 第27章 百家臣服 　　新田法，废除井田制，将井田原有公田分给井田内各户，井田原有土地归原户所有，新开垦土地也归为开垦者所有。 　　未开垦荒地归还国家所有，不许再私自开垦。不再征收公田公粮，而是从各户私田收成内征收十分之一为公粮。 　　所有私田都登记成册，与户口对应，制作田产帛书。无证明，田产无效且无法交易。 　　新户法，所有齐国内居民一律登记入户，未登记者生命、财产不受齐国律法保护，不得交易田产土地房屋等。 　　郡县法，重新丈量土地后包括封君封地一律重新规划郡县，封君封地主官由自己担任。 　　郡县除主官外，下辖司法、工商、农业主官都由国家任命，并且他们除了对郡县主官负责也需听从国家十二部的指令，指令冲突报由相国府裁决。 　　井田制是指周朝将一定面积的土地如井子分给百姓，周围八个格子是私田收成归自己所有，公田归国家所有。 　　由于生产力进步，原来的田地已经不够耕种，百姓私自开垦田地国家却不知道的情况比比皆是，公田也不会被好好耕种。 　　新田法和新户法，就是为了彻底统计齐国田亩、人口为后续征兵等新法做准备，并且凝聚国家力量。 　　而新官法、郡县法是为了重新分工官僚体系，设计参照了现代的扁平化管理，有利于增加行政效率、降低贪腐。 　　田地道：“天下已经混战三百年，从数百诸侯到如今的十余个，天下归一已经是必然。然而到这里我想各位应该有所判断，哪个国家才是能够实现各位政治梦想的国家。 　　如诸位所见，我齐国新法需要大量士子，而且这仅仅是开始而已。 　　还望诸子百家，能放下彼此成见，协力祝我齐国将这破碎的山河重新拼接在一起。田地在此拜托各位了……” 　　看着大家似乎尚有踌躇，孙膑首先道：“兵家孙膑，愿请领参谋院。” 　　孟子道：“儒家孟轲，愿请领礼部。” 　　腹子道：“墨家腹?，愿请领工部。” 　　慎子道：“法家慎到，愿请领刑部。” 　　四位当世大家带头，大厅内立刻喧哗起来，到处都是附和之声。 　　孟子再次敲锣道：“肃静，诸子包括我们这四个老头子应按刚才新法所说，十日后各承能够彰显自己才学的策论，交由我处。我将之转交齐王，由齐王判定录用哪位。” 　　厅内士子齐道：“善！” 　　田地在大厅中傲然独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心中想：“自今日起，诸子百家，俱为我用！” 　　齐宣王道：“未赶上本次大选或者尚未构思好政见的可以等明年。随着新法颁布和官员考核遴选，会不断有大量空缺，各位士子可传信给各国其他熟识但是未到此的士子不必着急。 　　此次不幸落选士子也不必灰心，新法第一步的丈量土地需要大量人才，报酬也颇为丰厚。 　　只要经过简单数术考核就可参加，各位可以一边丈量土地一边熟悉齐国各郡县的人文地理，以便准备来年大选。” 　　次日齐宣王宣布新官法任命，田婴担任内相，苏代担任外相，匡章担任大将军，邹忌担任御史大夫。 　　其余十二部主官，除了登用各位大贤之外，由原来的九卿选拔担任。 　　各部下辖官员，由原来的各大夫、官吏充实，先维持部门基本运转。 　　这一波变法，并未触及贵族利益，而且在任用士子的同时，给足了公室面子。 　　田婴和匡章掌握最有实权的两个职位，执掌军政大权。所以变法推行几乎毫无阻碍。 　　田地则来到腹子住处拜望，落座后田地道：“先生肯离开秦国来齐国出仕实在是我齐国的荣幸。” 　　腹子笑道：“老夫明白，老夫年老体衰这一任不过是千金买马骨而已，实在做不出什么事情，求的是帮太子揽住天下墨者之心。” 　　田地道：“却不知羽楚姑娘是怎么说动您的？” 　　腹子道：“羽楚姑娘将她来齐国路上的所见所闻说给我听，又拿出你给她的信。信上你解释了你对我墨家宗旨的理解和一些我百思不得的数术难题。 　　有了这些，我也就有了足够的理由。倒是老夫想问你，你说的那些却有可能么？” 　　田地点点头道：“其他各家不足在于看的不够远，而墨家的不足在于看的太远。兼爱、非攻就我理解就是平等、自由，然而要实现这一目的，没有几千年根本不可能。 　　举个例子，没有帝王和一级级的官员，以这个时代的教育、通信水平，这个国家就无法平稳运行。我能做的只是缩短这一进程，并且努力在此目的达到前让百姓过得更好一些。” 　　腹子点点头道：“不管你说的是否对，你有这份爱民之心，就比那些只是一味贪婪更大权力、国土的王要强上百倍。就冲这个，我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 　　说着腹子叫来一直跟着他的那个中年人，那中年人跪倒在田地面前道：“墨家玄明拜见太子。” 　　田地赶紧道：“不必多礼……这是？” 　　腹子道：“他是我之后的墨家巨子，我墨家在天下有几十万信众，涉及到各行各业。以此为根基，我墨家建立了一个十分巨大的情报网络。诸侯间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可以马上知晓。现在我将这些都交给太子您来调度。” 　　田地深知情报的重要性，一个情报甚至可以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田地忙施礼道：“多谢腹子先生。” 　　这时钟剑心一脸惊慌跑来道：“田地你快来，羽楚姑娘情况好像不太对。” 　　田地和腹子连忙起身跟着钟剑心来到羽楚姑娘的卧房，只见羽楚盖着厚厚的被子，面色惨白。赵纯熙在旁边淅淅沥沥的早已哭成了泪人。 第28章 病榻定情 　　一个医者刚刚诊完脉，起身对腹子和田地道：“巨子、太子，情况不妙啊！这是寒热之症，此症无药可解，只能用药力平缓症状，能否痊愈全凭天命。 　　可是羽楚姑娘看来已经用内力强行压抑症状很久了，旅途劳顿又未能及时休息、进药，恐怕……” 　　田地听罢心中咯噔一下，所谓寒热之症就是疟疾。这疾病在古代由于疟原虫寄生虫的性质，乃是不治之症。 　　而且即使依靠自身免疫力扛过去，因为寄生虫的性质还会不断复发。 　　发作时时冷时热，前一刻还感觉在冰窟中，后一刻就感觉在炉子上烤，致死率极高。 　　这时羽楚正是寒冷的阶段，面色苍白无比，她睁开眼睛看向田地，满眼欢喜。 　　田地连忙到床前。羽楚从被子中伸出手握住了田地的手道：“我答应你的事情做到了。” 　　田地点点头道：“是，你帮了我的大忙。” 　　羽楚虚弱的笑了笑道：“那就好，可惜我这只没有归处的蚍蜉，再也看不到你创造的那个新世界了。” 　　说着手一滑松开了田地，闭上了眼睛，准备就这样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羽楚对田地的情谊，从羽楚为他挡箭的那一刻起他都看在眼里。 　　田地又并非无情之人，然而羽楚间者的身份，使得田地的心防一直难以卸下。 　　如今墨家已经归于自己麾下，这重心防终于轰然倒塌。如今见到羽楚为了实现承诺，竟然强压病痛直至如此，田地的心犹如融化了一般。 　　田地第一次主动紧握住了羽楚的手道：“我心爱的蚍蜉你听好了：从今日开始，我田地就是你的归处。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一定会让你看到我创造的那个崭新的世界。” 　　羽楚扭过头泪如雨下道：“没用的，我知道这病，也知道我的身体，我扛不过去的。” 　　田地扳过羽楚的脑袋道：“羽楚，过去是我辜负了你，但是我希望此时此刻你能够撑下去，让我有一个补偿的机会。还记得么？我说过我从来不说谎，我说有办法救你就一定有办法救你。” 　　羽楚睁开眼睛，满眼泪水中闪过希望的光芒，她缓缓道：“真的么？” 　　田地整理好羽楚的头发，在羽楚的额头轻轻亲吻道：“等着我。” 　　田地起身道：“剑心姐、纯熙你们跟我走。玄明先生还有这位医者也跟我来。” 　　众人出门上马，跟随田地向铸币厂方向疾驰。田地要寻找的正是黄花蒿，也就是青蒿素挺纯率最高的一种青蒿。 　　而青蒿素就是帮助屠呦呦获得诺贝尔奖的治疗疟疾的特效药。 　　可是如今已经是冬至，虽然今年山东天气偏暖，但是遍地草木也已经黄了一半。 　　田地思虑半响，才想到铸币作坊日夜炉火不息，而且大量倾倒冷却用的水，那里温度应该偏高或许还有青蒿生长。 　　众人纵马到达，田地果然见到荒草之中有一片青蒿还是绿的，茎叶微微发黄正是黄花蒿。 　　田地大喜下马拉过医者道：“医者您看，这是不是青蒿？” 　　医者查看一下后道：“这确实是青蒿，不过是最下等的草药，并无什么独特疗效啊？” 　　田地却道：“这您就不用管了，剑心姐你回宫给我找十几个机敏的宫女和花匠过来。” 　　钟剑心得令上马，田地又对玄明道：“玄明先生我需要构筑十栋暖屋，要在隆冬季节也能保持春天般的温暖，里面还要有灯火保证彻夜通明。不用顾虑钱财，越快越好，我要在里面种植青蒿。” 　　玄明点头道：“这个简单，夯土屋修起来很快，我马上召集人手通宵施工，明天早上就交给你。” 　　田地从怀中掏出一袋金豆子和一个东宫令牌道：“这些拿着有需要的地方可随意支配。” 　　玄明接过东西施礼也上马奔临淄方向。田地则带着赵纯熙和医者在青蒿中采摘青蒿尖端的嫩叶。不一会儿就摘了一捧。 　　田地将赵纯熙和医者留在原地，嘱咐他们安排宫女继续采摘嫩叶和青蒿的种子，让花匠将还比较旺盛的青蒿挪入暖屋。 　　田地则带着嫩叶返回羽楚姑娘处，以冷水榨汁再用纱布过滤，用蜂蜜混合喂着羽楚喝下。晚上赵纯熙带着一批嫩叶返回，田地再次如法炮制。 　　次日玄明当真好手段，组织数百个工匠一晚上就把暖屋修筑起来。 　　花匠又将部分青蒿移入暖屋培植，总算是有了稳定的青蒿来源。 　　之后数日，田地都寸步不离守着羽楚，日日陪她喝药、进食，连卧榻都放在了羽楚房间的外屋。 　　连腹子都看不下去道：“太子您的身份何等尊贵，这样恐怕不合适吧？” 　　田地却笑道：“先生一生传扬兼爱非攻，怎么此时倒迂腐起来了？您就把我当成一个倾慕羽楚姑娘的普通青年男子吧。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十多天之后，羽楚的病情日益好转，田地的心终于放下。说实话，对于使用这种原始的方法提纯青蒿素是否有用，田地的心一直悬着。 　　一日夜，田地正在羽楚房间内的书案旁看着学子们呈上来的策论，却见羽楚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她坐起身子道：“太子还未休息呢？” 　　田地见她醒了，就过来坐到她的床边道：“嗯，就快了，你怎么醒了？” 　　羽楚用手指轻轻理了理头发道：“都睡了这十多日了，也该醒了。” 　　田地用衣袖擦了擦羽楚额头的汗，又握住羽楚的手道：“这两日没有再感到发病吧？” 　　羽楚低下头有些娇羞道：“嗯，就是还感到有些虚弱。” 　　田地笑道：“那就好。” 　　羽楚咬了咬嘴唇，抬头看向田地，碰到田地的眼神又慌忙低下了头道：“这段时间辛苦太子了。” 　　田地却摩挲着羽楚的手道：“以后私下里不要叫我太子，叫我……嗯……田郎吧，来叫一声试试。” 　　羽楚笑着害羞的低下了头，半响才缓缓道：“田郎……” 　　灯影恍惚之下，那欲拒还迎的娇羞，那被汗水打湿的衬衣衬托出的胴体。 　　两人积压已久的情愫终于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倾泄而出。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外屋守候的钟剑心听到响动，先是咬了咬嘴唇，而后又转瞬释然了，神态自若关上房门去门外守夜去了。 第29章 首创科举 　　次日清晨羽楚依偎田地道：“病刚好就被你这番折腾。” 　　田地笑道：“跟我回东宫去吧。” 　　羽楚摇摇头道：“不可，巨子大人既然已经将墨家情报网交给了你，你在东宫外就需要一个情报集散的地方。 　　我还是去临淄城外卖酒。赵侯那边向我讨要情报我也有理由推脱。 　　就当我是你养在外面的一个情人儿，没人知道我墨者的身份，谁又能想到我这里是你传递情报的地方呢？ 　　你我来往起来也就没有人会细想这里的玄机。只会当时你这位太子的一个风流韵事罢了。” 　　田地理了理羽楚的秀发道：“那可就委屈你了，这样的身份难免会招来别人的议论和眼色。” 　　羽楚笑着叹息道：“我本就是舞姬出身，进了你的宫里又会好到哪里去，还不如在外面洒脱。至于议论和眼色，比起当舞姬时男人们那下流的目光，这都不算什么。只要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就行了。” 　　田地将羽楚搂紧道：“好吧，不过我要出钱给你盖一座齐国乃至于天下最豪华的酒肆。至少要让你生活得舒服些。” 　　羽楚笑道：“好！这个听你的。” 　　田地松口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向天下示弱。早些日子在稷下学宫的言论虽然有利于笼络天下士子，但是也给各国君主带来了强大的压力。 　　一个没有弱点的君王是可怕的，尤其是他还在不断成长。有了羽楚在外面这般大张旗鼓，自己好色之名恐怕会不胫而走，强则示之以弱，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想到这里，田地不禁自嘲，这样一来恐怕自己登位之后，各国会源源不断给自己送来各色美女吧？ 　　这时数千册策论早已摆进齐王宫，不过大多还是空有其表的浮华文章，经过反复考虑后大家决定选择折中方案：留下尚可一用的士子先充实进来保证官僚系统的正常运转，其他士子一律打回，发到各地丈量土地、体验生活去。所以整体录用率还不到十分之一。 　　这一结果瞬间引爆了落选士子们的愤怒，他们齐聚王宫门前讨个说法。 　　人，难免会自我感觉良好。这种脱胎于科举制和现代公务员考试的制度，提前出现了上千年，又怎会如此容易被接受？ 　　春秋战国三百年，士子们早已习惯了君王对他们的谦恭有礼。 　　即使君王没任用他们，那也是君王自己眼光不好。淘汰，这对于高高在上的他们来说，是一个新的名词。 　　公布选士大考新法时的兴奋，递交策论时的信心满满，以及等待结果时的惴惴不安此刻都化为了熊熊怒火。 　　不客气的讲：没有处理过朝政，没有经过世事洗礼，仅仅读过几年书的他们，个个都认为自己是世间罕见的大才。 　　就像小朋友们都梦想着当长大一名科学家，就像刚踏出大学校门的学子都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所需的一切知识一样。然而事实是——不是每个人都是小谢尔顿。 　　然而即使这无名之火的原因多么荒诞，田地也必须想办法平息掉士子们的愤怒，而且还要让士子们心服口服。 　　这对于取得天下士子的人心，以至于今后招贤纳士都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任务。 　　王宫的大门在轰鸣声中缓缓打开，出来的并不是齐宣王，而是田地。 　　他的身后，跟着谦恭的孟子、腹子、慎子、孙膑四位当世大贤，以及上百位甲士。 　　孟子上前高声发出他雄浑、沉着的声音道：“肃静！” 　　孟子的威望是何其之高，士子们慢慢安静了下来。孟子这才让开位置，谦恭有礼的弯腰施礼道：“太子请。” 　　四位当世大家的坐镇，孟子的人臣之礼，都极大地加强了田地此刻的权威。 　　虽然之前的大辩论上田地树立了自己学术的权威，但是没有这几位的扶持，他无法确定自己能压得住这些士子。现在看来，效果还算不错。 　　田地缓步上前，先是阴着脸冷眼横扫了台阶下的士子们一周。 　　那威严凌厉的眼神似乎在告诉士子们——吵什么！士子们感受到了田地的眼神，又看了看两侧维持秩序的甲士们，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后跟直窜到头皮。没错——这就是下马威！ 　　田地扫视一周后，这才郑重得躬身施了一礼，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挂上了淡淡的笑容。士子们见太子脸色放晴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只见田地缓缓道：“我听闻刚刚仙逝不就的名医扁鹊，曾经这么说过：对症才能下药。（其实是华佗说的，田地不过借一下扁鹊的名头而已。） 　　各位士子未能被录用，实在并非各位手中的“药”不好。而是因为你们有的第一次来我齐国，有的则一直待在临淄的稷下学宫。 　　大家都不知道我齐国有什么问题，又怎能写出好的策论呢。 　　大家可以报名参加土地丈量，也可以自行游览齐国河山。一路上仔细考察齐国各地的风土人情、地理物产、施政得失等等，相信对明年的策论一定会大有裨益。 　　当然了，因为我齐国官员空缺数量有限，我也不能保证明年各位都能达成所愿。 　　但是，从今年开始，每一年都会有机会，各位又有什么可着急的呢？ 　　我已经请示父王，在稷下学宫开坛，请当世大家出任讲经学士轮流免费授课。 　　如果明年还有一部分人没有入选，那也没关系。慢慢积累学识、经验以及世事之道，我相信你们中确实有真才实学的，最终都会在齐国实现你们的抱负。各位觉得，我说的——对么？” 　　田地的话，给足了士子们面子和台阶，再加上一开始的下马威，士子们愤怒的情绪依靠和事实依靠都被瞬间打垮。 　　士子们面面相觑后，一个接着一个拱手称善后渐渐散去。田地这才深呼了一口气—— 　　其实为了以防万一带头拱手称善离去的士子，有几个是他派人假扮的。为的，就是利用人们的从众心理。 　　要说本次选士大考最大的所得就是田单、乐毅这两个鬼谷传人，其军事策论为匡章大为赞扬，收到将军府中为副将去锤炼去了。 　　各部慢慢上手，齐国国力日增暂且不提，此时战国诸侯之间的博弈也一刻未停止。 　　倒不如说，因为齐国的迅速壮大，刺激了各国的神经，导致各国都迅速动作起来。 　　赵武灵王终于开始了谋划已久的灭中山之战——结果五路大军被中山国军队依托地形打得满地找牙。 　　赵武灵王悲愤之余巡视赵国全境，终于在北方的无穷寻找到了灵感，他登上黄华山豪言：“胡地中山，吾必有之！”随后他回到邯郸准备开始那一场划时代的军事改革。 　　秦国丞相张仪也走进了楚国都城郢都，准备开始他一生中最为精彩的一场表演。 第30章 张仪戏楚 　　壮丽恢弘的楚国朝堂上，四十二岁的楚怀王意气风发道：“张相来我楚国不知所为何事啊？” 　　楚怀王早年并不昏庸，他任用昭阳、靳尚、上官大夫、唐昧、屈原、昭滑、陈轸等人，推动小幅度的变法。 　　他向北击败魏国向西攻灭越国，楚国一跃成为当时世界上国土最大的国家。 　　张相就是鬼谷纵横的张仪，只见张仪垂首施礼道：“外臣实在是为了解除楚国心头郁结而来。” 　　屈原出官员队列嘲笑道：“哦？是么？我楚国刚刚攻陷了秦国到手不久的曲沃，我看是秦国心头郁结了吧？” 　　曲沃乃是函谷关外第一重镇，秦、魏、韩三国多次易手，秦国终于把两国打趴下以为东出有望，却半路杀出个楚国。秦惠文王此时的心情还真就没好到哪里去。 　　张相却满不在乎似得笑道：“屈大夫这就小气了，区区曲沃我王还没放在心上。倒是我听闻齐国吃掉了燕国，如今又要深彻变法。 　　楚国就准备这样眼看着齐国崛起么？到时泗上诸侯乃至于淮北之地怕是都要不保喽。” 　　屈原冷哼道：“秦国西吞巴蜀、北灭义渠、东破韩魏，照不才在下看来，齐国崛起仅仅是苗头，而秦国的崛起怕是已经近在眼前了吧？秦国如今已经逼迫韩魏臣服，下一个目标恐怕就是我楚国了吧？” 　　张仪面对咄咄逼人的屈原故作哀愁道：“屈大夫此言差矣，我秦国东出屡屡受挫，哪里还敢图谋楚国这样的强国。如今天下真正要警惕的是齐国，齐国本就和楚国并强，如今再强恐怕列国就难寻对手了。 　　只要楚国答应和齐国断盟，我秦国愿联手各国伐齐。到时齐国的鱼盐膏腴之地就尽归楚国所有了，岂不快哉？” 　　昭阳却满眼鄙夷道：“张相三寸不烂之舌的美名，我等早有耳闻，红口白牙就要我楚国和齐国断盟。到时秦国再勾连魏国、韩国攻我孤立无援的楚国。张相果然好算计啊！” 　　三寸不烂之舌的典故正是出自张仪早年经历，昭阳这比喻可谓恰当。 　　更重要的是他点名了秦国此次的真实战略意图，真不愧是楚国相国。 　　张仪听罢心中难免一惊，不过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大为赞赏昭阳道：“昭阳令尹所言正是此中要害啊！我秦王实在忧心齐国做大，又畏惧楚国军威，特派我献上商于之地六百里土地，作为楚国和齐国断盟的补偿。只要得到了商于之地，楚国又何惧我秦国会出尔反尔攻打楚国呢？” 　　令尹就是楚国的国相。商于之地地处秦、楚交锋要冲，又是楚国原本的封地，不用说楚国对此地早已垂涎三尺。楚怀王不傻，只是小聪明过头，有些短视。 　　听到商于之地楚怀王立马来了兴趣道：“张相所言可是真的？” 　　张仪立刻垂手作揖道：“只要楚国和齐国断盟，商于之地六百里马上双手奉上！” 　　楚怀王拍案而起道：“好！那就如张相所言，寡人立刻派使臣与齐国断交！” 　　陈轸忙出列劝阻道：“王上，张仪此人一向以巧言蛊惑人心，言而无信。臣在秦国时就饱受其害，王上万不可轻信此人的承诺啊！” 　　可惜楚怀王此时已经利欲熏心，又被张仪吹捧蛊惑，大笑道：“哈哈！爱卿多虑了，张仪敢欺骗其他国家，那是因为其他国家没有我楚国这般强大。秦国如果胆敢背约，我楚国尽起举国之兵去要就是！” 　　张仪连忙做恐慌状：“大王万不可如此，我秦国怎敢戏耍强大的楚王呢？陈大夫如此说，莫不是以为自己比大王还聪明么？” 　　而此时张仪心中真实的想法是：愚蠢的楚王，正巴不得你出兵呢。 　　陈轸看着装模做样的张仪咬牙切齿却也说不出什么了。 　　几个月后，田地正在参谋院和大军师孙膑下棋，只见齐宣王暴跳如雷，大骂着“竖子！竖子！”气呼呼的走了进来。 　　田地连忙起身叩首道：“父王。” 　　孙膑膝盖残疾，只能拱手道：“大王，何事惹得您如此大发雷霆之怒？” 　　齐宣王找了个蒲团坐下咆哮道：“楚王那个竖子！几个月前派使者来说齐楚两国联盟终止，寡人还没跟他算背信弃义的帐呢！ 　　他倒好，现在又假借宋国名义，派了个粗鄙之徒在朝堂上对寡人大放厥词，狗血淋头一般骂了一通。气煞寡人！”说着捡起桌子上的一个陶碗，猛地掷在地上，摔得粉碎。 　　原来楚怀王受张仪挑拨，派使者与齐国断交。没想到秦国完全没有割地的举动，于是楚怀王怀疑是自己断交诚意不够，结果又借了宋国的名义，派人把齐王给大骂了一顿。也难怪齐宣王如此生气。 　　孙膑听完捻着胡子想了一会儿大笑道：“哈哈，大王不必置气，如果老夫没有猜错，不出半年必有人替您出气。楚国怕是要倒大霉了。” 　　齐宣王疑惑道：“这是何故？” 　　孙膑看了看田地道：“太子，这道题老夫倒是要考考你了。” 　　田地心中好笑：楚国使臣还没出郢都这消息我就知道了，这有什么好考的，墨家情报网果然厉害。 　　不过此时还不能暴露墨家情报网的事情，所以他还是装模作样想了一会儿道：“我想此事必然和秦国有关，定是秦国许诺楚国重利，否则楚王没由头的怎么会突然这般无礼。” 　　齐宣王更加疑惑道：“这样看来秦楚要联盟？那又有谁会帮我齐国出气？” 　　孙膑摇摇头笑道：“大王错了，秦国此举看起来是为了对付我齐国，实际上却是要对楚国下手了。我的徒儿张仪所推行的国策是两个，一是蚕食，二是连横。 　　这是因为以目前秦国之力尚不足以发动灭国之战，并非不能而是不敢。 　　因为那样必然会引起诸侯公愤。所以秦国只能逐渐蚕食周边各国。 　　短时间看起来不疼不痒，然而一旦积少成多、积小为大。到时其邻国虚弱，秦国独大，秦国也就可以发动灭国大战了。” 　　齐宣王似有所悟，点头道：“先生的意思是秦国在击败韩魏逼迫其臣服后，下一个蚕食的目标是楚国？可是既然要打楚国为何又要与楚国结盟呢？” 第31章 纵横捭阖 　　田地笑道：“父王，那是因为秦国畏惧我齐国和楚国的联盟啊。所以秦国攻楚之前必须先将楚国孤立。如果儿臣所料不错，秦国来和我齐国联盟的使臣就快到临淄城了。” 　　孙膑接着说道：“太子只说对了一部分，更重要的是张仪此举将激怒楚国，诱使楚国主动攻击秦国。 　　这样一来，秦国就能反客为主，借助地利和本土优势在和楚国的交锋中取得优势。 　　而且，秦国这次担着背信弃义的骂名，付出的代价并不小。 　　所以一旦秦国动手必会下死手。这场战争不会是像秦国攻韩魏那样文火慢炖的蚕食，而必将会演变成一场决定两国地位的大决战。” 　　孙膑不愧为第二代鬼谷子，武庙内供奉的72位名将之一。他将秦国得整个战略意图全部看破了。 　　齐宣王这才想通，拍着脑门大笑道：“哈哈原来如此啊，那先生说寡人应该如何应对？” 　　孙膑捻着胡须道：“秦楚皆强，短时间来看对我们威胁更大的，其实是和我们接壤的楚国。王上不妨推波助澜，促使秦楚大战的发生。 　　如今我齐国正在变法，无论两国谁胜，都可以为我齐国创造一段时间稳定的外界环境。而后我们只需倒向战败的一方，自然能立于不败之地。” 　　齐宣王大笑道：“哈哈！有先生在真是天助我大齐啊！” 　　果然几天之后秦国使团到达，请求和齐国联盟。齐宣王很爽快的答应了，还表示对楚王背信弃义之举大为不满，但是他却找理由拖延了盟书的签订，为之后行动留出了余地。 　　秦国这边更是精彩，张仪一回国就假装摔断了腿，避不见客。 　　楚国使者也只好等着。一直等到齐国和秦国联盟确立，张仪才接见楚国使者道：“我有封地六里，楚王拿去吧。” 　　楚国使者一脸懵逼道：“相国之前许诺的可是商于之地六百里啊！” 　　张仪佯装大怒道：“胡说！商于之地何其重要，我张仪哪里有权力处置！贵使这么说，请拿凭据来！可有国书为证？” 　　楚国使者一时语塞，心说：“谁知道你一个丞相说过的话还能往回咽？”但是无凭无据，也就只好灰溜溜回到楚国报告给楚王。 　　楚怀王得知后在朝堂之上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大将屈盖领军十万攻打商于之地，摆出一副——你既然不给那我就自己去取的架势。 　　这时陈轸出列行礼道：“大王，攻秦国并无不可，但是还需和齐国联手。否则我秦楚大战，齐魏韩趁机攻我，到时实在难以应对。” 　　楚怀王稳了稳心神坐下点头道：“陈轸大夫所言甚是，此战需要齐国牵制住韩魏两国才行。好，我就派遣你为特使，前去齐国。表明我楚国为秦国蒙蔽，现在希望和齐国重新结盟。” 　　屈原却赶紧上前道：“王上，只是臣担心齐国被我楚国侮辱，恐怕没有什么表示，很难取得齐国的支持。” 　　楚怀王沉吟片刻后道：“陈轸，寡人赐你临机专断之权。金银珠宝随你支取，城池土地只要不过分，可以给齐国一两座城池。” 　　陈轸拜首道：“臣得令……” 　　陈轸离开楚国来到齐国，齐宣王在大殿接见他，颇为亲切笑道：“陈轸大夫这一向可好啊？十年前您助我齐国说服楚国昭阳退兵，寡人还未来得及谢你呢。” 　　陈轸一生辗转齐、秦、楚三国。十年前楚国昭阳伐魏大胜转而要攻打齐国，陈轸当时在齐国为官。 　　他以“画蛇添足”的故事劝昭阳不要太过贪心，以免万一作战失利，那么之前伐魏的功劳也灰飞烟灭。 　　昭阳听从了他的劝告，回国后被封为令尹，自此陈轸一战成名。 　　可惜当年陈轸不满意齐宣王对他的奖赏转投秦国，在秦国又遭到张仪的屡次陷害，不得已又跑到了楚国。 　　十年之后，陈轸却以楚国使臣的身份，再次站在了齐国的朝堂上，这不得不说是十分的讽刺。 　　陈轸笑道：“多谢齐王关怀，臣此行是为了我楚国联合齐国讨伐秦国而来。” 　　齐宣王脸色大变冷哼道：“如果是陈轸先生来，寡人欢喜不已，但是楚王的话寡人可不想听。免得又是派人来辱骂寡人！” 　　陈轸心中叹气，心说这差事果然不好办啊。他叩拜道：“齐王息怒，我王实在是受人蒙蔽……” 　　这时苏代出列冷笑道：“呵呵，楚王受人蒙蔽，于是我齐王就要平白受人侮辱。如今楚国有求于人，我齐国还要帮你楚国出兵。 　　你楚国把我齐国当成什么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娼妓么？ 　　娼妓尚且还图些钱财呢！我齐国图什么？哪天楚王再被人蒙蔽，再来骂我们齐王一顿么？真是笑话！” 　　齐宣王道：“我外相苏代此言稍显粗陋，但是确实是这个理啊！楚王没有表示，寡人实在难以向我齐国军民交代。” 　　陈轸再拜道：“臣带来五车各色金银，还请齐王笑纳……” 　　内相田婴打断道：“我齐国最不缺的就是金银！楚王想要，我齐国回赠他十车如何！” 　　陈轸毕竟不是凡人，起身冷笑道：“相国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此事也就算了。我楚国倒不如彻底和秦国联手，与韩国、魏国一起攻打齐国。却不知齐国如何应对？” 　　陈轸这话直击要害，这也是齐国君臣所担心的。所谓讨价还价，就是要手中有筹码才行。 　　陈轸和苏代都是当世一流的纵横家，才学与张仪、苏秦不过一线之隔。 　　这场外交博弈齐国一方其实是苏代掌握着节奏和火候，他此时一看明显火候已经到了，这陈轸也不是好对付的，于是赶紧出来打圆场道：“陈轸大夫说笑了，真要那样楚王的面子岂不是丢尽了。说起来我齐国所要的实在并不多，只是泗水以西的楚国土地，也就是邳城而已。” 　　邳城也就是三国时著名的下邳，吕布、刘备都曾占据此地，即今日江苏徐州东面的邳州市。 　　这块土地并不大，对楚国也并不十分重要，但是这其实是田地和孙膑为了下一步吞并泗上诸侯做的准备。 　　得到这块土地之后楚国在泗水西岸就再也没有土地，将来齐国就可以依托此地和楚国讨价还价。 　　陈轸见目的达到也就不再纠缠，笑道：“苏外相这话才是正道，我王授予我临机专断之权，这邳城可以给齐国。我们这就签署国书如何？” 第32章 归巢居 　　齐国朝堂这边唇枪舌剑，齐国的市场里却是一片繁华。一栋豪华、壮丽无比的木质建筑矗立在城中最繁华的地段，正是田地斥巨资为羽楚兴建的——归巢居。 　　归巢居是田地取的名字，对外是表示宾至如归，对内则是对羽楚的表白——我这里就是你的归处。 　　羽楚当初听到田地如此解释后，红着脸故作镇定道：“这名字……还行吧……”嘴角却忍不住得上扬。 　　这是一栋木质结构的五层高楼，占地至少数千平米，装饰精致而典雅。 　　田地言出必行，拿着肥皂和铸币的巨额利润，建起了这座战国时代最豪华的酒楼。 　　整体都是由墨家玄明组织设计和修造，而且为了作为情报集散地，暗地里的功夫也没少下。 　　如今这楼中从大厨到侍者乃至于卖艺的舞姬、歌姬、乐师，清一色都是墨家的可靠信徒，可谓针扎不进、水泼不入。 　　田地不得不佩服古代工匠对木质建筑驾驭的炉火纯青，以及墨家强大的动员能力。 　　这样一栋建筑，墨家竟然几个月就建造、装饰完毕，各色人员全部配齐。 　　田地将包子、炒菜、烧烤等等现代饮食都告诉了庖厨，样样对战国来说都是新奇无比的东西。 　　所以如今刚刚营业十几天，就已经火爆无比。为了限制客流和割贵族的羊毛，十几天内菜价已经翻了好几番，但是依旧阻挡不了齐国贵族和大商巨贾们挥金似土。 　　而田地此时则正在厨房外面的太师椅上悠闲的躺着，这是他特意找人制作的。温暖的阳光洒在脸上，田地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突然田地只觉头顶被什么砸了一下，他抬起头，却看见那位漂亮的化学老师正掐着粉笔瞪着他。周围的同学们则哈哈大笑起来。 　　田地摸着脑袋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自觉的拿起书上后面站着去了。 　　老师摇着头笑道：“你说说你，你发表的关于先秦诸子百家思想的文章都登上了学术期刊，可是你偏偏要学工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这是，田地突然觉得有人在自己耳边轻声喊道：“太子……好了……” 　　田地这才迷迷糊糊清醒过来道：“啊？好啦？” 　　厨子把他引到厨房里，掀开白布，眼前木盒里装的正是——豆腐。 　　豆子在公元前是全世界很多地方的主食。尤其是我国先秦时代，小米和豆子是两大主要粮食作物，至于小麦其实到战国后期石磨普及后占比才逐渐提高。 　　不过历史证明豆子并不适合做主食，这是因为豆子蛋白质和油脂含量过高，而淀粉含量相对较低。 　　要知道我们每天需要最多的营养其实就是淀粉，它是身体运动的能量。 　　人成年以后对蛋白质和脂肪的需求就没那么多了。过多摄入反而会导致肾脏、肝脏负担过重，造成尿酸、通风、肥胖等疾病。 　　而且豆子的植物蛋白，人体吸收起来并不容易。所以豆子吃多了人就爱放屁。 　　它更适合做副食，也就是菜，不过这也就要求对它进行二次加工。 　　于是豆腐和豆芽就应运而生了，经过加工后豆子的营养更容易被人体消化系统吸收。 　　豆腐的加工其实很简单，水磨将煮熟的豆子加水磨成豆浆，外壳等不容易吸收的部分变为豆腐渣去喂猪。然后将豆浆煮沸，将豆油在表面形成的油皮挑出。 　　而后关键在于卤水造成的凝胶反应。所谓卤水也称盐卤，其实就是海盐煮制过程中，将盐结晶析出后剩下的水。 　　里面含有氯化钾等物质，大量摄入有一定毒性，《白毛女》中的杨白劳就是喝卤水自杀的。这些成分也是粗盐里苦味的主要来源。 　　不过加少许到豆腐里，就可以起到催化剂的作用，使得豆浆中的蛋白质凝胶沉淀。 　　之后只需要把沉淀后的水分经过布和木盒的挤压过滤析出，豆腐就做好了。根据水分多少，就有了豆脑、豆腐、豆干等。 　　豆芽则是把豆子铺在一层层布的中间，让布保持湿润和温暖，几天后豆芽也就做成了。 　　田地用勺子和刀切下来一块，加上面酱和葱花，吃到嘴里不仅感叹——好怀念的味道。 　　他近来十分空闲，倒是有机会改善一下生活质量了。（先秦时代已经懂得用大豆和面腌制面酱，也会加入各种菜和肉，这是当时前线士兵和普通百姓日常主要的菜品） 　　这时，羽楚走了过来看了看田地陶醉的样子笑道：“什么东西呀？咦？这就是你说的豆腐？给我尝尝……” 　　田地用勺子挖了一块调好味的豆腐喂给羽楚，羽楚红着脸张嘴吃下道：“嗯……入口即化，还有这浓浓的豆香味，真不错！” 　　田地笑道：“这不过是最简陋的吃法，回头你让庖厨勾芡出来一些浓浓的肉汤，浇在没压水之前的豆腐脑上，再撒上一些葱花——那味道才叫……哎呀不行，口水流下来了。对了楼上那几个小子还没走呢？” 　　羽楚点点头道：“嗯！似乎在聊天，你上去不？” 　　田地摇摇头道：“算了，我上去他们还聊什么，别让他们知道我来了，不过找人在外面听一下他们聊什么。 　　你把这些豆腐，切成丸子大小的小块，浇上调味料端给你店里的那些大主顾们。 　　记住，一桌只给一两块。 　　就说：让他们品尝一下新菜。剩下的加上五花肉，用花椒粉、葱花等炖一下。然后老规矩——拍卖。” 　　归巢居每次推出菜品，都会这样先给一点让部分人品尝一下。 　　把他们馋虫勾出来之后，然后拍卖。吃到的还想再吃，没吃到的看别人吃也想尝尝，价格自然是水涨船高。而且还避免了商家自己坐地起价，背上奸商骂名的尴尬。 　　这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一招，是田地从近代圆珠笔和各种奢侈品的营销中学到的。 　　虽然很多菜品过几个月其他酒肆也会学过去开卖。不过这就像每年奢侈品出新一样，总有不差钱的想提前尝试并且向别人炫耀。 　　尤其是在权贵云集的归巢居，有时候那争的根本不是菜，而是面子。 　　田地恰恰割的就是他们的韭菜。从赚穷人那牟取暴力，那是缺德。 　　从富人手里赚钱，那才叫本事。看着这些人为了这成本不值一钱的东西一掷千金，田地不禁露出了一丝奸诈的笑容。 第33章 战国四公子 　　归巢居总共五层高，每高一层面积就小一些，级别也就提高一级。 　　到了顶楼，就只有一间雅间，其高度早已高过临淄城墙。站在露台上，脚下是熙熙攘攘的临淄城，远处遥遥可望到城外的系水和山川田野，那真可谓是视野开阔、风景秀丽。 　　而此时栏杆边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就是内相田婴之子，后来的战国四公子之一的孟尝君田文。 　　下垂手坐的是田威、田触、田达，史书上将他们称之为触子、达子，都是见于史册的齐国将领。他们同时也都是田氏宗族中地位最为显赫的几个公子哥。 　　田威拿起一个包子道：“文哥，这一顿你可破费了。我听说今天这菜价又涨了三成啊，这一桌子菜都快赶上一桌子金银了。” 　　田触嘴里嚼着裹面衣炸鸡腿笑道：“那也值！这里面的菜品那都是闻所未闻，口味、香气也是诱人无比，而且……” 　　田达神秘兮兮的低声道：“运气好的话，还能一睹老板娘的绝世风采……” 　　田威倒是稳重一些道：“敢惦记太子的女人，不想活了？” 　　田达砸了砸嘴道：“啧，这叫仰慕。不敢惦记，看一眼也是好的。听说这位羽楚姑娘乃是舞姬出身，舞姿那也是名动邯郸啊。唉……要是让我能一睹风华，真是死也值了。” 　　一直站在窗边饮酒的田文却冷哼道：“好了，说正事。你们也加冠了，今年策论大考，也参加一下吧。” 　　田达一脸嫌弃道：“谁和那些穷酸一起，要想做官，找我爹去要就是。你文哥儿将来不也要承袭丞相之位么？” 　　田文摇摇头道：“过去或许是，将来未必。孙膑先生力推变法，如今不动声色已经稀释了宗族的权力，下一步或许……我劝你们还是多多积攒些真才实学，未来的齐国不是有宗室出身就足够了的。” 　　实际上各国变法核心无非三条：废除井田制，奖励军功，废除封君和贵族特权。最难的就是后两条，商鞅、吴起都是死在这上面。因为这必将触及旧利益集团的利益。 　　夏商周时代，华夏文化圈其实只是占据了河边适宜耕作的平原，与周边蛮族以及各种其他文化处于杂居状态。 　　由于这些华夏聚居地犹如散落在盘子中的水滴一般，各自发展。 　　所以他们臣服天子其实只是相当于认了个大哥，王庭并不能对其进行有效管制，新占领的聚居地也会分封新的诸侯——这就是分封制诞生的历史背景。 　　然而随着生产力的提高，如山西的犬戎、江苏的东夷、山东的胶夷、淮河流域的淮夷、太行山的白夷、楚国的南蛮、四川的巴蜀人、北方的义渠、娄烦等数目数不胜数的民族，逐步融合进华夏文化。 　　各国和各封君之间这才逐渐接壤，而此时分封制过于强大的地方自主权就成了阻碍社会发展和国力凝聚的障碍。固化的阶级也影响了广大平民阶层的前进动力。 　　所以其实战国改革的核心目的就是在于，凝聚国家力量和为社会底层创造上升通道。 　　也就是将封建制逐步转变为中央集权制。（所以实际上马克思资本论的社会演化并不完全符合我国历史。） 　　这也就等于剥夺贵族对封地的自治权和对国家的统治权，转而由帝王和士族统治国家。 　　这当然必然会遭致贵族势力的强烈反弹，于是就有了被车裂的商鞅和被万箭穿心的吴起。 　　所以田地采用温水煮蛙的策略，并不直接触碰传统贵族权利至少是核心权利。 　　首先以改革官制为由扩大官员队伍，一方面是收拢地方权力和增加行政效率，另一方面也是利用吸收进来的士子稀释宗室在官僚系统中的权力，并且培养新兴士族的权力。 　　接下来的变法，田地会不动声色的一边切割贵族权力，一边扩大士族权力。 　　等到真正触碰到贵族核心权力，他们想要反抗的时候，田地背后将会有强大的士族集团势力做后盾，贵族也就回天无力了。 　　田文不愧是战国四公子之一，才干绝对是宗室之中出类拔萃的。 　　他已经敏锐的嗅出了田地变法的真实目的，并尝试在新体制下维持田氏宗族的权利，以保留翻盘的实力。他将会是未来田地在国家内部最强大的对手。 　　这时，羽楚敲门娇声细语道：“四位公子，方便进来么？” 　　田威笑道：“是羽楚姑娘么？快进来吧。” 　　羽楚托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是四个小碟子，每个小碟子里面放着一块丸子大小，已经调过味的豆腐。 　　羽楚低头施了一个万福道：“打扰四位公子了，这是本店推出的新食材，是豆子加工而来，名曰豆腐。试着做了一些小菜，各位公子请品尝一下。 　　稍后会用它做一道大菜进行拍卖，各位还按老规矩把价格告诉门口的伙计就行。他也会把其他人的叫价通报上来。” 　　羽楚一边说着，一边把小葱拌豆腐送到四个公子面前的桌子上。 　　战国时代是分餐制，羽楚只能走道每个桌子面前依次弯腰放上菜碟，之后再抬起头微笑着和每一个人点头示意后，再到下一个桌子上菜。 　　羽楚今天身着浅蓝色纱裙、白色披帛，头戴蓝宝石、白玉、银丝编制成的首饰。 　　有着舞蹈和武学功底的她，举止飘逸典雅大方，眼波清澈闪光流离。谈笑间吐息如兰，挥袖间余香沁人。 　　如此美人在四个公子面前晃过，当真是迷得四人如梦似醒，心中难免嫉妒一二田地的艳福。 　　实际上四人真的没见过羽楚这般的美人么？ 　　还真就未必。羽楚自然是倾国倾城，但是说她是世上独一无二还真就未必。 　　这正是如《红楼梦》中所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羽楚对于这些公子哥来说，就是属于偷不着的那种。 　　看着心痒痒，偏偏还得礼敬有加，那真是隔靴瘙痒、越挠越痒…… 　　羽楚翩翩一拜退了出去。田文等意犹未尽，只得尝了一口豆腐，纷纷点头道：“嗯……这口感真实从未有过……这顺滑的口感，回味无穷的香气，再配上面酱的咸味，葱花的清脆……简直难以形容……”还想再吃，却已经没有了。 　　田达拍案道：“我出一贯，拍这道菜！”一贯，也就是一千钱，以购买力折算相当于今天1000元上下。 　　楼上楼下一时间叫价不断，羽楚则神色坦然缓步下楼——她将这四个田氏宗族的对话一字不落都听到了，这也是她亲自上来送菜的原因。 　　最终这道五花肉炖豆腐以五十贯的高价成交（相当于五万元……这等于当时普通百姓一家全年的花销），当然这么高的价钱必须的配上一个够高逼格的名字。田地思虑片刻道：“就叫地龙乳脂吧！伙计，上菜！” 　　田地话音刚落就听前厅一声男人的惨叫，然后是几声闷响，听着像是桌椅的碎裂声。 　　田地好奇心大起，连忙走出后厨往前厅一看。只见几个衣着光鲜的男子抽搐着躺在已经压碎的桌案上，剧痛使得他们呻吟着、蠕动着。 第34章 画蛇添足者 　　地上的那几个贵族男子即使被揍成这样，依旧喃喃道：“额……你知道我们是谁么……哎呦……我的肋骨……” 　　田地瞅了瞅一脸无害的羽楚，她正打理着自己有些凌乱了的衣裙，再看看周围那些惊讶得连嘴都合不上的顾客。 　　田地就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多半是哪家一瓶不响半瓶咣当的富家公子，想要占羽楚便宜结果被收拾了—— 　　占一个八阶高手、墨家头领的便宜……呵呵……他们还真敢往钢板上踢。 　　不过看着气若幽兰、娇艳动人的羽楚，想必也没人能想到她是个顶尖得武者吧？ 　　想到这里田地不禁觉得十分好笑。这时大堂内的宾客也注意到了已经笑得快要蹲下了的田地，连忙纷纷起身施礼道：“拜见太子。” 　　田地缓缓气站起身，挥挥手道：“免礼吧各位。” 　　说着慢悠悠走到刚刚拼爹的那个男子跟前蹲下，“和蔼可亲”的拍拍他的脸道：“你倒是说清楚呀……你是什么人？” 　　这时候那男子脸上因疼痛而扭曲的表情，渐渐被所恐惧代替。他几乎都要哭出来道：“太子……饶命……” 　　田地得态度倒是依旧十分和蔼，他笑道：“命就算了，不过桌椅板凳还有菜钱你得结了吧？” 　　那男子连忙从怀中掏出一袋银饼。上古时代富人一般把金银铸成等重的银饼或者豆子使用，说是饼其实和银币差不多大，古代称之为——铤。至于银锭和银元宝，那是宋元时期的产物。 　　田地打开袋子点点头道：“嗯……够了……滚吧……” 　　几个男子这才慌忙爬起来要往外跑，田地皱着眉叫住他们道：“唉！唉……我说的是滚……谁让你们跑的？” 　　几个男子微微一愣——这套路虽然经典但是他们哪里见过。 　　短暂的愣神后，几人之后只好黑着脸团成团自己“滚”了出去。 　　他们出了门连鞋都没来及提，就赶紧落荒而逃。不过田地不知道的是其中有一个人名叫田甲，正是“田甲劫王”事件的田甲。 　　田地心情大好，没想到这套路自己竟然也能亲自试试，真是有意思。 　　他笑了笑，站起身把装着银饼的荷包递给羽楚。羽楚打开袋子瞅了一眼笑道：“哟……不少啊……” 　　田地则趁着羽楚走神，把她一把揽过来，往她脸上亲了一口。 　　大厅广众之下，羽楚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大厅中的围观群众们也傻了——这他妈也豪放了吧。 　　羽楚伸手要打田地，田地却早已经跑了，他掀开后厨的帘子探出脑袋道：“小楚楚，我还有正事呢，先走啦。” 　　众目睽睽之下的这一声昵称，叫的羽楚又羞又骚，脸红的都快烧着了。 　　羽楚跺了跺脚，随手把手里的银币袋子丢了过去道：“你个登徒子！快滚！” 　　田地躲了过去，又伸出头点头道：“好嘞！”说罢就跑掉了。 　　羽楚笑着低头用手扶着额头喃喃道：“这个家伙真是……” 　　她抬起头发现大厅内的客人们都笑着一边窃窃私语一边看着她，她忙镇定下来施以万福道：“叨扰各位了，请继续用膳。伙计，你们把这收拾了。”说罢，就红着脸翩翩而去，逃回自己房间里去了。 　　而与此同时，田地则来到了陈轸这位战国时代一流的外交家、谋士落脚处拜访。如此大才田地又怎会白白让他跑掉。 　　落座后，陈轸施礼道：“不知太子驾临所为何事。” 　　田地故意不提招揽之事道：“陈轸大夫，不知您觉得此次秦楚之战楚国胜算几何？” 　　陈轸笑道：“此次是秦国失信在先，我楚国携正义之师必然全胜！” 　　田地却不以为然，颇有几分戏谑道：“陈轸大夫大才，这般冠冕堂换之语就算了吧。我看楚国最多四成胜算。楚王轻易相信秦国许诺与齐国断盟，又大怒之下舍弃地利主动攻击秦国。这正中秦国下怀，秦国寻找的就是与楚国在自己领土上决战的机会。” 　　陈轸心中自然是了然，见田地点破也就不再做作，拱手道：“早闻太子稷下学宫一鸣惊人，现在看来您的才干果然名不虚传。即使这样又能怎样，我这做臣子的也只能尽量为王上争取胜算而已。如果侥幸得胜，那楚国就能力压秦国，这也不能不说是一次良机。” 　　实际上楚怀王并非是傻子，他所计划的就是一旦秦国背约，自己就可以有理由正大光明的和秦国全面开战。 　　他自恃聪明却算漏了一点——楚国纵横五百年间所向披靡，所以他本能的将楚国放在猎人的地位上，却不知这只是秦国抛出的一个香饵，他才是猎物。 　　田地点点头道：“大夫所言也有道理，不过大夫可曾想过，此战一旦楚国失利，那楚国再想与秦国的斗争中取得优势就难如登天。 　　孙子曰：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也就是真正善战之人，先考虑失败的情况，把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再考虑战胜敌人。 　　楚王虽然有些小聪明，可惜没有长远的目光，又心胸狭窄、急功近利。先生大才，何必侍奉这样主公？” 　　陈轸仰天长叹道：“我一生辗转齐、秦、楚三国，在齐国不得重用，在秦国又遭张仪陷害，幸得楚王赏识并无负我之举。如今又怎能弃之而去。” 　　田地一听这话，显然陈轸已经有灰心之意，只是少一个由头和台阶罢了。 　　这时不添一把火更待何时，田地道：“陈轸大夫，您可曾想过，一旦楚国战败，你主持割让泗水以西的土地就毫无意义。 　　到时候楚国朝堂上必会有人揪住这件事情攻击你。你觉得以楚王的心胸，会不拿你撒气？” 　　楚怀王的小肚鸡肠陈轸自然是清楚的很，自己在楚国是外来者，颇受楚国本土贵族大臣的排挤也是事实。 　　他也明白田地所说的情况是很有可能发生的。实际上，即使不发生，田地也自会有办法让它发生。 　　田地见陈轸不吭声，于是接着说道：“我齐国目前正在招揽贤才，礼部外交院尚缺一主事之人。品级不高，只有三品，位列十二部主官之下。但是当此大争之世，此职位的重要性不用我多说把？ 　　您还能够参与我齐国所有核心决策的制定，而且我相信我齐国未来能给陈轸大夫的舞台会比楚国大得多。 　　如果先生确实不好意思在这当下离开楚王。这样如何？我们打个赌——如果此战楚国战胜那自不必说，本太子恭祝陈大夫高升。反之，如果楚国战败，先生能否来我齐国为官？” 　　陈轸看了看田地，他早就听说了齐国近来的动向，而这些动向都和田地有关。 　　这位年轻的太子正左右着这个国家的走向，或许将来他也能左右天下的走向。 　　陈轸在楚国并不得志，可是又找不到更好的去处。如今田地将一条后路给自己送上门来，又不强求自己接受，这岂有不答应之理。 　　陈轸拜谢道：“多谢太子赏识，此事还是等此战结束之后再说吧……” 　　田地知道这其实就算是答应了，正襟拱手道：“那本太子就在齐国恭迎先生！” 第35章 杀神 　　公元前313年秋，楚国以屈盖为大将领军10万直扑商于之地门户——武关。 　　此外以景翠为主将领军5万进逼雍城监视韩国，以唐昧为主将领军5万出上庸牵制汉中驻军。 　　另一方面楚怀王写信给被灭国不久的蜀候，约他内外夹击。 　　（秦国灭蜀国后为了平稳局势，立了蜀王的儿子为蜀候，名义上统领蜀地。） 　　与此同时齐国以匡章为主将领军20万进抵魏国边境的濮水扎营。 　　同时齐王派苏代为使者出使韩魏两国，劝他们坐山观虎斗，坐看秦楚大战胜负。 　　如果秦王令韩魏出兵，两国就可以齐国大军压境为由拒绝。 　　韩魏两国为秦国欺压多年，只因畏惧秦国才臣服，自然不肯出死力气帮助秦国。 　　于是两国与齐国达成默契，三国大军隔着濮水驻扎，彼此对峙、坐山观虎斗。 　　楚国的布置也算是思虑万全，秦国原本的计划是诱使楚国攻秦，再以韩魏攻其后路，借机全歼楚军主力并拿下商于之地、南阳。但是如今形势只能独自对抗楚国。 　　秦王得到消息后，以司马错为主将领军5万入蜀中平乱并加强汉中防御，以“智囊”樗里子为主将率领早已在商地集结的15万军队前出丹阳设伏。 　　（商于之地其实是商地和于地的合称，此时商地属于秦国，渝中也就是于地属于楚国。 　　武关夹在两地中间。没有概念的在网上找谷歌地图，夹在西安和南阳之间的那片山地就是所谓的商渝之地。） 　　结果屈盖一头撞进包围圈，楚军被斩首八万，屈盖阵亡。楚怀王这才意识到秦军早就做好了准备，自己完全上当了。 　　屈盖是屈原所在的屈氏一族的领袖之一，乃是一位能征善战的老将。这里顺便介绍一下楚国的封君制度。 　　楚国在扩张中采用了和其他国家征服策略不同的“臣服”政策。 　　也就是每灭一国，这个国家一切不变，只是国君降为封君。 　　这个看过《权力的游戏》的应该很容易理解，就是北境的家臣一般的存在。 　　这一政策好处是楚国扩张的阻力小的多，使得楚国几百年间从屈居商于之地的边蛮小国，一跃成为当时世界上国土最大的国家。是的，不只是战国七雄最大。 　　波斯帝国和亚历山大帝国先后崩塌之后，楚国就成为了当时世界上领土最大的国家。 　　其国土占据了大半个长江中下游和整个淮河流域。然而坏处就是，楚国的国家体制极为松散，无法将各个封君的实力全部整合在一起。这也是吴起在楚国变法失败的根本原因。 　　话说楚怀王又羞又怒之下，下令全国动员，召回景翠并且倾举国之兵25万再攻武关。 　　秦国君臣见楚国刚刚损失十万大军，都以为楚怀王必然会认怂，至少短时间内难以组织反攻。 　　他们都没有想到楚怀王竟有如赌徒一般的决断，直接一口气梭哈了。 　　此时樗里子攻下渝中后，已经转而率军前往濮水去和韩魏联军汇合，准备攻击齐军。商于之地此时守备十分薄弱。 　　景翠看准机会直扑商于之地，秦军准备不足一泻千里，楚军一路凯歌攻陷商于之地，一直打到关中平原的门户——秦国蓝田大营。 　　攻下蓝田之后就是一马平川的关中平原，以及——秦国都城咸阳。 　　此时秦国留守可用之兵只有驻守咸阳的卫戍部队五万人，可以说情况已经十分危急。 　　秦王亲自带领大臣向上天祷告，并发起全国总动员，同时急招樗里子回援。 　　秦惠文王的祭天祭文在北宋年间出土，表明当时秦国战局已经很不利，秦王甚至要祭天祈求诸神保佑“克剂楚师”。 　　楚怀王的决断迫使原本胜券在握的秦国陷入极为不利的情况，秦国也低估了楚国这个猎物的能量—— 　　即使是猎物，这也是一头能冲破陷阱的南蛮犀牛。秦楚两国都押上了全部身家，此战将决定两国的国运。 　　秦惠文王令魏章为主将、甘茂为副将，率领所有能动员的军队八万人死守蓝田。景翠深知樗里子随时都可能回援，此战必须速战速决。 　　他在阵前高呼：“秦国毫无信义，为了谋夺我商于之地竟然欺瞒我王，并杀死了八万楚国男儿。这是对我楚国上下的莫大侮辱。我们必须攻到咸阳城下，让秦人知道欺辱我楚人的后果！” 　　秦国与西戎摔打了数百年，楚国也跟南蛮摔打了数百年。楚国人热血的温度绝对不亚于秦国人血液的温度。“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豪言并非毫无根据。 　　楚军上下同仇敌忾，犹如狂潮一般猛烈冲击蓝田大营。楚国人出身的秦将甘茂勇武非凡身先士卒守城。 　　秦国真不愧是在西戎血水中摔打出来的虎狼之国，依托城墙竟然死守不失。双方死伤都极为惨重。 　　而此时，在濮水前线的秦将樗里子则面临着重要的抉择，他召集将领道：“楚国出大军25万，已经重夺南阳和商渝之地，如今正在扑向我蓝田大营。我们有两条回援路线，一是自函谷关回援，二是重夺南阳从武关回援。各位觉得我们该走哪条路？” 　　副将魏冉出列道：“末将以为当从函谷关回援，这条路大致需要十日路程，而武关则需要十五日，更别说此时哪里已经被楚军牢牢掌握。一旦蓝田大营支撑不住，我军至少可保咸阳不失。” 　　魏冉就是后来的秦宣太后芈月的异父同母的弟弟，也是历史上未来秦国把持朝政的“四贵”之一。 　　（《芈月传》和《大秦帝国》没看过应该也听过。） 　　樗里子点点头道：“这确实是个稳妥的方案，白起你看呢？” 　　是的，就是武庙十哲之一，被誉为我国历史上最强十大名将之一的“杀神”白起。 　　历史上他和魏冉交好，一内一外把持着秦国军政大权。这也是后来秦昭襄王赐死他的原因之一。 　　此时白起已经是一员副将，史书上还没有他的名字，但是在秦国军中已经崭露头角。 　　他出列拱手道：“将军，末将以为不可。我军如果走这条路，就会从楚军正面出现，楚军就完全可以从容撤退。 　　最糟糕的是商于之地已经在楚国手中——到时我军就成了攻击的一方。 　　这样一来，楚军将能够依托商于之地的有利地形抵挡我军进攻，最糟的情况是我军不但难以夺得渝中，连原本在手的商地都会失去。 　　张相国的谋划就会全盘落空，到时我秦国不但失信于天下，还会失去无比重要的商于之地。 　　从此我秦国将处于楚国兵锋的威胁之下、无险可守。到时又谈何东出，谈何一统天下？” 　　白起的想法和樗里子不谋而合，樗里子道：“可是我们走武关来的及么？” 　　白起近前一步拱手道：“蓝田大营经营几十年，虽然比不上城池坚固，但是也称得上易守难攻。末将以为，坚守15天以上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而且此时楚军定然也无法想象我军会原路返回。只要我们奇袭夺下南阳，断绝楚军后路，楚军必然大乱。 　　到时我们就能在狭窄的商渝之地的谷底之中与甘茂将军一起围歼楚军。这就是所谓的——关门打狗！” 第36章 白起 　　樗里子作为秦惠文王的族弟、秦国此时的第一智将、智囊这一词汇的第一个主人，秦惠文王对他、他对秦惠文王以及秦国军队都有着足够的信任——他们绝对不会如此轻易被打败。白起的话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于是他下令丢弃辎重，大军昼夜急行军，直扑南阳和商于之地。 　　数日之后的夜里，就在南阳楚国守军睡梦之中，秦军夜袭南阳城。 　　正如秦军没想到楚军反扑一样，楚军也没想到秦军来的如此迅速，南阳和商于之地再次易手。 　　景翠也不愧是名将，得知后路断绝后反应神速。他下令大营原地不动迷惑正面的秦军，趁夜丢下辎重和伤员向南阳方向撤退。 　　秦楚两国大军近四十万在被誉为“秦楚咽喉”的商洛古道上迎面相撞。鲜血转瞬间就汇成了河流，尸体几乎填满了谷底。 　　魏冉厮杀正酣，白起骑马赶到拽住魏冉道：“这么打下去不行！命你的右军放开一道口子，放楚军过去！” 　　魏冉挣开白起的手道：“为什么！这是难得的机会，你不是也说要在这里围歼楚军么？” 　　白起再次拽住魏冉道：“军情瞬息万变，景翠骗过了甘茂将军，楚军至少甩开了他们一天的路程。我军千里奔袭早已疲惫不堪，人数又居于劣势，已经丧失了前后夹击楚军的机会。他们又急于归乡，犹如困兽一般，穷寇勿迫呀！” 　　魏冉早已杀红了眼，哪里听得进白起所说，他大声道：“那又怎样？只要在这里阻挡他们一日，甘茂必然会领军赶到。” 　　白起也急眼了，他推倒魏冉道：“你给我站住！即使这样我军也必然付出惨重代价！而且歼灭楚军，到时韩魏齐三国就会趁机攻楚。 　　那样的话不就是我秦人流血，别国得利了么？我们只需避过楚军锋芒，截杀他的后队就是了。” 　　魏冉并非蠢人，他已然明白白起的思虑，他狠狠将剑插在地上命令道：“唉！传令兵！传我军令，命我军配合白起将军的左军让开一道口子，并向楚军侧后穿插，截杀楚军后队！” 　　见魏冉下令，白起这才伸出手道：“起来吧！” 　　魏冉哼了哼鼻子，大有未尽全兴的意思，他拉住白起的手起身道：“唉！真是不畅快！” 　　楚国这边景翠知道身后甘茂所部秦军随时都会追上来，也不敢恋战。 　　最终楚军丢下十二三万伤员、俘虏和尸体仓皇撤出商渝之地。 　　战后白起、魏冉到樗里子中军大帐复命，樗里子看了看气呼呼的魏冉笑道：“白起，你的判断很好。目前商渝之地已经在我军手中，我们也不宜和楚国拼到底。 　　楚将唐昧正率领五万军队向南阳进发，南阳易攻难守我已经命守军主动撤退返回渝中加强防守。” 　　魏冉道：“那齐军怎么办？” 　　樗里子摇头笑道：“你还看不出来，韩魏齐三国其实在坐山观虎斗么？此战如果我军大胜，再汇合韩魏攻击齐军，自然是好事。 　　但是此战我们惨胜，韩魏不趁机攻伐我秦国就已经不错了。你还指望他们能帮我们攻击齐军？我们这边停战后他们自然会各自散去。” 　　白起用臂甲磕了一下魏冉的盔甲笑道：“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和楚军死战了吧？” 　　魏冉虽然已经服气，但依旧一副心腹嘴不服的傲娇样，他掸了掸盔甲道：“行！行！你厉害，我服了还不么？” 　　白起笑着用肩膀撞了一下嘟囔着的魏冉，魏冉故意斜着眼不去看他。 　　樗里子笑着看着这两个斯闹的年轻人。他们一个忠勇无敌、骁勇善战，一个心机无双、奇谋百出。 　　让樗里子不禁想起了犀首麾下的自己和赢华。长江后浪推前浪，想必他们就是将来秦国的支柱了。 　　唐昧的5万上庸驻军至南阳接应景翠，秦军见已经达到战略目的，主动撤出南阳转而巩固商渝之地的防御。 　　秦将司马错平定蜀地后抓住机会趁势攻下上庸。自此秦楚大战以楚军损兵二十余万，秦军损失十余万，秦军得到商于之地、上庸而终止。 　　楚国被迫求和，秦国也无力再攻，两国停战议和。秦国在汉中、上庸、商于之地设置汉中郡。 　　自此楚国与秦国之间的地利完全由秦国掌握，楚国在斗争中将注定处于下风，楚国也再也不是能和秦、齐并驾齐驱的第一流强国。 　　魏冉和白起因战功得到提拔，尤其是魏冉因其是芈月的异父弟弟，被委以咸阳守军主将的重任。这一召命令王后的儿子，太子赢荡极为不满。 　　当然，两大强国的这次交锋都耗费了大量国力，他们短时间内再也没有精力干涉其他国家。 　　齐国乃至于赵国的发展暂时不会再有外力的阻挠，田地和孙膑的二虎相争之计大获成功。 　　秦楚之战血流成河、惨烈无比，此时的齐国稷下学宫却热闹非凡、喜气洋洋。 　　齐国招募贤才的风声传遍各国，之前还在观望的士子纷纷涌到齐国。在齐国上山下乡丈量土地返回的士子们也返回临淄。 　　如果说第一次选士大考大多是满口空谈的理想主义者，那么这第二次大考则聚集了无数重于实干的现实主义者。 　　齐国朝堂之上，齐宣王问道：“今年选士大考结果如何？” 　　礼部太常孟子出列道：“今年大考有上万卷策论呈上，比去年增加了数倍。各部已经各自选拔出优秀者，其中不乏经天纬地的大才。尤其是荀卿、邹衍、剧辛这三人，虽然年轻，但是只要稍加锤炼就可堪大用。” 　　田婴出列行礼道：“今年大考还有不少宗族子弟参加，田威、田达、田触这三人受评价颇高。” 　　齐宣王大笑道：“哈哈！好！好！好！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这样一来各部所需之人才就都已经足数了。田文，户籍、田亩、税收如何？” 　　田文此时主管农部，为大司农。田文出列道：“今年清查户籍、土地后，户籍增加八成，土地翻了一番，税收翻了两番。同时废除五都制，重新将我国土地分为八个郡，从北到南为：右北平、渔阳、广阳、河间、济北、临淄、东胶、琅玡。现在府库充盈，已经快要无处堆放了。今年人手不足还多有遗漏之处，明年步入正轨之后估计会更多。” 　　齐宣王点点头道：“好，不过钱多了也要捂紧你的腰包，下一步寡人可就要花钱了。孙膑先生，你来宣布吧。” 　　整个朝堂都是跪坐，只有孙膑因膝盖旧伤坐在一张胡凳上道：“下一步有两件大事，一是迁都，二是编练新军。这两项都需要花费大量金钱……” 第37章 新军 　　临淄虽然繁华，但是四面开阔易攻难守，当年齐国为了征服东夷和胶夷这两支占据了山东半岛的蛮夷向东迁都于此。 　　此时胶夷、东夷已经化入齐人，临淄的战略意义已经消失。 　　田地在与孙膑商议后，决定在历下也就是今天的济南营建新都。 　　济南北临济水也就是今天的黄河，南靠泰山，泰山上有齐国之前为了抵御楚国、越国建立的齐长城。 　　此外东侧黄河和泰山狭窄交界处再建一个济水关作为屏障，西侧就是齐国腹地。 　　这样一来济南不但有了坚实的防线，而且更靠近中原又有济水通航。 　　可谓进可攻、退可守。也可以借此摆脱扎根于临淄的宗族势力，将之边缘化。 　　至于军队，前文已经提到，齐国旧军队由各级封君的家臣和私兵以及齐王直属的技击士组成，他们出身至少也是士族这种底层贵族，家境殷实。 　　齐国对战功的奖励方式也只有赏钱，所以士兵打起仗来根本就不卖命。 　　但是要知道即使是齐国也有的是穷人，而且是被贵族压制难以出头的穷人，甚至还有不少流民、奴隶以及大量刚编入户籍从事的渔猎等行业原本的“野人”。 　　新军法，将齐国军队分为王军和府军。府军就是原本的齐军，由各封君私兵和国家抽丁上来的义务军组成。今后主要负责本土防御、地方治安和协助王军行动。 　　同时解散技击士，改为组建王军。王军为募军制，也就是招募自愿当兵。 　　进入王军不但可以在服役期间免除其家里的赋税、徭役，在立功后还有奖赏并且视功劳大小晋升军爵。 　　如果是其他国家来的流民或者逃奴，则无偿租借其家人土地、耕牛、房屋，待立功或者阵亡后赏赐给他们，并入户齐国。 　　这些都是齐国完成户籍和土地统计之后才能实现的政策。同时田地在秦国二十级军爵制基础上改进为齐国军爵制，其实也参照了现代军衔制。 　　也就是说名义上是爵位但其实不可世袭，不过因爵位带来的土地等财产归为私产可以世袭。 　　新军自下而上组织为：五人为一伍（5人），两伍为一帐（10人），十帐为一阵（100人），五阵为一营（500人），三营为一千人队（1500人），三个千人队为一旅（4500人），三旅为一师（13500人），三师为一军（40500人），数军为一军团。 　　自下而上设伍长，十夫长，百夫长，伍佰长，千夫长，裨将，副将，将军，大将军。 　　共九级，每级除大将军外又分上中下三等，也就是总计二十五等。 　　很多穿越小说以现代班组编成军队其实是不合实际的，现代班组来源于线列时代的线列火枪兵，一个排其实就是线列步兵中一排战士。后来又由于现代战争模式逐渐演变，并不适合古代阵战。 　　田地结合古今优势，一帐其实就是宿营时一个帐篷里的士兵，他们需要自己背负帐篷、锅灶、口粮等战备物资。这样编排有利于后勤补给的管理。 　　一阵是军阵最基础的单位，由统一兵种组成方便统一指挥，分为刀盾手、长戟兵、弩兵、弓兵四种军阵。车兵和骑士单独编组成军，独立指挥。 　　一营则由1阵刀盾手，2阵长戟兵，1阵弩兵，1阵弓兵组成。 　　可以组成最低限度的战斗模块，担负如巡逻、警戒等低强度任务。 　　一个千人队、旅、师则可以视情况担负诸如守卫城池、迂回奇袭、押运补给等单独任务。 　　一个军就可以独自担负起低强度局部冲突。军团级那就是灭国级的大战，需要大将军出面指挥作战。 　　当然其他诸如马夫、军医、斥候以及将领的卫队、伙夫等辅助兵种，还需按级别单独成立独立的军队序列，配发给各级别军队。 　　古代军队最难的就是信息传达和基层指挥，往往主将出现意外，全盘就会崩溃。 　　实际上古代战场8成以上的伤亡来自于溃散阶段的追杀和踩踏。 　　田地以营为基本作战模块，使之可以逐级拥有一定程度的自主指挥权，这样既便于上一级别指挥，也可以在即使队伍被打乱的情况下，依旧可以重新组织战斗力。 　　看过经典电视剧《兄弟连》的朋友们应该会有这样的记忆，空投时伞兵被打散，几个来自不同连队的士兵碰在一起，统一接受军衔最高的士官指挥，迅速就恢复了连队战斗力。 　　战斗中长官阵亡，指挥权逐级传递到下一级军官，整个军队不管进攻还是撤退都始终是有组织的。 　　当然，前提是各级军官经受过一定程度的军事知识培养。这对于几乎不认字的古代军队本身就是一个挑战。 　　所以田地在新法中要求百夫长以上的军官必须接受参谋院的统一培训，使之能够看懂旗语和有一定自主指挥能力，这其实是现代陆军的基层军官训练体制。随着级别升高，所接受的培训程度也逐渐提高。 　　常有人问，如果现代军队用古代武器和古代军队比如秦军交锋谁会赢？ 　　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单对单或许不是敌手，但是规模越大现代军队越占优势。 　　实际上确实有这种例子，拿破仑征服埃及时曾如此评价他面前那些曾经打败过蒙古人的马木留克骑兵：2个马木留克骑兵绝对能打赢3个法国骑兵； 　　100个法国骑兵与100个马木留克兵势均力敌； 　　300个法国骑兵大都能战胜300个马木留克兵； 　　1000个法国骑兵总能打败1500个马木留克兵。 　　这就是现代军事组织的可怕之处，即使武器装备相同，现代军队依靠组织能力，依旧能打败古典军队。 　　实际上第二次鸦片战争，曾格林沁率领精锐的蒙古骑兵与英法的胸甲骑兵交锋，两个回合蒙古骑兵就被彻底击溃。 　　正如毛主席所说：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而愚蠢的军队是不能战胜敌人的。 　　当然田地碍于时代教育程度限制，无法做到现代军事体系那样完备。但是至少可以借鉴过来，帮助提高军队战斗力。 　　田地将秦国军爵制、魏国武卒制、现代军队组织体系相互融合，创立出一套适合齐国的军事体质。 第38章 欢宴 　　田地一方面将军爵和现有勋爵制分离，并且不可世袭。避免了秦国那样旧贵族的大规模反弹，以及不断出现新的贵族，国家为发放俸禄越发不堪重负的弊端。 　　同时级别达到千夫长以上视其功劳大小，赏赐可以世袭的勋爵，依旧可以保持职业高级将官的作战积极性。 　　但是赏赐的勋爵会随着世袭逐级降低。这也是为了降低未来国家负担并且为下一步将旧贵族也同化进来做准备。 　　另一方面，明确规定服役年龄限制为20岁到55岁，服役周期为4年。 　　士兵每个周期后可自主选择退役还是继续服役。并且退役后军爵退还，不再发放军饷，不再享受免除徭役、赋税的优惠。 　　这样即避免了如魏武卒一般终身服役、福利永久，造成的流动性差、补充慢、国家负担越来越重的弊端。 　　也保留了不少十夫长以上的老兵作为职业军人，有利于新兵快速形成战斗力。 　　在军功评定上，除了基层士兵以斩首数为功劳评定标准，伍长以上的军官都以杀敌数减去阵亡数为评定标准。 　　根本上杜绝了彼此互相残杀，以及军官为了军功出卖属下生命的情况。 　　此外其他特殊情况，比如斩首敌人将领、烧毁敌人粮草、探知重要情报以及弓箭手的军功评定等都做出了详细规定，或者由上一级指挥官评定后上报。 　　对于军纪也严格要求，临阵脱逃、违抗军令、延误军机等按照情节轻重处以销爵、军棍乃至于斩首。 　　另外未经许可，严禁劫掠、滥杀以至于奸淫百姓，一旦发现就地格杀。 　　新军法一定程度上削弱了贵族的军权，招致了他们的强烈反对。 　　而出身士族的官员和变法派则表示支持，朝堂上逐渐争吵了起来。 　　齐宣王拍案而起大怒道：“寡人用国家的财力、土地做封赏组织新军，碍着你们什么事了？你们要是中用，寡人犯得着花费人力物力组织新军么？ 　　齐军怯战为诸侯所耻笑，你们就一点志气也没有。宗室子弟也可以参军啊！ 　　而且通过选士大考甚至可以直接担任高级军官。你们那些因不是嫡长子，而爵位递减的子弟，不也有了进阶之路么？ 　　谁再有异议，下一次战事再起，寡人先把他派到前线去，要是输了——寡人直接夺了他的爵位和封地！” 　　新法力度并不激进，齐宣王也是在位二十余年的君王，威望权势足以压制这种程度的反对言论。但是宗室重臣心中已经埋下了隐隐的不满和警觉。 　　然而当这些宗室大臣气呼呼的回到家后，都惊奇的发现——儿子们不见了！ 　　一问下人，却是太子田地把他们全都约出去了，几天都不会回来—— 　　还有齐王的旨意，不许这些大臣们去找。这些宗族大臣们一时之间都有一些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 　　与秦楚战场腥风血雨、齐国朝堂明刀暗箭不同，田地的归巢居中此刻一片莺歌燕舞、靡靡之声。 　　没错，田地把势力较大的宗族子弟年轻一辈，全都请到了归巢居做客。 　　归巢居今天一概不接受外来客人，里面坐满了数百名宗族子弟。 　　席间觥筹交错、美酒佳肴，乐师们演奏出悠悠然绕梁三日的音乐，美人们发出甜腻酥人骨髓的笑声。 　　田地在二楼主席敲击碗碟高声道：“在座的都是我田氏的青年翘楚，借着田触、田威、田达三位兄弟通过选士大考的大喜。 　　从今天开始我田地做东，我们连玩五日！ 　　你们的长辈我都打点好了，绝对不会有人来烦你们，省的又是课业又是骑射的。 　　常有人说不醉不归，我说：不！喝醉了也不许走，醒了接着喝！谁也不许客气，尽情玩乐！喝醉了或者想干点别的事情，我这有的是客房！” 　　田氏子弟哄堂大笑后齐声行礼道：“多谢太子！” 　　这时田触笑着高声道：“早闻太子有一美人名为羽楚，正是这归巢居的老板娘。我们平日里倾慕已久却难见一面，不知太子可否让我们见上一面，也让我们见识一下，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把我们的太子迷成这样啊……” 　　田触这一起头，下面一片附和起哄之声。 　　田地挥挥手止住起哄声之后，指着田声道：“好小子，看来你们惦记我这佳人已经很久了。让你们见一见也行，但是说好了—— 　　她虽然出身低下，但是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们言行都给我放尊重点，谁要是像对待寻常舞女那样的态度对待她，可休怪我翻脸！” 　　田达起身行礼道：“太子放心，这美人说起来也算是我们的小弟妹嘛……将来少说也是太子嫔嘛。我们一定会谨守礼数的，只是单纯的想满足一下好奇心而已——绝无亵玩之意……”田达拍着胸脯保证道。 　　田地笑道：“行，有这态度就可以！我今天就割肉，让你们看一次羽楚的踮屐之舞。这可是在王庭上演过的，想必你们也听你们父兄提起过。瞪大眼睛，别眨眼！” 　　说罢，田地拍拍手道：“羽楚，出来吧！” 第39章 冷水 　　羽楚此时早已准备好，在一众舞姬簇拥下进入大厅。舞乐响起，羽楚翩翩起舞。 　　起承转合，犹如花丛间飞舞的蝴蝶； 　　羽带罗裳，犹如九天落入凡间的仙子。 　　无根的小鞋之上羽楚犹如落叶飞花一般旋转、跳跃、飞荡，在加上那动人脸庞、绝美的身段，当真是摄人心魄的美好。 　　看着这圈哈喇子都要留下来的男人们，田地拿着酒爵笑着摇摇头，颇有几分自得意满之意。 　　一曲舞罢，羽楚换下舞裙和鞋子来到田地身边举杯道：“妾身献丑了，照顾不周，还望诸位小叔叔们见谅。”说罢一饮而尽。 　　这一句娇滴滴的小叔叔听起来亲近又舒服，回味起来又让这些宗族子弟意识到彼此身份，可以说叫的亲切又有分寸。 　　众子弟这才从刚刚的情绪中反应过来，连忙举杯道：“姑娘客气了……” 　　众子弟一饮而尽，田地起身道：“好了，不必拘谨，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告诉侍者就是。” 　　“好！”归巢居再次被嘈杂的说笑声笼罩。投壶的、赌博的、行酒令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更有揽着姑娘进入客房寻欢作乐的。 　　田地坐下靠在凭几上将羽楚揽入怀中轻声道：“这几天要辛苦你这老板娘了。” 　　羽楚用纤细白皙犹如竹笋一般的手指点了点田地的额头，轻声责备道：“也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么奢靡，你不怕你父王和臣子们议论啊！” 　　田地捏住羽楚的手摩挲道：“放心吧，早就和变法派的几位重臣还有父王串通好了。你以为就是请他们玩乐这么简单呢？” 　　羽楚用衣袖掩着嘴笑道：“哼！我不管了，你们男人算计你们的，我把这群大爷伺候好了就行了。为了准备你这场，我的库房里堆得那是满满当当，生怕这宴席半道断了顿。诶？剑心和纯熙怎么没来？” 　　田地尴尬一笑道：“呵呵，就剑心姐那小暴脾气，这奢靡的场景她能忍？至于纯熙那丫头，你也不怕教坏了她！我打发她两个出去玩儿去了，过几天才能回来。” 　　羽楚挣开田地的怀抱，理理头发掐腰做生气装道：“你就不怕我这小暴脾气？就不怕我被教坏了？” 　　田地眼睛咕噜噜一转，握着羽楚的手甜甜蜜蜜、轻声慢语道：“她俩哪能跟你比，你那是池中盛开的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遗世而独立说的就是你。” 　　这两句宋代周敦颐《爱莲说》中的千古绝句一出，那绝对是效果拔群。羽楚抿着嘴憋笑道：“好吧，这次就原谅你了。” 　　眼看着过了关，田地心中暗暗抱拳道：“语文老师，还有周老先生，多谢救命之恩。” 　　田地看了看这地下的景象，着实有点脑仁疼。虽然这局是他搓的，不过他确实不喜欢这种场合。 　　田地隔一段时间下去敬一圈酒，和大伙玩闹一番，然后就回房躲着。 　　反正有羽楚和自己出出进进的，想必这些小子就算看到了，脑子里也就剩下桃花朵朵开了。 　　五天之后，归巢居内不再像五天前那样欢声笑语、觥筹交错，即使有美酒佳肴、娇妻美妾，宗族子弟们依旧稀稀落落的或是睡觉或是闲聊，或是目光空洞的发呆。 　　舞姬和乐队已经换了好几波，然而他们也已经再也提不起兴致。 　　投壶和赌桌前也不再人头攒动，只有稀稀落落几个人漫无兴致的打发时间。 　　田地看着火候基本够了，于是再次出现在二楼，命人抬出一个大铜锣，然后重重敲击。 　　直到所有人都清醒过来，田地才高声道：“好了，整理好衣冠回到座位上，我有话说。” 　　宗族弟子们连忙起身，纷纷整理好仪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片刻之后，田地扫了一眼已经回到位置的宗族子弟们问道：“这几天感觉如何？这回玩过瘾了吧？” 　　子弟们面面相觑，半响后田威才起身道：“多谢太子招待，我们……玩的很尽兴。” 　　田地点点头道：“那就好，恭喜你们，你们生命中3600分之1的生命已经流逝了。啊，如果去掉每天睡觉走路之类没有意义的世间，那应该是1800分之一。怎么样，你们觉得这样的人生有意思么？” 　　听着这明确的数字，所有子弟都觉得自己灵台受了一击重击。田达左右看了看对田地道：“不知太子此言从何而来？” 　　田地掰了瓣橘子扔到嘴里道：“很好算嘛，人生七十古来稀。你们都二十岁左右，那就是还有五十年寿数，也就是一万八千天，每天有一半时间是睡觉之类无用的世间，也就是一万八千天除以二再除以五天，那不就是一千八百么？ 　　怎么样，你们觉得高兴么？你们觉得如果你们后半生不再有任何人拘束你们，就这么吃喝玩乐下去怎么样？” 　　田达拱手道：“太子之言确实犹如三伏天冷水浇头，可是人生在世不就图个吃喝玩乐么？除了这个，我们还有别的追求么？” 　　田地点点头道：“也对，那我问你，如果这样你这一生和我门前养的那只黄狗有何区别？” 第40章 创伟业、名千秋 　　田达和众多子弟都一时之间无比尴尬，半响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田地微微一笑道：“我来告诉你们，人生在世所为无非名利二字，世间绝大多数人倾尽一生也就能得个利字，更何况很多人连吃穿住都犯愁。 　　而我们，仰仗我们先辈们一代代的努力，从陈国的一介亡国奴，到姜氏手下的养马官，再到如今的王族。利这一字，从我们生下来就拥有了。 　　但是很多人就甘心躺在祖宗的功劳身上吃喝玩乐到死，就犹如我门口那只黄狗似得。 　　人生须臾几十年啊，想一想你们将来面对你们的子孙们，你们怎么描述你的这一生？ 　　你们再看看我们的匡章叔叔，征战列国战无不胜，我敢说千年乃至于万年之后，所有人再回顾我们这一段历史都会赞叹一声——章子，真英雄也！名将也！ 　　你们想想，那不就是相当于匡章叔叔活了千年万年，活在了青史子集和万万人的心中么？这是何其豪迈之事！什么叫名？这就叫名！ 　　我不管你们怎么想，这一生准备怎么过，我这一生不准备这么须臾而毫无意义的度过。 　　我要用我这短短的五六十年时间一统这天下，做天下的王！从周天子那里要来九鼎，为天子！ 　　为了这个目的我有太多太多事情的要做。然而，我希望那一天到来时我身后站着你们，你们或许会是大农令掌管天下钱粮，或许是天下的兵马大元帅，或许会是天下的宰相。 　　我没有太多时间浪费，今天这样毫无意义的宴席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下一次举办宴席，我希望会是你们中的某一位灭了某一国的庆功宴，或者是你们中的某一位当上宰相的贺喜宴。 　　我希望，你们中有秦国樗里子和我齐国匡章叔叔和田婴伯伯那样的人，能够站在我身边，和我一起名垂青史，让我们的名字在未来千秋万世的人们心中回荡。 　　我不强求，这个道路必然前途多艰、长满荆棘，或许会有挫折，甚至会有失败。 　　但是最起码我们能骄傲的对子孙说，你们看看你们的父亲、爷爷我，我这一生并不是毫无意义，我为你们打下了江山和无尽的财富。 　　愿意跟随我创伟业、名千秋的请满饮此杯！” 　　整个厅堂里的数百名宗室子弟被田地的演讲激励得热血沸腾—— 　　这是当然的，战前演讲在另一个世界田地常做。子弟们纷纷举杯道：“我等愿跟随太子，创伟业、名千秋！”而后满饮而下。 　　田地也将从羽楚手中接过的酒杯一饮而下道：“我收到消息，父王已经下诏仿照秦国军爵制创立我齐国军爵制，有了这个你们只要有足够的军功，哪怕是小妾所生的庶子，也有可能有一天爵位超过你们的父亲。更别说你们中的那些嫡子。 　　我委托孙膑、孟子等大家在稷下学宫开坛授课，你们觉得自己才能还不够大可以去听。 　　觉得自己才能足够的，就准备明年的选士大考。过几年我就要加冠了，我在朝堂之上等着你们！” 　　说罢田地下楼，挥袖而去。 　　然而即使田地本人也不知道，此时在一个偏僻的房间里坐着便衣的齐宣王、田婴、匡章、田文、孙膑等等十几位当朝重臣。 　　他们是趁着今早众人酒醉悄悄从后门溜进来的，刚来时他们对如此奢靡的场景颇为不满，然而此时竟然都一时无话。 　　齐宣王饮了一杯果酒道：“你们觉得如何？” 　　田婴叹息道：“未曾想太子竟有如此雄才伟略，竟然能将这帮醉生梦死的小子们激励至此。” 　　齐宣王放下酒杯道：“现在知道寡人新法的另一层意义了吧，这些宗室子弟过惯了歌舞升平的太平日子，哪里知道我们这些创业者的艰辛。 　　是时候激励一下这些后辈了。而今天下大争之世，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要么变成最强吃掉别人，要么只能等着被别人吃掉。到时候，我们的子孙将惨遭屠戮，沦为亡国之奴啊！ 　　现在有了这根鞭子在后面抽着他们，他们只会越发奋进，到时不但是齐国，天下都是我田氏的。” 　　田婴、匡章等宗族子弟连忙叩首道：“大王的良苦用心，我等必将谨记。” 　　齐宣王起身整了整衣冠袖袍后道：“好了，新法推行还有很多公务，你们回去忙吧，寡人也要回宫了。” 　　众人行礼道：“恭送大王！” 　　齐宣王回宫不提，田地这边在马车上吐了个人仰马翻，几乎要不省人事。 　　羽楚侍候着他，递给他一壶清水漱口道：“你为了笼络这些宗室子弟这般大费周章，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田地漱漱口把水吐入罐子中道：“对于那些心中有志气的人自然有用，对于那些浑浑噩噩的人自然没用。不过我忌惮的正是这些心中有志气的，经过这一场他们至少将来不会站在我的对立面。而那些浑浑噩噩的人本来就对我没有威胁，随他们去就是了。” 　　羽楚点着头挑了挑眉毛道：“说得也有道理。” 　　田地靠在车身上道：“如此一来，我齐国变法的根基也算是牢固了，我也终于能倒出手来往上添砖加瓦了。” 　　羽楚靠在田地肩头上道：“对了，你今天对那些宗室子弟说的那些，是你的真实想法么？” 　　田地捏了捏羽楚的鼻子道：“算是一部分吧，名利之心人皆有之。然而我心中另一层的想法对他们毫无意义，说给他们听又有何用。 　　那个梦想对如今这世人，除了如你们墨家这样的，都不过是天方夜谭罢了。 　　正常来说，一统天下都需要100年，更何况我追寻的比一统天下还要远得多。 　　很多事情，甚至竭尽一生也难以实现，只能交给子孙后代去完成。说到子孙后代……那还得靠你帮忙啊……” 　　羽楚听着田地语重心长正心情有些沉重，没想到这个家伙画风一转开起车来了。 　　羽楚瞬间羞红了脸啐道：“我又不是你正妻，找纯熙去！” 　　田地摇摇头笑道：“就那个小家伙……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法把她当女人看呐……对了，过一段时间我准备去燕地走一圈，你留在邯郸帮我留意着各方面的消息。” 　　羽楚道：“放心吧，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会派人去通知你。” 第41章 赵国边骑 　　齐国变革马不停蹄，赵国也加快了改革的步伐。赵国所占有的土地是华夏文化和胡人杂居最为复杂的地区之一。 　　北部的代地胡人占优，南方的邯郸华夏人占优，然而强制使之联合成经典的车战、步兵战阵，实际上是抑制了他们发挥本身特长，导致战斗力被压制。 　　（当时汉族还未形成，下面统一称汉人为周人。） 　　赵武灵王为了模糊民族界限、加强国家凝聚力和军队战斗力，决定推广胡服骑射。 　　一日朝会，百官俱至，却见赵武灵王策马到大殿门口。他并未身着宽大的周朝礼服，而是一身胡人穿戴。 　　王叔赵成等周人大臣连忙叩拜道：“君候，这胡人的装束，打猎、征战时穿戴也就罢了。您怎么把它穿到朝会上来了？” 　　赵武灵王则不以为然，坐到王座上道：“寡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周人是我赵国的子民，胡人也是我赵国的子民，寡人穿着自己子民的服饰上殿有何不可么？ 　　更何况周服宽大，行动不便，远没有这胡服来的干净利落。所以不但寡人要穿，全国上下都要学会穿。穿上了它才能上马骑射。” 　　王叔赵两次叩首道：“君候如此做，就不怕招来天下人的耻笑么？” 　　赵武灵王却拍案而起，怒吼道：“愚蠢的人才会嘲笑寡人，但聪明的人都会明白的。即使天下的人都嘲笑寡人，寡人也要这么做。 　　因为只有这样，赵国才能有实力把北方胡人和中山国的领土都夺过来！ 　　谁敢违抗寡人的召命，寡人现在就射死他！将寡人的诏令通报全国百姓——自即日起，赵国全国改穿胡服，奖励骑射！” 　　反对胡服骑射的大臣见赵武灵王心意已决，纷纷称病退朝。 　　赵国境内的胡人都欢呼雀跃，而周人则十分抗拒穿着胡服。 　　王叔赵成是赵氏公族领袖，他甚至以拒绝上朝为方式提出抗议。 　　赵武灵王派人前去说服他说：“家事听从父母，国政服从国君。现在寡人要人民改穿胡服，而叔父您不穿，寡人担心天下人会议论寡人徇私情。 　　治理国家有一定章法，要以有利人民为根本； 　　处理政事要有一定原则，要以施行政令为重。宣传道德要先让百姓议论明白，而推行法令必须从贵族近臣做起。所以寡人希望能借助叔父您的榜样来完成改穿胡服的功业。” 　　公子成却对使者两拜谢罪道：“臣听说，中原地区在圣贤之人教化下，采用礼乐仪制，是远方国家前来游观，让周边地区学习效法的地方。 　　现在君王您舍此不顾，去仿效外族的服装，是擅改古代习惯、违背人心的举动，臣希望您慎重考虑。” 　　使者回报赵王。赵王只好亲自登门解释道：“王叔！我国东面有齐国、中山国；北面有燕国、东胡；西面是楼烦，与秦、韩两国接壤。如此四面强敌林立，如果没有骑马射箭的训练来增加军队的战力，我们凭什么来守住国土呢？ 　　先前中山国依仗齐国的援助，竟然胆敢侵犯我们领土、掠夺人民，又引水围灌鄗城。 　　如果不是老天保佑，鄗城几乎就失守了。此事先王深以为耻。 　　所以寡人决心改穿胡服，学习骑射，想以此抵御四面的强敌，一报中山国之仇。 　　而叔父您一味依循中原旧俗。厌恶改变服装，忘记了鄗城的奇耻大辱，寡人真是对您深感失望啊！” 　　公子成这才幡然醒悟，叩首谢罪道：“君侯的肺腑之言让老臣这才明白您的苦心，希望您宽恕老臣的罪行，老臣原因帮助您推行胡服骑射的国政！” 　　赵武灵王于是亲自赐给公子成胡服，第二天他便穿戴入朝。 　　于是，赵武灵王正式下达改穿胡服的法令，提倡学习骑马射箭。 　　凡是会骑马的人进入军中，就会获得赏赐。于是胡人纷纷参军。 　　（以上取自《资治通鉴》原文略加加工。） 　　他将原本善于骑马的胡人和部分汉人单独集中起来，组织成纯骑兵军队，也就是后世被人们称颂的赵国边骑。 　　从此在华夏的中原地带，骑兵第一次摆脱了为步兵侦查、传信的辅助地位，成为单独的作战力量。 　　这场变革正如二战德国将坦克集中起来使用，使坦克摆脱了辅助步兵作战的角色，从而创造了闪电战战术一样，都堪称划时代的军事变革。 　　此时的骑兵因为没有马镫、马鞍，所以无法装备重甲和长矛，但是这并不影响骑兵核心战斗力的发挥。 　　倒不如说，骑兵最为恐怖之处从来都不是作为重装骑兵冲锋。 　　现代总有一些人一面鄙夷着被蒙古骑兵吊打的欧洲重骑兵，又憧憬着重骑兵骑墙冲锋的浪漫。 　　然而蒙古骑兵和欧洲骑兵交锋的结果清楚的告诉所有人，骑兵的可怕重点不是其冲击力，而是速度！速度！还是速度！ 　　掌握了速度，就掌握了战场主动权，在哪里打、打哪里、什么时候打，都掌握在握有速度的一方手中——这也是近代闪击战的精髓。 　　从此赵国胡汉杂居不再是劣势而是优势，按部就班攻坚不是赵国的打法，运动战才是赵国军队的拿手好戏。 　　赵国依仗着刚刚建立的骑兵不断对中山发动进攻，中山国节节败退，土地在不断减少。 　　但是此时的齐国却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原因很简单——缺马。这正是田地准备亲自前往燕地的原因之一。 第42章 手帕、梅花与剑 　　养了几天身子后，这天一大早田地推开房门，只见眼前一片银装素裹。 　　原来头天夜里下了好大一场雪——这是今年冬至以来的第一场雪。 　　还没等田地细细欣赏雪景，一个雪球就砸到田地的脸上。田地扒拉掉满脸的雪茬子，定睛一看——果然是纯熙公主在那笑嘻嘻的看着他。 　　田地鼻子都要气歪了，却见两边宫婢都捂着嘴憋着不笑出声来。 　　田地掐腰道：“不许笑！死丫头，看我怎么教训你！”说罢撸着袖子就下到庭院与赵纯熙斯闹起来。 　　赵纯熙哪里是田地的对手，没一会儿就被田地抓住抱起来扔到了宫人们扫起的雪堆里。 　　赵纯熙红着小脸呼呼喘气道：“不行了，不行了，我求饶！” 　　田地笑着捏了捏赵纯熙红扑扑、肉嘟嘟的脸袋儿，然后将她拉起来道：“我们来堆雪人吧。” 　　赵纯熙瞬间两眼亮晶晶的点点头道：“好啊！好啊！” 　　田地攒了大雪球，然后放在地上滚啊滚，不久之后就滚成了一个大雪球。然后他让赵纯熙依着这样再滚个小的。 　　赵纯熙欢快得点点头也去滚雪球去了，没想到快要滚好的时候脚下一滑，扑通一下趴在雪球上把雪球压了个粉碎。 　　旁白围观随侍的宫人们再次响起希希碎碎的憋笑声。赵纯熙从雪球里爬起来，巴拉巴拉头上和脸上的雪，撅着嘴活像个受气包。 　　田地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纯熙公主气呼呼鼓着腮帮子道：“不许笑！” 　　赵纯熙越生气，田地笑的越起劲，一时竟然停不下来，甚至笑岔了气以至于肚子都有些疼。 　　赵纯熙看田地笑个不停，却看见不远处站着随侍此刻也微笑着的钟剑心，赵纯熙挥挥手道：“剑心姐你也来玩呀！” 　　钟剑心微笑着摇了摇头，田地虽然心中并不把钟剑心当奴婢看，但是规矩还是懂的。 　　于是道：“好啦，剑心姐不便和我们玩闹，你赶紧把你的雪球滚好吧！” 　　赵纯熙耸耸肩道：“好吧……”于是又从头开始滚雪球。 　　雪球滚好后，田地捡了几个树枝，又命人取了十几枚黑色围棋子来。 　　一个雪人就此堆好了。赵纯熙看着雪人笑道：“好傻哦……” 　　田地点点头道：“是啊，跟你似得……” 　　赵纯熙气呼呼的又往田地脸上丢了个雪球，二人又斯闹了起来…… 　　一两个时辰后，两人才满身雪花的回到室内。两人脱下外衣交给宫人，钟剑心端来两碗姜汤给二人驱散寒气。 　　两人小心翼翼喝着姜汤，一时无话。片刻后，赵纯熙轻声道：“我要走了。” 　　听着赵纯熙这句话，田地心中咯噔一下。原本，他只是将她当成这一场政治联姻的一个附赠品，虽然有着男性对于可爱女性天然的亲切感和呵护欲望。 　　然而，不知何时，田地已经习惯了这个调皮的小丫头的存在。 　　突然听到她要离去，田地心中好像被生生剥离了一部分一样。 　　田地叹了口气道：“是啊，转眼间你已经来齐国三年了……今年你也17岁了吧？也到了出阁的年纪了，确实不适合没名没分得继续待在我这了。” 　　赵纯熙捧着姜汤碗摩挲着，点点头道：“嗯，今早接到消息，赵国派来的使团已经准备返回了，我们明天就动身。” 　　田地将姜汤饮尽，靠在凭几上道：“这三年你也就及笄礼回赵国呆了几个月吧？我当时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赵纯熙黯然笑道：“是啊没想到我没呆几个月就又跑回来烦你了吧？” 　　田地歪着身子略带调侃对赵纯熙道：“没有你在身边叽叽喳喳的乱蹿，我还真觉得少了点什么。” 　　赵纯熙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然而很快又黯淡下来，半响后她咬了咬嘴唇小声道：“你会想我么？” 　　田地看着红着脸盯着姜汤碗，不敢抬头看他的赵纯熙，很认真得说道：“你看这深宫，礼数森严、犹如寒冬一般死寂。我在其中如履薄冰一般小心翼翼的走着。 　　而在这一片冰天雪地中，你就好像园中盛放的那一树红梅。如今梅花不再，我又怎会不想念呢？” 　　赵纯熙嘟着嘴道：“你再种一棵就是了。” 　　田地笑了笑，起身坐在赵纯熙身前，把她被雪水打湿的流海理了理，然后用手摩挲着她的脸道：“傻丫头，你是我未来的太子妃，别胡思乱想。两年后我加冠之礼一过，我就会亲自到赵国迎你。到那时，你就是我的妻子，我们便不会再分开了。” 　　说着说着田地觉得气氛太凝重了一些，眼瞅着赵纯熙眼泪已经在眼眶里叽里咕噜打转了。 　　于是他话锋一转，做担心状道：“说起来我倒是担心你呀，这么漂亮活泼的一个小美人儿，回到赵国万一被哪个帅气的青年公子哥看上了。人家再穷追不舍，你再一动心……啧啧，可就苦了我了……” 　　田地这话调侃中带着夸了赵纯熙一通，还略略表了表真心。 　　赵纯熙咬着嘴唇憋着笑，撇过头装作气呼呼的样子道：“哼！谁像你似得，到处拈花惹草。” 　　田地正色道：“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我在世家子弟里算是很正经的了好吧。除了你和羽楚，你说我还招惹过谁？” 　　这时钟剑心端着点心和花茶过来放在茶几上，而后一脸阴谋的笑着“撒娇”道：“那我呢？” 　　田地捂着脑袋道：“啊……剑心姐，您就别添乱了，我要是敢惦记你，母后不得生撕了我……” 　　钟剑心却一把搂住赵纯熙胳膊娇滴滴哀求道：“我不要嘛，我才不要一直做你姐姐呢，太子妃你帮我求求情嘛，我也要嫁给太子。” 　　赵纯熙看着平时拘谨有礼的钟剑心这般模样，也破涕为笑道：“我才不要……” 　　“嗯……嗯……”钟剑心不肯撒手，依旧和赵纯熙厮闹着。田地在一旁也不禁笑了起来…… 　　次日清晨，齐国王后钟无艳带着田地、钟剑心、羽楚到城门送别赵纯熙。 　　钟无艳很喜欢赵纯熙的性格，一直与她多有亲近。钟剑心、羽楚也早就和赵纯熙混的犹如亲生姐妹一般，成为了颇为要好的闺蜜。 　　田地远远看着几乎要哭出来的四个女人，心说——挺好，以后省的宫斗了…… 　　将来我的后宫恐怕会成为上下五千年历史上最和谐的后宫…… 　　其实这种和谐来的并不轻松，羽楚自明白自己的身份，墨者出身的她也并非小肚鸡肠的恶毒妇人，不想也不屑去争那个正妻的名分。 　　赵纯熙出身赵国，赵国本就胡风浓厚、民风淳朴没有那么多礼数拘谨，赵纯熙又天性豁达纯真。 　　再加上田地的影响和引导。她从来没有对剑心和羽楚两人产生过主仆、贵贱那样的心态和态度。 　　她对于田地这样的身份三妻四妾也看的很开，再加上两个姐姐对她也是真心的呵护、关爱，她自然不会产生什么歪心思。 　　因此三人关系和谐，倒还真不是一厢情愿所能做到的。只要三人身份地位和彼此真心有一丝丝偏差，那就必然又会引起一番狗血的宫斗大戏。 　　赵纯熙和那边告完别，走到田地身边，拉着田地的袖子道：“你一定要想我……” 　　田地理了理赵纯熙额前的刘海道：“放心吧，回到赵国好好学习礼仪。等我去接你时，你就成为齐国的太子妃、未来的王后。 　　我希望你永远保持着纯真的本心，但是对外仪态上却也不能失了分寸。明白么？” 　　纯熙点点头松开了田地的袖子，登上赵国使团西行的马车。马车渐行渐远，纯熙探出车子的窗户依依不舍的挥着手。 　　田地也挥着手目送着车队渐渐消失在远方。田地回过身道：“好了，剑心姐，我们回去吧。” 第43章 东胡 　　新年过后，一排雪橇篷车在道路上奔驰。雪地松软平坦，这雪橇相比夏日轮子马车反倒是更加平稳。 　　田地在车子上拿着羽楚刚刚派人从齐国送来的三支竹简，若有所思。 　　钟剑心道：“羽楚姐姐传来了什么消息？” 　　田地将三支竹简扔到火盆里烧掉，然后道：“三个消息，其一是赵侯发布胡服骑射令，正在组建骑兵军团。其二是秦王赢驷病重，恐怕撑不到今年开春。 　　其三是下一任秦王赢荡的简介——刚猛勇武、杀伐果断、喜好勇力。这样的性格对于此时的秦国或许是最适合的。” 　　钟剑心拄着腮帮子道：“看来你的又一个强敌登场了。” 　　田地点点头，扒开车窗喊道：“停车！请陈轸先生来我的车上。” 　　车队应声逐渐停下，片刻后陈轸上车来，向田地施礼道：“太子唤我何事。” 　　田地笑着扶住陈轸道：“陈大夫不必多礼，请坐。” 　　陈轸坐稳后田地敲了敲车窗，车队继续前行。而后田地道：“我收到消息，秦王赢驷病重，不知先生对此有何看法？” 　　陈轸听了一惊，而后思索片刻后道：“我秦国为官多年，秦太子赢荡，刚猛勇武、不屑于权谋。这样的性格按理说并不适合当王，不过秦王赢驷给他留下的底子实在太好了。 　　如今秦国北部的义渠，西部的犬戎，西南的巴蜀，东南的楚国都已经被老秦王打趴下了。秦国接下来只需要做一件事：以雷霆万钧之力——东出。” 　　田地点点头道：“那秦国朝堂会发生什么变化。” 　　陈轸笑道：“赢荡不喜权谋，这样一来张仪必然被逐出秦国。秦王叔樗里子和赢荡的老师甘茂应该会主持秦国政务。” 　　田地心说，虽然自己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历史，但是看来目前还未跑偏太多。 　　陈轸的推断大致与自己看过的历史基本相符。好在自己本就是战国人，严格意义上并不算是穿越，看来对自己的认知记忆也并未产生什么影响。 　　田地接着道：“秦国东出无非两个目标——河东和宜阳，以陈先生所见，秦国的目标会是哪个？” 　　秦国占据的关中平原被黄河和洛水切割成了三块——关中、河西、河东。 　　关中为秦国掌控，是咸阳的所在地。河西曾经被魏国吴起以魏武卒击败秦军后夺取，商鞅变法后经两代终于被秦国夺回。 　　黄河东岸的河东之地此时依然在魏国手中，威胁着秦国腹地。 　　函谷关则在下游关中平原出口处。函谷关向东就是韩国宜阳。宜阳背后则是周王几所在地，也就是今天的洛阳。 　　陈轸道：“正常来讲，自然是先夺得河东之地，彻底封闭关中平原为上策。这样一来，秦国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赢荡性格急切，他恐怕不会耐着性子循序渐进。他一定会先攻宜阳，这样一来秦国就能直接威胁周王几，到时挟天子以令诸侯，秦国就可以如当年的齐桓公一样成为天下霸主。” 　　田地点点头，心说这陈轸倒是不负虚名，确实有两把刷子。 　　他分析的结果倒是和历史上发生的事情出奇的吻合。田地叫他来问话，一方面是印证自己的猜想，另一方面也有考校的意味。 　　田地拱手道：“多谢先生赐教。” 　　陈轸回礼道：“太子发问，臣不敢不尽心回答。” 　　田地笑了笑道：“其实我叫先生过来是为了另一个消息，赵国正在编练专门的骑兵军团。孙膑先生之前对骑兵十利有系统阐述我深以为然。 　　但是我齐国想要成立骑兵军团却有一个障碍——缺马。虽然占据了燕地，燕地也有不少草场可供放牧，但是马匹依然不够用。 　　以一个骑兵需要五匹马记，我成立最低限度的5万骑兵就需要25万匹上好的战马。更何况我最终目标是20万铁骑。 　　燕国北面就是东胡，其常常侵略内地。如今我有一个一石二鸟之计，不过还需要先生辩才与胆略相助……这其实就是我带您来燕地的目的……” 　　孙膑在《孙膑兵法》中说，用骑有十利：一曰迎敌始至；二曰乘敌虚背；三曰追散乱击；四曰迎敌击后、使政奔走；五曰遮其粮食，绝其军道；六曰败其津关，发其桥梁；七曰掩其不备卒，击其未整旅；八曰攻其懈愈、出其不意：九曰烧其积聚，虚其市里；十曰掠其田野，系累其子弟。 　　翻译成白话文就是侦察、绕后、追杀溃兵、扰乱阵型、破袭粮道、破坏道路、突然袭击、袭扰敌军、破袭后方。 　　而东胡则是活动于今天辽宁辽河流域和蒙古东部的游牧民族，在匈奴崛起之前，它是我国北方最强大的游牧政权，号称有控弦之士二十万。他是赵国和燕国北部最大的威胁。 　　历史上，匈奴崛起时颇受东胡欺压，后来匈奴冒顿单于向其示弱迷惑东胡，然后突然袭击灭掉了东胡。 　　从此东胡一部分成为匈奴人的奴隶，一部分逃入东北的大兴安岭、长白山中，形成了后来建立北魏的鲜卑人。 　　不过此时的东胡人正值强盛，常常南下骚扰燕国边境，也就是此时的赵国、齐国北部边境。田地谋划的正是彻底解决东胡问题。 　　对中原王朝来说，历朝历代如何解决游牧民族一直是一个大难题。 　　其实游牧民族入侵理由无非两个，其一不得不抢，其二想抢就抢。 　　不得不抢是因为草原上物资匮乏，尤其是盐、茶、铁、布匹、粮食。 　　放牧经济又容易遭到各种灾害影响，比如雪灾、瘟疫。一旦缺乏物资他们就只能去抢。 　　想抢就抢主要体现在北方强大、中原衰弱时期。想象一下一个强壮而穷困的壮汉隔壁住着一个富有而瘦弱的邻居，又没有任何人管着这两人。 　　吃糠咽菜几乎活不下去的壮汉很难不对邻居产生想法——这并非因为游牧民族天性野蛮，双方地位互换结果其实还是一样。 　　这就要求中央既要想办法满足草原的基本生存需求，又要保持足够的武力威慑。 　　当然，彻底征服草原也不是没人想过，然而几千年的历史告诉人们，至少工业化时代来临前——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而田地要做的，就是打破这个魔咒。 第44章 冶铁 　　秦汉两代以武力方式将游牧民族赶出了适合耕作的地区后，就再也难进一步。 　　这是因为中央政权无法对游牧地区形成有效管控，汉武帝采用种族屠杀式的攻杀，到了后期就再也难见成效。 　　毕竟土地就在那里，人你是杀不尽的，杀光了这个部族，自然会有其他地方的部族迁徙过来。 　　周而复始、无穷无尽，几千年间随着朝代更迭，游牧民族也换了不知多少代。 　　所以汉武帝后期甚至出现了贰师将军李广利全军覆灭这样的大败。 　　汉宣帝后不得不再次启用和亲策略，刚柔并济怀柔匈奴，然而直到汉朝灭亡依旧没有彻底解决匈奴问题。 　　三国后，晋国对游牧民族采取全盘利用、归化政策，大批游牧民族内迁。 　　然而却并未拆散他们原有的部落统治机构，并未同化他们的文化，使得他们并未彻底融入中原。 　　虽然他们一定程度上农耕化、汉化，但是依旧是其本部首领的私人力量。这直接导致了八王之乱后五胡乱华惨剧的发生。 　　数百年间胡汉相互攻杀，死伤岂止千万，直到北魏统一北方，孝文帝推动胡汉合流才告一段落。 　　随后隋唐采取分化瓦解为主、军事打击为辅的方式。军事打击直接针对突厥王庭，甚至活捉突厥单于。 　　而后将群龙无首的突厥人为切割成数块，使之相互牵制而无力攻伐中原。 　　同时允许胡人参军、入朝为官，促进胡汉融合。这一政策的效果比汉代强了不少，使得唐代前期在北方取得了相对安稳的环境，然而随着唐朝国力下滑这一政策也宣告破产。 　　到了宋代，由于武备不振，逐渐由攻击方转变为防御方。这时宋代主要采取经济控制方式。 　　宋辽贸易发达，宋代则有着巨大的贸易逆差，牢牢控制着辽国经济。 　　这使得自澶渊之盟后百余年间宋辽边境都比较安稳。而这种缺乏武备过于柔软的方式却直接导致了金国的崛起。 　　明代前期效法汉代军事打击，后期转而采用经济控制，也保证了北方的相对稳定——直到半农耕半游猎的女真人崛起。 　　（中间土木堡之变纯属明英宗自己作的，本来两边相安无事、和平共处，他非要断了边境贸易。 　　没了盐、茶吃，人家自然要跟你拼命——于是就有了土木堡之变和北京保卫战。后来贸易恢复，边境就立刻重新安稳下来。） 　　纵观历代历朝对游牧民族的控制，竟然是辽和清这两个半农耕化、汉化的“前”游牧民族做的最好。 　　他们将蒙古高原上的牧民拆成无数份，统一向中央臣服。给予他们很大的自治权，相应的他们只需要每年进贡和提供战时的军队。中央则给他们提供保护和灾年的救济。 　　这也给了现代民族自治政策灵感，事实证明这确实是最适合的政策。然而田地想要达到这一步，还有相当长的路要走。 　　数日后，车队到达燕国旧都蓟城。为了尽快吸收燕国，攻灭燕国后将燕地重新分为三个郡：上谷、渔阳、广阳，改蓟城为北平。 　　在驿馆稍事休整后，田地带着钟剑心跟随玄明前往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冶铁作坊。 　　到了之后田地看着眼前这个高大5m的巨型高炉喃喃道：“可以啊，你们还真搞出来了。” 　　旁边燕地墨家的头领徐夫子惭愧道：“太子谬赞了，我们半年前接到您的图纸反复试验，换了好多种炉体材料终于给搞出来了。” 　　田地转身道：“效果怎么样？” 　　徐夫子叹服道：“太子真是大才，也不知道您如何想出来的这东西。比起过去的块炼法产量提高了十倍不止，而且产出的铁质量十分好。只要折叠锻打之后，就能成为顶好的钢铁。我们已经逐步推广。” 　　田地笑道：“很简单，清楚原理就明白了。铁矿石需要碳燃烧后和空气产生反应，剩下的就是如何增加温度、增加空气、去除杂质。你们总喜欢从现象总结经验，却忘了先明白根本也需效果更好。” 　　善于总结表层经验，却不善于总结根本规律。这是我国科技史一直技术领先，理论却一直原地踏步的原因之一。 　　根本在于思维方式的不同。好在身边站着的是我国古代历史上唯一一群愿意研究原理的学者团队——墨家。 　　徐夫子捻须点头道：“太子所言令老夫茅塞顿开啊……” 　　自古以来河北、京津一带就是冶铁中心，这里有大量浅层煤矿和铁矿。这也是田地冒风险攻灭燕国的原因之一。 　　仔细留心考古会发现，虽然战国中后期铁器已经出现，但是秦代和秦代以前大多数都是青铜器，包括秦始皇兵马俑。 　　汉代则大部分变成了铁器，根本原因就在于铁器产量不足、发展比较慢，无法在几百年的时间里彻底更换掉青铜器。 　　田地想要依靠齐国战胜秦国可以说这是一个史诗级难度任务，无论人心和地利都不占便宜。 　　自古以来，我国王朝都是北胜南、西胜东，只有一个朱元璋成功翻盘，除此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 　　无奈之下，田地只能依靠——科学是第一生产力。而钢铁生产是最为基础的部分。但要命的是田地回来后发现——教科书上都是骗人的。 　　动不动就说我国哪项技术领先世界几千年……尤其是钢铁冶炼技术被大书特书，然而田地自己视察了临淄周边的几个冶铁作坊和出产的铁器，可以说——相当失望。 　　虽然有亮眼之处，但是和世界其他地方（包括印度、中东、欧洲）相比只能说是各有千秋。 　　钢铁按含碳量划分从高到低是生铁（铸铁）、钢、熟铁，碳越高铁越硬，碳越低铁越软。 　　但是并不是越硬越好，硬就代表脆、易断、无法打造精细的物件。 　　铸铁也无法加热后锻打成材。过去连收废铁的都不愿意收生铁，就是因为生铁无法回收重新锻打。 　　而熟铁比较软，好处是可以加热锻打成各种器具，也可以通过渗碳和灌钢得到钢。 第45章 大炼钢 　　古代铁的冶炼主要有两种方式——块炼法、土高炉法。块炼法是最早采用的方法，这种方法产出的是海绵状的熟铁，但是每次都要打碎炉子取铁，取出后还需要锻打去除空隙和杂质，所以产量很低。好处是直接产出熟铁。 　　所以我国很快就抛弃了块炼法，转而采用土高炉法。这种方法不用每次打碎炉子，只要添加原料就可以不断产铁，所以产量是块炼法的十几倍。但是，产出的是没有还原完全的生铁。 　　这是因为铁的熔点是1550摄氏度，铁矿石的熔点是1150摄氏度。 　　现代高炉温度在1600摄氏度以上，土高炉却只能达到1200摄氏度。 　　所以土高炉只能把铁矿石融化，而无法把还原出来的纯铁融化，这就造成我国古代钢铁杂质很多，练出来的其实生铁而不是熟铁。 　　生产出生铁后再经过炒钢去除杂质还原成熟铁（炒钢法），再用熟铁和生铁灌钢成钢（灌钢法），当然由于这两个过程需要不断加热，铁水也会有损耗，所以人工成本和原料损耗就很高了。 　　所以实际上除了兵器使用钢，大部分平民使用的还是经过柔化的生铁（铸铁柔化技术可以一定程度上改善铸铁性能。）。 　　世界其他地方则是一直采用产量较低但是能直接产生熟铁的块炼法，再用熟铁加热渗碳得到钢。 　　至于冶炼产生的副产品——部分铸铁，则直接当废料扔掉……这种方法产量低，但是原材料和人工也节省了很多。 　　双方截然不同的发展方向的根本原因在于，自汉代开始的盐铁专营制度，也就是盐铁生产由国家垄断—— 　　所以产量优先、质量差不多就行了。再加上我国汉代之后古代工匠地位极低，冶铁工匠甚至很多是囚徒和奴隶，所以指望他们往质量上用心基本没戏，完成产量指标才是最关心的。 　　而别的地方由于是私营作坊主经营，像我国古代国营炼铁那样大量挥霍原材料、人工增加产量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因为那就意味着生产越多、赔的越多，质量不过关甚至没人买。所以产量只能是次要考虑因素。 　　后来宋代推广了煤炼铁的技术，看上去进步了，其实是因为这种炼铁方法太耗燃料，烧木头烧不动了。 　　古人又不知道煤炭焦化，所以炼出来的铁含硫、磷极高（煤燃烧时产生的），简单来说就是属性很差。 　　所以当时宋代铁产量七成民用的用煤炭冶炼，三成军用的用木材冶炼。 　　实际上这种现象在古代小说和各种史籍中有十分直观的体现，提起好的钢铁，尤其铸造神兵利刃的铁一定是“天山寒铁”、“雪花镔铁”、“大马士革钢”、“花纹钢”、“玄铁”之类西域进口来的铁。 　　这是因为印度和阿拉伯搞出了坩埚法，这种方法可以产出质量相当优异的“镔铁”和“大马士革钢”等钢铁。 　　这种钢铁唐宋时期被大量进口，成为当时顶级珍贵的钢材。明代前后工艺被引进，开始能够大量自产。 　　比如《水浒传》中武松的镔铁刀。这种体制带来的结果，其实也是宋代以后我国兵器质量上逐渐被周边民族压制的原因，最明显的就是明代倭寇的刀质量远高于明朝的刀剑，宋代铠甲也没有西夏、辽国的好。 　　沈括的《梦溪笔谈》中对于灌钢法出产的铁器质量也大有微词。 　　当然，此时战国时代采用的还是块炼法。面对这种情况，田地只好直接祭出十七世纪才发明的黑科技——现代高炉加焦炭炼钢。 　　原本还有个旋转炉去除杂质的工艺，但是这个工艺太过复杂，已经超过这个时代的承受范围。 　　说实话田地也只是知道基础原理，实施起来太过困难，只好先行作罢。 　　提高温度就需要改变炉子形状、体积以及供氧量。田地设计的高炉由四个百叶式风箱供氧，高度达5m，形状、结构也大幅革新。 　　这样就可以把高炉内的温度提高到1600摄氏度。同时加入石灰石，利用其的成渣效应，帮助去除矿石中的杂质。 　　所谓炼焦就是通过把煤炭无氧加热到1000摄氏度，使得煤炭自行裂解将其中的磷、硫等杂质排出的过程。 　　用焦炭炼铁就可以避免钢铁中杂质超标，同时焦炭的热量、体积、成本、结构都有利于提高铁的质量和产量。 　　土法炼焦工艺十分简单：在炉窑内不隔绝空气的条件下，借助窑炉边墙的点火孔人工点火，将堆放在窑内的炼焦煤点燃，靠炼焦煤自身燃烧热量逐层将煤加热。 　　煤燃烧产生的废气与未燃尽的大量煤裂解产物形成的热气流，经窑室侧壁的导火道继续燃烧，并将部分热传入窑内。 　　高温燃气流(800℃〉则夹带着未燃尽的煤裂解物排入大气。 　　这个过程延续8-11天，焦炭成熟，从人工点火孔注水熄焦，冷炉，扒焦。 　　效率是比不上现代工业炼焦了，不过将就能用。而且焦炭的应用不但相较木炭提高了炉子的温度，而且开采、运输都比木炭要容易。 　　也算是田地为绿色星球做贡献了……有了这个技术我国的森林覆盖率会比现代有很大提高。 　　田地转了一圈找个凉快地方坐下道：“还不错，比我想象中效果要好。注意保密，所有接触过的铁匠和来往人员都要登记在册而且可靠。告诉他们——胆敢泄漏，我天涯海角追杀他们全家。” 　　徐夫子拱手道：“太子放心，所有工匠和周边人员都是我墨家子弟，而且已经把家人都搬来了。我们定然会严格把控。” 　　田地点点头道：“很好，技术上我也就能帮你们到这了，剩下的全靠你们自己继续钻研。告诉工匠们，谁搞出了有效的法子，我重重有赏。 　　我回去后准备在稷下学宫开设讲坛，设文、理、工三种翰林学士，类似于爵位但是不可世袭。 　　所有有突出贡献的，哪怕是工匠，也能享受翰林学士的待遇和荣耀。要建立的制度太多，我也只能一步一步来。” 第46章 神兵 　　徐夫子和玄明深知田地此举对工匠们的意义，两人几乎要哭出来叩拜道：“我二人代天下工匠叩谢太子。” 　　田地扶起二人道：“二位多礼了。我让你们做的东西怎么样了？” 　　徐夫子起身，叫来一直跟在身后的年轻人，那年轻人递上来一把宝剑。 　　田地接过宝剑抽出剑鞘，只见寒光闪闪，剑身上还有明显折叠锻打留下的奇异花纹。 　　田地道：“拿一把青铜刀剑来。” 　　玄明抽出佩刀握紧道：“这把乃是我随身佩戴的吴钩，名为寒月。也算得上是神兵利器，太子大可一试。” 　　田地猛地砍向玄明佩刀，结果那寒月应声断成两节。田地笑着收回宝剑递给钟剑心道：“剑心姐，答应送给你的剑，拖了三年实在不好意思。” 　　钟剑心接过宝剑爱不释手，抽出剑来轻抖两下，剑身轻重、长短、柔韧都正好合心。剑脊上铭刻有——青芒二字。 　　徐夫子上前施礼道：“此剑依据太子所画图形制成，折叠锻打七七四十九次。又按照太子所交代以局部淬火法淬火。经过反复试验，这是最终的成品。” 　　局部淬火就是在剑脊部分盖上胶泥，加热后在放入水中淬火。 　　剑刃的钢铁分子忽冷忽热会形成结晶，硬度得到增强。而剑脊也就是剑身并未受到极速冷却，依旧保持韧度。这样一来，剑就能又锋利又不易折断。 　　田地设计时参考了钟剑心原本的佩剑纯钧的重量，也考虑到毕竟是女孩子用的剑不宜太重。 　　所以长剑的样式比较轻巧、纤细，不过比起原来的纯钧剑到底是长了三分。 　　剑柄和剑鞘都是使用上好的材料，通体都是浅绿色、镶嵌了几枚好看但是并不奢华的宝石，整体造型和花纹漂亮雅致又不显过于招摇。 　　钟剑心把玩了半天，这才收剑略显俏皮道：“多谢太子赏赐啦。” 　　田地噗嗤一笑道：“切，你还跟我客气。夫子，我的呢？” 　　徐夫子这才递给田地一把刀，这并不是近代的那种大刀而是更类似于日本刀，或者说日本刀的祖宗环首刀或者唐刀。 　　田地抽出刀刃，只见寒气逼人、杀气四溢，刀背上刻有浩然一气四字。 　　与强调刺击的剑相比，刀更重于砍杀，刀身更重，杀气也更加凌厉。 　　刀柄处有一圆环，上面是一个绳套，作战时套在手腕上，用于避免刀受重击后脱手。 　　这把刀工艺和钟剑心的剑相同，也就是后世环首刀的工艺——这是田地为骑兵设计的武器。也是汉代历史上骑兵的主要武器。 　　田地欣赏着这把战国第一把钢刀，点点头道：“不错，可以批量生产了。不过锻打次数可以减少一些，减少多少就得看你们的经验了。”其实如果钢铁本身杂质够低，折叠锻打两次就足够了。 　　田地收起浩然刀，顿了一顿。众人以为他又要有什么指示，却见田地笑道：“饿了……” 　　众人哄堂大笑，徐夫子拱手道：“太子殿下请随我来。” 　　众人带着田地来到一个颇为宽敞的棚屋内，看起来像是平时工人们吃饭的地方。不过已经提前整理打扫的十分干净了。 　　众人坐定，酒菜随后纷纷摆上。田地一看这酒菜，笑道：“没想到这吃食还传的挺快的。”原来上来的正是馒头和炒菜。 　　徐夫子拱手道：“太子之前传信来说简单就好，我等也未敢奢华，只弄了些燕地的特色野味招待殿下。还望殿下海涵。” 　　田地笑道：“我倒是没那么多讲究，只是干净就好。” 　　徐夫子点头道：“这是当然，依照您的吩咐，特意买来肥皂。所有经手之人都净手之后方才能触碰食物，所有食物也经过充分加热。好在肥皂如今价格已经便宜了许多。” 　　随着肥皂产能逐渐扩大，价格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夸张，渐渐变得低廉起来。 　　不过由于原材料中动物油脂比较昂贵，所以依旧不是寻常百姓能消费的起的。但是稍有些财力的士绅豪族倒是已经能够承受。 　　用完饭后，大商令李恢带着几十个商人和作坊主到达。他们是田地让李恢召集来的齐国境内的贸易商人和冶铁作坊主。 　　所有人都身家清白，是土生土长的齐人或者之前的燕人。田地刻意避开了与贵族有联系的人。 第47章 扶持实业 　　田地让他们落座后道：“刚才李大夫也带你们去看了，新的高炉已经建成，你们觉得怎么样？” 　　一个作坊主拱手道：“这种冶铁方法确实厉害，产量是过去的十几倍，成本却下降了很多。我们回去准备按此重新修筑高炉，只是这高炉十分昂贵，我们一时难以建立很多，而且我们也没有足够的铁矿石来源。” 　　田地道：“这个你们不用担心，父王准备把全国的矿山拿出一半来由你们经营。矿山免费提供给你们，不过前提是你们每年除了正常交税之外，还要在红利中拿出三成来交给国家。” 　　一个身着朴素的小作坊主拱手道：“太子殿下，可是如此宏大的工程，所需钱财岂止亿万。我等只是经营着小小几十人的作坊，实在没有这个财力呀。” 　　田地挥挥手示意他坐下后道：“这个我清楚，你们有多少财力自可以投入多少财力，剩下的由我借钱给你们。每年5分利，按年计息，利息也不滚动。 　　至于额度，由你们自己现在的财产做抵押。虽说如此，你们也能看到，这生意是稳赚不赔的。到时你们的规模就可以翻着倍增加。” 　　国家出资低息贷款给私人，甚至直接将矿产送给个人建设工矿企业。 　　这是日本近代崛起时采用的政策。一系列私有企业直接跳过了资本积累的过程得以迅速崛起，日本的工业基础也因此快速夯实。 　　额外提一句，日本国家的钱是来自于甲午战争后清朝的两亿多两赔款，这是当时日本国库年收入的十几倍。 　　否则日本哪里有钱扶持工业企业，可以说日本正是喝着我国的血成长起来的。 　　同时田地深知国家垄断的危害和国有企业效率偏低，尤其是目前这个社会形态。 　　但是私有企业膨胀太快，一旦形成私有垄断对社会发展也不利。 　　所以田地采用以私有企业为主体，国有企业作为掌舵者的方式。 　　一旦私有企业形成垄断、恶意竞争，背靠国家的国有企业就可以出面打压。 　　这样既可以充分激发市场活性，又避免了市场恶性膨胀和竞争。 　　至于田地的钱财，则来自于肥皂和铸币的收入。他成立了自己的钱庄，专门为富商和贵族储存钱财，并发放贷款。 　　这也是他为了以后成立中央银行所做的准备。同时这些借钱的工厂主背后就有了他这个太子做靠山，那些之前垄断冶铁的贵族们也不敢造次。 　　可是这些作坊主似乎还有心事，田地笑道：“你们还有什么顾虑大可以说出来。” 　　几个作坊主窃窃私语一会儿后，另一个作坊主道：“多谢太子，如此一来我们就有了本金了。但是人手……” 　　田地点点头道：“我明白，这就要你们尽快培养了，你们可以借鉴我的铸币厂的流水作业法。这样一来新人只需要掌握其中一道工序就可以保证生产了。 　　剩下的只能从其他各国征召，甚至包括胡人。当然，你们必须得给出重利才行，依我看这对你们将能取得的暴利并不算什么。” 　　一众作坊主这才喜笑颜开道：“经太子点拨真是茅塞顿开。” 　　田地接着道：“同时要注意保密，工匠来了就不允许走，而且来要带着一家老小来。所有迁入的直接登记为齐人户籍。 　　而且除了伙计任何人不许进入冶铁作坊，也不许任何外人看到作坊里的情况。 　　你们还有你们雇佣的伙计都要记住，谁敢透露给外人一丝关于工艺的消息，我齐国让他全家陪葬！” 　　众作坊主忙起身道：“谨遵太子之命，如此暴利的机密，我等也不愿意让其他人知道。” 　　田地微微一笑示意他们坐下，转而对商人们说：“采矿、冶炼、锻造将会吸引来众多人口，这些人口收入也必然会很丰厚，到时此地的物价必然飞涨，尤其是粮食之类的生活用品。 　　产出的铁锭和各种包括兵器在内的铁制品也需要转运到南方。我想各位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这些商人鼻子比猫都好使，自然是一点就透。一个大商人喜形于色道：“多谢太子给了我们这样大的商机。我们只要开辟航道，把这里的铁顺着河流运入大海再沿着海岸散播。而后再把南方的粮食、布匹运到此地贩卖，那就是源源不断的利润啊。” 　　田地心说，这些投机者是比那些作坊主灵通。想到这里田地自顾自把玩着酒爵道：“那知道我为什么召集你们了么？” 　　“自然是让我们修造好码头、疏通好河道。太子放心，绝不会耽误铁器外运。” 　　田地放下酒爵道：“很好，你们很聪明。不过还有一事——我需要你们和东胡通商。不是之前那样小打小闹，我要你们用盐巴、布匹、粮食，逐步给我换回几十万匹军马。当然铁器是严禁出关的。” 　　几十个商人窃窃私语一会后，一个燕地商人代表起身道：“可是胡人部落十分松散，我们曾经试着他们做生意。但是往往和一个部落做完了生意，转头就会被另一个部落掠夺。所以自古我们也就只能在边境上小规模的交换物品。如此大规模的贸易……” 　　田地却信心满满道：“你们放心，陈轸大夫已经持节前往东胡部落首领处。他会帮你们打通关节。” 　　陈轸的名声远播，也是和张仪齐名的纵横家，众位商人这才点点头放下心来。 第48章 陈轸 　　说话间，陈轸正满面春风地站在东胡部落联盟首领面前。 　　只见这个壮硕粗旷的中年东胡大汗并没有把陈轸当一回事，他漫不经心的问道：“南人，你来这有什么事情？如果是废话，小心我把你剁碎了喂狼。” 　　陈轸翩翩一拜道：“外臣岂敢无事叨扰大汉，我这次前来给大汗带来了堆积如山的粮食、金银乃至于成群的美丽女人。” 　　大汗大笑道：“哈哈哈，都说你们南人满口大话果不其然，你明明只带了几十名护卫而已，哪里来的粮食、金银、女人？来人呐……” 　　眼看大汗就要杀人，陈轸却不愧为无双国士，岿然不动笑道：“真是可惜啊！这些就在大汗您的羊圈里，就在大汗您的草原上，您却看不见？” 　　大汗眼神一撇，杀气腾腾道：“你倒是说说我这草原上哪里来的堆积如山的粮食、金银？” 　　陈轸踱步到大帐中央火堆的旁边，火堆上的陶罐里煮着羊肉。 　　之间陈轸指着陶罐道：“大汗莫急，我想请问大汗，这一只羊够你们一个人吃几天的。” 　　大汗从面前煮好的羊腿上割下一块肉扔到嘴里，依旧漫不经心的说道：“一个人的话，也就能吃两三天吧。” 　　陈轸轻蔑一笑道：“可是大汗你知道么，这样一只羊在中原的市场上价值一贯。而一贯钱能买到的粮食足可以供一个人吃上一个月。” 　　大汗也不是傻子，听到这里方才明白过来一些。他眼珠一转，放下羊腿正襟危坐道：“竟有此事？” 　　陈轸一看就知道这事情已经成了一大半，于是接着慢慢说道：“这还不算。一匹普通的马，就价值十几贯。如果是骏马、千里马那就是价值几百乃至于上千贯。 　　也就是说，您的子民一人一年只要养十二只羊或者一匹马，那这一年可就吃喝不愁了。 　　我想，您子民一年养的羊和马匹恐怕不只是这个数字吧？那么您草原上那些奔跑着的不是一群群黄金白银又是什么呢？” 　　大汗这才彻底明白了陈轸的意思，心中一算不禁喜笑颜开道：“先生说的有理啊！可是之前怎么没人做这个生意呢？” 　　陈轸一听，好么——称谓直接从南人变成先生了，这大汗倒是直爽。 　　陈轸做哀愁状：“可惜的是您的子民只看眼前的利益，我们的商人刚从一个部落交易完，另一个部落就把他给抢了。 　　一来二去，我们的商人也就不敢到草原来了。你们又没有商人到我们那里去。 　　可不就没人做这笔买卖了么？只要您下一道手令，与各部落酋长申明利害，并且严惩以后再劫掠商人的部落。 　　那么我敢保证，您的草原上的羊、马、牛有多少算多少，会源源不断的换成粮食、金银。您想象一下，到时候您和您的子民那过得会是什么日子……” 　　大汗听到这里高兴地直拍桌子大笑道：“好！好！好！我这就传书各部落首领前来，不出三月我就派人把书信送到你们的那个什么王来着？” 　　陈轸翩翩然躬身向南施礼道：“我王乃是齐王，居住在齐国临淄城。” 　　大汗点点头道：“对，就是他。这样吧，先生在我这住上一段时间，我派人跟你回去。免得我的人不认识路。” 　　陈轸知道这就算得手了施礼道：“大汗盛邀岂敢推辞，我派一个人会齐国通知我家王上也好做好准备。” 　　大汗这时已经十分热情，只见道：“好，我派人护送。” 　　“多谢大汗。” 　　其实这只是一个大饼而已，利润丰厚不假。但是一旦双方贸易繁荣起来，价格必然下降，倒是不会像是陈轸说的那么夸张。 　　两个月后，陈轸带领东胡可汗的使节返回北平。此时田地等人还在燕地周边地区考察矿井情况和冶炼厂、码头的修建进度。 　　这一带河网密布，正适合转运各种物资。田地的政策施行后，一座座矿山、冶铁高炉在燕地原本荒凉的山林中建立起来。 　　来自四面八方求生的人们云集到这里，一座座木屋在矿山和冶铁作坊周围拔地而起。 　　田地接到陈轸得手的消息后立刻出发前往北平与陈轸汇合。 　　在雪橇上，田地靠在毛皮软垫上活动着筋骨道：“哎呀，这两个月累死了，好在陈轸进度倒是颇快。” 　　而此时钟剑心依旧把玩着田地送给她的青芒剑。田地笑道：“都看了两个月了，还没看够啊！” 　　钟剑心瞥了一眼田地，依依不舍的把剑收回剑鞘，娇嗔道：“看不够！你这些稀奇古怪的主意都是从梦里带来的？” 　　田地打了个哈欠伸了伸筋骨道：“是啊，要不然我哪来那么多奇思妙想。” 　　钟剑心盘坐在软垫上，腿上放着青霜剑，单手拄着腮道：“我倒是很好奇，你在那边是谁陪着你生活的？” 　　田地听到这里，脸上的轻松俏皮不见了，反而低下头一脸幸福温馨的笑道：“自然是有一群生死与共的兄弟。当然……还有一个我心爱的女人。” 　　钟剑心歪着脑袋道：“她……很美吧？像羽楚姐姐那样？” 第49章 回忆 　　田地抬起头看着钟剑心道：“硬说的话，她其实更像你——外刚内柔，英姿飒爽。她也是一个武者，更确切的说是一个军官也就是将军，刚认识时可没少让我吃苦……” 　　说着说着，田地似乎回想起了不少幸福而有趣的事情，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钟剑心看着这样的田地，心中七分欣慰三分则有些嫉妒。她淡淡道：“你们的一生一定过得很幸福吧。” 　　田地的眼光却迅速黯淡了下来，笑容也消失了：“世间哪有那么多完美幸福的结局。她死了，为了保护我而死……” 　　说到这里田地紧握着拳头苦笑道：“呵呵，真是可笑。应该是我保护她才对……”一滴清泪，顺着田地的眼角簌簌流下。 　　钟剑心心中咯噔一下，此时的她为了自己之前的三分嫉妒感到无比自责。 　　她从未感到自己竟然如此丑陋。她看了看田地，低下头喃喃道：“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既是为了田地，也更是为了那个为保护田地代替自己去死的女人。 　　是啊，钟剑心自记事起田地就是她的全部。从田地儿时奶奶的叫了她一声：“姐姐……”后，她就决定倾尽一生保护他。 　　田地收起眼泪笑道：“不必自责，我这不是还有你么？其实我回来的目的只是因为母后和你而已。我发誓，这一世我会保护好我的珍爱的人。 　　原本只有你和母亲，后来又阴差阳错加上了羽楚和纯熙…… 　　可是真正上手之后才发现，世事繁杂又岂止千头万绪。每迈出一步我都犹如走在钢丝上一般，一步踏错就是粉身碎骨……” 　　田地自顾自说着，却不知钟剑心此时的心已经跳成了拨浪鼓，脸上犹如火烧一般通红。 　　其实听到一半时她就已经渐渐听不清田地在讲什么了。钟剑心从未想过自己在田地心中竟然如此重要，还被他这么轻描淡写、理所当然的说了出来。 　　田地半响后才发现了钟剑心的异样，大喝一声道：“嘿！剑心姐，想什么呢？” 　　钟剑心这才回过神来，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慌乱了半天才磕磕巴巴道：“那……那个，快到北平了吧？” 　　田地这才扒开窗户准备看一看到哪里了，没想到这一看不要紧，田地大惊失色，情不自禁道：“日！” 　　随后他在钟剑心的一脸错愣中，伸手抄起浩然刀挂在腰间，将弩机持在手中，被背箭壶。而后高声喊道：“有埋伏！车队停下来！布防！” 　　车队迅速停下，卫士们马上聚拢起来。剑盾手在最外面架起盾墙，大戟士次之，弓弩手在最后，团团将田地的车架围了起来。 　　原本在路边雪地里埋伏的杀手一时间懵了，不知自己哪里漏了破绽。 　　直等到田地的卫士架势摆好了这才反应过来，为首的杀手这才一声令下，数百名杀手掀开伪装从雪地中窜出，杀向田地的车架。 　　其实杀手们的计划已经十分缜密。他们唯一不知道的是，他们那些原始拙略的伪装在田地眼中基本等于不存在。 　　田地掀开车窗打眼一看就全看出来了，也是因此车队避免了落入前面早就已经布好了的机关陷阱中。杀手们眼见败露，只能硬着头皮硬上了。 　　田地在钟剑心的帮助下把车顶掀开，而后把毛皮之类的东西全堆在一起后扣上炭盆点燃，一时间浓烟滚滚。 　　杀手首领眼见不妙——这里距离北平城并不远，这浓烟必然引起留守军队警觉，所以自己必须速战速决。 　　数百名杀手潮水般涌向田地车架，田地的护卫只有一百人，却都是精挑细选的技击士。 　　他们的家人都在监视之下，一旦田地出了问题，难免灭门之灾。所以此时这些护卫只能拼命。 　　田地高声下令道：“弓弩手优先解决对面弓弩手和持有长兵器的。” 　　这些护卫倒也训练有素，很快就在盾牌的掩护下向杀手们不断射击。 　　田地在车上，依靠车身掩护居高临下也不断射击。他的强弩每一支箭射出必然带走一个生命。一片片的尸体随之倒在路边。 　　眼看几轮箭雨后杀手已经冲到眼前，剑盾手古称跳荡，为了给弓箭手争取杀伤空间，田地下令道：“跳荡冲杀！大戟士列阵！” 　　跳荡手应声解开盾墙冲杀而出，他们先以盾牌撞击敌军，然后出剑杀伤敌军。 　　一击如果不中，那就再重复。这样的技巧虽然简单机械，但是在侧后相对安全、活动空间不大的阵战中却极为有效。 　　跳荡冲杀争取了十几米空间，弓弩手得以继续输出伤害。大戟士则继续保持阵型格杀漏网的残敌。 　　但是田地一方人数到底是少了一些，片刻后跳荡阵脚逐渐动摇，不少杀手冲过跳荡阻拦来到阵型背后。 第50章 搏命 　　田地却抓住时机下令道：“大戟士冲杀！” 　　大戟属于长大兵器，这种兵器对于阵型的依赖十分大。因为一旦敌人贴身，大戟士身边没有队友保护就只能任人宰割。 　　田地此时将大戟士投入，正好一波冲锋杀死了漏网残敌，再次稳住阵型。 　　但是大戟士阵型已经散开，阵脚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钟剑心也抽出宝剑加入战团，不断查缺补漏格杀漏网之敌。田地只能令弓箭手抓紧将手中的箭矢尽快射出。 　　片刻之后，弓弩手和田地手中箭矢射尽，大戟士和跳荡也都已经陷入混战。 　　田地把火踢散，让整个车子燃烧起来。然后他跳下车子，抽出浩然刀道：“杀！唯有杀尽敌人，我们方可活下去！”弓弩手也纷纷拔出佩剑冲上前去。 　　一旦陷入混战，习惯于阵战、身披重甲的士兵就不再是习惯于捉对厮杀、身上轻便的死士们的对手。 　　好在在田地指挥下，已经大幅杀伤了敌军，此时护卫们的人数反倒占了优势。战事一时间陷入胶着。 　　然而这时真正的威胁方才逼近，杀手首领悄悄混在混乱的人群中慢慢接近。 　　只见他悄悄摸田地的身后，眼见田地就要命丧当场。千钧一发之际，钟剑心杀到，与那刺客首领厮杀在一起。 　　钟剑心此时已经有八阶上的实力，然而在那首领手下却占不到一点便宜。 　　田地见状迅速解决自己的对手后上前与钟剑心共同应敌。田地虽然内息还只有七阶水准，但是在梦中练就的身手还在，招式上足有八阶上的水准。 　　然而两人联手竟然还被对方压制，片刻之后两人身上已经带了不少伤，这个刺客少说有九阶水准。 　　好在两人兵器上占优，只见那刺客的佩剑上已经到处都是缺口。 　　那刺客不得不以招式卸力才能避免兵器折断，这也是田地两人能苦苦支撑的原因之一。 　　钟剑心功力更强所以主攻，受伤尤其更甚，好在身手敏捷都避过要害之处。 　　但是此时钟剑心失血过多已经颇为虚弱，她放眼望去这场战斗竟然如此惨烈，战场上现在只有他们三人还能站立。这样打下去凶多吉少。 　　钟剑心对田地道：“你先走，我断后。” 　　田地却不为所动，眼神决绝道：“忘了我为什么回来么？你若有个万一，我这一世又有何意义！换你来掩护我！” 　　说罢田地再次冲了上去，眼神中没有一丝犹豫。在另一个时代他没有保护住自己的爱人，在这一世他绝不允许自己再次失败。 　　那刺客格挡住田地的长刀道：“你一个堂堂太子确定要为一个奴婢放弃生机？” 　　田地格开刺客的长剑道：“要你管！看刀！” 　　那刺客大笑道：“哈哈，没想到还是一个痴情种子！我就成全你们！” 　　两人厮杀在一起后田地果然不敌，就在那刺客以为就要得手时，田地猛地将长刀抛出。 　　刺客躲闪之间，田地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精钢匕首直接贴到刺客近身，一刀险些将刺客封喉，只在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殷红的浅浅伤痕。 　　田地见一击未中，咬牙悔恨道：“切，太浅了！”而后依旧继续紧追不舍。 　　要说田地最擅长的近身搏杀方式，那就是匕首了。毕竟这是热兵器时代最常用的肉搏方式。 　　现代军队搏击术，讲究简单、高效，目的的不是制服对手，而是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简单的动作杀死敌人。 　　田地长期担任先锋队员，也曾以匕首夺取过不少人的性命。 　　这种拼命的搏击技巧那刺客果然没见过，如此贴身搏杀他的长剑也无法施展。 　　在田地的逼迫下那刺客节节后退。却不想这刺客也是不要命的主，拼着左手报废的风险，硬生生握住了田地的匕首，然后一脚将田地踹飞。 　　那刺客将沾满鲜血的匕首扔到一边道：“小子，你很不错，不过到此为止了。” 　　田地挨了这一脚颇为沉重，吐了一口血只觉得五内俱碎，再也站不起来。 　　田地眼看就要没命，钟剑心眼珠一转高声对那刺客首领道：“先生莫不是颜衡前辈？” 　　却见那人微微一愣，停手摘掉面纱笑道：“你这小姑娘倒是有些见识。” 　　田地也趁机喘息道：“什么人？” 　　钟剑心解释道：“他是子之的门客，燕国第一高手。九阶上的身手配上手中掩日剑罕逢敌手。我齐国恐怕只有师父有自信一对一完胜于他。” 　　作为一个职业武者、田地的贴身护卫，钟剑心显然对天下高手如数家珍。 　　那人听钟剑心提起钟无艳却笑道：“钟无艳乃是女中豪杰，当世的剑道宗师。我哪里配和她相提并论。不过杀你们两个娃娃倒是手到擒来。”说罢就要接着进招。 　　钟剑心连忙道：“你不是投奔了燕君平么？公然刺杀齐国太子就不怕被发现后害了你的主君么？”燕国太子平，燕国被灭后被降为封君，封到孤竹为燕君。 　　颜衡笑道：“这刺杀本就是燕君谋划的，而且我委身于他只不过是有共同的目标而已，他的生死于我何干。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今天将不会有一人生还，又怎会有线索追查到他的身上？到时多半会归咎于我这种子之的残党吧？” 　　田地心知钟剑心故意在拖时间，于是也跟着搭话道：“子之和燕王室昏聩乱政已被诛杀，先生又何必愚忠，先生如果愿意投入我的门下，我必然重用先生成就一番事业。” 　　颜衡怒道：“闭嘴！燕国本就是吾主子之的！如果不是你们齐国横插一脚，这燕国早就是吾主囊中之物！” 　　田地冷哼道：“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燕国乃燕人之燕国，什么时候成了他子之的私产！我齐国顺天意、应民心，行武王伐纣之义举，问天地人心皆无愧疚。你在燕地这几年想必也深有体会吧！” 　　“你……”颜衡一时语塞，转而道：“就算你巧舌如簧，我主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今日也必杀你！”说罢抬手就要继续攻击。 　　却听一声断喝远远传来：“太子说得好！你这老贼却是满口胡言！”正是玄明带领一众侍卫和墨家高手转过树林出现在眼前。 　　颜衡只见玄明气度不凡，在他凌厉的气息下自己的每一根汗毛都直立起来。他以剑指向玄明道：“阁下是哪位？” 　　玄明下马挡在田地前面道：“楚墨，玄明！” 　　只见颜衡听到这个名字后汗如雨下，脸上的肌肉因恐惧和愤怒不断抽搐着道：“墨家第一高手，当世屈指可数的大宗师之一——楚墨，玄明？你们墨家不是一向厌恶当权者么？如今竟然甘心充做走狗？” 第51章 楚墨玄明 　　墨家内部大致上分秦、齐、楚三派。秦墨主攻科学技术，是优秀的科学家和工匠。 　　齐墨主攻治世之学，属于哲学研究者。而楚墨则主攻武学，推崇以武力保护弱者，是一批武艺高强的侠客。玄明就是楚墨的头领。 　　田地只知道玄明在墨家内部地位颇高，却不知道他竟然也是大宗师。 　　不过震惊之余田地心中却蹦出另外一句话——果然是反派死于话多。 　　只见玄明抽出佩刀道：“你刚才也听到了，这位王与其他王全然不同。其他王是独裁者，而他是领袖。正如狼群中的头狼，他不是狼群的所有者，他只是带领着、凝聚着狼群。 　　他将会给这个天下带来前所未有的变革，而你……正犹如螳臂当车般阻挡着这变革的脚步。” 　　颜衡惨然一笑，心知自己必死无疑，却看着玄明手中的长刀道：“刚才与这两个娃娃交手，就觉得他们手上的兵刃锋利无比。我听说你的武器乃是一把名为寒月的吴钩，竟然也换了？” 　　却见玄明手中的长刀纤细而弯曲，乃是根据吴钩的样式结合了钢铁的性能改进而来。 　　成型的制式倒是十分接近阿拉伯人使用的“世界三大名刀”之一的大马士革刀的样式，果然技术的发展是殊途同归的。 　　玄明摆好架势道：“此刀名为秋水，乃是用精炼之铁铸造，太子称之为——钢！这正是太子为这天下带来的变革中极为渺小的一个。废话少说，准备好受死了么？” 　　颜衡挥剑道：“死之前能和大宗师交手，乃是我的荣幸！”说罢主动出击，长剑直逼玄明而来。 　　却见玄明踏步上前，一刀直接将掩日剑砍成两段，而后秋水在空中划过优美的曲线，刀尖直接刺入颜衡的心脏。显而易见，在大宗师面前，颜衡根本没有卸力的机会。 　　只见玄明贴到颜衡耳边道：“记住，你不是死在我玄明手中，而是死在这天下滚滚向前的车轮之下！” 　　秋水刀拔出，鲜血四溅，颜衡应声倒地，永远闭上了眼睛——脸上却没有一丝后悔。 　　田地感叹道：“这或许就是他的矜持吧……” 　　钟剑心见田地已经安全，终于因为失血过多昏迷过去。田地赶忙将她接住，然而他并没有像偶像剧中那些愚蠢的男主，说一些什么：你怎么了、你不要死等等之类的废话。他迅速回头对玄明道：“你们带了金疮药和纱布了么。” 　　玄明赶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裹递给田地。田地抱起钟剑心前往另外一辆没有被毁掉的雪橇车中。 　　进车之前道：“你们别闲着，赶紧抢救伤员，包括那些杀手，他们或许会有我们要知道的情报！” 　　玄明带领一众人等施礼道：“遵命！” 　　半日后，日落西山。在残阳照耀之下，渔阳郡守和北平县守匆忙赶到城内田地下榻的驿馆。 　　还没进屋就听见一声沉闷的破碎声，像是水罐在地上摔碎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是田地怒火冲天的咒骂和咆哮声：“王八蛋！王八蛋！啊……” 　　渔阳郡守和北平县守吓出一身冷汗，咬咬牙对视一眼才鼓起勇气推门而入。 　　却见满地狼藉，摔碎的陶器、散落的食物、还有一看就是以蛮力生生砸成两节的桌案。 　　正前方，田地以桌案为板凳坐在上面，满身、满手的鲜血也不知道是谁的，身上的伤痕只是草草包扎了事。 　　而他的眼中，燃烧着滔天的怒火和杀意。只见他缓缓抬头道：“你们来了？” 　　渔阳郡守和北平县守吓得赶紧跪倒在地，噤若寒蝉道：“太……太子遇刺，是我等失职，还望太子赎罪……” 第52章 绞杀燕国王族 　　田地以极为低沉的声音缓缓道：“你们还知道失职啊……不知道把你们放在这里还有看紧东面那个燕君的责任么？ 　　两三百个死士潜入境内，你们竟然毫不知情，而且还是在本太子巡视燕地期间。 　　你们的眼睛都瞎了吗！如果不是玄明大夫在城门等候我时看到了我放起的狼烟警觉起来，我现在已经是刀下亡魂了！” 　　田地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他拎起手边一个陶碗直接摔在两人面前。 　　两个地方长官磕头如捣蒜，求饶道：“太子责备的是……我等实在职责有亏……还望太子给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啊……” 　　“行了！”田地断喝道：“回头再跟你们算账，现在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马上集结当地守备部队，封锁通往孤竹的道路，并且严防他们偷袭。北平城今日开始戒严，进入战备状态。李恢大夫……” 　　大商令李恢上前拱手道：“太子请吩咐。” 　　田地道：“我还未加冠，不方便直接参与朝政，你马上写一道上书快马送到临淄。” 　　李恢再拜道：“却不知此事处理到什么程度为好，我这道上书如何把握尺度？” 　　田地咬牙道：“燕君平，欺人太甚！我本来抱着三分怜悯之心，求父王将他封到燕地，却没想到他丝毫不怀有感恩之心，竟然私自囤积死士刺杀于我。 　　导致我的护卫几乎被屠戮殆尽，我的剑心姐如今昏迷不醒、生死未卜。 　　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活捉了燕君平，亲手活剐了他，也难消我心头之恨。告诉父王，我要——灭族！” 　　一声令下，这就是数千人的性命。田地不愿意去做，但是不得不做，这是一个警告—— 　　对未来所有归降的王族的一个警告。田地要告诉他们归降后老老实实自己愿意赏他们富贵，但是动手动脚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 　　同时田地也感叹燕君平的愚蠢，杀了自己他的燕国也不会回来，反而给一族招来了灭顶之灾。 　　此时新军已经成立几个月，初步了具备战斗能力。考虑到此战没有多大难度，正好给这些新兵蛋子练练手、见一下血，田地特意要求以新军承担此次作战。 　　半个月后新军开到北平，田地检阅一番后不禁感叹：不愧是孙膑先生，这么短的时间已经大致上有模有样了。 　　跳荡，也就是刀盾手。配备全套皮甲、头盔，一张1.2m高、0.8m宽的大方盾，三支梭镖也就是标枪，一把青铜短剑。 　　这是田地参照古罗马步兵在战国重步兵基础上改良的近战步兵。 　　优点是灵活、杀伤力强，尤其适合山林、城市等复杂地形作战。缺点是面对长兵器步兵和骑兵时比较苦手。 　　短剑为了防止折断特意加厚加宽了不少，长度倒也不是不能加长。 　　不过在这样的密集阵型中，过于长大的兵器反而会受到身边队友的影响，导致灵活度下降。 　　所以短剑长度大约为人小臂长度，这样在举着盾牌的同时，短剑可以在身侧指向前方。 　　将盾牌让开后，短剑就可以刺杀敌军。一次刺杀结束后不管有没有得手，马上把短剑收回，以盾牌再次挡在身前，再次寻找下一次机会。 　　这种格斗技巧看似简单粗陋，其实在阵战中却是最为高效的战斗方式。 　　大戟士，配备全套鳞甲、头盔，一杆长3m的大戟和一把短剑。 　　这是战国时代最有代表性的兵种。装备上鳞甲与皮甲相比更侧重于防御箭矢，而皮甲更侧重于防御砍杀。 　　优点是在平原旷野作战时优势明显，可以有效抵御骑兵和战车。 　　缺点是灵活性较差，依赖人数和战阵。在山林和攻城战时战斗力比较低下，也无法应对突发情况。 　　田地曾设想以长枪兵替换大戟士，这样枪杆能够加长，或者可以为枪兵提供一个小盾牌。 　　但是试验之后田地发现了一个重要问题——大戟给士兵提供的安全感远高于长枪。而安全感则是士气的重要保证。 　　很显然长枪虽好，但是对士兵的素质要求更高。而且看着兵器库里堆积如山的大戟，田地只能表示先凑活用着吧。毕竟提前暴露全部底牌也是不好的。 　　更何况齐国军队的装备与其他国家军队比起来已经相当土豪。 　　细心地人看过秦始皇兵马俑都会发现——秦国步兵没有头盔、臂甲等辅助盔甲，只有保护身体的一副鳞甲。 　　要知道这可是担任秦始皇禁卫的精锐军团，普通二流军团的士兵怕是要裸奔了…… 第53章 妇人之仁？不存在的 　　弩兵，装备护身轻甲，一张小圆盾，一张弩，一把护身短剑，随身携带大约五十支箭矢。弓兵，装备相同，只是弩换成了弓。 　　两者的区别在于弩兵虽然射程较远、精度较高、杀伤力更强，但是射速较慢、只能平射或者小角度抛射。 　　而弓兵射速则至少是弩兵的三倍以上，也可以45°角越过前方步兵的头顶杀伤敌方。 　　此外弩兵的培训也比弓兵简单的多，一个普通农民也可以在几分钟内学会使用弩，而一个合格的弓兵则需要经过数年的训练。 　　这也是秦国大面积淘汰弓兵、使用弩兵的原因。而当战争烈度下降之后，弓兵的比例又会逐步超过弩兵。 　　因为很显然，在大规模作战时，弓兵的作用要远超弩兵——除非没有足够多合格的弓兵可用。 　　正如前文所说，各兵种以100人为单位组成一个方阵，方便将领指挥。 　　两个大戟士方阵，一个跳荡方阵，一个弩兵方阵，一个弓兵方阵，组成一个称为营的基础指挥单位。 　　无数营组成阵型后，以跳荡先行接敌，抵挡敌方箭矢并投射梭镖杀敌。 　　与此同时弩兵在跳荡间隙释放两轮轮弩箭后迅速后撤到阵型后方待命。 　　敌人接近后，跳荡并不与敌人厮杀，而是从大戟士间隙中迅速退到阵型后方。 　　大戟士上前稳住阵型。由于大戟士一般难以主动冲击——这会破坏阵型，所以常常杀伤率并不是很高。 　　这时弓箭手开始发威，不断抛射杀伤敌军后队。同时跳荡和弩兵填补战阵空隙，或者伺机向侧翼运动包围绞杀敌军。 　　燕君平集结了跟随他到孤竹的燕国旧贵族，以及倾尽钱财招募来的雇佣军、死士与齐国新军展开激战。 　　然而，吴起当年首次在河西以五万魏武卒方阵，轻松击溃秦军四十万大军时就已经告诉天下一个真理—— 　　乌合之众在训练有素、采取阵战的精兵面前不过是一堆堆送上门的人头。 　　结果很显然——燕军完全被碾压，燕君平死于乱军之中，燕国旧贵族被屠戮殆尽。燕国王室女子罚没为奴，男子全部被杀。 　　不过很快传来消息，燕君平的君后姬狐带着年幼的太子逃到了辽东半岛的箕子朝鲜。 　　所有人都建议直接向箕（激）子朝鲜要人。田地却不以为然道：“算了，不过是孤儿寡母罢了。” 　　有人赞扬田地的仁慈，也有人腹诽田地的妇人之仁。却只有少数聪明人能看出，田地这一招的深远，乃至于——恶毒。 　　而燕地的百姓对于这场战争和燕国前太子的死亡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关心。 　　燕国的王室早已尽失人心，齐国新法正带给百姓全新的生活。 　　这就是世态的炎凉，在那个现代民族观念还未形成的时代，大多数平民更关心的是自己的生活而不是谁统治着他们。 　　甚至不少人都对燕国太子平的这次挣扎嗤之以鼻，认为是他不识好歹、恩将仇报。 　　这也正是田地当年力主保留燕国宗室和宗庙的原因-——诛心永远比杀人效果要好。 　　周王室硕果仅存的同姓封国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 　　几个月后，春暖花开。车队缓缓行驶在道路上，不过田地的车架却出奇的平稳。 　　细看才能发现，他的车子轮子上方被几道弯曲的钢板撑起——这是最简单的避震器，钢板弹簧。虽然无法完全避免震动，却足以让坚硬的颠簸变得平顺。 　　田地暂时搞不出性能优异的螺旋弹簧，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_t_x_t_8_0_8_0_._c_o_m 于是只能用技术要求更低的钢板弹簧代替。这也是为了让受伤的钟剑心更舒服一些紧急搞出来的。 　　车厢里钟剑心此刻正靠在车厢的拐角，抚摸着已经大好的伤口暗自神伤。 第54章 主仆？姐弟？情侣？ 　　田地懒洋洋的靠在软垫上道：“剑心姐，你在伤心什么呢？” 　　钟剑心喃喃道：“这些伤会留下疤痕的……”说着还往下拉了拉袖子，不让田地看见小臂上的疤痕。 　　田地戏谑的笑道：“别拉了，给你处理伤口的时候该看的早就都看光了。” 　　钟剑心红着脸气呼呼往田地脸上扔了一个枕头，撇过脸去不去看田地。 　　田地则顺手把枕头塞到脑后，笑道：“放心吧，剑心姐，以后你的夫君要是因为这个嫌弃你，我替你揍他。” 　　钟剑心做了个鬼脸，比着小拳头道：“用得着你么？我就能把他打成猪头。不过……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会嫌弃吧……” 　　田地突然爬过来，一脸严肃握住钟剑心的手，把钟剑心吓了一跳。 　　只见田地信誓旦旦道：“剑心姐，你放心，实在不行不还有我兜底呢么？” 　　钟剑心先是一愣，然后脸上羞得通红，不过转瞬间就反应过来田地是在开玩笑。 　　她一脚把田地踢开气呼呼道：“滚！混小子，谁要便宜你。还兜底，搞得我真的没人要似得。你就这么勉强啊……” 　　田地躺在车板上哈哈大笑，片刻后他抬起头，却见钟剑心抱着腿气呼呼坐在那里，眼泪珠直在眼眶里打转。 　　田地这才爬起来道：“剑心姐，谁会嫌弃你呀，只怕是自己配不上你罢了。别生气了……” 　　钟剑心蹭了蹭脑袋，把脸埋在臂弯里，不去搭理田地。田地见状只好拿出撒手锏，他捏住钟剑心的衣袖，摇头晃脑撒娇道：“剑心姐……好姐姐……别生气了嘛……” 　　钟剑心一个激灵抬起头，笑着打掉田地的手道：“哎呀，好恶心啊，都快加冠的人了，害不害臊！还跟小时候一样呢？我才不理你呢！” 　　田地却不罢休，接着捏着钟剑心的衣袖满地打滚。不一会儿钟剑心实在受不了了，这才笑着答应道：“好啦！我不生气了！” 　　田地这才收起傻子一般的小儿状，哈哈大笑起来。钟剑心蹬了他的腿一脚，嗔道：“真烦人！” 　　田地或许自己都没有发现，除了母后，只有在钟剑心面前他才能表现得如此真性情。 　　哪怕羽楚和纯熙，都无法给予田地这样的安全感与归属感。 　　返回临淄后，田地呈上新打造的两把宝剑。一把名为“尚方”献给齐宣王，一把名为“凤仪”献给王后钟无艳。 　　这两把宝剑不但剑身千锤百炼、吹毛断发，而且装饰极其奢华。 　　黄金、珍珠、宝石以极为华美的方式镶嵌在剑鞘、剑锷、剑柄之上。 　　齐宣王和钟无艳拿到之后都欣喜无比，如此剑锋犹如寒霜的宝剑，是青铜剑绝对无法比拟的。不过齐宣王更喜欢剑鞘，而钟无艳更喜欢剑本身而已。 　　群臣山呼道：“恭喜我王和王后得此神兵，恭贺我齐国得此神兵！” 　　齐宣王自然是十分高兴，大大赞赏了田地。在田地借着孙膑之口阐述了冶铁新政和贸易新政后，齐宣王很快就同意了，大臣们对于新政的想法也大为赞赏——除了那些原本垄断着齐国冶铁业的权贵们。 　　当然，他们绝对无法公然反对，因为新政并没有禁止他们什么。 　　甚至他们愿意的话，也可以去燕地仿制新型高炉，并且开矿冶铁。 　　他们唯一被剥夺的是垄断的地位，也就等于被剥夺了高额的利润。 　　他们唯有暗自把这份不满埋藏起来，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第55章 挟天子以令诸侯 　　不久之后，消息传来。秦王赢驷驾崩，谥号为惠文，史称秦惠文王。 　　这位在商鞅变法中长大的国君，作为太子时曾经公然反对商鞅变法，导致其两个师傅被割掉了鼻子。 　　然而，他继位后在车裂商鞅的同时却坚持推行新法。他粉碎了旧贵族的兵变，夺回了秦国失去百年的河西之地，攻灭了义渠和巴蜀。 　　同时重用张仪，将韩魏楚这三个拦在秦国东出道路上的强国逐个蚕食击败，让他们臣服于秦国。他为秦国东出函谷关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太子赢荡继位后，甘茂和樗里子位列左右丞相。原来的相国张仪被驱逐，自此一代纵横家张仪的政治生涯宣告结束，次年病逝于家乡魏国。 　　历史上对秦武王颇有偏见，其实这个王只是性格刚猛鲁莽了一些而已，这些只是性格上的缺陷。但是其才智、心胸都堪称一流。 　　秦武王继位后平定了巴蜀的叛乱，紧接着就准备继承秦惠文王的遗愿准备东出。 　　当年张仪曾经向秦惠文王献计：“下兵三川（黄河、洛水、伊水一带，也就是韩国重镇宜阳），以临二周之郊，据九鼎，按图籍，挟天子以令诸侯。” 　　（这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原来的出处，曹操、荀彧只是引用了典故而已。） 　　秦武王虽然讨厌张仪，但是十分同意张仪的这个见解，他对樗里疾道：“寡人生于西戎，未睹中原之盛。若得通三川，一游巩、洛之间，虽死无恨。” 　　樗里疾人称智囊，老成谋国、处事谨慎，他沉思片刻后道：“王之伐韩，欲取宜阳以通三川之道。然而宜阳路远而险，劳师费财，魏赵必出兵助韩，因此，此事断然不可。” 　　秦武王于是去问他的老师甘茂，甘茂道：“樗里子的忧虑只要我们能联合魏国、安抚齐国就能化解。” 　　秦武王于是大悦，派甘茂出使魏国。甘茂答应与魏国共分伐韩的好处，魏国贪心的同时又畏惧秦国，于是只好答应。 　　甘茂回国后秦武王命他为主将攻打宜阳，然而甘茂却说：“宜阳，名义上是个县，实际上是个大郡。它城池坚固，兵精粮足。我们进攻它，却一路道路遥远而艰险、补给困难，攻城的困难可想而知。一旦中途有什么变故，带兵将领的下场难以预料。” 　　秦武王连忙说：“这点老师不用担心，有寡人作主，你尽可放心！” 　　甘茂却说：“大王听说过“曾参杀人”的故事么？从前，有个与曾参同名的人杀了人，有人告诉曾参的母亲说“曾参杀了人”，他的母亲正在织布，听了完全不信，神情泰然自若。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又来告诉他的母亲说“曾参杀了人”，他的母亲仍然不信。 　　不一会，第三个人告诉他的母亲说“曾参杀了人”，他母亲由不得她不信，扔下梭子，翻墙就跑了。 　　以曾参之贤，以亲情之近，尚且挡不住谣言的中伤。以我的贤能比不上曾参，大王对我的信任关系也比不上曾参母子，臣下万一久攻不下，朝中非议四起，臣下也担心大王您也像曾参的母亲一样投杼而起，臣如何是好。” 　　（曾参是孔子门下七十二贤之一，也是成就、名声最大的弟子之一。） 　　秦武王听了大笑，连连说：“寡人可不至如此！” 　　甘茂接着说：“大王，有些事情看起来是臣下所做，但人家赞扬的却是君主，过去张仪西取巴蜀，南得上庸，天下人并不因此赞扬张仪，而是认为大王贤能。 　　魏文侯让乐羊带兵去攻打中山国，打了三年才攻下中山。乐羊回到魏国论功请赏，而魏文侯把一箱子告发信拿给他看。 　　吓得乐羊一连两次行跪拜大礼说：“这可不是我的功劳，全靠主上的威力啊。我领兵进攻宜阳，若取得成功，那也是大王支持的结果，正好说明了大王的贤能啊。”” 　　秦武王终于明白了甘茂的担心，于是正色道：“老师的话寡人明白了，寡人与你在此歃血为盟，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寡人都会信任老师。” 　　甘茂这才答应领兵攻打宜阳，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息壤之盟。 　　与此同时秦国为了避免齐国的干涉，主动向齐国示好，同时派公子赢稷和八子芈月入齐国为人质。 　　没错，就是《大秦帝国崛起》和《芈月传》的主角，历史上的秦昭襄王赢稷和秦宣太后芈八子。 第56章 芈月出场 　　田地为了确认情况，派墨家再次核实了两人的情报。原来秦惠文王生前确实宠爱芈月，而且一度想废掉赢荡改立赢稷为储君。 　　所以秦武王继位后就急于将这母子俩打发出去。历史上是派往燕国为人质，如今燕国被灭就派到齐国来了。 　　齐国现在变法还未尽全功，所以齐宣王采纳孙膑的建议，答应秦国的请求。 　　田地对于这对历史上叱咤风云的母子也是十分好奇，于是亲自前往城门迎接。 　　只见车队缓缓而来到城门停下，片刻后一个妆容华美的女人领着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下车向田地走来。 　　田地看清了那女人的长相后，只觉得心神恍惚了一下——当真是绝世佳人，与羽楚相比另有一番成熟妇人的风韵。 　　据情报其年纪大约三十岁上下，如今看着模样倒是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 　　丈夫新丧的无助、旅途的疲惫、被驱逐至敌国为人质的惶恐，似乎都没有影响到这个女人的心神。 　　她精心打扮的妆容之下，是一张无可挑剔的美丽面孔。只见她举止有度、气度雍容，翩翩而来好似西天王母。 　　田地心中道：“这个女人果然不一般。” 　　苏代上前拱手道：“芈夫人、稷公子旅途劳顿辛苦了，下官乃是齐国外相苏代。” 　　芈月似乎对这位外相并不感冒。只见她淡淡一笑，一边用有些敷衍的声音答话，一边施万福道：“外相辛苦了。” 　　苏代略显尴尬，于是接着引荐道：“这位是我齐国太子田地。” 　　芈月看向田地，眼神中闪过一瞬惊讶。然而这短暂的迟疑很快就消失了，她走到近前低下头翩翩一拜，以十分温柔的声音缓缓道：“妾身拜见太子。” 　　田地连忙回礼，不过他听着这和刚才截然不同的声音，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两人施礼之后抬头目光对视，田地倒吸一口冷气——芈月眼中的濯濯秋波差点没把他的灵魂给淹没了。 　　这时的芈月已不像刚才那样冷冰冰的端着架子。只见她朱红的嘴角挂着一丝娇羞的微笑，波光粼粼的眼睛时而看着田地，时而又似乎害羞的躲闪着田地的目光。 　　此时的芈月浑身上下都撒发出江南水乡美女特有的娇柔媚态。 　　而芈月真正的厉害之处在于撒发着媚态的同时，依旧没有放下贵妇应有气质，小心翼翼的拿捏着尺寸。 　　所以那魅惑并非如娼妓那般下作，反倒添了三分端庄，这更增加了她的魅力。 　　如果以现代的眼光来形容她的话，那就是女王型的制服诱惑。 　　田地稳了稳心神，等再看芈月这幅样子心中倒有了三分笑意——妲己在世也不过如此吧？ 　　不过同时他对芈月的评价已经不仅仅是不简单了，而是厉害。 　　这个女人显然明白谁能够左右她们母子二人未来的命运，也明白她们目前手里唯一的筹码——她这个绝世美人自身。 　　只见芈月娇声道：“多谢太子屈尊前来迎接妾身这新丧的寡妇、区区的人质。” 　　田地心说：得，这又加了个未亡人的属性……这美人儿套路挺深啊…… 　　寡妇和制服一样，能激发出男人灵魂深处最丑陋的征服欲望。 　　这其中有着深沉的人心和心理因素。所以寡妇门前是非多，并不只是一句笑话。 　　而且历史上也确实有人好这一口，最著名的那就是——曹操…… 　　田地清了清嗓子道：“啊……芈夫人多礼了，我早闻夫人美名，心中好奇故而前来一观。夫人的绝世容颜果然名不虚传呀……” 　　田地自然知道芈月心里打得什么算盘，正好顺水推舟坐实自己好色的“美名”。 　　且看这女人如何出招……如果按照历史脉络推演，自己或许真的有能用的着她的地方。 第57章 少年秦王 　　然而芈月的媚态显然引来了赢稷的不满，历史上正是他让秦国成为了那个诸侯闻之色变、一统天下已成定局的秦国。 　　他今年已经十五岁，虽然还未经多少锤炼，但是已经十分聪慧。 　　他显然已经猜出了自己母亲的心思。作为秦王的儿子，他有着他的矜持和尊严。 　　年幼的他，显然无法明白有些时候人必须做出牺牲，哪怕这牺牲在平时有多么丑陋。 　　他上前打断二人，对田地施礼道：“秦国公子赢稷，拜见齐国太子。” 　　田地打量着这个肉体年龄和自己相差无几的少年，只见他保持着谦恭有礼的同时眼中却燃烧着怒火，就好像一只呲着牙护着母亲的小狼。 　　田地心说：不愧是一代霸主的材料，这样的年纪有这样聪敏的才智、不屈的精神就已经很难得了。 　　他缺少的，仅仅是世事沉浮才能带来的——城府。看来，得想办法腐化他一下才行。 　　田地想到这里微微一笑拱手道：“稷公子有礼了。” 　　苏代看着情况有些尴尬，连忙上前道：“夫人请跟随我外事司的陈轸大夫，他会带您去您的住所。” 　　芈月点头答应，然后向田地款款一拜道：“那妾身来日再登门拜望太子……” 　　然后翩翩而去，登车前还“依依不舍”的望了田地一眼，眼神中满是不舍。 　　看着车架渐渐远去，田地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按着太阳穴道：“好厉害的女人。”如果他心智再脆弱一点点，恐怕此刻早已沦陷。 　　苏代笑道：“太子，看来这个芈夫人对您有意思啊……” 　　田地冷哼一声道：“哼，她不过是知道自己的余生想要过得好一点，必须巴结住我这个“好色”之名远播的齐国储君罢了。当然或许她还有更大的图谋，比如秦国国中有变……” 　　苏代自然是聪明人，刚才不过是调侃罢了。他看着对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出神的田地道：“是啊，确实是个厉害的女人。” 　　田地却阴森森道：“我在想是不是需要除掉这两个祸患。” 　　苏代怔了一下，然后吞吞吐吐道：“额……没必要吧？秦王赢荡正值壮年又已经大婚，除非有意外发生，王位怕是轮不到这位稷公子头上吧？” 　　田地却道：“怕的就是万一！别忘了，芈八子的同母异父弟弟魏冉，现在是秦国大将，手中掌握着秦国都城咸阳的防务。 　　秦国左相樗里子也对这个稷公子青睐有加……而且，这几百年间诸侯之中这样的意外还少么？” 　　苏代转了转眼珠道：“那臣也建议留着他们，万一有更大的用处，现在杀了岂不可惜？” 　　田地想了想，点头道：“也是，但是你要派人盯紧他们，饮食起居上也苛责一下。” 　　苏代略感疑惑道：“这是？” 　　田地露出诡黠的微笑扫了苏代一眼，苏代马上会意，躬身施礼道：“臣领命，等她们快过不下去的时候，臣会立刻通知您。” 　　田地笑着点点头，而后翩然登上自己的车架离去。田地刚到东宫，就见门卫来报说有个商人前来拜见，说是找到了田地要找的东西。田地于是命人将那商人带来。 　　只见那商人一路小跑到殿外，到了门口拖鞋之后进入，而后将一个包袱放在地上叩拜到：“太子，您要找的东西找到了。” 　　田地点点头道：“打开看看。” 第58章 大齐崛起 　　商人慌忙打开包袱，只见里面装的正是棉花的一种——亚洲棉和其种子。 　　棉花其实分为四种，印度起源的亚洲棉，阿拉伯起源的草棉，美洲起源的陆地棉，以及又名攀枝花的木棉。 　　现在主要种植的棉花都是陆地棉，而在战国时代田地唯一能搞到的棉花就只有亚洲棉和木棉。 　　而亚洲棉的性质又要远好于木棉，所以其实明代以前我国主要棉花品种就是亚洲棉和草棉。 　　此时亚洲棉已经传播到了越南一带，自田地大力发展海上贸易以来，整个沿海地区就渐渐繁荣起来。 　　在海岸边常常能看到千帆竞发的宏伟场景。与越国乃至于越南等地的贸易也繁荣起来。找一个亚洲棉的种子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由于现在有边境贸易大量输入羊毛，田地倒是不急于推广棉花纺织。实际上，仅仅衣物填充物这一项就需要大量棉花。 　　战国时代贵族冬衣填充的是鸭绒、鹅绒，而这对于平民过于昂贵。 　　所以平民填充的大多是柳絮、木棉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保暖性很差。 　　好在当时生态环境还很好，所以羊皮袄之类平民倒是也能勉强承受。 　　然而如果几十万军队也都得配备皮草的话……这费用富庶如齐国也会颇为肉疼。 　　所以早早引进棉花无论对于改善平民生活还是改善北境军队状况，以至于将来征伐辽河流域的东胡和箕子朝鲜都有很大意义。 　　田地重重奖赏了商人，然后安排人试种去了。毕竟中原没人种过这个东西，还需慢慢摸索其适合的土壤、气候等。 　　田地也知道那商人也是不傻，他自己肯定也留了很多种子。这样大的商机，剩下的事情他自然会主动去做。 　　春去秋来，齐国新法稳步推行。新钱币已经彻底取代旧刀币，百姓对于这种携带方便，还可以当秤砣、尺子用的钱币十分喜爱。 　　肥皂的生产技术也泄露了出来，齐国遍地都是肥皂作坊。东胡进口的大量牛、羊、马带动了制皮业的进一步兴旺，油脂自然不是什么难事情了。 　　更何况还有芝麻油之类的植物油脂。田地索性将制币作坊和肥皂作坊依约交给府库经营。 　　三次选士大考下来，再加上对已经任用士子的考核，齐国的官员队伍日益壮大、高效。 　　因此地方的田亩和户口的统计、登记工作进展也十分顺利。齐国的收入和兵源进一步提高。 　　齐国新都济南和济水关动用十几万民工，已经初具规模。田地和腹子经常探讨城市设计方案，把现代城市设计和古代生产力、社会状况结合起来。 　　济南已经有唐宋城市的雏形，仅就规模就是临淄城的四倍以上。 　　同时经过灭燕洗礼和对有功者封赏的落实，使得对新军法持观望态度的人不再摇摆。 　　新军规模快速扩大，士兵士气也极大提高。已经整编成十二万人，三个军的兵力。 　　经过几次小规模剿灭山贼、征服蛮夷的作战，田单、乐毅、剧辛在军中逐渐建立起威望分别担任起三个军的代理将军的重任。 　　田达、田触、田威也在新军中小露头角，爬上了暂代副将。 　　商队从东胡购买来的马匹和羊群不断涌入，孙膑更是大胆启用东胡人充实骑兵队伍、训练新兵，齐国的铁骑也不断壮大起来。 　　后来更是下令，凡是会骑马的适龄男子入伍，直接赏赐军爵一级。东胡民众富足起来后，袭掠内地的事情也少多了。 　　冶铁和贸易新政则使得齐国钢铁产量在一年内翻了好几番，农民也能用的起好的铁质农具，生产力自然大幅提高。 　　沿海航海贸易的兴盛也带动了其他贸易行业，贸易又促进了手工业的发展，以及各地区的技术交流。 　　海船的制造技术和航海技术也在不断提高，一座座灯塔在海岸边由商会集资自发的建立起来。 　　不过墨家巨子腹子和法家大家邹忌相继去世，玄明和陈轸则继承了他们的位置。 　　田地也并未忘记那些在燕地为了保护自己战死的卫士们，他们在影视剧里和其他人眼中只是龙套、炮灰，是一群并不值得去注意的人。 　　然而，在田地眼中他们也是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是儿子、丈夫、父亲。这也是因为，在另一个时代田地也算是他们中的一员。 第59章 没有人天生是炮灰 　　田地为这些阵亡卫士的家人们，自掏腰包购置了相当于上等十夫长阵亡后应得的土地、房屋。 　　本以为这不算什么事，然而一日田地出门，却看见东宫门口黑压压的一群人正在门口守候。 　　他们中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抱着嗷嗷待哺婴儿的女人，还有满脸稚嫩的孩子。 　　见田地出现后，他们纷纷拜倒山呼道：“多谢太子恩德。” 　　田地看到这一景象心中一揪，问道：“你们是为保护本太子阵亡的将士们的亲属吧？” 　　为首的一个老人拱手道：“正是。我等特意前来感谢太子赏赐的土地、房屋。说实话，仅仅凭着技击士阵亡的那点津贴，我等今后实在不知道如何过下去。幸得太子仁义，我等感激泣零。” 　　田地轻声叹气，拱手道：“你们的儿子、丈夫、父亲优秀的履行了他们的职责，完成了他们的任务。他们没来得及编入新军，国家自然无法给予他们应得的奖励。 　　但是我认为这些东西都是他们应得的，于是就自己出资购置了出来。 　　你们不必感谢我，这些都是你们家的男人用鲜血换来的，这些都是你们应得的。” 　　田地虽说心中感激他们的救命之恩，却不能表现出来。小恩成惠，大恩成仇。田地过于抬高他们的功绩，最终只会给彼此带来伤害。 　　不过即使他轻描淡写，众人也清楚给这么多家庭购置土地房屋，这也是一笔不菲的巨款。 　　为首的老者作揖道：“太子仁德谦逊，我等却不能忘却恩情，此恩将来必将结草衔环以报！” 　　田地扶起那老者道：“老人家言重了，都回家去吧，回家去吧……” 　　在田地、钟剑心的再三劝告下人群终于渐渐散去，田地登车前往归巢居。 　　然而在车上，田地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另一个时代的父母，自己“死后”他们也很伤心吧？ 　　也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想到这里，他的眼泪禁不住簌簌流下。 　　田地在未来看影视剧，最讨厌的就是主角、反派大杀四方，而被杀的那些仅仅奉命行事的小兵却无人注意。 　　他们只能像炮灰一样沦为背景。然而谁又不是妈生爹养的呢？ 　　田地这仅仅出于本心的举措，却不想在民间和军队中得来极为优秀的口碑。 　　一国的太子，竟能如此义气、仁爱，在人与人的口口相传中甚至变得极为夸张。 　　这倒是出乎田地的意料，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仁者无敌”吧？ 　　田地也按照计划在稷下学宫开设讲坛，设置文、武、数、工、理五种讲经学士，免费开坛授课，由国家出资奉养—— 　　田地的最终目标是建成一个大学制度，以及类似工业革命期间英国皇家学会的制度，希望以此促进科技进步。 　　毕竟制度，永远比一两个发明重要的多，这是受之鱼和授之以渔的区别。 　　更重要的是如果同时代人的道德、心智无法驾驭过于先进的技术，反而会对社会造成不利影响。 　　原子弹技术就是最明显的代表。所以这种揠苗助长的事情田地尽量不去做。 　　这也是本就是战国人的田地与普通穿越者的本质区别。与其揠苗助长，田地更倾向于铺路。 　　但是改变人们重文轻工的观念还需要一点一滴积累。好在在这还比较开化的战国时代难度还没有那么高。 　　就在一切都顺利推进的时候，田地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而这件事情，将几乎把变法毁于一旦。 　　不过此时的田地倒是没那个心情，因为他此刻正赤膊着躺在归巢居老板娘的卧榻上，怀里正是熟睡的老板娘本人。 第60章 软玉温香谈情报 　　羽楚的头靠在田地怀里，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被子上，如莲藕一般洁白的玉臂轻轻搭在田地的胸口，洁白而泛着红晕的指甲犹如花蕾瓣一般娇嫩。 　　田地靠在枕头上，若有所思的摩挲着羽楚光滑玉背上唯一的瑕疵——那个为了救他而留下的箭疤。羽楚感觉有些痒，在睡梦中模模糊糊醒了过来。 　　她抬头看了田地一眼，却又迷迷糊糊闭上眼睛，只是在田地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道：“想什么呢？” 　　田地笑着叹息道：“唉，我在想我此刻软玉温香在怀，怕是要羡煞临淄城里不知多少人。” 　　羽楚扑哧一下笑了出来道：“臭美！” 　　田地微微一笑道：“好了，说正事，墨家的情报网整理的怎么样了？” 　　羽楚依旧在田地怀里，也不睁眼，慵懒的喃喃道：“放心吧，前日传来消息，墨家所有情报节点都已经整顿完毕。已经在有目的的发展下线，整个情报网的管理也更加严密了。” 　　此前墨家情报网虽然也很厉害，但其实就是各地墨家子弟，将所知道的重要信息自发的传递给各地首领，然后再逐级传递给巨子。 　　所以只能是业余的情报组织，组织松散、没有目的性、保密性差。 　　这一切让墨家情报网效率和保密性都很差，并不适合作为一个专门的情报机构为田地服务。 　　所以田地在与玄明商议后，对墨家按照现代情报网理念重新整顿。 　　墨家逐级遴选信仰坚定、墨者身份并未暴露、愿意效忠田地理念，并且拥有一定社会资源的墨家成员组成情报节点。 　　他们按照墨家的等级制度逐级管辖，并且能够在必要的时候切断情报链条。 　　另外过去墨家消息来源过于随机，经过整顿后墨家成员有目的性的在各国权贵以及重要机关内安插眼线和发展下线。这些举措使得墨家情报网更加高效。 　　田地歪头道：“哦？现在到什么地步了？” 　　羽楚微微一笑，猛地拍了一下田地的胸口抬起头笑道：“这么跟你说吧……” 　　这一下用力不小，田地疼的一呲牙。羽楚恶作剧得逞，抿着嘴偷笑。 　　田地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你呀，真是跟纯熙和剑心姐学坏了。接着说吧……” 　　羽楚趴在田地胸口上道：“你就是想知道这天下包括宋国、中山在内的八大强国任何一国的三公九卿晚上吃了什么，也并非不可。当然了，现在还在发展，过个三五年恐怕连最机密之事也能打探出来。” 　　“那齐国宗族那边怎么样？” 　　羽楚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宗族之中确实有人怀疑你是新法的幕后推手，毕竟你出现的次数太多了。不过你那场宴席倒是很有效果，这些宗族的年轻一代很是拥戴你。 　　他们以为你只是奉王命行事，为你打着掩护。不过你之后的变法中还是要低调些为好。” 　　田地点点头道：“我明白，收揽人心的工作基本结束了，剩下只等新军和士族势力逐渐壮大。到时候得罪人的活就来了，这些脏活累活也就只能依靠孙膑先生去做。对了，鸽房怎么样了？” 　　羽楚撇撇嘴，似乎此事办的不太顺利，她道：“目前已经在八大强国包括国都在内的十几个重要城市布置了鸽房，不过鸽子的培育和训练颇费功夫，估计还得两三年才能扩散到天下各个主要城市。” 　　“鸽房的保密工作呢？” 第61章 史上最和谐后宫 　　羽楚道：“放心，都放置在了对商业消息传递颇为敏感的商铺中。也非常热心的和周围相熟的商家介绍此物对消息传递十分有效。恐怕不久后他们也会开始设立鸽房，到时鱼目混珠便更好于隐藏。” 　　田地若有所思摩挲着羽楚的手臂道：“这些都需要大量资金，你这归巢居的所得颇丰，大可以充实过去。我肥皂坊和铸币坊的资金也会挪一部分过来。另外以《左传》等书籍为密码传递消息的方法也要尽快实施。” 　　羽楚乖巧俏皮的说道：“好哒，太子大人。不过太子大人……奴家渴了……” 　　田地看着羽楚眨巴眨巴的大眼睛，笑道：“你是指……哪方面……” 　　羽楚一听满脸通红又拍了一下田地道：“我要喝水啦！” 　　田地却露出猥琐的笑容道：“可是我也渴了……”说罢将羽楚推倒，羽楚一声惊呼，却又是春光无限。 　　直到正午，羽楚穿着中衣在铜镜前为田地梳着头发，并将它们用纶巾束起。 　　而后羽楚一边为田地更衣，一边道：“你明年就可以加冠了吧？” 　　田地心里并不喜欢别人伺候自己，不过古代贵族这袍带确实宽大沉重，自己穿着十分费力。 　　田地一边配合着穿着衣服道：“是啊，也是时候迎娶纯熙回来了。” 　　羽楚正在田地身后为他系着腰带，听到这里手里微微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再次继续动了起来。 　　田地知道羽楚的心事，也知道此事的无奈。其实如果此世是一夫一妻制，他估计只会选择羽楚为妻。 　　田地只得顾左右而言他道：“送你的新雪霁剑，感觉怎么样？” 　　羽楚眼神有些涣散，不过依然微笑道：“我很喜欢，外形竟然和原来的雪霁剑一模一样。不过比原来的剑更轻也更锋利、更坚韧。”说到后来，羽楚的眼神渐渐恢复了光彩。 　　田地已经穿戴好，回头道：“我记得你和剑心姐一样是八阶上的功力吧？那你俩谁更厉害一些？” 　　羽楚掐着腰踢了田地一下笑道：“你有毛病吧？巴不得我俩打一架啊？别人都哭求后宫和谐，你这倒反而自己作死啊……” 　　田地躲了一下笑道：“唉……别瞎说哈，我和剑心姐很纯洁的。” 　　羽楚撇着嘴笑着白了田地一眼道：“也就你自己这么认为吧？赶紧滚吧……” 　　田地被羽楚推出房门，田地身心愉悦下楼，从后门出了归巢居。 　　却见钟剑心带着车架早已等候多时，可能是等的太久，此时她怀中抱着青芒剑靠着车门睡着了。 　　田地玩心大起，悄悄走近然后大喊道：“起床啦！” 　　钟剑心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却发现是田地的恶作剧。她气呼呼的打了田地一下道：“臭小子！说是早上让我来接你，这都等你一上午了！你还吓唬我！” 　　田地连忙笑著作揖道：“剑心姐，莫生气，晚上让人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烙馅饼吃。” 　　钟剑心这才消气，撇撇嘴白了田地一眼道：“上车吧……” 　　而与此同时，赵国也发生了一件春光无限，却将影响赵国命运的大事。 第62章 赵武灵王的艳遇 　　公元前310年，赵武灵王巡视大陵也就是今天山西吕梁市附近。 　　一天夜里，他梦见一个美丽的少女鼓琴而歌曰：美人荧荧兮，颜若苕之荣。命乎命乎，曾无我嬴。大致意思是我这般如鲜花美丽的女子，竟然没有人知道，实在是命运弄人。 　　赵武灵王对梦中少女十分留恋，第二日在酒宴的时候把这个梦向群臣和随从说了。 　　大臣吴广于是问赵武灵王道：“敢问君候，这女子长得什么样子？可有什么特征？” 　　赵武灵王似有沉醉之感道：“自然是美不胜收，要说特点——她嘴角边有一颗淡淡的美人痣，着实摄人心魄。” 　　吴广眼珠一转赶忙道：“君候，我有一女名唤孟姚，生的倒也不错，嘴角正有一颗美人痣。此次出游臣正带在身边，不妨唤来让君候一览，如果有三分相似之处，或可稍解君侯的思念之苦……” 　　赵武灵王立刻起了兴致道：“竟有如此事情，快快唤来！” 　　吴广起身作揖得令，呼唤左右前去请小姐。不久后孟姚梳妆一新，娇滴滴缓步进入大帐。 　　帐内君臣深吸一口冷气——这哪里是生的不错这么简单…… 　　当真是—— 　　眉胜远山西城黛， 　　眼若流光明月珠， 　　回眸一抹倾城笑， 　　三千世界颜色无。 　　赵武灵王一时间竟然看呆了。却见那孟姚缓缓近前，玉额轻点、朱唇微启施万福礼道：“见过君候。”那声音如此轻柔甜蜜，直叫酥了赵武灵王的骨髓。 　　孟姚抬起头看向赵武灵王，那双大眼睛又犹如一汪秋水般澄澈，将赵武灵王的灵魂深深淹没其中。 　　红润的嘴角微微扬起，雪白的肌肤中却有一颗浅浅的美人痣，在这颜色的激荡中，那笑容直接击碎了赵武灵王的心防。 　　吴广见赵武灵王出神，心中大喜。却依旧装作不动声色起身施礼道：“君候，小女与您那梦中神女，可有三分相似之处啊？” 　　赵武灵王这才回过神来，整理好仪态肃然道：“啊……和我梦中所见女子竟然一模一样，真是太巧了！” 　　吴广拱手道：“既然君候和小女如此有缘，那臣就将小女赠与君候，即使让小女侍候君候的起居也是好的。” 　　赵武灵王大喜之下竟然忘了象征性的推让一下，直接点头道：“甚好！甚好！” 　　赵武灵王眼睛直勾勾盯着孟姚，半响后才反应过来群臣还在旁边。这才下令道：“今天议事就到这里。你们都下去吧！” 　　群臣施礼告退，赵武灵王则急不可耐的过来揽住孟姚进入内帐。 　　当夜，自然是春风无限。随后赵武灵王几乎日日将孟姚带在身边，极为宠爱。 　　而随行的苏秦却露出得意而诡异的笑容。这一切是巧合么？ 　　很显然并不是。田地早就传信给苏秦告诉他孟姚的存在。苏秦于是到吴广那里试探，答应会给他的女儿和他的家族带来无上的荣光。 　　苏秦于这才得以见到孟姚本人，一见果然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但是直接将美女送到赵武灵王手里，效果并不会很好。赵武灵王也是一代雄主，怎会如此容易沉迷于酒色之中？ 　　只有偶遇和欲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感，才能激发出人的最深的欲望。 　　但是平时赵武灵王深居宫中，偶遇似乎难以办到。直到这次巡视，苏秦才抓住了机会。 第63章 孟子亲自主持的加冠礼 　　苏秦故意安排孟姚数次隐隐约约出现在赵武灵王眼前，待赵武灵王去寻时又故意将她藏起来。 　　如此数次，赵武灵王果然魂牵梦绕。以赵武灵王的才智自然猜出这美人必在巡视队伍之中，但是直接索要、寻找实在是有失王者的尊严。他这才以梦到神女为由，向群臣打探孟姚的下落。 　　孟姚第一次如此清晰的出现在赵武灵王面前，赵武灵王被吊足的馋虫与孟姚的惊世美貌相碰撞——于是他彻底沦陷了。 　　孟姚出身贵族且天资聪颖，自幼家教就是极好，又被苏秦刻意训练，自然是无比的体贴可人。 　　赵武灵王对她的宠爱并未因新鲜感褪去而消散，反而是与日俱增。 　　只要她诞下儿子，就有机会取代君后韩氏和太子章的地位。 　　如此一来，苏秦就有机会施展无双手段将赵国卷入夺位内斗。 　　消息很快经由墨家情报网传递到田地手中，田地接到消息后放下心来想：看来沙丘宫之变的隐患已经埋下了，接下来就看苏秦这位无双国士的手段了。 　　而这一年，田地终于20岁，他的加冠之礼也开始了。 　　宗庙之中，齐宣王率领众大臣和宗族亲贵为田地举行加冠大礼。 　　田地跪坐在大殿正中，身着宽大的周制礼服，礼服边缘是朱红色的纹饰。头上则是黑色纶巾束紧头发，中间插着一根长长的玉簪。 　　只见儒家亚圣、天下士族的精神领袖孟子亲自担任司仪，这样的待遇足以让后世千秋万代的读书人乃至于帝王眼红。 　　只听孟子高声咏颂祝词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冠者一加——” 　　齐宣王上前为田地换上布冠，而后田地自行换上黑色衣裳。 　　（衣裳在古代时是上衣为衣，下衣为裳。也就是一整套外穿的衣服。） 　　田地归位后。孟子再次高声咏颂祝词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冠者再加——” 　　齐宣王这一次为田地换上皮冠。田地自行换上白色衣裳，系白色蔽膝。 　　蔽膝也就是在先秦影视中常见的男子腰前的那个像大号领带似的布条，其作用和领带倒也差不多，只是用的部位不一样。 　　孟子最后一次高声咏颂祝词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冠者三加——” 　　齐宣王最后为田地换上雀冠（影视中君王带的那种帽子，但是没有珠帘）。田地也最后换上黄色衣裳，系黄色蔽膝。 　　三次加冠虽然礼节虽然繁复，但是每一次都有着特别的意义。至于具体意义都在孟子的三次祝词之中。 　　礼毕后，田地拜谒宗庙和母亲，这就宣布田地正式成年了。也代表着他能够以太子的身份正式参与到朝堂政务中来。 　　宗庙内外，诸子百家和新晋的士子们都满眼欢喜——一个全新的时代来临了。 　　不过在处理朝务之前，田地还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正式迎娶纯熙公主。一个月后，田地拜别齐宣王和钟无艳前往赵国迎亲。 第64章 足以灭国的迎亲队伍 　　这短短五年间田地名声大噪，诸子百家都甘心臣服，天下贤才犹如潮水般涌入他的麾下。 　　可以说他已经成了各强国君王的眼中钉、肉中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声势，将来成年统领强大的齐国，那天下诸侯岂还有安稳日子过？ 　　这一点田地心中也是万分清楚的。所以他此次出行不但带了钟剑心和羽楚这两位可以贴身保护的八阶上高手。 　　更是有墨家新任巨子，也是天下屈指可数的大宗师之一玄明，亲自带领不少墨家高手或明或暗的保护着。军队护卫上则是田单亲自率领的三千龙骧卫随行。 　　这龙骧卫按照新军体制编成，但是出身严格筛选齐地出身的清白人家。 　　而且尽量避免使用宗族中望门的子弟，只选取已经衰落的偏门子弟、庶出子弟。目前总编制共一万两千人，乃是新编成的王宫宿卫部队。 　　全军都是清一色经过严格训练和筛选的精壮年轻小伙子，装备着新打造的钢制武器和全套铁片鳞甲，称得上是武装到了牙齿。 　　田地完全有信心用这三千人的部队，在旷野上击溃同时代一万人的敌军，如果是巷战还会更多。 　　同时还有三百燕云铁骑随行，以保证即使战事不利也可以从容突围。 　　送行那日，看着这过分强大的护卫阵容，齐宣王和钟无艳很是凌乱了一会儿。 　　要知道这阵容，在春秋时代灭一个小国都不成问题。不过想着田地毕竟五年里挨过两次刺杀，这对父母也就不去计较什么了。 　　情报上田地也不敢马虎，墨家情报网全负荷运转，搜集一切可能对他造成威胁的信息，直接通过鸽房发往路途中的各个情报节点。 　　田地如此大张旗鼓，其实原因之一也是被女人救了两次忒没面子。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此行的最大威胁，还是赵武灵王。这个霸主已经对自己极为警觉，做梦都想找机会杀了自己。如今自己又主动送上门去，倒还真是凶险万分。 　　实际上赵武灵王确实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此刻想要杀掉田地，又能不露声色得完全排除赵国嫌疑又谈何容易。唯一的机会，就是纯熙公主。 　　而此时的纯熙公主正在邯郸的市井中游玩，她的心情因即将到来的大婚极为愉悦。 　　跟随她的侍女道：“公主今天心情不错呀，可是公主不在宫中备嫁，却跑出来游玩似乎不妥吧？” 　　纯熙蹦蹦跳跳的在前面走着道：“哎呀，没关系，嫁衣什么的都已经试好了。马上就要出嫁了，我实在坐不住。田地送来的聘礼中有一把特意从东胡人那里弄来的绝佳的好弓，我想着给他也买一点我赵国的特产给他带去。” 　　侍女抿嘴笑道：“我看公主是又紧张又喜悦，坐在宫里总是胡思乱想，才跑出来的吧。” 　　纯熙似乎被说破了心事，止住脚红着脸扭过头笑着用手里的干果丢了一下侍女道：“就你知道的多。” 　　这时一阵人潮涌过将二人冲散，一人趁机贴近纯熙说了两句话。 　　人潮过后，纯熙想了一想眼珠一转道：“走，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去。” 第65章 女人的战场 　　纯熙公主带着侍女自顾自往前走，很快进了一家酒肆找了一个雅间坐定。 　　一个小二立刻走进来施礼道：“原来是公主殿下驾临，您今天想吃点什么？”说着背对着侍女对纯熙使了个眼色。 　　纯熙掏出几个铜钱对侍女道：“刚才路过个麦芽糖摊子，我忽然想吃了，你去买几个回来。” 　　侍女接过铜钱施礼道：“是，公主。” 　　侍女走远后，另一个小二在外面将门带上。小二忙近前轻声快速道：“我是奉田地太子之命前来，此行有两件重要的事情与公主说。其一是羽楚姑娘的父母是王后的门人，此前一直被作为要挟羽楚姑娘的人质。此次请您出嫁前务必要想办法讨过来作为陪嫁带走，而且绝对不要惊动赵侯。” 　　纯熙公主点点头道：“这个没问题，我悄悄去向君后嫂嫂讨要就是。” 　　小二于是接着说道：“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赵侯恐怕在谋划刺杀太子。” 　　纯熙一惊道：“什么？” 　　小二连忙道：“公主莫慌，您……” 　　小二讲完后，纯熙愣在当场。然而这是有人从楼梯上楼的脚步声传来，小二无法给纯熙公主思考的时间，于是道：“公主吃点什么，我们这有齐国传来的几个新炒菜和面点，我给您上来？” 　　纯熙这才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很快侍女就回来了，正和出门的小二打了个照面。第二天，这家酒肆就人去楼空。 　　而纯熙则频繁出赵武灵王君后韩女的宫中。这一日，纯熙抱了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小猎狗来，一进屋就高声道：“章儿，看小姑姑给你带什么来了？” 　　一个小童跑了过来，瞪着两个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惊喜道：“哇，纯白色的猎狗，姑姑你从哪里弄来的？” 　　赵纯熙把小狗递给公子章，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姑姑过几天就要嫁人了，以后就让这只小狗陪着你吧。” 　　这个孩子今年十岁，是韩女的儿子、赵武灵王的嫡长子。原本他会是赵国的继承者，但是很快他就不再是了。 　　屋内坐榻上，韩女正靠着凭几半卧着，手里拿着一卷竹简。 　　她略显忧伤的眼神出卖了她的心情，但是她依旧欣慰的笑着道：“纯熙公主，现在也就你愿意来我这了。” 　　赵纯熙走上前在一边的垫子上坐好后道：“嫂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章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冲他我也得来呀。不过兄长还是没来么？” 　　韩女叹息一声道：“唉，那个吴娃来了之后，君候又去过哪个旁人的宫里呢？这转眼都半年了吧。” 　　（吴娃就是孟姚，因其是吴广的女儿所以赵人唤之吴娃。） 　　这韩女乃是一个温柔贤淑、恪守本分的女子，原本这样的女子值得男人去守护。 　　然而赵武灵王是一个霸主，他有着无限的欲望、无限的冒险欲也追求着无限的新鲜感，无论是对领土、名望还是女人。 　　赵纯熙抚慰道：“嫂嫂放心，我看着兄长还是爱着章儿的，你也毕竟是正妻。他不会轻易触碰你的尊严的。” 　　赵纯熙本性纯良，这话正是出自本心，也正言中了。若非赵武灵王爱着赵章而无法彻底决断，又岂会引出那么一番祸事。 　　霸主有无限的欲望，却也有着无限的柔情，赵武灵王是如此，项羽也是如此。这也正是霸主和王者之间的区别。 　　真正的王者懂得控制欲望，懂得什么人才值得珍惜，也懂得什么时候应当决断、应当割舍。 　　从这点而言，未来的齐王田地和未来的赵武灵王赵雍之间的胜负已经决定了。 　　韩女慨然叹息，低下头若有所思道：“也许吧。” 　　赵纯熙眼珠一转道：“嫂嫂，我也有一个小事想要求您。” 　　韩女微微一笑道：“你说吧，我能给的，都给你。” 　　赵纯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是这样，我听说你门下银月楼的管事是一对夫妇，这两人都是顶好的乐师。我想带去齐国……您看。” 　　韩女想了想道：“当年君候倒是让我留意着这两人，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见个什么不妥。你只管带走吧。” 　　赵纯熙赶忙拜谢道：“那我过几日出嫁前再来领人。对了，这事可不能让王兄知道。要不然到时候他又会教训我。”赵纯熙说完还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韩女噗嗤一笑道：“好！就依你。” 第66章 左右为难的纯熙公主 　　婚礼原本叫昏礼，在先秦时代乃是在黄昏时举办的典礼，礼服的主色调也是黑色。 　　几日后正午田地率领迎亲使团到达邯郸城外。他身穿金丝纹饰的黑色汉服闭目凝神等待，只等傍晚将近就进入赵国王宫迎接纯熙公主。 　　而赵武灵王则在赵纯熙梳妆前，将她叫到一处偏殿秘密召见。 　　他屏退左右后道：“纯熙，你听说这两年齐国的动静了么？” 　　纯熙端坐在一旁拱手道：“听说了，说是变法十分顺利，如今国力与日俱增。” 　　赵武灵王做哀愁状叹息道：“是啊……可是兄长我吞灭中山的战事却进展的并不顺利。本来我计划先行吞并中山，而后就能与齐国在国力上占优。但是如今看来这并不能指望了。你知道为什么么？” 　　赵纯熙恭敬道：“请兄长赐教。” 　　赵武灵王往前探了探身子，声音低沉而决绝道：“因为你的那位未婚夫太过优秀！再过几年他登上王位，兄长实在没有十足把握能够胜他。到时候，我赵国王室恐怕迟早都会惨遭他齐国的屠戮。” 　　赵纯熙身子一阵，努力平稳住心情道：“他不会的。” 　　赵武灵王摇头苦笑道：“天下大势又岂是个人情感能够左右，无论我赵国还是他的齐国，想要存活下来都只有一个选择——吞掉对方。” 　　赵纯熙低着头，声音中有万分哀愁，眼泪簌簌流下、轻轻抽泣道：“就没有两存的方法么？” 　　赵武灵王抬头望着天花板决绝道：“绝对没有，我相信你去问田地，也会是这个答案。我要问的是，你会站在哪边？” 　　赵纯熙的身体不断颤抖着，手紧紧握住了裙子，半响后才流着眼泪摇头道：“我不知道……” 　　赵武灵王跪着往前行了两步来到赵纯熙面前，双手抓着她的肩膀道：“一边是养育你近二十年的血亲，一边是只和你相处了不到三年的陌生男人。这个选择就这么难么？你若实在难以下决断，那为兄就只有跪求于你了！” 　　赵武灵王说罢就要纳头便拜，赵纯熙连忙扶起赵武灵王，此时她已经泣不成声道：“兄长……我……我答应你……我决不会……用阖族数百人的性命去换一个人的命……” 　　赵武灵王大喜，双手拍着赵纯熙的肩膀道：“好王妹！不愧是我赵家的儿女，明事理、果决断！你听好，你只需大婚后伺机在田地饮食中下毒，然后把嫌疑推给陪嫁的婢女就是。 　　她会招认自己是燕国宗族，乃是为了复仇而来。而后你就会作为寡妇返回赵国，到时兄长自然会为你寻一个绝佳的夫婿。世上好男儿遍地都是，你又何必在乎那一个。” 　　赵纯熙点点头道：“是……兄长……” 　　赵武灵王这才放下心来笑道：“你去梳妆，准备出家吧！” 　　赵纯熙稍稍止住哭泣，擦了擦眼泪道：“遵命，兄长。” 　　赵纯熙的悲伤在旁人看来，不过是因为出嫁不舍家人。又有谁知道在这个天性天真烂漫犹如飞鸟一般的女孩子心中，此刻到底有多么煎熬。 　　至于赵武灵王为何不直接安排那婢女行刺，其实原因很简单——除了太子妃递给田地的饮食，其他的都需要先验毒。 　　黄昏将近，苏代来到田地的车架前拱手道：“太子，时辰到了。” 　　田地缓缓睁开双眼，满脸肃杀道：“好，进宫迎亲！” 　　赵纯熙性格颇为喜人，又常常喜欢在市井中游玩，碰见一些不平之事也会立刻出手喝止。所以她在邯郸百姓中口碑颇高。 　　此时邯郸的民众都自发的聚集在街道两边，欢呼雀跃的准备欢送公主出嫁。然而，当他们看到田地这铁甲的迎亲队伍时都愣住了。 　　铁甲的龙骧卫迈着整齐的步伐，每一步都震撼着大地。勇士身上的铠甲伴随着脚步，发出哗哗的声音，犹如怒涛拍打着海岸。 　　田地脸色凝重骑马在队伍中间行进，他的后面是迎亲的车架和仪仗。 　　这哪里是迎亲，简直就是上战场。 　　先秦婚礼礼节极为繁复，一番拜谒等礼节之后田地终于站在了赵国大殿正中。 　　大殿之上端坐着的正是赵武灵王赵雍。今年田地20岁，赵雍也刚刚30岁。 　　这两个年轻人乃是这天下诸侯中最年轻却也是最为强悍的两个。 　　而在今天这个并不十分恰当的时机，他们将展开第二次碰面，和第一次真正的正面对决。 第67章 大婚中的惊变 　　赵武灵王首先开口，他嘴角微翘勉强算是一个深沉的微笑。 　　只见他缓缓道：“太子地，五年未见，你真是长成了一个好男儿啊！听说你这些年颇受天下诸子百家的爱戴啊。” 　　田地却也皮笑肉不笑，恭恭敬敬施礼道：“赵侯谬赞，您倒也成熟了不少。攻灭中山之战也开始取得突破了吧。” 　　赵武灵王不否认也不承认，挑着眉毛点头道：“算是吧……” 　　看着这两个面色不善的王者，空气中弥漫的杀意，让周围的司仪和大臣们只觉得冷汗都要流下来。 　　好在这时盛装打扮、以雀扇遮面的赵纯熙在婢女们的簇拥下缓缓而来。 　　赵纯熙身着金丝纹饰华服，妆容、钗环都极其华美，然而她红肿的眼圈、低垂的眼波中却似乎有着无限心事。 　　赵武灵王走过去，让纯熙公主将手搭在自己的手上。而后纯熙公主在他的带领下走向田地。 　　片刻后，赵武灵王把纯熙的手放到田地手里道：“以后，太子可要好好对我的妹妹啊。” 　　田地冷冷一笑脸色大变，他的两只眼睛放射出凌厉的寒光道：“赵侯客气了！你我都心知肚明，未来二十年内，你我必要分出个胜负。你此刻心里怎么想的我知道，我怎么想的你也知道。 　　不过，这是一场男人之间的战斗、王者之间的战斗。我希望，您最好不要把一个女人夹在中间。 　　你若还是个男人，还是一个王！你我就凭阳谋和国势来做个了断！ 　　否则依靠女人成事，就算你得手了，将来史书上的一笔……呵呵，怕也不太好看吧？” 　　田地这话说的竟然如此直接，不做一丝遮掩。整个大殿的人全都愣住了，尤其是还在两人之间的纯熙公主。 　　田地把话撂下，就要牵着纯熙的手往外走。却见赵武灵王突然将原本已经松开的赵纯熙的手紧紧拉住道：“妹子，我吩咐你的事不用做了。” 　　纯熙惊喜的抬起头，眼中放射出无限光彩。 　　赵武灵王却不去看她，而是冷冰冰看着田地道：“很好，你确实是一个值得堂堂正正击败的对手。你若不明不白的死了，这天下的诸侯又有谁配做我的对手！？ 　　到时即使赢了，也不太过索然无趣。既然如此，寡人就再送你一个大礼吧！来人！把人带上来！” 　　话音落下，赵国卫士将一对中年夫妻押解到了大殿门口。扮作宫婢随侍田地身边的羽楚立刻激动起来，抬腿就要冲上前去，却被田地挥袖拦下。那对中年夫妇，正是田地委托纯熙公主解救的羽楚父母。 　　田地也没想到竟然出了纰漏，不过却依旧淡然道：“赵侯这是何意？” 　　赵武灵王冷笑道：“你以为纯熙频繁出入韩氏的宫中寡人会察觉不出异样？这么重要的棋子被人碰了，寡人又会不知道？ 　　太子未免太小瞧了寡人一些！不过现在看来就算拿他们要挟，你的这位墨家美人也难以对你下手了吧？” 　　田地眉头一皱，没想到赵武灵王连羽楚墨家的背景也查了出来，这点确实始料未及。 　　不过仔细想想，羽楚在赵国长大，赵武灵王能查到这点倒也在意料之中。 　　田地稳了稳心神，拱手道：“那就多谢赵侯了。” 　　赵武灵王仰天大笑，而后阴沉沉道：“寡人可没说要白送给你。” 　　田地心说：呵呵，果然没那么简单。于是他冷哼一声道：“赵侯请讲，只要本太子能拿的出来，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赵武灵王走上前低声道：“不如……你悔个婚吧？这样纯熙就不用夹在你我之间了。” 　　田地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狂跳起来，他咬了咬牙平稳住心神，而后以十分沉稳的声音和态度对纯熙公主道：“纯熙，这件事情只有你才有选择的权力。如果你选择留在这里，你就不必夹在我和你兄长之间左右徘徊了。 　　如果你选择跟我走，那么迟早有一天你要承受我们两人中的一人被另一人杀死的痛苦。 　　至于悔婚的骂名，你不必担心，我来承担！当然，如果你选择跟我走，今天就算尸山血海我也会把你带回齐国！” 第68章 两个王者与他们爱护着的女孩儿 　　纯熙低下头想了一下，然后抬起头以坚定的眼神看着田地道：“我跟你走，即使我不跟你走，你和兄长之间的战争也无可避免。有我在，你们之间的生死或许还会有一线转机。 　　而且，如果我留在赵国，那不就是已经失去了你么？我无法忍受这样的人生。你给我的自由和爱，我无法在其他人那里再找到了。” 　　田地点点头，转而向赵武灵王道：“看来，我今天必须把这三个人全都带走。” 　　赵武灵王挑了挑眉毛道：“太子的意思是要抢喽？” 　　田地冷笑道：“算是吧。” 　　赵武灵王冷哼道：“你可想好了，这里可是我赵国的邯郸！没有寡人的话，你谁也带不走！一个玩物的父母，和一国的公主，这很难取舍么？” 　　田地斩钉截铁道：“没错！他们对我来说一样重要，今天她们三个少了一个人，我就让这赵国的邯郸城变成一片血海。 　　我带来的三千甲士你也看见了，你觉得在这狭窄的城市中，你王都里的几万守军要付出多大代价才能吃掉他们？更别说你现在眼前站着三个八阶武者和一个大宗师。” 　　（钟剑心、羽楚和玄明都在田地身侧。） 　　赵武灵王却毫不在意道：“你又怎知你面前站的不是大宗师呢？这殿内我赵国的八阶、九阶武者可也不少！” 　　田地回头给玄明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赵武灵王说的是真的么？ 　　玄明点了点头，他已经确认了赵武灵王的气息——大宗师无疑。 　　刚刚三十岁就有大宗师的修为，百年罕有。田地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羽楚赶紧上去拉了拉田地的衣袖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放弃她的父母算了。 　　田地却握了握羽楚的手，微笑着将她的手拿开道：“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过了今天，再想营救你的父母就再无可能了。” 　　田地转过头对赵武灵王道：“看来今天注定得来个鱼死网破了啊？”眼看双方剑拔弩张就要大打出手。 　　随行的苏代赶紧上前道：“赵侯，您可想好了！齐国的太子和墨家的巨子同时死在赵国宫殿里，这个后果赵国可没法承受！” 　　赵武灵王听罢却发出了冷冷的笑声，这笑声越来越大震得大殿内嗡嗡直响。 　　笑声过后，赵武灵王的脸色却也并不像之前那样杀气腾腾了，甚至有了一丝欣慰。 　　他伸出手抚摸着赵纯熙的脸颊，以极为慈爱的声音和神情说道：“妹子，对不起，难为你了。我没想到你和这个男人之间的感情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不过这件事情王兄我却替你高兴，生于我们这样的家庭，能找到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夫君实在难得。 　　你安心的去吧，我们两人之间的胜负不关你的事情。而且相信不论我们之间谁赢了，都会给你一个力所能及的最好交代。” 　　而后赵武灵王转过头看着田地，他的话田地也听了进去。此刻两人对视的神情终于有了一点妹夫和大舅子之间的感觉。 　　赵武灵王重新郑重的把赵纯熙的手交在了田地手中道：“好好待她，否则有一日我攻破临淄城时，必定会将你千刀万剐。” 　　田地则笑道：“放心，等我攻破邯郸的时候，齐国的纯熙王后会亲自来迎接你们去齐国做客。”说罢，两位王者相视而笑。 　　看着眼前的这两个倔强、强悍而又深情的男人，赵纯熙笑了也哭了，笑的欢喜，哭的伤心。她向赵武灵王深深施了一个万福道：“多谢兄长成全。” 　　田地心中自然也长出了一口气。不过他却没想到这段奇葩的对话被史官记录了下来。被后世誉为史上最“硬”的送亲词。 　　赵武灵王挥手示意侍卫放人，羽楚的父母跑过来和羽楚相拥而泣。 　　鼓乐响起，田地挽着纯熙公主缓缓向宫外迎亲车队走去…… 第69章 染血的迎亲使团 　　田地搭纯熙公主上车后，自己也上车将缰绳递给纯熙。纯熙的婢女推辞之后，田地最终将马缰绳递给车夫，他则下车上马带队前行。（这是周代婚礼的流程之一。） 　　田地骑马微笑着带着队伍前行，道路两边的邯郸百姓看到婚车中端坐着纯熙公主，这才放下心来响起阵阵的欢呼声。 　　苏代骑马在田地的身侧笑道：“总算是有惊无险。” 　　田地一边微笑着挥手一边道：“我看未必。告诉卫队，在走出赵国边境以前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赵侯只是放弃了以纯熙为手段刺杀而已。他不会如此轻易善罢甘休的。” 　　苏代拱手道：“唯！” 　　田地这边迎亲车队缓缓东行不提，赵武灵王礼毕后在大殿秘密召见了几位心腹大臣。 　　赵武灵王颇为豪放的直接坐在了桌子上，他若有所思道：“你们看齐国使团的护卫们如何？” 　　赵豹将军道：“玄铁铠甲，闻所未闻。所持刀剑虽然入鞘，但是看大小长短，绝非青铜器和寻常铁器可为。” 　　仇液大夫则道：“细作在齐国偷偷运回几个铁质农具，其铁质之优良甚至胜过我赵国军中所用铁器。由此可见，其军队所用应当更为精良。” 　　丞相肥义也说道：“我见那卫队极有章法，甚至行进中队列脚步都是整齐的。兵士们也都精神饱满、满脸杀意，恐怕经过严苛的训练，战力也定然非同寻常。” 　　赵武灵王点点头道：“我看也是。这样吧——赵豹，你派一队人马伪装成胡人马匪，夜袭使团。最好能把那小子剁了，最起码也把这支护卫的虚实探出来，另外尽力搞几件他们用的装备。” 　　赵豹行礼道：“派多少人合适？” 　　赵武灵王沉思片刻后道：“一千人足够了。记住，绝对不允许有人被俘，即使被俘也要一口咬定自己是胡人马匪。谁胆敢透露一丝口风，我夷他一族！还有，万不可伤了纯熙公主。” 　　赵豹领命离去不提。几日后齐国使团傍晚埋锅造饭时，一队胡人骑兵果然突然出现杀向使团。 　　然而龙骧卫训练有素，负责警戒的龙骧卫迅速一边高喊敌袭，一边组成反骑兵阵型。弓弩手在跳荡和大戟士的掩护下放出箭雨。 　　眼见正面无法突破，胡人骑兵分成两队向侧面迂回。却不想山林中早有埋伏好的弓弩手，在二三十米的距离内向已经拉伸成狭窄纵队的胡人骑兵疯狂射出箭矢。胡人骑兵瞬间被射的人仰马翻。 　　同时300燕云铁骑分成两队将胡人骑兵队伍斩成两段。大戟士则趁胡人骑兵陷入混战一时无法动弹的机会，一拥而上参与剿杀。最终胡人骑兵抛下几百具尸首仓皇逃窜。 　　原来田地早就接到了墨家情报网和燕云铁骑斥候们的回报。这是故意露出破绽引诱他们上钩。 　　不久之后，齐国都城临淄举行了空前盛大的新婚典礼，纯熙被封为太子妃。 　　经过揖礼（拜堂）、沃盥（guan）、共牢、食黍、咂酱、酳（yin）、合卺（jǐn）、酒宴等一系列繁文缛节之后，田地终于将纯熙迎进了新房。下面稍微解释一下其中几个比较难理解的礼仪。 　　沃盥礼：指新人入席前的洁手洁面。 　　却扇礼：新人入场时，新娘始终手执团扇，新郎须向新娘行礼，做却扇诗，以表诚意，请其却扇。 　　新娘看到新郎的郑重后，便将手中团扇递与伴娘。（揭盖头的前身。） 　　同牢礼：夫妻对坐，由侍者各夹一片肉到夫妇二人碗中，相互行礼后进食。也可用盘盛白饭、青菜、腊肉。 　　合卺礼：把一只匏瓜（类似葫芦）从中间划开，斟酒，夫妻各饮一半，随后交换再一饮而尽。 　　饮完合匏酒后，把匏瓜合起来用红线系好，表示夫妇一体永不分离。（交杯酒前身。） 　　结发礼：分为解缨、结发两部分，新郎解下新娘头上的许婚之缨，男女双方互相剪下对方的少许头发，挽成“合髻”，放入锦囊，交由新娘保存起来，丝缕绾扣，永结同好。（所谓结发夫妻。） 　　田地并不好饮，走入新房时虽说有些上头倒也还算清醒。却见穿戴隆重的纯熙公主端坐在床榻上，以雀扇遮面看似很是老实。 　　然而田地瞥了一眼桌案之上的瓜果后，不禁会心一笑——果然已经一片狼藉。 　　实际上赵纯熙刚刚才借着雀扇的掩护把最后一口吃食咽了下去。 第70章 史上最活泼的洞房 　　田地忍俊不禁，走过去左看看、右看看，纯熙公主却拿着雀扇左挡右挡不让他看。 　　田地笑着摇了摇头，一把夺过雀扇，然后用雀扇轻轻敲了一下赵纯熙头上的发髻道：“好啦，把身上这些乱七八糟的钗环首饰摘一下吧。让你这么跳脱的性格坐这么长时间，一定累了吧？” 　　赵纯熙这才松开架子撅着嘴道：“累死了，我这几天表现还行吧。” 　　那表情似乎满脸都写满了：快夸我！快夸我！ 　　田地走到桌案边倒了一杯水一边喝一边道：“不错，值得夸奖。你这礼仪学的不错呀。” 　　赵纯熙耸耸肩道：“那是，总不能让我们的大太子没面子吧？” 　　（其实在赵国学礼仪的时候赵纯熙没少挨礼仪教师的训斥。可以脑补一下她可怜巴巴挨训时的场景。） 　　赵纯熙边说边走到梳妆台边，开始卸掉满身满头的钗环首饰。 　　田地却也过来帮忙，不过这么些钗环首饰卸掉是要有先后顺序的，否则头发就会散掉，变得一团乱麻。 　　田地哪懂这个，越帮越忙。赵纯熙一开始还有点娇羞，之后就越来越哭笑不得，不断指挥道：“哎呀，不对！不对！先摘这个……不对，是这个……哎呀你别弄了，我自己来……你好笨啊……” 　　田地却好像故意捣乱似得，不一会儿两人就打闹起来。手忙脚乱好一会儿，终于把赵纯熙的这个小脑袋整明白了。 　　乌黑秀丽的长发如瀑布般散落下来直到腰间，秀丽的脸庞浮现着花蕾般的红晕。 　　几年未见，赵纯熙已经从一个小姑娘，真正的长成了一个大美人。田地静静帮赵纯熙梳着头发，气氛一时间暧昧起来。 　　将赵纯熙的头发理好后，田地放下梳子道：“好了，我们宽衣吧。” 　　赵纯熙瞬间心脏狂跳起来、脑子一片混乱，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吭吭哧哧的嘟囔道：“额……啊……啊？” 　　田地微微一笑道：“这里三层外三层的礼服，沉得跟石头似得，你不累呀？” 　　赵纯熙的尴尬稍解，这才点点头、不好意思的笑道：“是挺沉的哈……” 　　片刻后两人互相帮忙把宽大、沉重的周礼服脱掉，然后吹熄大部分烛火，并排盖着被子、穿着中衣靠坐在床榻的床头。两人一时无话，气氛暧昧又尴尬。 　　半响后田地道：“谢谢你能来齐国。” 　　赵纯熙有些不好意思道：“啊……这个是我自愿的，我也很感谢能遇到你。倒是你派人传信给我时，可是把我吓了一大跳。” 　　田地微微笑了笑道：“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原来，那个在酒楼向赵纯熙传信的人除了教了她营救羽楚父母的方法，还告诉了她如何应对赵武灵王的方法。 　　那人道：“公主，你信任太子么？” 　　赵纯熙公主点头道：“当然信任。” 　　男人也点点头郑重道：“太子这几年锋芒毕露，已经成为诸侯的眼中钉、肉中刺。尤其是你的兄长赵候，他必会利用你出嫁的这个良机命你寻机刺杀太子。” 　　赵纯熙听到这立刻慌了，她抓紧衣裙、满眼都是惊慌：“啊？那……那……怎么办？” 　　一边是抚养自己的兄长，一边是自己挚爱的男人，这个抉择实在是强人所难。 　　那人却道：“公主不必惊慌。您只需答应赵侯的一切要求就好，太子自会处理妥当。” 　　赵纯熙听到这里更慌了，眼泪珠子直在眼眶里打转，她带着哭腔道：“可……可是……他有什么法子？” 　　那人压低声音低低喝道：“你相信太子么？” 　　赵纯熙再次坚定的点了点头。那人接着道：“那就一直相信他！他一定能处理好，绝对不会让公主你为难！记住！无论赵武灵王给你提出什么要求，都答应他！ 　　但是一定不要表现出已经事先知道的神情，一定要表现的十分纠结，最终才狠下决心答应。” 　　赵纯熙咬了咬嘴唇，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这时传来了有人上楼的脚步声，门口望风的伙计也对那人使了个眼色。那人赶忙站起高声道：“公主，就要这些了么？” 　　赵纯熙也忙擦了擦眼泪点头道：“好，就这样吧。”后面的事情正如前文所述。 　　回到此时此刻，赵纯熙却道：“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本来是准备怎么劝阻我兄长？” 第71章 如何推倒孩子脾气的公主殿下 　　田地笑道：“正是他第一次把你的手交给我时我说的那番话呀？其实整件事分成三个部分。其一，原本赵侯肯定以为说服你会是最难的一关，没想到你欣然答应。 　　这必然会给他极大的自信。 　　其二，我直接当众指出他的阴谋，这会导致他的自信轰然坍塌，让他的思考陷入短暂的混乱。 　　其三，我利用这短暂的混乱，紧接着讽刺他利用女人成事的卑鄙和下作。 　　赵侯是何等人物，越优秀的人自尊心定然越强，他绝对不会允许他的威名受损。 　　而且以他的才智，必然会在最短时间内想出一个好的说辞停止你的任务。 　　这就叫快刀斩乱麻，抓住机会直接逼迫他收回成命，这是最好的办法。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能扣住羽楚的父母，差一点就满盘皆输了。好在我做的准备还算万全，有足够的筹码和他周旋，结局也还算圆满。” 　　听到这里，赵纯熙不禁有些伤感，她主动揽住田地的胳膊，然后把头靠在田地的肩头道：“那筹码中最沉重的一个，就是你这位齐国太子的性命吧？” 　　田地握住赵纯熙的手道：“没关系，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赵纯熙抬起头看着田地，眼神中露出了罕有的忧伤，只见她缓缓道：“真不知道此生遇到兄长和你，到底是上天对我的恩赐，还是对我的惩罚。” 　　田地用手指轻轻扶着赵纯熙的下颚道：“福祸相依、阴阳相合，世间有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情。”说着渐渐靠近赵纯熙。 　　却不想这好不容易塑造起来的暧昧气氛，赵纯熙竟然丝毫不解风情——她竟然也渐渐往后退。 　　田地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直接把赵纯熙逼到死角，伸出手来了个“床咚”。赵纯熙颤巍巍道：“你想干嘛？” 　　田地挑着眉毛坏笑道：“当然是干成婚当天该干的事情啊……” 　　赵纯熙扁着嘴好像要哭似得——但是没有眼泪，可怜巴巴道：“可是……我害怕……” 　　田地叹了一口气道：“这我可没法帮你了，你出嫁时宫里的婆子没教你么？这个我只能尽量……慢一点……” 　　赵纯熙刚“啊？”了一声，田地就扑了上去。惊呼声、嬉笑声随之传来，帷帐中一时间春光无限。 　　大婚之后，临淄城也开始忙碌起来，因为接下来要开始准备迁都了。 　　田地带着太子妃赵纯熙和婢女钟剑心先行前往新都济南打前站。 　　一路上只见泰山脚下的道路上一队队的马车首尾相接，济水中一条条大船几乎要填满了河道。 　　迁都不仅仅是把朝廷和王宫搬过去就了事了，朝中官员和其家眷，王室及公族的家室乃至于依赖他们生存的商家都要搬迁。 　　可以说现在整个临淄城都动起来了，等搬迁完成之后临淄就几乎会成为一座空城。 　　两日后一行人到达新都济南，在城墙之下赵纯熙倒吸了一口冷气——从未见过如此宏伟的城池。 　　城墙高达12m，纵横边长8公里，城门多达12个。这已经超过了历史上汉代长安城的规模。 　　而同时代城池城墙高度都在10m以下，城墙边长也少有超过5公里的。 　　而且这些城墙使用了全新的材料——水泥，作为粘合剂。然而此水泥非彼水泥，这在现代被称为火山灰水泥，在古代西方则被称为罗马水泥。 　　火山灰和生石灰（氧化钙）混合遇水后能形成类似于水泥的反应，而且极其耐腐蚀。 　　这种材料也是现代桥梁等需要高耐腐蚀建筑物的首选水泥。 　　也正是因为这种材料的存在，我们现在才能看到斗兽场等古罗马时代遗迹。 　　甚至至今地中海沿岸还有许多罗马时代的水泥、石块砌成的码头遗迹，饱经海浪冲刷而屹立不倒。 　　但是我国并不像地中海那样火山密布，境内只有长白山有火山。 　　万幸的是齐国距离长白山并不太远，而且长白山脚下有现成的水道——鸭绿江可用。 第72章 天然水泥 　　自燕地的冶铁业兴盛以来，沿海的海运贸易就变得极为繁荣，与箕子朝鲜的交流也变得频繁起来。 　　田地于是此前悄悄派人到箕子朝鲜采购火山灰，当地人显然不知道此物的妙用，于是田地得以以极为便宜的价格大量进口。并且经过鸭绿江进入渤海，再通过济水河道运到济南。 　　田地也并非没想过用石灰石加20%的黏土烧制成硅酸盐水泥，也就是现在日常见到的普通水泥。 　　然而生产这种水泥需要两个条件，其一是需要炸药来开山碎石，其二需要工业研磨机将原料碾碎。 　　如果通过人工凿碎来替代以上两种方法，来制备烧制所需要的大量石灰石碎石，那成本就很高了。倒还不如进口火山灰来的便宜。 　　此外田地还有另一层担心——技术泄漏。即使没有成本限制，大量生产水泥的技术一旦普及，那么城池的建造技术和坚固程度将会有质的提高。 　　这对于攻击一方，也就是准备一统天下的齐国来说——简直是噩梦。 　　这比钢铁冶炼技术泄漏还要可怕。田地稍稍想象了一下水泥铸造的函谷关、大梁城，就觉得自己脊背都是凉的……还是算了吧。 　　而火山灰水泥就不用担心这个了，齐国现在几乎占据了整个海岸线，没有齐国点头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得到火山灰。当然，攻灭箕子朝鲜的计划也已经在田地的日程表之中。 　　有人说我国古代的三合土比水泥好……然而为什么三合土被淘汰了呢？成本高是显而易见的。 　　至于田地为什么会知道火山灰混凝土，这种基本只有内行才能知道的冷门知识呢…… 　　那是因为田地在未来本来学的就是土木工程类的专业！混凝土种类可是国家注册建造师考试的重要知识点…… 　　不过田地还是小看了这火山灰混凝土的能量，由于他的首创，在未来的几千年里火山灰成为整个东亚重要的贸易物资。 　　长白山毕竟是休眠火山，火山灰储量有限，而且转运成本也比较高。 　　于是人们开始寻找其他火山灰的产地。然后日本列岛和东南亚就自然进入了人们的视野。 　　但是从他们那里进口火山灰，就必须真正横跨大海，这就需要十分成熟的远洋航海技术、大型海洋船舶制造技术。历史上这种技术直到宋代才被人们熟练掌握。 　　而在火山灰和田地重工商政策的刺激下，航海技术和船舶制造技术很快就成熟了起来。 　　成熟的航海技术和船舶制造技术，又反过来促进了工商业发展和各地区的技术交流。 　　可以说火山灰改变了整个东亚的海上贸易历史。甚至提前与西方开启了海上丝绸之路，这种蝴蝶效应倒是田地始料未及的。 　　后世甚至把香料、丝绸、瓷器、粮食、火山灰并列为改变世界历史的五大贸易物资。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黏土砖的制造则容易得多，以黏土为主要原料，经搅拌成可塑性，挤压成型后成砖坯，经风干后送入窑内，在900-1000℃的高温下煅烧即成砖。 　　这在战国时代已经十分成熟，不过当时烧的都是青砖。但是由于煤炭的使用，青砖的造价也下滑了不少。 　　走入城中，依旧沿用街坊制度，这一来此时商业还没发达到宋代那个规模，二来街坊制其实可以大幅降低城市管理负担，改善治安、让城市变得整洁。 　　贯通十二个城门和王宫的大道，是用冶炼钢铁剩下的炉渣混合自然风化的碎石、少部分水泥、生石灰铺设，再以人工碾压整平。 　　这是现代路基的一种做法，有优秀的透水性、抗压性，足以承载战国时期的马车和行人。 　　虽然远比不上现代钢筋水泥路（这在现代也就是个路基），但是好处是造价低、性能也完全够当前时代使用。 　　彻底解决了战国时代泥土路干旱时尘土飞扬、下雨时泥泞难行的问题——还是那句话，玩基建这哥们儿可是专业的…… 　　踩着脚下的马路田地内牛满面……仿佛又回到了在“梦中”每天下班后看书考证的时候…… 第73章 齐国新都济南城 　　这种道路铺设方式首先在燕地钢铁冶炼区兴起，由于矿山原料和产品都很沉重，所以矿山、冶炼厂和码头之间的道路都需要很大的承载能力。 　　而工匠偶然发现压实的矿渣有很好的透水性、抗压力，而且数量巨大。 　　于是工匠们实验着铺路，效果果然十分优秀，紧接着就报告给了田地。 　　田地得知后大为赞扬，大大赏赐了发明者，改进后开始普及。这也算是田地改革时代的第一个回馈。 　　整个济南城坐落在泰山脚下，随着山势自南向北微微倾斜。 　　城市内因背靠泰山、毗邻济水而有大量泉眼，所以水源完全不是问题。 　　至今济南依旧被誉为“泉城”。排水系统则以青砖加水泥铺设沟渠，随坡度排至济水内。 　　城市布局则抛弃了同时代将城市一分为二，一大半是市区一小半是王宫的格局。 　　转而采用经典的内外城格局。内城是王宫，外城是各个府衙以及官员府邸、国库、粮仓、军队驻地等。内城有高6m的第二道城墙环绕，作为第二层防卫。 　　此外在东、西、北三个方向开设市场，提供贸易场所。同时在济水边修建多个大规模码头和渡口，方便来往行人以及货物运输。 　　码头和北门之间也有同城内一样规格的大路联通。（为了防止可能出现的敌人以水淹城的情况，济南城稍稍离开济水一段距离，建在泰山脚下的缓坡高地上。） 　　宫城由田单率领的一个师建制的龙骧卫（13500人）负责保卫，以旅为单位三班轮换。 　　并且一旦有战事，会派出其中一班出战以保持军队战斗力。 　　龙骧卫首领也就是十二部之一的禁卫军大统领，别看只管着一万多人，但是直属于齐王也只有齐王有权调动。 　　又因龙骧卫待遇和晋升速度都比普通王军高的多，所以想加入的人络绎不绝。外城则由府军组成的卫尉府负责防卫，直接归内相调拨。 　　此外十二个城门上方都有一个大钟，作为遭遇突袭时报警所用。整座城市可以说考虑了各种情况，堪称坚不可摧。 　　几十公里外的济水关选在河流弯道南岸迎水面建造，这样济水南岸就不会有河漫滩。 　　河岸以水泥和青砖加固，火山灰水泥的抗腐蚀性正好派上用场。 　　整个关城也是水泥和青砖砌筑而成，共有三个城门，南北长5公里。 　　城墙前引山泉水为水源，并在入河口出以青砖、水泥构筑蓄水坝。 　　我国历史上因没有发明水泥又林木繁盛，所以很少使用石质建筑。 　　这使得我国建筑史十分吃亏。埃及有孟菲斯古城，罗马有庞贝古城，土耳其有以弗所古城，美洲有马丘比丘等等…… 　　这些石质古城至今都可以一窥当年盛况。而我们祖先留给我们的却只有——地基。好在我们有厚葬的习惯，否则考古工作真是难度徒增。 　　田地的创举则留给了后世一个伟大的财富，直到两千年后这两座遗迹依旧保留了下来，哪怕只剩下残垣断壁。它们甚至被誉为世界十大保存完好的古城之首。 　　公元前309年，齐国正式迁都济南。崭新的大殿之上，齐国举行了迁都之后的第一次朝会。 　　齐宣王稳坐王座之上道：“变法至今已经历时五载，我齐国府库充实、贤才云集，编有新军步军三个军一个师13万余人，骑兵师四个5万余人。也是时候小试牛刀了，各位以为如何？” 第74章 龙泽之盟与泗上诸侯 　　田婴出列施礼道：“臣以为是时候攻灭泗上诸侯了。这十几个小国嵌入我齐国国土，犹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 　　可是几百年来一直因魏国和楚国的干涉难以成事。如今楚国新遭大败，魏国被秦国裹挟攻韩，正是我齐国出手之时！” 　　齐宣王点点头，但是对外策略上他最为倚重的还是苏代和孙膑两位大臣。他看了看苏代道：“外相以为内相所言如何？” 　　苏代出列拱手道：“大王，楚、魏两国确实任何一国都无法阻碍我齐国灭泗上诸侯。但是如果两国联手呢？ 　　更何况泗上诸侯以宋国和鲁国两国国力最强，仅次于六大强国，我齐国独自吞之多少要费些周折。 　　臣以为我齐国变法虽然初见成效，但是还未尽全功，此时不宜锋芒毕露招致各国公愤。 　　否则我齐国独大，很容易招来各国合纵攻势。我齐国目前还没有足够实力同时对抗五大强国。” 　　齐宣王道：“你的意思是？” 　　苏代拱手道：“邀请楚、魏两国会盟，共分泗上诸侯！” 　　齐宣王看了看孙膑和田地，两人皆点头赞成。齐宣王这才下定决心传令道：“好！马上派使者邀请魏王、楚王会盟！” 　　当年夏天，三王于齐、魏边境上的龙泽相会。 　　盛夏时节，龙泽湖正是风景秀美之时。湖边会场由围帐圈成，三王见礼后分宾主各自落座。 　　此时齐国名臣如云，楚国也有屈原、景翠、昭阳等本土贵族中的贤能之人，魏国却自公孙衍归隐后再无贤臣。三国的未来可以说高下立现。 　　齐宣王请魏襄王、楚怀王饮酒，二王施礼饮下。 　　齐宣王巍然道：“二位觉得这酒如何呀？” 　　魏襄王年轻气盛道：“也就那么回事吧，没什么特别的。” 　　齐宣王微微一笑道：“如果寡人告诉魏王此酒乃是宋国陶邑的酒呢？” 　　宋国，就是今天山东省、河南省、江苏省交界处，国土包括今天的菏泽市、商丘市、徐州市。 　　当时宋国水系发达又位于各国之间，土地平坦而肥沃，乃是有名的富庶之地。 　　而其中最富有的就是陶邑，也就是今天的山东菏泽。陶邑位于菏、济水系交通要道，自陶邑西溯济、河水而上可达秦、魏； 　　顺济水而下，能抵齐国旧城临淄、新都济南； 　　东经菏、泗、淮水可到南方的吴、楚地区。战国时期开凿“鸿沟”，更使陶邑水运条件锦上添花。 　　陶邑交通枢纽地位优异“诸侯四通，货物所交易”，迅速发展成为诸侯国间商品交易的中心城市，《史记》的作者、我国最伟大的历史学家之一司马迁甚至誉之为“天下之中”。 　　楚国、齐国、魏国都早已对宋国垂涎三尺，历史上齐国灭亡、田地被悬梁抽筋的直接原因就是齐国独吞宋国，招致天下诸侯的嫉妒和愤怒。 　　以至于五国伐齐，齐国虽然由田单复国，但是自此一蹶不振。 　　齐宣王此时以陶邑为鱼饵，魏襄王和楚怀王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 　　楚怀王笑道：“齐王就别卖关子了，此次会盟怕不是品酒这么简单吧？” 　　齐宣王却歪着身子靠在凭几上道：“寡人只是觉得我们三个堂堂一国之主……却都有点傻……” 第75章 泗上诸侯谁不羡/谁不馋？ 　　魏襄王自然看出来齐宣王在开玩笑，他轻笑道：“齐王这话从何而来？” 　　齐宣王道：“自周平王东迁以来数百年，原本的数百诸侯如今只剩十来个，小国大多被灭。而泗上诸侯却能在我们三个大国之间苟延残喘数百年，还活得十分滋润，两位认为是什么原因？ 　　还不是我们三国互相牵制，谁都想独吞泗上诸侯，却又被其他两国阻止。 　　我们对峙这几百年，你们不觉得其实是这些小国在利用我们么？ 　　三头猛虎眼睁睁瞅着一群肥羊，却谁都吃不下去，这不是傻，是什么？“ 　　楚怀王和魏襄王相视一眼而后大笑道：“哈哈，齐王所言倒是有些道理，却不知齐王有何办法解此僵局啊。” 　　齐宣王摊手道：“很简单，分而食之。” 　　魏襄王冷笑道：“说来简单，可是各分多少呢？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吧？” 　　魏襄王此话是因为三国之中魏国最弱，如果三国分食，魏国必然吃亏。与其如此不如大家都不吃。 　　而楚怀王其实也有这个心思，他几年前才在秦楚蓝田、丹阳两次大战中损失惨重，这时还没缓过气来。楚国此时国力自然是不如齐国。 　　可以想象，如果齐国所求过多，两国必然联合起来阻挡齐国。 　　这也是田地与孙膑、苏代、陈轸商量后，依旧决定邀请魏国和楚国瓜分泗上诸侯的原因。 　　齐宣王笑道：“那这样吧，宋国国土我齐国一寸不取，只要鲁国等小国就足够了。至于宋国，任由两位处置。” 　　宋国乃是泗上诸侯最大的国家，号称八百里巨宋。其富庶无比而且国力仅次于七雄，甚至和之前灭掉的燕国并驾齐驱。 　　它的分量比其他泗上诸侯加起来还高上一倍以上，当然这是对于魏楚两国而言。 　　齐国此时已经足够富庶，所以对于钱财需求并不高。田地此战的目的是巩固南部边境防线，把鲁国等这些嵌入齐国国土的毒瘤除去。 　　只要灭掉他们，齐国就可以沿着泗水、丹水、大野泽（今天的微山湖）、济水、泰山建立起防线，以应对未来必定会出现的合纵攻势。而且这些小国本身的油水其实也不算小。 　　魏襄王和楚怀王大喜，他们没想到齐国开出的条件如此丰厚。 　　他们此前西侧备受秦国打压，都失去了数百里的土地，此时如果能吞灭巨宋，那正可以恢复国力反过来和秦国抗衡。 　　魏襄王毕竟年轻，多少有些沉不住气道：“齐王此话当真？” 　　齐宣王笑道：“此事既然由我齐国发起，那我齐国自然要拿出诚意。与其吃不到，倒不如能吃多少算多少。不过还请两位定下盟约，此后我们三国以泗水、丹水为界，相安无事。” 　　楚怀王这才表态道：“这是自然，我们楚国与你齐国本就是盟国。等灭了泗上诸侯我们正好联合在一起合纵攻秦！只是这宋国该怎么分？”说着楚怀王冷眼瞧了魏王一眼。 　　魏襄王冷哼道：“自然是对半分。” 　　楚怀王却冷笑道：“哈哈！笑话！你魏国有什么本钱和我楚国对半分！” 　　魏襄王毫不示弱道：“五年前自是不敢，不过楚国蓝田一战元气大伤，此时和我魏国的处境倒也没什么区别吧？” 第76章 忍痛割爱牵红线 　　眼看两王就要吵起来，苏代赶紧出列拱手道：“两位大王请不要争吵，我看这样如何——陶邑归魏国，其他宋国领土归楚国。” 　　陶邑是宋国最大的一块肥肉，这倒也没亏待魏王。不过魏楚两国似乎都心有不甘，开始了反复的讨价还价。 　　而此时在会场外，田地伸着脑袋透过帷幕入口观看着这次会谈。 　　在帷幕外候命的陈轸笑道：“太子放心，此前已经和大王商讨过多次，里面还有苏相看着，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 　　田地点点头道：“但愿如此。” 　　这时负责警卫的田单走了过来，见礼道：“参见太子、御史大夫。啊，钟姑娘好。” 　　在田地身后随侍的钟剑心微微一愣，一般来说按照尊卑应该是她先见礼，然后大臣再回礼。 　　如今田单竟然主动见礼，她着实意外，不过依旧回万福道：“田将军万安。” 　　田地瞧着田单看钟剑心的眼神颇有几分炙热，心中就已经了然。 　　今年钟剑心已经21岁，在古代女子17岁就要出嫁的环境下，已经算是老姑娘了。 　　之前田地并未大婚，虽然钟剑心从未提过，但是他心中却一直纠结着要不要放钟剑心走。 　　如今自己已经大婚，心中对于再留着钟剑心不放实在有些良心难安。不过田地一直在留意着适合托付钟剑心的人选。 　　而田单乃是鬼谷第四代弟子，文可为丞相统领一国，武可为大将军破阵杀敌，又是齐国公室。 　　如今他已经是禁卫军大统领，位列十二部主官之一，统领着担任王城禁卫军的一万两千龙骧卫。可以说无论年纪、才貌、地位都堪称上乘。 　　田地想到这里笑了笑道：“怎么？田将军对我这位姐姐有兴趣？” 　　钟剑心听了一惊，脸立刻红了。而田单却不愧是大才，短暂错愣后马上道：“啊……听闻姑娘是王后的弟子，如今已有八阶上的修为。在下仰慕已久，一直希望有机会能让姑娘指教一二。” 　　这话说的倒是谦恭有礼，钟剑心微微俯首道：“将军过谦了，您是鬼谷门人，武艺超伦。小女哪有资格指教将军。” 　　田地笑道：“你俩就别客气了，切磋一下就是了，我和陈轸大夫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他拉着陈轸就跑了，临走还给田单使了个眼色——机会我可是给你了，抓不抓的住就看你自己的了。 　　田单会意，笑着道：“恭送太子，恭送御史大夫。” 　　钟剑心却是一脸懵逼，眼看着已经快跑没影的田地两人，又看了看田单，颇为尴尬。 　　田单知道步子不能迈太大，拱手道：“姑娘，我们找个宽敞的地方切磋一下如何？” 　　事到如今钟剑心也只好点点头道：“将军请。” 　　而后二人并肩而行。其实田单早在鬼谷第一次见到钟剑心时，就对这个英姿飒爽的少女一见倾心。 　　史书明确记载田单为“齐诸田疏属也”，就是田氏公室的远房亲戚，并不受待见。 　　他少年丧父、青年丧母，于是独自出门游历，巧合间解开纵横谜题进入鬼谷，成为鬼谷第四代弟子。 　　田单述说着自己的身世，钟剑心这才知道两人同病相怜。她感同身受，两人的距离不自觉的大大拉近了。钟剑心渐渐变得不那么拘谨，两人一路上开始有说有笑。 第77章 越女剑与横贯八方刀 　　到达湖边碎石漫滩后，两人见礼各自拔出兵刃。钟剑心的佩剑是田地赠送的青芒剑，田单的武器则是一把环首刀名为鸿鸣。 　　田单行礼道：“姑娘先请……” 　　钟剑心微微一笑倒也不客气，举剑就刺。田单也挥刀格挡，两人之间刀光剑影缠斗在一起。 　　钟剑心得钟无艳真传，修习的剑法名为《越女剑法》。根据东汉赵晔的《吴越春秋-勾践阴谋外传第九》记载，当年越王勾践被吴王夫差打败，卧薪尝胆后万事俱备却只差一个优秀的武术教师训练军队。 　　当时吴越之地山林密布，并不适合大戟士施展，所以士兵使用的多是剑盾。所以越王急需要一个剑道高手作为教练。 　　这时范蠡建议说：“我国南林之地有一个女子，剑术高超、举国闻名，臣愿意前往招揽。” 　　越王勾践于是派遣范蠡将这名女子请来。女子上殿后勾践问道：“说说你的剑道。” 　　越女拱手道：“剑道看上去很浅显，但是却蕴含了阴阳的变换之道。真正的高手静止时犹如处女一般安静，出剑时却犹如受伤的猛虎一般凶猛。 　　身体的动作与意志融为一体，每一个动作都忽然天成，未经思考由心而发，犹如本能一般。到了这种境界，那么一个人就能抵挡一百个人，一百个人则能抵挡一万个人！” 　　越王勾践于是命宫中卫士和那女子交手，她果然能以一当百。 　　于是赐名号为“越女”，命其教授军队剑术。后来越国果然打败了吴国。可惜后来越王勾践杀戮功臣文种，越女随范蠡退隐江湖。 　　越女剑精妙绝伦但是其实更适合身形柔软的女子修习，钟无艳就是其徒子徒孙。 　　其剑法讲究飘逸灵动、变化多端，常常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和动作发动攻击。 　　而田单修习的则是初代鬼谷子所创的“纵横天下”中的“横贯八方”剑法，后来田地发现这套剑法实际上更适合做刀法，于是送给了田单一把鸿鸣刀。 　　田单后经孙膑指点，将剑法改成刀法，果然威力大增。这套刀法尤其适合披甲的将领所用，大开大合、注重威力，至于些许破绽都可以被身上铠甲补全。 　　各何况身穿铠甲其实也无法做出什么精细的动作，倒不如扬长避短、将精力集中在威力上。 　　只见钟剑心身法飘逸，长发和衣裙随着动作漂荡好不英姿飒爽。田地刀法刚猛，铠甲之间相互碰撞发出激昂的铿锵之声。 　　两人功力相当、各有所长，你来我往一时不分胜负。田地见状故意卖了个破绽让钟剑心得胜。 　　钟剑心自然看的出来，于是收剑拱手道：“将军承让了。” 　　田单拱手道：“实在是姑娘武艺高超，在下甘拜下风。快到用膳的时间了，姑娘可否赏光一同用膳？” 　　钟剑心想了想点头道：“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多谢将军盛情了。” 　　钟剑心那边跟田单在用膳期间相谈甚欢。田单还亲自为钟剑心将羊腿上的肉剃下来切好，然后送到钟剑心的面前。 　　钟剑心也大为感动，不断称谢。田单的攻势不可谓不猛烈。 第78章 超越爱情和亲情的是什么？ 　　钟剑心那边和田单谈情说爱，田地这边却正拉着陈轸下着围棋，不过谁都能看出来他其实心不在焉。 　　只见他拿着棋子久久不下，腿也在无意识的不断抖动着，眼神中很显然在想着什么其他事情。陈轸看着他心神不宁的样子，心中好笑道：何苦来的…… 　　陈轸片刻后实在忍不住笑道：“太子？您这次长考也太长了吧，而且眼下这棋局似乎也用不着长考啊？” 　　长考是指围棋陷入僵局时，棋手为了纵览全局而长时间思考棋路的行为。 　　田地这才回过神来，尴尬的笑道：“啊……不好意思……走神儿了。” 　　他赶紧下了一步，可是没下几手他又“走神了”。陈轸扶着额头，一边笑一边摇着头。 　　不过这次倒是田地自己回过神来了——因为棋子在手里搓着搓着掉了…… 　　田地看着都要笑出眼泪来了的陈轸，实在也有些挂不住了。 　　他把棋子扔回棋盒子里笑道：“哎呀……不下了……今天静不下心来……我们出去射一会儿箭吧……” 　　陈轸颇为无奈起身作揖道：“好……那今天臣就豁出去陪您一天……” 　　田地来到靶场上，拉弓射靶。虽然田地更善用弩，不过这弓箭也不算差，今天却是屡射不中。 　　射了十来箭，田地也泄了气，把弓扔到一边跑到湖边拿着石子打水漂去了。 　　眼见日落西山，陈轸看着这位一向沉稳有度的太子，这半日竟然如此心神不宁心中也是不忍。 　　陈轸上前肃然拱手道：“太子殿下，您可是担心钟姑娘？” 　　田地用力将手中的石子扔出，只见那石子在夕阳下平静的河面上弹跳了七八下才沉入河中。 　　田地看着石子消失这才道：“是啊，也不知道这红线牵不牵得成。” 　　陈轸微笑道：“臣回齐国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依旧可以看出太子殿下和钟姑娘的感情是非比寻常的。” 　　田地微微一笑道：“是啊，除了母亲，剑心姐是我最信任的人。这一点连父王、羽楚甚至太子妃都要往后排。她虽然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却拿她当亲生姐姐一样看待。” 　　陈轸笑着摇摇头道：“今日之前臣或许还会相信您的这番话，但是经过这半日的相陪却是再也不信了。” 　　田地回过头诧异道：“哦？你不相信我对剑心姐的感情？” 　　陈轸笑道：“臣不是不信你们之间有感情，而是这感情恐怕不是姐弟之情那么简单。” 　　田地挑了挑眉头，回过头看着夕阳嘲笑道：“怎么可能？你还会比我自己更了解自己？” 　　陈轸拱手道：“臣自然无法猜度也不敢猜度太子。但是，对于感情往往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您和钟姑娘自幼一同长大、形影不离。你们之间已经成为了彼此的习惯。这习惯的力量甚至要超过爱情、亲情。 　　你们已经习惯了生活中有彼此，哪怕这一点当你们待在一起时根本察觉不到。 　　甚至可以说你们已经某种程度上成为了一个整体。失去对方，对于你们彼此而言都是不可能接受的。 　　要臣来形容的话，你们就好像一对结婚了几十年的老夫妻。 　　平时吵吵闹闹，有时可能还会觉得彼此很烦。但是一旦老夫妻中任何一方离世，那另外一方一定会是最为撕心裂肺的那个人。” 第79章 他真的忍心放走她？ 　　陈轸的话戳破了田地心中一直不愿意戳破的那层窗户纸。田地也清楚的记得当年自己穿越到未来世界的前两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母亲和钟剑心。 　　这种思念直到后来被其他人的感情渐渐填充，才慢慢变得淡泊起来。 　　然而，此时的情况和那时又是不同。那时田地已经渐渐绝了能再见她们的念头，甚至可以说是生离死别一般的决绝。他这才能逐渐释怀起来，迎接新的生活。 　　而现在呢？田地能否忍心亲手将她送到别的男人的洞房中？ 　　能否忍受原本亲密无间的钟剑心，以大臣贵妇的身份恭恭敬敬向自己朝拜？能否忍受同处一城却不能相见、不能说话的煎熬？ 　　田地不断询问着自己的内心，自己能做到么？ 　　许久后，田地才抬起头道：“可是我已经有了羽楚和纯熙，我实在不忍心继续占有着剑心姐。她是那样的善良、贴心、光彩照人。 　　她值得一个男人全心全意的去呵护她、去爱护她。而不是仅仅能分得我三分之一的爱和关注。” 　　陈轸暗自叹息：这位太子平时杀伐决断、诡谲谋划从不心慈手软，却不想也有这样柔软的一面。 　　看的出来，这位太子是真的爱着这个女人，否则以他的地位只要喜欢就完全可以据为己有。而他却小心翼翼的为对方考虑着。 　　陈轸郑重作揖道：“太子，您觉得是三分之一的梨子大还是一整个樱桃大？” 　　田地回过头看着陈轸，他自然知道陈轸比喻着什么。他惨然一笑摇头道：“人心哪能这么比较呢？” 　　陈轸却道：“臣看却未必，有些东西在别人看来一文不值，在另一些人眼里却价值连城。关键还是得看当事人怎么想。您已经给足了田单将军和钟姑娘空间，不妨晚上您亲自问问钟姑娘呢？” 　　田地咬了咬嘴唇想了一会儿，伸出手拍了拍陈轸的肩膀道：“我今天才觉得，我们有一点君臣相惜的感觉了。好！就听你的，一会儿剑心姐回来我就问问她。谢谢你啦。” 　　陈轸拱手道：“为太子分忧本就是臣子的本分。” 　　入夜，钟剑心还不见回来，田地就在自己大帐里坐着等待着。 　　他不断对自己说：这件事情就看剑心姐态度，不论她做出什么决定，我都必须坚定的支持她。这是她后半生的幸福，必须由她自己决定。 　　这样不断的暗示下，田地等着等着，原本忐忑的心情，竟然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慢慢的，田地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田地睁开眼睛却发现钟剑心就盘腿坐在自己对面。 　　她趴在桌案上一只手拄着腮，就这样微笑着、看着田地的睡姿，也不知看了多久。 　　田地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忙起身道：“剑心姐你回来啦……” 　　钟剑心抿着嘴笑道：“你真是的，我不回来你就不会自己铺被子睡觉啦？” 　　田地噗嗤一笑道：“剑心姐，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没有自理能力似得。这不是担心你么？” 　　（信不信分分钟给你叠一个豆腐块出来？） 　　钟剑心站起身背着手，以颇为欣慰的眼神看着田地笑道：“嗯……是学会关心人了……行啦，我去给你铺被子，你一会儿上床睡吧。”说着甩甩头发，扭头向内帐走去。 　　田地跟在钟剑心身后好像个小跟班似得，吭哧了半天才说道：“剑心姐，那个……你和田单聊的怎么样？” 第80章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钟剑心一边铺着被子一边道：“嗯……聊的很投机呀，要不怎么能从正午一直到现在才回来。” 　　田地心里瞬间感觉瓶瓶罐罐碎了一片，五味杂陈。田地沉吟了许久才咬咬嘴唇，强颜欢笑道：“嗯……看样子我得开始准备彩礼了。我齐国太子的姐姐，一定要风光大嫁！到时候我请孟子亲自为你主持婚……” 　　田地还未说完，钟剑心暮然回头抱住了他。田地愣住了，举着双手道：“剑心姐，你这是干嘛……” 　　钟剑心带着哭腔道：“你真傻……从小到大，只有我和师父才知道，你强悍不羁的外表下到底有多温柔…… 　　感情上你从不强迫别人什么，羽楚也好、纯熙也好。幸好你是太子，幸好你遇上了我们。否则我无法想象你的人生会多么孤独。” 　　田地此时的性格、对女人的态度，来自于他在未来的经历。 　　来自另一个时代、另一段人生，和那个为他而死的女人，他的挚爱。 　　归来之后的他，正如《好先生》中徐丽（万茜）对陆远（孙红雷）的评价——他爱着女人，但是恨着自己。 　　他杀人毫不手软，算计从不留手，那是因为他知道——今天他杀死的人，会让将来更多、更有意义的人活着。 　　这就好比古代有时候不得不隔离甚至处死烈性的传染病人——比如黑死病的病人。 　　一时的圣母，转眼间就会害死更多人。而对于女人，他几乎从来不强求什么。 　　他和羽楚是因为尊重。被墨者思想熏染的羽楚，在这个时代之中就好像赤身在大雪弥漫的深山中前行的旅人，筋疲力尽之时她看见了一栋亮着火光的小屋。 　　不管这小屋会不会让她进去，她都会一直待在屋子外面，直到死去。 　　而田地对她发自内心的尊重，就是这栋小屋。当田地明白这一点之后，他打开了门，把这个垂死的女人抱进了温暖的小屋。 　　他和纯熙则是因为怜惜。一开始他确实仅仅为了和亲的政治目的。 　　但是看着天性活泼、洒脱的纯熙公主，他无法想象她被礼教束缚、相夫教子的情景。 　　尤其是纯熙公主已经爱上了他。但是，田地并不自以为是的以为只有自己才能给她幸福。他给她选择，哪怕自己来承担与盟国悔婚的恶名。 　　而此时的田地很是有些迷糊，他喃喃道：“剑心姐……你到底啥意思呀？”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前，篝火旁田单盛出一碗热汤递给钟剑心道：“来，暖暖身子吧。” 　　钟剑心接过汤碗微笑道：“谢谢。” 　　田单笑着点点头坐下，而后沉吟了许久才道：“钟姑娘，你觉得我怎么样？” 　　钟剑心愣了一下，而后道：“啊……青年才俊、文武双全……” 　　还未等钟剑心说完，田单笑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作为一个男人……或者说……作为一个值得考虑托付终生的夫婿。” 　　钟剑心听罢，低下头喝了一口汤，而后摩挲着汤碗的边缘，半响后轻声道：“您……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田单淡然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钟姑娘，自从在鬼谷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倾慕于你。只是当时我还不名一文，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表达爱意。” 　　钟剑心想了许久，将碗轻轻放在地上，而后看着田单正色道：“田将军，你确实十分优秀。无论是才貌、人品都是拔尖的。我相信任何一个年轻女孩子，对您都会倾慕有加。当然，也包括我。” 　　田单听到这里，脸上几乎难以掩饰自己的激动之情。他用几乎颤抖着的声音道：“那……” 第81章 钟剑心的决意 　　没等田单说话，钟剑心就打断他道：“可惜，妾身无法接受您的盛情。” 　　田单无法理解，他几乎要喊出来却依旧努力控制着情绪道：“这又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太子？可是今天太子摆明了要撮合我们两个。这不代表着你们之间只是简单的主仆关系么？最多也就是知己罢了呀？” 　　钟剑心摇摇头道：“你还是不了解太子，不了解他有多么温柔。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他对我怀着怎样的感情我会不清楚么？ 　　他离不开我。但是他不断提醒着自己，他无法把全部的爱倾注在我身上，尤其是有了羽楚和太子妃（纯熙）之后。 　　所以他希望有一个人，一个足够优秀的男人替他来爱我。哪怕这个决定对他自己有多残酷。” 　　田单仍旧半信半疑，而且他也不甘心就此放弃道：“是这样么……可是既然这样，你为何不顺从太子的心意？这对他、对你未尝不是一种解脱。我发誓，我定会倾尽一生来爱护你。” 　　钟剑心苦笑着点点头道：“我相信你，将军。真的。但是我刚才只是说了一半原因。另外一半原因就是——我也离不开他。 　　我在十六岁以前，也以为我对于太子仅仅是姐弟之情。然而你也知道，他曾经昏迷了十天之久，所有人都以为他起不来了。那时我才发现我无法忍受没有他的生活。 　　而当他回来的时候，他说：他这一世是为了师父和我而活，我当时就确认了一件事情——我爱上他了。 　　然而我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三次在我眼前差一点就丢掉了性命。我无法想象我不在他身边的情况。 　　就算退一万步来讲，我同意嫁给你。你能忍受你的妻子我，与太子朝夕相处如同一人么？ 　　你不可能能忍受。即使我不陪在太子身边，我也会日日从梦中惊醒，每日承受着煎熬。你真的忍心你的妻子承受如此的痛苦么？” 　　听到这里田单不禁陷入了沉思——是啊，自己能接受一个心里放着其他男人的妻子么？ 　　即使自己多么爱她，最后这爱意也会逐渐转化成嫉妒和仇恨。 　　想到这里，田单有一些释怀了。他轻轻叹息道：“我明白了，可是这真的值得么？你就要这样一直作为太子的侍婢终老么？” 　　钟剑心站起身，河谷的清风吹来，将她的长发和裙摆吹起。 　　月光照耀之下，她迎着风却似乎毫无畏惧：“那又怎样？王宫之中这样的女人并不在少数，我又有什么特别的么。更何况，我还能一直陪在我爱着的男人身边。这对于我这样一无所有的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田单这才发现，田地和钟剑心之间的感情已经远远超越了情侣。 　　那是执子之手与子皆老的纯粹依恋。田地为了钟剑心能够忍痛割爱，钟剑心也能够为了田地孤独终老。 　　田单起身拱手道：“在下明白了。不过在下绝不会就此罢手。” 　　钟剑心猛地回头怒视田单道：“你想干嘛？”说话间蓬勃的杀气已然开始溢出。 　　田单微微一笑，拱手道：“姑娘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一定会想办法捅破姑娘和太子之间的这层窗户纸，让姑娘正式成为太子的妃嫔。” 　　钟剑心这才笑着对田单施了个万福笑道：“抱歉将军，妾身误会您了。” 　　两人相视而笑。这就是聪明人之间的默契。既然无法得到那就索性释怀，为对方力所能及的给予祝福。 　　明知得不到却偏要强求，最终双方都一生得不到安宁——那是痴人的行为。 第82章 窗户纸终于捅破了 　　时间回到现在，田地看着抱着自己的钟剑心不知所措，举着双手不知道该不该放下。他喃喃道：“剑心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呀？” 　　钟剑心松开田地，眼泪汪汪道：“我不嫁了，我这辈子都不嫁了。我就想这样陪在你身边，在你的身后默默守着你。” 　　田地这才明白了钟剑心的选择。他放下双手捧着钟剑心的脸颊郑重道：“剑心姐，你不后悔？” 　　钟剑心坚定的摇摇头道：“我不会后悔，我放心不下你，这辈子都放心不下。不待在你的身边，我的心都是悬着的。” 　　田地终于将钟剑心揽入怀中道：“说实话，我也舍不得你。没有你在身侧，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缺少了一个部分似得。” 　　钟剑心笑了，笑的那么开心。她此时的心情，就好像一对平平淡淡过了一辈子的夫妻，突然有一天丈夫对妻子说了一声“我爱你”时的心情。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超越了爱情。 　　片刻之后，钟剑心松开田地擦擦眼泪道：“时候不早了，你休息吧，明天会盟应该就会有结果了。” 　　田地笑着摇摇头，而后轻轻凑到钟剑心耳畔道：“不，今晚，我想要了你。” 　　钟剑心听了一惊，心脏狂跳起来。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田地已经把她拦腰抱起放在了床上。 　　这是田地第二次抱起这个和自己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女人。 　　钟剑心则是第一次在有意识的情况下，躺在田地的怀抱中。 　　这种感觉竟然如此陌生却又如此安心。她微笑着平静的配合着田地，似乎这一切就是日常的生活。 　　皎洁的月光照耀在雪白的帐篷上，折射出平静如水的光芒。 　　一夜激情之后，山鸡的鸣叫声划破了寂静的旷野，一股股炊烟袅袅升起。 　　钟剑心依旧如平常一般帮田地穿戴着袍服。似乎，昨夜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当日魏襄王在楚怀王和齐宣王的压力下终于接受了条件，三国签署国书——共分泗上诸侯。 　　魏国将得到宋国的陶邑，楚国则得到宋国剩下的三分之二土地。 　　齐国则可以得到其他泗上诸侯的土地，大致与楚国得到的土地相当。泗水、丹水、大野泽将一起成为三国的界河。 　　而鲁国、薛国、滕国等十二个诸侯的命运就这样被三个大国决定了——这就是小国的悲哀。 　　三个大国的国君各自散去后，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就只剩下一个—— 　　如何尽快吞掉自己分到的那份土地，毕竟迟则生变。这场会盟则被后世称之为“龙泽之盟”。 　　回到济南之后，齐宣王召集四公：田婴、匡章、苏代、陈轸； 　　将军府下辖的三大将军：声子、乐毅、剧辛； 　　参谋院军师：孙膑； 　　禁卫军大统领：田单； 　　礼部太常孟子，大司农田文，大工令玄明等十二部主官； 　　当然还有太子田地开启秘密朝会。 　　此次会议议题只有一个——如何吃掉泗上诸侯。 　　齐宣王首先道：“龙泽会盟的结果各位都知道了，各位说说我们该何时进军？如何进军？” 　　田婴拱手道：“泗上诸侯除了宋国有十一个，我们和魏国、楚国相比，他们的难点在于宋国国力不弱，而我们的难点则在于我们分得的这块肉太散了。一个个啃过去，恐怕会很麻烦。” 第83章 所谓王者并不一定是最强的人 　　齐宣王点点头道：“是啊，柿子要捡软的捏，各位将军你们看从哪国开始为好？” 　　孙膑却微微一笑反驳道：“大王，恕臣直言。这一仗我们不能捡软柿子捏，反而要直接从最强的鲁国下手。 　　只要干掉鲁国，其他各小国自然臣服。否则连续啃掉十一座都城，那得牺牲多少将士、花费多少时间。” 　　孙膑这逆向思维很是给了齐宣王启发，他点点头道：“是啊……先生所言确实有道理。” 　　大将军匡章拱手道：“臣也同意军师所言，不过鲁国都城曲阜经营七百多年，城高池坚、固若金汤。又有泗水为屏障，也不是好啃的。如果其他小国也前来支援，倒也颇为麻烦。” 　　大约几十年前，鲁穆公以公仪休为相国推动改革，终于干翻了连孔子都没搞定的三桓专政。 　　鲁国国力开始逐渐恢复、夯实。其国力此时倒是也不容小觑。 　　乐毅拱手道：“末将有一计策，或许可以避免攻城的损失。如果能够顺利实施，末将甚至有把握将伤亡控制在一万人以内，并且一战定乾坤！” 　　而后乐毅阐述了他的策略，众位都大为赞赏，认为确实可行。 　　于是齐宣王下令阁臣工各司其职做战前准备，秋后大军开拔攻伐鲁国。 　　田地全程变成了围观的吃瓜群众，不得不说有这一票战国时代最优秀的文臣武将，实在是省心的很。 　　被现代影视剧和动漫荼毒的人，似乎都觉得君王必须是最聪明、最强大的人。其实不然。 　　汉朝开国皇帝刘邦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张良;镇守国家，安抚百姓，不断供给军粮，吾不如萧何;率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位皆人杰，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 　　这段话的意思是所谓王者，并不一定是优秀的运动员，但必须是优秀的教练和裁判。 　　他不需要“想出”最好的策略，只需要“选择”最好的策略以及能想出最好策略的“人”。 　　公元前309年秋，犹如约定好的一样，战国大地上各个强国同时开始行动起来。 　　秋收之后，齐、秦、赵、魏、楚同时起兵奔向不同的目标。 　　齐国以乐毅为前军先锋，田单、剧辛为副先锋领10万新军直扑鲁国都城曲阜。 　　大将军匡章率领15万府军为后军压阵。合计25万大军，意欲一鼓作气攻灭泗上诸侯中的十一个。 　　魏国以公孙喜为主将，领兵10万攻打宋国重镇陶邑。楚国以景翠为主将，领兵15万攻打宋国国都商丘。 　　秦军以右丞相甘茂为主将，白起、魏冉为副将，兴兵15万出函谷关直逼韩国西部重镇、旧都城——宜阳。韩国紧急动员大军加强宜阳防御。 　　赵武灵王则亲自挂帅，以牛翦为副将，兴兵20万兵分两路攻打中山国的曲阳、灵丘等地。 　　自公元前314年齐、赵灭燕之役和前313年秦楚商于大战之后，各国养精蓄锐、蓄势待发。 　　终于在4年之后迎来了爆发点，一时之间整个华夏大地之上有一百多万军队都做好了战斗准备。 　　各强国在焦灼的战国局势下，都将目标放在了自己身边的小国身上。 　　这些依靠大国之间利益平衡，苟延残喘数百年的小国终于迎来了最终的生死考验。 　　对于314年秋的这场几乎遍布整个华夏大地的大乱战，后世史学家称之为春秋战国时代弱国们最后的殇之秋，也被称为不久之后各强国兼并大战的序曲。 第84章 自以为能算计鬼谷纵横的年轻人 　　龙泽之盟的消息传到泗上十二诸侯的耳中后引起了一片恐慌。鲁国鲁景公紧急召开朝会商讨对策。 　　群臣手足无措纷纷道：“主公，齐国兴兵25万实在非我鲁国能敌。如今魏、楚两国又和齐国结盟，我们的外援也已经断绝。为今之计恐怕只能投降了！” 　　听此一言武将们不干了，纷纷道：“齐国觊觎我鲁国又不是一年两年了，怎么能轻易言败？我曲阜城城高池坚、粮草充足，城中可用之兵也至少有十万。凭借坚城死死拖住齐军，静待天下形势变化，并非没有胜算！” 　　鲁景公虽然才能一般，但是其绝非是懦弱之人，他恪守周礼对于祖宗基业、庙堂社稷十分看重。 　　他拍案而起道：“好！就凭借坚城死磕齐国，就算身死国灭，寡人也要崩掉齐国的两颗门牙，方解心头之恨！” 　　鲁景公慷慨激昂、斗志犹存，众臣也被激励起来纷纷道：“主公有此志向，臣等愿意和主公共进退、同生死！” 　　鲁国世子姬叔却眼珠一转问将军们道：“齐国分前后两军，不知两军相隔几日路程？” 　　一名将领拱手道：“齐军前军中步军8万、骑军2万并且没有携带战车，由一个名叫乐毅的青年将领率领，目前已经出发。 　　而后军15万由大将军匡章亲自率领，还在集结。预计两军之间至少距离三日路程。” 　　姬叔又问道：“那孙膑呢？” 　　将领答道：“孙膑并未随军，依旧留在齐国都城济南。” 　　姬叔大笑道：“哈哈！齐国还真是妄自尊大！以为此战势在必得，竟然如此轻敌。大将军匡章不紧不慢的在后军盘桓，前军却派了个默默无闻的小将统领。他若是派声子为先锋，我倒还真没有信心胜他！” 　　声子是齐国宿将，一直担任匡章的副手，久经沙场倒也算是一员悍将。 　　鲁景公看到世子的神情，大喜道：“吾儿可有妙计？” 　　鲁国世子姬叔道：“父亲，我鲁国如果倾国而出足有战车两百辆，精兵十二万。齐军前军距离后军足有三日路程，我何不主动出击一举全歼齐国前军。这样一来，齐国再想攻我鲁国怕是难如登天了。” 　　一位大臣上前道：“君上，可是臣听说齐国新军悍勇非常，曾经轻松击溃了燕君平的叛乱。以十二万对十万，恐怕胜算不大吧？” 　　姬叔冷笑道：“燕君平纠集的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自然一触即溃。如果父王不放心，可传信泗上诸侯，他们至少应该也能凑出七八万的军队助战。” 　　鲁景公沉思片刻后道：“我觉得此议可行，至少比固守国都等死强。等他们大军汇集，我们就再无退路了。不妨效法先祖鲁庄公，一鼓作气击溃齐军！” 　　（鲁庄公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典故想必大家都听过，就不赘述了。） 　　当日，鲁国派出快马信使传信给泗上诸侯，十个小国听说后大都觉得有道理，于是纷纷掏出家底助战鲁国。十国总共凑出士卒八万，战车六十辆。 　　泗上诸侯联军总共二十万，战车二百六十辆声威大震。姬叔亲自领军，信心满满率军渡过泗水，满脑子幻想的都是复刻鲁庄公大破齐军那高光时刻的荣耀。 　　然而情报传到乐毅、匡章、孙膑、田地以及齐宣王耳中时，五个人都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猎物已经自己走进了陷阱。 第85章 十万对二十万，大战一触即发 　　原来，齐军分前后两军本身就是一个局，为的就是诱使鲁军主动出城野战。 　　正如《孙子兵法》所云，强则示之以弱。齐军势大，然而连啃十一座都城到底是一件十分头疼的事。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想要避免强攻坚城、诱使敌军出城，必须故意露出破绽。所以乐毅的计策分三步： 　　首先是故意泄露本应该是绝密的龙泽之盟的内容。将泗上诸侯试图坚守待援的后路截断，逼迫其狗急跳墙、孤注一掷。 　　其次故意分前后两军，露出破绽，让联军以为有机可趁。实则前军为新编练的两个精锐新军八万余人、两个师的燕云铁骑两万余人，外加一个旅即四千五百人的龙骧卫，战力可以说极为强悍。 　　而在战国时代传统观念中，骑兵是无法算作有效战力的。所以在泗上诸侯眼中，就是二十万对八万，简直是稳赢啊。 　　其三，诸侯畏惧的齐军将领无非孙膑、匡章再勉强算上一个声子。 　　可是偏偏都不在前军，反而派乐毅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青年将领率领。 　　三者叠加，泗上诸侯都觉得有机可乘，就这么甘心情愿的落入了圈套。 　　其实说是圈套，这本质上是一个阳谋，拼的就是新军实打实的战力！ 　　很快，两军就在泗水河对岸的平原之上，今天的兖州附近碰面了。双方各自摆开阵势，准备一决胜负。 　　刚刚收割过的麦田上一片空旷，萧瑟的秋风中传来天空中北雁南飞的凄冷鸣叫。 　　旌旗猎猎，战马低鸣，铠甲和兵器在秋日的照耀下闪烁出冰冷的寒光。 　　列阵完毕的将士们心脏狂跳不已，深呼吸着平稳着自己的心绪。 　　联军主将，鲁国世子姬叔所布置的阵型乃是周代传承下来，并在春秋达到鼎盛的经典车战阵型。 　　二百六十辆战车一字摆开，每辆战车上有御手（车夫）、弓箭手、长戟手各一名。 　　每辆战车身后跟着二百名精锐持戟甲士，合计五万两千人。这是车战阵法的突击力量。 　　其余十五万士兵以一百人为单位，组成步兵大阵跟在后面。 　　前面是大戟士、后面是弓箭手。将领们身边有少量骑兵作为传令兵和侦察兵。 　　齐军这边则以营（含大戟士两阵、跳荡、弩手、弓手各一阵）为单位一字摆开。 　　其中大戟士组成宽200人，纵10人的横向方队。跳荡、弩手、弓箭手依次组成宽200人，纵5人的方队。 　　每名士兵之间都隔着一米左右距离，方便变阵时士兵穿梭。 　　每个阵之间则有三米左右的空隙，方便将领骑马来回穿行指挥各阵士兵。 　　每个旅（含三个千人队，即九个营、4500人）身后都跟着鼓车、牛角号车、指挥车各一辆，指挥车上由裨将以口令和旗语指挥各营、各阵。 　　队伍正中后面是乐毅的中军指挥车，身边配有一套单独的指挥体系，另有直属的将军卫队和田单率领的一个旅的龙骧卫护卫。 　　大阵两翼后面各有一个旅面对两侧列阵，作为预备队和两翼的守备部队。 　　预备队后方各有田触、田威率领的一个骑兵师，他们是起决胜作用的机动力量。 　　田地革新了整个指挥体系和信息传达方式。声音命令上改变了之前的击鼓进军、鸣金后退的两种方式。 　　而是改为击鼓列阵（停止）、号角进攻、鸣金后推三种声音信息。 　　增加了旗语担负视觉命令传输。它能够把一些复杂的命令从中军主将迅速逐级传达到各营，再由各营的伍佰长具体指挥各营作战。 　　为了避免命令传达错误和一些突发情况阻碍信息传输，中军主将身边的传令兵会在声音、视觉的命令发出后，骑快马以口令形式再次将命令传达到各旅的裨将处。 　　各师、军的副将和将军也将会根据各自情况，在细节上进行及时的指挥和微操作。 　　乐毅远远确认泗上诸侯的列阵后，下达指令道：“传令各军——陷车阵！” 第86章 新军首战开始 　　旗语随着鼓声发出，传令兵也迅速出发，沿途高喊着“陷车阵”。 　　整个齐军阵线闻风而动。弩手穿过队列到达大戟士前方列阵。 　　弓箭手和跳荡则位置互换。士兵们动作纯熟无比，迅速完成了阵型变化。 　　古代军队依赖阵型以保持战力，所以机动性较差。而且由于信息传达的速度，主将无法迅速对各个单位进行指挥。 　　所以这几年新军训练的重头戏除了体能、搏击等个人技能训练，就是编练了各种阵型。 　　每种阵型对应着不同的情况。当然这些阵型并不是所谓的八卦阵、八门金锁阵之类玄之又玄的阵型。 　　本质上是通过调整各兵种的站位次序、布置方式来应对不同的战况。这陷车阵就是专门为了对付传统车战战法训练的。 　　见齐军变阵，泗上诸侯联军这边滕国主将问姬叔道：“姬叔世子，我们如何进军？” 　　姬叔信心满满道：“还需要什么策略么？我军兵力是齐军的两倍，而且由各国联军组成。太复杂的策略反而会坏事，直接压上去以人数优势将齐军击溃就是。” 　　说罢姬叔纵马到队列前方，一边在队伍前方奔驰一边高喊道：“将士们！我们祖国的存亡在此一战！我们今日兵力是齐军的两倍，定能再现鲁庄公一鼓作气的辉煌！传我将令，除了将军们的卫队，全军出击，一鼓作气击溃齐军！杀！” 　　联军士气大振，传来山呼海啸一般的呼唤声：“杀！杀！杀！” 　　而后战鼓声隆隆响起，战车带头开始缓缓加速杀向齐军阵线。 　　一阵秋风吹过，旌旗招展之下，联军的身后卷起滚滚尘埃。二十万联军犹如海啸一般呼啸着压向齐军阵线。 　　乐毅静静的看着这看上去气势惊人其实简单粗暴的战法，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他也纵马在阵前高喊道：“将士们，我们苦训三年，今天是展露我们锋芒的时候了。看看你们的前方，那向你们奔来的是你们财富、爵位、土地和荣耀！ 　　尽情杀戮吧！今日之后，你们将会拥有一切！你们的威名也将会令天下胆寒！齐军威武！大齐万年！” 　　十万齐军也响起震撼天地的战吼声：“齐军威武！大齐万年！” 　　乐毅回到指挥位置后下令道：“弩手装填！弓箭手射定位箭！准备开战！” 　　随着乐毅一声令下，命令逐级传达到各营伍佰长。他们马上高喊道：“陷车阵准备！弩手装填！弓箭手射定位箭！” 　　第一排弓箭手马上抽出自己箭袋中红色尾羽的箭矢，而后拉满弓以四十五度角射出。 　　红尾箭矢们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后，在阵线前方钉成了一条红线。 　　弩手们装填完毕后，五排弩手中的第一、三排弩手则全部半蹲下来。 　　泗上诸侯联军逐渐加速，随着他们战车的一步步逼近，两百多辆战车隆隆的轰鸣声也越发整耳欲聋。 　　第一次进行如此大规模作战的新军士兵们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不少人的额头渐渐流下了冷汗，握着武器的手不自主的颤抖起来。 　　好在伍长以上的士兵大多是上过战场的老兵，他们是身后新兵们的精神支柱。 　　各营的伍佰长也在自己队伍旁边不断高喊着：“稳住！稳住！” 　　终于，泗上诸侯的战车们呼啸着冲过了弓箭手们射出的定位线两倍左右远的位置。伍佰长们高喊道：“弩手瞄准！弓箭手装填！” 第87章 全新打造的恐怖战争机器 　　几个呼吸之后，战车冲过了定位线一倍距离的位置。经过田地的反复试验，这个距离加上战车行进速度的提前量，弩手射出的箭矢刚好能在最远杀伤距离上命中目标。 　　敌军到了这个位置，乐毅中军军令的速度就已经无法跟上战局的进展了。 　　现在只能依靠各级基层军官，他们会按照已经演练过无数遍的“陷车阵”操作流程，各自根据情况把握时机下达命令—— 　　这也是田地军事改革将指挥权下沉的主要目的。而乐毅需要把握的则是整个战局宏观的指挥。 　　只见各营伍佰长陆续下令道：“弩手轮射！” 　　弩手阵各个百夫长也随之高喊道：“轮射！” 　　随之弩手阵以两排、两排、一排为一组，射出三段弩矢。前面射完的马上从队伍间隙跑向阵线后方，也就是弓箭手背后的位置。 　　强弩性能和火枪相似，虽然威力和射程上稍逊一筹，但是三段连射也就意味着一万六千多支弩矢，在几秒钟内就以极高的精度射向了两百多辆战车。 　　也就相当于每辆战车要分摊上61支弩箭——绝对够喝一壶的了。 　　射人先射马，在战马的哀嚎中，两百六十辆战车瞬间翻倒一片。然而剩下的战车依旧疾驰向齐军。眼看就要接近定位线。 　　而齐军这边也没闲着，各级指挥官高喊道：“弓箭手射击！大戟士后队上前！反战车阵型！” 　　弓箭手们马上将已经拉满的弓弦上的箭矢射出，联军战车踩上定位线的同时，箭雨也随之泼洒下来。 　　战车和战车上的乘员又损失不少。不过这时弓箭手装填快的特点就显露出来了，他们还会在各营伍佰长的命令下逐渐调整射程，多次射出箭雨。 　　只听各营伍佰长道：“一百步！射！” 　　伴随着嗡的一声呼啸，蝗虫一般的箭雨再次准确的泼洒到了联军战车的头顶。 　　伴随着士兵们的哀嚎声和战马们的悲鸣声，战车再次翻倒不少。 　　前文提过，大戟士纵向是十人，横向每人之间都有一米的间隔。 　　而这时前面五人原地不动，后面五人则在伍长的带领下填充到这一米的缝隙中。 　　士兵到位之后，第一排士兵半蹲下来同时把大戟的根部斜着顶住地面。 　　后面四名士兵则把大戟以纵向扇形竖向展开。这是马其顿人在著名的马其顿超长枪方阵中，发明的长兵器使用方法，田地为了应对战车的冲击力稍稍改动了一下。 　　联军战车上的御手一看都吓了一跳，然而此时已经在电光火石之间，刹车已经来不及了。 　　战车上的射手只能徒劳的射出箭矢。然而一两百个弓箭手在这一瞬间又能射出几支箭？在全副铠甲的大戟士身上又能造成多少有效损伤？ 　　现代影视剧中铠甲似乎毫无作用，但实际上差距天差地别。 　　以此时齐国新军大戟士装备的皮制鳞甲来说，厚三毫米左右的坚硬牛皮片像鱼鳞一样被线串在一起。 　　每一片牛皮都斜搭在下一层牛皮上，呈现约三十度左右的角度。两层牛皮加在一起，再算上角度就是大约一厘米厚。 　　这样的厚度完全可以抵挡远程箭矢的射击，即使挡不住也能大幅降低箭矢的动能。 　　使得箭头接触人体时只能造成皮外伤。当然这种铠甲的弱点是应对矛和剑之类的刺击时效果较差。 　　至于车战法，在后世很多人眼中是一种很傻很天真的战法。 　　然而你需要知道的是，当大批量的专业战车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上时，给敌人带来的震撼，绝对不亚于坦克第一次出现在一战战场上带来的震撼。 　　战国之前，战争是贵族们的职责，而他们的对手则是一些没有经过系统战阵训练的平民和蛮族。 　　当战车驶向他们时，他们会本能的向两旁躲避。这时候，战车车轴上的弯刀、大戟士手中的长戟、射手手中的弓弩就能在近、中、远距离上不断收割生命。 　　尤其是大戟士，为了增加杀伤效率，甚至会在一杆戟上绑上很多个戈刀。 　　作战时大戟士只要将大戟伸出战车，就能依靠战车的速度和力量像割韭菜一样收割生命。 　　而跟在战车身后的甲士则会趁机从战车制造的突破口杀入敌阵，扩大突破口。 　　之后跟在后面的大部队再掩杀上来，那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了。 　　不过随着国家间的兼并日益剧烈，和大部分蛮族逐渐化入华夏，车战的对手变了。 　　然而正如所有军事变革出现前一样，所有人只会进一步将过去的实力进一步放大。 　　就像二战前，所有国家都还在纠结自己的战列舰够不够用。 　　而将会主宰海洋的航母，当时只是作为没有战列舰指标的权益之计。 　　（一战后华盛顿会议规定了各大国能够持有的战列舰数量、总吨位。当各国把自己的战列舰指标用完之后，才注意起航母这种没有被条约规定的新兴舰艇。其实直到太平洋战争爆发，人们才对航母产生足够的重视。） 　　就在所有国家依旧盲目的以“乘”为军队力量的计算单位时，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车战的局限和步兵的作用，这个人就是——吴起。 　　他创立了魏武卒方阵，以全新的士兵选拔、奖励机制，和全新的训练方法打造了一支空前强悍的军队。 　　最终在阴晋之战以五万魏武卒击溃秦惠公的五十万大军，一时间震惊天下。 　　而今天，齐国新军也将第一次向天下宣告——我齐国已经拥有了这片大陆上战力最为强悍的军队。 　　在各级军官高喊着的“稳住！稳住！” 　　声中，拉着联军战车的战马们瞬间就被齐军大戟士的反骑兵阵型捅成了蜂窝煤。 　　战车后面的联军甲士们眼睁睁瞅着战车撞上去，齐军的阵型却丝毫没变，一时间全懵了。他们奔跑的脚步慢了下来，直到逐渐停下。 　　联军主将姬叔也察觉了异样，他赶紧命令传令兵让步兵继续攻击，同时也命令战鼓更加猛烈的发出隆隆的战吼声。他依旧试图靠着人数优势压制齐军。 　　在战鼓和传令兵的催促下，步兵战士们再次发起了冲锋。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黑压压犹如乌云一般砸下来的箭雨。 　　整个齐军阵线上的弓箭手，在伍佰长：“装填！举弓！射！装填”的号令下，似乎是流水线上的机械臂，以极其可怕的整齐度和速度，一轮轮不知疲倦的泼出箭雨。 　　你要问整齐不整齐，射出的箭矢数量不都一样么？ 　　是的，都一样，但是对士气的打击程度却完全不是一个次元。而这，远不是最可怕的。 第88章 新式军队的单方面屠杀 　　正当联军的士兵们庆幸着自己好不容易活过箭雨的洗礼之时，他们惊恐的发现自己面前的天空中，一条闪烁着致命寒光的黑色浪潮咆哮着向自己拍打而来。 　　而这条宽达五公里的黑色浪潮，正是跳荡们掷出的梭镖。一万六千支标枪同时抛出，那是何等恐怖的景象。任何一个人都会后悔站在了它们的面前。 　　原来大戟士后队撤回原位置后，跳荡们就按照陷车阵的安排迅速补充上来。此时他们早就站在了大戟士阵线的前面。 　　于是，在一片惨烈的叫声中，整个联军的前沿化成了一片血海和死亡的“红树林”。 　　而还没等残存下来的士兵们以及后续冲上来的士兵们反应过来，第二轮的标枪又再次抛出。 　　密集的标枪投掷对士气的打击是致命性的。想象一下如果你在战场上，你身边的战友被箭射中了，你或许并不会当一回事。 　　而他被一根一米多长的标枪洞穿了，你还能无动于衷么？ 　　更何况这是一万六千只标枪同时投掷。而且你刚刚“幸运的”活过了箭雨的洗礼…… 　　标枪，人类最原始的武器。不知为何，并没有在我国古代的战场上留下太多痕迹。扔长矛和扔标枪有什么不一样么？确实不一样。 　　看看奥运会里投的标枪，又细又长。实际上标枪的投掷距离世界记录是103m。 　　后来为了避免伤到看台观众，奥委会甚至三次把标枪的重心前移，以减少射程。 　　反过来再看平时作战时的长矛，你觉得这玩意儿能扔多远？ 　　就在联军士气遭到致命打击的当下，齐军的牛角号声响彻战场。只听齐军军官大喊道：“跳荡！拔剑！冲杀！” 　　手持大盾和短剑的跳荡们，咆哮着冲向士气已经到达冰点，而且已经散乱不堪的联军阵线。 　　跳荡们并不是混乱的单独作战，而是以伍长和什长为中心组成楔形攻击阵型，互相掩护着杀敌。 　　后续的大戟士方阵也保持着阵型碾压上来。他们作为先锋的跳荡的后盾，像收割机一样机械的、无情的收割着生命。 　　弩手则躲在大戟士方阵的空隙中，以精准的点射掩护着跳荡们。 　　各营的伍佰长，也不断根据自己队伍的推进速度，调整着弓箭手箭雨的覆盖区域。 　　而早在此之前，乐毅就已经命令骑兵们开始向侧后穿插。就在联军身后的弓弩手们也跟了上来，正准备射箭掩护己方军队的时候。他们突然感觉到了大地的颤动和背后的隆隆马蹄声。 　　田威的骑兵师一万多名骑兵，以阵为单位，也就是一百人为一队，展开了一百个扇形冲击队形。 　　每个百人队的目标都是联军的一个弓箭手方块阵。骑兵们挥舞着的环首刀，在阳光的照耀下犹如闪光的浪潮。 　　骑兵屠杀近战脆弱的远程步兵，简直比收割麦子还要简单。 　　骑兵们挥舞着环首刀，像海豚猎杀沙丁鱼群一样，肆意穿梭、奔驰。 　　很快联军身后的远程部队就全线崩溃，联军步兵的背后也暴露了出来。 　　骑兵们重整阵型，配合大部队前后夹击联军。由于联军没有留预备队，他们也只能干看着自己的主力被前后夹击。 　　不过很快，联军的将领们就顾不上担心自己的部队了。因为他们发现另一支骑兵师已经迂回到了自己的身后，而自己面前的则是三千名全副武装的枪骑兵。 　　那正是田单率领的龙骧卫的两个千人队。这是一支华夏大地上此前从未出现过的骑兵军队。 　　每个骑兵都配备了全副铠甲和头盔，马匹也配备了面甲和胸甲。 　　骑兵左手握着缰绳，小臂上绑着一个小圆盾，腰间是一把环首刀。然而他们最奇特的装备还是右手中的长矛。 　　这长矛大约3米多长，被反手持握举过肩头，为了让前段的矛头能更好的向前伸出，它的尾部有一个铜球作为配重。 　　在没有马鞍和马镫的时代，重骑兵最大的困难就是骑士无法承受刺中目标时的后坐力。 　　而这种持枪方法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这种自斜上向下的刺杀方式，不但可以消除后坐力，而且当杀死一个敌人后，骑兵能很顺畅的拔出长矛，继续刺杀下一个敌人。 　　相应的，步兵的大戟由于头部更重，所以无法做的很长，最多也就两米出头。 　　这种长矛却光是有效攻击长度就已经超过了大戟的全长。这也就代表它面对反骑兵阵型时能够更好的做出应对。 　　这种骑兵源自亚历山大大帝麾下与马其顿长枪方阵齐名的伙伴骑兵。 　　伙伴骑兵是世界上最早的冲击骑兵，也是当时世界上最强的近战骑兵。 　　（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是亚历山大大帝去世几十年之后的事情。） 　　很多人以为亚历山大大帝手下只有马其顿方阵，但实际上马其顿长枪方阵只是砧板，伙伴骑兵才是决胜的钢刀。 　　这种战法被称为：砧锤战术。简单来说就是以坚固的步兵阵线压迫敌军，然后以骑兵为战锤，一击KO。 　　亚历山大大帝甚至会亲自率领伙伴骑兵。他在伊苏斯会战和高加米拉会战中两次击溃人数远超自己的波斯军队，依靠的就是伙伴骑兵强悍无比的战力。 　　这样经典的经验，田地自然不会放过。陷车阵其实就是砧锤战术的改良版。 　　面对眼前的局面，姬叔终于明白了：迂回到自己身后的骑兵其实是为了防止自己和麾下的联军逃跑。 　　这也就意味着，齐军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在此全歼泗上诸侯的所有军事力量。 　　很显然，联军留的那点将军卫队根本抵挡不住龙骧卫的冲击。 　　黑色的铁甲狂潮轻松冲破了联军将军卫队的防线。面对那已经今在咫尺的长矛，原本狂傲的姬叔终于因恐惧和悔恨，流着眼泪两腿一软瘫倒在地上。因为他的自作聪明，鲁国最后的希望就这么破灭了。 　　这时，一杆长矛的锐利钢制矛头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抬起头看着田单那锐利的眼神，只得高声道：“鸣金、降帅旗，我们……投降！” 　　联军大旗落下，锣声传遍战场。所有人都意味着那代表着什么。 　　齐军高喊道：“降者不杀！” 　　（抓到俘虏的军功要比拿到人头高出一倍。） 　　联军也早已混乱不堪、士气全无，他们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霎那间，胜利的欢呼响遍战场。将士们高喊着：“齐军威武！大齐万年！” 　　两天后，匡章带着后军赶到接手战俘。匡章欣慰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年轻将领们，感叹道：“果然如孟子所言，天下归齐不远矣！” 　　而后他分给田单、乐毅、剧辛、田威、声子、田触各三千骑兵，他们各自带着俘获的各国主将前往各国招降。匡章自己则率领大军到达鲁国国都曲阜城下。 　　鲁景公早已接到军报，自知再也无力抵抗，率领百官在城下呈献了降表和一应印玺、户籍等。 　　匡章欣然接受了降表，泗上诸侯十一国也望风而降。等齐国王庭派驻的官员到达后，匡章班师回朝，亲自将鲁国等泗上诸侯公族礼送至齐国新都济南。 　　泗上诸侯们在马车上忐忑的猜度着：等待着自己的到底是怎样的命运？ 第89章 赵武灵王与中山王的较量 　　齐宣王在济南城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凯旋仪式。 　　匡章率领众将上殿拜见齐宣王道：“启禀我王，此战我齐军大胜！收得泗上诸侯十一国土地总共约六百里，人口数百万。斩杀联军约四万余人，俘获约十五万人。” 　　齐宣王点头道：“我军伤亡多少？” 　　匡章拱手道：“阵亡和伤重不治需要退役的加在一起，不足千人！” 　　此言一出，王庭震动。一场三十万人规模的战役，几乎全歼敌军的同时，己方阵亡人数却不到千人。这样辉煌的胜利在整个人类史上也屈指可数。 　　这是一场新式军队和旧式军队的战争，从联军发起进攻开始算起，整场战斗的时间甚至没超过两个小时。乐毅和齐国新军的威名也将因此震撼天下！ 　　齐宣王大笑道：“哈哈！好！好！好！传我王命，此战士卒除了本来的赏赐，一律进爵一级！” 　　匡章拱手道：“谢大王！“而后回身道。”将泗上诸侯带上来。” 　　泗上诸侯进入大殿纷纷叩拜道：“拜见齐王。” 　　齐宣王点点头道：“诸位久违了啊！” 　　而后对众臣道：“众位爱卿，你们看如何处置他们呀？” 　　田地拱手道：“临淄城在迁都之后正好空了下来，城中有不少闲置的府衙和宅院。那里是我齐国腹地，和济南之间又有济水连接往来便利。父王不妨将他们安置于临淄。” 　　齐宣王看了看众臣道：“你们看呢？” 　　众臣皆称：“善！” 　　于是齐宣王道：“好，那就将各位君候安置于临淄，封为男爵赏赐相应食邑。至于旁系公族，身份贬为庶民，私产一概不动，自谋生路去吧。” 　　泗上诸侯连忙叩拜道：“多谢齐王不杀之恩！” 　　田地却转头面对着诸侯巍然道：“父王的恩典我希望各位铭记。只要你们老老实实恪守本分，我齐国保你们宗庙香火不断、世代享受富贵荣华。 　　但是如果谁有所异心、图谋不轨，燕君平的下场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可不要为了一己私愤害了全族的性命，以至于宗庙绝祀！切记！切记！” 　　泗上诸侯再拜道：“谨遵太子教诲……” 　　齐宣王摆摆手道：“你们退下吧……” 　　泗上诸侯领命叩拜后退下。 　　齐宣王起身道：“此战自起兵到各国归附，前后不到一月时间。纵观古今，也只有武王伐纣之摧枯拉朽与之可以一比。 　　此战之后，我齐国真正的成为了天下第一强国。这一切都有赖于孙膑先生推动的新法，以及各位的辛劳支持。寡人，将对此战的有功之臣论功行赏。 　　不过寡人希望各位铭记，此战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天下都将与我齐国为敌！ 　　对秦国的合纵攻势，很快就会轮到我们齐国身上。因此寡人决定将新军扩充到原来的两倍。各位也要继续尽忠职守，以应对真正的挑战！“ 　　群臣叩拜道：“谨遵王命！大齐万年！” 　　齐国着手开始对泗上诸侯各国土地、户口重新丈量、核对，并且在新占领的各地实施齐国新法。新军将士也得到了应有的赏赐不提。 　　而另外一边，当齐军的战报送至各国君主和主将面前的时候，他们的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尤其是赵武灵王和秦军主将甘茂。 　　正在中山国前线的赵武灵王看完战报后叹息道：“齐国不但拥有了天下最多的财富，最优秀的人才，现在还有了天下最强悍的军队。看起来寡人也得加快脚步了！”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的看了看站在身侧青年将领，他的名字叫做——赵奢！ 　　就是那位纸上谈兵赵括的父亲，历史上曾经在阏与之战中，以极为不利的形势大败秦军斩首十万的马服君赵奢。 　　他被誉为战国时代关东六国八大名将之一。不过此时，他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赵国宗室中的年轻后生。 　　此次攻伐中山之战，赵武灵王兴兵二十万，可以说动用了此时赵国的几乎所有家底。 　　大军兵分两路，一路以牛翦为主将率领六万骑兵军团，从北面之前齐国与赵国交换过来的阳地出发，插入中山国腹地。 　　他们的任务是利用骑兵的机动性，歼灭一切试图增援、集结的中山国军队。并且破袭中山国的粮道、桥梁等后方目标。 　　而另一路十四万大军，以步兵为主由赵武灵王亲自率领，从中山国南面发起进攻。他们是赵军主力，任务是攻城略地。 　　这种打法使得中山国无法把全国的兵力集结起来对抗赵国的攻击。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座座守军不过万人上下的城池被赵军一个个攻下。 　　此时的中山王厝（cou）时年35岁，历史上是中山国最强大的王，他一手将中山国推向了几乎能和战国七雄平起平坐的顶峰。 　　1977年，他的墓葬被发现，出土了大量文物。其中最有历史价值的是“中山王三器”：中山王方壶、中山王鼎、中山王圆壶。上有铭文一千多字，堪称无价之宝。 　　此时这位历史上曾经多次打败赵武灵王的王者，正在中山国国都灵寿召开朝议，商讨如何应对赵国的凌厉攻势。 　　中山国相国司马赒（zhou）是中山国的股肱重臣，历史上正是他率军击败了赵国、攻下燕国十几座城池，使得中山国“辟启封疆，方数百里，列城数十，克敌大邦”，跻身于战国列强之中。 　　因功被封为“仲父”，赐予“死罪三世无不赦”的特权。也是战国时代排的上号的兵家。 　　在短暂的吵闹后，司马赒起身行礼道：“大王，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解决掉北方牛翦率领的骑兵军团。只要有这支军队在，我国军队就无法汇集到一处，也就无法抵挡赵国的攻势。” 　　一位将领出列道：“相国所言极是，但是这支军团由纯骑兵组成，来去如风。我军根本追不上他们，也无法掌握他们的行踪。又如何歼灭他们呢？” 　　众臣窃窃私语点头道：“是啊……是啊……” 　　中山王知道相国一向没有把握是不会轻易开口的，于是道：“相国莫非有何良策？” 　　司马赒道：“赵侯亲自率领的大军一路攻伐，先后攻陷房子、镐城、封龙等城，目前正在攻打石邑，他的意图十分明显。那就是——井陉关。” 　　这一串地名是太行山东侧自南向北的一串城池，将其连成一线就很容易猜出赵军的目标。那就是今天石家庄西面的太行山井陉关。 第90章 廉颇与井陉关之战 　　井陉关即井陉口，又称土门关。故址在今天河北省井陉县北井陉山上，是太行山进入华北平原的重要关隘。 　　因与上党郡连界，井陉关与南面的壶关、天井关合称“上党三关”。 　　“井陉。”指的是太行山内的一条隘道。《述征记》谓“井陉”为太行八陉中的第五陉。 　　（太行山自北而南，由于山麓全是山脊，险峻不可攀越。其中只有八条道路可以穿越太行山，被称为八陉。 　　它们分别是：1.轵关陉， 2.太行陉，3.白陉，4.滏口陉，5.井陉，6.飞狐陉，7.蒲阴陉，8.军都陉。） 　　《吕氏春秋》、《淮南子》更是称“井陉关”为天下九塞之一，所以自古闻名于天下。它是联通华北平原和太原盆地的重要关隘。 　　历史上这里曾经爆发多次大战。战国四大名将中的两位王翦和李牧，曾经在秦灭赵之战中在此交手。 　　楚汉战争中，韩信更是在此背水一战以一万两千人大破赵国二十万大军，因此一战封神，被后世誉为“军神”。 　　后世唐代安史之乱乃至于抗日战争等在此爆发的大战也是不绝于史册。 　　前文曾经提及，赵国因中山国和太行山阻隔，国土分为太原、邯郸、代地（今山西大同）三个板块。其攻灭中山国为的就是将三个板块整合在一起。 　　而拿下井陉关就至少能将太原板块和邯郸板块整合在一起，这也是赵武灵王此次攻打中山的战略目标。 　　司马相国在当时没有地图的情况下，敏锐的判断出赵武灵王的战略目标。 　　就这一点他就可以称得上是当世的大才之一。既然判断出了敌人的目标，那接下来下套子就容易的多了。 　　数日后，司马相国率领三万士兵大张旗鼓出灵寿向井陉关进发。消息很快传到牛翦和赵武灵王耳中。 　　井陉关易守难攻，牛翦的六万骑兵军团主要的任务，就是防止中山国军队增援井陉关。此时司马相国大摇大摆的向井陉关挺进，牛翦还能容他？ 　　牛翦的六万骑兵当时分为三个部分，分别在中山国境内单独作战。 　　他自己领两万、副将赵希领两万，而最后那两万的主将名字叫做——廉颇。 　　这个人大家就很熟悉了，毕竟将相和可是语文课本必读的文章。 　　他是战国四大名将之一，与白起齐名。攻打燕国、齐国屡有战功，又曾经与秦军在长平相持数年，直至被反间计换下。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也是知名的典故。当然，此时的他也很年轻。 　　至此，活跃在战国中后期的名将们，已经悉数在309年秋天的这场大战中登场。他们将开始散发出掩盖之前所有名将的璀璨光芒。 　　牛翦下令让另外两路骑兵马上向自己靠拢，一同前往歼灭中山国的这支援军。 　　不过由于廉颇率领的军队距离较远，传信和靠拢都需要时间。 　　所以牛翦命其直接到井陉关外的乐阳与大部队汇合，自己则先率领大部队向井陉进发。 　　廉颇接到命令后大惊失色道：“糟了！大将军要上当！”随后马上命令军队集合，同时派信使追赶牛翦。 　　信使追上牛翦时他已经到达乐阳附近，牛翦从信使带来的竹筒中取出廉颇写在帛书上的信。 　　廉颇信上道：“末将廉颇拜上，大将军容秉：中山国为了应对此次大战，事先在都城灵寿集结了八万军队。 　　此时中山国明知我有六万骑兵军团在其领土上游荡，又怎会只派区区三万人支援井陉关？此次司马赒所帅的人马分明就是诱饵。 　　井陉关前有十几里山路，正是敌人设伏的绝佳场所。若末将所猜不错，中山国至少还有三四万军队已经悄悄跟进，只等着围歼我军。 　　而此时中山国都城灵寿最多不过一两万人马，我们正可以趁机突袭其都城，一战攻灭中山。此战，既是我赵国之良机也是我赵军之危局，还望大将军再三思量！” 第91章 中山国的诡计 　　牛翦接到信后思量再三后回信道：“胡说！中山国就算再胆大，又怎会将都城卫戍的军队全派出来？而且用自己的相国作为诱饵！ 　　况且我部任务就是阻止敌军增援井陉关，如果你判断错误，让中山国从容加强井陉关防御。那么我们就是贻误军机的死罪！莫要多想，速速与我汇合！” 　　廉颇这边正急行军前往阻拦牛翦时，在马背上接到了牛翦的回信。他猛得用拳头锤了一下大腿道：“唉！这可如何是好！” 　　廉颇如果遵命，那么多半会和大部队一起陷入中山国的陷阱。 　　而如果他坚持己见，抗命攻打中山国都城灵寿，那也是以自己的两万轻骑兵无法做到的事情。如今的情形，当真是进退两难。 　　回到几天前的中山国朝堂，司马相国道：“根据最新军报，赵国骑兵在昔阳和苦陉一带活动，他们到井陉的距离与灵寿到井陉之间的路程大约在四倍左右。 　　如果我们派出一支步兵援军，赵军的骑兵军团应该刚好能在太行山口附近追上我军。” 　　此前赵国骑兵军团一直有一支在井陉关外活动，司马相国故意安排军队一点点将他们引开。 　　而赵军骑兵自恃机动性高，又被诱饵所诱惑，果然上当。于是司马相国才能顺利创造出这次转瞬即逝的战机。 　　中山王并没有明白过来道：“相国的意思是？” 　　司马相国道：“臣的意思是，以一支援军为诱饵，诱使赵军来攻。另外再派一支军队悄悄在太行山口设伏，等赵军骑兵入瓮之后，围而歼之。” 　　中山王低头想了想道：“可是绞杀六万骑兵，即使在有利的地形内，至少要八到十万的军队才能做到。我们现在恐怕聚集不了这么多军队。” 　　司马相国作揖道：“都城目前有之前聚集来的军队加上原有守军共八万人，井陉关也有守军两万……” 　　这时灵寿主将李承雨连忙出列行礼道：“大王不可，这八万守军的任务是强化都城防卫。一旦调离我国都城就变成了一个空城。一旦有个万一……后果实在是不敢想象。” 　　司马相国则针锋相对道：“如果就这么坐视赵国攻陷井陉关，赵国就能把邯郸和晋阳（今太原）联系起来。 　　那样赵国就会国力大增而我中山则会失去三分之一的国土，这样一来我中山的灭亡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了。我们必须抓住眼下这稍纵即逝的战机，大败赵国。我中山才有存国的机会！” 　　中山王思虑再三后道：“好了！都别争了！就依从相国之计，相国你看谁领兵增援为好？又需要多少兵力。” 　　司马相国作揖道：“前军三万为诱饵，后军四万为鱼钩，另外命令井陉关守军前出配合我军围歼赵军。至于领兵的将领，臣愿领前军。” 　　中山王大惊道：“这怎么可以？相国领后军设伏就是了。” 　　司马相国拱手道：“钓大鱼必须用香饵。只有我做主将，赵军才能打消可能出现的疑虑。另外三万援军不多不少，应当足够将赵军骑兵军团全吸引过来。 　　这样一来他们就无暇攻击我们的后方了，还请大王趁此机会下令让各地援军尽快到都城汇集。这样此战即使有个万一，我们也能力保国本不失。” 　　中山王起身走到司马相国面前握着他的手道：“既然如此，寡人亲自率领后军，与相国并肩作战、同生共死！” 　　司马相国叩拜道：“多谢王上……” 　　于是司马相国带领前军白天大张旗鼓的出城前往井陉关，而中山王则在后半夜悄悄率军出城走太行山小路前往井陉关前的太行山口设伏。 　　李承雨已安排上了。封面上的女孩是钟剑心，本来想找个佩剑的形象，然而没找到。 第92章 虎落平阳的赵国边骑 　　时间回到现在，牛翦率领赵军骑兵军团一路追赶终于到达乐阳。 　　可是眼看着中山国军队已经进入山口，廉颇所部的两万骑兵却迟迟没有消息。 　　牛翦咬咬牙一算，觉得四万骑兵突袭三万步兵应该也没有太大问题。 　　于是只能一边心中抱怨着廉颇，准备回头再找他算账，一边带领现有的骑兵开始向中山国军队发起突袭。 　　这是一个喇叭形的山口，越往里越狭窄、外侧则十分宽敞。 　　里面尽头就是井陉关。中山国军队刚刚走进去不远，只觉得身后马蹄声轰鸣，震得地上的石头都开始弹跳起来。 　　司马相国回过头看了一眼——正是赵国的四万骑兵呈扇形攻击队形呼啸而来。司马相国大笑道：“天佑中山！” 　　他随后下令马上布阵。中山国军队早有准备，只见原本的纵队迅速像翅膀一样展开。 　　没等赵国骑兵接近，中山国军队已经布置好反骑兵阵型。大戟士在前、弓弩手在后，战车则在队伍最前方。 　　赵国骑兵都是弓骑兵，武器是弓弩和一把仿制的环首刀。弓弩是主要的武器，所以他们使用了扇形阵型，以尽可能发挥弓箭的威力。 　　这环首刀虽然没有齐军那么精良，不过对付青铜器军队也足够使用。 　　牛翦对中山国的从容也吃了一惊，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来一次冲锋试试看了。 　　只见赵国骑兵在距离中山国军队一百多米的地方开始射箭。 　　虽然弓箭的有效杀伤距离不过是70到100米，但是借着马匹的前进速度，弓箭也能射的更远。 　　如果在宽阔地形弓骑兵倒是能够以骚扰阵型消耗敌军。但是此时地形狭窄，赵军又处于攻势，所以只能以骑射冲锋的方式强行进攻。 　　只见万箭齐发，射向中山国的阵线。大戟士没有盾牌抵挡，大片的士兵纷纷中箭倒地。 　　虽然有战车的缓冲，但是中山国军队不像齐国新军那样经过严格训练。 　　他们也从没有经受过如此强大的骑兵集团冲击。中山国整个阵线在箭矢和骑墙的双重压力下开始动摇起来。 　　眼看双方就要撞上，牛翦高声道：“拔刀！”赵国边骑们纷纷把弓弩背在身上，从腰间拔出长刀。赵国边骑挥舞着长刀犹如潮水一般冲入中山国阵线。 　　赵军边骑试图以人数优势和马匹的冲击力击溃中山国军队。 　　一旦中山国军队的心理防线崩溃，战阵散乱甚至开始溃逃，那么就会演变成赵国骑兵的单方面屠杀。 　　眼瞅着中山国的阵线已经开始有溃散的趋势。井陉关守将吕绍文及时赶到，率领两万井陉关守军，帮助充当诱饵的中山国军队稳住了阵脚。 　　牛翦一看这情势，深知再难得手，于是下令到道：“全军撤退！” 　　机动性是骑兵的最大武器，训练有素的步兵虽然能够抵挡骑兵的冲击，但是无法追击骑兵扩大战果。 　　这也是为什么宋朝在与辽国的交锋中，明明宋朝胜率更高却依旧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这是因为步兵与骑兵交战时，步兵一旦落于下风就必然会被屠戮殆尽。而骑兵落于下风时却能从容撤退。 　　不过既然是陷阱，此时的赵国边骑就没那么容易脱身。牛翦回过身才发现，山谷的喇叭口已经被中山国的伏兵封住，而且正在快速向自己压来。 　　牛翦这才悔恨起来没有听从廉颇的建议。但是此时后悔也已经没有用了，当下的紧要之处在于尽快突围。赵国边骑们调转马头，开始向山谷外冲击。 　　然而此时的局面已经倒转，中山国士兵在中山王的带领下士气大阵，哪里那么容易被突破。 　　赵国边骑的冲锋也因加速距离过短、未能形成整齐的冲击阵型，以失败告终。 　　眼看包围圈越缩越小，没有了速度优势的赵国边骑，从凶恶的狼群转眼间就成为一群满地打转的待宰羔羊。 第93章 赵国最强战神的出世 　　就在牛翦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时，远处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 　　在遮天蔽日的尘埃中，两万赵国边骑呼啸而来。旌旗猎猎，上面大书着“赵”字和“廉”字。没错，正是廉颇引军杀到。 　　廉颇见自己的意见被拒绝后，并未与大部队汇合也并未袭击灵寿，而是远远跟着大部队。 　　为的就是在大部队被围攻时，自己能够在外围与之里应外合。 　　如此一来，自己不但能将他们解救出来，同时还能反伏击中山国军队。 　　廉颇此举正是将计就计，牛翦一见之后大喜过望高呼道：“将士们，廉颇将军到了！随我杀出去！” 　　被围的赵国骑兵士气大振，响起了阵阵欢呼声。而后他们咆哮者向中山国后军发动了猛烈进攻。廉颇所部也以扇形攻击阵型，发起了骑射冲锋。 　　中山国的后军遭到赵国边骑的前后夹击，士气迅速崩溃向两边山林逃散，赵国边骑趁机开启追杀模式。 　　一时间山谷中乱成一团，厮杀声、惨叫声、战马嘶鸣声不绝于耳。 　　司马相国和在山上观战的中山王眼见大势已去，只得收拢残兵准备退入井陉关。 　　在司马相国的指挥下，中山国军队开始交替掩护逐步退向井陉关。 　　中山国后军也依靠山林的掩护向井陉关奔逃。仗打到这个份上，赵国军队最多也就能歼灭中山国军队的一半，另外一半则将会退入井陉关，并且成为下一步赵军攻陷井陉关的重大阻碍。 　　然而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情景出现了——井陉关上飘荡着赵国的军旗！ 　　司马相国百思不得其解，他跑到禁闭城门的关城下愤怒的高喊道：“怎么回事！” 　　却见关城上出现了赵国的军队和一名青年将领，他正是——赵奢！只见赵奢笑着拱手说出了那句《三国演义》中的经典台词：“司马相国，在下赵国偏将赵奢在此恭候多时了！” 　　司马相国往后踉跄了一步，吐出一口鲜血道：“怎么可能？” 　　原来前几日情报传到赵武灵王军营中后，赵奢敏锐察觉了司马相国的阴谋，他马上禀告了赵武灵王。 　　与牛翦不同，赵武灵王相信了赵奢，他一敲桌案道：“糟糕，牛翦恐怕看不穿此计！赵奢你有什么办法么？” 　　赵奢拱手道：“请君上在军中挑选一万名善于攀登的山民出身的步兵，末将率领他们翻越太行山到井陉关后身埋伏。 　　如果牛将军没有中计，那么末将就配合牛将军一起歼灭中山国军队。 　　如果牛将军中计，那么末将就趁井陉关守军出关围攻牛将军时奇袭井陉关。 　　此外，还请君上将营中剩余的骑兵全部集合起来，从外侧营救牛将军。而且君上攻陷石邑以后还请尽快赶往井陉关，协助末将等守城！” 　　赵武灵王大喜过望道：“好！我赵国一半都是山地，从军中挑选出一万精悍山民出身的士兵不是什么问题。 　　另外营中现存骑兵大约一万，我会全部派出配合你。此战若成，中山国必成我赵国囊中之物！” 　　而后赵武灵王率领大军继续攻打石邑，赵奢则率领一万山民步兵和一万赵国边骑趁夜出营直奔井陉关。 　　在翻越了井陉关侧面的高山后，赵奢率领军队在山林中埋伏。 　　不久，他果然见到牛翦被伏击。于是他趁着井陉关守军出击的时候，突然从侧后袭击井陉关。 　　井陉关留守的不过几百名老弱病残和后勤兵，猝不及防下关城很快被攻陷。 第94章 将星璀璨，竞相争辉 　　此时赵武灵王安排的一万骑兵也赶到了，原本这些骑兵也就只够救牛翦突围而已。 　　然而此时他们加上廉颇的人马，却生生把突围战打成了歼灭战。 　　牛翦和廉颇汇合一处后，全军退出山谷重整队形，然后再次向中山国军队冲杀过来。 　　原本想包赵军饺子的中山国军队，此时反而自己成了饺子馅。 　　司马相国和中山王只能率军向山中逃跑。赵国边骑则一直追到树林边上才停下来。 　　此战中山国九万军队折损六万多人，而赵军也付出了一万多人的代价。几天后，赵武灵王也攻克石邑率领大军到达井陉关。 　　在听完将领们的战报后，赵武灵王仰天大笑道：“好！好！好！齐国得了个乐毅，而我却得了赵奢和廉颇这两个青年才俊，看来天不亡我赵国啊！” 　　副将赵与道：“君候，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进军灵寿么？” 　　赵武灵王叹了口气道：“算啦……我军连番攻城拔寨，伤亡也十分惨重。将士们疲惫不堪，连骑兵们马匹的蹄子都裂开了。 　　我军的军粮也消耗了八成。再加上中山国目前已经集结兵力沿着滹沱水布防。再打下去恐怕被其他诸侯乘虚而入。 　　看来我们是没办法一口气吃掉中山国了。马上派使者与中山王讲和，让他们割让四个邑给我们，先休战吧！反正井陉径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休整两年再战不迟。” 　　邑，是类似于县的行政单位。四个邑，大约相当于中山国三分之一的领土。 　　赵国得到了中山国滹沱水以西，包括井陉径在内的整个西南部地区。 　　至此赵国的晋阳板块终于和邯郸板块连为一体。而且赵国也新得到了大片适宜耕种的土地，赵国国力大涨。 　　与摧枯拉朽的齐灭泗上诸侯之战，和还算顺利的赵国攻伐中山之战相比，魏国攻伐陶邑和楚国攻打宋国的战争则完全陷入了攻城战。 　　宋国依凭坚城死磕，魏国和楚国分别用了两个月和三个月的时间才攻陷陶邑和商丘。 　　两国都伤亡了数万人。秦国这边面对着七雄之一的韩国也打得十分艰难。 　　宜阳是韩国过去的都城，韩国攻灭春秋小霸郑国之后才把都城迁到新郑，并在宜阳设置县。 　　所以宜阳城规格颇高，城高池坚。韩国历经申不害变法，也是七雄之一国力不弱。 　　甘茂率军围攻五个月都没打下来，战况一时间陷入焦灼。随着其他几国战事陆续平息，秦国左丞相樗里子担心有变，劝秦武王撤回大军。 　　秦武王思量许久之后只得下令让甘茂班师回朝。然而甘茂接到命令后，却给秦武王回了一封信。 　　信上只有“息壤”二字。甘茂这是提醒秦武王与自己订立的息壤之盟，于是秦武王不但不撤军，还给甘茂又调拨了五万生力军。 　　甘茂深知自己作为外来的臣子，在国内颇受排挤。此战如果苦战无功，自己的前途也算是终结了。 　　虽然眼下度过了危机，但是他面对坚城依旧一筹莫展、只能强攻。 　　这时得到秦国增兵消息的韩国也增兵宜阳。于是白起建议甘茂一边散布秦武王再次催促他班师回朝的谣言，一边对外说他自己也感觉一筹莫展、准备班师。 　　等到韩国援军到达时，甘茂果然拔营撤退。韩国将领立功心切前往追击，结果落入秦军埋伏之中损失惨重。 　　而后甘茂变卖家产奖励士卒，防御被大大削弱的宜阳城终于被攻陷。 　　此时，已经是第二年的春天。 第95章 75度酒精 　　时间回到几个月前齐国灭泗上诸侯之战后。看着那许多因为感染而截肢甚至丧命的士兵，田地这才想起来研究一下蒸馏酒的技术。 　　古代外伤的抑制感染药物包括雄黄粉、鱼腥草、金银花等，这些东西在现代医学提取其化学成分后，发现他们确实对抑制一些种类的细菌感染有一定作用。 　　但是对于外伤的清洁和初次清理，这些东西显然力不从心。 　　而75°的酒精对于细菌和病毒则几乎有着绝对的杀伤能力。 　　不过想把酒精蒸馏到这么高度数也是很难的，我国古代的蒸馏技术一般50度左右就是极限了，也就是日常生活中一般喝到的白酒的酒精度数。 　　而西方却搞出了度数高达95°的白兰地，这要得益于长脖蒸馏器的发明。 　　其实它的原理很简单，就是在酒精蒸汽冷却成液体以前先冷凝一下。 　　这时混在酒精蒸汽中沸点较高的水蒸气大部分就会冷凝并且重新回流到器皿中。 　　这个就需要在加热低度发酵酒的器皿上方，有一个非常长而且用导热性很好、耐腐蚀的材料制成的“脖子”。 　　好在此时铜的加工技术已经相当成熟，玄明聚拢了一批工匠很快的搞出来了试验品。 　　田地把它放在了济南城新建的归巢居后院，今天算是第一次弄出了蒸馏酒。羽楚将刚刚出炉的一罐酒递给田地。 　　田地将之倒入圆柱形的青铜量器后，往里倒了一些生石灰，并且把盖子盖上。 　　等到冷却下来看了看刻度后总算放下心来——酒精度数大约在70度到80度之间。 　　这是利用生石灰和水反应生成熟石灰沉淀的原理。不过考虑到干燥石灰的吸水性，所以这种方法其实比较糙。 　　田地点点头对玄明派来的名叫厉无伤的工匠道：“可以大批量生产了。把作坊建在济水河边上就行。至于原料不一定用粮食。野果甚至木屑等都可以，反正也不是给人喝的。” 　　厉无伤拱手道：“唯！” 　　田地走出归巢居后想在集市中转转看一看新都的状况，于是打发车架先行回宫，自己则带着钟剑心在市集中瞎转悠。 　　只见整个集市都焕然一新，比虽然繁华但是拥挤而脏乱的临淄强了不知多少。 　　这里是北市，天南地北的各种货物从济水上运来到此集散，正是这济南城中最热闹的集市。 　　田地光顾着抬头看两边的店铺，却不想迎面撞上了一个低着头行色匆匆的女人。 　　田地一个踉跄后退了一步低头一看，那人竟然正是从秦国来到齐国做人质的芈八子、芈月。 　　只见芈月带着她的婢女赵敏，两人都穿着麻布衣服，头发简单的用红绳扎起，身上没有任何首饰。 　　那婢女手中还拿着一个包袱，鼓鼓囊囊不知装了什么。 　　田地心中苦笑道：苏代这命令执行挺彻底啊。看起来这两位过得确实不怎么样。 　　芈月抬头看见田地一脸惊慌施礼道：“太子殿下。”还真别说，即使穿着如此朴素也挡不住芈月的绝世的风华，甚至别有一番韵味。 　　田地微微一笑，拱手施礼道：“芈夫人，您这行色匆匆是要到哪里去呀？” 　　芈月微微叹息道：“唉……这刚刚搬来济南城，住处有好些地方都要用钱，可是礼部发放的粮米俸禄一直拖欠着。于是妾身只好把家里剩下的值钱东西拿出来变卖，也好挺过这个难关。”说着说着她还抽泣了起来，当真是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第96章 田地和芈月 　　田地佯装吃惊，义愤填膺道：“哦？竟有此事？苏相这也做的太过分了！夫人莫慌，我马上就与外相说说，定会让他今天就补给你。” 　　钟剑心在背后翻着白眼心想：呵呵，你不就是始作俑者么？ 　　芈月大喜，忙施万福道：“那就多谢太子殿下了。” 　　田地忙扶起芈月道：“芈夫人客气了，让您受苦是我们齐国的失礼呀！” 　　说着田地还从袖中取出一荷包银币递给芈月道：“这里有些银铤，夫人且拿去急用，这变卖的物品就先拿回去吧。” 　　两人推辞一番之后，芈月才勉强接过荷包再拜道：“本不该受太子这般大恩，然而我们最近过得实在凄苦。来日有机会必会结草衔环以报。” 　　田地笑道：“夫人不必客气。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芈月款款一拜道：“那臣妾就不打扰太子殿下了。” 　　田地拜别芈月后颇有几分样样自得之意，感觉传说中的秦宣太后也不过如此嘛！略施小计就将其玩弄于鼓掌之中。 　　这时钟剑心却看出了田地的心思，摇摇头冷冷问道：“你玉佩呢？” 　　田地听到这一句话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于是回头看了看钟剑心。 　　钟剑心撇撇嘴，示意让田地看看腰间。田地一低头才发现——玉佩没了。玉佩是古代男子的标配装饰品，相当于前些年的手表。 　　田地顿时有点傻了。钟剑心却道：“是那位芈夫人摸走的。而且这位芈夫人显然今天精心打扮过。” 　　田地想了想，奇怪道：“没感觉啊……她今天不是素面么？”素面就是素颜。 　　钟剑心冷笑道：“你们男人当然看不出来。” 　　田地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芈月今天画的妆就是未来所谓的素颜妆。 　　看起来像是没化妆，其实只是画的很自然而已。再联想到偷玉佩这一举动，田地马上明白了——好深的套路啊……这回他算是遇上对手了，俩人互相算计。 　　摆明了芈月早就知道田地经常出入归巢居，然后故意在附近等待。 　　她为的就是创造这次“偶遇”。至于偷田地的玉佩，自然是为了将来有理由来往。 　　田地挠了挠鬓角喃喃道：“真是有点意思……这位芈夫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啊！剑心姐还是你厉害啊。” 　　钟剑心撇撇嘴道：“谁让我们都是女人呢？”然后气呼呼的以不管田地了，自顾自的往前走。 　　芈月此举摆明了要对田地动手，钟剑心自然是有些吃醋。芈月与羽楚、纯熙不同，羽楚为田地的付出大家都看在眼里，纯熙那是国家联姻也没办法，更何况钟剑心也很喜欢这个纯真的小妹妹。 　　而芈月这种以妖媚和心机接近田地的，的确令钟剑心很是反感。 　　田地看出了钟剑心在吃醋，只好跟上去一路甜言蜜语的安慰。 　　田地确实也对这芈月没什么感觉，只是单纯的觉得是一个漂亮的寡妇罢了。与之交好，也是为了以后国政着想。 　　半日之后，芈月坐在自己住处门廊下的蒲团上，悠闲的晒太阳，眼睛时不时的看一眼大门。 　　赢稷走过来行礼道：“母亲，您回来之后就一直盯着大门，您是在等什么？” 　　芈月微微一笑道：“在等人给咱们送东西。” 　　果然，这时门前响起了敲门声。芈月示意婢女赵敏去开门。赵敏到门前高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门外答道：“我们是太子府和礼部外事司的，奉太子和礼部太常孟子的命令，前来给芈夫人送一些生活用品还有拖欠的俸禄。” 　　赵敏回过头看了看芈月，芈月嘴角扬起了得意的微笑。她喝了一口水后，挑着眉毛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道：“让他们进来吧。” 　　赵敏这才打开大门道：“你们进来吧。” 第97章 根除贪污的监察制度 　　门外的人鱼贯而入。太子府和礼部外事司的差人将各自送来的物品分两边摆放。 　　礼部送的东西比较简单，无非是粮米、布匹、铜钱。都是按常例补发的质子俸禄。 　　太子府这边的东西就比较五花八门了。脂米、白面等珍贵的细粮，各种水果、鲜肉、腌肉、干肉，各种上等的布料。 　　以至于衣物、首饰、脂粉甚至是肥皂等生活用品。最后还有四个丫鬟和四个小厮。 　　太子府和礼部外事司各自呈上礼单递给婢女，赵敏转呈给芈月。 　　礼部外事司的官员上前道：“下官李轩豪，这一应的俸禄确实是迁都以来琐事甚多，一不小心拉下了。还望芈夫人赎罪。” 　　芈月看了看后，微笑着施了一个万福道：“李大人说笑了，妾身怎敢责怪大人。辛苦各位了，请回禀外相和太子，来日妾身必会登门拜谢。”她说完给婢女使了个眼色。 　　赵敏从袖中拿出上午田地给他们的银币，分别递给两边带头的人几个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各位且拿去吃酒罢。” 　　李轩豪和东宫派来的主事各自拜谢后一起退出芈月的住所。 　　芈月打发赵敏带着那些送来的婢女和小厮各自把东西收拾起来，并且安排他们的差事。 　　芈月拍拍赢稷的肩膀道：“孩子，看来以后的日子不会无聊了……好好学着吧！” 　　泗上之战结束之后，一日朝会之上孙膑正式提出了监察院改革方案。 　　当然其实这个方案依旧是田地带着陈轸、孙膑等变法派一起秘密搞出来的，由孙膑负责署名上奏。 　　历朝历代反腐败都是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宋代的高薪养廉、明代的高压治贪、清代的默认贪污到最后都以失败告终，整个官僚系统大部分时间都是一滩烂泥。 　　甚至一些廉洁、有能力的官吏也不得不以肮脏手段来为办好事、实事铺路。 　　也就有了《铁齿铜牙纪晓岚》中和珅那一番著名的救民先救官的谬论，乍听上去很有道理，其实那是官僚系统已经彻底溃烂的不得已手段。 　　虽然秦代就创立了监察御史的职位，但是除了唐代效果还算不错外，到了宋明清时代监察御史就剩下两个作用，前期作为皇帝打手恶心百官，后期作为官僚集团打手恶心皇帝。 　　基层的诸如巡河御史、巡盐御史不过是多了一张贪污的嘴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要想禁绝贪污，除了提高官员的社会地位和收入之外，监察制度必不可少。这正是标本兼治，开源节流。 　　于是，田地综合古代和现代的经验，根据实际情况创立出全新的监察院制度。 　　一方面将基层监察御史下放到郡县，级别与当地主官平级。 　　虽然他们没有权力干涉地方政务，但是有权力查看、旁听所有政务处理、账目等。 　　当然朝廷内部的御史更是可以随时监察同级各部，乃至于丞相的各项工作。 　　甚至军队中也要有监察御史的存在，也就是监军，尤其防范吃空饷、倒卖物资等传统贪污手段。 　　另一位方面，田地也深知看不见的监察才是好监察。每年都随机时间、随机人员、随机路线派御史秘密微服私访。他们随身只带一纸诏书和一方官印，走到哪查到哪。 　　这些监察御史互相之间不知道彼此，甚至很多人的路线也是交叉的。 　　所以当两个人送上来的对同一个地方调查的结果不一样的时候……那就有人要倒霉了。 　　此外监察院专门设有内院，专门监察内部人员。内院的人员、办公场所完全独立而且保密，连监察院内部都不知道他们在哪里，甚至其本身有可能就兼着普通监察御史的职务。 　　类似于现代廉政公署的L组。他们直接向御史大夫本人负责，甚至必要的时候可以绕过御史大夫直接向君王上书（比如御史大夫本人贪赃枉法。）； 　　地方的御史也会和郡县主官任期穿插着互相调换，以防呆久了被收买，并且大幅增加收买他们的风险成本和金钱成本。 　　同时为了增加专业性，御史大夫可以调用十二部任何级别的专业人员，帮助核查一些专业范畴的事务，自身机构内也有大量财会之类的专业人才。 　　而且他们不仅仅防范的是贪污，各级官员施政的政绩得失都会一一监察并上报。 　　他们的考核报告会和吏部明面上的考核相结合，互相监督、加强官员管理。 　　不出所料，这个新政公布之后，朝堂上果然一片哗然。 第98章 你想体验一下油锅里的酸爽么？ 　　田婴跪拜道：“王上，此政命一出百官就都会人人自危，这恐怕会伤了群臣们的心呐。他们会觉得大王并不信任他们，甚至可能离开我齐国，请王上不要同意……”不少旧派大臣也纷纷跪拜附和。 　　齐宣王却面色阴沉冷冷道：“内相忘了当年父王烹杀的十几个大臣了么？” 　　田婴一听此言吓得汗如雨下，语塞道：“这……” 　　当年齐威王继位后明察暗访，把贪赃枉法却靠贿赂百官得到名声的阿城大夫，以及他贿赂的官员十几个人一起仍在油锅里给炸了。自此，齐国上下风气为之一振，齐国也逐渐强大起来。 　　齐宣王提起这件事乍听上去，是表明监督百官的必要性以及自己的父王早就这么做了。 　　但是细细一品就能发现，这其实也有恐吓田婴和百官的成分——惹毛了寡人，把你也炸了！ 　　齐宣王抖足了帝王的威严，冷眼扫了一眼群臣厉声道：“寡人看此议颇为高明，此令一出我齐国上下官场风气必然为之一阵！几十年来我看你们也快忘了当年的阿城大夫了！ 　　各位也不用太过担心，今天之前的事情寡人概不追究，各自把自己屁股擦干净也就了事了。 　　但是今天之后如果寡人再发现你们并未改正或者还有贪赃枉法的举动。 　　那就休怪寡人无情了！如果有人受不了，那大可以离开齐国，我齐国不需要这样的官员！ 　　稷下学宫有的是贤才望眼欲穿的等着进入我齐国的朝廷为官！寡人忧愁的只是空闲的位置太少而已！” 　　变法派和中立派纷纷拜倒道：“谨遵王命！” 　　所谓变法，改革者必须身后站着一群新利益团体，否则根本就是空谈。 　　比如宋代的屡次失败的变法。这也是当年齐国新法开启时，田地第一步就改革官制、引进人才的原因。 　　这些新晋官吏看着田氏宗族和过去那些贵族官员，没有才干却占着高位恨得牙根直痒痒。 　　有了他们，田地才能在日后的变法中逐渐压缩旧贵族的权利。 　　然而田地会让这些新官吏成为新的既得利益集团么？那就是田地后半段变法所要做的事情了。 　　而且如今这个新政齐宣王在道义礼法上都占着上风，守旧派也只好打掉牙往肚子里吞。 　　不过这些年的新法正让守旧派一点点积压着不满，他们等待着的只是一个时机，一个能名正言顺反抗新政的时机。 　　这种得罪人的事情田地自然是不能出头，只是跟着中立派随声附和罢了。 　　散朝之后田地还特意扶起田婴道：“伯伯，您别多心，父王也是为了我们田氏的未来着想啊……您放心，回头我就去父王那帮您说一说，您放宽心哈。” 　　田婴点点头，十分感动道：“唉……好孩子啊。” 　　田地眼珠转了转道：“不过您也得说说咱们那些宗室子弟，不要太过分了，他们的收入已经不少了。细水方能长流啊……那一天我们齐国完蛋了，咱们不都得身首异处？您说对吧……” 　　田地散朝后入宫看望王后钟无艳和陪着她打理内宫的太子妃纯熙。 　　刚进王后寝宫院子大门，田地就看见钟无艳在院子里坐在椅子上，教训着宫里的几个管事的。这椅子的好处就是搬出来随时随地都能坐。 　　田地上前行礼道：“母后万安。” 　　钟无艳见田地前来笑了笑道：“你来啦。” 　　而后她扭过头虎着脸对那些宫中管事道：“你们下去吧！” 　　这些人纷纷行礼道：“唯！”之后，各自恭恭敬敬的散去。 　　钟无艳站起身，田地忙上前搀扶。钟无艳笑道：“今天怎么想着来看我啦？” 第99章 新婚燕尔撒狗粮 　　田地笑道：“母后这话说的，儿臣昏定晨省可是一日都没断过……” 　　《礼记?曲礼上》有云“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凊，昏定而晨省。” 　　昏定晨省是指早晚向父母请安，这是古代侍奉父母的标准礼节。 　　钟无艳伸出手指点点田地的脑袋道：“我还不知道你，最讨厌这种繁文缛节，每次走个过场就跑了。多长时间都不来和我亲近，今天要不是小纯熙在我这，你怕是也不愿意来吧？” 　　田地吐了吐舌头，他确实是散漫惯了，除了早晚请安、逢年过节，十天能正儿八经的来陪钟无艳三两次就算不错的了。 　　钟无艳带着田地悄悄走进屋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慢慢撩开内室珠帘的一角。屋里面正是赵纯熙正在处理宫中事务的公文、账目。 　　田地原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抓耳挠腮、满眼黑线圈的赵纯熙，却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一个沉稳认真、有板有眼的“太子妃”。 　　钟无艳笑着小声说道：“你别看她平时嘻嘻哈哈的，其实聪明着呢。什么事都是一教就会、一点就通。不过唯独是管人的时候还是有些畏手畏脚、抹不开面子，最后还得我撑着。 　　不过迁都以来，这宫中琐事繁杂，也多亏她帮我。要不我还真就忙不过来……至于管人嘛，反正你以后还有剑心和羽楚呢，我倒是也不担心。” 　　这时赵纯熙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于是抬起头看向门口，正好瞅见钟无艳和田地悄悄的偷看她。 　　到底是新婚燕尔，赵纯熙两眼放光、放下笔起身一路小碎步跑过来，抱着田地的胳膊撒娇道：“夫君……我好累啊……你帮帮我啊……” 　　其实先秦时代夫妻称呼比较文雅的是郎君和妾，不过纯熙的性情……自然是洒脱一些。 　　田地只好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好……好……” 　　田地被纯熙拉到桌案前，只见桌子上摆着竹简的账目和算筹。 　　田地皱了皱眉，心说回来后倒是还没碰到算账和数术的问题。竟然一时间把这茬忘了。 　　于是对纯熙笑道：“放心，半个月内我就有办法能让你轻松许多。” 　　赵纯熙歪着小脑袋道：“真的？”头上的步摇也跟着晃了几晃。 　　田地笑道：“当然是真的，如果我办不到就……”说着靠近赵纯熙的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 　　赵纯熙听罢满脸通红，打了田地一下道：“唉呀……羞死人！母后还在这呢！” 　　田地又在王后宫中盘桓了半日，与赵纯熙结伴归来时已经是傍晚。 　　却见东宫门口芈月打扮一新，带着婢女赵敏拎着一个食盒在等候。 　　别说，与前几日的朴素和第一次见的盛装相比，芈月今日着实是让人耳目一新。 　　橙色绸缎长裙不温不火，钗环首饰典雅而不过分做作。这正是寻常贵妇的日常打扮，甚至都不能去见贵客，然而在天生丽质的芈月身上倒是更有一番风情。 　　田地微微一笑上前拱手道：“芈夫人，您这是？” 　　芈月施了个万福道：“太子殿下，今日特来感谢太子前日相助，又给了我们那么些东西。妾身身无长物，于是做了一些楚国和秦国的点心，送来略表心意。” 　　田地寒暄道：“芈夫人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将来万一芈夫人发达了，多多关照我齐国就是了。门口风大，快快请进……” 　　芈月玉额轻点道：“多谢太子……” 第100章 惨遭家庭暴力的太子殿下 　　进入正厅，芈月看见地板上摆着的并非蒲团和矮脚桌案，而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家具。芈月和婢女颇感新奇道：“这是？” 　　田地笑道：“啊……这叫胡椅，我跪坐久了常感觉腿脚酸痛，于是试着让木匠打造出来的。夫人请坐上一试。” 　　芈月闻言点头坐下，确实非常舒适，笑道：“早闻太子奇思妙想颇多，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田地哈哈一笑，招呼婢女给芈月上了一盏蜜水。而后作揖道：“夫人稍坐，容我更衣。” 　　芈月起身施万福礼道：“太子多礼了，妾身静候就是。” 　　田地回到后堂换下沉重的朝服。芈月在大厅里东瞅瞅、西看看，看着新奇的东西确实不少，倒也感觉很有意思。 　　田地那边则在赵纯熙和钟剑心的帮助下换上了轻便的常服。 　　纯熙一边帮田地整理衣装，一边道：“这位芈夫人是干什么来的？” 　　田地挑着眉毛坏笑道：“来勾引我的呗……” 　　纯熙愣了一下，歪着脑袋道：“啊？” 　　田地拍了拍纯熙的小脸笑道：“好啦，一会儿你们就别到前面去了。你们在场人家不好发挥啊。我去会会她，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花招。” 　　钟剑心狠狠掐了田地的腰眼肉一把道：“油嘴滑舌，你还真准备收了她呀！” 　　田地疼的一呲牙，笑道：“哎呦，剑心姐！这种心机深沉的女人，我放在身边闹心还来不及呢！而且她都大了我快一轮了。 　　我不过是估计不久之后能用得着她，拉拢住倒也是必要的。你看我像是那种饥不择食、见色忘形的人么？” 　　钟剑心拉着纯熙，两人一本正经撇着嘴点头道：“不是像——就是！” 　　田地无奈的砸了砸嘴道：“好吧……既然你们这么说，那今天我就本色一把，给我准备好房间哈！” 　　“你敢！”钟剑心和纯熙一边异口同声道，一边上手照着田地腰眼和大腿这顿掐。 　　田地一边闪躲一边笑着高喊道：“救命啊……家庭暴力啊……” 　　片刻后，田地衣衫楚楚的回到大厅作揖道：“夫人久等了。” 　　芈月起身行万福道：“太子多礼了。” 　　田地挥袖道：“夫人请坐。” 　　芈月坐定后，田地也坐了下来。不过田地屁股上被狠狠掐了几把，坐下去时还是忍不住一呲牙。 　　芈月掩口一笑道：“太子新婚燕尔，倒是恩爱的很呐……” 　　田地尴尬一笑道：“啊……我这太子妃……确实是顽皮了一些。” 　　芈月从袖中拿出一块玉佩道：“那日撞见太子，在地上捡到此物，想来是太子所遗失。此行特来归还。” 　　婢女赵敏将玉佩递给田地，田地心中虽然知道是被摸走的，却不能叫芈月看出来。 　　于是依旧满脸堆笑寒暄道：“啊……多谢夫人了，我说这玉佩怎么不见了，这可是母后送给我的（才不是呢），可让我好找。” 　　而后田地尝了一口放在旁边桌案上芈月送来的点心道。”味道不错啊……酥脆可口、入口即化、甜而不腻。没想到夫人人美手也很巧啊……“ 　　芈月微微俯首道。”太子过奖了，不过是一些寻常小吃罢了。妾身出身贫寒，这些不过是应有的本领罢了。“ 　　田地笑道。”啊……对了，稷公子怎么没来？“ 　　芈月道：“啊……他呀，不愿意来，我让他在宅邸读书了。” 　　田地点头道：“稷公子那日一见果然非池中之物，我听闻秦惠文王在位时，甚至曾想立赢稷为太子？” 　　一般来说这种敏感的话题芈月应该故作推辞，然而此时她却点头道：“是啊！包括左相樗里子在内的群臣也很看好稷儿。先王甚至把我的弟弟魏冉调到了咸阳做守军主将。 　　不过后来先王考虑到立长对国政更稳妥一些，稷儿又年纪尚幼，这才改了主意。妾身猜想如果先王寿数再长一些，等稷儿长大，这王位恐怕必然会是稷儿的。” 　　芈月这一番话摆明了是在显示他们母子的实力和潜在的利用价值。 第101章 请叫我女王大人 　　田地自然是听的清楚，讨价还价嘛——既然对方叫价了，自己就得压压价才行。 　　田地笑道：“是啊！那日一见，赢稷公子确实胆识、才智一流。如果他成为秦国的王，恐怕将会是我齐国的大敌呀！” 　　这话听起来像是恭维，实际上是威吓。意思是让芈月摆正位置，告诉她：你们母子的命在我手里攥着，留不留我还没想好呢！ 　　不要着急炫耀资本，那资本可能是你们的登天阶梯，也可能是你们的催命符。 　　芈月听罢惊出一身冷汗，忙起身道：“太子说笑了，有您在我们哪敢与齐国为敌。” 　　田地忙摆出一副和善的样子道：“哎呀……夫人多心了，不必惊慌。你们二位此时在我齐国为质，恐怕也再没有机会回秦国承袭王位了吧？所以我这一说只是个假设，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这是故意贬低芈月母子的价值。芈月自然听了出来，冷笑道：“太子可听说过晋文公和齐桓公？” 　　芈月说的这两个人都是春秋五霸之一。晋文公重耳因骊姬之乱在外流亡十九年，六十一岁才在秦穆公帮助下回国继位。 　　齐桓公也曾因内乱流亡数年，而后惊险继位。但是他们两人回国后都成为了一代霸主。 　　其中晋文公因得到秦穆公的帮助，秦穆公又把自己女儿嫁给了晋文公，于是两国开始频繁联姻成为了坚固的盟友。这就是“秦晋之好”一词的来源。 　　田地点头道：“说的也对，如果夫人能有幸遇到自己的秦穆公，可一定要记得效法秦晋之好、共谋霸业啊。” 　　田地这话是告诉芈月母子要想有更大的图谋，自己愿意成为他们的秦穆公。 　　这是一个橄榄枝，同时也是一个忠告——他们只能依靠自己。 　　芈月得到田地松口，已经是大喜。她笑着点点头道：“若是如此，妾身必会结草衔环以报。” 　　田地看了看外面的天道：“哎呀呀……天色这么晚了，在下就不留夫人用膳了。” 　　芈月脸上一僵，没想到刚刚才聊的有些投机，田地却突然将逐客令下的如此干脆、不留情面。 　　这显然是田地在杀她的锐气。不过她反应倒也是极快，很自然的看了看天色笑道：“是呀，那妾身就告辞了。” 　　随后，田地将芈月送出了东宫。随着东宫大门在轰鸣声中缓缓关上，芈月脸上谦卑、温和的微笑渐渐变得诡魅起来。 　　只见她回头看着东宫的大门，用殷红的嘴唇轻轻含住雪白纤细的食指，媚笑着呻吟道：“啊……还真是一个让人欲罢不能的好男人。” 　　这，是一个攻属性爆棚的女人，勾引男人？那才不是她的作风。 　　她是一个渴望征服男人的强悍女人，用现代的话来讲，她就是所谓的——女王型人格。 　　历史上他的男人包括秦惠文王、义渠王、魏丑夫等，甚至四大公子之一的春申君都和他有过绯闻。 　　旺盛的精力和欲望使得她把持秦国朝政几十年，如果秦昭襄王再懦弱一点、平庸一点，她恐怕就会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名副其实的“女王”。 　　而能在朝堂上当着他国使臣、满朝文武讲荤段子、开快车的女人，历史上恐怕也就她一个。 　　越优秀的男人，就越能激发她的征服欲望。她与田地的几番交手，田地都靠着自己的才智和有利地位压着她打，这越发刺激了她那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变态的欲望。 　　在大门里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受到了芈月的满满恶意，田地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第102章 同运不同命的两位王者 　　田地出身工科又从军多年，本质上还是一个喜欢直来直去的人。 　　人生格言就是：能动手尽量别吵吵。 　　他和赵武灵王硬钢的时候虽然惊险，但是感觉很爽。而和芈月这种一肚子弯弯绕，说话还得猜着说的人交流，当真是十分耗费脑细胞和耐性。 　　田地回到大厅坐下来，揉了揉脑袋准备回回血。却见赵纯熙从屏风后伸了个小脑瓜出来笑道：“你俩这架势，也没感觉你想收了她呀？” 　　不得不说，这个萌哒哒的丫头确实是解压神器。田地看到她只感觉身心都轻松了，他摆摆手让赵纯熙过来。 　　赵纯熙不知道他有什么事，只好眨巴着大眼睛蹭了过来道：“什么事？” 　　田地拉过她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然后抱着她点了点她的鼻子道：“你呀，还敢偷听。” 　　这时钟剑心走了进来，正好撞见了这个暧昧的场景，一脸尴尬的干咳了一声道：“那个……晚饭好了。” 　　赵纯熙初为人妻，那时候有没有话本、电视剧可看，被田地这么一抱很是有些害羞。 　　这时被钟剑心撞见，倒好像她这个正妻在偷腥似得。她连忙红着脸站了起来。 　　田地会心一笑，起身掸了掸衣袖道：“好了，我们吃饭吧。” 　　而后突然凑到赵纯熙耳边道：“晚上好有力气造人呐。” 　　原本红着脸的赵纯熙脸更红了，跺着脚狠狠的打了田地胳膊一下。 　　钟剑心看着这不正经的两个人，也是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次日，归巢居。田地呆若木鸡道：“你说什么？” 　　羽楚抿嘴笑着再次一字一顿道：“我——有——喜——啦！” 　　田地里里外外两次人生也活了几十年了，然而当爹这件事——还真是头一回！ 　　昨天刚拿造人的事挑逗了一下太子妃赵纯熙，今天老天爷就拿这件事调戏了一下田地。这还真是有点因果报应的意味，虽说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田地一时有点语无伦次，道：“那个……这个……” 　　羽楚歪着脑袋笑道：“你不高兴么？” 　　由于自己未加冠之前，羽楚的身份多少有些尴尬。所以每每和羽楚缠绵，田地都是掐着羽楚的安全期。这个惊喜确实来的有点……惊喜。 　　田地笑着握住羽楚的双手，又高兴又紧张，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高兴！当然高兴！高兴的我有些不知道怎么高兴才好了。” 　　羽楚坐在床榻上看着这个平时时而嘻嘻哈哈、时而刚猛果决，却从不知如何表达自己感情的男人，欣慰的笑了，笑的那么开心。 　　田地松开羽楚，一边在屋子里转圈一边盘算道：“既然有了身孕，那就必须得尽快给你补个名分了。我马上和母后商量一下，选个吉日接你进宫。” 　　羽楚看着这个手足无措的男人微笑道：“那归巢居怎么办。” 　　田地点点头道：“对……对……归巢居……归巢居……这样你挑一个信得过的人接手归巢居。情报嘛，就让他以报账的名义按时传递到你这来。” 　　羽楚满眼爱意的笑着点点头道：“好……听你的……” 　　好一会儿之后，田地才算消化掉这件事情。蹲在羽楚的面前，握着羽楚的手满脸都是幸福的笑意。 　　次日，田地进宫禀报了王后钟无艳和齐宣王，二人皆是大喜。 　　（战国时代民风开放的很，未婚先孕根本不是个事儿。更何况满天下都知道羽楚是田地的女人。） 　　不久后，羽楚就被加封为太子嫔，进入田地的东宫中。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田地刚开始还真有点担心羽楚和赵纯熙、钟剑心如何相处。 　　没想到钟剑心完完全全把羽楚当成了弟妹兼女主人照顾，这个面面俱到啊……搞得羽楚很是有些哭笑不得。 　　而赵纯熙这个没心没肺的，似乎完全没把这件事当回事，反倒是欢喜的很。 　　不过赵纯熙倒是的确没有担心的必要，她的主母的位置田地肯定是不会碰的，哪怕天塌下来田地也会扛住。 　　这一点所有了解田地的人心里都有数，而他后来面对艰难考验时的行动，也确实验证了人们的猜测。 　　但是赵国邯郸城中，赵武灵王这边后宫就没这么安稳了。赵武灵王的宠姬吴娃孟姚诞下了一个男婴，赵武灵王大喜之下废掉了韩氏的君后之位和赵章的世子之位，改立孟姚为君后、其子赵何为世子。 　　韩氏贤惠非常并无过错。赵章也自幼英勇而且聪敏，颇有赵武灵王少年时的风采。 　　赵武灵王本来极为喜爱他，每每出征都带之从军。赵章也不负重望，很受国人和大臣们的肯定，地位超然已有储君的态势。 　　如今他们母子骤然被废，大臣中颇有非议。赵武灵王也颇为头疼，于是召见一直没有表明态度的苏秦道：“爱卿，你对寡人另立君后和太子之事怎么看？” 　　苏秦拱手道：“这是君候的家事，君候的决定无需他人置喙。如果您实在舍不得其中一方，日后封他一个大大的封地作为补偿就是了。” 　　赵武灵王大喜道：“爱卿果然一语中的，解除了寡人的难题。” 　　而年少的赵章虽然心中不满，却暗自将这份不满压制了下来，依旧十分孝顺的服侍赵武灵王，对于弟弟赵何表面上也颇为亲近、照顾。 　　这一切进一步大大加深了赵武灵王的愧疚感。而这，正是苏秦所期望的。 　　安置好羽楚，田地的心情大好。也开始着手研究给纯熙减轻负担。 　　田地需要解决三个问题：书写工具、计算工具和记账方法。造纸术田地回来后一直想试试，然而一直没抽出时间来。 　　纸的好处是重量比竹简轻，价格比绢帛便宜，缺点是不耐保存。 　　这也是纸一直到隋唐才完全取代竹简的原因。不过纸有一个优点无法替代，那就是印刷性。 　　有了纸才能有印刷，有印刷才能将书籍的成本大幅降低。书籍成本降低了全民的教育程度才能提高。 　　而教育程度的提高将会大幅推进社会的进步。实际上，识字的过程其实就是思维训练，虽然不排除一些天赋异禀的人不识字依旧很聪明，但是识字的人逻辑往往更加缜密、思维更加活跃。 　　可以说纸，是社会发展裂变反应的催化剂。它的意义在于让知识不再是社会上层的专利，而下层人群的觉醒将大大提高社会的活力。它的意义甚至可以和互联网的诞生相媲美。 　　从秦汉的贵族政治到士族政治，到后来魏晋的士族政治到门阀政治，再到唐宋的门阀政治到士人政治，最后到明清的平民政治。 　　这一切都是随着纸张和印刷术的普及而发生的，它们让知识变得廉价、普及。 　　可以说人类的历史就是一层层下层人群逐渐解放的过程，下层人遭到压抑、上升通道被剥夺，整个社会就会陷入停滞乃至于动乱。 　　（比如欧洲全民文盲的中世纪，我国历朝历代的后期。） 　　而明清的失败就在于，在一个全民读书的时代，却通过八股文愚民而治，结果把全民都培养成了满嘴礼仪道德，心中却没有一点进取精神的书呆子、麻木者。 　　失去了下层人群向上的原动力，上层人群又成为既得利益者墨守成规，那一个国家就成了一潭死水、一颗枯木，一碰也就散架了。 第103章 齐国新法的决战时刻 　　纸的制造很简单，把作物秸秆或者芦苇杆等煮烂，然后加入生石灰。 　　生石灰会与水形成氢氧化钙，它能够把植物中的胶质脱除并且漂白植物纤维。 　　然后把植物纤维捞出、捶打成纸浆。把纸浆溶于水后，再用类似于竹席的捞纸器将纸浆捞出成薄膜，晒干后就是纸了。 　　说起来容易，其实每一步都需要有纯熟的技巧。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熟练的工人嘛没有培养就是了。 　　计算工具上，算盘比算筹还是先进的多了。不过珠算法田地因为在未来年纪比较大，所以根本没学过，只是知道个大概。 　　所以也只能把算盘造出来后甩给玄明，让他找人按照算筹的方法看看能不能研究出来。 　　万万没想到的是用惯了算筹的古代算学家，倒是很快研究出了算盘的用法，很是让田地惊讶了一下。 　　于是他赶紧让人教纯熙去了，又在稷下学宫开课传授学子们使用方法。 　　很快这种方法就在朝廷内部的工部、商部等需要大规模计算的部门推广开来。 　　记账方法田地倒是还算知道一二，毕竟他在未来是学工程的，而学工程就绕不开工程造价。 　　复式记账法则是工程造价必须了解的一环。虽然只是很浅显的，但是在古代算算账也足够用了。 　　不过复式记账法的前提是你的有足够大的纪录载体，比如绢帛和纸。 　　复式记账法其实原理很简单。就是把原本单列的流水账，分割成一进一出两个部分，后面再添加这一进一出的结果，也就是结余和欠账两项。 　　这种记账方法能够让人清楚的知道自己总共进了多少钱、出了多少钱、花在哪里、结余多少。再深究那就是会计们的领域了，这里不再多做解释。 　　纸张造出来之后，田地以约莫现代A4纸的大小裁剪、装订，然后以雕版印上记账的格子。 　　除了供宫中账目使用，田地自然依旧照例推向市场大赚了一笔。 　　不久之后，田地将造纸和雕版制造技术散布出去，很快书籍印刷业就开始兴盛起来。稷下学宫的贫寒学子们尤为兴奋。 　　不过纯熙却似乎依旧扁着嘴高兴不起来，她拉着田地的袖子撒娇道：“管理宫中事务太难啦……你帮帮我嘛……” 　　田地弹了她一个脑瓜崩道：“好啦！这点事就难住你啦！不行，你必须的把这一摊接下来才行。你可是未来的中宫之主啊！ 　　等你等熟悉了，我让剑心姐和羽楚帮你分担一下倒也无妨。不过你眼下必须得先举重若轻才行，而后才能举轻若重。明白了么？” 　　纯熙只好撅着嘴悻悻道：“好吧……” 　　其实纯熙正如她的名字“伟大的光明”一样，骨子里是一个十分坚强的女孩儿。 　　她对田地这番撒娇倒不是她真的害怕辛苦，只不过是出于对田地的依恋，想得到田地的关心和注意罢了。 　　而她刚强的那一面则将会随着年龄和经历的增长，逐渐显现出来。 　　今年的冬至选士大考依旧选拔出不少人才，他们主要被充实到监察院的内部，监察体系迅速运转起来。 　　不少人浮于事的官员被陆续罢免，其中就包括了很多田氏宗室子弟。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立春这一天的朝会，所有变法派的官员都十分精神。因为他们清楚，这一天将会是齐国变法的决战时刻。 　　齐宣王上殿后立刻问道：“孙膑先生，新军扩充进行的怎么样了？” 　　孙膑破例缓慢起身道：“大王，新军扩充并不顺利。” 　　齐宣王奇怪道：“哦？吞灭泗上诸侯之后我齐国人口应该在七百万上下，怎么连三十二万新军都凑不出来？” 　　孙膑道：“启禀大王，这七百万人口中很多都居住在各位封君的封地上，他们只听从封君的指派。所以无法成为我齐国的兵源。” 　　朝会一开始，变法派就以征兵为导火索将矛头直指封君。封地最大的大农令孟尝君田文当即就坐不住了，他起身道：“军师所言差矣，我齐国大王直属的人口应有五百万之巨，又怎么会凑不出区区三十二万新军？” 　　孙膑笑道：“孟尝君所言甚是，然而那只是寻常军队的征兵方法。王军新军乃是常备军，为了维持其运转，二十抽一乃是稳妥的做法。 　　毕竟我齐国还有府军需要供给。一旦抽丁过多，生产就会受到影响，国家的负担也会加重。所以组建三十二万新军，非六百五十万人口不可。” 　　田文冷笑道：“军师莫不是想收回我齐国封君们的土地不成？那可是我田氏先祖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功勋！” 　　朝堂上田氏宗族一片附和，只有田婴和匡章各怀心思、一言不发。 　　孙膑拄着拐杖俯首道：“孟尝君多虑了，老夫之意只是希望能解散各位封君的私兵，将各位封君封地上的人口纳入到征兵范围里来。各位封地上的税赋，自然依旧由各位封君享有。” 　　还未等田文答话，陈轸却插话道：“孙先生所言差矣！征兵必须要有地方官员的配合才行。如果封地的官员是封君们的人，那他们为了封君们的利益，必然会想尽办法瞒报户口、妨碍征兵。所以各位封君封地的官员的任命和管辖，也需要收归王庭才是。” 　　孙膑和陈轸的一唱一和，很清晰的表达了这一步变法的根本目的—— 　　收回封君对封地的治理权和私家军队拥有权。田地希望以此来凝聚起国家力量。 　　他的目的不仅仅是编练精锐的常备王军，也希望借此将府军也纳入新军制度中来。 　　毕竟将来的灭国大战不是二三十万王军就能单独担负的，府军的力量不容忽视。 　　田文声泪俱下向齐宣王跪拜道：“王上，我田氏祖先本是陈国逃亡的公子，从养马官做起一步步爬到齐国的王族。 　　靠的是什么？靠的是我田氏上下一心呐！您就这样任由这些外人摆布，而将我田氏的宗亲们弃之不顾么？”朝堂上不少田氏宗族子弟也纷纷跟着田文跪下哭诉。 　　这正是齐国的死结。田氏依靠宗族势力才一步步排除异己，把齐国从姜氏手中抢了过来。 　　所以一开始，齐国的王权就不是齐王一个人的，而是田氏共享的。 　　田氏宗族也因此一直把持着齐国的军政大权。这一弊政，阻碍着真正有才华的人来治理齐国。 　　现如今田婴、田文的才干尚足可以担起丞相的重任，可是谁能保证他们之后的继任者也有这样的才干。 　　再者说田婴和田文也只能称得上称职，论真才实学依旧比不上陈轸、苏代更别提乐毅、田单等人。 第104章 宗室们的反弹 　　齐宣王面对孟尝君和宗室们的哭诉却依旧一脸和善笑道：“诶……文儿，你这是什么话？孙膑先生只是想要解散你们的私兵而已。你们怎么这么大反应？ 　　这齐国是我们田氏的，寡人又怎么会弃你们于不顾呢？ 　　只是寡人好奇呀——你们这么执着的把持着私兵是为何？难不成有什么别的想法么？” 　　齐宣王这句话正中田氏宗族的软肋。宗族权势无非两个，一个是朝廷里的权势，一个是地方上的权势。 　　朝廷里的权势齐宣王和田地一直没碰，只是不断扩大官员队伍、强化分权，一点点稀释着宗族的权力。 　　这也是这些年变法宗族一直没有太大反对声音的根本原因。 　　宗族明明知道自己的权力被稀释了，偏偏找不出一点闹事的由头。 　　地方上的权势就是封地这种国中之国的治理权。有自己的领地，就能有自己的兵，有了兵那么谁想动自己就得琢磨琢磨了。 　　退一万步，逃到自己封地里也是可以的。这说白了就是拥兵自重！ 　　历史上田文被齐国驱逐之后，就是逃到了自己的封地“薛”。 　　然后他拥兵自重、从齐国独立出来，后来还怂恿各国攻伐齐国。 　　然而拥兵自重，乃是为臣子的大忌。就算这是心照不宣的事实，说出来那也就是等于找死！ 　　田文一听话锋不对，忙道：“王上，我们田氏的权力自然是为了我们田氏的权威呀！否则岂不是又会重走晋国的老路？” 　　赵魏韩三家瓜分晋国、齐国田氏取代姜氏，都是臣子权力膨胀而公室权力萎缩的结果。 　　田地其实早就提防着这一点，不过目前还是必须依靠氏族削弱田氏宗族的权力。对于这一说辞，田地和孙膑等变法派早有准备。 　　只见齐宣王不以为然的缓缓道：“我田氏的权威？如今田婴兄长为国相、匡章弟弟为大将军，田单执掌着龙骧卫。 　　田触、田达、田威也都掌握着一师之军，此次扩军后更是都能执掌一军之力。 　　你田文也掌握着我齐国的经济命脉，朝中许多要害职位也都由我田氏宗族担任着。 　　如此声威，你难道还觉得无法维持我田氏的权威？还是你觉得你们必须要留着自己的私兵以便和王庭分庭抗礼不成！” 　　说到最后，齐宣王的语气越发严厉。一直沉默的田婴终于缓缓抬起了头，他扫视着这个熟悉而陌生的王庭。 　　不知不觉中整个王庭中，已经站满了来自天下各国的俊才们，这个王庭早已不是田氏掌中之物。 　　寥寥几位跪在大厅中的宗族子弟，在这满朝文武冷漠的眼神中显得那么可笑甚至……可怜。 　　齐宣王已经摆明了要推动这项新法的实施。然而匡章却依旧保持着沉默。 　　他不说话，田单、田威、田触等田氏在军中的将领也不敢说话。 　　田婴知道，虽然田氏在朝堂中依旧举足轻重，但是齐王背后的士族们的势力也足以和田氏分庭抗礼。 　　他必须争取时间来统一田氏宗族内部成员们的意识和态度，尤其是以匡章为首的军方的态度。 　　他出列向齐宣王俯首作揖道：“大王，此事来得突然，臣恬为族内宗政，恳请大王给臣一些时间。臣会尽快说服族人，给王上一个满意的答复。” 　　田地也趁机出列道：“父王，此事确实需要慢慢劝导各位宗族成员，急则生变。我相信既然婴伯伯如此承诺，以他的威望和才干很快就能说服族内各位宗亲以大局为重。” 　　齐宣王勉强点头道：“好吧！不过此事尽快。此次扩军目标是保证王军有六个步兵军、八个骑兵师合计三十二万人的规模。 　　府军也需要重新编练，军功制度和王军一致。当然，府军没有军饷和免除赋税的优惠，军备的补充也位居王军之后。 　　另外寡人准备改大将军府为大元帅府，元帅府下设征西、平南、定北三大将军。 　　分别由乐毅、声子、剧辛担任。三大将军各统领两个步兵军和两个骑兵师，剩余两个骑兵师直属元帅府，酌情调拨。 　　每位将军的辖区都是两个郡，定北将军辖区为右北平、渔阳，征西将军辖区为广阳、河间，平南将军辖区为东胶、琅玡。临淄和济北则直属元帅府。此外以后辖区内府兵也划归各位将军调拨。” 　　这项制度是仿照现代军区制度建立，能够有效提高指挥效率和物资调拨效率。 　　此外三大将军属地隔几年就会调换一次，以防止其拥兵自重。 　　而把军权从地方权力中剥离出来，也避免了地方官吏上马治军、下马治民容易横行一方、贪赃枉法等等负面现象。 　　次日，田婴在府邸内召集田氏宗亲商议新法之事。田婴和匡章位居上座，其他有头有脸的宗亲也都到齐了，唯独田单是旁支又是孙膑弟子并未被邀请。 　　田婴扫视了一眼大厅道：“都说说吧，大王的新法我们该如何应对？是配合还是反对，反对的话又如何反对？” 　　田文起身向众人行礼道：“父亲，各位宗族长辈、兄弟。王上和孙膑此举很明显是想要排除掉我田氏的权力，让田氏的齐国今后变成王上一人的齐国。这绝对不能允许，所以我主张——坚决反对。” 　　田触点头道：“文哥说的也有道理，但是王上明显心意已绝，我们如何让他回心转意呢？” 　　厅内宗亲们纷纷窃窃私语点头道：“是啊……是啊……” 　　这时，坐在末位的一个年轻人开口了，他起身施礼道：“为今之计只有兵谏！这齐国是我田氏的，王上只不过是我们田氏的代表，我们能拥戴他自然也能拥戴别人！” 　　说话的名叫田甲，之前在归巢居中调戏羽楚，被羽楚教训后又被田地羞辱。 　　自那之后他就一直在寻找飞黄腾达和报复田地的机会。如今他是府军的一员裨将，麾下有一个旅的兵力。 　　田婴大怒道：“住口！如此大逆不道之语怎敢说出口！而且宫中有龙骧卫守护，新军各部没有王上手令和大将军的虎符也无法调动。你拿什么兵谏！” 　　说罢，他转头对匡章道：“章弟，你的意思呢？” 　　匡章冷哼一声道：“婴大哥不必假惺惺的。有话直说——你的意思是让我调兵兵谏王上么？呵呵，我看大哥你是昏了头了吧？兵谏？说的好听，不过是想换个王上罢了。以您的意思应该换谁？换成你么？” 第105章 国之柱石、名将匡章 　　田甲冷哼道：“章叔叔，小侄看未尝不可！太子地虽然这件事貌似站在我们这边，但是谁都知道他和变法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就算把他推上去了，也无法阻止新法的推行。不如让婴伯父出头，担任新王！彻底废除新法！” 　　匡章两眼放出寒光正要发作，却见他的儿子田威猛地站起来一脚踹翻自己面前的桌案，然后拔出腰间的环首刀狠狠插在上面道：“放屁！你田甲要是敢打大王和太子的主意，我田威今天在这就剁了你！” 　　田甲吓得一个激灵往后退了几步。田威这才回过头向众人作揖道：“我田威自小的性格大家都是知道的，向来直来直去惯了。今天我有话就直说了，自新法推行以来我齐国国力日盛是有目共睹的。 　　太子也曾带领我等许下“创伟业、名千秋”的誓言。我田威只承认一个人成为未来的齐王，那就是太子殿下。 　　新法的事我不懂，但是谁敢因此兴动兵革，先问问我田威和麾下虎贲骑手中的环首刀！” 　　因在灭鲁的泗水之战中战功卓著，田威麾下的骑兵师被赐名为虎贲，这是继龙骧卫后第二个被赐名的军队。 　　而且所赐的名字是与龙对应的虎，这可以说是无上的荣耀。 　　匡章见到儿子的举动，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终于开口缓缓道：“各位还记得十五年前的桑丘之战么？当年秦军跨越千里远征我齐国，在桑丘被我用计击败。 　　你们知道的是我因此战一战成名，然而你们不知道的是秦国士卒的悍勇给我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 　　当时秦军即使身陷重围，依旧能以一人换取我齐军两人的性命。 　　我几乎难以想象，将来我们如何与秦国正面交锋。以计策取胜一次可以、两次可以，然而要长期作战军队就必须有实打实的战力。 　　从那时起我就苦思冥想如何提高我齐军的战力，可是一直没有答案。 　　直到孙膑先生归来之后建立新军。在泗水之战中我看到了我齐军脱胎换骨一般的战力，我才明白新法和新军的威力。 　　自那时起我就坚定了一个想法，新法才是我齐国能在这大争之世中存活下去的唯一方法。 　　不坚持新法，我齐国和田氏终有一日会在秦国的铁蹄下灰飞烟灭。 　　而且我也肯定，大王此举并非是想将我田氏宗亲赶尽杀绝。 　　他只是想将齐国所有国力都凝聚起来。至于军权，现如今我田氏的军权其实也已经足够威慑宵小了。 　　各位何必又执着封地呢？你们缺钱财么？却权势么？你们不过是想着来日违法犯纪能有一个避风港罢了。” 　　匡章不愧为国之柱石。他是身经百战之人，曾经和各国精锐屡次交锋。 　　所以他清楚的知道齐国的短板和那种军力不济的无力感。他也因此是最为深切体会到齐国所面临危机的人，所以他坚定的站在了变法派的一边。 　　田文拱手道：“章叔，您未免太乐观了吧？昨日大王宣布成立四大将军府，将你升为元帅。表面上您的地位不变，实际上却将您架空了。以您的聪慧会看不出来？” 　　匡章笑道：“功高震主本就是臣子大忌。变法之前我几乎掌握着齐国所有军队。可以说如果没有新法，我也会想办法削弱我自己的权威。 　　主弱而臣强，乃是国家动乱的祸根。我没有异心，却不代表我的继任者就一定没有异心。 　　齐国是我田氏的齐国，如何维护好齐国的利益才是我们田氏族人的使命。 　　不要只看着自己家里的那点蝇头小利。齐国强我田氏才能强，一半樱桃和四分之一的桃子哪个大你们总能分清吧？” 　　田文道：“您的意思是不同意兵谏了？” 　　匡章面色冷峻，冷哼道：“不只是不同意，而是谁胆敢掀动内乱，我匡章第一个砍了他！看在同族的面子上，今天的事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我也劝你们打消这个念头。 　　否则休怪我不念同族之情！我近日就会将封地的治理权交还王庭，我希望你们也能和我一样做。 　　田婴大哥，我也希望你收收心，你的才能当个相国没什么问题，当君王？你还没那个器量！奢求与自己器量不匹配的东西，只会给自己招来祸患！” 　　他说罢起身挥袖离去，他的身后田威、田触、田达等王军将领也纷纷跟着走了出去。 　　待他们走远后，田文拱手问田婴道：“父亲您看……” 　　田婴叹息道：“你们真是……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呢？兵谏之事不可再提，我们都必须忠于大王！ 　　而且正如章弟所说，我没那个器量。至于收回封地治理权和解散私兵，大王那边我先挡着，多少能拖延一些时日。我们再慢慢想办法劝大王收回成命。” 　　话虽如此，待众人散去后，田婴又召集了宗室中的一些人，秘密的谈了许久。 　　因其屏退了所有下人，所以没人知道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 　　宗室密会后，田婴一直拖延着时日。齐宣王每每问起，田婴都以说服宗室需要时间唐托。 　　田婴在宗室内威望颇高，齐宣王也只好先忍着，只等来年开春再做筹划。 　　此时正值隆冬时节，羽楚开始有一些显怀了。田地为了她的健康着想，将内内外外的窗纱都换成了玻璃。 　　田地在另一世是理工出身又因是古代穿越过去的，所以对于这些科普类的杂学很是痴迷。 　　虽说比不上专业工程师和科学家，但是所有科学门类都有涉猎。 　　所以烧砖、炼钢、做肥皂、做玻璃等等的理论对于他其实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过理论毕竟是理论，把东西做出来，还需要工匠的技艺以及很多琐碎的附属工艺。 　　以玻璃为例，烧制玻璃熔浆其实很简单，两成碳酸钙，一成小苏打，七成二氧化硅就行了。 　　碳酸钙石灰石里就有，然而要磨成所需的粉末则必须要工业研磨机才能做到。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以贝壳为原料研磨。 　　小苏打则是将海藻灰加水溶解、过滤后结晶得到。二氧化硅就更简单了，石英砂到河边采集遍地都是。 　　问题是出在生产工艺上。 第106章 秦武王问鼎天下 　　问题一个是出在冷却上，要做出现代玻璃那样的轻薄的平面玻璃，必须均匀、缓慢的冷却。 　　否则脆弱的大块平面玻璃会因热胀冷缩碎裂。所以玻璃做出来后要保温逐渐冷却。 　　其二是玻璃的颜色。由于使用的原料都并不是工业制造的纯净原料，所以产出的玻璃都泛着浅浅的绿色（这是因为原料里的铁没有祛除）。 　　很多梦想着穿越的人都幻想着能在古代做出很多现代的东西。 　　其实其中很多是不合实际的。即使是古代，先秦与宋代与明清，社会基层的工艺水平都是不一样的。 　　很多东西如果不是相应的从业人员，即使知道主要原理也是做不出来的。比如火药中硝的提纯。 　　不过即使玻璃的通明度没有现代玻璃那么好，作为窗户也是比窗纱进步的多了。 　　无论是采光还是保温都不是一个级别的。为了加强保温效果，田地特意安排在窗户内外各贴了一层玻璃，两层玻璃的夹层能够提供很好的保温效果。 　　而且借助玻璃，田地在郊外建立了很多温室，使得东宫内即使隆冬季节也能吃上新鲜的蔬菜。 　　自己享福自然也不能忘了父母。齐宣王和钟无艳的宫中也都换上了玻璃，两位看着明亮、温暖的屋子都十分高兴。 　　不时的将田地夫妻都唤入宫中以尽天伦之乐。钟无艳更是经常一只手拉着纯熙，一只手拉着羽楚笑的合不拢嘴。 　　田地一家人日子过得其乐融融，齐国内外却依旧是暗潮汹涌。 　　公元前309年春，秦武王赢荡率领大军和文武大臣到达宜阳。 　　甘茂率军出城迎接，叩拜道：“臣不辱使命，终于为大王攻下了宜阳！” 　　秦武王大喜，拉着甘茂的手，对着群臣高声道：“我秦国自献公二十一年首次东进起（公元前364年），历经寡人祖父孝公商鞅之变法，父王惠文王公孙衍、张仪之纵横，至今日已有五十有六之载。 　　到今日，我秦国终于真正的踏出了函谷关！我秦国右相甘茂之功业必会永远刻在我秦国的青史之上！” 　　三军和群臣山呼道：“吾王万年！大秦万年！吾王万年！” 　　在三军和群臣的欢呼中，秦武王拉着甘茂共乘一车进入宜阳。 　　稍事休整后，秦武王踌躇满志前往周王几“朝拜”。他此行的目的正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成为这天下唯一且永远的霸王——直到将天下全部收入囊中。 　　那时，他再逼迫天子禅让，就能顺理成章的成为新的天子。几百年后，曹操父子就是这么干的。 　　数日之后，秦武王在洛阳周王宫见到了此时的周天子姬延，而秦武王的背后就是当年大禹所铸造的九鼎。 　　周天子虽然如今只剩下一座王宫翻身无望，却是一个硬骨头的人。他巍然道：“秦王此来，意欲何为？” 　　秦武王故作谦恭之态，作揖道：“天子容禀。数百年前，周天子受到西戎的侵扰而不得已将周王几从镐京东迁到洛邑。并且将周王几故地封给了我秦国的先祖秦襄公。 　　如今秦国历经数百年血战，终于降服了西戎群族。现在的周王几故地，已经是一片安宁、繁华之地。 　　寡人此来，为的就是实现先祖的诺言迁徙九鼎与天子重回故地！以帮助天子摆脱这数百年各诸侯国的不敬和侵扰！” 　　周天子哈哈大笑道：“没想到啊！被诸侯讥笑为虎狼之国、蛮夷之邦的秦国竟然还有如此大义！秦王的美意寡人心领了，不过寡人在这洛邑住习惯了，就不劳秦王费心了！” 　　秦武王冷笑着心想：敬酒不吃吃罚酒！他走近周王道：“天子竟然甘心承受诸侯的胁迫，也不愿意接受秦国的保护？” 　　周天子冷笑道：“保护？哼哼！只怕是寡人一进秦国，就成了秦王的掌中之物。到时候寡人必须说秦王让寡人说的话，做秦王让寡人做的事。与其那样，寡人还不如就在这洛邑老老实实呆着！” 　　秦武王左右踱步了两圈，然后穆然满脸杀气看着周天子道：“天子竟然如此固执？莫非要逼迫寡人用强不成？” 　　周天子微微一笑道：“秦王且看你身后的九鼎。当年大禹因治水之功受天下爱戴，天下纷纷进贡铜器。 　　大禹于是将那些铜器铸成这九鼎传于夏启，后夏桀祸乱天下，这九鼎就到了商汤的手中。 　　而后商纣又失德于天下，于是寡人的先祖周武王起兵伐纣，这九鼎就又到了我周王室的手中。 　　三百年前，楚庄王称霸一时，曾经也想和秦王做同样的事情。 　　当年周王室的大臣王孙满曾经对楚庄王说：统治天下在乎德而不在乎鼎。如果天子有德，鼎虽小却重得难以转移； 　　如果天子无德，鼎虽大却是轻而易举。周朝的国运还未完，鼎的轻重是不可以问的。 　　三百年过去了，如今寡人依旧以当年王孙满的话再次询问秦王：您觉得以暴力使得天下屈服的秦国，如今真的拥有了询问九鼎轻重的德行了么？” 　　周天子此言乃是讥讽秦国徒有国力却没有德行，以武力压迫诸侯臣服，就算逞一时之能，也难以长久威服天下。 　　周天子此言可以说一语成谶，秦国迷信暴力的结果就是一统天下后二世而亡。正如《道德经》中所言：过刚者易折！ 　　而这话很明显无法说服秦国历代君王中最痴迷武力的秦武王。 　　秦武王一只手扶着九鼎之一，一边斜眼看着周天子道：“天子是说以寡人的德行，无法举得起这九鼎？” 　　周天子面无表情冷冷道：“秦王自己的德行，自己清楚！” 　　秦武王扬天大笑道：“好！寡人今天就让天子见识一下，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所谓德行？不值一提！” 　　秦武王喜好勇力，所以他有一个业余爱好——举重。为此他还搜罗了三个大力士——任鄙、乌获、孟贲。 　　其中孟贲自齐国投奔而来，是三人中武力最高的人，也是当世屈指可数的大宗师之一，擅长使用一柄流星锤。另外两人也都有九阶上的身手。 　　秦武王挥挥手叫来孟贲道：“你看这鼎寡人能举动么？” 第107章 武王之死与各方的抉择 　　孟贲上前以肩膀顶了几下这九鼎中的“龙纹赤鼎”，而后拱手道：“大王，此鼎一千斤上下。而大王曾经最好的记录是九百五十斤，想要举起它怕是有些费力，不过挑战一下倒也未尝不可！” 　　秦国一斤因有量具文物出土所以有很准确的数字，那就是253克。 　　所以秦朝的一千斤也就是现代的两百五十公斤左右。现代举重的世界记录，挺举是263公斤，抓举214公斤。不过鼎的形状和杠铃不同，所以只能作为参考。 　　这时跟着秦武王的甘茂大惊失色道：“大王，万万不可呀！这太危险了！” 　　秦武王笑道：“老师多虑了，你没听到么，寡人平日最好的记录与这鼎也只有一线之差而已。就算寡人举不起来，那么寡人放下它就是，没什么危险的！” 　　甘茂仍旧不死心，继续劝谏道：“可是……” 　　秦武王却厉声喝止道：“好了！寡人心意已决！不必再劝！” 　　其实秦武王心中也大致有底，自己举起来那自然是震惊天下、名垂青史，如果举不起来大不了放下让孟贲举。自己的臣子举起来也算是自己举起来了。 　　不过好胜的秦武王其实更想的是自己举起来，好在周天子的脸上狠狠打上一巴掌。自己的这一身力气也算是没白练。 　　只见身形高大魁梧的秦武王，围着龙纹赤鼎转了几圈，然后用肩膀顶了几下试了试重量。 　　举鼎他倒也算是经验丰富，不过那些鼎都没有眼下的这个龙纹赤鼎这么大罢了。 　　试探之后，孟贲递给秦武王一袋贝壳粉，也就是碳酸钙粉末，这能够帮助吸收手中的汗液。 　　秦武王用贝壳粉擦手之后，一只手握着龙纹赤鼎的耳，一手顶住大鼎的底部。 　　只见他屏住呼吸，咬牙较劲道：“嗨……” 　　在数百人的注视之下，那千斤的大鼎竟然真的渐渐被他举了起来，直到被举过头顶。秦国君臣纷纷叩拜山呼道：“吾王威武！” 　　而周天子则往后踉跄了一步，直到被身后的大臣扶住，只见他面色惨白道：“世上竟然真有如此神力之人！” 　　秦武王心中也是狂喜，只见他满脸憋得透红，却依旧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而孟贲看着高举大鼎的秦武王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变故骤然降临，这大鼎有四个足、上口又是空的，所以自然是头轻、脚重。 　　此时它被秦武王横举起来，所以秦武王的两只手受力并不均衡。 　　只见秦武王托着大鼎底部的那只手一个打滑，整个大鼎就这样突然落了下来。 　　在场众人大惊失色，秦武王也不愧是九阶上的武者、反应神速。 　　只见他一侧身，大鼎总算是没直接砸到身上，然而他的一只腿却是没有来得及退出来。 　　鼎的上半部就这么重重的砸到了秦武王的膝盖上，将整个小腿瞬间被砸的血肉模糊。 　　如此重伤所带来的疼痛可想而知，秦武王却愣是没喊出来，只是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秦国君臣慌忙围了过来，甘茂扶着秦武王坐起来高声道：“快叫医者前来！” 　　却见秦武王忍者剧痛指着自己面前的人高声道：“滚开！” 　　众人连忙闪开，秦武王目眦欲裂瞪着周天子高声道：“九鼎之重，也不过如此！自今日起，秦国已经拥有了问鼎之力！” 　　周天子看着血流如注的秦武王，依旧不失大丈夫风范，心中也生出了三分敬意。 　　只见他拱手作揖道：“秦王，您确实称得上是当世之英豪！不过意欲问鼎中原，还是再等几年吧！” 　　秦武王脸上的肌肉因疼痛和不甘而抽搐着，终于白眼一番晕倒过去。 　　当时的医疗条件根本无法处理如此大的创口，当夜秦武王就因失血过多而亡。 　　消息随之迅速传到各国，而田地因为坐拥墨家情报网和信鸽系统，虽然距离洛阳最远，但是依旧比各国君臣都早好几天得到了消息。 　　他终于迎来了抉择——杀芈月母子，还是送芈月母子回国继位。 　　秦武王有八个兄弟，最年长的是赢壮已经二十多岁，最年幼的是赢稷此时十七岁。八人中也以赢稷和赢壮在朝中的权势、威望最高。 　　咸阳守将魏冉乃是赢稷母亲芈月的同母弟弟，武关守将白起又是魏冉的生死兄弟。 　　左相樗里子和朝中大臣也对赢稷评价颇高。秦惠文王生前青睐于他也是人尽皆知。 　　赢壮则执掌着王宫戍卫部队并且位居庶长的高位。（庶长是秦国军爵制的高级爵位）他才干也算不错，在宗族中有着很高威望，秦惠文王生前是把他当作樗里子的继任者培养的。 　　再加上赢荡死后他就是长子，虽说并非是秦惠文后亲生也是庶出，但是他生母早亡所以自幼长在秦惠文后膝下，在名分上也比赢稷更有优势。 　　秦武王举鼎、绝膑而死的消息传回咸阳，秦惠文后悲伤不已。 　　但是没等她悲伤多久，公子赢壮就进宫叩拜道：“母后节哀，此时可不是哀伤的时候啊！” 　　秦惠文后抽泣道：“壮儿，你这话是怎么说的？” 　　赢壮跪着向前走了两步道：“先王已去，如今当务之急是要确立新王！您还没听说么？那魏冉已经开始在上下活动了。 　　众臣大多也都同意迎芈月和赢稷回来继位！ 　　您可别忘了，您和芈月向来不和，后来又把他们派到其他国家为人质。如果将来赢稷登上王位，您还有好日子过么？” 　　秦惠文后这才点头道：“壮儿，你说的对！那你说现在应该怎么办？” 　　赢壮拱手道：“大王临终时并未留下遗诏，而您现在就是秦国最尊贵的人，你的诏命就能决定下一任国君的人选。 　　趁着朝中尚未形成定论，您明日召集群臣另立新君。到时就算赢稷回来，那也大势已定。另外为了以防万一，必须把咸阳的守军兵权收回来！” 　　秦惠文后是一个典型的妇道人家，宫斗使一些小聪明还算可以，对于朝堂上的权谋斗争却是丝毫没有经验。她只能被赢壮牵着鼻子走。 　　只见她问道：“以壮儿之见，谁可为秦国新君？” 　　赢壮叩拜道：“儿臣最为年长，继位为新君名正言顺。儿臣愿意出头，挺起这大秦江山！” 　　秦惠文后想了想点头道：“好吧！那哀家这就草拟懿旨，明日召集群臣宣布拥立新君！” 　　赢壮再拜道：“多谢母后，今后儿臣必会尽心孝顺母后！” 　　赢壮出宫后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他似乎感觉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现在他的面前只有一个障碍——魏冉。 第108章 秦国王位之争 　　此时赢壮掌握着王城的禁军，并且以此和掌握着外城守军的魏冉分庭抗礼。他叫来心腹东塬恒吩咐了几句，东塬恒随后得令而去。 　　当夜魏冉刚刚从一个大臣家里出来，在护卫的保护下返回自己的府邸。 　　他们一行人走到一个偏僻的街巷之内后忽然杀声大起，几十个刺客向魏冉杀来。 　　魏冉的身手不久前刚刚入了九阶，身边护卫也都是七阶以上的身手。 　　然而敌方人数占优，双方的厮杀因此异常惨烈，魏冉身上也多处挂彩。 　　好在巡城的卫队听到了厮杀声及时赶到，这才救下了魏冉。 　　魏冉心惊肉跳，府邸也不敢返回，急忙带人出城躲进自己的大营中。 　　他手下的部将孙皓道：“将军，这分明是王后在铲除异己啊！我们不如打进王宫，然后迎回赢稷公子！” 　　这边医官正在给魏冉包扎伤口，他摇头道：“不行，那样就坐实了我们谋反的罪名，以后如何威服秦国上下？而且王城内禁军战力颇强，我们强攻未必能够得手。” 　　孙皓只得再拜道：“那将军，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魏冉头脑颇为清醒，他说道：“我已经派人传信给姐姐和白起将军，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回信。明天王后要召开朝会，我已经说服左相樗里子力主立稷儿为新君。我嘛……就在这营中躲几日，静观时局变化就是。” 　　至于樗里子倒向芈月的原因。一方面是考虑到赢稷确实天资聪慧、颇受先王喜爱，的确是新君的绝佳人选。 　　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知道，芈月一方实力更强。赢壮虽然掌握着三万王宫禁军，但是魏冉和白起则掌握着秦国最精锐的咸阳守军和武关守军合计十万人左右。 　　芈月和白起的才干，樗里子更是心知肚明。赢壮虽说也算不错，但是也根本不是那两人的对手。 　　他作为秦国王叔，为了让秦国尽可能的减少动乱和自己的利益考量，他必须力挺赢稷上位。 　　次日朝会，魏冉并未参加。秦惠文后于是当众宣布要立赢壮为君。 　　樗里子当即出列反驳道：“文武百官都知道，当年惠文王最中意的储君人选是赢稷公子。只因先王是嫡长子、赢稷公子又尚且年幼，这才未改立储君。如今先王已去，自然应该立赢稷公子为新君。” 　　樗里子是当下秦国宗室领袖，又是秦国左相。在秦国地位仅次于秦惠文后，权势则是秦国第一。 　　再加上魏冉早就买通了不少官员，一时间朝堂上有不少官员都随声附和。 　　秦惠文后怒道：“左相，你这是要拆哀家的台么？哀家是先王的母亲、秦国的太后！这秦国只有哀家才有资格指定下一任秦国的君王！” 　　樗里子不卑不亢、针锋相对拱手道：“太后错了！新君应由我赢氏宗族和文武百官推举，并不是您一个从他国嫁来的外姓女人所能决定的！臣已经派使者去接回赢稷公子和芈八子了！” 　　赢壮拔出佩剑威吓道：“王叔！您如此擅作主张，就不怕走不出这王宫么！？” 　　樗里子对秦惠文后是小叔子对嫂子说话、臣子对主母说话，自然还保持着基本的礼仪。 　　如今赢壮一个后辈竟然也敢对他刀剑相向，樗里子若不发威还真让人以为他这“智囊”之名是白来的了！ 　　樗里子乃是久经沙场的悍将，还能怕了他赢壮一个后生晚辈不成？ 　　只见已经须发斑白的樗里子猛得抬头，双眼寒光四射怒视赢壮。 　　赢壮被他凌厉的威严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后退了几步。樗里子则一步步逼近赢壮道：“臭小子！你忘了你的武艺当初是谁给你启蒙的了么？如今长大了竟然敢对你的王叔刀剑相向！ 　　你来啊！我今天如果死在这，那你赢壮可就真的长本事了！ 　　老夫倒要看看，到时这嬴氏宗族能不能容得下你！我秦军的将士能不能容得下你！” 　　赢壮只是拿刀剑恐吓樗里子一下而已，正是色厉而内苒。他又怎敢真的对这位族内宗政，曾经统领秦军四处征伐、功勋卓著、名镇天下，如今又位列丞相的王叔出手？ 　　樗里子有个三长两短，他这秦王不用再想了自不必多说，他的性命也绝对保不住。 　　不用别人，樗里子在军中的旧部就能一人一刀把他剁成肉泥。 　　赢壮连忙丢掉佩剑道：“王叔赎罪，小侄一时冲动，又怎么敢真的冒犯您呢？还请息怒！” 　　这时一个宗族长老及时出来打圆场道：“严君且先息怒，我看太后的话也有道理，自古立君必先立长者。先王无后，赢壮公子又是惠文王长子，他自然有资格优先立为新王。 　　赢稷公子虽然颇受惠文王青睐，但是并无明旨指定其为继承人。论次序，也只能屈居赢壮公子之后了。” 　　长老话音刚落，就也有不少人附和。一时间双方争吵不止，秦惠文后见难以立刻下定论，只好道：“好了！先王灵柩还在返回咸阳的路上，新君之事且等王上发丧时再定不迟！” 　　群臣见一时间相持不下，也只得领命退下。 　　秦国这边秦惠文后和赢壮开始以极高的回报拉拢宗室、群臣不提。秦国内部的动向也迅速被用信鸽传到田地手中。 　　田地思量再三决定请芈月到府上一叙。这是田地第一次主动邀请芈月到府做客，芈月并不知道赢荡的死讯。 　　所以她收到田地的请帖后，依旧咬着食指的指甲露出了期待而诡魅的微笑。 　　她叫来侍女赵敏为她梳妆。赵敏见她心情不错，笑道：“不知夫人这次准备梳什么妆？” 　　芈月一边对着镜子欣赏着自己的美貌，一边慵懒的用螺狮黛描着眉毛道：“嗯……据我观察他应该不喜欢太过华丽的妆容打扮。你看东宫的丫鬟以至于太子妃和太子嫔，都是十分简单而典雅的妆容。 　　可是太素雅我又怎能和那几个风华正茂的小姑娘相比呢？ 　　嗯……这样！就打扮得庄重成熟一些，首饰嘛选一些颜色沉稳的。我要让那个臭小子知道女孩儿和女人之间的区别……” 第109章 秦国太后芈月vs齐国太子田地 　　要说刚到齐国时芈月是为了生存而接近田地，那么如今她接近田地更多的，其实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征服欲望。 　　这个攻属性点满了的妖媚女人，对于这个一直将她的美貌和魅力不放在眼里，甚至故意拒之门外的男人，充满了难以压抑的征服欲望。 　　她眼中的男人，正如那个时代大部分男人眼中的女人，是必须臣服在自己石榴裙下的存在。 　　那男人越是优秀，她对他的欲望就越强烈。而田地这种同时具备了十几岁的心、二十几岁的肉体、五十几岁的大脑的男人，她自然是欲罢不能的痴迷。 　　那感觉就像一个迷倒万千少女的高富帅，突然之间遇到了一个对自己不屑一顾、却样样拔尖的美女一样。 　　晚宴时分，田地看着妆容一新、浑身散发着无限魅惑的芈月，心中不禁冷笑：又来！芈月此时身着一身浅紫色的长裙，领口开的很低，漏出了那深不见底的沟壑。 　　一头长发飘散在背后，头上简单的插着一支蓝宝石步摇和几枚雅致的头饰。 　　眼前这美景确实直击田地的心房，很是养眼。不过此时田地倒是并不怎么关心芈月的装扮，他拱手道：“夫人请坐。” 　　芈月行万福后坐下，看田地竟然毫无反应，于是轻轻理了理耳畔散落的头发，抬头对田地浅浅的抛了一个媚眼道：“太子，不知太子今日召妾身前来有何贵干？” 　　站在田地身后的钟剑心正好和田地一个视角，被这个媚眼呛得轻轻咳了两声。 　　田地却似乎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礼节性的笑道：“芈夫人今天打扮还真是倾国倾城啊。不过本太子今天请芈夫人来，为的是一件正事。” 　　芈月眼波流转，挑了挑眉毛道：“哦？是什么事情，要劳驾太子亲自告知？” 　　田地正色道：“我接到消息，秦王赢荡在周王几举鼎绝膑而死。” 　　芈月听罢脑子转的飞快，她转瞬间就明白了这件事情对自己的意义。她迅速收起了自己的媚态，正色确认道：“竟有此事？” 　　田地点头道：“是的，目前你的弟弟魏冉，正在咸阳运作迎回赢稷公子继位新王的事情。而且已经得到了樗里子为首的众多大臣的支持。不过秦后却力挺公子赢壮继位。她也在积极拉拢势力。” 　　这短短几句话的信息量却是极为庞大，芈月必须细细掂量其背后的意义，以及田地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的原因。 　　是想以此为要挟得到更多好处？但是为何单独回见？ 　　直接报给齐宣王，然后在大殿上突然施压岂不是效果更好？ 　　芈月百思不得其解，只得装傻道：“可是此事和今日太子唤妾身前来有何联系？” 　　田地倒是很直接，他面沉似水道：“今天单独请芈夫人前来，只是为了一件事——请您提供出足够的理由让我不杀你们母子！” 　　纵使芈月再心机似海，突然听到这话也是恐惧万分。她明显的感到恐惧带来的酥麻感从尾椎骨快速蔓延到了头顶。 　　她稳了稳心神，用稍微有一些颤抖的声音道：“不知太子何出此言？” 　　田地冷笑道：“很简单，你们母子太优秀了！正如我说过的，你们都不是池中之物。一旦放你们回秦国继位，那么就犹如龙回大海、虎归深山。日后必为我齐国大敌！而公子壮的才干，据我所知差比你们可差远了！” 　　芈月来到齐国两年，以她的聪慧早已经看出了田地的志向，那就是一统天下。 　　不过她也不是寻常妇人，只见她不慌不忙试探着出价道：“太子所言确实值得忧虑。然而妾身可以与稷儿一起与太子歃血为盟、签订盟书。 　　只要我们回到秦国顺利继位，秦国就将会是齐国最坚固的盟友。到时候太子有盟约在手，我们母子自然不敢背信弃义。” 　　田地却似乎并不满意道：“夫人所说的条件，如果本太子以你们母子的人头为筹码，新的秦王也肯定能答应。 　　再加加码吧！不过可别把夫人自己加上去，本太子身边不缺娇妻美妾。就算夫人有万千风华，本太子也丝毫不感兴趣！” 　　芈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见她一边妩媚的笑着一边说道：“哎呀，太子真是了解妾身，正要说呢——如果妾身在齐国为质，那稷儿应该就不会乱来了吧？” 　　田地讥笑道：“此时秦国的局面，夫人不回去又如何压得住？到时候赢稷公子败下阵来，我齐国岂不是两头不讨好？您还是说点实际的吧！” 　　芈月似乎已经胸有成竹，缓缓道：“赵国灭中山国之战，若妾身所料不错，不出十年必会结束。到时赵国与齐国之间就再也没有锁链捆绑。 　　而齐国泗水一战震动诸侯，想必三晋和楚国早已经把齐国视为了合纵的目标。太子不觉得，齐国缺少一个在合纵背后捅刀子的盟友么？” 　　对于这个条件田地确实有了一些触动，不过他依旧不行于色冷眼道：“我又怎么知道你秦国不会捅我齐国刀子？” 　　芈月微微一笑：“自然是利益！秦齐两国并不接壤，却是并强于世。两国除了变法人和之外，秦国之强在于山川之险要，齐国之强在于民生之富庶。齐国可以坐视合纵灭秦，秦国却无法坐视合纵灭齐。 　　因为合纵灭秦各国国力并不会增长多少，而合纵灭齐各国国力却会大涨。 　　这绝不是秦国所希望看到的。更何况秦国和齐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赵国。 　　赵国如今军力已经能和秦国并驾齐驱，并且掌握了秦国北方的通道。目前其短板只在于钱粮不足而已。 　　如果我秦国坐视其击败齐国，那么接下来钱粮对于他就不再是问题。 　　到时候秦国需要考虑的就不是能否东出，而是如何存国了。与其这样，秦国倒不如和齐国东西并进、平分天下。 　　这些长远的策略，以赢壮的反复无常是无法看到更无法坚持的。 　　齐国想要打破僵局，只有和我们母子合作一条路可以走。而且相对于赢壮，依靠齐国的我们其实更好控制一些，难道不是么？“ 　　芈月深知田地不是好糊弄的，他身后的孙膑、陈轸等人更不是好糊弄的。 　　不把实实在在的东西托给他看，自己母子怕是真的要命丧齐国。 第110章 束缚芈月的铁索 　　芈月的方略正合田地所想。齐国此时虽然已经拥有黄河、泰山、泗水之天险，但是这些天险并非无法逾越。与秦国三川、四关之险不可相提并论。 　　齐国必须在黄河沿岸处处设防，而秦国只需要守住武关、函谷关、龙门、临晋关四处就可以高枕无忧。 　　一旦列国合纵攻齐，齐国依旧面临四处开战的风险。所谓河朔之险，也不过多少能争取一些优势和时间罢了。 　　如果能和秦国东西并进，那么这一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至于秦国所占地利，就得看苏秦在赵国的神鬼手段了。 　　一旦齐国能够灭赵后拥有太行山脉，就可以顺着泗水而下。到时候地利就站在齐国这边了。 　　田地心中虽然大喜，但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夫人总算说了点实话，那就先这样吧。我会上报父王和孙膑先生等人一起商议一下。在此期间，夫人可不要乱跑。万一出了点什么意外可就不好了。” 　　芈月自然听得出这话中的恐吓之意，这是在警告她不要自己偷偷跑掉。 　　然而芈月却好像毫不在意反倒媚眼如丝道：“太子这话怎么说的？有太子在，妾身又怎舍得不告而别呢？” 　　田地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二人用过晚膳，聊了一些家常。随后田地将芈月送出府邸。 　　芈月回府后果然见府外多了不少外事司的差人，不过她不知道的是。 　　她周围的邻居也不少都是墨家的眼线，此时也在死死盯着他。 　　次日，田地将消息转递齐宣王。齐宣王马上召集群臣商议对策。 　　孙膑捻须道：“芈夫人开出的条件确实值得考量。赵国对中山之战已经取得进展，这根锁链恐怕困不了他多久了。远交近攻也的确是一个好的方向。” 　　乐毅接着补充道：“而且就目前的架势，将芈夫人送回秦国之后，秦国内乱必然爆发。这样既可以将秦国国力削弱，也可以趁机怂恿各国对秦国展开报复。这样一来天下的视线自然就转移到西面去了。” 　　田地叹息道：“可是我还是担心这个厉害的女人，如何才能牵制住她让她老老实实和我们合作呢？” 　　齐宣王也颇为头疼道：“一纸盟约确实恐怕难以产生足够的约束力。万一合纵兵锋对准我们，她秦国来个出工不出力，我们也没什么办法呀。” 　　陈轸眼珠一转道：“如果盟约上写明，秦齐之盟乃是单向之盟约呢？也就是秦国新君为报齐国拥立之恩，今后攻齐者视为攻秦。 　　而我齐国只要保证不参与合纵攻秦就行。这样一来，合纵的兵锋不就只会指向秦国了么？而我齐国则可以置身事外。免得到时候参与合纵也不是，不参与也不是。” 　　众人对视一眼后觉得可行。众人只将眼光放在了传统平等的盟约上，却忘了还有这种操作。 　　齐宣王点头道：“此计甚佳。那就这么定了，马上派人送芈夫人母子归国，支持她们母子争夺王位！” 　　朝会散去后，田婴悄悄对齐宣王说：“大王，太子真是出息了。竟然能先于王上得到消息，又未经请旨就与他国质子交涉。再看看如今这朝堂上太子的亲信。啧啧，还真是有储君的架势。” 　　这话分明是在挑唆齐宣王猜忌田地，只见齐宣王意味深长的对着田婴一笑道：“多谢兄长提醒。” 　　田婴见目的达到，于是拱手退下。 　　不久后，樗里子派出的使者到达齐国。因白起镇守武关而且芈月本身又是楚国贵族和亲到秦国的，所以经过商议后决定芈月母子经楚国入武关归秦。途中到楚国都城郢都，由芈月出面争取楚怀王的支持。 　　当日朝会，齐宣王道：“众卿看谁送芈月母子归国合适？” 　　田文出列道：“王上，此事不宜外相出面，但是领队者也必须是足够尊贵之人。臣看，太子正合适。” 　　齐宣王看了田地一眼道：“太子，你觉得呢？” 　　田地拱手道：“儿臣愿意为父王分忧。” 　　齐宣王点点头道：“很好！你准备带多少人？” 　　田地道：“龙骧卫一个旅，外加虎贲骑一个师足矣。另外还请恩准，乐毅、田威同行。此二人刚刚在泗水之战扬名，应有足够的威慑力。” 　　齐宣王道：“好，那就交给你了。今天各有司准备一切所需，并且与芈夫人和稷公子签订盟约，明天出发送他们母子归国。” 　　朝会后田地回府打点行装，钟剑心一边帮他收拾行礼一边道：“真的不用我跟着？” 　　田地点头道：“我此行往返至少两个月，羽楚身子越发沉重了，纯熙的性情又不是那么稳重。最近朝内暗潮涌动，你不在家守着我不放心。至于我这边有龙骧卫和乐毅跟着，墨家也会暗中派高手保护，你不用担心。” 　　钟剑心收拾好包袱，回过身抱住田地道：“好吧，那你一定小心。家里有我在，你只管放心。可是我还是不明白，这件事情真的需要你亲自去么？” 　　田地抱着怀中钟剑心，摩挲着她的秀发感觉十分安心，他笑道：“我自然有我的考量，放心吧。虽说有些冒险，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有你们在家等着，我只要不死，爬也会爬回来。” 　　钟剑心松开田地责备道：“不许说这种晦气话！不过你确实得小心点那个女人，小心着了道。” 　　田地满眼溺爱点头笑道：“好……” 　　芈月和赢稷很爽快的签订了盟书，第二天一大早田地带着乐毅、田威率领一万五千名骑兵出城，武力护送芈月母子回国。 　　齐宣王、钟无艳带着文武百官还有太子妃赵纯熙、挺着孕肚的太子嫔羽楚和钟剑心到城门送行。 　　田地一行一万五千人，都是最精锐的士兵。虽然为了赶路方便带的都是骑兵，但是田地特意交代每个士兵都携带了步兵的重型装备，以准备必要时下马步战。 　　芈月母子则是坐马车上路，车子因有田地改进的钢板弹簧倒也比同时代马车舒适一些，也有利于加快速度。 　　田地一行一路西行渐行渐远暂时不提，送行的队伍中某些人的眼神却变得深邃起来。 　　当夜，禁卫军大统领田单的家门就被一个贵重的客人敲响了…… 第111章 蠢蠢欲动的孟尝君 　　来者正是田文。田文是田婴的儿子，此时已经被封为孟尝君，因其封地在薛地，所以又被号为“薛公”。 　　他为了壮大自己的名声，大肆收养各式各样的门客，此时已经达到三千多人的规模。 　　这使得他“尊贤”的名声远博海内，可以说的上是声势滔天。 　　历史上他甚至一度把持朝政，使得齐国人只知道孟尝君而不知道齐王（也就是历史上的田地）。 　　田单亲自将田文迎入正厅，二人各自落座后，田单微笑着拱手道：“大农令可是稀客。” 　　田文却挥挥手道：“诶……单弟这话可就有些见外了，我们本是同族，如果你看得起我田文，就叫我一声文哥儿。咱们两人就别互称官职这么生分了！” 　　田单点点头笑道：“好吧，那就叫文哥儿。这是您第一次登门拜访吧？不知所为何事？” 　　田单是田氏旁支，田文本来未将其看在眼里，所以拜访或者邀请到府一聚都未成行。 　　也就是田单亲自训练的龙骧卫成为宫城新禁军，他本人成为禁卫军大统领的时候，田文跟着田婴前来赴过他的升职宴席。 　　田文也只得讪笑道：“啊……这几年你也知道，又是迁都又是变法，确实是走不开呀。怠慢了弟弟，哥哥这厢赔罪了。” 　　田单笑道：“哪里……哪里……弟弟怎敢责怪哥哥，话说回来弟弟也未到哥哥府上拜望，倒是弟弟我失礼了。” 　　田单少年时代饱受宗族排斥，心气自然是高的很，当然不愿意去主动攀龙附凤勾搭田氏内的显耀门第。 　　他要的就是有朝一日靠着自己的本事，让这宗族内的那些当年看不起自己的人，都低下头来主动讨好自己。 　　田文何等聪明之人，自然看的准田单的心理诉求。他的姿态越低，田单就会越高兴，他要办的事成功的可能性就越高。 　　田文垂首道：“唉！弟弟这话就是打哥哥我的脸了。田氏宗亲甚多，一时照顾不到也是有的。自弟弟荣升以来，我等也是甚是高兴的。 　　只是一时也没有个由头来亲近弟弟，所以怠慢了。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今天哥哥我是特意来给弟弟鸣不平的！” 　　田单眼珠一转笑道：“我有什么不平？哥哥这话弟弟有些听不懂啊！” 　　田文正色道：“你和乐毅都是孙膑先生的弟子吧？” 　　田单点头道：“没错。” 　　田文接着说道：“乐毅在泗水之战出尽风头，如今马上就是镇南大将军了。而你，虽说禁卫统领名义上是十二部之一，与大将军平级。 　　然而说穿了，也不过是个看家护院的活。一个武夫做到这个位置倒也十分知足了。而你田单，堂堂鬼谷弟子可是要上阵杀敌，千古留名的。你就真的甘心么？” 　　田单笑道：“哈哈，文哥儿多虑了，我只是刚好负责训练龙骧卫而已，下次大战自然就轮到我领军了。” 　　田文冷笑道：“弟弟，你太天真了。大王分明在有意打压宗室权力，他的最终目的就是将宗室赶出朝堂。 　　你作为宗室成员，你认为他真的会给你机会建功立业么？ 　　就算真的给你出征的机会，到时候你多半也会是在乐毅手下，立了功也是别人拿大头。 　　正所谓一步慢，步步慢。将来大元帅的位置可是只有一个！同为师兄弟，你就真的甘心么？” 　　田单一时无语只得尴尬一笑，心中却已经猜到田文此次前来拜访的用意。 　　田文看田单不说话，感觉有门。于是接着说道：“听说你前一段时间求取太子的婢女钟剑心被拒绝了？” 　　田单若无其事点头道：“确有此事。” 　　田文冷笑道：“挚爱被夺，将军看起来毫不在意啊？” 　　田单耸耸肩苦笑道：“和太子抢女人？我还不想死的那么早。” 　　很明显田文只是知道田单求娶钟剑心不成，却不知两人是和平分手。 　　他主观的认为必然是田地从中作梗，试图以此挑拨田单和田地之间的关系。 　　田文叹息道：“唉！看来弟弟还是心有不舍的。哥哥有一事相求，只要弟弟答应相助，我保证弟弟所渴求的一切都将手到擒来。” 　　田单挑眉道：“哦？不知小弟有什么可以效劳的，竟然让哥哥开出如此大的价码？” 　　田文道：“……” 　　田单皱眉道：“这可是谋反！小弟可不想担这个风险。” 　　田文笑道：“兄弟多虑了，此事若成自然不必多说，若败也牵扯不到你我头上，你最多也不过是个失职之罪罢了！到时候推给部下就是。” 　　田单冷笑道：“哥哥就不怕我举报你们么？” 　　田文毫不在乎的哈哈一笑道：“出了这个门，我今天说过什么都一概不认。你就算禀报大王又如何？我这边取消计划另找机会就是，你又有什么证据么。 　　到时候你摊上一个污蔑同族的罪名，如果将你调离我们倒省事了。 　　而且此事若成，你名利色皆收，又不用你担上任何风险。哥哥我实在想不出你拒绝的理由。” 　　田单叹息道：“好吧！你的条件确实诱人，我就答应你。希望事成之后哥哥你不要反悔！” 　　田文拉拢田单的同时，田地则率领铁骑一路沿着长江西进，骑兵脚程极快，十日后后就到达楚国都城郢都。以芈月母子和田地为首，众人上殿觐见楚怀王。 　　双方各自见礼后坐定。楚怀王急不可耐道：“芈王妹，多年未见不知这次给哥哥带回来了什么礼物？” 　　芈月道：“一般的礼物哥哥岂能看得上眼？上庸之地，外加秦齐楚三国盟约，您看如何？” 　　楚怀王笑道：“哦？竟有如此好事？” 　　芈月肃然拱手到：“只要哥哥助我儿赢稷夺得王位，上庸之地双手奉还。此外，我儿将会娶一位楚国公主，以重新修复秦国和楚国的关系。将来秦、齐、楚三国共分中原，岂不快哉？” 　　楚怀王想了想，给屈原递了个眼色。屈原拱手道：“不知芈夫人需要多少兵马？” 　　芈月道：“我弟弟魏冉与其生死之交白起手中有十万兵马，齐国也借给我一万五千铁骑，如果再有五万兵马，又有白起将军领军。我便有十成把握平定秦国。” 　　楚怀王点点头道：“五万兵马并不算多，白起将军的威名寡人也有所耳闻。好！那寡人就答应你的要求，这就与你签订国书。还希望妹妹勿忘母国，信守承诺！不要像那张仪一般背信弃义！” 　　芈月笑颜如花道：“哥哥这话就见外了，从小到大妹妹可有食言过？” 第112章 两位军神的史诗级会面 　　齐国和楚国的相助在秦国国内掀起轩然大波，许多宗亲和大臣都认为芈月会出卖秦国的利益。 　　实际上，芈月也确实出卖了。这是她翻身的唯一机会，什么代价她都愿意付出。 　　国内的反对声浪使得樗里子不得不噤声，秦惠文后顺利将赢壮推上王位。 　　赢壮登上王位后，先是撤销魏冉的咸阳主将的职位，而后发兵十五万直扑白起所在的武关。 　　魏冉则一边坚称赢壮王位不合法，赢稷才是惠文王看好的继承人； 　　一边不得不率领部下撤出咸阳前往武关和白起汇合。 　　不久后，田地和芈月一行也率领军队到达武关，见到了那位史上最强武将之一、以一己之力几乎改变了历史走向、歼敌数达到整个战国时代全部死亡人数二分之一的男人——白起。 　　清代思想家唐甄称赞他：“白起、赵奢、乐毅之属，神于用兵，所向无敌。” 　　毛泽东则更是曾经如此评价白起：“论打歼灭战，千载之下，无人出其右。” 　　此时白起二十多岁，雄姿英发、身形俊朗，有着一副挂着微笑的俊美面庞。 　　乍看上去田地甚至无法将他和“杀神”的绰号联系起来。然而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自信、凌厉的气息，则明确得显露出这个年轻人的不简单。 　　所谓气质，其实就是人的精神状态，再加上人的才智、情商、性格等综合产生的一种外在的举止和微表情。 　　这种细微的差距因为无法量化和形容，所以只能称之为——气质。 　　卓越的演员和平庸的演员，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卓越的演员可以惟妙惟肖的模仿出指定人物的“气质”。 　　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也就是成为了所谓演技的分水岭。而对于普通人来说，气质则体现着一个人的真实实力。 　　自唐代起，唐肃宗建立了和孔子的“文庙”所对应的“武庙”。 　　武庙中除了供奉主要的祭祀对象兵家之祖姜太公以外，还供奉着十大名将以及其他七十二位知名将领。 　　这十大名将被称之为“武庙十哲”，其中春秋战国时代共有四人：孙武、吴起、白起、乐毅。也就是说其实在古代人眼中，这四人才是春秋战国时代最强的四大武将。 　　甚至廉颇、李牧、王翦、田单之流只能屈居下一级的七十二名将之中。 　　如今孙武和吴起都已仙逝，而白起和乐毅的较量才刚刚开始，他们两个将会是下一个时代的主角。田地作为一个吃瓜群众，刻意安排了这场史诗级的会面。 　　田地此行带乐毅前来的目的有两个，其一是让其熟悉秦军作战特点，其二就是让他和白起见一次面，并且在近距离观察白起的指挥特点。 　　因为在接下来的作战中，他可以藏拙而白起却不可以。这是难得的机会，这将会使得这两个未来战场的主角之间胜负的天平产生微妙的倾斜。 　　当然，这也同时考验着两人的演技和才智。虽然就情势而言乐毅占据上风，但是白起会不会利用劣势向乐毅释放错误信息，乐毅又能不能看破白起的伎俩，这就得看两人才智的比拼了。 　　乐毅在田地身后微笑着看着白起，白起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个不久之前在泗水之战震撼天下的青年将领。 　　两人似乎都察觉到了彼此的意义，他们微笑着相互点了点头，眼中的闪光却几乎要在空中碰撞出灼热的火花。 　　白起、魏冉向芈月、赢稷叩拜道：“参见芈夫人、稷公子。关内已经备好登位仪式的祭天高台，还请公子立刻宣布继承王位以安军心。待我等夺回咸阳后，再举行正式的登基大典。” 　　赢壮已经抢先登位，如果赢稷不尽快宣布登位的话，白起和魏冉的行为就失去了法理的支撑，也就会沦为犯上作乱的一方。他们手下的士兵也会动摇。 　　而赢稷一旦宣布登位，白起和魏冉就可以以王上之名许下很多承诺，这些承诺将会成为这些将士们跟随他们的动力。 　　芈月上前扶起魏冉和白起道：“弟弟、白将军你们辛苦了。” 　　当日，赢稷等人沐浴更衣后。在田地等人的见证下，今年17岁的赢稷身着礼服登上高台祭天后宣布登上王位。 　　白起和魏冉率领众将士山呼道：“大王万年！秦国万年”。 　　礼毕后，众人在武关内的议事大厅集合，商讨下一步进军方略。 　　魏冉道：“赢壮率领大军十五万，目前已经抢占蓝田大营。我们想要占领咸阳，就必须先攻下蓝田大营。 　　时间对于赢壮有利，对于我们却不利。可是想要攻下十五万大军据守的大营，确实棘手。” 　　蓝田大营建于商洛古道外、背后就是关中平原，自商鞅变法以来这里已经经营了几十年，堑壕深邃、营墙高耸。 　　虽然比不上城市坚固，却也是一座坚固的堡垒。当年蓝田大战，景翠曾经以二十五万大军猛攻十余日，愣是没啃下来这个守军只有八万的蓝田大营。 　　此时大营中守军有十五万，而田地一方只有十六万多人，情势更加糟糕。 　　赢壮扼守此地，就是准备在此将白起一行憋死在商于之地。 　　商于之地虽然地形险要、易守难攻，却是一片山地。它面积虽大却不产粮食。就算有楚国在后支持，然而毕竟只是一个联盟。 　　再加上赢壮占据秦国核心地带的咸阳和关中平原，又有秦惠文后的支持，合法性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 　　一旦时间长了让他把王位坐稳，到时候芈月等人就再也没有翻盘的余地了。所以时间拖得越长对于赢壮一方就越有利。 　　赢壮也算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野战打不过白起，索性缩起来跟白起耗时间。 　　然而你不出来，你以为白起就拿你没办法了么？ 　　“杀神”之名可不是白叫的。众人看了一眼白起，只见白起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第113章 可怕的女人 　　次日，白起率领秦、楚、齐三国联军十六万开出商于之地，浩浩荡荡奔向商于之地的门户蓝田大营。此时赢壮已经在大营中严阵以待。 　　赢壮登上望楼看着旌旗蔽天的联军冷笑道：“白起也不过如此嘛，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强攻下来我这坚如铁桶的大营。传我将令！各军死守，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擅自出战！” 　　望楼下的众将领领命道：“唯！”而后各自散去布置防御。 　　只见白起率军浩浩荡荡杀向蓝田大营。然后……浩浩荡荡的从蓝田大营旁边路过。他们的眼中似乎根本没有蓝田大营和营中的十五万大军。 　　闪亮登场却惨遭无视的赢壮，直到一脸懵逼的目视白起大军消失在地平线上才反应过来。 　　此时一脸黑线的他身后似乎弹出了无数弹幕，上面写着——尴尬不尴尬！ 　　蓝田大营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它其实是为了屯兵、练兵建造的，而不是为了封闭商于之地而建造。 　　它建在商洛古道外面的平原之上，并没有对商洛古道产生物理意义上的封闭。 　　当年景翠之所以必须拿下它，是因为它威胁着自己的大后方。 　　而白起此时则没有这个问题——只要拿下咸阳，就算自己一方赢了。至于武关和商渝之地，白起一开始就没拿它当根据地。 　　这个被赢壮忽略的事实，被白起敏锐的察觉了。于是他率领大军直接视若无睹的绕过了蓝田大营，直扑咸阳。 　　在蓝田大营里的赢壮则彻底傻了——这白起是要直接偷水晶啊！ 　　而田地则因为在另一段人生里玩过某某荣耀心中暗笑道—— 　　白起你一个号称峡谷龙卷风的肉盾战士偷水晶，这套路也不对啊…… 　　赢壮反应过来后，赶紧集结大军带开始追击白起。此时咸阳守备极为空虚，绝对无法抵挡白起大军的进攻。 　　但是只要赢壮能在咸阳城下夹击白起大军，那就还有胜算。不过可惜，他的对手是白起。 　　傍晚时分，赢壮率领大军通过一片树林时，两边突然亮起无数火把、喊杀声大作。正是白起率领的联军伏兵。 　　田威率领虎贲骑将赢壮的中军和前后军隔离开来。白起率军巩固分割线后，不去管赢壮的前后军而是集中兵力猛攻赢壮中军。 　　白起故意绕过蓝田大营、佯装奇袭咸阳的目的，就是攻敌所必救。把赢壮的脑袋从龟壳里勾引出来后，再一刀剁掉。 　　其实，从赢壮倾巢而出、固守蓝田大营的一刻起他就已经输了。 　　追，则落入陷阱； 　　不追，则会坐视咸阳丢失。不过话说回来，战场之上谁都会有所疏失，只是大小而已。白起的策略也并非没有破解之法。 　　顶级将领之间的比拼其实就是谁的心思更缜密、疏漏更少； 　　谁的眼光更刁毒、能看出对手的疏漏。只能说，以赢壮的军事水准想和白起斗心眼还是太嫩了。 　　不过，赢壮在少数护卫们的保护下竟然杀出重围夺路而逃，魏冉见势亲自率领骑兵队紧追不舍。 　　眼看赢壮就要命丧魏冉刀下，却见树林里突然射出一支冷箭正中魏冉坐骑。 　　魏冉坐骑瞬间翻倒，好在他身手矫健急忙跳离，这才没摔了个狗吃屎。 　　等魏冉站稳再去找那支箭的来源却已经找不到了。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赢壮逃跑。 　　在树林中放冷箭的人正是乐毅。赢壮如果这么容易就死了，秦国内乱就会瞬间结束，这不是齐国所愿意看到的。 　　魏冉一脸丧气的回到中军，白起、芈月、田地等人正在那里等待着。 　　芈月问道：“弟弟，怎么样了？” 　　魏冉把头盔往地上一摔，气呼呼道：“可恶！不知哪里射来的一支冷箭，把我坐骑射死了。眼睁睁让那赢壮跑掉了！” 　　说着他看向田地道：“不会是你们的杰作吧？” 　　田地一脸无辜的笑道：“将军说笑了，你有什么证据么？” 　　魏冉一时语塞，别说没抓到人，就连射死自己坐骑的箭矢都确实是秦军的箭矢。 　　白起知道此时争吵无用，就算是田地派人干的，自己一方也没法翻脸。 　　于是他打圆场道：“罢了！罢了！反正此战已经彻底解决掉了赢壮目前手中的军力，我们夺回咸阳不再有任何障碍。我们先去看看俘虏们吧。” 　　只见偌大的空地上，黑压压的蹲着十几万俘虏。芈月对白起道：“我说一句，你让传令兵们喊一句。” 　　白起点头道：“唯！”而后唤来传令兵们交代了下去。 　　芈月骑马来到俘虏面前高声道：“将士们，大家都是秦人，本没必要彼此厮杀。现在因为我们王室内部的不和，将你们卷进了这毫无意义的战场。我芈八子在此给各位赔罪了。” 　　说罢，芈月在马上俯首郑重得俯首做了一个揖。她的话也被传令兵们高声传递到了每一个角落。 　　芈月谦卑的态度赢得了这些士兵们的极大好感，原本颓废的他们纷纷抬起了头，以满怀希望的灼热目光看向芈月。 　　而后芈月继续道：“今日阵亡的将士，全都赏爵一级。而你们，如果想回家或者继续为赢壮效力的，尽可以离开。 　　不过下一次再被我们俘获，可就不会这么便宜了。白起将军的威名你们都听说过，这种事可以说极有可能的。 　　而你们如果愿意跟随我们打进咸阳、平定叛乱，我和大王会以平时的两倍为你们记功。 　　实际上不只是你们，我们原本麾下的士兵也是如此。等到秦国平定之后，你们将拥有你们渴望的一切。愿意跟随我和大王的请站起身，愿意离开的请从西面队伍末端离开。” 　　赢壮麾下的秦军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快他们就纷纷站起来道：“我等愿意跟随大王！” 　　渐渐地，零零碎碎的回应声，变成了山呼海啸一般的战吼声。 　　白起、魏冉的脸上露出了洋溢的喜悦。田地碎碎念道：“还真是个麻烦的女人。”而赢稷脸上的表情却更加复杂一些。 　　次日，除了一些赢壮的死忠们自己离去，大部分秦军都加入了芈月的队伍中，将近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向咸阳推进。 第114章 芈月上位 　　赢壮侥幸逃得一命，仓皇逃回咸阳。他未来得及梳洗，就一身狼狈、连滚带排的冲进了王宫内。 　　秦惠文后原本以为胜券在握，正在宫中张罗着秦武王赢荡的葬礼。 　　灵堂之中，人来人往哭声一片，突然赢壮就这么冲了进来。 　　秦惠文后看着他一身狼狈，赶忙上前道：“壮儿，你这是怎么了？蓝田大营丢了？” 　　赢壮一边喘息一边惊魂未定道：“全完了！白起太狡猾了，我的大军全军覆没，母后快快和我一起带上心腹大臣逃出咸阳吧！ 　　现在咸阳城几乎毫无防备，留在这里只能等死。我们去雍城，到那里重整旗鼓后与芈八子再战！” 　　雍城是秦国旧都、宗室们的地盘，赢壮的封地也在附近。 　　秦惠文后一时有些进退失据道：“可是荡儿的葬礼……” 　　赢壮焦急道：“唉呀……来不及了，大王是秦国的王，芈八子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必定会依照礼节厚葬大王的！现在还是保命要紧呐！” 　　秦惠文后想了一下，这才叹息这答应道：“唉！好吧，那我们各自收拾，傍晚西门汇合！” 　　赢壮起身拱手道：“那儿臣先去聚拢人马和家眷。”说罢转身匆忙离去。 　　消息传开后，瞬间整个王宫和咸阳城都炸了锅。灵堂上也乱成了一锅粥，宫人们四散逃命、大臣们匆忙涌出王宫。 　　秦惠文后带着心腹的宫人们准备马车、搬运行李。先前支持赢壮的大臣们害怕被芈月报复，得到消息后也纷纷带上家人和细软向雍城逃亡。 　　而灵堂上的樗里子则冷漠的看着这一切，他早就知道以赢壮的才能，根本不可能是白起和芈月的对手。 　　眼前的这一切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淡定的带着家人保护着秦武王的灵柩。 　　而此时的咸阳西门则变得拥挤、混乱不堪，甚至不少车辆因为彼此碰撞撞断了车辕、倒在路边。 　　孩子的哭嚎声、女人们的惊叫声、男人们的叫骂声、马匹的嘶鸣声响成一片。 　　次日清晨，只见原本繁华的秦国国都咸阳西门一片狼藉，甚至地上还有很多因拥挤而被人潮、马车踩踏而死的尸体。 　　咸阳城四门大开，完全处于不设防状态。百姓们纷纷或者逃出城避祸或者紧闭家门将门窗钉上，以提防可能出现的兵乱。 　　匪乱如梳子、兵乱如篦子，土匪来去如风造成的破坏远没有有恃无恐的兵乱来的可怕。 　　蓝田到咸阳不过区区六十公里，芈月等人率领大军缓缓行军两日就顺利到达。大军畅通无阻的进入一片萧瑟的咸阳城。 　　魏冉部下都是原来的咸阳守军，接手倒是十分轻车熟路，很快就控制了全城。 　　芈月带着赢稷、田地等人进入咸阳王宫，只见宫内也因为没有守卫而一片狼藉。 　　很多宫人纷纷裹挟着宫中的财宝逃离，偌大的一座王宫竟然一片寂寥。 　　走近王庭，只见左右丞相樗里子和甘茂，带着亲信部下手持着武器守护着秦武王赢荡的灵堂。 　　芈月将赢稷让到身前，这位少年秦王一脸肃穆缓缓走近这两位大秦帝国的国之柱石。 　　身着礼服的赢稷郑重的向两位丞相作揖道：“二位丞相辛苦了。” 　　两位丞相则叩拜道：“参见新王，守卫秦国是我等应尽的职责。” 　　赢稷连忙上前将两位丞相扶起来道：“二位多礼了。” 　　而后他回头对王庭下的众人高声道：“马上张贴告示，伪秦王赢壮已经被寡人率领义军驱逐，咸阳城一切照旧，军士们务必秋毫无犯。择吉日寡人将在咸阳宫正式举行登基大典，而后寡人将亲自扶灵为先王下葬！” 　　魏冉瞄了一眼芈月，芈月微微点了点头，魏冉这才率领众人施礼：“唯！谨遵王命！” 　　士兵们在街上张贴告示、照例巡逻。百姓们见担心的兵乱并没有发生，于是纷纷走出家门恢复了日常的生活秩序。 　　数日后，芈月派人将咸阳宫收拾停当，并且将登基大典布置完毕。 　　赢稷拜谒宗庙社稷，在王叔、丞相樗里子的主持下，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中正式加冕为秦王。 　　当夜芈月宴请楚军大将唐昧和齐国太子田地一行人。芈月举杯道：“此时还在我秦国先王服丧期间，实在不宜大兴歌舞宴席。只能略备薄酒，以酬谢各位的相助。” 　　众人正襟危坐，举杯道：“太后客气了。” 　　双方一饮而尽后，唐昧道：“太后已经达成所愿，是否应该履行承诺了？” 　　芈月点头道：“这是自然，来人——把国书交给景翠将军和田地太子。” 　　随后两个宫人将各自加盖好国玺的国书递给两人。 　　（国玺被樗里子悄悄藏下，赢壮仓促之间也未能找到，所以并未带走。） 　　两人检查完内容后，田地笑道：“太后果然信守承诺。” 　　其实大家都知道，不守承诺能行么？ 　　赢壮已经带着秦惠文后逃走，整个秦国还乱成一锅粥，内战已经不可避免。 　　秦国此时迫切需要齐、楚两大强国的支持，最起码是中立。田地所言，不过是客气一下罢了。 　　宴席散后芈月的婢女赵敏拦住田地道：“太子慢走，太后有话要和太子殿下私下里说。” 　　乐毅看了一眼田地，田地笑道：“没事，她不会把我怎么样，我去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自行回营，小心把守。” 　　乐毅拱手道：“那太子小心，臣先行回营地中待命。” 　　田地点头道：“好，你去吧。”而后跟着赵敏前往后宫。 　　这种剧情对于田地这种在未来看过无数古装剧的人，用脚趾头都能想出个大概轮廓。 　　按照一般套路来讲，大殿里面应该空无一人，而且布置成颇为暧昧的粉红色。 　　大厅中摆一张圆桌，圆桌后面坐着一个穿着清凉的美人。或者干脆拦上几道纱帐，纱帐背后若隐若现着一个侧卧着的美妙的胴体。 　　田地一边YY一会儿自己怎么“大义凛然”的拒绝芈月的勾引，一边走进芈月宫中。 　　只见芈月的寝宫中已经布置一新，不过依旧是丧期内应有的肃穆的黑白色。 　　大厅中以宾主的座次规规矩矩摆放着各自的桌案，四周也站着不少侍者。 　　桌子上摆着几样精美的下酒菜，大厅正中煮着酒，整个大殿都弥漫着美酒的香气。田地这才放下心来。 第115章 惨遭逆推的男主 　　赵敏将田地引到宾客的座位上，然后行万福礼道：“太子稍候，太后正在更衣。” 　　田地回礼道：“好的，辛苦姑娘了。” 　　赵敏再次回礼后躬身退下，田地则规规矩矩的跪坐了下来。 　　然而等了许久之后，芈月依然没露面。田地觉得口中干渴，于是忍不住拿起桌子上的果酒喝了一口。然后……他就趴下了…… 　　次日清晨，田地迷迷糊糊得醒来，只觉得右手触碰者什么柔软而且光滑的东西。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他马上精神了过来，偷偷的眯着眼瞧了瞧。 　　果然，面前正是芈月用手拄着头，侧卧着笑眯眯的看着田地。 　　田地心中暗暗叫惨，然后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慢慢回过身去，嘴中还喃喃道：“卫士！现在什么时辰了？” 　　芈月噗嗤一笑，掀开被子一边下床一边道：“好啦，别装了，你昨晚迷迷糊糊的，就好像我能把你怎么样似得！？” 　　田地背着身睁开眼睛撇了撇嘴道：“唉！太后千岁，您真是好套路啊。”说罢回身抱着被子坐了起来。 　　这一回身不要紧，正撞见芈月走向衣架去取中衣。不得不说三十多岁的芈月保养的确实极好。 　　白皙的皮肤犹如洁白的丝绸一般雪白、光滑，在透过纱窗照进来的阳光中熠熠生辉。 　　她的身材犹如魔鬼般凹凸有致，从肩头到脚踝没有一丝赘肉，却那么丰盈饱满。 　　乌黑的秀发犹如瀑布一般垂下直达腰间，跟随着芈月的步伐左右摇摆，与雪白的皮肤之间形成了强烈的色彩冲击。 　　芈月似乎故意纵容着田地，她背对着田地慢慢向前走着，让田地肆无忌惮得欣赏着她的美丽。 　　田地毕竟是一个正常男人，在那短短的十几秒中，他的本能战胜了理智。他如痴如醉一般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田地身边的那三位佳丽也算得上是世间罕有的绝色佳人，也都有着各自与众不同的迷人气质。 　　但是芈月这种少妇独有的成熟性感，的确是给人带来了一种别有的风韵。 　　芈月从衣架上取了一件雪白的中衣穿上，然后用右手将头发从衣服中撩出，十分自然的顺势回头看了一眼。 　　田地连忙做贼心虚般看向其他方向。芈月诡计得逞一般俏皮的微微一笑，穿好中衣后笑着回过身直勾勾的看着田地。 　　两人就这么僵了好一会儿后，田地也总算想明白了——这么僵着也没什么用。 　　于是他直接无视芈月的存在，自顾自的下床穿起了衣服。田地自穿越归来之后也一刻未曾停歇过练功和锻炼身体，他的身上满是犹如豹子一般强健、优美的肌肉。 　　比起芈月“前夫”秦惠文王那寻常贵族的身材自然赏心悦目的多了。 　　芈月见他如此坦然的举动，也掩着嘴偷偷笑了起来。她甚至在欣赏完田地的健硕身材后，还亲自上手帮田地穿上宽大的长袍、系上腰带。 　　那情形恍然间让人几乎就要以为两人本来就是刚刚起床的夫妻。 　　田地虽说表面上十分坦然的接受着芈月的侍候，颇有几分“坐怀不乱”的气度。 　　但是有这般的美人在身侧，要说他的身心一点波澜都没有，那他就真不是正常人了。 　　片刻之后，两人各自穿好衣服。田地走向房门，准备离开。 　　芈月则跪坐到桌案旁，自己倒了一杯水拿起来抿了一口道：“太子不问问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么？” 　　田地走到房门前停下，面无表情道：“还能发生了什么，不过就是本太子昨晚喝醉了不便回营，劳太后照应了一夜罢了。” 　　芈月一边喝水一边点头，嘴角微微扬起道：“是啊！太子昨夜昏昏沉沉的，自然是没法做什么越轨之事。我本来还以为你刚才会控制不住自己呢……” 　　田地冷笑道：“太后本来就是这么计划的吧？” 　　芈月挑着柳叶一般的眉毛微笑着不置可否。田地抽掉门闩把房门打开，正准备往外走。 　　芈月突然道：“走出这道门，你我今后就是对手了，你没什么想说的么？” 　　田地面无表情肃然道：“你我本来不就是对手么？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依旧是，除非有一天秦国成为齐国的一部分。” 　　芈月目光流转，她似乎确实对这个一直拒绝着自己的男人产生了某种无法言喻的情愫，而不仅仅是自己的征服欲望在作祟。 　　芈月苦笑道：“是啊……从你我在临淄城门见到的第一面的第一眼起，我们就在互相算计。” 　　田地道：“所以，请你明白，我不是那种能被你玩弄在鼓掌之间的男人。想要凭借美色征服我——你想的太多了。” 　　“征服”这个词瞬间点醒了芈月，这是她一直都没看清自己的一点。 　　虽然她本能的依照着女王人格在行事，自己却从来没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自己渴望着什么。而所谓“征服”其实正是她内心所期望的。 　　然而也就是此时此刻芈月终于明白，自己已经放弃了“征服”眼前这个男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的情愫。那种情愫正如当年自己面对秦惠文王时的感受一样。 　　田地走出门去，可是没走两步，他就听见芈月在屋里高声道：“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出门来许久未行房事，早上醒之前火气可是挺大的啊……” 　　这句内涵爆棚的话可是把刚刚还“正气凛然”的田地呛了个不轻，他连续咳嗽了好几声这才缓了过来。芈月宫门前的宫女们也满脸透红的憋着笑。 　　田地却只得视若无睹、头也不回的自顾自出宫去了。 　　…… 　　田地回到齐军大营后，田威上前拱手道：“太子昨夜彻夜未归，末将可是担心了一宿，您这一晚上干什么去了。” 　　田地挠了挠脑袋敷衍道：“啊……那个……昨晚喝多了……于是就在宫中住了一宿。你们马上去准备一下，我们今天就拔营回国。” 　　看着田威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乐毅走过来笑着搂住他道：“别问了，我们的太子殿下，十有八九是被某个如狼似虎的女人占了便宜了。” 　　田威瞬间恍然笑道：“啊……原来如此！” 　　乐毅看了看走远了的田地，戳了田威一下道：“好了，赶紧安排拔营吧，我们回齐国。” 　　当日，齐军拔营离开咸阳登上返回齐国的路途。芈月悄悄登上咸阳东门的城楼，目视着齐军的旌旗慢慢消失在地平线上，她喃喃道：“如果我是个普通女人，如果我早几年遇上你……” 　　与此同时，齐国济南也在酝酿着一件大事，阴沉了数年的乌云终于渐渐聚集，暴风雨——就要来了！ 第116章 三月春猎 　　《三国演义》中曹操劝汉献帝许田围猎时曾经说：古之帝王，春搜夏苗，秋弥冬狩，四时出郊，以示武于天下。今四海扰攘之时，正当借田猎以讲武。 　　狩猎是古代帝王一项重要的典礼，意义有三： 　　其一、鼓励习武之风，居安而思危。 　　其二、为帝王和大臣们提供比较轻松的社交场所。 　　其三、向友邻彰显武力，其实也就是阅兵。其中第二点其实是实际执行中最实在的意义。 　　狩猎活动中以春、冬两次最为重要，春季万物复苏，会选择未怀孕的猎物射杀以祭祀天地。三月春分，正是狩猎的好时候。 　　齐宣王率领宗族亲贵、文武大臣在龙骧卫的保护下，浩浩荡荡前往泰山脚下围猎。 　　此处猎场位于济南东南方向三十多公里处，也就是今天的章丘。 　　这里三面环山只有北面是一片开阔地，既安全又足够开阔，背靠泰山也有足够多的猎物可供狩猎。 　　齐宣王的仪仗于春分前一天出发并于当夜到达，众人扎营后休息一夜。次日清晨，齐宣王率领众臣主持了开猎祭典。 　　只见在明媚的春日之下，几百座雪白的帐篷组成了延绵数公里的营地。 　　在营地前，数百面旌旗在春风中猎猎作响，整齐的战马在骑手的节制下发出躁动的嘶鸣声。 　　卫士们环绕在四周，大臣们身着戎装整齐而恭敬的列队站在两旁。 　　祭坛上，在宣读祭天祭文并且祭祀天地之后，齐宣王亲自拉弓射出鸣镝箭，在其尖厉的鸣叫声中春猎正式开始。 　　参与射猎比赛的大臣和亲贵们带着各自的侍从纵马呼啸而出，各自钻入树林和草丛中去寻觅猎物。 　　齐宣王则慢悠悠的带着护卫，象征性的射了几只野兔、野鸡后返回营门前。 　　营门外有用帷帐圈起来的一片空地，绿油油的草地上整齐的铺着几十块毯子，每块毯子上都放着桌案和蒲团，桌案上则摆放着美酒佳肴。 　　正中间的六个火堆上，或烤着羊、鱼、雁等野物或热着美酒。 　　齐宣王归来后，在最上首正中的桌案后坐定，与在座的大臣和亲贵们攀谈起来。 　　转眼时间就快要到达正午，温暖的阳光和清凉的春风相交织，给人带来无比舒适的感觉。 　　几杯果酒下肚，齐宣王君臣们都有了一些迷迷糊糊的沉醉感。 　　这时，一个年轻人带着百十个骑兵呼啸而来。在帷帐外，领头的年轻人翻身下马，带着十几个随从近前叩拜道：“臣田甲，参见王上！” 　　齐宣王低头眯着眼睛慵懒的说道：“是田甲呀，听说你这几年很是上进，已经是府军裨将了吧？慌慌张张带人过来有什么事么？” 　　田甲叩拜道：“北面猎场入口处有一万名各宗亲的私兵们请求面见大王。” 　　因为此处距离济南不远，所以春猎只带了龙骧卫的一个旅约四千五百人担任警戒。 　　一万多人的私兵，私自跑到猎场外集结，傻子都能品出来气氛不对。 　　齐宣王立刻精神了过来，正色道：“他们可带了兵器？谁领头？” 　　田甲再拜道：“他们全都披挂整齐，但是并没有什么人领头，看起来他们是自发组织的。” 　　齐宣王冷哼道：“别装了，寡人看领头的就是你吧？说吧，你们想干什么？” 　　田甲叩首装作畏惧的样子不敢抬起头来，而是就这样高声道：“小侄只是受他们所托传递他们的心声而已。这些私兵们不肯离开自己的主人，自发组织起来希望王上停止新法的颁布。” 　　齐宣王猛地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道：“放肆！寡人才是齐国的王！齐国的国政岂能因为你们这些刁民左右？还什么自发组织的？ 　　不舍得离开主人，脱下铠甲以仆人身份随侍就是，用得着兴动刀兵？ 　　这种拙略的谎言也想蒙骗寡人和天下之人么？我看不过是你们串联起来反抗新法罢了，寡人偏偏不答应，你们又能如何？” 　　只见田甲抬起头，脸上不再有谦恭和卑微而是一脸狰狞的笑容。他冷冷道：“那就只有请大王退位了！” 　　齐宣王听罢此言脸都青了，两边大臣们瞬间炸了锅，纷纷道：“田甲你放肆！这种叛逆之语也敢说出口？” 　　只有田婴和田文面无表情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似乎眼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齐宣王扫了一眼这两人，心中已经了然。 　　片刻的吵闹后齐宣王高声道：“好了！别吵了！田甲你这话的大逆不道就不用多说了，除此之外你可还要知道说这话是要有资本的！” 　　田甲感觉胜券在握、越发狂妄的站起身来道：“匡章叔叔去各地巡查军务。三大将军各自有差事在身，所部都不在济南。田威和乐毅随田地前往秦国未归。 　　其他地方的军队没有你的虎符更是谁也无法调度。此时我手中有一万兵马须臾就到，龙骧卫虽然骁勇但是此时散布在猎场之内无法集结。小侄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救你？” 　　田甲言语之中已经不把齐宣王称作王上，狂妄之嘴脸溢于言表。 　　这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你还是想想怎么救你自己吧！” 　　田甲回身一看，正是田地身后带着乐毅和田单全身披挂从帷帐外走了进来。乐毅和田单一人手里还拿着一个血淋淋的布兜。 　　田甲惊道：“你怎么回来了？” 　　田地笑道：“顺着黄河乘船而下，朝发夕至。你光算着陆路，忘记算水路了吧？” 　　田地说完向齐宣王叩拜道：“父王请安心，猎场外的私兵们已经被王军制服，这是他们首领的头颅。” 　　田地话音刚落，田单、乐毅就将那两颗头颅抛到田甲脚下，田甲仔细一瞧果然是私兵们的首领。田甲抬头道：“这不可能啊！” 　　田地从秦国开始就一路狂奔此时又渴又饿又累，拿起田文桌子上的酒壶自顾自灌了几口道：“其实从我放出田单求取钟剑心被拒绝的消息起，这就是一个引你们上钩的局。所以你们调走匡章叔叔等人才会那么顺利。不给你们机会，你们又怎么会漏出狐狸尾巴呢？” 　　田单则看着田文恭恭敬敬作揖道：“文哥儿，不好意思，你的器量太小了。区区齐国的大元帅岂是我田单的志向？我要做的是天下的大元帅！” 　　田文则不以为然道：“单弟说笑了，这件事我可没有参与。” 第117章 天下第一剑 　　田单冷笑道：“是啊，可是你别忘了，除了证据还有人心在！你今天的表现，王上和这满朝文武已经看在眼里了。” 　　其实不管田地是否能够按时赶回，天罗地网都已经布下。两个骑兵师早就在附近待命，只等田甲等人入彀。 　　田地断喝道：“来人呐！给我把田甲等逆贼拿下！” 　　田甲咬牙高声道：“大伙！事到如今，只有杀了齐王和田地我等方有一线生机，给我上！” 　　话音刚落，田甲背后带着的的十几个人就冲了上来，看身手至少也是七阶以上的好手。 　　田单和乐毅忙率领护卫挡在田地和齐宣王前面，还没等双方厮杀起来就听见一声断喝道：“慢着！” 　　这是一直沉默着的钟无艳终于说话了：“地儿，你们让开。既然他们谋划了这件事情，就一定准备好法子对付我了吧？田甲，也让我见识一下你准备对付我的手段吧！” 　　今天围猎她正好穿了一身白底红纹的利落戎装，已经四十多岁的她英姿飒爽不减当年，颇有几分徐娘半老的气韵。 　　钟剑兰将凤仪剑递给钟无艳。钟无艳伸手将宝剑抽出后活动了一下肩膀道：“正好，我也许久未活动一下了。” 　　天下第一剑，世上屈指可数的大宗师之一，就这么一脸轻松的缓缓走向田甲一行人。 　　轻描淡写间就已经释放出无与伦比的威压感，田甲带着的十几个高手纷纷后退，只剩下四个人依旧挡在前面。 　　钟无艳殷红的嘴唇露出了浅浅的微笑道：“四个九阶，还不错嘛？田文，这是你的门客吧？” 　　田文面色铁青的坐在那里也不敢搭话。钟无艳轻蔑一笑，目光流转看向那四个高手，而后伸出白皙的左手勾勾手指头道：“一起上吧！” 　　那四人中两个人手持长剑，一个人手持环首刀，另一个人则手持一杆钢鞭（也就是史书中所说的铁锥）。 　　这四人都是天下成名的高手，他们被田文以门客的身份招揽而来，平时也都享受着一等贵宾级的待遇。 　　因此，深受田文知遇之恩的他们也都愿意为了田文付出自己的生命。四人对视一眼后，同时冲向钟无艳。 　　钟无艳身后的田地等人连忙后退，以便给钟无艳留出施展的空间。 　　那手持钢鞭的冲在最前面，一鞭子劈头盖脸就砸了下来。两个手持长剑的各自攻击钟无艳的两翼，而那个手持长刀的则绕到钟无艳身后。这就是他们之前商量好围杀钟无艳的策略。 　　田地倒吸一口冷气，暗自责怪母亲没有抢先发难先拆散他们或者先杀了一个人再说。 　　此时她已经陷入重围，不单单田地，所有人都觉得以对方这个颇为豪华的阵容，就算是钟无艳恐怕也要凶多吉少。 　　田地、乐毅、田单正准备上前帮忙。却见钟无艳突然侧身以极为柔软诡异的身法转到了那手持钢鞭之人的背后，顺手就将其一剑封喉。 　　而后她回头一脚将尸体踹向持刀者，趁着这空隙向右跨步伸手一点，直接将右侧一人喉咙刺穿。 　　左手边那人慌忙上前，想趁着钟无艳没有回招的空档攻击她。 　　可是。钟无艳却突然从他眼前消失了。再反应过来凤仪剑已经从他的下颚直接插进了大脑，原来钟无艳一翻身直接躺在了地上，伸手一剑从下到上将那剑客一击毙命。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那个拿刀的才刚刚推开钟无艳踢过来的尸体，就觉得自己喉咙传来了丝丝凉意。钟无艳却已经闪到了他的身后。 　　那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再一看手上——满手都是鲜血。 　　他再想呼吸和发声已经是不可能了，往前踉跄了两步后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钟无艳顺手甩了一下手中的宝剑，鲜血在地上画出了一条红线。 　　而钟无艳的身上却是没有一点血迹。她掏出手帕轻轻擦拭着宝剑上残留的血迹，一阵春风吹过，卷起一头长发和勃勃英姿。 　　从动手开始到掏出手帕擦拭长剑，钟无艳所有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般、没有丝毫顿挫之感，简直犹如舞蹈一般优美。甚至可以称之为“杀戮的艺术”。 　　什么叫天下第一？这就叫天下第一！绝对的强悍，绝对的威压。 　　在场众人全都愣住了，本以为这四个九阶高手最起码能将钟无艳拖入苦战，却没想到杀死这四个人钟无艳只用三招。平均一人连一招都没有平摊到。 　　田地咂舌道：“啧啧，我的亲娘嘞！你还真是我的亲娘嘞！这二十多年的深宫生活您的身手是一点都没落下啊！平时需要处理那么多杂务，这功力却是越发精进了。” 　　田甲却扑通一声瘫倒在地上，这时他才明白，从自己踏入帷帐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再也没有一丝胜算。 　　钟无艳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后淡淡道：“下一次，记得至少找一个大宗师来。” 　　卫士们一拥而上将已经失去斗志的田甲一行捆绑起来。 　　齐宣王微笑着充满爱意的拍了拍钟无艳的手，而后道：“正好今日人到的也很齐，外姓的大臣们请先退下吧，寡人想和自己家的人说说体己话。” 　　各位外姓大臣纷纷告退，卫士们则将田甲等人也押了下去关押起来。最后帷帐内只剩下田氏的各位宗亲和龙骧卫的卫士。 　　齐宣王对众人道：“今天的事情就是你们坚持留着私兵的目的吧？” 　　众位宗亲恐慌不已，连忙惊恐的爬出桌案叩拜道：“王上赎罪！我等绝无此意啊！” 　　齐宣王挥挥手道：“你们先别着急，先回座位坐好，寡人想先问问各位，你们听说过“双赢”么？” 　　所有人都一脸错愕，田婴自知在劫难逃拱手道：“王上，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愿赌服输。但是臣从没有听说过有所谓双赢！” 　　齐宣王笑道：“寡人原来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太子有一日跟寡人讲了一个故事。寡人当时也是恍然大悟。太子，你就把当日给寡人讲的故事再跟各位叔伯兄弟们讲一遍吧！” 第118章 唯有嘴遁可安天下 　　田地拱手道：“唯！父王！各叔伯兄弟们，我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在这猎场之中，田文哥和乐毅将军两人同时碰见了一只狼。 　　田文哥哥的箭射完了，而乐毅将军的弓折断了。如果他们不合作，那就只能看着空手搏击这只野兽，搞不好还会一同命丧当场。 　　而如果他们将彼此的弓箭相结合后射杀了这只狼，这就叫“双赢”。 　　我齐国的公室和朝中诸位士族大臣们其实就是这样的关系。 　　我齐国的领土将来会越来越大，乃至于倾吞天下，光靠我们宗族子弟肯定治理不过来，更何况我宗族子弟并不都是像田婴伯伯和匡章叔叔这样的大才。 　　与此同时，各位贤才其实也需要有一个平台来施展一身的本领、实现心中的抱负。这就是所谓双赢。 　　当然，我田地以齐国储君、未来的齐王之名发誓，过去、现在乃至于未来，持弓者都永远都会是我田氏宗族。 　　为什么呢？因为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朋党，那些士族们占据朝堂就不会聚众结党挟持君王了么？所以我需要一股制衡的势力。 　　这股势力的存在就是为了制衡朝臣，让他们规规矩矩为我们田氏服务！ 　　是的，齐国永远都是我田氏的齐国！ 　　那些士族不过是我们雇佣的人罢了，就好比你们都经营过的作坊、商肆的伙计、掌柜。 　　所以未来我田氏在朝中始终都会占据一席之地。但是首先我希望各位能把手中一部分并不那么重要的东西交出来。 　　而今天下乃是大争之世，哪怕一片羽毛的力量都有可能决定最终的胜负。所以我需要凝聚齐国所有的力量，我田氏所有的力量。 　　这天下将来都是我们田氏的，你们未来的封地也会比现在的大得多，又何必计较这眼前的一点点利益。鼠目寸光，可不是我田氏的风范。” 　　田氏宗族抓着封地不放，其实就是担心未来，而如今田地明确的告诉他们未来不用担心，因为他们的存在有着必要的价值。 　　是的，利益永远是最可靠的保证，你想让一个人真心相信你，那就必须让他相信你和他的利益是相连的。 　　田氏宗族们听罢之后默然不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陷入了纠结之中。 　　这时齐宣王道：“我看太子说的很有道理，田文呐……” 　　田文慌忙怀着忐忑的心情出来叩拜道：“王上……” 　　齐宣王接着说道：“从今天开始你接任内相，至于你的父亲嘛，年纪也大了，就回家修养吧！” 　　田文抬起头诧异的看向齐宣王道：“王上不准备治臣的罪么？” 　　齐宣王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道：“你有什么罪么？寡人怎么不知道？不过是家里的兄弟间闹了点小矛盾罢了。不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在座的所有人都记住，我们是一家人，要给家里领头的人分忧……而不是拆台……谁再干这种糊涂事，那寡人和太子就只能按国法收拾他了！ 　　不过今天寡人的话希望你们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许说出去。否则……自己估量一下后果。” 　　田婴也如蒙大赦出来叩拜道：“多谢王上宽恕之恩，我们这就把薛地的治权交出来、解散所有私兵。对了，那日臣跟王上说的话，还望王上不要放在心上。” 　　田地给了他们未来，齐宣王给了他们现在，他们再也没有理由硬挺着脖子了。 　　明面上牵头的田甲一族和那些领头的首领自然难逃一死。而并没有明面上出头，而是在幕后推动的田婴只是被勒令强制退休。 　　这是齐宣王给田氏宗族的一个台阶，否则真追究起来，田婴父子伏法不说，田氏一族将近一半都得折进去。另一半宗族包括匡章在内也无法坐视这样的结果。 　　这个是齐国无法承受的。而且田氏宗族的领袖兼齐国的丞相造反。 　　这会让本就是靠权谋得国的田氏，沦为天下人的笑话，田氏宗族定会颜面扫地。 　　国内外的权威都会大打折扣，甚至会动摇齐国的统治基础。 　　与其如此，不如把罪责全推到田甲身上，并把惩戒限制在一个较小的范围内大事化小。 　　这才是最佳的选择。田地还指望着他们未来去制衡士族势力。 　　田地再一次以嘴遁解决了危机，或许你会感到诧异，但是当你翻开战国的史书，你就会发现这是一个嘴遁的时代。 　　一个嘴遁可以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乃至于一个国家的存亡。 　　陈轸画蛇添足、墨子智斗鲁班、张仪连横天下、毛遂锋芒自荐等等，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 　　战国时代是我国历史上斗争最为复杂的时代，甚至三国时代都不能与之媲美。 　　三国之所以火热，其实是因为这个时代更简单、更容易被大众理解。 　　而战国时代，甚至任何一个身在局中的人都无法理清所有利益纠葛。 　　所以才有了说客、纵横家们的存在，他们的价值就在于缕清其中一些脉络，把局势引向有利于自己的一边。当然着背后还存在着实打实的实力较量。 　　翻开战国史册，你会发现每一场大战的背后都是一场惨烈的外交战争。 　　外交战失败的一方，无一例外都在战场上失败了。比如长平之战的赵国、蓝田之战的楚国、合纵灭国的齐国…… 　　齐宣王知道田婴指的是那日挑拨自己和田地的话，他哈哈大笑道：“大哥，寡人知道你一向觉得寡人才干比不上你。其实寡人比谁都知道自己不过是中材，但是寡人有一个好处——有自知之明。 　　田地这个孩子多好啊！寡人和齐国能有这样的太子、这样的继承人是上天赐给寡人和齐国的福气。别说他没有野心，就算有，寡人也甘心让位做一个清闲太上王。” 　　这番话齐宣王确实出自本心，他的才干在古今的帝王中实属一般。 　　但是他的好处是知道自己的长短、善于采纳贤者的意见。或许，这种垂拱而治的王才是最合适的王。 　　正是这样的性格，让才能平庸的他成为了将齐国推向顶峰的君王。 　　田地却不能失礼，他连忙叩拜道：“父王，您这话言重了！” 　　齐宣王笑道：“好啦，你知道你这个父亲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说的话都是真心的。你起来吧，这里已经没事了，你自己先行回济南看看吧。几个月未见，太子嫔月份越发大了，你也十分想念吧？” 　　田地心中确实惦念着家里，于是谢恩道：“那儿臣就先行赶回济南打点，恭迎父王、母后回城。” 　　钟无艳笑道：“快去吧，那三个小家伙前几天来请安时还嘟囔着你呢。” 　　田地起身再拜，而后带着乐毅迫不及待的快马加鞭返回济南。他满心都期盼着和妻子们的团聚。 　　也不知道羽楚害喜厉不厉害、身体怎么样，现在应该能感觉到胎动了吧？ 　　纯熙能不能把家里的一应事宜处理利落，钟剑心的身手进步没有。想着想着，他不禁露出了期盼和幸福的微笑。 　　从济南城东门进入，转过几个街角就到了东宫太子府门前。 　　映入眼帘的却是大街上和门前的满地尸体，太子府的大门也没有人守卫，明显遭受过重击的大门就那么敞着。田地心中咯噔了一下，全身上下不禁颤抖起来。 第119章 侠者的执着 　　田地连忙翻身下马，拽出浩然刀发了疯似得往里面跑。越往里走尸体越多，每进入一进院落，田地的心中就多一份慌乱。 　　他的心脏在狂跳，他的手心在不断冒着冷汗。强烈寒意从脚后跟一直蔓延到头顶，到最后他从手指到牙齿没有一处不在颤抖，甚至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刀。 　　终于，到达正厅大院外面的时候他看到了有人在守卫，那正是他府内的护卫。院内传来了人来人往的嘈杂声。 　　他飞奔进大门，正看见钟剑心手中提着还滴答着鲜血的青芒剑，浑身血迹的在院中指挥着家人搬运尸体、抢救伤员。 　　田地看到她时眼泪几乎都要流下，钟剑心一回头也看见了田地。两人飞奔着拥抱在了一起。 　　钟剑心哭着责备道：“你怎么才回来啊！” 　　田地道：“抱歉，看来我还是轻敌了。家里怎么样？你怎么样？” 　　钟剑心松开田地擦了擦眼泪道：“快跟我来吧。” 　　穿过人群，只见正厅门口站着的正是赵纯熙。她一声朱红色戎装，手中拿着自己的配弓朱雀，腰间一边挂着自己的佩剑霄练，一边挂着一个箭袋，箭袋中却只剩下一支羽箭。 　　她正一脸严肃、屏气凝神地注视着院中的一切。她是这个家的主母，田地不在她就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 　　然而当她看见田地穿越人群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眼泪哗哗的就流下来了。她再也绷不住太子妃的架子，直接飞扑到田地的怀里。 　　她哇哇大哭道：“田地，你总算回来啦！” 　　田地摸着她的脑袋道：“辛苦你了，小家伙。羽楚呢？” 　　赵纯熙用袖子蹭了蹭眼泪道：“在里面呢……” 　　田地走进大厅里，只见羽楚在正中坐着，旁边桌子上放着她的佩剑雪霁。 　　这屋里倒是和混乱的外面截然不同，依旧井然有序、十分整洁。 　　羽楚现在已经有六个月身孕，此时胎儿已经成型，孕肚也因此十分明显。 　　她刚要扶着桌子要站起来，田地连忙上前按住她，握着她的手道：“你先别起来了，怎么样没事吧？” 　　羽楚笑着看着这个满眼关切的男人，拿出手帕边给他擦汗边说道：“放心吧，我没事。有这两个好姐妹在，天塌下来都没事。” 　　这时玄明急急忙忙、满头大汗的从屋外走了进来，一进屋就扑通一声跪下叩拜道：“臣大工令玄明，给太子请罪。” 　　田地连忙上前要扶起他道：“玄大夫多礼了，你何罪之有？” 　　玄明却不答应站起来，而是依旧跪着以头戗地道：“太子临行前将太子府的安全交给臣照应，臣未能尽到职责，甚至让刺客杀入内院。 　　若不是钟姑娘和太子妃身手了得有自卫的能力，臣此时就犯下了万死难辞之罪啊！”说罢，他把头磕在地上，嘣嘣直响。 　　玄明显然确实十分自责，这个过去视王侯将相犹如粪土的大宗师、举世闻名的墨家大侠，此时竟然对田地有如此的举止，恐怕十年前天下间谁也无法想象。 　　也难怪，田地不但在事业上给予了他无与伦比的信任，更是将家人的安危托付到他的手中。 　　这对于古人来说、对于一个侠客来说，是无上的荣耀和信任。 　　从那一刻起，田地不仅仅是他为了实现梦想而追随的主君，更是一个给予了无上信任的朋友。 　　即使身在官场“侠”字依旧刻印在玄明的骨髓里，一诺千金是秦汉时代侠者的操守。 　　为了履行承诺，侠者甚至愿意放弃生命乃至于一切。犹如季布之一诺千金，犹如聂政之舍命刺侠累，犹如田横之八百壮士…… 　　翻阅史书，你会因为这些侠客们的行为而感到毛骨悚然和不可思议。 　　甚至，你会嘲讽这些人的迂腐和单纯。然而，这才是真正的“侠者”。 　　你可以不理解他们，但是不能嘲笑他们，更没有资格嘲笑他们。 　　从接到田地的委托那刻起，玄明就发誓在田地回来前，哪怕天塌地陷也不会让人碰田地的妻子们哪怕一根汗毛。然而，很显然他并没有做到。 　　田地道：“大夫先别自责，先起来把情况说明白。” 　　原来今天一大清早，因为齐宣王和钟无艳都去春猎了，免了早晚请安的赵纯熙闲来无事正一身戎装在府内靶场练习射箭。 　　因为自幼有赵武灵王的教导，她的箭法越发高超，如今已经有了七阶的水准。 　　这时婢女来报说：“太子妃，大工令玄明求见，说是有急事想要拜见您。” 　　赵纯熙擦了擦汗点点头道：“好，请他到正厅等待吧。” 　　片刻后赵纯熙稍事梳洗后到正厅道：“大工令，不知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玄明垂首施礼道：“启禀太子妃，今日恐怕有人要对太子府不利，还请太子妃将府内重要人等集中在这正厅中。 　　下人们各自紧闭房门不要外出。臣已经召集了百余名墨家好手在太子府周边待命。臣也会在外院守卫，以策万全。” 　　田地走之前曾经交代过赵纯熙他们，如果玄明上门报警，那就说明事态已经十分严重。 　　性格一向跳脱的赵纯熙此时表现的极为沉稳，她马上吩咐道：“晴儿，你去请太子嫔来，带上她的佩剑。静儿，你去请剑心姐。虎子！马上停止所有府中护卫的休假，内外加双岗。关闭所有内外院落的大门、角门，着人看护。” 　　玄明偷眼吃惊的看着这位平时在田地身边颇有几分孩子气的太子妃，没想到事到临头却是如此的镇定自若，当真隐隐已经有了国母的风范。 　　赵纯熙瞟了一眼玄明，疑惑道：“大夫在想什么？” 　　玄明忙垂首道：“臣在想，太子当真好福气啊！” 　　赵纯熙微微一笑道：“玄大夫过誉了，还请到院外守候吧，这里女眷颇多，多有不便。剑心姐很快就到，她已经初窥九阶，有她在应当没什么大碍。” 　　玄明拱手道：“唯！”而后俯首退下。 　　赵纯熙和玄明的准备不可谓不充足，然而之后事情的发展却大大超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第120章 女孩儿们的情谊 　　两人是以应付刺杀而准备的防御，所以将人手分散在东宫中各个角落，布成一张大网。 　　但是接下来田甲豢养的死士们的行为根本称不上刺杀，而是——攻城。 　　只听一声呼哨，田甲的数百名死士迅速从各处涌出聚集到太子府正门。他们还从车上搬下来一根伪装成原木的攻城锤。 　　死士们强行冲破太子府正门的护卫，用攻城锤撞破一道有一道的大门，而后根本不计损伤直挺挺的往后院冲去。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羽楚和他腹中孩子的性命。 　　太子府的卫士和墨家的高手一时间聚集不起来，大宗师玄明自己面对数量的碾压也一时间抵挡不住他们的脚步，最后竟有二三十人冲入正厅的院子。 　　钟剑心和赵纯熙听到厮杀声越来越近，当即挡在房门前。羽楚挺着肚子也正要起身时，赵纯熙道：“羽楚姐姐，你有孕在身行动不便不可擅动。一会儿厮杀起来我们两人抵挡的住便罢，如果抵挡不住你就快快从后门离开。 　　田地的骨血万不可有什么闪失。你放心，我和剑心姐不死，就绝没有人能踏进这房门半步！” 　　赵纯熙在三人中年纪最小、地位最为尊贵，她的这番话不可谓不决绝。 　　羽楚也并非偶像剧里磨磨唧唧的那些女主，这位可是墨家统领出身的侠女。 　　她知道赵纯熙说出这番话时所下定的绝心。假惺惺的推辞，只会侮辱她的决意。 　　于是羽楚起身持剑郑重的施礼道：“两位妹妹恩情，羽楚铭记终生！你们只管放心厮杀，我绝对不会拖二位的后腿，我知道必要的时候应该怎么办！” 　　不久，随着一声闷响，田甲的死士们撞破大门冲了进来。他们刚进院，三支连珠红尾羽箭就呼啸而来，三个人应声倒地。那正是赵纯熙的绝技之一，三箭连珠。 　　钟剑心随后也主动冲向死士们，剑光所向鲜血飞溅。赵纯熙则在其身后不断掩护着钟剑心，以弓箭射杀着敌人。 　　二人拼死厮杀总算是稍稍迟滞了死士们的脚步，这时东宫的卫士和墨家的高手陆续抵达，这才压制住了死士们的攻势，逐渐将他们全部剿灭。 　　玄明待局势稍稳后带着人在东宫内外巡查，清缴漏网之鱼。田地回府后，他正好巡视回来。 　　田地听完后道：“此事当真凶险，不过这并非是先生的过错，确实是我轻敌了。” 　　玄明拱手道：“受君之托，忠君之事。臣实在无颜面对太子，既然太子回来了，臣当一死以赎自己失信之罪。” 　　玄明是认真的，先秦时代的侠客们就是这样真诚到有些死心眼，玄明正要拔刀自裁。 　　田地连忙阻止玄明正色道：“先生不可，如果你确实觉得欠本太子一命的话，那就留着这个有用之身助我平定天下。一个大宗师可比一具尸体对我重要的多。” 　　玄明看了看田地，后退两步叩首道：“那么从今日起，我玄明的命就是太子的了！” 　　田地扶起玄明笑道：“好！好！那就辛苦先生了。” 　　一个月后，田氏宗族和齐国内其他封君们陆续将封地的治理权上交给王庭，只保留税赋的支配权。 　　王庭派遣官员后着手重新统计户口和丈量土地。齐国的兵源因此大大充实，新军的扩充计划迅速执行起来。 　　田地趁势在军中按自己的想法编练各种特种精锐军团，并且整训府军，这就是后话了。 　　秦国这边，秦国医官按例每月给已经成为秦宣太后的芈月请脉。 　　只见芈月隔着纱帐斜躺在床榻上，玉手伸出纱帐。医官则隔着手帕把手搭在芈月的手腕上请脉。 　　渐渐的，医官的脸色变得十分恐慌起来，冷汗不断从额头渗出。 　　芈月皱了皱眉道：“怎么了？” 　　医官连忙退后两步跪下叩首道：“请太后屏退左右。” 　　芈月微微一皱眉知道必有隐情，她给赵敏递了个眼色，赵敏随后打发下人们下去。很快，屋子里只剩下芈月、赵敏和医官。 　　芈月道：“说吧。” 　　医官叩拜颤巍巍低声道：“启禀太后，是……喜脉……” 　　芈月眉头微微一震，而后露出了诡魅的微笑。她笑道：“你确定？” 　　医官颤抖着道：“臣试了两次，绝对确定。” 　　孀居的寡妇太后竟然有喜了，医官用膝盖想都知道其中必有猫腻。 　　更何况太后怀孕……这是何等的丑闻，自己搞不好下一秒就会被灭口。 　　果然，赵敏和芈月对视了一眼，赵敏用眼神指了一下医官，意思是：需要灭口么？赵敏是芈月的贴身婢女同时也是贴身护卫，乃是八阶上的好手，拧断医官的脖子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芈月笑着微微摇了摇头，意思是没有必要。而后对医官道：“此事务必保密，你依旧秘密的为哀家养胎，安胎药你自己配好了直接交给赵敏，不要在王庭药库中抓，也不要经手他人。如果泄密，你知道后果……” 　　医官如蒙大赦叩拜道：“谨遵太后懿旨。” 　　芈月懒洋洋挥手道：“你退下吧。” 　　医官再拜后退下。芈月却咬着指甲笑了起来，眼中竟然满是欣喜和些微的娇羞。 　　只听她笑着喃喃道：“臭小子，能力还挺强，这样都能种上……” 　　赵敏近前道：“太后想把这孩子生下来么？如今国内形势未稳，恐怕……不妥吧？” 　　芈月笑道：“从小到大，我想得到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哦……对了，除了那个臭小子的心。你放心吧，我自然有办法保住这个孩子。今天，要接见义渠王义渠骇吧？” 　　赵敏点头道：“是的，接见义渠王的朝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说起来您也该更衣了。” 　　芈月的微笑再次变得邪魅起来道：“听说这个义渠王今年28岁，却不知是个什么样子……更衣吧，我们去会会他。” 第121章 芈月与义渠骇 　　一个时辰后后，芈月和赢稷在秦国咸阳宫率领文武百官接见了义渠王——义渠骇。 　　却见这位义渠王不到三十岁，年轻俊朗不说，还散发着中原人所没有的野性气息。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很是符合芈月的口味。 　　义渠王简单的行草原躬身礼道：“义渠王骇，见过秦国太后、王上。” 　　芈月端起太后的架子正色道：“不知义渠王此来所为何事？” 　　义渠王道：“听闻秦国新王登位，作为邻居本王特来道贺。并且带来羊一万只，各种毛皮五万件，作为贺礼。” 　　芈月点头道：“多谢义渠王的盛情，只是义渠王带来的不只是羊和毛皮吧？哀家怎么听我的将军们说，似乎还有十万铁骑在我咸阳城外两百里处啊？却不知如此大的阵仗，义渠王想从我秦国这里要什么回礼带回去呀？” 　　哀家，是孀居的太后的自称，王后或者皇后是不能自称哀家的。 　　义渠王微微一愣，大笑道：“太后果然名不虚传、快人快语，那臣就直说了！本王此来，是请秦国归还十几年前占领的我义渠国二十五城！” 　　义渠国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游牧政权，在商朝后期就已经存在。 　　周朝建立后因周朝强大，所以和其他五戎即义渠、郁郅、乌氏、朐衍、彭卢等臣服于周朝搬到大原地定居。 　　（大原地地即今天的甘肃庆原、宁夏固原一带。） 　　周朝东迁衰落后，义渠快速崛起不断吞并其他各个戎族，成为当时周朝西北强大的半游牧、半农耕政权。 　　它后来与来到此地的秦国展开了几百年的拉锯战，乃是秦穆公称霸西戎后剩下的唯一一个强大的对手。 　　两国交战互有胜负，义渠最强时面积二十万平方公里，列城数十座。 　　义渠的体制和后世西夏相似，融合了游牧文明和农耕文明，乃是半游牧半农耕形态，而且全民皆兵、民风剽悍。 　　秦惠文王时代它曾经参与公孙衍发起的合纵伐秦攻势。秦惠文王击溃合纵后展开报复，一口气攻陷义渠国城池二十五座，直接占领了义渠国一半的土地。并且逼迫义渠国臣服于秦国。 　　这义渠骇继位后养精蓄锐、等待时机，终于让他等到了秦国的内战。 　　所以他趁此机会聚集十万铁骑兵临咸阳城下，想要趁着秦国内乱的机会要回失去的城池，甚至获得更大的利益。 　　秦昭襄王赢稷年轻气盛，听罢拍案而起道：“休想！” 　　义渠王冷笑道：“哦？秦王若是不给，那本王可就只能自己去取了！据我所知，目前秦国可没有多余的军队来对付我这十万铁骑。” 　　义渠王说的是实情，此时赢壮虽然已经败退，但是秦国国内依旧是遍地烽火。 　　赢壮依靠宗族们长老和秦惠文后的支持，有着比赢稷更高的合法性。 　　秦国国内支持赢壮的与支持赢稷的和中立静观成败的各占了三分之一，情势十分焦灼。 　　此时义渠王如果发难，确实没有任何一方能够腾出足够的军力与义渠国交战。 　　樗里子等大臣也都知道这些情况，但是一时之间都想不出办法如何制住这群义渠狼。 　　芈月笑着向义渠王抛了一个媚眼，而后笑着娇声道：“义渠王先别急嘛……我家大王年纪还小，说话冲了些。哀家原本已经略备薄酒，在后宫为义渠王接风洗尘，如今正好也替我家大王谢个罪。待哀家与义渠王在席间细细商讨后，再定此事也不迟。” 　　义渠王在草原上哪见过如此风情万种的成熟女人，芈月这一个十万伏特的媚眼差点没把义渠王骨头给电酥了。 　　义渠骇清了清喉咙笑着施礼道：“那本王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太后的盛情了。” 　　傍晚，义渠骇在宫人的引领下进入后宫。宫人们先带着他沐浴更衣。 　　义渠骇还很奇怪，头一次听说赴宴还得先洗澡的。不过他第一次用了一下从齐国采购来的肥皂，倒是感觉颇为舒适和新奇。 　　洗白白后，义渠骇被引进太后的寝宫。他进入宫中后，宫人们纷纷退下，随后将宫门关闭。 　　只见宫殿中正中摆着一个圆桌和两张胡凳。这是芈月回国后让木匠照着齐国看到的样子打造的。 　　义渠王警惕的扫视了一圈这灯火颇为昏暗、温暖的宫殿，确认没有埋伏后自顾自在凳子上坐下。片刻之后，芈月手中拿着一个青铜酒壶翩翩而来。 　　只见她里面穿着抹胸长裙，外面罩着一件轻薄犹如蝉翼一般的蚕丝外衣。 　　雪白的酥肩、纤细的玉臂若隐若现，肆无忌惮挑逗着面前这个男人的原始欲望。 　　芈月的妆容慵懒无比，长发就随意的在肩头上披散着。似乎她刚刚睡醒或者刚刚准备睡下。 　　义渠骇一个二十多岁，并且在草原上长大的乡下生瓜蛋子，哪见过这阵仗。 　　更何况他面对的还是有着倾国倾城之姿，又深谙男女之道的芈月。只见他直勾勾的看着芈月，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液。 　　芈月微笑着走到义渠王近前，一边给他倒酒一边道：“义渠王久等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甚至芈月挥袖倒酒之间散发出的体香，都直接冲到了义渠骇的脑门。 　　芈月甚至故意让衣袖蹭过义渠骇的脸颊。这瞬间点燃了义渠王压抑已久的欲望，他伸手一把抱住芈月。 　　接下来的剧情就十分俗套了，不过是在芈月的半推半就间，两人入巷、行那翻云覆雨之事。 　　次日清晨，芈月在床上歪着身子用手轻抚义渠王的胸口娇声道：“义渠王好生粗鲁啊……” 　　义渠王抓住芈月的手道：“跟我回草原吧！我要你做我的大阏氏。” 　　芈月心中笑道：这个男人可比田地那臭小子好对付多了。脸上却做出楚楚可怜之态道：“哀家是秦国的太后，怎能如此离去？我的孩子可还在这里呀……” 　　义渠王皱起眉头，颇为不舍道：“可是……” 　　芈月把头靠在义渠王的怀里道：“王上，您愿意为了你的大阏氏而战么？” 　　义渠王毫不迟疑道：“当然！” 第122章 义渠王头顶上的青青草原 　　芈月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计谋得逞的微笑，当然这笑容自不能让义渠王看到。 　　所以她很快收起笑容，小鸟依人的靠在义渠王肩头道：“王上，今天你也看到了。这秦国说是秦王的，实际上在哀家手中，如今哀家又是你大王的人了。 　　只要大王帮哀家稳住秦国，那么这秦国还有什么不是你王上的东西么？ 　　到时候别说二十五城，我会封你为义渠君，坐拥一个大大的封地。到时候大王你土地、财富、权力都唾手可得。当然——还有……我……” 　　那个“我”字，芈月特意贴近义渠王的耳畔轻轻说出。芈月吐息如兰，正吹在义渠王的耳朵眼里。 　　这正是名利色三者叠加诱惑义渠王，义渠王塞外之人哪里经受的住这个，当即缴械投降。 　　于是义渠的铁骑也加入到秦国的军队中来。芈月这一举可谓一箭三雕，既消除了义渠的威胁，又给秦军增加了生力军，最后还名正言顺的以义渠王的名义保住了腹中胎儿。 　　唉，这义渠王不愧是草原上的王，这头顶上的草原也和他脚下的草原一样宽广。 　　俗称：接盘侠。 　　几个月后，芈月的孕肚越发明显，朝臣们却只当那是义渠王的骨血。 　　樗里子等人敢怒却不敢言，因为他们也没有办法制服义渠。 　　芈月甚至还在朝堂上娇滴滴公然哭诉道：“哀家也没有办法呀……那义渠王用强，哀家又不敢得罪于他……只得用这残花败柳之躯，为秦国换来十万铁骑和一片太平……待大事定后，哀家自去了断为先王赔罪就是……呜呜……” 　　好么，感情秦国还欠了她芈月的情。樗里子虽不情愿，却也不得不出列劝慰道：“太后的牺牲我等看在眼里，还望太后保重风体，至于自裁之事切莫再提……” 　　芈月强憋着笑容，依旧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道：“多谢叔叔宽慰，哀家这厢谢过了。” 　　秦国有了义渠铁骑的这股生力军，再加上白起这位超一流的武将，内战依旧延绵了将近三年。可见这一次内战的惨烈。 　　被秦国揍了几十年的魏国和韩国，自然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他们迅速出兵直抵函谷关。芈月无奈下只能割让函谷关外的土地，以暂时让两国退去。 　　赵国这边赵武灵王休养生息两年后，再次发动攻伐中山的战争。 　　这一次他从北往南打。而中山王接受司马丞相的建议，联络赵国代地西北部的游牧民族娄烦和林胡夹击赵国。 　　两国的可汗深知中山国被灭后就轮到自己了，于是欣然答应和中山国南北夹击赵国大军。 　　不过两国却显然低估了赵国边骑的战力和赵国将领的能力，尤其是那两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赵奢和廉颇。 　　赵奢率领赵国边骑昼夜行军三百余里，趁夜突袭娄烦和林胡的宿营地。 　　两国完全没有意料到赵军的机动能力，猝不及防大败而还。 　　赵武灵王接到军报却犯了嘀咕，问群臣道：“我赵国如今没有余力两线开战，以你们看我们下一步是继续攻打中山还是回头惩戒林胡、娄烦。” 　　苏秦出列道：“王上，林胡、娄烦乃是游牧的民族居无定所，这一次能痛击他们实在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臣以为中山国是跑不掉的，而征服林胡娄烦错过这次机会，将来恐怕就要破费些功夫了。我们不妨先放弃中山回军征服林胡、娄烦再说。” 　　赵武灵王和群臣皆称善。于是赵武灵王下令暂时停止对中山的攻势，以十五万骑兵攻入林胡和娄烦腹地，迫使其臣服于赵国并且贡献马匹，又将其向北驱逐数百里。赵武灵王在之故地上建立雁门和云中两郡。 　　赵国因此得到了大片的草场和胡人子民，这些人虽然无法提供钱粮却能成为极好的骑兵。 　　赵武灵王坚持胡汉一体、胡服骑射的策略，赵国因此军事实力飙升，骑兵已经扩展至二三十万。 　　其国力已经隐隐的和内战前的秦国和此时的齐国并驾齐驱，虽说内政上还是差一点。 　　赵武灵王因此大喜，他觉得这是苏秦当年为他指出了战略方向的功劳，于是加封苏秦为右相。 　　苏秦这位超级间谍终于到达了赵国的权力中心。值得一提的是，赵武灵王的长子公子章在这一系列战争中功劳卓著，已经成为了赵武灵王的一军主帅。马上要成年的他，势力正日益膨胀。 　　视野重新回到齐国。公元前308年秋，经过一年的训练和整编，齐国新军三十二万已经大致整训完毕。 　　田地带着钟剑心到城外的军营巡视训练的成果。乐毅被派往征西将军府就职，训练新兵这一摊就全交给了田单。而禁军统领的位置则让给了田威。 　　在田单的带领下，田地一行进入训练场。一进如训练场，他们就感受到了浓厚的军营气息。 　　左边是一片被环形跑道环绕的训练场，场中是各种训练器材和障碍物。 　　高喊着“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口号的士兵们排着整齐的队形环绕着操场进行着慢跑。 　　场中也有数百名士兵们在教官们的咒骂声中作着俯卧撑、引体向上等训练科目。 　　跑步对于行军基本靠走的古代士兵来说是最基础的训练课程。 　　而臂力无论对于需要手持沉重兵器的步兵，还是需要反复拉弓弦的弓弩手来说都是必要的素养。 　　毕竟端着十几公斤公斤重的长矛至少持续作战一两个小时，和同样的时间内拉开拉力二十三公斤的弓弦近百次，这可都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 　　不信你可以端着一个沾满水的拖把一两个小时，感受一下。 　　右侧则是靶场。一半是在练习投掷标枪的跳荡，一半则是在练习射靶的弓弩手。 　　标枪投掷五十米才算及格，弩手则需要练习75米内的平射和快速上弦，弓箭手则需要练习抛射和平射。 第123章 田法成 　　只见教官们咆哮道：“速度和精准就是你们的生命！敌人从射程外跑到你们面前大约十个呼吸，你们则必须在这期间射出三轮箭矢，还要给后排步兵上前留出时间！快！快！快……” 　　在教练的叫骂声中，五排弩兵机械整齐的不断练习着三段射击。 　　他们面前的靶子上已经密密麻麻插满了箭矢。再往前走是骑兵们的训练场，他们呼啸着往来奔驰练习着砍杀稻草人。 　　田单在马上笑道：“太子，怎么样？还算上眼吧？” 　　田地点点头道：“还不错，府兵们也是这个训练流程么？” 　　田单道：“还在逐渐普及，经过训练合格的士兵会被统一按照新军的编制编组。平时只保留十夫长以上的老兵，负责维持社会治安和城池日常的防务。 　　一旦开战，就可以立刻扩充十倍兵力。虽然战力比不上常备的王军，不过比起以前的旧军也是强多了。” 　　田地十分满意道：“很好，兵器铠甲的换装怎么样了？” 　　田单略显忧愁道：“需要的数量太多，一时间换不过来。标枪和箭头这一类消耗品先不用换，用青铜的足够了。 　　铁质兵器倒也还算充足，至于铁质鳞甲只能优先装备军官和精锐部队，普通士兵还是先用皮甲。” 　　铁甲制造极为繁复，一副铠甲平均需要一个熟练工匠半年的时间才能完成，因此成本极高。而今天下也就只有齐国有这个人力、物力、财力。 　　不久众人到了一间棚屋前下马，屋内有教官正给十夫长以上的老兵们讲着旗语和基本的军阵常识。 　　见到田地一行人进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田单将军。” 　　田地点头示意，田单则笑道：“太子也精通兵法，我们让太子将两句吧！”说着带头鼓起掌来。 　　田地笑着踹了田单一脚道：“就你能耐！” 　　然后他碍于情面只得在众人前面坐下道：“那我就讲讲你们最关心的问题——怎么在战场上活下去……” 　　的确，活下去是在血雨腥风的战场上所有人最关心的事情，有军功也得有命享受才行。 　　而田地作为一个在另一个时代从尸山血海里滚过来的未来士兵是最有发言权的，他也确实有自己的心得。 　　到了他那个外骨骼装甲普及的时代，作战的特种化、小队化越发突出。 　　每一个单独行动的小队，虽然也有反装甲型、狙击型、突击型、医疗支援型等兵种混编组成。 　　但是其实每一个小队因为有外骨骼的支撑，实际上就是一个移动军火库。 　　曾经有人测试过，一个十人小队的外骨骼精英小队就相当于一个二十世纪装甲合成营的战力。 　　而活下来，是深入敌后的特种作战的前提。田地不但曾经是士兵，后来更成为了最精锐的一支中队的指挥官，直到导致他阵亡的那一次作战行动。 　　只见下面坐着的士兵们也变得严肃起来，聚精会神的听着田地的话。 　　田地道：“其实在战场中活下来的原则很简单，那就是不能乱。无论是进攻还是撤退，尤其是撤退时。 　　一旦陷入溃退，你们就从一群狼变成了一群羊。这一点如果你们以旧军的身份上过战场，应该深有体会。 　　所以无论何时，一定要保持秩序，听从上级指挥官的指挥。 　　只要进退有序，哪怕是陷入颓势，你们最起码也能得到投降的机会。 　　千万不要自顾自的逃跑，你能跑得过追杀你们的战车和骑兵么？那只会让你们更快的丢掉性命。 　　所以上战场的第一课，就是相信你们身边的战友。他们是你活下去的唯一依靠……” 　　还没等田地说完，一个侍卫就满头大汗骑马跑来道：“太子请快快回宫，太子嫔要生产了！” 　　田地大喜，连忙起身往外面跑。众人见刚刚还威风凛凛、一眼严肃的田地竟然如此沉不住气，都哈哈大笑起来。而后他们在田单的带领下拱手道：“恭喜太子殿下！” 　　田地也没心情搭理他们，策马就往城里跑。 　　一个多时辰后，田地这才急冲冲到达产房门前。一到门前，就见钟无艳和齐宣王已经在房门外面的椅子上坐着等待的。 　　田地见礼道：“给母后、父王请安。那个……生出来了么？” 　　钟无艳噗嗤一笑道：“你呀……真是头一回当爹，哪有这么快？” 　　田地挠挠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而后正好看见赵纯熙从里面出来，田地赶忙问道：“酒精拿进去了么？一应物品都煮过了么？羽楚还好么？” 　　只见赵纯熙面色惨白根本没心情搭理田地，而是拉着钟无艳的衣袖嘟囔道：“母后，生孩子怎么这么疼呢？我看羽楚姐姐疼的死去活来的，都不敢看了。以后我生孩子也得这么疼啊……” 　　钟无艳只能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别害怕孩子……这一关我们女人都得过，没事的……” 　　田地见没人搭理他，急的满地滴溜溜直转。齐宣王笑道：“好啦，你说的都照做了。太子嫔这才刚刚开始疼，老老实实等着吧，还得大半天呢。” 　　田地只得让人搬了把椅子坐下等着，他算是第一次真真切切的体验了一把当准爸爸的感觉。 　　他听着羽楚在屋内的惨叫声，心中十分不忍。然而没办法，外伤处理他倒是还算内行，而妇科……一窍不通啊…… 　　在煎熬中，他终于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声。不一会儿，稳婆把孩子抱了出来道：“恭喜王上、王后、太子殿下，母子平安。” 　　田地高兴的不知怎么才好，看着孩子粉扑扑的小脸，想抱抱又不敢去抱，只得战战兢兢用手轻轻抚着孩子的小脸。 　　钟无艳笑道：“这里有我们呢，你进去看看羽楚吧。” 　　田地连忙点头施礼进入内室，羽楚正满脸汗水的在床上喘息着。田地到床前给羽楚擦了擦汗道：“辛苦了。” 　　羽楚微笑道：“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这时钟无艳抱着孩子走进来道：“不用了，王上给取好了，就叫田法成。纪念齐国新法大成。乳名叫成儿就好了。”说着将孩子递给了羽楚。 　　羽楚抱着孩子满脸都是慈爱的微笑道：“成儿……从今天起你就叫成儿了……” 　　田地看着这对母子心中无比温暖，暗自感叹道：“能回来……真好……” 第124章 种地流 　　赵纯熙和钟剑心十分喜欢这个孩子，一天天宝贝的跟什么似得，连亲妈羽楚都抢不过她们。 　　搞得羽楚和田地很是哭笑不得。正是所谓好事成双，赵纯熙有一天正在“成儿……成儿”的逗弄着孩子，却被突然告知自己也怀孕了。 　　这个还把自己当成小孩儿的女人愣了半天，才咬着嘴唇又羞又喜又害怕的跑到正在处理公文的田地耳边去报喜。 　　田地差点没乐疯过去，捧着赵纯熙的脸这顿亲，把周围随侍的宫人们都逗乐了。次年赵纯熙也诞下一子，名为田鼎。 　　当年冬天，秦宣太后诞下一对龙凤双胞胎，取名为芈思、芈念。 　　可笑的是义渠王还以为思念的是他，依旧卖命的为芈月平定秦国内乱。 　　三年后秦国内乱终于结束，秦惠文后和公子赢壮被杀。这一次内乱使得秦国元气大伤，损失大量人口不说、文臣武将也损失不少。 　　芈月趁机提拔自己的兄长芈戎和自己另外两个儿子为高官、把持朝政。他们和魏冉一起成为秦国的“四贵”。 　　同时她坚持秦、齐、楚三国远交近攻的国策，为赢稷迎娶了一位楚国公主为王后，并且接受楚怀王的推荐任命自己娘家人、楚国贵族向寿为右丞相。一时间秦国大权都落入芈月的手中。 　　秦、齐、楚的结盟给三晋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赵武灵王于是接受苏秦的意见，派遣其出使韩、魏，重启三晋合纵联盟。 　　并且支持两国伐楚，以打击秦、齐之间链接的纽带，为下一步攻伐秦国做准备。 　　楚军在与韩魏赵联军的战争中大败，丧失土地数百里，好在有秦国干涉韩魏方才退兵。 　　韩魏两国因秦、楚的退缩和宋国的灭亡而颇有中兴之兆。却不知，这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因为这几年齐国用如今军事策略游戏的术语说，只干了一件事——种田。说白了就是搞基建、促发展外加暴兵。 　　齐国新法虽然大成，但是也只是框架建立了起来，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填补。 　　比如国家仓储制度，国家会在各种生活用品比如粮食、布匹丰年价格较低时采购储存，灾年价格较高时出售。 　　一方面能够平抑物价，避免谷贱伤农，奸商退积居奇。另一方面也给国家带来可观的收入。 　　郡县仓储制，一改粮食必须运到京城再发往前线的麻烦。除了维持京城运转必要的存粮，其余一律就地仓储。 　　在未来可能的行军路线上修建重兵把守的粮仓城，为将来的军事行动提供粮食。 　　奖励发明制，我国小农经济经常技术家族流传而不外露。为了打破这一僵局，田地下令凡是有益于生产力发展的发明，一律可在每年夏至呈报给有司，如农部、工部。 　　经核实后，发放百金到万金不等的奖赏，甚至可以封侯和入朝为官。所以如果过关，绝对可以称得上一步登天。 　　一开始没人相信这是真的。直到田地实在没辙了，只得自己搞了个葫芦自动播种机，悄悄找了个墨家子弟大张旗鼓的上报有司。 　　然后在田地的安排下，大张旗鼓的给了他嘉奖，然后还全国巡回了一圈。这才渐渐打消人们的疑虑。 　　一时间什么两陇轮种法、生石灰改善土质法、新型犁、沤肥法乱七八糟各种技术全报上来了。 　　不要小看劳动人民的创造力，只是有时候他们悄悄把这创造力藏起来了而已。 　　至于这些学过初中历史的人都知道的方法，田地为何自己不直接抖搂出来得了？ 　　还是那句话，授之鱼不如授之以渔。技术如果不和当时的社会思想相适应，最终只能是揠苗助长、激起混乱而已。 　　同时有了与东胡的通商以后，牛、马也变得便宜起来。铁犁牛耕、马耕开始普及，田地也下令禁止宰杀耕牛，严格管理牛“籍”。 　　此外随着齐国生产力的快速发展，原有的原始金融已经不堪重负。 　　田地于是开始发行国家认证的银币，并且建立钱庄制度。配合造纸术和密语技术，战国时代齐国的人们就开始享受明清时期才能享受的银票服务和工业革命时期的银币加铜币双货币制度。 　　军事上新成立镇东将军府，直属御前。至此齐国镇东、定北、征西、平南四大军府，共有新军步兵八个军三十二万人，骑兵十三个师零四个旅近十五万人。 　　再加上各地整训完毕的府军。一旦开战，在保证其他方向上守备力量不被削弱的情况下，齐国完全可以在一个方向上直接投入机动兵力五十万，或者两个方向上同时投入兵力三十万。齐国，已经拥有了一统天下的基本军事实力。 　　田地将骑兵分为龙骧骑（一个师，平时为龙骧卫、王室禁卫军，重装冲击骑兵）、虎贲骑（四个旅，大将军府直属卫队，重装冲击骑兵）、苍狼骑（六个师，普通中装骑兵）、飞鹰骑（四个师，轻装侦查弓骑兵）。 　　平时四大将军府各配置虎贲骑一个旅，苍狼骑、飞鹰骑各一个师，剩下的直属于王庭或者大元帅府。四种骑兵分别配备不同装备，负责不同任务。 　　官员体制上，冬至选才大考制度和监察考核制度运转良好，整个官僚系统的官员陆陆续续换了好几茬，如今的行政效率之高令人叹为观止。 　　齐国闷声发大财，国力日益膨胀，然而时机未到也只能忍着。 　　南方的楚国是盟友，同时田地也不想让齐国的土地进一步南北拉长，所以自然不能打。 　　和赵国的盟约尚未结束不说，此时的三晋就是一个火药桶，谁捅谁挨揍（比如刚刚被揍过的楚国）。 　　田地才不想触这个霉头，只等着苏秦搅乱赵国朝堂好为自己创造时机。 　　唯一的突破口在于北面。但是和东胡的贸易一直都很顺利，东胡也老实多了。 　　更何况自己手下并没有熟悉东胡的人，所以他在等一个人的出现，一个历史上以破胡闻名的名将出世。在此之前，田地只能一边带娃一边充实国力。 第125章 小日子 　　时间来到五年后的公元前303年。 　　这五年间赵国把中山、林胡、娄烦三个夷族国家按在地上反复摩擦，扩地上千里。 　　赵武灵王已经把中山压缩到灵寿一线的几座城池，其灭亡只在旦夕之间。 　　林胡和娄烦则被驱逐出阴山和河套。赵国一时拥有步兵二十万、骑兵三十万，威震天下。 　　同时赵武灵王清查封君的土地和奴隶，将封君们私藏的人口和奴隶全部没收，充实到雁门和云中郡。 　　而林胡和娄烦人，一部分留下来成为了赵国人，一部分人则迁往阴山以北和当地的其他民族，逐渐融合形成了中原王朝的百年梦魇——匈奴。 　　楚国在北线吃瘪后，趁着越王无疆兵败被杀、诸子争位，大肆进攻越国。 　　越国被灭，残存势力龟缩至今天福建一代，再无作为。楚国因此得以控制整个淮河和长江中下游，总算是回了一口血。 　　秦国在结束三年内乱之后，一边舔舐伤口一边慢慢找趁人之危的韩魏两国算账。 　　白起和芈戎率军和韩魏打了几次小规模战役，逐渐夺回了函谷关外的土地。 　　韩国和魏国两国本想趁着秦国病，要了它的命。没想到碰上白起和芈戎这两个硬茬子，一时间被揍得满地找牙。不但没捡到便宜还被夺走不少土地。 　　而齐国则在一边闷声种地，表面上作为一个吃瓜群众安分守己。 　　实际上国力越发充实，兵精粮足、蓄势待发，只等着一个恰当的时机就西进并吞天下。 　　不过在此之前，田地依旧需要解决一个问题——骑兵匮乏。 　　齐国目前组织起十来万骑兵已经是极限。与赵国和秦国都有着较大差距。 　　骑兵军团的组建有两个问题，一个是骑手。由于没有马鞍和马镫的帮助，所以培养一个合格的骑手需要从小开始。 　　而此时田地也不敢随便就把这两个黑科技放出来——太容易复制了。不到最后时刻，坚决不能动用。 　　所以目前齐国的骑兵除了一些家境富裕的士族家庭，大部分都是燕地的牧民和胡人。这些人数量毕竟有限。 　　此外就是马匹。骑兵在古代绝对是一个烧钱的兵种，其费用是维持一个精锐重步兵的五倍。 　　当然，这是指中原王朝豢养的职业骑兵。游牧民族骑兵所需的费用则基本等于零。 　　其中最烧钱的就是战马。马不等于战马，战马必须是经过挑选的健壮马匹，而且是母马或者煽过公马。 　　这是个什么概念呢？基本上就相当于你得养一群人，然后还得在里面挑一米六五以上的女人，或者一米七五以上的男人。剩下的都不能用，只能去拉车或者耕田。 　　一个骑兵又不能只有一匹马，战时一个骑兵需要有至少两匹马替换，平时则还要多备一两匹，以备不时之需。毕竟马不是机器，是会生病、受伤、死亡的。 　　此外马匹在战争中的损耗也是极为惊人的，甚至比人的伤亡率还高。 　　这样算下来十五万骑兵至少得准备上百万的马匹作为后备。 　　这个数量已经超过了齐国此时控制的牧场的承受上限。所以田地早就盯上了东胡和箕子朝鲜。 　　虽说如此，在时机到来前田地也只能先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冬至之后，玻璃窗户的后宫厅堂中，田地一家在一起吃着饭。 　　每个人都跪坐在自己的桌案前吃着自己的饭食。外面已经是一片枯黄，每个人的菜碟里却都有青翠的蔬菜佐食。主食是花卷和小米粥。 　　天气渐渐变得凉了，大家身上都穿着崭新的夹袄。这夹袄可以根据棉花填充量来调节厚度，倒是比皮草轻便、透气多了。 　　此时棉花已经普及开来，成为了寻常百姓也能支付的起的御寒物品。 　　这一切看似平常的生活场景，其实都是田地变法前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 　　环顾四周，田地面南坐在厅堂正中最上手。太子妃赵纯熙带着四岁的嫡长子田鼎坐在右边下垂手，太子嫔羽楚带着五岁的长子田法成坐在左边下垂手。钟剑心前几年也被正是封为太子嫔，坐在赵纯熙下手。 　　为了维持各宫的感情，田地特意安排每日进食大家都凑在一块。 　　只是晚上安歇各自回宫。赵纯熙和羽楚喂着各自的孩子吃饭。 　　这几年田地又填了三个女儿，田英、田秀、田漪。田婴、田秀是钟剑心所生，田漪是羽楚所生。她们年纪还小并未列席，各自由乳母在自己宫内喂食。 　　却见田鼎吃了几口突然不吃了，奶声奶气的哭闹道：“我不吃……我要吃点心……” 　　一个婢女刚要转头去厨房拿，就被田地喝止道：“忘了当初怎么对成儿的了么？谁也不许动！鼎儿已经四岁了，也该立立规矩了，要么吃要么饿着。” 　　带孩子吃饭是一件很闹心的事情，想必见识过的都会颇有感触。 　　四岁的小孩正是撒泼打滚的时候，鼎儿被田地这么一说当即哭闹起来，伸手把桌子上的饭菜都打翻了。纯熙也颇感无奈的用眼神向田地求助。 　　PS： 　　1、阴山紧挨着今天呼和浩特北部，大致与黄河河套地区在一条直线上。 　　这里是草原与农耕文明之间难得的天险，所以中原强大时常常依凭这里抵御游牧民族的入侵。 　　而且这里水草丰美，也是中原赖以放牧马匹的牧场。自然，也会被游牧民族所垂涎。 　　这里的归属自战国时代开始就基本上标志着这某一历史时期，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谁占据着优势。 　　所以“不教胡马度阴山”这句诗其实是十分契合现实军事斗争的。 　　赵武灵王会在今天呼和浩特附近设置云中郡，并迁徙人口填充也就不足为奇了。 　　2、骑兵的马使用母马或者煽过的公马，是因为雄性动物发情期时极难控制。 　　这个养过猫狗的应该知道。而且母马其实比公马还要好，因为在行军时马奶可以作为口粮和饮水，又不用额外增加行军负重。 第126章 乱世中的温馨家庭生活 　　却见田地道：“不用管他，一会儿大伙吃完就撤掉，现在不吃今天晚上谁也不许给他吃的。谁被我发现给他送吃的，我就把他手给剁了！ 　　剑心，你一会儿安排几个精干的人跟着。我今天就得让他知道，不是什么东西都是可以用哭闹要来！” 　　坐在对面的成儿似乎想起了前两年田地怎么教训自己的，缩着头吐了吐舌头赶紧把自己的那份饭食吃掉。 　　而后歪着小脑袋似乎响起了什么事，规规矩矩站起来伸出肉嘟嘟的小手作揖，糯糯道：“父亲，我想要一把剑，让剑心姨教我剑术。” 　　田地此时也吃完了，他用手帕擦了擦嘴笑道：“可以，明日先生的考试你若是全优，我就命人打一把最精致的小剑给你。不过剑法就不要跟你剑心姨学了，那套剑法更适合女孩子用。 　　回头我让你田威叔叔给你启蒙，他这几年在孙先生的调教下，纵贯九州剑法很有长进。” 　　田地这是在刻意培养他用自己的努力去换取想要的东西的习惯。 　　这时，家人来报道：“太子殿下，匡章将军求见。” 　　此时已经是申时，也就是下午三点到五点。古人因基本没有夜生活所以一日两餐，早晨一顿下午一顿。像帝王、大臣之类晚上需要加班的，才会加一顿夜宵。 　　田地心说这个时候匡章来必有要事，于是道：“知道了，请王叔到正厅等候，我稍后就到。” 　　田地带着钟剑心来到正厅，却见匡章正在厅中等待。匡章起身施礼道：“拜见太子，太子嫔。” 　　钟剑心虽然被封为太子嫔，有了自己的寝宫和奴婢，衣饰的等级也提高了，不过依旧像往常一样随侍在田地身边。 　　作为护卫的同时，也帮忙处理一些田地手边的事情。而太子妃赵纯熙作为主母负责打理东宫内外事务，羽楚则负责看护、教导田地的几个孩子。 　　田地和钟剑心回礼后，田地挥手道：“王叔，请坐。” 　　两人各自坐定，匡章将一卷纸交给钟剑心。这几年纸的产量逐渐提高，已经足够使用了。 　　虽说由于产量还是没跟上需求量，所以价格还是有些偏贵。 　　田地打开后，只见开篇三个大字：破胡论。而后田地逐字逐句开始研读这篇文章。里面细细叙述了征服东胡的必要性和可行性，并且叙述了具体的方案和计划。里面还包含了大量不为人知的草原的情报。 　　文章末尾标注了文章的作者——右北平、秦开。这个人就是历史上和乐毅一起，让燕国跻身战国七雄之一，以秦开却胡事件而闻名的秦开将军。 　　他第一次让我国的领土范围跨过了燕山山脉，并且将整个辽东半岛划入我国领土。 　　田地的眼神从疑惑到惊喜再到满意。田地看完后问匡章道：“章叔叔认为此议可行么？” 　　匡章郑重道：“臣以为可行，并且已经准备将此人定为此次选材大考，我将军府的头名。” 　　田地点头道：“我看这个人应该也不错，过几天选材大考的结果出来之后，我们请父王召开内阁朝议商量一下吧。” 　　匡章笑着点头道：“臣也有此意。” 　　当日田地宿在羽楚的宫中，半夜羽楚悄悄爬起床蹑手蹑脚偷了田地的令牌，又去厨房拿了一盒点心前往赵纯熙的寝宫。 　　赵纯熙和田鼎并未睡下，原因只有一个——田鼎因为饥饿满地打转、正在哭闹着。 　　赵纯熙虽然心疼加心烦，但也知道田地说一不二。所以她只能盘腿坐在床上拄着腮帮子、打着哈欠，静静看着田鼎哭闹。 　　渐渐的田鼎发现撒泼打滚不管用，只得用小手拉着赵纯熙的裤腿，哀求道：“母亲，你帮我求求父亲吧……孩儿知道错了。” 　　赵纯熙戳了田鼎脑门一下道：“现在知道难受了？忍着吧，明天早晨自然有你吃的。这会儿去求你父亲，肯定会被骂回来。” 　　这时羽楚来到了房门前，给侍卫出示了令牌说：“是太子让我来的。” 　　侍卫看了令牌，又看了看羽楚，拱手道：“太子嫔请进。” 　　羽楚上前敲了敲门，纯熙的婢女把房门打开让进羽楚。羽楚进来后对纯熙施礼道：“给太子妃请安。” 　　纯熙下床笑嘻嘻扶起羽楚道：“羽楚姐姐你老是这么见外，这又不是外面。” 　　羽楚微微一笑道：“礼数还是要到的，这是我从厨房偷偷拿出来的，给鼎儿充一下饥吧。” 　　纯熙招呼来田鼎道：“快来！还不谢谢你羽姨？” 　　田鼎跑到近前拿起一块点心刚要往嘴里送，想了想却又放了回去，然后躲到纯熙身后、抱着纯熙的腿咬着小手指头。 　　羽楚蹲下来笑着歪头道：“怎么了？鼎儿？” 　　田鼎糯糯道：“羽姨……你的手……” 　　羽楚和纯熙这才明白，田鼎是怕羽楚偷偷给他送吃的，被田地剁了手。 　　羽楚笑着捏了捏田鼎肉嘟嘟的脸蛋道：“好孩子，已经知道关心别人了。吃吧，不过记得保密哦……你不说、你娘不说，谁知道呢？ 　　不过你可记得，这是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下次你再不吃饭被你父亲惩戒，羽姨可就不冒着风险给你送吃的了！记住了么？” 　　田鼎抬头看了一眼赵纯熙，赵纯熙笑着点了点头。田鼎这才战战兢兢拿起一块点心道：“谢谢羽姨……”然后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羽楚和纯熙对视一笑，纯熙去倒了一碗水给田鼎道：“慢点吃，别噎到，明早早饭的时候记得给你父亲认个错！” 　　田鼎嘴里塞的满满的也说不出话来，只得点了点头。 　　羽楚将点心盒子递给纯熙道：“妹妹，那臣妾就先回去了。” 　　纯熙接过点心盒子道：“姐姐慢走。” 　　两人各自施礼后，羽楚悄悄返回自己的寝宫。她蹑手蹑脚的把令牌放回原位后宽衣，回到床上背对着田地躺下。突然，只听田地闭着眼睛说道：“回来了？” 　　羽楚吓了一跳，低声道：“你醒了呀？” 　　田地眼也不睁，搂住羽楚的纤腰把她往怀里拉了拉，闻着羽楚头发的幽香道：“吃的送去了？” 　　羽楚“嗯”了一声。 　　田地倒也没有责怪她，而是道：“也算给了他一点教训了，不过下次可别再送了。得让他长记性才行。” 　　羽楚道：“嗯，已经跟鼎儿说了。” 　　田地打了个哈欠，蹭了蹭枕头后道：“那就好，天都快亮了，快睡吧……” 　　次日清晨早饭时，田鼎跟田地恭恭敬敬认了个错，而后老老实实吃饭暂且不提。 　　几天之后，齐宣王在齐国王宫盛大的接见了今年入选的士子，并且举行宴会。 　　宴会散去后，齐宣王留下十二部主官以上的重臣，入宫举行内阁朝会。 第127章 东胡与箕子朝鲜 　　内阁朝会是田地建议齐宣王创立的制度，主要由十二部主官和四公、四大将军参与。 　　其他官员除非如有王上的批准，否则不准列席。这是因为战国时代各国互派间谍十分常见，这种制度可以提高政策的保密性，同时先在小范围商议好也便于决策朝政。 　　众人按身份次序落座，此时田文已经代替田婴担任内相，四大将军为了参与大考、选拔各自需要的人才也都返回了济南。 　　参谋院大军师孙膑年纪越发大了，最近身体十分虚弱，本来平时朝会已经不再参与。 　　这次内阁会议因为十分重要，齐宣王特地将他请来，并且恩准他斜卧在凭几上。 　　会议开始之后齐宣王道：“今日会议是因为此次的选士大考中，有一个叫秦开的士子呈上来了一卷很有意思的策论，今天大家就在这里一起听听，看看有没有可取之处。秦开，你开始吧。” 　　秦开起身施礼后道：“唯！王上、太子、各位大人，那晚辈就献丑了。晚辈生长于右北平郡，后来因为我齐国开启了与东胡的互市政策，于是就跟随父亲深入草原经商。 　　这些年来走遍了东胡的每一片土地，对于东胡人的风俗习惯、社会形态都可以说比东胡人自己了解的还要清楚，并且绘制了东胡的详细地图。 　　晚辈认为，虽然东胡人这些年通过互市贸易越来越富足，所以掠边的事情少了很多。 　　但是畜牧业本身就有着极大的风险，胡人又没有储蓄的概念。 　　一旦遭遇灾年，或者东胡可汗强大后不满足于现状，依旧会对我中原造成威胁。 　　而唯一彻底的解决方法就是将其收服，成为我齐国的组成部分加以统率。 　　再加上我齐国需要大量的骑兵用于统一战争，所以降服东胡对于增加齐国的军事力量，也有其必要性。” 　　乐毅道：“秦先生说的我们也想过，问题在于如何降服居无定所的胡人。” 　　秦开再拜道：“乐将军说的是，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_t_x_t_8_0_8_0_._c_o_m 胡人随水草而居、居无定所，所以想要按照中原传统的土地加户籍政策加以治理肯定是不切实际的。 　　就算我们发兵征讨，也最多是掳掠一些人口和牛羊，犹如重拳打到棉花上，他们很快就会反弹。（比如汉武帝发动的汉匈战争。） 　　不过据我所知，胡人虽然看似居无定所，实际上其活动还是有一定规律的。 　　胡人以部落为单位集体活动，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草场和转场路线。各个部落的路线和放牧地都是固定的，并不会交叉。 　　此外东胡的大汗其实就是实力最强的部落的首领。大汗会授予一个区域内最强部落的首领为王统领当地各个部族，各王之下就是各个部落的首领，以此来逐级统治草原各部。 　　总而言之，草原上的统治其实是以实力为基础的松散联盟。 　　除了统一面对外敌时，平时其实他们都是各自为政。甚至经常因为争夺草场而爆发战争和冲突。 　　知道了这些再想征服他们其实就很容易了。首先，只要直接干掉东胡大汗所在的最强部落，整个草原就会瞬间分崩离析。 　　而后我们再趁机补充上来，成为新的规则制定者。（唐太宗降服突厥所用的策略。） 　　同时将整个草原数百个部落拆散成十几个部落联盟，由我齐王任命部盟的首领，然后统一臣服于我齐国。我齐国大王同时兼任草原各部的大汗。 　　最后在草原的战略要地建立堡垒统一由都护府统领，草原上所有争执最终由我都护府进行裁决、避免各部产生矛盾和互相吞并。” 　　众人听后点头纷纷称是，田地则更是心中笑道：这最后说的不就是清朝的盟旗制度么。这可以说是古代驯服草原游牧民族的最有效政策。这个政策的基本原则是： 　　其一是必须建立社会秩序，建立行政区划和各级行政管理组织； 　　其二是制度的建设必须与草原社会传统保持一定的延续性，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其三是草原地方组织只能属于中央，而不能产生与中央相抗衡的新的政治核心的基础，因而在制度设计上要采取必要的分割和羁縻措施。 　　将草原各部分割拆散后，给予其自主治理的权力。而中央只负责赈灾、征兵、调停矛盾、提供武力和外交的保护。 　　既避免其做大后不老实，又收拢了其民心、使其诚心归附。 　　这种状态对于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其实都是好事，实际上就是和平相处、优势互补。 　　齐宣王问孙膑道：“先生看此议如何？” 　　孙膑咳嗽了两声道：“嗯……我看也不错，秦开的思虑已经十分周密了。不过现在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是第一步——如何干掉东胡大汗。” 　　秦开对齐宣王拱手道：“大王如果给我十万铁骑和五万步兵，在下保证一年之内拿下东胡大汗的人头！” 第128章 大军师 　　田地看到秦开表决心，却笑道：“秦先生先不要着急，你的才能是有的。但是毕竟没有统领大军的经验和威望，统率十几万大军可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就算现在把军队给你，你一时间也无法掌握和调度。” 　　军中最重视的就是威望和真本事，秦开一个士子直接空降成十几万大军的主将，没有任何一个从基层爬上来的士兵和军官会信服，更别说听命于他。 　　秦开见被田地驳回，心中难免一滞。田地也看出秦开的难堪，笑道：“秦先生别多心。我看这样吧：田单目前轮值到了征北将军，我看就让他作为主将、你作为军师出征。 　　如果此战顺利，自然会给你相称的奖励和地位。正如当年孙膑先生搭档田忌将军一样。你看如何？” 　　孙膑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个正式的“军师”，堪称军师鼻祖。 　　他拒绝挂帅其实考量和田地是一样的，不同之处在于当时是田忌有足够的威望和执行力。 　　我国解放战争中陈毅元帅搭档粟裕大将其实也是这个道理，资历浅、能力强的粟裕负责出谋划策，资历深、威望高的陈毅负责把命令执行下去。 　　当年孙膑搭档田忌在马陵之战和桂陵之战两次击败霸主魏国，名震天下。 　　此时田地以军师的职位许诺秦开，他自然是十分满意，也没什么可说的。 　　于是秦开拱手道：“听凭太子安排。” 　　田地回头对田单道：“你呢？” 　　田单拱手道：“末将定会充分尊重秦军师的意见。” 　　田地点头道：“很好，监察院也会派监军监视你们的一举一动，到时候可不要被我知道你们因为彼此争功而产生矛盾。 　　当然，最后的决定权依旧归你田单所有，秦军师只负责建议。 　　令出多门可不是好事。当年孙膑先生和田忌将军怎么配合的，一会儿你们两人自己去向孙膑先生请教。” 　　田单和秦开拱手道：“谨遵太子教诲。” 　　田地笑道：“二位不必多礼，至于征服东胡的理由我会想办法帮你们创造，这你们就不用管了。 　　你们要知道的是，一个东胡是不够我们打的，这一次我们要把箕子朝鲜一起端了。 　　这一点希望你们做好充足的心理和物质准备。相关的情报和进展我会派人及时传递给你们。父王，您看这样安排可以么？” 　　随着田地的地位和威望的逐渐提高，这几年齐宣王已经逐渐成为了实际上的太上王，这些年其实他都是在垂拱而治。 　　田地也谨小慎微的维持着应有的礼节，就算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也要在最后向齐宣王请示，由齐宣王下发政令。 　　对于齐宣王的意见，田地也会充分尊重，如果无伤大雅就直接执行，如果确实是错的就恭恭敬敬的循序劝诱。 　　齐宣王也知道自己跟不上田地的节奏，再加上田地也确实处处尊重着自己，耳边风又有钟无艳看着。 　　他倒也是乐的清闲，两人都保持着微妙的默契。这种默契，可以说几乎是从古到今独的一份。 　　齐宣王其实并没有完全听懂，但是看着各位大臣的表现也是不明觉厉。 　　于是装模作样道：“很好，此事就由太子全权负责，各部尽心配合太子的调度。” 　　各位大臣倒也习以为常拱手道：“唯！” 　　会后，军师府补充和更换了各个骑兵部队的装备，农部则开始核对和调拨北境存粮，各位将军返回驻地后将骑兵军团集合起来随时准备北上。 　　田单和秦开则到孙膑府上请教如何配合和处理可能出现的争执。 　　田地也没闲着，他命玄明开始了了最后一轮舆论与情报的攻势。 　　之前提到过，田地其实早就盯上了东胡和箕子朝鲜。所以这些年一直在逐步准备着，他趁着双方贸易频繁，大肆派遣墨家子弟和商人在两地释放有利于齐国舆论。 　　如果你是一个东胡人或者箕子朝鲜人，此时你对于齐国的印象一定是一个由贤明君主统治而且民生富庶、夜不闭户、军力强悍完美到几乎犹如天堂一般的国家。 　　在这里遍地都是黄金、家家安居乐业、人人丰衣足食。以至于你一直都想成为那个国家的一份子。 　　而且田地不但派人扩大夸赞齐国的舆论，同时散布不利于两国的负面舆论。 　　诸如可汗和朝鲜王如何昏庸无能、贪酒好色、收敛民财等等，总之把两国所有人的苦难和不满全推到两人身上。 　　虽说东胡大汗和朝鲜王确实能力一般，但是没有这般推波助澜倒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就在两国民间怨声载道、君主却浑然不知的时候，一个叫张长安的人自称燕君平旧部前来拜访朝鲜王的宠妃、当年的燕太子妃姬狐。 　　姬狐和她的儿子当年在田地剿灭燕君平叛乱后故意放走、逃到箕子朝鲜。 　　此时姬狐已经凭借姿色、手腕以及高贵的出身，成功榜上了朝鲜王。 　　她的儿子也成为朝鲜王的义子。这一点，其实也是田地派人大肆宣扬的朝鲜王黑点之一。 　　张长安向姬狐进献了齐军在燕地的布防地图，并且称齐国安逸多年文恬武嬉、戒备松懈。 　　姬狐深爱着太子平，他的死又让她不得不为了生存和复仇，像娼妓一样勾引又老又丑的朝鲜王，心中自然是满腔的仇恨和怨恨。 　　她这些年来一直在鼓动朝鲜王攻打齐国，可是朝鲜王畏惧齐国强大一直不敢动手。 　　于是姬狐先将此事告诉了朝鲜王立功心切的太子。太子和姬狐同时劝谏朝鲜王，朝鲜王却依旧道：“齐国势大，我朝鲜恐怕就算得了一时的便宜，也会很快遭到报复。” 　　张长安趁机道：“如果加上东胡呢？东胡大汗也早就觊觎齐国的财富，而且因为齐国禁止铁器出关而怨恨齐国。” 　　朝鲜王这才勉强答应道：“如果你能劝动东胡大汗一起动手，我就答应你。” 　　张长安大喜，持节前往东胡大汗的驻地。不知是不是天助大齐，这一年草原遭到了空前的雪灾袭击，过冬的牛羊成群的死亡。 　　第二年春天甚至不得不从内地购买羊羔。游牧民族本就不像农耕民族有储存的习惯，如今看着自己的财产迅速缩水甚至难以支撑温饱，立刻就变得怨声载道。 第129章 带路党 　　张长安见到东胡可汗说道：“北平城因为和胡地的贸易，堆积的金银、粮食像山一样多。燕地的齐军多年没有战事更是松懈而不堪一击。 　　如今还有强大的朝鲜国相助，大汗不趁此时将燕地的财富和草原据为己有更待何时？” 　　人的欲望是没有极限的，东胡可汗更是如此。他欣然答应了张长安的请求，约定夏天马匹壮硕起来之后一同出兵攻伐齐国。 　　公元前302年五月，十五万东胡铁骑突然冲破了齐国北部边境。 　　而齐军只进行了象征性的抵抗就退走了。东胡铁骑并没有理会别的城市，而是在张长安的带领下直接冲向北平城。 　　这里是燕国的旧都城，也是整个燕地三郡的商品集散中心。 　　与此同时朝鲜王挥军十万，由朝鲜太子带领沿着海岸钱向燕地进发。 　　两国准备采用赵国攻打时中山国所用的策略，东胡骑兵负责打砸抢并且消灭齐国的机动兵力，朝鲜军负责攻城略地。 　　事后东胡人得到钱财、粮食、牲畜，箕子朝鲜得到土地和人口。 　　东胡可汗这边的十五万铁骑一路畅通无阻只用了两日就抵达北平城下。 　　到了北平城门前时，东胡人惊奇的发现北平城竟然四门大开、没有一个士兵把守，从城门往里看也没有一个行人。 　　东胡可汗叫来张长安道：“中原人，这是怎么回事？” 　　张长安骑马上前谄媚道：“定是齐国人畏惧大汗的威名又丝毫没有准备，于是弃城而逃了。不过大汗放心，城内堆积如山的粮食和金银是无法短时间内搬走的。” 　　东胡可汗点头大笑道：“很好！这次多亏了你了！兄弟们！我们进城去！进城之后城内财物你们尽情瓜分！” 　　十多万骑兵在喜悦和兴奋中浩浩荡荡冲进城内。北平城毕竟是燕国的旧都城，规模颇大。 　　城内分内城和外城，内城是过去的王宫，现在是右北平郡的郡所、府库和军营的所在。 　　外城则分割成无数的街坊，每个街坊都有两米多高的院墙环绕。 　　东胡的士兵们开始冲撞街坊的大门，而东胡可汗则率领亲卫径直来到内城门前。 　　只见内城城门禁闭，东胡可汗眉头微微一皱下令道：“给我把门撞开！” 　　话音未落却见内城升起了冲天的狼烟，同时响彻天际的牛角号声也响了起来。 　　内城墙上齐国的大旗纷纷竖起、随风飘扬。再看城墙上，站满了手持弓弩的齐国士兵。 　　田地的身影出现在城墙上，身后左手边是太子妃赵纯熙、右手边是则军师秦开。 　　田地微笑道：“可汗，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吧？欢迎你来我们齐国作客啊！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降者不杀！” 　　伴随着田地的话音，城墙上的士兵们也山呼道：“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东胡可汗大惊失色道：“快撤！” 　　然而一个士兵却慌忙骑马跑过来禀报他道：“大汗！不好了，城门全都被关上了，城墙上全是齐国士兵！” 　　这时，原本光秃秃的坊墙上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齐国士兵的脑袋，他们无一例外的拿着弓弩，同时齐声道：“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被困在城中街道上的东胡骑兵瞬间恐慌起来，战马嘶鸣着原地打转。 　　东胡可汗大怒道：“张长安，你给我出来！”然而，那个张长安早就不见人影了。东胡可汗这才知道——上当了！ 　　这一切，都源于几个月前军师府的那场军事联席会议。四大将军和秦开、孙膑等人考虑了几个方案都觉得不太稳妥，最后田地淡定的给他们讲了一个“王小二放牛”的故事。没错，就是那个把鬼子带进包围圈的小英雄王小二。 　　而张长安，就是田地派出的那个“王小二”，俗称——带路党。 　　没有了机动力，在这狭窄、封闭的城市之中，东胡骑兵只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虽然出现了几处小规模抵抗，但是看着被射成刺猬的抵抗者，剩下的东胡人只能下马投降。 　　很快，东胡可汗以及其麾下的王爷、部落首领们就都被押到了田地的面前。田地在燕国王宫的广场上接见了他们。 　　田地笑道：“大家感觉怎么样？我齐国的城市与乡村很繁华吧？”秦开在旁边做着翻译。 　　东胡可汗目眦欲裂的挣扎着道：“少废话！奸诈的南人！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田地咂舌道：“诶……可汗误会了，我可没想杀各位。我只是想跟你们做一个交易。” 　　东胡可汗冷哼道：“什么交易要把我们诓来抓住做？” 　　田地站起身正色道：“我要你们从今以后臣服于我齐国，草原之上不再有可汗，我齐国的大王就是你们的可汗。 　　我齐国王上会授予你们中的一些人成为部落联盟的首领，而后统一听命于我齐国王上……” 　　东胡可汗没等田地说完就打断道：“让我们草原人臣服于你们？做梦！你们这些依靠诡计得胜的小人，如果在战场上面对面交战，你们都会成为我们马蹄下的尸体！” 　　田地似乎满不在乎道：“兵不厌诈不知道什么意思么？唉……算了反正你也听不懂。既然你不服气，那我就给你一个翻盘的机会——我们打个赌。 　　你从你的军队中挑出最强悍的五千名勇士，我这边也派出五千名骑兵。 　　我们就让他们在这城外的旷野上面对面的交锋一次。如果我们赢了，你们就臣服于我齐国，成为我齐国的一员。 　　如果你们赢了，我们立刻送你们离开，外加你们能带走的所有粮食。怎么样？敢应战么？” 　　东胡可汗信心满满大笑道：“哈哈！好！这可是你说的！” 　　田地挑着眉毛笑道：“看来你是答应了，来人呐！给可汗松绑，让他亲自去挑人！” 　　一个时辰后，五千名胡人骑兵带着他们的战马和兵器出城到城外列阵。 　　田地则带着东胡可汗和他手下的部落首领们登上城楼观战。 第130章 秦开却胡 　　田地对此时的镇北将军府副将田达道：“我给你两千龙骧骑、三千苍狼骑，一炷香之内给我把他们打趴下！” 　　田达领命自信满满道：“遵命！太子你就瞧好吧！”而后下城楼去点齐兵马出城。 　　双方距离数百米面对面的列队，田达高声道：“兄弟们，我们今天就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骑兵！” 　　齐军山呼道：“好！” 　　齐军的战吼声吓得东胡骑兵和马匹一激灵，为首的东胡人则急忙不知向手下喊道：“不要怕！草原的勇士们，长生天保佑着我们！这些南人想和我们比骑术，就好比羊要吃肉、兔子要飞上天空！我们要让他们知道，在战马上，没有人是我们东胡人的对手！” 　　牛角号声响起，双方开始向着对方缓缓加速。齐军这边以龙骧骑打头，后面跟着苍狼骑。 　　所有骑兵以百人队为单位，组成整齐到令东胡人吃惊的方阵。 　　仅仅是那一排排整齐伸出马头的长矛，就已经给东胡骑兵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只听田达随着战马的前行逐步下令道：“慢步向前……快步向前……慢跑……冲锋！” 　　齐军骑兵以整齐的骑墙犹如海啸一般向东胡骑兵压了过去。 　　而东胡人并没有经过正规的队列训练，依旧采用的是各自为战的散兵阵型，冲锋时最前沿只是自然而然形成了一个半月形的锋面。 　　齐军进入东胡人弓箭射程后，东胡人射出了箭雨。然而在马甲和盾牌的保护下，最前沿的龙骧卫只受到了轻微的损伤。 　　很快，双方进入了冲锋距离。齐军龙骧骑将长矛举了起来，苍狼骑则抽出了环首刀。东胡骑兵们也抽出了弯刀挥舞着冲向齐军阵线。 　　双方异口同声发出战吼声：“杀！” 　　在震天的喊杀声、马蹄声中，双方骑兵撞在了一起，犹如两股黑色的潮水相互碰撞。 　　龙骧卫的骑墙冲锋和长矛明显杀伤力更加强大，而东胡骑兵们的马刀却无法砍伤身穿铠甲的齐国骑兵。 　　龙骧卫作为矛头将东胡骑兵阵型切碎之后，苍狼骑对东胡骑兵进行第二次收割。 　　双方错身而过后，留下了了满地尸体、伤兵和无主的马匹。 　　没有组织的胡人骑兵门自顾自调转着马头，瞬间乱成一团。 　　而齐国骑兵却迅速在各个百夫长的带领下，以百人队为单位，天女散花一般散开后变化成一个个菱形阵型，再次冲向胡人骑兵。 　　菱形阵型在中世纪火枪时代被发明，这种阵型虽然在初次攻击时没有骑墙方阵冲击力强，但是好处在于可以快速改变前进方向，后面骑兵们只需要跟随领头的老兵，就可以快速转向。 　　而且这种阵型兼具了楔形阵的切割能力，能够将敌人阵线刺穿、切断、打乱。 　　胡人骑兵们还在慌乱的调转马头的时候，齐军骑兵已经再次以五十个整齐的菱形阵型冲到他们中间。 　　没有组织力的胡人骑兵迅速崩溃，陷入四散奔逃的状态之中。 　　这就是现代骑兵战术的威力！现代组织力的威力！ 　　不过这还只是皮毛而已。因为田地毕竟没有系统学习过线列时代骑兵战术，只是在书籍上简单了解过。 　　他对骑兵战术的理解也只能到这里，实际上近代骑兵的实际使用复杂的多。 　　不过对付上古骑兵已经足够了，当年拿破仑在金字塔下击败马木留克骑兵的战役，就是最有说服力的战例。 　　当然，东胡大汗和他手下的首领们自然没有这个概念，也无法理解组织力给军队战斗力带来的质的飞跃，他们能体会到的只是齐国骑兵压倒性的强大。 　　不一会儿，田达上城楼禀报道：“启禀太子，我军伤五十二人，阵亡三十六人。胡人阵亡五百余人，伤一千余人。我军大胜，如果继续追杀，胡人的伤亡还会更大。” 　　田地对着东胡王和部落首领们笑道：“怎么样？还打么？” 　　东胡王和部落首领们跪拜道：“大齐的军队名不虚传，我等愿意臣服……” 　　田地微笑道：“现在服气了吧？我用计只是为了降低我们彼此无谓的伤亡而已，真要打起来我们一样能赢，不过那样我们彼此都会死很多人。 　　伤了和气就不好了嘛！不过我希望你们记住，我们不是来征服草原的，而是来邀请你们加入我们。 　　从此你们就是我齐国的子民，有了中原强大的军力和财力。 　　今后你们再也不必担心被其他部族侵略也不必担心遭遇天灾后没有生路。因为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齐国人！” 　　草原上的子民只相信绝对的实力，田地可以用计谋打败他们，却无法用计谋征服他们。 　　这就是田地给他们机会与齐军骑兵正面对决的原因。压倒性的实力、闪耀的环首刀，才能让这些羁傲的草原人诚心归附。 　　东胡可汗和各部落首领果然在目瞪口呆之后，心服口服叩拜道：“我等愿意臣服于齐国，成为齐国的子民！” 　　田地点头笑道：“很好，我们今后就是一家人了！你们为齐国王上提供马匹、士兵以及忠诚，相应的王上会保证草原的公正、秩序、和平与富饶。 　　以后你们可以到中原定居，我们也会到草原上做生意，把中原的物产带到草原上。 　　至于你，原来的东胡可汗，我希望你派一个人回你的部落，让你的部落整个迁徙到关内来。 　　我会把你的部落原原本本平分给你的儿子们，而你将会到我齐国都城济南城作客。 　　我齐王会封你为封君，你的余生将会坐享荣华富贵，不需要再忍受草原上的苦寒和风霜。你看怎么样？” 　　东胡可汗再拜道：“谨遵太子教诲……” 　　田地扶起东胡可汗道：“您多礼了，你们这些首领就在这北平城中作客一段时间。你们的士兵将会在我们的护送下离开，至于武器先由我们保管，等你们到济南接受完册封后，再归还给你们。 　　同时我们会开放府库让他们带着粮食回去应急。等我把这里的事情料理完，我会带着你们前往济南，拜见我父王、接受册封。同时你们也可以见识一下中原的繁华。” 　　两天后，部落首领们的信使在齐军骑兵的护送下返回草原。 　　东胡可汗的信使则由秦开亲自率领三万苍狼骑护送，前往东胡腹地招降。 第131章 流放者——箕子朝鲜 　　与此同时，朝鲜太子这边的朝鲜大军依旧沿着海岸线浩浩荡荡向齐国边境开进。 　　为了确认齐国是否没有防备，他特意派人多次确认齐国边境守备情况。得到的回信都是——毫无防备。 　　然而当他们想要攻占碣石山下的一座城市时，却感觉一头撞在了石头上。 　　曹操曾在这里留下了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的千古绝句。而此时碣石山下却有着一座刚刚兴起的港口城市——山海港。没错，其实就是山海关。 　　这里是齐国最东端的港口，因为钢铁冶炼贸易而兴盛起来。 　　同时这里也是重要的战略节点，它的西面是连绵不绝的燕山山脉，东面是浩瀚的渤海湾，自古以来就是华北平原与东北平原之间的咽喉要地。 　　以保护商贾为理由，齐国在这里建立了宏伟的城市和完备的城墙，彻底封闭了自燕山到渤海湾之间的平原。 　　想要进入燕地，这里是必经之路。而就在三天之前，箕子朝鲜的细作离开之前，这里还只有少的可怜的几百守军。 　　而此时，城内却驻扎着田单、田触率领的定北将军府的一个军四万多人。 　　四万多精锐部队依靠城墙的保护，十分轻松的打退了箕子朝鲜一轮轮的进攻。 　　而田单却依旧藏着掖着，让朝鲜军队以为城内只是有几千守军而已。 　　朝鲜太子将细作们揪过来怒吼道：“你不是说城内只有几百守军么！？怎么抵抗如此强烈！？” 　　细作们磕头如捣蒜道：“太子，我们确实只在城中看见有几百守军。为了以防万一，我们把方圆上百里都探察了个遍，确实没有发现有什么生力军呐……” 　　朝鲜太子怒道：“那他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空降，田地倒是还没那个能力，但是征集几百条货船，从渤海把军队运上岸还是十分简单的。 　　朝鲜军队猛攻了五六天，没有丝毫进展。朝鲜太子也品出来有些不对了，正在纠结要不要撤退时却已经晚了。 　　当夜，朝鲜军大营遭到齐军夜袭。朝鲜军以为他们是奇袭的一方，宿营地守备十分松懈。 　　他们根本没建立固定营寨，而只是以车辆环绕驻营地。就算是内营也只是简单的竖起了鹿角作为屏蔽。 　　齐军以骑兵打头，从四面八方涌向朝鲜军大营。骑兵十分轻松的解决了外围巡夜的朝鲜军。 　　而后下马配合步兵推开障碍后冲入朝鲜军大营。齐军来的如此之快，以至于朝鲜军还没清醒过来就当了俘虏或者丢了性命。 　　朝鲜军全军覆灭。朝鲜太子连滚带爬刚出大帐，就被刀夹着脖子逼了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他才发现，这哪是夜袭，根本就是趁夜强攻。 　　他的军营外足有十几万齐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天而降。 　　那正是在北平刚刚解决了东胡人的齐军铁骑。北平一战为了以防万一，除了城中的一个军王军约四万人的步军，田地几乎把整个齐国的骑兵全都聚集了过来。 　　在北平战事结束后，四万步军外加北平的八万府军留在北平城看着俘虏。 　　三万苍狼骑跟着秦开北上迁移东胡可汗的部落。剩下的三万苍狼骑、四万飞鹰骑、一万虎贲骑、四千五百龙骧骑加起来八万多人全部跟随田地北上奇袭朝鲜军大营。 　　战后田地带着赵纯熙巡视着战场，赵纯熙看着这遍地的鲜血和尸体紧紧的搂住了田地的胳膊。 　　最后，她看到了那些内脏都流了一地的尸体，终于忍不住呕吐了起来。 　　在伤病营中，凄厉的哀嚎声此起彼伏。田地问军医道：“酒精和药物还够用么？”、 　　医官点头道：“还好，足够使用。此物真是神奇，将士们的外伤产生溃烂的减少了很多。真不知道这东西救了多少人的性命、保住了多少人手脚。” 　　田地点点头道：“这就好，不过注意防火和通风，此物极易燃烧。哪怕是挥发到空气中，如果通风不畅，也会引发火灾。” 　　医官点头道：“唯……” 　　田地看了一眼赵纯熙，把她带回城中。在路上田地一边抚慰着她，一边道：“看到了吧？这就是战争。这还是我以奇谋大量减少了伤亡，如果是正面对战，那场景会比现在惨烈十几倍。” 　　赵纯熙低着头不说话，她知道田地的用意，这是为以后齐赵之战给她打预防针。 　　与此同时，镇东将军剧辛率领本部王军两个军八万多人，乘船从辽河河口直接冲到箕子朝鲜都城襄平附近登陆。 　　襄平就是今天辽宁省辽阳市，紧挨着辽河。此时襄平城内守军不过一万多人，朝鲜王自知无力抵抗，只得出城投降。 　　却不想剧辛道：“你朝鲜国自数月前准备和东胡向我齐国用兵时，就已经被我们察觉。现在顾念你被人所蒙蔽，给你们半个月时间，收拢愿意跟随你们的士兵、百姓、宗族。 　　自己去往你们不咸山、浿水以东的土地，从此后我们以浿水为界互不侵犯。 　　你们所需的粮草、钱财也大可以带走。不过，燕君遗孀姬狐和他的儿子你得交给我们。” 　　朝鲜王如蒙大赦，毕竟和成为阶下囚相比，这个结果已经十分让人满意了。 　　半个月后，朝鲜王率领愿意跟随自己的十几万百姓，在剧辛军队的护送和监视下，浩浩荡荡迁往浿水以东的土地。不咸山就是今天的长白山山脉，浿水就是今天的鸭绿江。 　　至此，整个辽东半岛都成为齐国的国土。箕子朝鲜始于商末、周初。 　　其创始者箕子是商朝末年遗臣，名胥余，称箕子（畿内采地之爵），是商纣王的王叔。 　　箕子与比干、微子并称为商纣王时期的“三贤”，也就是孔子在《论语?微子》中称赞的“三仁”。 　　周初，商朝灭亡后周武王命召公（燕国的初代国君、周武王的弟弟）释放了沦为俘虏的箕子。 　　根据汉初儒生伏生所传《尚书大传》的说法，箕子是因为不愿意周朝来释放他，而自己前往辽东的。周天子得知消息后，便将辽东封给了他，称为朝鲜。 　　箕子在接受周朝分封后，曾经觐见过周武王姬发。武王向箕子请教人伦规范，箕子便作《洪范》，向周天子讲述定国安民的道理。 　　回来到达辽东的不只是箕子自己，还有他的族人、家奴以及商朝的一些不愿意臣服于周朝的遗民。 第132章 孙膑与钟无艳 　　箕子一行的到来大大推动了辽河流域的文明进程。他们和当地原住民交融，将中原先进的生产技术和文化传播到当地。 　　辽河流域土地肥沃平坦，至今仍是重要的产量区，比如著名的盘锦大米就出自辽河的入海口处湿地。 　　再加上其毗邻中原，并没有地理隔阂，交流也从未中断。所以箕子朝鲜的风俗、文化虽说和中原略有不同，但大体上没有很多区别。 　　此时他们再次迁往朝鲜半岛，将再次成为开拓蛮荒的先锋。 　　顺便提一句，历史上秦开破胡后确实迁往朝鲜半岛，目前韩国史学界也承认这一事实，不过强调箕子朝鲜移风易俗融合进了当地的文化之中。 　　不过，不管如何，他们的到来对于朝鲜半岛的文明进程影响都是巨大的。 　　所以自古以来……咳咳…… 　　田地让他们西迁，一个是考虑方便接管当地的统治，一个也是希望将华夏文明的种子散播出去。文明的力量永远比单纯的暴力和屠杀强大。 　　不过对于姬狐母子，田地能给她们唯一的温柔，就是让她们死的舒服一些。 　　当年故意放他们走就是为了给今天驱逐箕子朝鲜创造理由，即使箕子朝鲜没有主动进攻齐国，田地依旧有其他办法在她们身上做文章。如今目的已经达到，这两个祸根是再也万万留不得了。 　　两个月后，东胡可汗的部落在秦开率领的苍狼骑护送下返回右北平郡。 　　这中间有一个小小的插曲，那就是东胡可汗的长子想要带头反抗，结果被秦开当即格杀。 　　田地也返回北平，按照约定把东胡可汗的部民和牲畜平分给东胡可汗的几个儿子，并且赐予他们草场畜牧。 　　不过与关外牧民的区别在于，田地把这些部民按照齐国的土地和户籍政策固定了下来，并且由当地官员进行治理。东胡可汗的儿子们于是就变成了只能享受赋税的封君。 　　这样一来就实际上拆散了其原有的社会结构，避免出现后世五代十国、南北朝时期的五胡乱华的惨剧。 　　五胡乱华的起因就是汉代开始允许少数民族进入中原，却没有拆散他们原有的社会结构。 　　以至于即使后来他们实际上已经变成农耕民族的性质，却迟迟无法融入到汉族中来，直到北魏孝文帝的全盘汉化政策执行才彻底解决问题。 　　当年秋天，田地带着几百名东胡部落首领和北征大军凯旋还朝。 　　齐宣王大喜，盛大的接待了部落的首领们。中原文明的富庶、繁华也让部落首领们大开眼界，他们深深的为之折服。 　　齐宣王更是当众承诺他们，只要服从齐国的统治，他们很快在草原上也能过上这样富庶的生活。 　　草原的首领们纷纷表示愿意臣服于齐王，并以草原的礼节举行了典礼，推举齐宣王为东胡的天可汗。 　　齐宣王大喜，赐给了他们许多金银、布帛、衣物，甚至包括了肥皂、纸张、棉花等新奇事物。 　　并且册封五位部落首领为部盟领袖，赐予印玺、令牌。又册封东胡原可汗为封君，让他在济南城中享受中原的富贵繁华。 　　单纯的屠杀和军事手段是无法征服草原的，即使征服也会极为短暂。 　　因为草原在那里，你无法用户籍手段高效的统治这些逐水草而居的牧民。 　　即使集中力量灭掉了他们的核心政权，新的势力也会很快取代他们的位置。匈奴，鲜卑，柔然，契丹，蒙古都是这么崛起的。 　　而像这样将东胡人拆分之后，他们就没有能力形成合力来侵略中原，只能依附于中央政权来维持各部落之间的平衡。这才是清朝能持久掌控蒙古草原的关键因素。 　　各部盟如果有其中一股势力试图崛起，王庭就可以和其他部盟一起群起而攻之，就像清朝对付准格尔部那样。 　　此次齐国只用两个月时间就扩展土地数千里，仅就领土而言直接翻了一倍。 　　这下可忙坏了农部、吏部等相关有司衙门。吏部忙着向新扩展的土地派遣官员、组织统治机构。 　　吏部再次征召数千名学子，前往辽东丈量土地、清查人口、普及新法。 　　工部则增加钱币、度量衡器具的产量，以替代辽东原来的货币、度量衡器具。 　　礼部则派员前往辽东，普及齐国新法和中原的礼仪、文字。 　　大将军和参谋院重新规划四大将军府的辖区，以及各地驻军、边境守军的分布。 　　秦开被任命为新任定北将军，田单调任平南将军，原来的平南将军声子被调回济南接替孙膑担任参谋院的大军师。 　　而孙膑，这位战国时代乃至于中国历史上、世界历史上，最伟大的军事理论家、战略家之一，此时已经奄奄一息。 　　田地、乐毅、田单、田威都丢下手中的工作赶到孙膑的床前守候、伺候着。 　　孙膑在床榻上握着田地的手道：“太子……好孩子……这一仗打得漂亮……不过……看来老夫是看不到你一统天下的那一天了……不过好在，我的结局可比起商鞅和吴起强多了。” 　　田地热泪盈眶，他退后几步而后以太子之尊、众目睽睽跪下叩拜道：“这些年，辛苦先生了！晚辈代天下百姓、田氏宗族以及晚辈自己，叩谢先生！” 　　太子之尊，拜天、拜地、拜父母、拜老师。此时的田地，心中已经把孙膑当成老师一般尊重。 　　而后孙膑虚弱的挥手示意田单、乐毅近前，这两个如今已经统领千军万马、名震天下的大将军，也已经哭成了泪人、眼泪止不住的流下。 　　孙膑握着两人的手道：“老师如今已经没什么可以教你们的了，你们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都要紧紧跟随着太子。 　　不要争一时之功、贪一时之利，太子将来能给你们，比那些多的多，甚至会远远超越你们的想象！” 　　田单、乐毅留着眼泪叩首道：“遵命，老师！请您放心！” 　　看着两人答应下来，孙膑笑着点了点头，而后转过头瞪着眼仰面喘息着。 　　很明显，他在强提着一口气，在等待着什么人。那个人，是他一生的牵挂，不见她最后一面，他无法安心的离去。 　　这时门外传来门人的通报声：“王后驾到……” 　　正是钟无艳翩翩而来。钟无艳走进来，丝毫无视礼教的束缚直接坐在了孙膑的床榻边上。 　　她握住孙膑的手，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道：“孙大哥！我来了……” 　　孙膑强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把手从钟无艳手中抽离道：“王后，还请注意您的身份。” 　　钟无艳只觉的胸中一滞，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位当世第一剑客、齐国的王后，令齐王和整个天下侧目的强悍女人，第一次犹如一个寻常妇人一般掩面痛哭起来。 　　孙膑闭目道：“我这一生……唯有一件憾事……那就是当年为什么选你进宫劝谏王上……为什么……为什么……好在，因为你进宫才有了田地……这是个好孩子啊……有他在，是你的福气、天下人的福气……也算……也算……” 第133章 先灭秦还是先灭齐？ 　　那一霎那，孙膑永远的合上了眼睛，听到声音戛然而止的钟无艳忙回过头。 　　只见孙膑果然已经仙逝。钟无艳拿出手帕，轻轻的擦干净孙膑眼角的泪水，而后起身抱拳以侠客之礼郑重得向孙膑躬身施礼道：“孙大哥，一路走好……” 　　霎那间，哭声响彻了厅堂内外。孙膑孑然一生，田单、乐毅以儿子的礼节为孙膑操办了丧事。 　　出殡当日，齐宣王亲率文武百官出城送葬，田地亲自驾驶载着其灵柩的马车。 　　齐宣王更是破天荒的下令让整个齐国为孙膑哀悼三日，并且严禁饮酒、舞乐。 　　孙膑去世和齐国扩地千里的消息传遍列国，各国无不震撼。 　　尤其是赵武灵王，他意识到决战即将来临。于是以二十万大军开始了对中山国的最后一次征伐，中山国都城灵寿被攻陷、中山王被俘，中山国在这一年的冬天正式宣布灭亡。 　　赵武灵王终于完成了他宏图伟业的第一步——胡地中山，吾必有之！ 　　《战国策?秦策三》有言：“中山之地方五百里，赵独擅之，功成名立利附，天下莫能害！” 　　自田地归还以来齐国国土增长到了原来的三倍，赵武灵王也不枉多让的把赵国国土翻了一倍。 　　更重要的是，赵国打通了本国原本被分隔开的三个区域之间的地理隔阂，赵国的国力增长了又岂止一倍。 　　再加上韩魏两国以赵国为首组成三晋联盟，楚国屡遭挫折国力滑坡沦为边缘国家。 　　战国时代正式从秦、齐、楚、三晋彼此制衡的焦灼局势中摆脱出来，转而演变成齐、秦、赵三强并立的局面。 　　这场持续了三百多年的惨烈生存竞赛，从原来几百个国家的淘汰赛走到现在，终于到了决胜的时刻。 　　华夏大地最终的主人将从最后剩下的这三个国家当中诞生。 　　然而这时赵武灵王的一个决定，却给处在胜利光辉下的赵国蒙上了一层阴影、埋下了一个隐患。 　　在苏秦的推波助澜下，赵武灵王册封在攻伐中山之战中战功卓著的公子赵章为安阳君，甚至以整个代地为封地。苏秦又推荐齐国逃亡来的宗族田不礼为其相邦。 　　赵章终于成为了赵国数一数二的实权人物。 　　同时赵武灵王摆平了中山和林胡、娄烦后有点找不到北了，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干嘛。于是召开朝会商议赵国下一步的走向。 　　肥义首先开场道：“臣以为，我赵国连年征战损耗颇大，无论下一步该往哪里去，都应该修养生息几年才是。新攻下的土地也需要慢慢化入我赵国。” 　　赵武灵王摆摆手道：“这是自然，寡人想问的其实是修养生息之后去我赵国的走向。” 　　上大夫楼缓道：“如今我赵国夹在秦国和齐国之间，又和韩魏结盟。所以无非是东西两个方向二选其一而已。 　　秦国乃蛮荒之地、山川险要，实在不是一时能图之之地。而齐国地势平坦、民生富庶，既有利于我赵国骑兵作战，也有利于补足我赵国钱粮不足的短板。 　　所以臣以为应联合韩魏先灭齐国。有了齐国之地，我赵国钱粮无忧。再徐徐图谋秦国，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赵武灵王点头道：“上大夫所言甚是，各位以为呢？” 　　肥义拱手道：“君候，臣也同意楼缓大夫的见解。齐王田地素有倾吞天下的志向，如今又尽收辽东、东胡之地。如果不趁现在他立足未稳之时灭之，将来恐有大患。” 　　赵武灵王听到这里越发觉得有道理，不过他瞟见相国苏秦一直面沉似水、默不作声，于是主动道：“相邦为何一直不说话？” 　　苏秦叹息道：“臣实在是害怕臣的意见说出来和众位同僚向左，如果泼了众位的冷水，恐怕会招来众位的怨恨呐！” 　　赵武灵王大笑道：“哈哈，相邦说笑了，朝堂议事只管畅所欲言。寡人为你撑腰！” 　　苏秦这才拱手道：“谢君候，臣以为各位大臣想要攻齐，情有所原。刚才楼缓上大夫说的也是实情。齐国，烟花繁盛之地，谁不向往之？ 　　可是对于君候而言，攻齐却是万万不可。您想想，一旦有了齐国这般富庶的地方，您的士兵和文武大臣岂会不意乱神迷、沉醉其中？ 　　到时所有人意志消磨，谁又想再去搏命攻克那秦国的荒蛮、险峻之地？ 　　至于借齐国钱粮攻秦更是贻笑大方。齐国到秦国一路跋山涉水，齐国的钱粮到了秦国的前线又能剩下多少呢？” 　　苏秦以诛心先行，将赵国众臣说成了贪图钱财享乐而不愿意为国家卖命的小人，可谓刁毒的很。 　　赵武灵王打圆场道：“哎呀，相邦多虑了，众位并无此意。不过相邦所言确有一定道理，却不知相邦的策略是什么？” 　　苏秦拱手道：“当年我曾经与君候说过，先灭中山再灭林胡娄烦，而后从晋阳、河套两路并发攻灭秦国。 　　最后顺着黄河而下一举平定天下。到今天，臣依旧坚持此策略。 　　如今秦国刚刚从内乱中脱身，又和韩魏交恶，这正是我赵国合纵灭秦的好机会啊！” 　　肥义冷笑道：“莫不是因为相邦是孙膑的弟子，不愿意看到我赵国灭齐呢？” 　　苏秦大笑道：“鬼谷纵横、各事其主谁人不知？老相国不必以此诛心。退一步讲，就算老相国想灭齐，请问理由呢？ 　　就算我赵国和齐国盟约过了今年就过期了，可是齐国这些年可曾侵略过当今天下哪一国的土地？ 　　你拿什么理由与之开战？理不直则气不壮，到时候反倒让齐国抓住由头，与秦国东西夹击我赵国。那时候才是赵国危矣！” 第134章 父爱如山，却也得用对地方 　　肥义被苏秦说的一个字也蹦不出来。是啊，齐国这些年灭国十四个，但是这十四个国家都死的透透的了。 　　这些年秉承着有肉大家吃国策的齐国，让韩、魏、楚、赵也从中得了不少好处。合纵伐齐？理由呢？ 　　赵武灵王看大家都不说话，于是笑道：“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了，那寡人就决定了——听从相邦的策略。修养两年，然后合纵伐秦。 　　不过在此之前寡人先得重新捡起来赵王的名号，否则和其他各国交往时总是矮一截，实在不便。但是麻烦的是寡人曾经发誓终生不称王。这可如何是好……” 　　苏秦眼珠一转拱手道：“君候，您看这样如何。让太子提前继位称王，而君候您称主父。而实际上权力仍然在君候手中掌握。您看可行么？” 　　赵武灵王眼前一亮大笑道：“相邦真是和寡人心有灵犀啊！就这么办！” 　　于是这一年赵武灵王退位自称主父，而年仅八岁的赵何继位为赵王，也就是后来的赵惠文王。 　　赵武灵王以肥义为赵何的相国和老师，协助其学习处理国家事务。而赵武灵王自己则专心谋划赵国扩张的军事行动。 　　苏秦的这一建议、赵武灵王的这一决策，将赵国变成了以主父赵雍、赵王赵何、安阳君赵章为首的三核心国家。一天难容二日，一山难容二虎，更何况是三个。 　　赵武灵王泛滥的父爱加上苏秦的推波助澜，使得赵国已经处于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上，甚至来到了国家动乱的边缘。接下来，苏秦只需要耐心的等待一个机会的到来。 　　公元前301年，齐宣王田辟疆因急病去世，享年五十岁。 　　这位继承了齐威王国势却才能平庸的王，凭借其知人善任、善于纳谏的唯一优点将齐国推到了战国第一强国的位置上。谥号“宣”。 　　而田地，终于登上了齐国的王位。现在，他终于要开始真正的扛起这个国家乃至于这个天下。赵纯熙被册封为王后，羽楚、钟剑心则被册封为王妃。 　　田地登上王位后才发现做王是一个多累的活，尤其是这两年国土扩张太快，事务烦杂实在是应接不暇。 　　他这才发现自己主导朝政多年，自己那位才能平平的父亲默默的帮自己处理了多少杂务、分担了多少负担。 　　所以每当夜深人静田地在灯下批阅奏章时，都会想起曾经坐在这个位置上的自己的父亲。 　　齐国这些年的成就，确实是有自己的功劳，但是在背后默默给予自己信任和支持的父亲同样功不可没。 　　纵贯五千年历史，父子之间因为权力而引发的骨肉相残数不胜数，而父亲能在生前就主动放心交托给儿子的几乎没有。 　　田地的父亲田辟疆能做到这一点，是需要多大的胸怀、承受多大的压力、经受多少小人的挑唆才能坚持下来？ 　　或许田地从未来归来时的态度也潜移默化的影响到了齐宣王。 　　再加上齐宣王本来的性格，导致这父子二人其实更接近寻常父子的关系。父爱如山，或许说的就是这种感觉。 　　赵纯熙作为王后接手王宫后也是有些应接不暇，太子府比起整个王宫来还是太小了。 　　于是赵纯熙只能想办法请外援了，这一日她设宴款待羽楚和钟剑心。 　　一开始她倒是还端着王后的架子，等菜上齐后只见她冷冷对宫人们道：“你们下去吧，我和两位王妃有体己话要说。” 　　宫人们躬身退下后把门关上，赵纯熙瞄了一眼殿里没人了，这才松开架子。 　　她闭着眼、双手合十在脑门前向两个姐姐撒娇道：“啊……两位姐姐救命啊……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我以前跟着太后打打下手还行，这真自己当家了真是要了我的小命了……求两位姐姐伸出援手帮帮妹妹吧……” 　　钟剑心和羽楚对视一眼，不禁都以袖遮口笑了起来。钟剑心笑道：“好啦，王后娘娘，我们知道啦……臣妾从小在宫里长大，这宫内臣妾人头熟的很，这给各宫分配人手、提携筛选的事情臣妾帮你盯着就是了。” 　　羽楚也笑道：“臣妾管理过归巢居，膳房那边我也能帮你照应着。” 　　赵纯熙感激涕零、都快哭出来了，再次双手合十低头感激道：“那就多谢两位姐姐了……” 　　钟剑心和羽楚则半开玩笑似得，笑著作揖道：“愿意为王后娘娘分忧……”说罢，三人相视而笑。 　　公元前300年，秦国丞相、“智囊”樗里子去世。 　　樗里疾又称樗里子、严君疾，嬴姓，赵氏，名疾，战国时期秦国宗室将领，秦孝公庶子，秦惠文王异母弟，其母为韩国人。 　　樗里疾足智多谋，世人号曰“智囊”，擅长外交、军事，文武双全。 　　辅佐秦惠文王，拜为右更，攻取魏国曲沃、赵国蔺邑和楚国汉中，攻城略地，封于蜀郡严道县（今四川省荥经县严道镇），故而又号严君。 　　是秦惠文王时期和秦武王时期的秦国顶梁柱，却鲜为后世所知。 　　他去世后葬于渭水南岸章台之东，后世堪舆家尊之为“樗里先师”。着有作品《青乌经》，传于世。 　　赵国以为樗里子吊丧之名，派出使团前往秦国。不过这一支使团中有混入了一个特殊的成员——赵武灵王。他乔装打扮为使团的成员，悄悄混在使团中。 　　进入秦地后，赵武灵王对沿途的风土人情、地理形势、军事部署细加考察，为以后攻秦时所用。 　　楼缓进入秦都咸阳后，会见了许多秦国的大臣，赵武灵王也都在侧观察，对秦国大臣的贤庸强弱有了深入的了解。尤其是魏冉和白起，赵武灵王深以为患。 　　楼缓劝赵武灵王不可久留秦国，以免被人识破。赵武灵王却大胆提出，走之前要亲眼见一见秦昭襄王赢稷和秦宣太后芈月。 　　楼缓担心秦国对赵武灵王不利，起初说什么也不同意，但在赵武灵王的一再坚持下，也只能被迫答应了。 第135章 赵武灵王的秦国大冒险 　　赵武灵王即位以来除了领军出征很少抛头露面，所以国中也只有高级将领和大臣们对他比较熟悉。 　　除了少年时与韩魏两国国王见过面外，赵武灵王绝少与外国元首见面。 　　此次赵武灵王要见秦昭襄王和芈月也不是一时兴起，他想亲自了解这位少年秦王和秦国的实际掌舵者芈月的水平，以利于以后对秦决策。 　　不过不得不说，赵武灵王确实一个冒险精神极其旺盛的人。 　　与此同时秦昭王此时虽然名义上已经加冠成年亲政，但是秦国其实依旧掌握在芈月手中。 　　当日正午，芈月和秦昭襄王接见了楼缓。在言谈中芈月发现向来自傲的楼缓，对他身后的高大随从不经意间竟然有屈顺之意，心中生出疑惑。 　　于是芈月问楼缓道：“这位壮士是？” 　　楼缓拱手道：“启禀太后，这位是我赵国主父的贴身侍卫，名为赵威。此次特意被派来负责使团的保卫工作。” 　　芈月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道：“他至少九阶身手吧？” 　　楼缓再拜道：“是的，九阶上。”芈月见此人一直默不作声，也不好再问。 　　会面结束后赵国使团一行人回到役馆，赵武灵王对楼缓道：“秦王和太后恐怕已经对寡人有所察觉，寡人一会儿在城门关闭之前就率领部分卫队返回赵国。 　　说来真是万幸，幸好此次寡人亲自来查探了一番，秦王嬴稷和秦太后芈月果然都不是池中之物。 　　你在秦国小心应对，寡人回赵国整顿兵马。必须趁现在秦国还未缓过气来，一举灭之！” 　　而后赵武灵王匆匆出门上马，在城门关闭的前一刻率领卫队骑兵出城离去。 　　芈月回宫后也越发觉得不对劲，她判断楼缓的随从绝非等闲之辈，必是赵国的极贵之人来窥视秦国情况。 　　于是，她马上派使者请楼缓带着那个非凡的随从晚间再到王宫作客。 　　楼缓欣然同意。但是等他晚上赴约时，那随从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芈月于是问道：“日间那个英武的侍卫呢？” 　　楼缓笑著作揖道：“啊……他有其他事情，已经被我家主父召回去了。” 　　这更加坚定了芈月的判断，她断定这个人就是赵武灵王，于是暗中派精骑截杀。 　　秦国精骑一路狂奔，追到边塞也没有见到赵武灵王。守塞之人却告诉他们，赵国的使者刚刚出关离去。 　　芈月收到回报后，极其敏锐的判断道：“糟糕！赵国恐怕要对我秦国动手了。速速召相国魏冉、大将军白起、华阳君芈戎来见我！” 　　果然当年秋天，赵武灵王合纵韩魏，以秦国残暴、侵夺韩魏土地为由大举进攻秦国。 　　韩魏见有赵国撑腰，也抓住机会把压箱底的家伙都翻了出来，决意一鼓作气将秦国打趴下。 　　魏国以大将军公孙喜领兵十三万，韩国以大将军暴鸢领军十二万，两国联军二十五万直扑函谷关。 　　赵武灵王则亲率赵国边骑二十万从云中郡出发，穿越秦国北部的义渠草原直逼秦国腹地。 　　赵国大将军赵豹率步军十五万，从晋阳出发入河东地，准备跨越黄河进入秦国腹地。 　　三晋联军合计五十万兵分三路攻秦，秦国一时间四面楚歌。 　　不过好在芈月早有准备，她在赵武灵王离去后的当夜就与文武商议此事，而后开始布置军力。 　　黄河在山西和陕西交界处的这段黄河，古代只有两处渡口可以通过。一个是龙门渡口，一个蒲坂津。 　　龙门渡口就是那个鲤鱼跳龙门的龙门，在这里黄河冲出太行山的秦晋大峡谷，涌入平坦的八百里秦川。 　　所以这里与下游宽阔的黄河河道，以及上游的连绵山川相比，是一个绝佳的渡口。传说当年大禹治水以神龙犁开山谷，于是称之为龙门。 　　蒲阪津则更加重要，由于此处黄河流速较龙门平缓、河中有一河心岛，两岸又都是繁华之地。 　　所以一直以来都是这一段黄河的重要关卡。历代东西交战，东边的势力如果想绕过函谷关天险攻入关中平原，这里是唯一的选择。 　　所以渡口对岸就是临晋关，韩信曾经在此大败魏王豹，乃是军神韩信又一经典战例。 　　曹操与马超、韩遂交战时在潼关对峙，曾派遣大将徐晃从此处渡河袭击马超后路。 　　历史上秦昭襄王夺取河东之地后在此以舟船设置浮桥，唐代唐玄宗开元初年更是以当年铁产量的四分之三铸造铁牛七头安放于此，作为铁索桥的配重。足见此处地理位置之重要。 　　芈月因此派遣芈戎领军五万于龙门深扎营垒封闭渡口，以司马错为主将领军五万加强临晋关防御，以王龁为主将领军五万加强函谷关防御。义渠王义渠骇和白起则坐镇咸阳，随机应变。 　　如今芈月在得知三晋的兵力布置之后再次急招魏冉、白起商议。 　　魏冉道：“姐姐，臣弟认为韩魏联军有函谷关阻挡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如今的主要问题在于赵国的二十万铁骑不好应付。 　　臣弟认为由我率军五万增兵函谷关阻挡韩魏联军，其他秦国军队加上义渠铁骑约二十五万，由白起将军率领北上抵抗赵军骑兵应为最妥当的安排。” 　　芈月点头道：“弟弟说的有道理，赵国来势汹汹，看来也唯有白起将军才能与之抗衡了。白起将军，你的想法呢？” 　　白起只是淡淡说了一句道：“如果赵军避而不战怎么办？” 　　芈月和魏冉一时语塞，心说是啊……骑兵本就机动迅速，步兵难以追上。 　　秦国拥有的骑兵数量又没有赵国多，无法单独完成歼灭任务。 　　白起继续道：“赵军骑兵深入我秦国腹地，为的就是搅乱我秦国内部，消耗我秦国的国力、截断我秦军的粮道。 　　以此来配合正面作战，这一战法他们已经在中山国身上用过多次了。 　　如果我们派主力去追击他们，他们必然会在避而不战的同时，一路烧杀抢掠以战养战。 　　甚至会一直吊着我军主力，使我不能脱身。时日一久，函谷关和黄河前线粮草耗尽，到时我秦国可就真的危矣了！” 第136章 费边战术 　　魏冉道：“白起兄弟不必拐弯抹角，这里没有外人直说就是，自我以下秦国的一切听凭调遣。” 　　白起拱手道：“多谢大哥信任，只是我这计策付出的代价要大一些。” 　　芈月道：“白将军但讲无妨，此时我秦国面对的可是生死存亡的危机，多大的损失又不能承受呢？” 　　白起这才说道：“赵军奔袭千里而来，所带辎重必然不多，想的自然是以战养战。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坚壁清野。 　　将所有百姓、财物、粮食全部集中到城池中，无法转移的粮食就地焚毁。 　　同时将我秦国铁骑和义渠铁骑汇聚到一处，约有十五万。紧紧跟在赵军身后，不与之交战，只是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 　　一旦发现赵军下马攻城，就出击骚扰之。赵军回头攻击我军，则立刻脱离接触。这样一来，时间长了之后赵军无法攻城也就没有补给接济，自然会萌生退意。” 　　芈月眼前一亮道：“对啊！白将军此计甚佳！” 　　白起却再拜道：“太后且先不要着急，这一策略有一漏洞。那就是我函谷关守军和临晋关、龙门守军也需要粮草接济，尤其是函谷关。 　　想要抵挡韩魏联军二十五万的猛攻，即使依凭函谷关之险也至少需要十万大军。 　　而函谷关的粮草，却要通过狭窄而且长达一百多里的崤函古道运送，或者进入黄河从黄河水道运送。 　　如果赵军截断我军粮道和我们拼消耗，那么我军就会陷入险境。仅仅是粮草断绝这一消息，就足以让函谷关士气低落到谷底。” 　　魏冉道：“那白起兄弟的意思是？” 　　白起道：“除了监视赵军的十五万骑兵，剩下的十五万军队中，五万留守咸阳保证我国本不失。 　　剩下的十万随我到函谷关，加上守军五万共计十五万大军，我要凭此主动出击、正面击溃韩魏联军。 　　而后从函谷关外的武遂津渡过黄河，与黄河岸边的司马错、芈戎将军汇合合力攻击赵国赵豹所部。赵豹所部多是步军，而拼步军赵军绝不是我大秦锐士的对手。” 　　魏冉皱眉道：“可是以十五万对二十五万，白起兄弟，你有把握么？这一次韩魏两国可是把所有精锐都拿出来了。魏国仅存的三万魏武卒，以及韩国的强弩军可都在这里面。” 　　白起叹息道：“这是我现在能想到的唯一破解之法，也只能博一把了。” 　　芈月道：“哀家看就这样定了！那就按照白起将军的策略执行，我这边也会派使者去楚国和齐国求援。 　　这两国最起码不会坐视我秦国被灭。就算白起将军此战不成，哀家也能保证国本不失。” 　　白起和魏冉躬身向这位具备贤君之才的女性郑重施礼道：“唯！” 　　白起此战所用战法在西方被称为费边战术。公元前218年也就是此时的一百年之后，被誉为西方战略之父的汉尼拔率领迦太基军队进入罗马境内，第二次布匿战争爆发。 　　汉尼拔依靠自己杰出的军事才能屡屡击败罗马军队，罗马执政官都被杀死。 　　新上任的罗马执政官费边发现正面对决打不过汉尼拔之后，于是采取跟随战术。 　　汉尼拔远离自己在西班牙和北非的本土，军队补给基本靠沿途战利品的掠夺。 　　于是罗马一边坚壁清野，一边跟在汉尼拔身后，又避免与其决战。为的就是让其无法通过掠夺和攻城补充补给。 　　这种战术犹如北美荒原上狼群猎杀野牛群时的方法。北美野牛重达一吨，狼群正面攻击纯属找死。 　　所以狼群不攻击野牛群，受到驱逐时也立刻逃走，但是他们会一直追着野牛群。直到把野牛群耗得筋疲力尽，成为狼群的盘中餐。 　　与此同时罗马军队又派遣军队攻击迦太基在西班牙和北非的本土，彻底断绝汉尼拔的补给线。 　　一代军神汉尼拔，就被罗马的狼群这么慢慢耗到全军覆灭。 　　罗马也得以走出了意大利半岛，逐渐成为以地中海为内湖的庞大帝国。 　　但是正如白起所述，赵武灵王的策略也可谓是天衣无缝，除非白起能以劣势兵力击溃韩魏联军。 　　秦国这边开始按照白起的布置行动起来，早已集结在咸阳和蓝田大营的秦军主力兵分两路。 　　义渠骇率领十万义渠骑兵和五万秦军骑兵开始跟随赵武灵王所部的赵国边骑。 　　赵武灵王很快就发现了他们狗皮膏药似的打法。你追他就跑，你走他就跟，你休息他也休息，你赶路他也赶路。你想抢点补给，他就在身后骚扰你。 　　这种打法令赵武灵王头疼不已，眼看军队所携带的口粮就要耗尽，他赵雍也变得十分焦急起来。 　　他选择的从云中入关中这一路线没什么天险，却只有一个缺点——远。 　　也就是相当于今天从呼和浩特到西安这一段距离，全长七百多公里，所以根本无法指望从本土运送粮草。这也是赵武灵王无法带步兵走这条路的根本原因。 　　好在赵武灵王身边跟着赵奢，赵奢劝他率军以骑兵封锁崤函古道入口和黄河上的码头，以截断函谷关、临晋关、龙门守军的粮道。 　　反正赵军在秦国土地上，就算秦国坚壁清野，八百里秦川还能饿死赵军不成？ 　　山林野味和乡村的存粮足够赵军支撑一段时日。而惧怕赵军骑兵只能龟缩在城池、营垒内的秦军则只能靠着存粮度日。存粮耗尽，他们就得饿肚子。 　　所以现在胜负的关键在于：白起能否在函谷关下迅速率领秦军击溃韩魏联军。 　　白起到达函谷关后，立刻派遣副将王龁向魏韩联军主将公孙喜、暴鸢递交战书。蒙骜入营后发现两人并排坐于上手，并无主次之分。 　　公孙喜接过战书后问道：“不知白将军准备以多少军队与我军对战呐？” 　　王龁傲然道：“白将军欲以大军十五万，与两位将军讨教！” 　　暴鸢大笑道：“以十五万对二十五万，白将军还真是自信。” 　　王龁不愧为白起副手、秦国名将，大笑道：“大秦锐士以一当十，以一敌二不过小菜一碟而已！” 　　公孙喜不甘示弱冷笑道：“巧了，我魏国魏武卒就曾经以一当十大败秦军于河西，如今我联军之中就有三万。 　　当世人都说秦之锐士、魏之武卒、赵之边骑、齐之龙骧乃是天下最强悍的军队，如今既然机缘巧合，那么明日我魏武卒就先和秦锐士分个高下吧！” 　　王龁道：“那么决战之地定于函谷关外二十里之曲沃旷野如何？” 　　公孙喜和暴鸢齐声道：“善！” 　　王龁拱手道：“那么我们明日曲沃见！” 　　公孙喜二人回礼：“请！” 第137章 曲沃之战 　　次日，秦军早饭后，白起留下一万老弱守关，以十四万大军出关到达曲沃战场。 　　只见韩魏联军早已到达，二十五万大军旌旗蔽天。这里北面是黄河南面是秦岭，中间是地势平坦宽约8公里的平原。韩军靠北、魏军靠南分别列阵。 　　王龁道：“大将军请下令！” 　　白起观察了一下韩魏两军列阵后道：“你看那韩魏联军分别列阵。昨日你去送信时又发现魏军主将公孙喜和韩军主将暴鸢并列，可见两军并无统一指挥。 　　如此一来，两军必然是貌合神离，一旦受到攻击首先想到的只会是自保。 　　我给你两万军队，多打旌旗佯攻韩军。我则率领大军主攻魏军。待我击溃魏军，再与你合力夹击韩军！” 　　王龁拱手道：“得令！” 　　秦军众志成城，韩魏联军却在互相观望。韩国军队战力一向不高，韩军主将暴鸢于是传信给公孙喜道：“昨日将军说要和秦军一决高下，我韩军战力低微愿意为将军掠阵，攻击秦军侧翼！” 　　魏军主将公孙喜则回信说：“将军过于自谦了。韩军不但强弩名满天下，而且坚甲、美盾、青铜头盔，也都精良无比。请韩军先攻，我魏军随后攻击秦军侧翼！” 　　两国主将互相推诿，谁都不愿意率先进攻，于是只能这么耗着。 　　只见韩军面前秦军旌旗蔽天掩杀而来，却只在韩军弓弩射程之外停下，只是不断摇旗呐喊。韩军也杀声阵阵却不迈前一步。 　　那情形就好像两个人打架只是互相骂着“你瞅啥”“瞅你咋滴！”，却谁也不想先动手。 　　而一脸蒙蔽的魏军却实打实的遭到了重击。十万秦军锐士犹如虎狼一般扑上来，白起更是身先士卒高喊道：“秦国存亡在此一战！将士们！随我冲杀”。 　　白起亲率一部分秦军从魏军与山脚之间的空隙，向魏军侧后穿插，魏军顿时三面受敌。 　　秦军不愧是虎狼之国，秦军锐士悍不畏死猛攻魏军。魏军这些年屡遭重创，魏武卒早已不是吴起、庞涓时代的魏武卒，哪里是秦军锐士的对手，一时间全线崩溃逃向韩军阵线。 　　玩过团队配合竞技游戏的朋友们可能会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与朋友五五联机开黑时的胜率往往还不如自己玩的时候。 　　明明有更好的沟通为何会有这种结果呢？ 　　原因很简单——依赖心理。总是期待着队友能跟上自己的节奏、给予更好的配合和掩护，然而却忘记了自己应注意的事情，所以经常事与愿违。 　　此时的韩魏联军就是这种状况。魏军涌入韩军阵线瞬间冲乱了韩军。 　　王龁见此也立刻发动进攻。古代作战，阵型就等于生命，联军阵线崩溃接下来就只能沦为单方面屠杀的对象。 　　一时间函谷关外血流成河，韩魏联军士兵纷纷跳入黄河逃生，结果大半被涛涛的黄河所吞没。 　　最终秦军以两万人的伤亡，歼灭韩魏联军二十四万，魏军主将公孙喜被俘。 　　二十五万韩魏联军精锐只有极少数乱军逃出。 　　史书记载：此战之后黄河下游浮尸千里、三月不绝！ 　　与齐国这些年征战以俘获为主不同，白起此战是彻头彻尾的屠军歼灭战。 　　韩魏两国自此彻底沦为二流国家，即使联合也不再是秦国的对手。白起也因此一战封神，成为天下诸侯闻之色变“杀神”！ 　　他和泗水之战成名的“军神”乐毅被当世并称为双碧，甚至有东乐毅、西白起的说法。 　　白起大胜之后在函谷关留下伤员和部分守军，以十万军渡过武遂津直扑蒲坂津。 　　此时赵豹所率赵军正在龙门与秦军对峙，于是白起顺利与蒲坂津的临晋关守军汇合，十五万大军沿着黄河东岸向北面的龙门前进。 　　赵豹接受廉颇建议，自知以十五万对二十万秦军根本没有胜算，于是主动退军。 　　赵武灵王接到军报后也咬牙切齿道：“白起……你果然厉害！”没有了步兵配合，赵武灵王也只能悻悻退兵。 　　白起见赵军退去，看了看身边的二十万秦军，又看了看守备已经极其薄弱的魏国河东地，对蒙骜笑道：“反正也来了……” 　　于是秦军拔魏国河东地六十五座城池，整个关中平原、八百里秦川终于尽为秦国所有。 　　太行山以西自此再也没有魏国土地，魏国偷鸡不成蚀把米，丢掉了三分之一的国土。 　　到此为止，函谷关以北以魏国旧都城安邑为核心的河东地，和函谷关以南以韩国旧都宜阳为核心的三川之地尽归秦国。 　　秦国东出之势已经势不可挡。再往前就是东周王几所在洛阳和韩国的——上党郡。 　　赵武灵王回到赵国后依旧没有放弃攻打秦国，这一次他准备先攻下河东地，再以此为跳板进攻秦国本土。 　　不过此时有一件事情让他放心不下，那就是公子章。公子章本来也是一个极其出色的太子，只是由于自己对吴娃的爱，而废掉了公子章。 　　与吴娃的美貌聪颖一样，韩夫人的贤惠持重也曾经深为赵武灵王所著迷。 　　如今，赵武灵王最心爱的两个女人都去世了。而对于自己最喜爱的两个儿子，赵武灵王希望他们都能分享自己创造的无上伟业，尤其是公子章。 　　公子章在无辜被废后，这些年一直毫无怨言，一如既往地孝敬赵武灵王。 　　在想起贤惠的韩夫人的时候，赵武灵王就会更加的愧疚。他想找一个填补自己愧疚之情的办法。 　　公子赵章比赵王何年长十岁，性格强悍，体魄健壮，大有赵武灵王年少时的风范，本来最为赵武灵王喜爱。 　　赵武灵王攻伐中山时，不到十五岁的公子章就曾经被委以统率中军的重任。 　　此后，公子章多次随从赵武灵王出征，骁勇善战、功勋卓著、为国人所称颂。 　　正如前面提到过的：赵武灵王于是封公子章为安阳君，把占据赵国四分之一面积的代地封给他做封地，同时在苏秦的推荐下派田不礼相公子章。田不礼相公子章，时常表示对公子章的遭遇很同情。 　　实际上田不礼也是苏秦的同党、田地故意派到赵国来帮助苏秦的帮手。 　　田不礼亲近公子章，而苏秦则倒向赵惠文王。两人一起开始推动着赵国的内乱。 第138章 沙丘宫之变 　　田不礼经常对公子章表示，自己对赵武灵王的废长立幼的做法很愤慨，以立长乃天经地义、人间正道的说辞影响公子章。 　　公子章被废后赵武灵王对他极为宠爱，如今又将代地封给他做封地。 　　所以他对王位本已经渐渐看淡，但是母亲的去世加上田不礼的不断煽风点火，他的愤怒和野心因此再次被点燃。 　　不知底细的赵武灵王则对公子章依旧疼爱。他与公子章同吃同住，无论是征战还是巡游都带着他。 　　甚至公子章的仪仗用度都与已经贵为赵王的赵何几乎一样。 　　赵武灵王对公子章的厚爱，赵王赵何虽然担忧，但其毕竟年幼并没有放在心上。 　　而老相国肥义则敏锐的嗅出了气氛的不对劲。在赵惠文王被立为赵王后，赵武灵王派遣肥义和苏秦教导赵何。 　　此时他们已经是彻底的新王派，朝中的权力也正逐渐转移到他们两人的手中。肥义开始注意赵武灵王和公子章的行动。 　　朝中的许多大臣们见公子章又受到了赵武灵王的厚爱，以为赵武灵王又有什么新的打算，便暗中与公子章来往。 　　公子章对权力本不陌生，见朝中大臣又都向自己示好，野心也因此不断膨胀。他，开始准备夺回本应属于自己的王位。 　　而赵武灵王为了补偿公子章，并且牵制赵惠文王的权力，在苏秦的暗中撺掇下，准备封公子章为代王。这样一来赵国将会被一分为二。 　　他的这一提议却遭到了肥义、公子成、李兑、赵豹等朝中重臣的强烈反对。 　　他们都清楚，赵武灵王的这个行为等于自玩火自焚，很可能把赵国引向内乱。赵武灵王见此只得暂时将此议搁置。 　　但是赵武灵王根本没意识到他的这个想法带来了多么严重的后果。 　　宗族领袖公子成、赵国大将军赵豹、李兑，赵国丞相肥义、苏秦，因为对赵武灵王心灰意冷而全面倒向新王派。 　　所谓王，有人供着才是王，没人供着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赵武灵王这回算是彻底玩脱了。 　　本来满怀期待的公子章得到消息后十分愤怒，他与田不礼密谋准备发动武装叛乱。田不礼则悄悄告诉苏秦：“时机就要成熟了。” 　　苏秦立刻秘密将情报传递给墨家情报网让田地做好准备。田地接到消息之后大喜。 　　马上命令定北将军秦开、征西将军乐毅集结军队做好准备。 　　次年，公元前299年春，赵武灵王巡视自己的陵寝，并在沙丘宫住下。公子章和赵惠文王随行，三人各自居住在不同的宫殿中。 　　沙丘宫，位于今天河北省邢台市。商纣王的酒池肉林就建在这里。 　　历史上秦始皇也是在这里驾崩，李斯和赵高篡改遗诏后由胡亥代替扶苏继位。 　　再加上赵武灵王……可以说这里是见证了三个君王、两个王朝的死亡与崩溃的不祥之地。 　　自赵何继位以后，一直在邯郸深居简出。邯郸又有赵豹率领大军镇守，公子章一直没找到机会对其下手。 　　如今公子章见赵惠文王好不容易出来了，认为机不可失。于是他与田不礼密谋，趁机假传赵武灵王的旨意，让赵惠文王到赵武灵王的的宫殿中参加宴会。 　　此时由于赵武灵王与公子章长期同吃同住，赵武灵王的护卫早已经由公子章掌握。 　　于是他安排刀斧手埋伏在赵武灵王宫殿外面的院子里，准备暗杀赵惠文王。 　　肥义察觉到了些微的违和感，于是让赵惠文王先不要出发，自己先走一步去探一探虚实，并且嘱咐随行的苏秦保护好赵惠文王。 　　如果确实是赵武灵王宴请，到时赵惠文王再来也不算失礼。 　　但是当他走进赵武灵王宫中时却并未发现有宴会举行的迹象。 　　公子章见事情败露当即派人格杀肥义，然后率领卫队攻打赵惠文王的寝宫。 　　然而苏秦早已有所准备，公子章久攻不下之时。李兑和公子成又得到苏秦的消息，率领周围四个城的兵力前来增援。 　　公子章败走，逃入赵武灵王宫中哭诉着请求赵武灵王的庇护。 　　赵武灵王一时心软接纳了他。不久李兑、公子成率军冲入赵武灵王寝宫，赵武灵王在正堂上巍然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为何率军冲入寡人宫中？” 　　公子成、李兑叩拜道：“主父，公子章发动叛乱攻打王上寝宫，我等将其击败后，看着他进入了主父您的寝宫。还望主父将其交出以正国法。” 　　赵武灵王怒道：“放肆！别忘了寡人可是赵国的主父！公子章寡人保定了，我看谁敢动他！”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公子成和李兑见此也决定不再给赵武灵王面子，起身拱手道：“那么臣等只能得罪了！进去搜！” 　　赵武灵王刚要发作，十几个士兵就以兵器抵住了赵武灵王。 　　赵武灵王是大宗师，但不是超人。所谓大宗师不过是在条件对等时可以以一当百而已，如今他手无寸铁哪里还有还手的余地。 　　不一会而卫士们就将公子章揪了出来，五花大绑后押着往外走。 　　李兑和公子成拱手道：“主父，得罪了。”而后率领众人缓缓退出。 　　公子章哭着求救道：“父亲……救我……救我……” 　　赵武灵王愤怒得目眦欲裂却没有办法。眼看着李兑和公子成就要走出赵武灵王寝宫的院子门口，两人却看见苏秦正在院子门前等候。 　　李兑和公子成见他满面同情，感到奇怪道：“丞相怎么来了？” 　　苏秦摇了摇头淡淡道：“请问两位依照赵国律法，带兵围攻王宫者是什么罪过？” 　　李兑和公子成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苏秦的意思。他们的心跳开始加速，用颤抖的声音异口同声道：“灭族！” 　　虽说赵武灵王这几年来权力已经被稀释，但是其在军中和基层百姓中依旧有绝对的权威。 　　一旦他回头秋后算账——李兑和公子成可就要面临灭门的罪过。 　　苏秦意味深长的点头道：“是啊。” 　　李兑和公子成连忙向苏秦拱手道：“求丞相救救我二人！” 第139章 战国无间道 　　苏秦缓缓走到李兑耳边道：“后出者夷！”而后自顾自离去。 　　李兑恍然大悟，马上下令道：“给我把主父寝宫的院子围起来！并且告诉宫里的人——后出来的都视为公子章同党，就地格杀！” 　　卫士们都是李兑的死士，他们将宫殿团团围了起来，宫里的人听到后出去的都得死连忙逃出宫去。唯独赵武灵王被禁止出宫。 　　年仅十岁的赵惠文王于心不忍，却被苏秦劝告道：“大王，我们得罪了主父，如果主父出来我们都得死。” 　　赵惠文王道：“可是弑父的罪名寡人承担不起呀！” 　　苏秦冷笑道：“主父因公子章叛乱忧伤过度，绝食而死。与我们何干？” 　　赵惠文王毕竟是一个孩子，此时被权臣们裹挟也是无可奈何。 　　终于，苏秦筹划十几年的赵国内乱开始了，接下来问题在于如何妥善得将形势引向利于齐国的方向。 　　半月之后的一天晚上，苏秦独自拎着一个食盒来到赵武灵王的寝宫院子门口。 　　卫士将苏秦拦下道：“相国有何贵干？” 　　苏秦冷眼看了卫士一眼道：“奉王上之命前来探望主父。” 　　那卫士倒也是十分机警，拱手道：“抱歉相国，李将军交代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入院中，还望相国见谅。” 　　苏秦冷笑道：“你倒是十分尽职，不过我劝你不要管太多，知道的多了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情。” 　　卫士再拜道：“您的意思是？” 　　苏秦正色道：“本相和李将军、公子成商量过了，迟则生变。主父……活的太久了……” 　　那卫士果然是通透之人，连忙让开道：“相国请……” 　　苏秦走入院内进入寝宫，只见赵武灵王闭目端坐在正厅后的蒲团上，面容憔悴。 　　苏秦将食盒放在地上，突然满眼泪光得跪下来以臣子之礼叩拜道：“拜见主父，臣……来晚了……” 　　赵武灵王眼睛也不睁，冷笑道：“相国切莫假惺惺，你这是来送寡人走的么？” 　　苏秦以头抢地磕头，砸的地板梆梆直响，再抬起头已经是头破血流、泪流满面道：“主父，兵变之事臣实在是被局势裹挟，本想镇压了公子章就可以了。臣万万没有想到李兑等人竟敢闯入您的寝宫，如今又封锁了这里！ 　　这里里外外的士兵可没有一个人是臣的部下啊！主父对臣有知遇之恩，臣怎敢轻易忘记，还望主父明鉴！” 　　赵武灵王沉吟片刻后道：“你带什么东西来了？” 　　苏秦忙将食盒拎上前去，食盒打开里面是两盘子卤肉和一壶酒。赵武灵王随意拈了一块肉、倒了一杯酒道：“吃了！” 　　苏秦毫不迟疑将肉和酒送进肚子里。赵武灵王这才放下心来狼吞虎咽将东西吃了个干净。 　　吃完后赵武灵王擦了擦嘴道：“说吧，你来这里有什么事情？不会只为了给我送吃的吧？” 　　苏秦拱手道：“主父，如果您想摆脱眼下的困局，为今之计只能由臣手持您的求救书信以及虎符，去向其他将军们求援，让他们派兵前来解围。” 　　赵武灵王眼珠一转道：“你不会是来骗我的虎符的吧？” 　　苏秦叩首道：“大王恕臣直言，就算是，您有选择么？是挣得这一线生机，还是在这宫中困死，您只有信任臣这一条路可以走。” 　　赵武灵王苦笑着叹息道：“是啊……你说的不错……” 　　赵武灵王到内室取出虎符和印玺道：“东西在这，你准备怎么带出去？” 　　苏秦脱下上衣和里面的中衣道：“请主父将诏书写在我的中衣内侧，越简单越好。” 　　赵武灵王于是咬破手指在苏秦的中衣内侧上写道：“王起兵变，囚我于沙丘宫，速来救我。事成，我定倾赵国以报之。”而后盖上印玺。 　　苏秦将衣服重新穿上，而后用盘子里的油脂将虎符润滑后，塞入肛门内。 　　苏秦叩拜赵武灵王道：“主父且静候佳音。” 　　赵武灵王则握着苏秦的手道：“先生，万勿负我！否则寡人难以瞑目于九幽之下！” 　　苏秦面不改色，郑重道：“主父安心，臣去了！”而后挥袖而去。 　　苏秦出宫后，那个机警的卫士果然拦住苏秦道：“丞相，得罪！”苏秦微微一笑，任其搜身。 　　那卫士畏惧苏秦的权威，所以到底是没敢搜隐私的部位，只是奇怪道：“丞相，您头上的伤……” 　　苏秦叹息道：“唉……主父不愧是人中龙凤，破费了些周折也没办成此事……” 　　苏秦顺利过关，等走到偏僻之处后，取出虎符擦干净后放入怀中收好。 　　而后他迅速到最近的一处墨家据点将东西交给那里的墨家弟子，交代他们马上把东西送到齐国，并且附上一封信。 　　那弟子不敢耽搁，带着两个护卫骑马飞奔至河边后上船前往济南。 　　而苏秦为了避免自己消失后这边起疑心，依旧自行返回赵惠文王宫中自己的住处睡下。 　　数日后那墨家弟子到达济南，到归巢居找到老板，而后由老板将其打扮成伙计，悄悄带入王宫。 　　羽楚见到他后不敢耽搁，赶忙将其秘密带到田地那里。田地见到他带来的东西后大喜，一边嘱咐羽楚对纯熙保密，一边召唤重臣们召开内阁会议。 　　众人坐定后田地将苏秦的信交给众臣观看。 　　只见苏秦在信上道：“ 　　王上容禀： 　　半月前，赵主父、赵王、公子章出游至沙丘宫。公子章欲设宴诱杀赵王，事败、肥义死。 　　李兑、公子成于是率军击败公子章，公子章逃入赵主父宫内亦被杀死。 　　李兑与公子成恐赵雍降罪，将其封闭于沙丘宫内禁止出入并断其给养。 　　臣冒险进入沙丘宫诓骗赵雍交出虎符和求救书信，现交予陛下。望陛下仔细绸缪，万勿错过此良机。 　　李兑和公子成已经封锁消息，外人只知赵雍和赵王在沙丘宫盘桓。 　　赵雍虽然被封闭于寝宫内，但是宫内有井、后厨有存粮，甚至有老鼠、鸟雀的巢穴。 　　赵雍秉性坚韧又常年从军，必会将日常饮食压低到最低限度。臣估计其坚持两个月应该没有大碍。 　　臣，苏秦拜上。” 第140章 赵武灵王临终的决意 　　田地对众位臣子道：“苏先生谋划十几年，终于为我们创造了这绝无仅有的良机。如果不能借此机会一举灭赵，我齐国未来必然会和其陷入拉锯战。 　　到时候天下风云变幻，可就不知道要付出多少时间和代价了！各位畅所欲言，说一说此战应该怎么打？” 　　田地知道近期有变故，早早将乐毅、田单、剧辛、秦开四大将军召回以商议策略。 　　不过即使是这些当世一流的文臣武将，面对如此突发之状况也一时摸不到头脑，各自陷入沉思之中。 　　一个时辰之后众位文武开始表述自己的看法，众人足足讨论了一天一夜，田地才将其整理成一个完整的方案。众人确认无误之后，开始各自执行。 　　沙丘宫距离齐国的涢丘不过五六十公里，骑兵日落时分出发，第二天凌晨就可以到达。 　　征西将军乐毅亲自率领所部的一个旅虎贲骑、两个师苍狼骑、一个师飞鹰骑合记约三万五千人悄悄进入涢丘，准备奇袭沙丘宫。 　　奇袭沙丘宫的难点在于沙丘宫东侧有一条漳水，三万多骑兵想要迅速通过，唯有抢占位于沙丘宫东北的薄洛津浮桥。 　　但是因为沙丘宫之变，李兑对这里加强了防卫，约有数百甲士守卫这里。 　　击溃他们自然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如何避免他们毁掉脆弱的浮桥。 　　好在有玄明的墨家和飞鸽系统在。玄明马上命令周围墨家弟子集结，扮成过路的客商接近浮桥。 　　自己也率领济南城中的墨家好手几十名，先行出发前往薄洛津以为万全。 　　时间来到田地收到书信之后的一个半月后。凌晨时分，薄洛津浮桥守桥的赵国士兵正是迷糊的时候，一个士兵还在打着哈欠就觉得脖子一凉而后栽倒下去。 　　上百名扮成清晨过路客商的墨家子弟突然杀出，守桥的士兵们措手不及又哪里是这些武林高手的对手。 　　玄明出手斩杀守将后守桥士兵一哄而散，墨家子弟顺利抢占浮桥，而后在桥边挥舞火把迎接乐毅的骑兵军团前来。 　　远远等待的乐毅见河边火把挥舞知道事情成了，率领骑兵军团奔驰而来。 　　到河边一边率领军队有序过河，一边道：“大工令辛苦了，快上马！” 　　玄明率领墨家弟子跨上准备好的战马跟随乐毅一起前往沙丘宫。 　　路上乐毅再次确认道：“大工令，沙丘宫没有其他变故吧？” 　　玄明道：“放心，接到消息之后就一直派人紧盯着沙丘宫，并无异样。苏秦也会隔三差五去墨家的接头地点传递最新的情报。我整个墨家情报网已经全负荷运转起来了！” 　　天刚蒙蒙亮，乐毅所部已经到达沙丘宫。沙丘宫目前的守卫不过是李兑唤来的一万多四个城邑的守军，战力十分一般。 　　李兑和公子成害怕事情暴露，也没敢再调拨其他精锐前来。 　　乐毅兵分两路，自己率军去抓赵惠文王，玄明则率部去找赵武灵王。 　　毕竟赵武灵王大宗师的修为，也只有同为大宗师的玄明才能确保无误。 　　玄明率队进入赵武灵王寝宫，只见赵武灵王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 　　但是他依旧衣冠整齐、维持着王者的风度，就那么静静的坐在正厅上。有人以为他已经死了想要上前试探，玄明却制止了他。 　　片刻后，赵武灵王果然缓缓挣开了双眼。他看了一眼玄明，而后以十分虚弱的声音缓缓道：“阁下是哪位？” 　　玄明拱手道：“齐国大工令玄明！” 　　赵武灵王听到这个名字，虽说早有准备，却也是一惊。他淡淡一笑道：“楚墨玄明……那个家伙还真是有本事啊！看来到底是我输了——寡人在这等候多时了。如果寡人没猜错，你这次来的任务是想要两件东西——寡人的性命和印玺。” 　　赵武灵王的话让玄明万万没想到，他再拜道：“看来赵主父都已经猜出来了。” 　　赵武灵王笑道：“这么些年，寡人第一次这么清闲、这么安静，于是寡人仔细的回顾了寡人这一生的点点滴滴。 　　很多以前没注意到的地方也自然就注意到了，尤其是苏秦从我这拿走虎符之后。 　　想必无论是苏秦、吴娃还是田不礼，这些恐怕都是田地的安排。 　　一条长线足足钓了十七八年，甚至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将赵国视为囊中之物了。 　　他，的确厉害。你们也不用费心找了，你们要的东西就在桌子上。半个月前，我想通之后趁着还有力气写出来的。” 　　赵武灵王桌子上放着一个印玺盒子和一卷诏书。 　　玄明示意手下拿过来。两名士兵近前将东西拿过来，并且打开给玄明观看。 　　盒子里正是他主父的印玺，而与之相比诏书的内容则更让玄明吃惊。 　　诏书的大概意思是：公子章和赵王何的行为让赵武灵王心灰意冷，他决定将赵国送给他的妹夫齐王田地。并命令全国上下军民务必遵从，今后赵国人就是齐国人。 　　但是赵武灵王也将赵氏宗族和宗庙托付给齐王田地。田地必须向天盟誓保护赵氏宗族和宗庙社稷的安危。 　　并且许诺赵氏宗族以封君地位，再以百里封地作为赵氏的存身之地。 　　玄明看罢之后十分震惊，这本来是田地准备让他找到赵武灵王印玺后，伪造的诏书内容。如今赵武灵王亲笔写下，其合法性就再无异议。 　　玄明拱手道：“赵侯，您这是为何？” 　　赵武灵王苦笑道：“能率领赵国与齐国、秦国抗衡的人无非是寡人、肥义、苏秦三人，如今肥义已死、我也在旦夕之间、苏秦更是齐国细作。 　　赵何虽然才智还算不错，可惜年纪还是小了一些。而李兑和公子成……根本就不是田地和芈月的对手。而今情势又已经演变到这般境地，他们更是回天乏力。 　　与其让他们负隅顽抗，到时候玉石俱焚，还不如我把后路给他们安排好。 　　至少能让我赵氏的宗庙和血脉延续下去。今后，就让他们做一群富贵的闲人吧！ 　　而且我相信田地看在纯熙的面子上，也会善待他们。而我——是不会臣服于他的，就让我终结在这里吧。” 第141章 灭赵之战 　　赵武灵王此举也称得上是明智之举，他可以不服输，但是他作为一族的领袖必须为全族的安危着想。这样的安排，已经是他目前能做到的极限。 　　这时苏秦急匆匆走了进来，在赵武灵王面前郑重跪下叩拜道：“主父，臣……万分抱歉。今生让臣先遇见了齐王，却辜负了您的知遇之恩。若有来世——臣定将舍弃一切以报答您的恩情。” 　　赵武灵王却一脸坦然的笑道：“先生不必自责，各为其主、成王败寇。我没有识破你，是我的失败而不是你的过错。只望你看在君臣一场的份上，能帮我看顾一下赵氏的宗族。” 　　苏秦再拜道：“臣！以性命担保，定竭力保护赵氏宗族安危，我苏秦在赵氏就一定在！” 　　赵武灵王点头后仰天长叹道：“很好……很好……田地能招揽你们为他所有，我败的也不算冤枉。能有这样一个好对手，这一生当真是畅快……畅快啊！” 　　说罢他一低头，气绝身亡。玄明上前探了一下他的脉搏，果然已经气绝。 　　他回头对苏秦摇了摇头。苏秦则以臣子之礼三拜之后，亲自安排人将赵武灵王的遗体收敛起来。 　　玄明这边还算顺利，乐毅这边却是扑了个空。赵惠文王在李兑和公子成的保护下逃往邯郸。 　　乐毅只得返回和玄明汇合，他看到赵雍的诏书后大喜道：“这赵侯倒也是个聪明人啊。拿得起、放得下，不愧是一代雄主。他的这个决断对赵氏对齐国都十分有利。我马上找人誊抄，把诏书送往后续各军和赵国各地。” 　　乐毅说的后续各军是指田地派出的其他几路齐国大军。他们在乐毅一行出发后开始集结，两日后出发。 　　为了掩人耳目，此次先头部队动用的都是本就常备的王军各部，各地府军会在他们出发后开始集结而后跟进。 　　征西将军府的两个军八万多步军由乐毅的副手田触率领，自涢丘出发紧跟乐毅身后，过薄洛津控制沙丘、柏人、阏与即今天清河县、邢台市、和顺县一带，控制赵国中部。他们的任务是在此建立防线，防止韩魏两国的干涉。 　　镇东将军田单率所部步军两个军、骑兵三个师一个旅约十三万人自河间地（今天沧州市）出，直扑井陉关（今天石家庄附近），控制太行山东麓、中山国旧地。 　　定北将军秦开帅所部骑兵五个师（含新编的东胡骑兵）手持赵雍虎符，出居庸关奔袭上千里负责控制赵国代地、雁门郡、霍人、新城，也就是今天张家口、大同、朔州一线，这里是太行山西麓北段。 　　秦开副手田达随后率领定北将军府步军两个军跟进接手防务。 　　乐毅将誊抄的诏书发往各军后自己也不停歇，向井陉关进发。 　　他的目标是太行山西麓中段、井陉径西面的入口——狼孟，也就是今天的忻州市。 　　井陉关自中山国灭亡后对赵国的战略意义已经消失，所以已经废弃、无人把守。 　　乐毅留下少数兵马守候等待田单跟进，自行率军前往忻州。 　　各地府军也在各部将领的率领下，随后跟进填充防御空挡。 　　除此之外，各路大军都带着田地的承诺善待赵氏宗族、赵国百姓以及原有官员就地留用的诏书，他们一路前行、一路张贴。 　　从天而降的一纸诏书以及外邦的军马必然无法让赵军打开城门。 　　所以田地其实早在半月之前就故意通过墨家情报网和齐国商人，将公子章兵变、赵惠文王在沙丘宫囚禁赵雍的流言放出。 　　公子章和赵王不和、赵雍心思摇摆不定早就是赵国上下尽人皆知的事实。 　　三人同行沙丘宫赵国群臣也知道消息。一时间赵国上下流言四起，就连此时的晋阳守将廉颇、雁门郡守将赵奢也将信将疑。 　　各地将领和文武大臣纷纷派人到沙丘宫试探，却都被赵惠文王出面挡回。 　　毕竟此时赵惠文王才是赵国的君主，所以大臣也无法进一步追问，但是心中其实已经暗自判断出了结论。 　　如今这一纸诏书被发往各个城池的将领手中，一时间激起轩然大波。 　　秦开到达雁门郡城下时，将领们聚集在赵奢身边道：“将军……您看这诏书是真的么？” 　　赵奢叹息道：“流言传来时我就派人去确认过，主父被王上囚禁应该是真的。齐国趁虚而入，主父为了保全赵氏宗族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有可能的。” 　　一个将领道：“可是我赵国还有王！我们真的要投降么？” 　　赵奢道：“如果我没猜错此时赵国上下已经是一片混乱，不单单是齐国，韩魏秦也必会趁虚而入。 　　我赵国既四面受敌又没有统一指挥，亡国已经是必然。与其便宜了其他国家，倒还不如遵从主父的遗愿。 　　也可以让赵国百姓少受一些战乱之苦，少付出一些无辜的伤亡。我们……投降吧……” 　　连赵奢都投降了，一时间除了一小部分想不通的城池还在抵抗外，赵国大部分城池望风而降。 　　也正如赵奢的判断。赵雍被囚禁的流言传到各国后，各国都摩拳擦掌起来。 　　赵雍的诏书再一发出，秦、韩、魏就像饿狼一样扑了上来。 　　田地故意避开赵国都城邯郸而不占领的原因就在于此。齐国独吞赵国必然引起各国愤怒，倒不如故意放出消息让所有国家都卷入到这场饕餮盛宴之中。除了邯郸，田地放弃的还有晋阳。 　　邯郸是赵国都城，晋阳是赵国过去的都城。这两个城市是赵国的重镇，也是赵国的象征。 　　邯郸由大将军赵豹镇守，晋阳由副将廉颇镇守。任何一个国家想啃下这两个地方，都得费一番周折。正好给齐国争取出时间占领太行山脉。 第142章 我——是寡人 　　如今齐军各部手持赵雍诏书前来，田地又许下承诺只要开城投降赵军上下军官一律视其原本军职授予爵位。 　　以赵奢、廉颇这种中层青年将领来说，在齐国相当于高级副将，可得食邑300户，年俸450石（dan）。基本上相当于现在的年薪几十万外加分红。 　　齐国大军前后用四个月的时间把赵国的一半土地吞下了肚子。 　　期间倒是也有几座城市负隅顽抗，但是孤立无援的他们很快就被齐国镇压。 　　入城后齐国军纪严明，不像其他军队那样肆意劫掠，这给原本战战兢兢的赵国人留下了十分好的印象。 　　其中原来中山国的地界由于赵国本来就没站稳脚，抵抗尤其轻微。 　　齐军攻赵开始后，赵国发生的一切很快传到了赵纯熙耳中，她一句话都没跟田地说，自己骑上马飞奔向沙丘宫。 　　宫人报告田地得知之后，田地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于是吩咐道：“让她去吧，让龙骧卫派出一个千人队追上去保护她。另外传信给沙丘宫的田单，保护好她。我处理完手上的事情，明日也启程前往沙丘宫。” 　　次日，田地也由一个千人队保护，带着孟子、苏代、田威、玄明、钟剑心前往沙丘宫。 　　匡章和田婴则留守济南，统筹各军的指挥和后勤物资的调拨。 　　数日后，田地进入沙丘宫内只见田单按照自己的吩咐，已经以诸侯灵堂的摆设将沙丘宫装饰起来。 　　赵雍的棺椁就停放在院子中。这时距离赵雍去世仅仅七天，诸侯按照周礼停灵七日方可下葬。 　　到了赵雍灵柩前，田地见到了披麻戴孝跪在灵前、满面哀伤的赵纯熙。 　　赵肃侯去世时赵雍和赵纯熙都还年幼，两人相依为命长大。 　　正所谓长兄如父，赵雍对她极为疼爱，赵纯熙也十分敬爱着这位兄长。 　　田地扶着纯熙的肩膀道：“纯熙，现在赵国还不安稳，跟我回齐国吧。我会安排人将赵侯风光下葬的。” 　　纯熙却冷冷道：“苏秦是你的人？” 　　田地倒也毫不隐瞒，点点头道：“是的。” 　　其实这一切如果没有田地的到来，依旧会发生，因为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沙丘宫之变。 　　田地安排苏秦到赵国的原因，其实就是为了避免因自己穿越回来造成时间线偏移、导致宫变没有发生，另一方面也是想通过苏秦将这一事件的形势引向利于齐国灭赵的方向上去。 　　田地话音刚落，纯熙突然将田地的胳膊拽过去一口咬住，田地的鲜血马上就顺着纯熙的嘴角流了下来。 　　周围的侍卫急忙要上前拉开，却被田地挥手制止。田地忍着剧痛，一声不吭。 　　纯熙发现了田地的忍耐，片刻后松开了嘴，却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嚎啕的大哭声响彻了整个院子。 　　田地也不说什么，只是在纯熙面前坐了下来，伸出手为纯熙擦着眼泪。 　　许久之后纯熙的哭声才渐渐平息，只见她撕心裂肺的哭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把我放在你们之间……为什么你去邯郸的时候我要去招惹你……拦你的车驾……如果我没有遇见你，现在我就能痛痛快快的痛恨你！杀了你！” 　　田地胳膊上伤口流出的血顺着手指滴滴答答的留着，好在外面有衣服挡着，否则非得咬下一块肉来不可。侍从们想要帮田地包扎却被田地用眼神威吓了回去。 　　田地安慰赵纯熙道：“你哥哥是个英雄……” 　　赵纯熙却怒吼道：“是的，他是个英雄。可是你呢？你为什幺要用这么卑鄙的手段，驱使他们父子自相残杀！” 　　田地也盘腿坐下道：“还记得山海关的战场么？每一个战死在沙场上的人，都是父亲、丈夫、儿子。正是因为你的哥哥是个英雄，所以我没有把握在战场上战胜他，更无法预料为了战胜他会死多少人。 　　二十万？三十万？或者更多赵国和齐国的男人都会死在战场上。 　　为了拯救他们的生命，避免无谓的牺牲，我会使出我能想到的所有手段。 　　哪怕再恶毒！再肮脏！你恨我，我能够理解。但是我不后悔，因为：我不只是我、不只是你的丈夫，我还是齐国的王。我——是寡人！” 　　赵纯熙听到这里身体一阵，她满眼泪光的看着面容坚定的田地。 　　正如田地所说，他的脸上有疼惜和关爱，却没有一丝的犹豫和后悔。 　　赵纯熙苦笑道：“你说的对。作为齐国王后，我替齐国的百姓感激你。但是作为赵国的公主——我恨你！” 　　沙丘宫附近就是赵武灵王已经修筑完成的陵寝，他当时就是为了视察陵寝而来的。 　　在纯熙的主持下，赵武灵王的遗体停灵七日并且举行了一系列葬礼礼仪之后，被葬于自己的陵寝之中。 　　田地在接下来的三个月一直陪着赵纯熙守灵，一边也就近指挥着占领赵国的行动。 　　在此期间，田地的臣子们一直劝他尽快离开，毕竟这里是赵国的领土又距离前线太近，太过危险。 　　然而田地却坚持拒绝了他们的劝谏，并且说：“王后正是伤心的时候，她在哪里，寡人就在哪里。你们还是费心加强一下守卫吧。” 　　田地到达沙丘宫两个月后，廉颇放弃晋阳逃到这里。他和赵奢带着归降的赵国将领、地方官员一同前来见驾，田地亲自到沙丘宫大门出迎。 　　田地亲自出迎本已经是无上的礼仪和荣耀，赵奢一行见到田地和众臣的衣着更是大惊道：“齐王，您这是？” 　　原来田地到了沙丘宫之后，就和赵纯熙一起换上了披麻戴孝的丧服。他身边内外的侍卫和大臣自然也跟着换上了。 　　田地笑道：“寡人是赵侯的妹夫，披麻戴孝也算是应当的。” 　　话如此，但是一国的君主为另一国的君主披麻戴孝，这可以说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原本田地作为齐国君主，到灵前吊唁一下就已经是最高的礼节。 　　如今他却亲自披麻戴孝，这是对赵国无上的尊重。仅仅这一个举动，他征服者的姿态就被瞬间淡化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合理合法的继承者！ 第143章 不喜得赵国，喜得廉颇、赵奢耳 　　田地的举动，让将赵武灵王当成天神一般崇拜的廉颇和赵奢等将领大为感动。 　　二人带领众臣和众将领叩拜道：“齐王高义！我等外臣敬佩、感激不已！” 　　田地近前将为首两人搀扶起来道：“两位就是廉颇将军和赵奢将军吧？” 　　廉颇和赵奢再拜道：“正是外臣！” 　　二人自称外臣，意味着两人还没有准备好成为田地的臣子。 　　田地心中了然却不行于色，依旧大笑道：“久闻大名，来……进来说。”说着一只手拉着一个人向宫里走去。 　　到宫内落座之后，田地命人将赵武灵王求救的血书和让位的诏书给众位传阅。 　　那诏书自然不必说，为其亲笔所书并没什么可讲的。而那个血书却猫腻大得很。 　　赵武灵王信中“倾赵国以报之”一句如果是其臣子读到，自然是赵武灵王的一句客套话，无非是极大的赏赐罢了。 　　而今众人却都以为此书信是专门传给田地的，意思也就变成了只要救他，他就愿意把赵国让给田地。 　　廉颇和赵奢虽说品出了些微的违和感，但是前后逻辑都对的上，如今又木已成舟，自然也不便再细细追究。 　　田地在上座巍然道：“赵主父，寡人的大哥，既然以赵国和赵氏宗族相托，寡人也在此以齐国国运起誓，必会履行诺言善待赵国宗室和赵国旧臣。 　　各位待赵国事宜平息之后，依旧是是各自治所的主官。我会派遣齐国官员，在三年内逐步于赵地推行新法。 　　同时也会在此期间考核各位能力，只要没有什么大问题，就会按照你们的能力在新划分的郡县中为各位安排职位。 　　至于廉颇和赵奢两位将军。我想你们二人应该听说过我齐国的四大军府制度吧？如今镇东和平南两大军府的副手尚且空缺，不知两位可有兴趣？” 　　原本赵奢和廉颇只是一个郡的主将，也就相当于齐国统领一个师的主将，副将军衔。 　　如今田地直接将他们提升到了兵团副司令的级别，连升两级不说，重要的是这已经是齐国能给出的最高官职！ 　　两人在赵国也就算是比较受到重用的中级青年将领，现在直接提拔成了高级武将。这是作为降将的两人原本想都没敢想的。 　　二人慌忙叩拜道：“臣等恐怕难当此重任！” 　　田地笑道：“能否当此重任是寡人的考量，二位只需要回答对这个职位还满意么？” 　　二人再拜道：“臣等惶恐……” 　　二人犹如做梦一般，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只是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这时孟子从外面进来道：“王上，赵侯的谥号是否应该确定下来，以便臣着人撰写、铭刻赵侯的碑文。” 　　田地没有一刻犹豫，直接对孟子道：“以寡人看，就追认赵侯为赵王，谥号嘛……就取武灵二字。至于碑文，还劳请孟子劳神亲自撰写可好？” 　　孟子得令后道：“唯！赵武灵王乃是一代英豪，为其撰写碑文臣荣幸之至。那王上，臣就着手去准备了。”田地点点头后孟子施礼退下。 　　追认赵王、谥号武灵、孟子亲自撰写碑文，这每一项对于一个亡国之君来说都是莫大的荣耀。 　　这，虽然明显是田地故意演的一场戏。但是，已经足够让在场的众臣感激泣零。 　　众人纷纷跪下，流着眼泪哽咽道：“多谢齐王，您给予了先主能给予的一切，我等今后愿意誓死效忠王上！” 　　田地蹲下来对赵奢和廉颇道：“你们也愿意么？” 　　二人再拜道：“臣等，愿意誓死追随王上！王上万年！齐国万年！” 　　见二人终于将“外臣”、“齐王”改成“臣等”、“王上”，田地笑着将两人扶起，而后握着两人的手道：“寡人不喜得赵地，喜得廉颇、赵奢耳！” 　　这时赵奢起身道：“王上，臣还有一个请求。” 　　田地笑道：“将军但讲无妨。” 　　赵奢拱手道：“目前魏军正在围攻邯郸，至今已经两月有余还请王上出手相救。”赵奢毕竟是赵氏宗族中人，他也十分担心自己的家人。 　　田地义正言辞道：“这是当然的！寡人既然接受了赵国，那么就必然会履行承诺保护赵氏宗族。不过明人不说暗话，各位也都是当世名将，应该明白寡人现在的兵力有一点捉襟见肘啊……如果顺利的话半个月后应该就能抽出兵力去救邯郸了。” 　　“半个月……”赵奢等人切切私语起来。 　　田地安抚道：“邯郸乃是赵国都城，又有赵豹将军镇守寡人估计坚持几个月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 　　另外寡人已经派人与魏国交涉，让其就算破城也不许伤害赵国宗族，否则视为向我齐国宣战。 　　不过……如果有人能劝说赵王主动放弃邯郸来到我齐国，寡人觉得倒是可以以此来劝魏国放赵氏宗族出城。” 　　赵奢和廉颇等人面面相觑，赵奢道：“赵王年幼极易受人操纵，目前邯郸内掌握实权的应该是公子成和李兑两人。恐怕不太好办呐……除非……王后前去劝说……” 　　田地叹息道：“王后正在和寡人闹别扭，我去说恐怕适得其反。” 　　赵奢也不愧是聪明人，他到这里已经猜到田地一开始就准备让他这个赵氏宗族去劝一下赵纯熙。赵奢不得不在心中叹服眼前这个王者心思的深沉。 　　实际上赵奢也明白，放弃邯郸并非因为齐国兵力不足，而是田地故意为之。 　　他必须以香饵吸引住其他诸侯国的注意力，为自己拿下赵国其他地方争取时间。 　　同时田地也不愿意在这个兵力分散的时候和其他诸侯国开战。 　　《论语》和《荀子》中记载，一次孔子朝拜周庙，看到一个倾斜的器皿。孔子问守庙的人说：“这是什么东西？” 　　守庙的人回答说：“这是宥座之器。” 　　孔子说：“我听说右座之器盛满水就会倾覆，空了就会倾斜，水装到一半时才就会垂直，是这样的吗？” 　　守庙人回答说：“是这样的。” 　　孔子让子路取水来试，果然那器皿水满便倾覆，装到一半时垂直而立，空了则会倾斜着。 　　孔子于是长叹道：“哎！哪里会有满而不倾覆的呢！” 　　这就是所谓中庸之道和所谓知足。田地明明能拿下整个赵国，却放弃了赵国最富庶的晋阳和邯郸。 　　这是因为他知道贪心不足会招来的严重后果。懂的克制自己欲望的人，往往才能笑到最后。 第144章 大齐王后——纯熙！ 　　赵奢明白了田地的意思后起身道：“臣也算是赵氏一员，就由臣去劝一劝王后吧……” 　　田地大喜道：“如此甚好……” 　　次日，赵奢与归降的赵国众位将领、大臣来到赵武灵王灵前祭拜。礼毕之后，赵奢等人拜见了正在守灵的赵纯熙。 　　赵奢等叩拜道：“臣等拜见王后娘娘……” 　　却见赵纯熙披麻戴孝、面沉似水道：“你们难道不应该叫我公主殿下么？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你们昨天已经去拜见过齐王了。你们换主人的速度还真快啊！” 　　赵纯熙的话好像一把把刀子，直戳众人的心底最脆弱的那个部分。不少人都立刻羞得面红耳赤。 　　赵奢倒是还沉得住气，他跪在地上垂首施礼道：“启禀王后娘娘，先君已逝，如今赵国败局已定。先君生前已经为赵国、赵人以及赵氏宗族选择了一条最好的退路。 　　难道王后希望自己的母国，在明明已经没有任何希望的情况下，却依旧做着无谓的挣扎，而导致血流千里、横尸遍野么？难道王后希望自己宗族，惨遭灭门么？ 　　人生在世应当知进退、明得失，有些东西既然已经失去、无法挽回那就不必再留恋，守护住现有的才是当下要作的事情。” 　　赵纯熙冷笑道：“将军还真是会变通的很呐！赵国的百姓可以降、赵氏宗族可以降，但是你们——你们这些深受我哥哥提携、赏识的臣子们难道也好意思就这么白白的投降么！” 　　赵奢和廉颇以头戗地道：“如果臣等和王后只是一个普通人，为了气节和感情追随先主自然是义不容辞之事。 　　然而当下我们身后还有几百万赵人和几千赵氏宗族，我们的存在是换取他们平安的唯一筹码。我们必须活下去——为了守护住他们而活下去。 　　现在臣等和王后的使命应该是遵照先主的遗命，将我赵氏拉出如今的险境。 　　既然夺取天下已经不可能，那就不妨退而求其次，求一个富贵延绵。相信有王后和王上的情分在，王上定不会食言。” 　　赵纯熙黯然叹息道：“我又何尝不知应当放下，只是我实在是觉得心中这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憋闷得很…… 　　至于我赵氏的事情，就算没有我，王上也会信守诺言的。他就是那样一个时而正直的令人钦佩、时而阴险的令人胆寒的男人。 　　或许，这样的他的确比我那直肠子的哥哥更适合成为这天下的王。对了，哥哥被囚禁的时候你们就没得到一点风声么？为什么不去救他？” 　　廉颇道。”启禀王后，当时我们确实隐约猜到了主父被软禁。 　　但是我们都以为那只是主父和王上之间的矛盾，王上也仅仅是将主父软禁了起来而已。 　　谁知道李兑那厮竟然这般阴险，居然断了宫中供给，想要活活饿死主父。 　　再来，这毕竟是王室内部的争斗，主父和王上都是臣等的君主。 　　在没有得到命令的前提下，我们擅自出兵帮助哪一方那都是叛乱。 　　救不出主父就要连累全族的性命，救出主父则会引发我赵国的内战。 　　臣等确实左右为难，能做到的也仅仅是上书暗示王上善待主父而已。“ 　　赵纯熙叹息一声道：“也罢，本宫明白你们也有你们的难处。” 　　赵奢见赵纯熙情绪平复了一些趁机道：“王后，魏军围攻我邯郸城已经两月有余。邯郸目前已经是一座孤城，陷落只是迟早的事情。 　　到时候魏国乱军入城，我赵氏一族恐怕难免要遭遇一场劫难。齐王这边又一时之间抽调不出兵力。 　　能否请您到阵前交涉，只要劝城中我赵氏宗族主动放弃邯郸，来齐国避难。 　　或许就能以此为筹码让魏军让出道路，放我赵氏宗族离开。这才是您当下应该为赵氏和赵国去做的事情。” 　　赵纯熙思量片刻后，叹息着点头道：“也罢！那就劳烦赵奢将军与我同行了。” 　　赵奢再拜道：“臣，听凭王后调遣！” 　　次日赵纯熙依旧是根本没有通知田地，自己带着一千五百龙骧卫和赵奢离开沙丘宫，前往被魏军围攻了两月有余的赵国都城邯郸。 　　田地悄悄来到宫门前目视着赵纯熙一行南下，看着和自己越来越远的纯熙，他的心中不知有多难受。 　　他对身后的苏代和田威道：“这个小家伙我还是放心不下。你们这样……” 　　次日，围攻邯郸的魏军大营中公孙喜和魏襄王正在营中讨论攻城的新方案。 　　公孙喜函谷一战被俘后，此时已经被秦国释放。军情紧急，魏襄王又无人可用，于是只能重新启用他。 　　不过魏襄王依旧放心不下，于是后来干脆亲自来到前线坐镇。 　　这时士兵来报告说：“齐国王后在营门外求见。” 　　魏襄王和公孙喜对视了一眼，都感到十分惊讶。魏襄王道：“请她进来吧。” 　　魏襄王和公孙喜到大帐外迎接。他们本以为会见到一个雍容华贵、打扮庄重、满面忧伤的齐国王后，却没想到见到的是一个身着干练戎装、腰胯宝剑、打扮朴素、一脸英气的干练女人。 　　赵纯熙并未行万福，而是和身后的赵奢一起施以拱手礼道：“齐王后见过魏王、公孙将军。” 　　魏襄王和公孙喜在惊讶中回礼道：“见过齐王后。”而后两人将赵纯熙一行迎进大帐内分宾主落座。 　　魏襄王微笑道：“不知齐王后此来有何贵干？” 　　赵纯熙十分干脆的答道：“自然是帮魏王拿下邯郸！” 　　赵纯熙这开场白着实高明的很，魏襄王挑了挑眉毛而后笑道：“齐王后还真是乐善好施啊！据寡人所知，您原来可是赵国的公主。” 　　赵纯熙冷笑道：“现在依旧是。” 　　魏襄王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好吧，那就说说您的条件吧。” 　　赵纯熙道：“很简单，本宫入邯郸劝降，而你们魏国则必须让出一条路，让本宫带着赵氏宗族和宗庙牌位去齐国。 　　这样一来我赵氏和宗庙获得平安，你们魏军也免得在这邯郸城下白白增加伤亡了。” 　　魏国围攻赵国都城两个多月死伤惨重，赵纯熙如果能劝降邯郸守军，魏国君臣自然是乐意的很。 　　于是魏襄王根本没有还价，而是很爽快的答应道：“好，寡人答应你，如果你能劝降邯郸，寡人就让出一条路让赵氏宗族带着宗庙牌位离开。” 　　赵纯熙起身施礼道：“那就多谢魏王了！” 　　而赵纯熙不知道的是：魏王其实还打着别的算盘，只不过眼下不能说而已。更何况此时在邯郸城中等待着赵纯熙的，不仅仅是多年未见的亲人，还有步步凶险的杀机！ 第145章 劝降 　　赵纯熙带领赵奢，两个人离开魏军大营来到邯郸城下高声道：“我乃赵国纯熙公主、齐国王后，快开城门！” 　　守城的将士不敢怠慢连忙通报上面。很快邯郸城门缓缓打开，两个人一起进入邯郸城。 　　走出城门的门洞，映入赵纯熙眼帘的邯郸城哪里还有当年的繁华。 　　之间城中一片萧瑟，城墙边堆放着各种守城物资，士兵们七七八八靠在城墙下休息着。 　　靠近城墙的房屋，或者被投石机投掷的石头砸塌，或者被火箭造成的火灾烧成废墟。 　　人来人往的百姓有的帮忙搬运着伤员和物资，有的趁着这短暂的停战时刻晒着太阳休息着。 　　纯熙公主带着赵奢骑马穿城而过，邯郸城的百姓们依旧记着这位当年英姿飒爽、活泼开朗经常在城中市井游玩的纯熙公主。 　　几个年纪大点的百姓首先认出了一身红色戎装的赵纯熙，带头高喊道：“纯熙公主回来了！公主回来救我们了！” 　　很快，无数百姓和士兵就簇拥到了道路上，将纯熙公主围绕了起来。 　　渐渐的，整个大街上变得人山人海、人头窜动。他们无限疲惫的眼神中，无不散发出希望的光芒。 　　他们清楚的知道，在这个时候已经贵为齐国王后的赵纯熙回到邯郸，必然是带来了新的生机。 　　他们跪拜在路旁，以殷切的目光一边注视着纯熙一行缓缓向前，一边高声道：“纯熙公主……公主……救救我们吧……” 　　赵纯熙看着路边的百姓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但是她现在也无法承诺什么，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些百姓的希望。 　　她只能一边勉强挤出微笑安慰着百姓们，一边笔直得向着王宫前进。 　　进入王宫，赵惠文王赵何早已带领群臣和宗族长老在王宫正殿等待。 　　赵纯熙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大殿，眼前似乎又回想起那年田地来迎亲时的场景。 　　当年赵武灵王和田地那针锋相对的豪情与精钢绕指的柔情，都依旧犹如昨天刚刚发生的一样，一幕幕清晰的浮现在赵纯熙的眼前。 　　当年的田地一句：“待我攻破邯郸之时，必会让齐国的纯熙王后来亲自迎接你们到齐国作客”的豪言，如今竟然也一语成谶成为了现实。 　　这，或许就是乱世中儿女的悲剧。每一个人——哪怕是在百姓眼中高高在上的王族，也不得不拼尽全力在这乱世中挣扎求存。 　　如果是在太平盛世中，赵武灵王赵雍和齐王田地，或许会因为赵纯熙的存在而成为志同道合的好朋友也说不定。 　　王座之上年仅十岁的赵惠文王赵何刚要开口，就被李兑打断道：“不知齐王后此来所为何事？”很显然，现在的朝堂已经被李兑和公子成所掌握。 　　赵纯熙并不理睬李兑，而是向赵何施礼道：“齐国王后、赵国公主，拜见赵王。” 　　赵何挥手示意免礼道：“姑姑多礼了，不知姑姑此行可带来了齐国的救兵？”而被晾在一边的李兑的脸色则因尴尬而变得十分难看。 　　赵纯熙道：“除了护卫的一千多骑兵，我并没有带来其他兵马。” 　　公子成出列道：“那公主就是来当说客的？如果是这样，那公主就免开尊口吧！赵国人不知道投降为何物！” 　　赵纯熙微微一笑，从袖中掏出赵武灵王的遗诏，递给宫人。 　　宫人接过后递给公子成，公子成又传阅给各位大臣和赵王何。 　　赵纯熙道：“我哥哥的字迹各位应该认得，这遗诏确是其亲笔所写。这就是哥哥心胸，这就是哥哥为什么能被称为真正的王者，而你们不能！ 　　死战到底那是你们自己的自由，但是连累赵氏宗庙被毁和赵氏香火绝嗣，那可就不是你们有权利能决定的了。 　　赵国已经输了！！秦、齐、韩、魏眼下已经将赵国的领土瓜分。 　　死战，改变不了任何事情。既然无法做天下的主人，退而求其次做一个富家翁不好么？趁着我们手中还有这些许的筹码。 　　只要你们答应开城投降，我就带你们去齐国。我毕竟是齐国的王后，只要有我在、有我的儿子在，赵氏宗族就定会安然无恙。” 　　公子成道：“可是公主殿下，您能成为齐国王后靠的其实就是我赵国的国力，如今赵国灭亡，齐王还会把您当成王后来尊重么？” 　　公子成是赵武灵王的王叔、赵氏的宗政和领袖，他在赵氏之中拥有着极高的威望和权威。 　　赵武灵王当年胡服骑射就是说服了他之后，由他带头赵氏才同意支持赵武灵王的变法。 　　赵纯熙施礼道：“成叔叔，这您就说错了，当年这大殿中的那场婚礼您也在场。当时发生了什么您也看到了。 　　齐王这些年一直爱护着我，我相信今后他也会。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就算成叔叔担心，我还有儿子，齐国的嫡长子，将来的齐王。他，也会保护我们赵氏一族世世代代的平安与富贵。 　　至于各位大臣和将军，也不必担心。赵奢将军可以证明，即使像他这样的赵国宗室子弟，也能被授予掌握实权的将军，各位又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么？” 　　赵纯熙字字珠玑又有赵武灵王的遗诏。眼见众人有了一些动摇，李兑连忙站出来道：“各位！我们赵国人何曾轻易言败过？忘了当年的赵氏孤儿了么！忘了当年智家率领韩魏两家围攻我们，我们也未曾轻易放弃，最终建立了赵国么！如今我邯郸城城高池坚、兵精粮足，只要我们能坚守待援，一定能等来转机！” 　　赵纯熙走近李兑道：“你是谁？” 　　李兑拱手道：“臣名叫李兑，现在的赵国相邦，公主出嫁时臣还只是一个无名小卒，您不认识臣也是正常的。” 　　赵纯熙点点头，恍然大悟道：“啊……你就是李兑大人呀？齐王很是仰慕你啊，你过来一点……齐王让我带了话给你……” 　　李兑不明所以，疑惑的靠近赵纯熙。突然，赵纯熙从袖中掏出一把闪烁着寒光的精钢匕首，“噗嗤”一声直接刺入了李兑的胸膛！ 第146章 你敢伤我的王后，我就敢屠你全城！ 　　匕首正中李兑心脏，赵纯熙将匕首拔出，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几乎将她的衣服浸透。 　　霎那间，整个大殿的人都愣住了。他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李兑捂着胸口的伤口，向后踉跄了几步后，翻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赵国的公主在自家的大殿上当庭格杀赵国的丞相，这情况简直闻所未闻。侍卫们也都愣住了，没有得到命令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公子成也懵了，颤动着雪白的胡子、瞪大着双眼磕磕巴巴道：“公主……你……这是？” 　　却见赵纯熙哪里像是第一次杀人的样子！ 　　她脸不变色、心不跳得回头看着公子成冷笑道：“成王叔，我看您也被他利用了。我想问问您，如果当时你们没有闯入沙丘宫，而是以臣子之礼力谏我王兄处置公子章。我赵国的情势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么？绝不会！ 　　可是为什么李兑要直接裹挟着您冲入沙丘宫呢？ 　　因为他明白，赵王年纪尚小、肥义老丞相已死，只要哥哥和章儿一死，这赵国就只剩下成叔叔你、苏秦和他三个人权势最高。 　　而成叔叔您又年事已高，不久后赵国的权力就自然会落入他和苏秦的手中。 　　到时候他再想办法除掉苏秦，那他就会成为赵国的第一权臣。这就是他的如意算盘呐！ 　　刚才我已经说了，此时投降对我赵国上下都是一件好事。为什么他却坚持不投降呢？ 　　因为此时苏秦已经投降了齐国，赵国今后肯定就是他李兑说的算了。 　　所以他不愿意放手，哪怕拉上我赵氏全族和这满朝文武陪葬，他也要紧紧握着手中的权力！这种臣子，难道不该杀么！？” 　　满朝的文武和赵氏的宗族长辈，很多都是看着赵纯熙长大的。 　　他们万万没想到，当年那个调皮可爱、天真烂漫的少女，已经成长成了如此干练的女人。 　　此时的她杀伐果断、思路清晰。没错，因为她是赵氏的儿女，因为她是齐国的王后！ 　　楼缓出列道：“公主的意思我们明白了，不过齐王的意思不知是怎样的？” 　　赵纯熙又拿出田地发往赵国全境的诏书，上面清楚的承诺了他必定会履行赵武灵王的嘱托善待赵氏宗族和旧臣，并且以齐国国运发誓绝不会食言。 　　赵国君臣和赵氏宗族们传阅之后，公子成对赵王赵何道：“王上，如今魏军围城、赵国分崩离析，想要保住我赵氏宗庙香火，恐怕也只剩下这一条路了！还望王上早下决断！” 　　而后赵氏宗族和满朝文武也纷纷跪下来叩拜道：“臣等附议……”说白了，大部分人都还不想死。 　　赵何点头道：“那姑姑，就劳烦您出面劝魏王让出一条道路了。” 　　数日后，经过反复与魏王的交涉和安排，赵纯熙带领赵氏宗族拉着宗庙牌位和一些金银细软离开邯郸城。 　　邯郸城中放下武器的士兵和百姓，因为害怕魏军入城后的劫掠与屠杀，大部分也跟着走出了邯郸城。 　　在穿越魏军封锁线的时候，赵纯熙担心魏军乘机劫掠，于是亲自带领龙骧卫在两旁警戒。 　　直到所有人都穿过封锁线后，赵纯熙才来到在一旁送行的魏王身边道：“魏王，这下邯郸就归您了，我们后会有期！” 　　魏襄王却突然冷笑道：“齐王后，寡人只答应了放赵氏宗族出城，可没答应邯郸百姓也跟着出城，而且还带着金银细软。您是不是需要给寡人一点补偿啊？” 　　赵纯熙微笑道：“魏王，本后此来可什么也没带，这样吧——等本后回到齐国后马上安排人给魏国送来些金银珠宝作为报答。” 　　魏王却叹息道：“唉！可是寡人实在担心齐王后食言呐！依寡人看还是请王后在我营中委屈暂住一段时日。 　　等寡人和齐王谈妥条件后，寡人再亲自派人送齐王后回国。寡人听说齐王与您伉俪情深，想必割让十几座城池来换您，也是在所不惜的！” 　　在旁边护卫的龙骧卫听罢怒目圆睁，纷纷抽出兵器道：“魏王若想扣押我齐王后为质，先得问问我等手中的刀枪！” 　　赵纯熙却一脸安然，挥手道：“你们把兵器收起来，魏王不会这么蠢的。” 　　龙骧卫士们互相看了看，将信将疑的把兵器收了起来。赵纯熙向魏王走近了两步，露出一脸轻松而从容的微笑道：“魏王，您想扣本后为人质？可以！不过本后先得告诉您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免得魏王将来后悔。 　　本后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我的丈夫、齐国的王上，他根本就懒得跟你谈条件。 　　百万满腔怒火的齐国大军会直接涌人魏国的国土，直到攻入大梁城。 　　你放了本后或许他还会留你一命，如果你胆敢伤害本后，他一定会让你魏氏王族全族为本后陪葬！如果您不信，那您就只管试试看！” 　　见赵纯熙如此嚣张，魏王毕竟也是一国之君，一时间又羞又怒。他刚想回答：“试试就试试……” 　　只听耳畔远远传来这样一句话：“看来王后对我们的大王对您的感情还是不够完全了解啊……” 　　魏襄王扭头一看，正是齐国外相苏代带着田威翩翩而来。苏代到近前后施礼道：“拜见王后……拜见魏王……” 　　魏襄王皱着眉头斜眼道：“苏外相有何贵干呐？” 　　苏代微笑着拱手道：“我家王上命外臣带一句话给魏王：如果魏王胆敢触碰我家王后一根汗毛，我齐国定让大梁城方圆百里之内鸡犬不留！”苏代的笑容礼貌而和蔼，眼神中却满是凌厉的杀气。 　　魏襄王也是一国之主，当即气的面色铁青道：“齐王这话莫非是在威胁本王？” 　　苏代冷笑道：“魏王错了！这不是威胁，而是通知！只要魏王敢做，我家王上就敢为！我齐国带甲百万、名将如云，魏王可想好如何应付了？ 　　我家王上说了：他打这天下为的就是给家人撑起一片安宁，如果家人没了，那这天下——不要也罢！” 第147章 争分夺秒 　　魏襄王气的浑身颤抖、面色铁青，却一句硬话也不敢说出口。 　　这些年来田地的性情可谓天下皆知：当年为了迎娶赵纯熙他差点把命搭在赵国。燕君平派人刺杀他，不过是伤了他一个婢女，回头他就把燕君平灭了族。 　　这些事情早就传遍了天下，甚至被编成话本由优伶在天下传颂。 　　一时间天下所有女子都梦想着能嫁给田地这样的男子。 　　所以苏代所说之事，田地绝对干的出来！ 　　魏襄王也清楚的知道，魏国此时的国力远不是齐国的对手。 　　苏代看魏襄王说不出话来，于是微笑着拱手道：“看来魏王没什么事情了，那我等就告辞了。” 　　说罢赵纯熙和苏代一行人翻身上马，在龙骧卫保护下离去。 　　而魏襄王依旧面色铁青的站在那里、紧握着拳头说不出话来。 　　而后恼羞成怒的魏王不顾群臣的反对，果然将怒火洒向了邯郸城。 　　偌大一座赵国都城瞬间沦为人间地狱。他的行为激起了赵国百姓强烈的不满和反抗，与军纪严明的齐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赵武灵王三月丧期之后，为避免和魏国正面冲突，田地带着赵纯熙率军撤离沙丘宫，将漳水以西、槐水以南的几百里土地都让给了魏国。 　　秦国动作则更快，北上占据了晋阳（太原）和云中郡（呼和浩特）。韩国夹在秦魏两国之间也占据了不少赵国土地。 　　公元前299年冬，大寒。 　　齐国济南城的王庭之中，齐王田地正率领着众臣梳理着今年的政务。 　　田地问苏秦道：“外相，我们接手赵国后各国都是什么反应？” 　　回到齐国后田地履行承诺授予苏秦外相之职，至于苏代则主动推让，田地命其接手商部大商令。 　　苏秦出列道：“启禀王上，秦国、魏国、韩国这一次都所获颇丰，是没有面皮来责难我齐国的。 　　倒是我齐国有赵武灵王的诏书授权，反而是占了理字。我们不去要，就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现在与各国的控制线基本上也已经默认下来了。至于楚国，自然是默不作声。” 　　田地点头道：“很好，你拟定一封国书送往秦国，告诉秦国我齐国默认其占有的赵国领土。就算是我齐国送给盟友的一份礼物，只希望他们不要越界就好。 　　毕竟当下最需要防范的就是合纵。你继续跟进各国动向。大农令，新得土地的丈量怎么样了？” 　　大农林邹衍出列道：“启禀王上，辽东的土地年初已经丈量完毕，空下来的人手已经直接调往赵地。赵国土地我齐国得到了一半，预计两年能全部丈量完毕。” 　　田地道：“不行，加派人手一年内丈量完毕。内相，赵地的官员和赵氏宗族安排的怎么样了？” 　　田文拱手道：“启禀王上，赵地原有官员依旧留任本职，相关的考核吏部已经跟进。赵氏宗族暂时安排在临淄城旧王宫，已经在胶东郡划出百里封地。为其准备的宅院也正在修建当中，预计明年夏天完工。” 　　田地接着对陈轸道：“监察御史派出去了么？” 　　御史大夫陈轸拱手道：“已经派出，赵国各级官吏都派了御史大夫监察，各地的账簿、刑狱等也正在配合各部官员整理。” 　　这些人都是青史留名的著名人物，处理政务确实不需要田地操太多心。 　　田地十分满意，于是继续问田文道：“今年府库收入如何？” 　　田文道：“今年大河沿岸遭遇了水灾，所以今年粮食的收成不算太好，不过我齐国府库充盈倒也影响不大。 　　占领赵国的战事也进展的十分顺利。所以总体来说还是供大于求的。 　　此外各项税收、财政增长也很快。各地新建的粮仓和钱库已经快要满了，正在再次筹建新的粮仓和钱库。 　　只不过这几年国土扩张太快，上上下下一团乱麻，臣这里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所以今年取士就又补充了一批官员。” 　　田地笑道：“我说的对吧？我田氏子弟以后只会愁权力太大、事情太多。对了，遭到灾荒的地方按照我们之前商定好的，一来以国库的粮食低价倾销以平抑粮价，二来赈灾则用工代赈的方式趁此机会把堤坝、水渠之类的水利工程修缮出来。” 　　田文笑着拱手道：“王上说的是……臣遵命。” 　　田地转头对匡章道：“大元帅，你这里我是最担心的，各地驻军安排的怎么样了？可不要因为领土扩张太快而漏出破绽啊！” 　　匡章拱手道：“王上放心，四大将军府辖区已经重新划分，各地驻军驻地也重新安排了。各个战略要地都有重兵把守，新占领的土地和本土都固若金汤。 　　好在府军也已经都编练完毕，否则兵力还真不太够。另外收服东胡后，我军现有骑兵虎贲骑四个师，苍狼骑十六个师，飞鹰骑四个师，合计二十四万铁骑。已经重新分配给四大将军府。” 　　田地点头道：“很好，注意加强训练。这些年除了泗水之战，几次战争我们都是用计策轻松得胜的，接下来可就都是硬仗了。一定要注意不要让军营中出现骄傲的情绪！谁还有事情补充的么？” 　　这时，军师府大军师声子出列道：“启禀王上，据草原的商贾回报，雁门关外形成了一个新的游牧部族，名为——匈奴。 　　其本臣服于东胡，东胡被我齐国吞并后快速崛起，目前已经吞并了北迁的林胡、娄烦部众，恐有做大的风险。” 　　田地心中冷笑——匈奴！你总算是登上历史舞台了。看来东胡的灭亡提前给了它发展的空间，不过自己现在倒是没有太多精力去对付它。 　　田地想到这里对匡章道：“十六个师的苍狼骑中调给定北将军秦开七个，让他率军去敲打一下匈奴，一定要抑制住其扩张速度！同时派遣细作加强对草原各部的监视。” 　　匡章拱手道：“臣领命。” 　　田地对众臣高声道：“我给各位两年时间消化掉赵地，逐步推行齐国新法。如今韩魏已经沦为二流国家，楚国一蹶不振。 　　秦国的成长速度却丝毫不比我们差，所以现在我们必须争分夺秒。 　　这天下是姓田还是姓赢，我们将来是坐拥天下还是成为阶下囚，可就看各位的了！要知道，如果我们败了，秦国可不会像我们对待其他各国那样仁慈！” 　　众臣山呼道：“谨遵王上教诲！大齐万年，王上万年！” 　　田地下朝批阅完今天的上书之后，来到了赵纯熙的寝宫门口。 第148章 雪人 　　赵纯熙平素里最喜欢鲜艳的颜色，所以原本这宫殿内外都装饰得十分艳丽。 　　而如今这宫殿内外却都换成了白色的装饰，很明显赵纯熙在为赵武灵王守孝。 　　田地对门前的婢女道：“王后还是不想见寡人么？” 　　一个婢女施礼道：“是的，王上。” 　　自从从赵国回来之后，赵纯熙一直对田地避而不见。田地心中清楚她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 　　可是田地却担心她这样做会让宫内外传出对她不利的舆论，甚至宫内其他人会进一步慢待于她。 　　于是他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都来王后宫中就寝。一方面是为了维持两人的感情，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她有一天能回心转意。 　　田地微微叹息道：“唉……那寡人还是在偏殿休息吧……王后这里有什么需要的随侍告诉寡人。”说罢田地回头向偏殿走去。 　　田地渐渐走远后，另一个婢女问刚才应答的那个婢女道：“姐姐，我刚来，这是怎么回事？头一次听说有王后敢把王上拒之门外的。” 　　那个婢女道：“可不是么，这半年来一直这样。要是搁在别的王上身上，早就把王后打入冷宫了。 　　可是王上不但不生气，而且还是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都按时来王后宫中就寝，王后也不让他进。 　　他就让人把偏殿收拾出来住了进去。那偏殿是阴面又冷又潮，可是谁劝都不管用。” 　　此时正值隆冬时节，漫天飘扬着鹅毛般的大雪。田地踩着地面上齐脚踝的积雪，听着那嘎吱嘎吱的脚步声，似乎又回想起了少时，送赵纯熙回赵国待嫁前的那个大雪天。想到这里田地不禁黯然神伤。 　　次日清晨，田地早早起床回宫处理政务。他前脚刚刚迈出赵纯熙寝宫院子的门槛，赵纯熙寝宫的房门就缓缓打开。 　　赵纯熙站在门槛后，静静望着田地远去的背影。而在偏殿的门口，赫然立着一只——雪人。 　　赵纯熙看着那雪人高举的双手、憨憨的微笑，鼻子不禁一酸，靠着门框蹲下身子失声痛哭起来…… 　　两年时间转眼就过去，公元前297年，齐国消化掉赵国之后，以魏国当年胁迫赵纯熙、非法强占赵国领土为由对魏国展开全面进攻。 　　田单、乐毅各率军十五万兵分两路攻打魏国。田单带着廉颇攻打以邯郸为核心的赵国旧地，乐毅带着赵奢攻打以朝歌为核心的魏国黄河以北地区。 　　魏国国力早就在连年征战中衰退，此时又没有什么优秀的将领，于是节节败退。 　　无奈之下魏国只得向唯一能够制衡齐国的秦国求助。28岁的秦王赢稷于是召集群臣商议对策。 　　秦王赢稷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只见他雄心勃勃道：“寡人思量，如今秦齐并强于世间。现在正可以趁其得罪魏国合纵攻之，以削弱其国力。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左丞相向寿乃是楚国人，楚怀王推他为秦国丞相为的就是将秦国国政引向利于楚国的方向。 　　他见赢稷有此意向，急忙附和道：“王上，如今秦、齐并立，韩、魏、楚三国苟延残喘朝秦暮齐。趁此机会灭齐，正是良机。” 　　赢稷微笑着点头，显然很是满意。他问右丞相魏冉道：“舅舅的意思呢？” 　　魏冉拱手道：“启禀王上，仅就眼下的情势而言，臣也赞成合纵攻齐。可是臣倒是更愿意多想一步——攻齐之后呢？ 　　合纵攻齐无非三个结果：弱齐、灭齐和失败。 　　先说弱齐，韩、魏、楚三国军力比我秦国弱，与齐国之间的距离却更近。 　　到时候必然是我秦国出力最多而得利最少。到时只不过是在帮三国恢复国力，给我们回过头灭掉三国增加困难。 　　再说灭齐，臣断言：三国绝不会坐视唯一能制衡我秦国的齐国灭亡。对于他们来说最好的策略就是反复和秦国、齐国结盟，利用两国的力量互相消耗，他们从中得利逐渐强大。 　　就算他们注意不到这一点，以齐王和陈轸、苏秦等人的才智也会提醒他们注意到。 　　最后说失败——这并非没有可能。要想击败此时的齐国就必须倾尽我秦国的国力。 　　我们联合三国军力看上去压制了齐国，可是一旦三国阵前反水，我远离本土的秦军很可能反而遭到各国围歼。 　　臣说了这么多其实想表达的意思很简单，所谓合纵其实是弱者抱团求存的方法。 　　强者和弱者合作去攻击另一个强者，这些弱者不但无法提供协助，还可能拖后腿。 　　当年的赵国可以合纵，因为他和秦国、齐国都接壤，灭掉任何一国都可以得到实实在在的利益。 　　如果当年赵国再弱一点，我秦国也可以合纵，因为削弱齐国的同时，我们不用担心其他国家过于做大。 　　实际上当年我和王后姐姐的计划就是坐观赵国和齐国相争，然后再在合适的时候帮助落入下风的一方。 　　谁知道赵国突然出现内乱，齐国又下手如此稳准狠。根本没给我们合纵的机会。” 　　魏冉洋洋洒洒说了半天，赢稷也听得明白，于是道：“那舅舅的意思是？” 　　魏冉拱手道：“臣的意见是合纵的时机已经不复存在。当下我秦国与其与弱者合作，不如直接吃掉弱者！增加实打实属于自己的力量之后，最后再与另一个强者正面决一胜负！” 　　赢稷心中不甘，于是问白起道：“大将军的意思呢？” 　　白起肃然拱手道：“末将是领兵的，政治末将不懂，就仅从军事角度讲一下臣的看法：如果我秦国如左相所说合纵攻齐。齐国一定会勾连韩国、魏国、楚国趁我秦国出关伐齐时围歼我秦军主力，而后挥师攻秦。 　　齐国攻我晋阳、云中、上郡，魏国攻我河东，韩国攻我三川宜阳，楚国攻我丹阳、商渝。 　　要知道这些年齐国除了今年才刚刚开始攻打魏国，之前并没有和各国结怨。 　　而我秦国却是屡屡蚕食各国，各国可是因此恨得我秦国牙痒痒。 　　齐国的提议更是能给各国以喘息之机，所以各国一定会答应。 　　一旦情势演变成这样，我秦国精锐尽丧，就只能龟缩回函谷关。 　　几十年的努力付诸东流。当然，如果齐国主动挑起合纵，我秦国也可以用同样的办法对付齐国。 　　所以臣认为齐国之所以并没有挑起合纵，而是直接攻打魏国也是这样考虑的。 　　所以现在的情势其实是：韩、魏、楚三国巴不得我秦、齐两国发起合纵。谁发起，谁倒霉。” 　　听到这里，所有人背后都感觉到了一阵阵凉意。实际上也确实如白起所说，田地和自己麾下的文武群臣商议之后也是这么判断的。 第149章 秦王赢稷 　　赢稷于是拱手道：“那依照大将军的意思，我秦国如何才能在与齐国的斗争中取得先机？” 　　白起拱手道：“这一点臣早有考虑：齐国占有太行山脉中段和北段之后，地利上已经和我秦国势均力敌。 　　臣猜想齐王的战略构想应该是：先夺取魏国黄河以北的土地，而后抢占上党郡彻底控制太行山和黄河以北的土地。这样一来齐国在黄河以北就居于绝对的地理优势。 　　而后齐国会与楚国联盟灭掉魏国、韩国，在这之后和楚国南北并进瓜分我秦国，最后再渡江灭楚一统天下。” 　　白起确实当得起杀神的绰号，一眼就看穿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田地的想法。 　　众人听完之后忙找来地图，这时候他们不仅仅感觉冷了，而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赢稷忙起身给白起作揖道：“请大将军教我！” 　　白起忙扶住赢稷道：“王上，折煞臣了。臣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王上请看图……” 　　赢稷听罢跪坐下来，看着地图。只见白起指着地图道：“我秦国得到三川之地和河东之地后，下一步需要抢占的是两个地方。南面是楚国的南阳以及楚国都城郢都一带。 　　（也就是三国时代的荆州，今天的江汉平原。）这里水系发达、沃野千里，能够为我秦国提供源源不断的粮草和士兵。 　　而且拥有了这里，进可以顺流而下拿下江淮之地，退可以依靠大别山和大江之险固守我秦国南线。同时彻底解决楚国，断绝齐国南北并进的想法。 　　北面则需要拿下韩国上党郡，这里是太行山南段，俯瞰我秦国河东地和整个中原。 　　得之则可以高屋建瓴之势俯瞰天下，失之则我河东之地将直接暴露在齐国的兵锋之下。只要拿下这两个地方，我就有六成把握战胜齐国。” 　　赢稷点头道：“那将军准备先拿下哪里？” 　　白起道：“先攻上党必会引起齐国强烈反应，所以臣主张趁着齐国在对付魏国、无法分身，我们先攻威胁较大楚国。得楚地之后我秦国国力得到充实，就可以南北两路并进灭韩！” 　　赢稷皱眉道：“可是魏国那边怎么办？如果齐国抢先击溃魏国、攻打上党，我大军又陷在楚国……” 　　魏冉插嘴道：“这个……我们可以派出使臣告知韩王厉害，并且授予国书承诺三年之内不攻韩。 　　韩王担心唇亡齿寒必会主动与魏国联手抵抗齐国。我们再支援一些粮草军械。 　　就算齐军再勇猛，也难以在我们拿下楚国之前拿下韩魏两国。 　　最坏的结果，应该也就是留给我们消化楚地的时间短一些，毕竟齐国也得慢慢消化魏国河北之地。 　　这河北之地加上之前魏国从赵国夺来的邯郸一带，可也不小。 　　就算齐国抢先攻打上党，以上党的险峻韩国也可以支撑一段时间。 　　话说回来，这还得看白起将军攻楚的进度顺不顺利。如果遭遇挫折、久攻不下，我秦国的处境就很危险了。我们将不得不以略势的国力在上党和齐国决一死战。” 　　赢稷听罢再次看向白起道：“白将军有几成胜算？” 　　白起想了一会儿后说道：“七成！” 　　赢稷低头看着地图，再次捋了一遍思路，终于咬咬牙拍案道：“好！就这么定了——先伐楚国！” 　　魏冉却拱手道：“不过王上，伐楚还有两个问题需要解决。其一，是攻楚需要一个由头，毕竟因为太后、王后、左丞相的原因，我们和楚国还维持着盟友的关系。 　　悍然撕毁盟约攻楚，对于秦楚双方的士气都会有影响，也有损于王上的权威。其二，是太后那边……” 　　赢稷叹息道：“是啊，母后毕竟是楚国公主，灭楚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魏冉舅舅、芈戎舅舅，稍后还望你们能去母后那请示一下。” 　　魏冉和芈戎拱手道：“唯！” 　　赢稷看了一眼向寿道：“左丞相的意见呢？” 　　向寿忙叩拜道：“臣虽然是楚国人，但毕竟也是太后母家的亲属又亲眼看着大王长大。只要太后答应攻楚，臣自然也会追随。” 　　芈月此时虽然已经退居幕后、不再垂帘听政，但是由于魏冉、芈戎、向寿的存在，她实际上依旧把控着秦国朝政的大政方针。 　　而赢稷一方面胸怀大志、不甘心做提线木偶，另一方面对于芈月爱慕田地、私通义渠骇十分厌恶。所以一直在想办法摆脱芈月的影响。 　　散会后，芈戎和魏冉来到芈月的寝宫甘泉宫探望。 　　芈月正在逗弄着芈思、芈念兄妹两个玩耍。她见两位弟弟前来，于是让宫婢带着两个小孩下去回避，而后笑道：“两位弟弟来啦？快坐下……” 　　芈戎和魏冉看了离开的两个孩子一眼，脸色很是复杂。芈戎道：“义渠王不在？” 　　芈月肃然点头道：“对，他回义渠去处理事情了。” 　　义渠骇与芈月私通败露后，他就干脆住进了甘泉宫。虽说有芈月权势做掩护，但也不得不说先秦的民风真是……淳朴的很。 　　而此时芈月冷淡的眼神却毫不掩饰的告诉两人，自己对他并不关心。 　　魏冉道：“有个事情一直想问姐姐，您到底打算怎么处置义渠王还有这两个孩子。” 　　芈月斜卧在凭几上揉了揉太阳穴道：“当时本来准备等秦国稳定了就除掉他、平定义渠国，没想到田地那个死鬼节奏太快。 　　这几年我秦国连番征战实在是没办法抽出空来。我只能一边把义渠王留在咸阳消磨其意志，一边在义渠的土地上推行秦法、削弱义渠王的权威。再等几年吧……不过孩子是无辜的，谁敢动他们我跟谁拼命，你们明白了么？” 第150章 莽撞的楚国太子 　　对芈月来说，义渠骇不过是自己以美色诱惑来的一个接盘侠，外加一个宣泄欲望的工具。 　　说白了他在芈月眼里不过是一个打手加男宠。而她和田地的两个孩子，却是她不愿意割舍的存在。 　　芈戎和魏冉拱手道：“明白了姐姐。” 　　芈月点点头道：“听说王上找你们商讨齐国攻魏的事情了？结果怎么样？” 　　魏冉简单叙述了一下商讨的过程以及结果。芈月听罢叹息道：“哀家也清楚迟早有这么一天，伐楚之事哀家没有意见。在这乱世之中挣扎求存，难免要有取舍，还是以秦国大计为重吧…… 　　不过交代白起将军，要尽量善待楚国王族和百姓，不要毁了楚国的宗庙。 　　这一点，我们得和齐国学。一来全了我们这些楚国出身的人对家乡的情谊，二来也有利于我们尽快消化楚地。我有预感，决战的时刻越来越近了……对了，开战的理由你们怎么定的？” 　　魏冉微微一笑道：“姐姐放心，弟弟已经安排好了。楚国之前被韩魏攻打，为换的我秦国的帮助，曾经派遣太子芈横前来我秦国做人质。 　　这个家伙仗着自己是楚国太子，我们这些人又都是楚人，所以在咸阳城一向是飞扬跋扈。臣也故意纵容着他，这一次正好用得着他。” 　　当年夏天的一日，正是骄阳似火的日子。芈横热的受不了，于是让家人驾车出城，去咸阳城外的渭水河岸边树林里的别墅避暑。刚出府门不远，就迎面碰上了一个秦国大夫的车驾。 　　那时候可没有靠右行驶的交通规则，城市道路又很狭窄。一般来说都是秦国大夫应该给芈横让路，可是今天这位大夫的车驾一动也不动。 　　芈横热的满头大汗，正觉得心情烦躁、着急出城。见车子停了下来，于是掀开帘子怒道：“怎么回事？快让前面的车子把路让开！” 　　芈横的小厮得令后，大摇大摆的走到秦大夫的车前道：“里面的人听着，我们这可是楚国太子的车驾，还不快快让路！” 　　却听见里面的秦国大夫哈哈大笑的走出车子，高声道：“一个人质竟然也这么猖狂，早听说他在咸阳城里飞扬跋扈，本大夫偏偏不吃这一套！ 　　一个丧家之犬而已！告诉你的主子，他要是有点自知之明就给本大夫把路让开！” 　　芈横在车里听得真切，原本就燥热的心情瞬间被点着了。他走出车子大骂道：“你一个小小的大夫竟然也敢如此藐视本太子？” 　　秦大夫大轻蔑的笑道：“哈哈！真是可笑，本大夫官职再小也是秦国的大夫。而你，不过是区区楚国的一个质子而已。 　　还不是为了祈求我们秦国庇护着你们楚国。说白了，你来秦国就得像一条狗一样老老实实趴在地上，摇着尾巴舔着我秦人的脚。否则我秦国一个不乐意，可就要灭了你们楚国！” 　　本来就自尊心极强又一向骄横惯了的芈横哪里受得了这等侮辱，当即抽出佩剑咆哮着大骂道：“你一个小小的大夫竟然也敢出言不逊！本太子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说着两边的人就撕打起来，那大夫更是直扑芈横。芈横佩剑本来就是当时一个上流社会的装饰，他自己剑法实在是粗鄙的很，没想到竟然很快制服了那秦国大夫。 　　他用剑架在秦大夫的脖子上道：“你跪下给本太子磕九个头，本太子就饶了你！” 　　那大夫却扬天大笑道：“我秦人只会站着死，不会跪着亡！”话音刚落就主动握着芈横的佩剑引颈而亡。 　　芈横自知闯下弥天大祸，所以连夜逃出秦国返回楚国。 　　魏冉此时正和白起、司马错、芈戎等众位将军在府内等待消息，当他接到下人的通报之后，大喜道：“白兄弟，成了！” 　　白起道：“这就是你安排的计策？” 　　魏冉笑着点头道：“那个大夫犯法被我拿住，本是灭门的罪过。我答应他只要他做成此事，就不再追究他家人的罪责，反而会让他作为我秦国的英雄而受到奖赏。 　　他自然就义无反顾的去挑衅芈横了。我又故意选了这么个大热天，不由得那芈横不上当！” 　　司马错笑着拱手道：“相国好计策啊！下面就看白大将军准备如何用兵了！” 　　白起笑着拱手道：“司马老将军这可就折煞晚辈了……我们还是一同商讨吧……” 　　司马错在秦惠文王时期就已经是高级将领，灭蜀国之战就是他指挥的，算得上是秦国的宿将。而当时白起还是樗里子手下的一员名不见经传的小将。 　　魏冉笑道：“二位就别客气了，司马将军你先说说吧。” 　　司马错拱手道：“那老夫就献丑了。攻打楚国，拿下南阳不是什么难事，主要问题在于南阳与郢都之间的鄢城。 　　这里是楚国过去的都城，又是如今楚国都城郢都的门户。所以楚人一向将之视为陪都。 　　自从我秦国夺得商渝之地后，楚国就加强了这里的防御。城墙和护城河都得到了修缮和增强，又将楚国的精锐之师都调集于此。 　　一旦陷入攻城拉锯战，我秦国就需要从关中经过漫长的商洛古道运送粮草。 　　这一路可是将近八百多里地……对付楚国又至少需要三十万军队，所需要耗费的粮草数目实在巨大！” 　　郾城即为今天襄阳附近的宜城市，邓城即为襄阳，郢都则是今天的荆州市。 　　魏冉听完之后，也颇感棘手，只得对白起道：“白起兄弟，你有何策略？” 　　白起道：“过去各国用兵都选在秋收之后，并尽量在第二年春种前结束用兵，为的就是筹措粮草、尽量不耽误农时。 　　这一次我准备反其道而行之，大军随军携带两个月的粮草，在秋收前两个月出发。 　　出武关沿着丹水乘船进入汉水，直扑郾城的门户邓城。拿下邓城之后，南阳之地的粮食刚好成熟，也就不需要我军再从关中本土调拨了。至于郾城……我有一个初步的设想，不过还得到实地考察一下才行。” 第151章 白起灭楚国之战 　　众人仔细商量之后，觉得也没有更好的策略了，于是同意了白起的策略。 　　公元前297年夏末，秦王赢稷以楚国太子妄杀秦国大夫为由向楚国递交宣战国书。 　　白起随后率领三十万秦军出武关，自丹水乘船顺着汉水直扑楚国邓城。 　　楚国大将景翠增派守军加强南阳的防守，同时集结重兵在郾城。 　　他准备等白起攻下南阳各城锐气耗尽之后，再在郾城将其击溃。 　　不想白起根本无视南阳城，而是直接顺流而下扑向处于纵深腹地的邓城。 　　秦国大军在邓城附近下船登陆后，白起下令凿沉所有船只。他以此将秦军置之死地，使得秦军士气大为高涨。 　　这正是《孙子兵法-九地》中所说的：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楚军这边邓城则守备空虚，楚军猝不及防下邓城被白起轻易攻占。邓城以北的楚国城池见此，纷纷望风而降。 　　白起此战战法与二战美军在太平洋战场使用的“跳岛战术”，伊拉克战争使用的“蛙跳战术”有异曲同工之妙。其破釜沉舟的做法也被项羽在后来的巨鹿之战中使用。 　　白起随后率军围攻郾城。景翠见秦军势大不敢出战，意图凭借郾城的坚固与秦军打持久战，而后待机再战。 　　郾城也不愧为楚国重镇和陪都，当真是城高池坚、兵精粮足。 　　秦军围攻一月丝毫不见起色。好在有号称楚国粮仓的南阳地区粮草供应，秦军才免去了断粮的忧虑。 　　不过这样的形势也不容乐观，于是白起亲自带领卫队、水工令和副将王龁来到了郾城西面自荆山流出的鄢水（又称夷水，今天的蛮汉河，蛮汉……这名字咋起的……）。 　　水工令是白起出发时就带上的。他们一行人来到鄢水边后，白起问水工令道：“水工令，我想引鄢水以灌郾城，您看可行么？” 　　水工令拱手道：“恐怕很难，这一路下官沿途测绘，发现鄢水水位是低于郾城的，无法向郾城引流。” 　　白起眉头一时间皱成一团，突然他想起了来时看见路边农民，为了灌溉而在山间溪流建起了蓄水的堤坝。 　　霎那间，他灵光乍现道：“如果我们把鄢水堵塞，将水位蓄高，然后在高处开挖水渠呢？” 　　水工令也被白起的话点拨，他眼前一亮道：“应该可行，这鄢水自山中流出，河岸足有五六丈高，如果将水蓄高应该足以将鄢水引导到郾城。” 　　在电视剧《大秦帝国-崛起》中将解决方案描写成了玄乎其玄的“水往高处流”，李冰父子更是一顿云里雾里解说神操作。 　　其实真正的解决方案很简单。水位不够，就将河流堵塞，建立起拦河蓄水坝。然后在河岸高处开挖进水口。 　　白起回营后立刻安排士兵以竹笼装上石头拦截河道，同时开挖沟渠。 　　期间王龁提醒白起，一旦以水灌城恐怕伤及平民，来之前王后还特意交代要善待楚国百姓和王族。 　　白起于是派人在郾城外高喊：“我军欲以鄢水灌郾城，城中军民或可开城投降，或可自行退走。” 　　几个月后水渠修筑完成，开闸放水之前白起又再次通告郾城道：“我军今日以鄢水灌郾城，城中军民或可开城投降，或可自行退走。” 　　可是郾城中没有人相信秦军真的能引来鄢水。日落时分，整座城池依旧静悄悄的。 　　白起无奈，日落时分开闸，放水灌城。郾城地势低洼、排水不畅，瞬间沦为泽国。 　　整座城市淹没在湖水中，只有城墙露出水面。城中军民甚至包括景翠在内，大都命丧洪水之中。 　　（此战战法取自历史上真实的鄢郢之战。） 　　《水经注?卷二十八?沔水中》记载：夷水又东注于沔，昔白起攻楚，引西山长谷水，即是水也。 　　旧堨去城百许里，水从城西，灌城东，入注为渊，今熨斗陂是也。 　　水溃城东北角，百姓随水流死于城东者，数十万，城东皆臭，因名其陂为臭池。 　　这条水渠至今犹在，全长49.25公里，被后世称为“白起渠”或者“百里长渠”。 　　白起修建水渠时利用了很多沿途水塘和原有灌溉沟渠，形成了一条覆盖范围很广的水系。这条水系被后世用于灌溉，成为了一项利民的水利工程。 　　唐代胡曾作有唐诗： 　　《咏长渠》 　　武安南伐勒齐兵， 　　疏凿功将夏禹并。 　　谁谓长渠千载后，蛮流犹入在宜城。” 　　白起攻破郾城之后南阳盆地尽归秦国所有，于是秦军原地休整过冬。 　　次年，也就是公元前296年春天白起率军再次发起进攻。 　　连年征战后楚军仅存的精锐也已经在郾城丧失殆尽，他们又哪里是大秦锐士的对手。 　　于是白起一路凯歌、不断攻城略地，顺利率军围困郢都。郢都危在旦夕！ 　　年迈的楚怀王在朝堂上听到这个消息后急怒攻心，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当场翻到在地。群臣急忙上前搀扶。 　　只见他老泪纵横道：“十五年前，我楚国还是天下强国。拔秦曲沃，夺魏八城，攻灭越国，为合纵长…… 　　为什么短短十五年间，我楚国竟然就成为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国宰割！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说罢楚怀王气绝身亡。这位在位二十多年的楚王，正应了戏曲《桃花扇》中的那名言——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他虽然因为田地的穿越而躲开了被秦王监禁致死的命运，却也因此阴差阳错的亲眼见证了楚国的衰亡。 　　楚怀王从楚威王手中接过了一个空前强大的楚国，同时他自己也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要说他为什么会输，只能怪他——跑得太慢！ 　　大争之世，所有国家都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别说原地踏步，就是跑的慢一点都会被时代的浪潮所淘汰。 　　楚怀王如果是一个大一统帝国的王，或许还能算是一个守成之主，甚至春秋战国时代、乃至于历代乱世的不少亡国之君才能也都还算不错。 　　但是他们的悲剧就在于他们的对手比他们还优秀！ 　　所以他们也就只能沦为亡国之君，甚至因此留下千古骂名。 　　比如南唐后主李煜、金哀宗、汉献帝、崇祯……再比如——楚怀王！ 　　也正是因为楚怀王并不算是一个昏君，才能让历史上的他被楚人怀念几十年，并成为抗秦的精神旗帜。 第152章 霸气护妻 　　公元前296年春，白起再次出发向楚国郢都前进的同时，情报也被墨家情报网以的最快的速度送到了田地手中。 　　当日正是大朝，于是他在王座上对群臣道：“寡人刚刚接到消息：白起攻破郾城后继续进兵郢都，楚怀王也去世了。如今楚军精锐在郾城尽数丧失，楚国已经没有能力抵挡秦国的进攻，灭国只在旦夕之间。各位看我们齐国应该如何应对？是救楚还是继续攻击魏国？” 　　匡章出列拱手道：“臣以为我齐国到楚国郢都路途遥远，而且我齐国与魏国还尚在战事之中。我出兵救楚，一来没有多余的兵力，二来没有足够的时间。 　　再加上此次秦国明显不灭楚国誓不退兵，一旦开战很可能演变成席卷天下的大混战。 　　所以臣以为救楚得不偿失，倒不如让平南将军剧辛做好准备，一旦楚国被灭立刻接手江淮之地。” 　　田地点头道：“嗯……王叔的想法确实有道理。只是秦军灭楚之后我南北两路攻秦的计划就落空了。各位有什么想法么？” 　　陈轸出列道：“臣以为，既然秦国灭楚，那我们不妨把魏国灭掉，而后攻打韩国、抢占上党郡！” 　　匡章也说道：“王上，经过一年的作战，田单、乐毅已经把包括赵国邯郸和魏国原有的河北之地全部占领。 　　韩魏两国的机动兵力损失殆尽。只是魏国毕竟是曾经的大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那大梁城又城高池坚十分坚固，如果不在外围尽量扫清魏国的军力，攻下大梁恐怕要破费一番周折。除非……像白起水淹郾城一样，因黄河之水水淹大梁。” 　　田地皱眉道：“那么直接攻上党呢？是不是更合适一点？” 　　苏秦施礼道：“臣以为不妥，上党乃是齐秦之间最重要的战略要地。一旦我们开始攻击上党，那么也就意味着我齐国和秦国决战的开始。 　　眼下秦国虽然有三十万大军在楚地，但是国内能动用的军队至少也还有二十万。 　　再加上韩魏两国加起来应该也还能有二三十万军力，对我军侧翼和我国腹地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这情势怕也是不容乐观。最起码也要先灭掉魏国，保证我军侧翼。而后再攻打韩国与秦国争夺上党，方为稳妥的方案。” 　　田地点头道：“也对，上党之战一旦开打，就一定会演变成秦国和我齐国倾尽国力的大决战。确实需要准备万全。” 　　匡章似乎依旧有疑虑，拱手道：“可是王上，大梁城……” 　　田地笑道：“放心吧王叔！寡人会把霹雳营调给你，区区大梁城不是问题。你马上调集兵马，此战需要动用两大将军府的军力一同作战，还是得由您亲自到前线坐镇指挥啊！” 　　风火山林出自《孙子兵法》军争篇：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田地以这四个字命名了其秘密训练的四支特种部队。 　　四支军队地位相当，但是建制不同、人数也不同。霹雳营也就是火字营，全部由工匠组成，专门研制、制造各种攻城器械。 　　这四支军队即使齐国也只有内阁成员才知道内情，乃是田地珍藏的撒手锏。 　　这些年大小几场战争由于用兵都比较分散，所以都是由几位新锐将领在前沿指挥，匡章一直都是坐镇济南远程调度、掌握大的战略方向。 　　此次田地久违得让其亲自上前线，匡章也是心痒难耐，此时再加上有霹雳营加持，于是欣然同意道：“多谢王上！臣定不辱使命！” 　　田地点头笑道：“那寡人就坐观王叔的神鬼手段了！其他人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商议的么？” 　　见大政已经商定，一个监察御史出列道：“臣有一议请王上采纳。” 　　田地以为他是有什么正事要禀报，于是笑道：“你且说说看……” 　　监察御史拱手道：“臣听说如今国内流传着这样一个流言——王后已经三年未让王上踏入自己寝宫了，敢问王上可有此事？” 　　田地眉头微皱、面有不悦之色，他皱着眉头靠在凭几上道：“是啊，怎么了？” 　　监察御史叩拜道：“《仪礼》曰：妇人有三从之义，无专用之道。故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 　　《周礼?天官?九嫔》亦有曰：九嫔掌妇学之法，以九教御：妇德、妇言、妇容、妇功。王后因我齐国灭赵而怨恨我王、拒绝服侍我王，此行为已经有失妇德。故而臣斗胆谏言——废后！” 　　田地毕竟是在未来世界呆了几十年的人，听着别人用这一套三从四德侮辱自己的女人，他当即火冒三丈、气的直咬牙。他定睛看了看那监察御史——果然是儒家子弟。 　　不过田地依然强按下心头怒火道：“第一，我齐国是合法继承赵国的领土，而不是灭了赵国。注意你的言辞！其二，寡人与王后乃是结发夫妻、伉俪情深，她因丧兄而悲伤不已，寡人也感同身受。 　　所以别说三年，就算是王后终生不再见寡人，这王后的位置寡人也不会去动！其三，你们臣子只需要考虑好国事就行了，寡人的家事还轮不到你们来置喙！” 　　没想到这时又有一个监察御史出列道：“王上，您是齐王，所以您的家事既是国事。王后失德确实不利于我齐国教化子民！还请王上三思。” 　　田地听罢再也难以抑制自己的怒火，他“咣”的一声猛地拍案而起、恶狠狠道：“寡人再说一遍，这是寡人的家事！你们要是再敢多嘴，休怪寡人翻脸无情！” 　　没想到田地的怒火非但没吓唬住那两个御史，他们反倒跪下来以头戕地、满脸泪水哭诉道：“王上三思啊！治国当以“德”威服天下，您如果不答应臣，那臣就只能撞死在这大殿之上了！” 　　田地冷笑着点头道：“好！好！好！” 　　而后挥袖拽出在架在旁边刀架上的尚方宝剑，怒气冲冲奔着两个御史快步走了过去。 　　一边走还一边咆哮道：“不用那么麻烦！寡人亲自给你们个痛快！” 　　陈轸、田文、匡章、苏秦连忙拦住田地道：“王上！不可啊！” 　　田地猛地用力挣开四人，又有包括孟子、玄明、邹衍在内的更多大臣扑上来拦住田地。田地挣了两下没挣扎开，于是大喝道：“龙骧卫何在！” 　　话音刚落，门口立刻就有八个龙骧卫士冲了进来跪拜山呼道：“在！” 第153章 腐儒、红梅、和解 　　田地道：“给我把这两个竖子、腐儒拖出去砍了！” 　　卫士拱手道：“遵命！”而后直接将两人拖了出去。 　　那两个御史被一路拖行一路还高喊着：“王上三思……王上三思啊……” 　　田文、孟子等人全都傻了，手也自然都不自觉的松开了。田地回到王座上整理了一下衣冠巍然而坐道：“寡人问你们，谁是齐王？” 　　群臣连忙归位叩拜道：“自然是王上！” 　　田地再问道：“那么齐国是谁说了算？” 　　群臣再拜道：“自然还是王上！” 　　田地又问道：“如果人人都像他们这样，以性命胁迫寡人做出决定，不同意他们的主张就要死要活的满地打滚。 　　寡人出于慈悲之心又只能听从于他们，那么到时候这齐国的主人又到底是谁？这齐国又是谁说的算！” 　　群臣这才明白那两个倒霉的家伙为什么必须得死，连忙叩首道：“臣等绝不敢质疑王上的权力！” 　　田地这才点头道：“很好！你们要牢牢记住——寡人才是齐王、齐国的主人。你们的职责是为寡人提供国策，而如何选择国策是寡人的权力。 　　就算寡人有错，你们尽心劝谏就是。明君自然会改过自新，昏君就算你们以死相逼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所以，像这种以性命相逼的劝谏方式，从今天开始就不要再出现！不要利用寡人的慈悲之心来为你们自己沽名钓誉！永远都不要！” 　　群臣因一时之间无法消化田地的话，而稀稀拉拉应答道：“臣等遵命……” 　　田地大喝道：“寡人没听见！” 　　群臣被吓得身子一震，连忙叩拜山呼道：“臣等遵命！” 　　田地满意的点点头道：“很好，孟子，那两个人由你负责妥善安葬，其家人也善加安抚给予一定钱财、土地抚恤。 　　他们乃是初犯，也算是正好撞在寡人的刀口上了。今后任何人因进言而获罪的，罪责止于流放。不过你们可要牢牢记住教训，可别让他们白死啊！” 　　大臣们被田地的君威吓得心惊胆战，纷纷叩拜道：“谨遵王上教诲……” 　　田地这才挥手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内阁大臣留下，其他人散朝吧……” 　　其实大臣们知道，有一个词最适合眼下的场景，那就是——杀鸡儆猴。那两个祭刀的家伙就是那倒霉的——鸡。 　　田地反应如此强烈，一来是出于感情因素维护纯熙的地位。 　　二来也是为了将这种士大夫胁迫皇帝的情形扼杀在摇篮里。 　　这种死谏风气源于唐代魏征，兴盛于宋朝，在明朝达到顶峰。 　　就像田地所说，这种方式也就欺负一下仁慈的君王，不管对不对反正你就是得听我的。 　　而对于昏君、暴君……呵呵，你想死？好，我送你一程！宋代这种风气倒还在可控范围内。 　　到了明清就一发不可收拾。明朝为何会灭亡？ 　　就是因为一群所谓的“忠臣”东林党裹挟着皇帝，以所谓大义而舍弃了应有的变通。 　　最为可笑的是这些平时高唱道德文章的腐儒，明朝覆灭以后一个个要么争相投降求官、要么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要么被查出来是巨贪，当真是恶心到极点。最后还是一个海盗出身的郑成功还有一些铮铮铁骨。 　　而看过《雍正王朝》、《走向共和》的朋友，也一定被里面的那些号称“清流”的道德假君子恶心过。 　　所以田地必须要从源头制止住这种恶性劝谏的苗头，确保国家最高首脑的绝对权威。 　　田地的目的也确实达到了，后世一旦出现这种臣子挟持君王的情况，君王们就能以“上古贤君”田地为榜样，引经据典驳斥、惩戒臣子。 　　下朝后，田地和内阁的各位大臣、将军商议灭魏国的进军方略直到晚饭时分。 　　晚饭后田地又开始在自己办公的宫殿中批阅起了今天的上书。 　　最近战事频繁、政务颇多，在恍恍惚惚的烛光中，田地不自觉的伏在桌案上睡着了。 　　这时，三年未见的纯熙突然出现在了门口。这三年间，除非一些重要的礼仪场合作为王后的她必须出现之外，她一直从来都没有私下见过田地。 　　门口的侍卫和宫人们刚要行礼，就被纯熙以噤声的手饰组织了。她走到田地身边，将一件披风披在田地的身上。 　　田地秉承了在未来做军人时的习惯，睡眠中警惕性极高，再加上他此时确实睡意不深。所以纯熙这一碰他立刻就醒了。 　　田地抬起头看见了许久未见的纯熙， 目光中满是惊喜，他微笑道：“你怎么来了？” 　　纯熙一边帮田地整理着桌案一边道：“嗯……我哥哥的孝期已经过了，于是想着来看看你。” 　　田地点头道：“这样啊……”说着伸了一个懒腰，活动着脖子。 　　纯熙微笑着摇了摇头，绕到田地身后帮他按摩着僵硬的肩膀和脖子。 　　两人一时无话，只见纯熙半响后轻声道：“听说……今天你杀人了……” 　　田地满不在乎得笑道：“没什么，做王的哪有不杀个把人的……” 　　纯熙抬起头看着田地，却见田地一脸轻松的活动着脖子，那神情似乎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纯熙沉吟了片刻，才神色凝重的缓缓道：“你眼下这个档口尚需要凝聚天下士子人心，可并不适合随意斩杀大臣，更何况他们说的也有道理。 　　我确实对你有着怨恨。而且我如今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女人，你废黜我转而娶一个出身更加高贵的女人为王后，或许对你会更有好处……” 　　田地抬起头看出了纯熙脸上的哀伤和踌躇。三年的时光虽然淡化了她的恨意，但是她和田地之间已经产生了隔阂。 　　却见田地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妻子，眼神中满是温暖的爱意，而后握着她的手缓缓道：“你宫中的红梅今年开的还好么？” 　　田地的这一声问候，瞬间把赵纯熙的思绪拉回了她十七岁那年临淄的那场大雪，还有那句只有他们才知道的情话。 　　所以田地话音刚落，赵纯熙的眼泪就犹如溃堤的洪水一般，哗啦啦得流了出来。 　　她一边哭着、一边还露出了笑容。田地站起身伸手擦着她的眼泪笑道：“你这是干什么呀？又哭又笑的？” 　　赵纯熙哭笑着打了一下田地的胸膛，而后扑在他的怀里嗔道：“还不是你惹的！” 　　田地微笑着将纯熙拥入怀中道：“傻丫头……” 　　是夜，是一场持续到天明的久违缠绵。 第154章 划时代的攻城器械 　　一个月后齐国大军开拔。田单所部留守河北地区监视韩国、秦国。 　　乐毅所部和剧辛所部汇合统一由匡章指挥。此次动用王军十六万步军、十二万骑兵，另有十万府军负责押运粮草、打造攻城器械等辅助工作，合计三十八万大军。 　　此战匡章与白起所用战略相同，不逐个攻破沿途城市，而是直接由济水顺河而上抵达大梁城下，补给也全部由水路济水运送。 　　二十六万步军负责攻城，十万铁骑负责警戒补给线、外围防御、攻击魏国增援部队。 　　战国时代城墙绝大多数都是夯土城，这种城墙容易被敌军攀缘、毁坏，而且一场大暴雨都有可能会冲毁城墙。 　　所以当年魏国强盛之时兴建的这座新都城大梁城（今天河南开封）狠下了血本，采用了当时罕见的内夯土、外包青砖的方式。 　　这种方式使得城墙防水性增加、攀缘性变差、抗打击能力增强。 　　城外还有宽十米的护城壕沟，引鸿沟水填充，使之成为护城河。 　　大梁城之坚固在当时超乎想象。历史上王贲破大梁城时，引水灌城泡了三个月，大梁城墙方才倒塌。 　　而这也正是匡章担心的，一旦战事延绵，各国援军一到事情就会变得极为麻烦。 　　不过这也是霹雳营来此的原因。受到国内影视剧的影响，你可能认为扛个梯子就是“云梯”，推着个木头就是“攻城锤”。 　　建议各位去看一下《天国王朝》这部电影，其完美还原了十二世纪著名的耶路撒冷攻城战。场面极其恢弘，可以一窥当时攻城战的真实形态。 　　实际上从鲁班开始，攻城器械就已经很先进了。 　　最常用的攻城器有四种：云梯、楼车、攻城锤、抛石机。 　　云梯，上半部是一个用木头柱子支撑起来的四十五度倾斜的楼梯，楼梯往往被折叠成两段，顶端下部会有几个铁镰刀用以放下时勾住城墙的女儿墙。 　　下半部分有轮子支撑的平台方便推动。士兵将云梯推到城下后，把楼梯上半部搭在城墙上，就能形成一个楼梯了。 　　为了增加效率，楼梯的宽度一般都有数米宽，可以容纳很多人一起向上冲。 　　楼车，又称攻城塔可以视为云梯的升级版，云梯整体都裸露在外，士兵很容易受到弓箭手的攻击。 　　所以楼车就是用木板将云梯包裹起来，云梯在楼车内部弯折成螺旋上升结构。 　　楼车顶端有一个可以站立几十人、被保护起来的平台。平台前方则是一个可以向下打开的翻板门。 　　靠近城墙后翻板落下搭在城墙上就是一个桥梁，士兵可以通过这里直接跳上城头。 　　攻城锤，又称冲车。除了轮子和一个用来撞城门的巨木外，为了保护士兵免遭弓弩屠杀，会把除了背后外的空间都包裹起来。 　　顶部一般做成尖顶并罩上铁皮，用来抵挡滚木、雷石、热油、灰瓶等守城武器。 　　抛石机又称霹雳车，我国古代一直使用的都是人力拉扯的方式，直到宋代还是这样。 　　学过物理的都知道动能等于力量乘以速度，而显然人力拉扯速度和力量都有限制，又受到人状况的影响所以每次的能量都不一样。 　　威力差、射程近不说，还基本没什么准头。古代也就能砸个人什么的，所以基本没有靠抛石机破城的记载——直到元代。 　　话说匡章大军到达大梁城下后，并不攻城。而是深扎营垒、打造攻城器械，同时封锁大梁城的进出。 　　一个月后，攻城器械打造完毕，几十辆攻城塔和云梯一字排开，后面则是一排被布匹遮盖的巨物。 　　魏襄王亲自到城头观看，却冷笑道：“都说齐国坐拥的墨家工匠手艺绝伦乃是天下之最，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么！” 　　然而当齐军扯掉那些遮蔽着的神秘攻城器械身上的布匹后，魏襄王的笑容很快消失了。 　　映入眼帘的是总高度达到15米的巨型杠杆，短的一端末端是一个巨大的木质吊篮，长的一端末端是一个由绳索系住的皮兜。木质吊篮里放着满满的沙袋，用于配重。 　　这就是十二世纪十字军东征时期由阿拉伯人发明的配重式投石机。 　　百年后蒙古西征后在当地学习到了这项技术，回过头来又将之用于惨烈的襄阳攻城战。 　　所以这种投石机又被我国称之为“襄阳炮”或者“回回炮”。 　　这就是田地和霹雳营的终极秘密武器。可以说它的出现彻底改写了中世纪的攻城战形态。 　　这些投石机距离城墙两百多米远，已经远远超出了魏军弓箭和人力投石机的射程。 　　随着齐军传令官的一声令下，几十枚重达几十公斤的石弹随着配重篮的摆动呼啸而出。巨大的动能和重量使之具有了超越时代的强大威力。 　　越过城墙砸中房屋的，房屋立刻倒塌； 　　砸中城墙的，城墙外侧的城砖立刻倒塌一片； 　　而砸中城墙顶端的，则在一片惨叫声中将中弹者砸成肉泥。 　　好巧不巧，其中一颗石弹正好从魏襄王身边掠过，那嘶吼着的石弹裹挟着着凌厉的狂风将魏襄王身边的侍卫和侍卫身后的女儿墙瞬间一起轰落到城下。 　　捡回一条性命的魏襄王，怔怔的看着身边的血迹和城墙上留下的弹痕，吓得当场失禁，尿湿了裤子。 　　魏襄王身边的护卫连忙护送他离开。而齐军投石机则开始根据刚才的试射，调整石袋的长度，以调整射程。 　　片刻之后，随着传令官的一声令下，石弹再次呼啸着飞向大梁城墙。 　　经过调整之后，这一次绝大多数石弹都击中了城墙。城墙表面的青砖一片片的剥落，露出了里面的夯土墙。 　　这样的攻势从早上一直持续到太阳落山，大梁城墙下方堆积了大量的石砖和石弹。 　　不少城墙已经处于半坍塌状态，它们和落下的石砖、石弹构成了一个个土坡——这是绝好的攻城通道。 　　魏军曾经几次试图出城毁坏齐军的投石机，都被严阵以待的齐军步兵怼了回去。 　　魏军手中又没有可以威胁到它们的远程武器，所以只能躲避起来看着城墙一点点坍塌。 　　天开始逐渐黑下来的时候，齐军的攻城塔和云梯背后开始汇集起步兵。 　　魏军见齐军准备攻城，连忙集结起来在城墙上和城墙后待命。 　　然而，他们等到的不是齐军步兵的攻势，而是一个个拖着火焰尾巴、灌满油脂的陶罐。 　　在漆黑的夜空中，这些燃烧罐犹如一道道美丽而致命的流星，它们划出优美的弧线、然后在大梁城中留下一片火海。 第155章 大梁攻城战 　　在抛石机投掷出的燃烧罐攻击下，大多是木质建筑的大梁城眨眼间半个城市都燃烧了起来。 　　簇拥在城墙下的士兵或者被烧死、或者被慌乱的人群踩踏而死。 　　一时间火光冲天、哀号遍野，整个天空都被火光染成了红色。滚滚烟尘把城外的齐军都呛得直流眼泪，更别说城中。 　　这就是匡章假装进攻，并挑选在漆黑的夜里进行火攻的原因。火流星不停的划过夜空，直到拂晓时分太阳升起。 　　大梁城的火灾终于在魏国军民的奋力扑救和燃烧物逐渐消耗殆尽的双重作用下逐渐平息。一道温暖的阳光从地平线射到大梁城墙的城头上。 　　这时，守城的士兵们惊恐的发现城下的护城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架起来一座座木桥。 　　这些木桥是霹雳营早就预制好的，桥的左右两边是三角形构成的梯形加强构件，类似于铁路桥的结构，只不过是朝下的。 　　这些木桥昨晚被立在运送车子上，半夜趁着魏军都在救火时运到护城河边，而后放开固定绳索后自然落在护城河上，最后以楔子固定在地面上。与此同时，大梁城门吊桥的绳索也被昨夜的大火烧断。 　　今天万里无云，是一个顶好的天气，但是对魏军来说却并不那么友善。 　　因为齐军自东攻城，魏军也自然面东而立，早晨耀眼的阳光照在魏军的脸上，几乎让他们睁不开眼睛。 　　就在这时，齐军真的开始攻城了！几十座楼车和云梯在士兵们的推动下向着大梁城缓缓接近。 　　齐军投石机则依旧不断向大梁城投掷石弹，只不过这一次它们的目标是城头上的士兵。 　　很快，楼车和云梯通过木桥到达城墙下，一个个梯子和落板搭在了大梁城头。齐军士兵通过楼车、云梯、塌落的城墙潮水般涌上城头。 　　弓弩手们也在跳荡们盾牌的保护下接近城墙与城墙上的魏军弓弩手对射。冲车也被推到城门下，猛烈的撞击着城门。 　　已经被齐军折腾了一天一夜的魏军，心理和生理都已经到达了极限。 　　号称固若金汤的大梁城外城很快陷落。攻城战转而成为惨烈的巷战。 　　然而在碎片化的巷战中，各自为战的魏军面对基层军官充实、进退有据、配合默契的齐军依旧完全被碾压。 　　齐军以营为单位，在伍佰长的率领下，跳荡、大戟士、弓弩手彼此掩护，犹如压路机一般将面前的一切敌人都碾成碎片。齐军沿着一条条街道，不慌不忙稳步的向城市中心推进。 　　正午时分，大梁城内城的王宫就已经出现在齐军的面前。这三米多高的内城城墙根本抵挡不住齐军。 　　冲车也被推进城市中不断冲撞着内城的城门，无数梯子搭在城头输送着一批批齐军。 　　原本围攻这样一座坚固的城池，在这个时代没有三个月是根本不可能攻下的。 　　甚至以大梁城的坚固和魏军的战力，打个一两年拿不下来都实属正常。 　　然而当日傍晚，攻城战仅仅打了两天，魏襄王和魏国王族们就被抓住并押解到了匡章眼前。 　　匡章冷笑着命人将他们从济水上船押送回济南。而接下来匡章的行动则更加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按理来说此时魏国河南地区也只是大梁城到了齐军手中，齐军周围全是魏国的领土和军队。齐国接下来要做的应该是扩大战果，逐步把魏国吃掉。 　　然而匡章却决定只留下剧辛率领部分军队镇守大梁城，大部队休整两天后直接奔袭七十公里外的韩国都城——新郑（今天郑州市新郑区）。 　　一天后，齐国十万铁骑率先到达新郑城下把整座城市围了个水泄不通。 　　两天后齐国二十万步军也到达了新郑城下。韩国君臣早已经知道了大梁城陷落的全过程，却根本没想到齐国来的如此之快！ 　　新郑城此时除了几万常备守军，根本没有其他准备，召集各地守军也需要时间。韩国君臣顿时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之中。 　　匡章此行带来了外相苏秦。匡章在城下扎营后，苏秦则孤身进入新郑。 　　韩国年迈的第十代国君韩襄王在王宫大殿接见了这位齐国的外相。 　　韩襄王道：“苏外相此来可是劝降的？” 　　苏秦拱手道：“是，也不是。” 　　韩襄王冷笑道：“哦？外相这是何意？” 　　苏秦再拜道：“臣此行既是劝降，也是为了救韩王全族性命。当今天下齐、秦并强，倾吞天下已经是大势所趋。 　　唯一悬而未决的不过是谁得天下。韩国夹在两国之间，覆灭已经是旦夕之间的事情。 　　一旦有一日乱军入城，韩氏社稷香火恐怕会毁于一旦。韩王何不趁着此时手中还有筹码，为韩氏一族谋一个平安、富贵的前程。” 　　韩襄王咳嗽两声道：“早闻鬼谷纵横之张仪、苏秦能以三寸不烂之舌翻云覆雨、破城灭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外相想如此轻易收服我韩国是不是把我韩氏君臣看的太轻了！ 　　我们可不是没有骨头的人，只要我们坚守城池各地的援军很快就会赶来，而且秦国也不会坐视不理。” 　　苏秦似乎不以为然微笑道：“韩王可知道我齐军用了多长时间攻破号称天下第一坚城的大梁么？” 　　韩襄王死鸭子嘴硬道：“不过是一月有余罢了。我韩国自有强弓劲弩名满天下，守城之事还不劳外相费心！” 　　苏秦拱手道：“韩王错了，我齐国攻破大梁只用了两天时间！之前的一个月一来是给魏王投降的机会，二来是在打造攻城器械。 　　大梁城距离新郑不过百里有余，我齐军在大梁城打造的攻城器械，过几天就能运到。 　　不知道韩王觉得城池不如大梁坚固、守军不如大梁充足的新郑能支持几天呢？秦军主力远在楚地，又不知需要多少时日才能来救新郑呢？” 　　韩襄王咬了咬牙，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苏秦见韩王已经无力反驳，于是继续叹息道：“唉！可惜啊！魏王死守大梁给我齐军造成了很大伤亡，也不知我家王上会如何处置魏氏一族啊？” 　　韩襄王听罢终于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弱下来，他喃喃道：“还请外相在城中稍稍休息一日，明日我韩国定会给外相一个交代……” 　　苏秦微笑着拱手道：“那外臣就静候韩王佳音了！” 第156章 长平对峙 　　次日，苏秦等到的却是老韩王去世的消息。韩王留下遗诏传位于太子韩咎，却只字未提投降的事情。苏秦明白，这是韩王不愿意背上这亡国之君的名声。 　　不过新的韩王也没有其他选择，他只能一边处理丧事一边答应投降。 　　然而他还想停灵七日、安葬韩王之后再投降。其实他是想拖延时日，以等待秦国的干涉。 　　这点小聪明岂能瞒过苏秦？苏秦当场予以拒绝，坚决坚持先投降再办丧事。 　　于是韩王只得传诏各地宣布投降，魏王也在济南发布了投降诏书，齐国大军随后开始接管韩魏领土。 　　齐军进度的神速令秦国大吃一惊。战国时代和后世乱世不同，长达数百年的割据使得各个诸侯国国民都产生了一定的自我国家意识。 　　而不像后世乱世，割据归割据但是都承认同一个国家意识。 　　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秦国从秦惠文王开始历时五代，花了将近两百年的时间，大小战争打了几百次才逐渐吃掉各国。 　　而田地采用的策略则是——黑虎掏心式的绝杀。他先通过战争或者外交策略，把敌国孤立的同时，将其削弱到无法与自己正面对抗的程度。 　　而后直接奔着敌国的国王下手，逼迫其主动投降。此时家天下的国家意识是以国王和王族为核心的。 　　战国普遍削弱封君权力的政策，又直接导致王族会集中在都城之中。 　　田地围困敌军都城后以王族为质逼迫国王宣布投降，这能直接瓦解掉敌国全部的抵抗意志。 　　视线放到秦国这边，秦国接到魏国大梁被围的消息后判断至少还有三个月的缓冲时间。 　　万万没想到田地竟然隐藏着霹雳营这种杀手锏，直接导致秦国判断失误。秦国大军刚刚集结完毕，竟然连韩国都投降了！ 　　此时白起率领秦军主力还在楚地，秦国根本没有底气在此时和齐国全面开战。 　　赢稷大惊之下，只得先派遣司马错率军攻入上党，试图抢占上党地区。 　　而留守在河北的田单也不是白给的，他也迅速率军进入上党。 　　秦国和齐国大军在上党的长平陷入对峙，双方主力都脱不开身，所以也自然都不愿意撕破脸皮开战。 　　两军索性在历史上“长平之战”的对峙地——丹水两岸隔河修筑营垒对峙。 　　这一戏剧性的结果既是偶然也是必然，偶然是因为田地的穿越归来，必然是因为上党和长平所处的地理位置。 　　任何两个东西方势均力敌的大国都会争夺上党，争夺上党又都会在这个既地势险要、控扼上党的要地陷入对峙。 　　赢稷和田地都不想与对方开战，于是彼此默契的维持了这个平衡。 　　齐军专心消化韩国和魏国，并且平定了两国的一些零星抵抗。秦国则进围楚国都城郢都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郢都摇摇欲坠，新继位的芈横显然无法应对这个局面，昭阳、景翠等又已经去世，好在被流放的屈原不久前刚刚被生前的楚怀王召回。 　　屈原主动请命前往白起军中，以楚国灭则江淮之地尽归齐国，说服白起放楚国西迁。 　　于是在白起的默认下，芈横才得以率领楚国贵族逃往江淮之地的陈地（今天河南淮阳），在此收拢江淮之地的十几万军队站稳了脚跟。 　　而屈原则深知楚国不过是在苟延残喘而已。他在绝望中悄悄离开了逃亡的队伍，独自流浪一段时间后，自沉于泪罗江。 　　秦国占领郢都后，则继续向荆州全境发起进攻、扩大战果。 　　公元前295年夏，济南城西趵突泉。 　　趵突泉古称泺水，这也是今天围绕着趵突泉的建筑——泺源堂名字的起源。 　　趵突泉自济南城西涌出，汇入五龙潭，而后进入大明湖，大明湖水则最终流入清河。 　　（没错，就是传说中的大明湖畔夏雨荷……） 　　趵突泉自地下涌出，泉水夏日清凉、冬日温暖，是天然的避暑、避寒胜地。 　　田地迁都济南后就着人将趵突泉到大明湖这一带圈禁起来，作为王室园林。同时他派工部对此地进行整理、修缮。 　　主要包括清除淤泥、杂草以避免滋生蚊虫，堤岸以黄沙、石头重新修缮，清除有攻击性的野兽，放养鱼、鸭、野鸡、兔子等观赏性野兽，修整树木、铺设道路、修建亭台楼阁。 　　经过十余年修缮，这里已经成为了一处颇为清雅的避暑之地。 　　近些年，田地除了每十日举行的大朝会外大多数时间都在这里办公。 　　这一日正是艳阳高照，趵突泉清冽的泉水静静的喷涌着。趵突泉旁边的汉白玉水榭上，田地正躺在一把阳伞下的太师椅上打着盹，右手边是架在架子上的一根钓鱼竿，左手边则是放在一方竹制茶几上的陶制茶壶、茶杯。 　　赵纯熙和钟剑心也身着轻薄的夏日便服衣裙，坐在田地左手边的两张椅子上。 　　赵纯熙托着香腮怔怔得盯着咕咚咕咚的泉水以及水中的鱼漂，而钟剑心则安静地看著书。 　　清风拂过，杨柳的枝丫随风漂荡，湖水泛起了浅浅漪澜。湖中的荷花正处在盛放的时节，已经微微成型的莲蓬上停着歇脚的蜻蜓。 　　一只羽毛雪白、鸟喙鹅黄的母鸭子带着身后的一串小鸭子在荷花间游荡、觅食，几只趴在碧绿荷叶上的青蛙被它们惊扰后跳入水中。 　　耳边传来了林中各种鸟雀优美的鸣叫声，当然——还有那些夏天永不知疲倦的知了聒噪的鸣叫。 　　在小湖对面草坪上安静地吃着青草的白兔们突然散开，原来是天空中有一只苍鹰飞来，正往来盘旋寻找着猎物。树上啃着果子的松鼠、花栗鼠也纷纷逃入树洞之中。 　　田地听到苍鹰的啼叫声也迷迷糊糊得醒了过来，歪着身子看了一眼天空喃喃道：“还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第157章 举重若轻 　　远处，羽楚带着下了学的孩子们翩翩而来。这些年来田地育有四子、五女，长子田法成13岁，嫡长子田鼎12岁，次子田华7岁，嫡次子田云飞刚刚才满月。 　　长女田英13岁，次女田秀、田漪都是10岁，两个小女儿田璐、田琳一个四岁一个五岁。 　　一群孩子唔呀呀的打闹着，一片欢声笑语。田地看着羽楚在后面一脸关切地翩翩而行，满地的孩子们却在她前面撒欢似得追逐打闹，他越看越像幼儿园阿姨带娃出行。想到这里，他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赵纯熙歪头道：“你笑什么？” 　　田地咳嗽了两声笑道：“啊……我是想着要不是有乳母、婢女们帮着，羽楚怕是要抓狂了，哪还能这么仙气飘飘……” 　　赵纯熙看着那一群孩子也微笑道：“我想也是……” 　　田璐、田琳呜呜呀呀的直接扑倒田地身边，田璐糯糯道：“父王你在干什么？” 　　田地捏了捏她肉嘟嘟小脸道：“父王在钓鱼呀……” 　　后面大一点的孩子过来则从高到低排好队，恭恭敬敬得施礼道：“拜见父王……” 　　田璐和田琳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施礼，晃晃悠悠退后了两步然后软软糯糯得施礼道：“拜见父王……” 　　田地微笑着点点头道：“好了，你们自己去玩吧……” 　　年纪小的孩子们嬉笑着跑到泉水边玩水去了，田地知道孩子喜欢玩水，其实他也喜欢…… 　　所以特意在泉水边用鹅卵石和黄沙堆起了一个沙洲戏水台。 　　那沙洲有石头打底自然倾斜，上面铺上厚厚的沙子，既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又十分安全。 　　原本那上面正趴着几只乌龟晒着太阳，孩子们这一喳喳呼呼的到来乌龟们都急忙钻入了水中。 　　羽楚长出一口气坐下，田地倒了一杯水给她笑道：“来……阿姨辛苦了……” 　　羽楚美目流转皱着鼻子瞪了田地一眼，而后也不搭理田地，接过杯子扭着头一饮而尽。 　　田法成、田鼎和田英这三个年长的孩子留了下来，田鼎道：“父王今日似乎很是悠闲呀……” 　　田地笑着指了指湖中的鸭子道：“你们看那些鸭子在水中慢慢的游着，看似很是悠闲，其实呢？它们的脚蹼在水下紧着划拉呢！ 　　你再看这一池湖水，看起来波澜不惊实则暗潮涌动。为君者，实际上就是在走钢丝，一个不小心，连累着家国都要摔个粉身碎骨啊…… 　　再过两三年我会让你们处理一些政务，而后再把你们派到地方上做一任地方官，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此中滋味了。 　　做人，最紧要的一点就是自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以自己的能力能得到什么。不自知，要么过张易折，要么过驰易弯，都不是什么好事。你们明白了么？” 　　兄弟两人拱手道：“谨遵父王教诲。” 　　兄弟阋墙多因争夺家产而起，而王室最大的家产无疑就是王位。田地却不想他们兄弟反目，而是良性竞争、互相帮扶。 　　不过这种事自古到今也是一个死结，汉武帝、唐太宗、康熙这样的千古一帝都没有处理好，田地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好在田地三个妻子都不是愿意彼此争权夺利的人，田地也得以能自幼循序善诱教导这些孩子们。 　　这时侍卫来报道：“田文、苏秦两位丞相求见王上。” 　　田地微微一笑道：“你们看，事情这就来了，成儿、鼎儿你们两个坐下来也听一下吧！英儿你愿意听也可以坐下听听。旁边有椅子和鱼竿，你们让人搬过来，一边钓鱼一边听吧。” 　　兄妹三人拱手道：“唯！父王……” 　　片刻之后田文和苏秦随着侍卫走了进来，二人施礼道：“拜见王上、王后、王妃、两位公子、公主……王上万年，齐国万年……” 　　田地笑道：“起来吧！赐坐……” 　　两人坐下后，田地道：“有什么事么？” 　　苏秦拿出一卷上书道：“这是匡章大元帅从前线发回的战报，目前我齐军已经接管了全部魏国领土和大部分韩国领土，只有上党地区与秦国处于对峙状态。对于下一步的行动我们拟订了一个方案，还请王上定夺。” 　　田地接过战报和方案读完后道：“嗯，寡人知道了，就按你们说的办吧。其一，命廉颇率军十五万驻扎长平、深扎营垒。 　　只需防备秦军进攻即可，不必主动挑衅。 　　其二，内政官吏尽快进驻新占领的土地，尽量派遣曾经在赵国接收中使用过的熟手。 　　其三，划分郡县时记得将韩魏领土打乱划分，以尽快模糊其原有的国界。 　　我国原有土地的郡县如果靠近韩魏土地，也可以酌情重新划分。 　　其四，命匡章严密监视秦国和楚国的动态，务必留下足够的驻防部队后再撤离。对了，魏国王族怎么样了？” 　　田文道：“已经依照王上的旨意贬为平民、打散后发往辽东各县看管，没有王上的诏令和郡县颁发的通关文书不得离开本县、不得入关。” 　　魏襄王及其宗族被押解到济南后，田地吓唬他要灭他全族。 　　魏襄王当即表示愿意写下投降诏书，以方便齐军接管魏国。 　　田地这才答应放他全族一命，转而以家庭为单位打散发往辽东各郡县，发放土地、房屋、种子自谋生路。 　　田地听罢点头道：“好，交代看管的军兵和官员，不要故意苛责，只当是寻常百姓治理即可。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他们的行踪而已。 　　太过苛责，他们再偷偷逃回魏国掀动叛乱，倒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至于韩国一族，依照赵国的待遇安排就行，不过封地削减到五十里，俸禄也减半。” 　　田文拱手道：“谨遵王命，对了，还有济南太学扩建一事……” 　　田地和两人在泉水边一直聊到太阳西斜才告一段落。在旁边旁听的三个孩子这才算是服了气——别说自己去决定这么多事，就是听着都觉得累。 　　实际上田地这还是垂拱而治，大部分日常事务都是两位丞相按照章程处理了事，自己只是在做选择题。 　　要是像明清皇帝那样事必躬亲、天天做问答题……他非得累死不可。 　　事情这么多的主要原因其实还是在于眼下乱世变化太快，不像清平之世那样大部分事情都有常例可遵循。 　　就在田地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喝口水的时候，新任大商令苏代带着一个背着麻袋的随从兴冲冲进来高喊道：“王上，找到了！” 第158章 穿越时间、跨越万里的神秘货物 　　田地笑道：“找到什么？” 　　苏代让随从把袋子放在地上道：“孜然！” 　　田地立刻喜笑颜开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然后亲自打开口袋观看—— 　　果然是散发着奇异香味的棕黄色狭长颗粒。田地大笑道：“两位丞相别走了！寡人晚饭请你们吃烧烤！” 　　随后田地命人将那孜然取出一部分磨成粉，并且交代后厨准备好牛羊肉串、油脂、细盐、木炭、毛刷，又让两个工匠以石砖、黄泥搭了一个简易的烧烤炉。 　　田地在未来世界毕竟当过军人，野外烧烤可是必备求生技能。 　　再加上烧烤算是条件许可下最简单的改善伙食方式了，所以休战间隙也常常和战友们野外烧烤，自然是手艺纯熟得很。 　　他叫来几个厨子过来跟他学着，烤了两轮后这些厨子就也都会了。 　　烧烤的油烟袅袅升起，孜然和羊肉在火焰上灼烤所散发出的诱人香味随风飘散开来。 　　对于第一次闻到这种香味的人们来说，这简直太过诱人。连厨师们都不禁一边烤着一边咽着口水，更别说那一群本就馋嘴的孩子们。 　　田地闻着这久违的香味也感慨颇深——一眨眼已经回到战国时代二十年了。田地撸了一口肉串笑着对众人说道：“味道怎么样？” 　　众人纷纷狂点着头，尤其是那些吃的嘴边全是油的孩子们。 　　吃着羊肉串，田地又回想起了啤酒和可乐，可惜没法做出来。也就只好用小苏打放进果汁和果酒里作为替代。 　　田地问苏代道：“这孜然你是从哪搞到的？” 　　苏代拱手道：“自十年前您交代商部寻找此物之后，我们就一直交代着沿海前往南海番邦的商人们留意着。 　　这不今天刚有一个商人搬着这东西前来，说是从一个南洋番邦商人那里买来的，好像来自一个叫“埃及”的国家。 　　我一看基本上符合您的描述，就急忙带来了。说来我也是沾了上一任大商令李恢的光。” 　　孜然原产印度，地中海以东的古波斯人把它称作“zireh”。 　　在公元前7世纪的时候，波斯入侵印度，波斯士兵把孜然和这个名字一起带到如今的印度和巴基斯坦一带，印度语为jeera。 　　历史上孜然则是通过丝绸之路从波斯（今天的伊朗）向东传入古代西域的。 　　所以，现在印度、巴基斯坦的本地语言和维吾尔语中，孜然的发音和古波斯语的发音大同小异。 　　汉族人也根据维语的发音，把这种香料叫做“孜然”。我国古代又称其阿拉伯茴香、安息茴香。 　　而眼前的孜然，很显然是从印度贩卖到东南亚，再从东南亚贩卖到齐国远洋商人手中的。 　　此时的东南亚已经兴起了一些国家，他们虽然没有自己的文字，但是其名字已经隐约的出现在印度和我国的史书中。 　　比如汉代历史中出现的抚南、占婆、真腊，以及几百年后建造了吴哥窟的——吴哥国。 　　田地从燕地铁器运输开始，再到后来的火山灰贸易，无疑激活了东亚沿海的贸易。毕竟海运的运载量是河运远远难以与之媲美的。 　　明清时期受到京杭大运河既有利益集团的阻碍，再加上明清腐儒对大海的畏惧，在宋元时期发展起来的沿海运输迅速衰落下来。这也是我国近代和世界脱节的原因之一。 　　而在田地的无心插柳之下，此时的沿海和深入内陆的几大河流，已经构成了几乎覆盖整个东亚、东南亚、南亚的庞大贸易网络。 　　虽然此时人们还没有横穿海洋的技术，但是遥望着海岸线，也已经足够将文明的交流延伸到万里之外。 　　一个海上丝绸之路的雏形已经自然而然的形成了。这小小的孜然就是第一个小小的礼物。 　　与此同时，一种神奇的衣服面料也几经周折出现在了金字塔下、埃及托勒密王朝的第一位法老——托勒密一世的面前。 　　这位亚历山大大帝麾下最优秀的将领之一、曾经的埃及总督，不久之前刚刚在亚历山大大帝去世后的“继业者战争”中得到了埃及的所有权。 　　并且在十年前，也就是公元前305年，他正式成为了埃及半人半神的唯一统治者——法老。他由此创建了古埃及最后一个王朝——“托勒密王朝”。 　　这位目前地中海最富有的统治者，缓缓睁开了他傲慢的眼睛。 　　然而那双眼睛立刻就被眼前的这种如云彩般雪白、如宝石般耀眼又如蜘蛛网一般轻薄的织物迷住了，眼神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他问献上此物的印度商人道：“这是什么？” 　　那个印度商人磕磕巴巴发出了一个声音：“波（帛）。”帛，也就是白色的丝绸。 　　托勒密又问道：“此物你准备卖一个什么样的价格？” 　　印度商人得意的施礼道：“等重的黄金，有时可能还会更贵！” 　　托勒密倒吸了一口冷气道：“哦……倒也是物有所值，那你知道这个东西是怎么生产的么？” 　　印度商人摇头道：“我并不知道，只知道这是从遥远的东方一个叫做“qi”的国家购买来的。哦对了，这里还有一本来自那里的书籍，在此献给法老……” 　　托勒密一世此时正在兴建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图书馆——亚历山大图书馆（很快就不是了）。 　　他从侍从手中接过那卷书籍，却是一卷竹简，上面写着一些他不认识的文字。其实，那正是孔子编撰的史书——春秋。 　　托勒密一世点头道：“没想到遥远的东方竟然还有如此伟大的国度，当年我和亚历山大大帝率领军团走出希腊的时候，还以为波斯就是世界的尽头……这个世界到底是有多广大啊！” 　　此时的中东和欧洲正处于历史学家口中的“希腊化时代”，亚历山大大帝去世后，他的将领们瓜分了他的土地。 　　而后他们从爱琴海一直到葱岭，建立了包括马其顿、埃及、塞琉古、巴克特里亚等一系列希腊化的国家。它们被史学家统称为“继业者王国”。 　　这一段希腊化时代持续了三百年，他们的痕迹甚至留存在了我国西域的佛教雕塑中，被称为犍陀罗文化。 　　而300年后的地中海霸主罗马，此时还处于城邦时代，是希腊、埃及、两河文明眼中的“乡下”和“蛮夷”。 　　也正是这一年，通过海洋上商路的交流，欧亚大路最东端和最西端的文明第一次意识到了彼此的存在，也第一次在自己的史书中写下了彼此的名字——齐国和埃及。 第159章 问鼎天下 　　视线重新回到东方，公元前294年秦国大将白起率军从楚地班师回国。 　　他花费了一年时间打发掉了荆州的楚国残余抵抗。大别山、彭蠡湖（今天翻阳湖）、赣江以西的土地尽归秦国所有。 　　楚顷襄王芈横逃到陈地才刚刚站稳了脚跟，就又因为齐国灭韩魏两国、陈离魏国太近，而将国都再次迁到寿春（今天安徽省淮南市）。 　　此时战国人口大约三千多万，面积三百多万平方公里。土地上齐国、秦国、楚国各占三分之一，倒是与三国局势的类似。 　　齐国国土包括了今天的山东、河南、河北、辽宁、京津全境以及陕西、蒙古一部，与曹操势力范围相当。 　　秦国国土包括陕西、四川、重庆、湖南、湖北以及甘肃、陕西一部，与诸葛亮隆中对时理想中的蜀汉国土相当。 　　楚国则占据今天的安徽、江苏、浙江、江西四省，算是加强版的东吴。 　　三国鼎立，仅就国土来看，似乎平分秋色。实际上碍于当时南方、西北、巴蜀的发展水平，齐国坐拥一千五百万人口，秦国只有一千万冒头，而楚国则只有几百万。国力谁更加强大显而易见。 　　但是秦国也并不是毫无优势，其地理比齐国更占优势。而且秦晋之地士卒向来悍勇，所以其军队平均质量也比齐国更高一些。 　　总体算下来，秦国和齐国算是旗鼓相当，楚国则只能靠边站。 　　这一年，齐王田地在乐毅数万大军的保护下巡视韩、魏两国故地。 　　一来是看看归化工作的进展情况，二来是显示齐国征服者的威严。 　　这一日田地的大营在宛城驻扎，用完晚饭后乐毅、苏秦进来请示道：“王上，明日我们巡视哪里？” 　　田地身着一身宽松的白色丝绸睡袍、披头散发慵懒的靠在凭几上看著书，羽楚亦是身着一身白色睡袍在一边为他温酒。 　　田地懒洋洋道：“从这里到周王几有几日路程？” 　　乐毅和苏秦心中一惊，对视一眼而后拱手道：“按目前的速度，五日可达。” 　　田地点头道：“苏秦，你明日先行，去周王几打个招呼，就说齐王要朝见天子，请天子放行。” 　　乐毅和苏秦是何等人物？转瞬间就猜到了田地想要干嘛，于是忙拱手道：“这……会不会太突然了？” 　　田地微微一笑道：“要的就是突然，真等你们准备万全了，秦国也就反应过来了。不过，谨慎一点也是有道理的…… 　　乐毅，你马上传令给赵奢，命其率领你将军府所部的全部兵马去洛阳附近接应，此外把蓬莱营、长林营也调来，都暂时归你调遣。” 　　蓬莱营和长林营是田地风火山林四大特种部队里的“山”和“林”。 　　田地一向稳重，这次一次性调出两只王牌，可见动作不小。 　　乐毅和苏秦见田地心意已决，于是拱手道：“臣等遵命……这就下去安排……” 　　第二天，苏秦带着少数护卫骑快马先行出发，次日清晨到达周王几。 　　他代表田地向周天子递交了国书，周天子得到消息后是又惊又惧。 　　他倒也还算聪明，一边答应着田地，一边急忙派人将消息传递给秦王。 　　秦王赢稷得到消息后大惊，忙带着魏冉、白起入渭水乘船顺游而下，并急调宜阳驻军驰援。 　　第六天清晨，率领群臣、侍卫翩翩而来的齐王田地，在周天子的宫中见到了风尘仆仆赶来的秦王赢稷。 　　田地微笑着拱手道：“好巧啊，秦王也来朝见天子？” 　　只见赢稷恶狠狠得看着田地，听罢之后冷哼道：“哼！怎么？齐王不允？” 　　田地完全无视赢稷的凌厉气势，依旧面色温和道：“岂敢，秦王的言行至少眼下还轮不到寡人来约束。” 　　田地言下之意很明显——现在我管不着你，以后可不一定…… 　　赢稷吃了一个暗亏，咬牙道：“你……” 　　五十岁的周天子姬延见气氛不妙，忙打圆场道：“不知两位大王此来所为何事？” 　　田地恭谨有礼得向周天子施礼道：“寡人此来是特地请周天子入齐国居住的。如此一来，天子免遭诸侯欺凌的同时也能安享晚年……” 　　赢稷这才明白田地此行的巨大野心，于是也连忙拱手道：“寡人也有此意！当年我王兄请周天子入秦未能成行，这一次寡人定不会再次空手而归！” 　　周天子面有难色道：“这个……秦、齐两国都是天下强国、不分上下……寡人实在难以决断呐……这样吧——寡人依旧是那个题目：谁如果能够移动得了这院中的大禹九鼎，寡人就听凭谁调遣！” 　　赢稷冷笑道：“呵呵……这点小事有什么难的？我秦国有沃野千里、千万黎民，更有大秦锐士纵横天下难逢敌手、白起将军百战百胜所向披靡，正是秦剑所指无往不利！移动区区九鼎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九鼎即是天下！天下有多重，九鼎就有多重。赢稷的意思是以秦国的国力，倾吞天下不成问题。 　　周天子笑着对田地问道：“齐王，那您的答案呢？” 　　田地微微一笑道：“其实寡人对这九鼎并没有什么兴趣……” 　　田地此言一出立时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苏秦也想不明白田地此言的深意，赶紧拉了拉田地的袖子。田地却并不去理会他。 　　周天子拱手道：“天下人都知道，九鼎是天下的象征，难道齐王并没有图谋天下的志向？就这些年来的您的行动，这可解释不通啊……” 　　而田地似乎已经成竹在胸，因为他接下来的话会成为千百年后中小学的必背课文…… 第160章 华夏 　　田地拱手回礼道：“寡人尝闻，当年大禹治水德服天下，天下因此进贡铜器效忠，于是九鼎方成。所以在寡人看来，德至则九鼎至，德失则九鼎失。 　　得天下者自然得九鼎，得不到天下的人即使抢夺走九鼎也会很快失去。 　　而夺得天下，不仅仅需要夺得天下的土地，还要夺得天下的人心。 　　故而武力与仁德二者皆不可失，以武力肃清、震慑宵小，以仁德教化天下人心。 　　空有仁德只会被暴戾者欺辱，而如果空有武力……即便得到了天下，也会很快失去。 　　九鼎是因为汇聚着天下的人心才能成为天下的象征，失去了天下人心九鼎也就只是几块废铜烂铁而已。 　　所以寡人对其本身并不感兴趣，只要天下人心在寡人身边，即使这九鼎此时此刻就变成碎片或者被他人夺走，天下人也自然会为寡人铸造新的九鼎——新的天下象征。以蛮力去挪动它们，是寡人不削于去做的事情！” 　　史官记载如下： 　　寡人尝闻，禹以治水之功，德服天下，故天下贡金以成九鼎。 　　是故，德至则九鼎至，德失则九鼎失。非王之择九鼎，乃九鼎之择王矣！ 　　然，独得天下之土，而不得天下之心者，非王也。故武与德二者皆不可失，以武肃奸佞，以德服万民。失武则佞猖，失德则民不附。 　　九鼎者，聚民心方为九鼎，失民心则为烹具。寡人所欲得者，非烹具也！民心附，则九鼎自附。横夺之，寡人之所不屑！ 　　田地此言震惊四舍，自楚庄王问鼎中原以来，天下霸王无不对九鼎趋之若鹜。 　　而田地则弃之如敝履、视之如无物，这是何等的胸襟！这才是天下的王！ 　　其气度甚至超过了三国孙策弃玉玺。强如苏秦、乐毅、白起、魏冉，也一时间被震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秦王赢稷的秦剑论不可谓不慷慨激昂、豪情万丈，然而与田地的话语相比，难免相形见绌。 　　以至于后来田地的这段话被命名为《论九鼎》记载于《战国策》等史书中，成为后世帝王心中治国的至理名言。 　　其实田地能有这样广阔而开放的思想，来源于其穿越到未来后海量的阅读。 　　来到如此一个陌生而先进的时代后，他如痴如醉的阅读各种历史、百科书籍。 　　闲暇之时则从中思考、总结着事物的真相。他甚至因此被同学们戏称为移动的百科全书。 　　所以，他才能设计出最适合这个时代的社会制度； 　　所以，他才能指点墨家工匠建造出一个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创造。 　　他的力量来自于思考和海量的信息，他的力量来自于千百年来人类不断的试错和思考。 　　而他能做到的，仅仅是让人们绕过这些错误，直接获得正确的答案。 　　不，更准确的说，他留给世界的是一条通往正确答案的道路。 　　最起码，不要让世界最终接近他穿越到的那个未来世界所选择的，那个无法挽回的错误答案！ 　　周天子老泪纵横、扬天大笑，而后向田地拱手道：“自平王迁都以来，我周王室已经渐渐没有资格能够持有这九鼎，可惜的是这几百年来竟然也没有任何一个王者有资格成为他们的新主人！楚庄王试过、秦武王试过，可惜他们都不够格！ 　　眼看就快五百年了！我周王室只是这九鼎的一介保管者，而如今它们终于有了自己的新主人！齐王……您让我们、让这天下等的好苦啊！” 　　田地拱手笑道：“天子过誉了，我齐国和寡人眼下还没有资格接过这九鼎和天下。至少……秦王恐怕不会同意！” 　　周天子摆手道：“不！不！不！齐王正当壮年，又已经有了坐拥天下的气象，夺得天下也不过只是迟早的事情！ 　　若寡人没有猜错，齐王本来是想等天下平定之后，再恭请本王禅让天子之位吧？ 　　寡人看不必这么麻烦了！既然您来到了这洛阳，寡人就在此时此刻效仿上古贤君尧、舜的古风，将这天子之位禅让给您！” 　　田地再次拱手道：“万万不可……寡人还没有相匹配的德行……” 　　周天子走下台阶握着田地的手道：“齐王，万莫推辞。您有了天子之名，不是更有助于您一统天下么？到时或许也可以让这天下的百姓少受一些战乱之苦。寡人和这周王室一脉也算是最后为这天下做一点事情……” 　　其实周天子所言，正是田地想做的，不过他本想将这一切推迟到一统天下之后。 　　眼下的发展可以说是大大超出了他的意料。原本他故意留给秦王赶来的时间，为的只是让周天子心服口服的跟自己走，免得落下一个武力灭周的骂名。 　　而要说田地为何会费尽心机在名存实亡的周天子身上？ 　　其实为的就是那个“名”字。秦国二世而亡除了迷信武力、法律严苛、滥用民力等等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没有给天下人归属感。 　　正如前文说过的，春秋战国乱世将近五百年，各国虽然有周王室这个微弱的纽带联系着，但是实际上已经形成了一定的自我国家意识形态。 　　再加上各国之间彼此常常交战、死者甚众，互相之间也有着难以磨灭的隔阂。 　　所以秦国一场农民起义之后，各地不是像汉末一样镇压黄巾军，而是在列国王室后人的一呼百应下纷纷复国。 　　田地为了避免重蹈覆辙，要的——就是拥有这个天下的“合法地位”。 　　什么叫合法地位？商纣、夏桀因暴戾而民心尽失所以被取而代之，即使是历史记载有误，商汤和周武王也以分封的形式平息了天下的怨愤。 　　但是田地要创造的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把整个华夏大地上不同文化的人们凝聚起来的大一统王朝。 　　他要让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彼此融合，穿一样的服饰、说一样的语言、写一样的文字、过一样的节日、崇拜一样的神明。 　　这，正是华夏延绵五千年的生命力所在； 　　这，也是罗马帝国所没有做到的事情。正是华夏文明的包容性，才造就了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延绵至今的古老文明。 　　排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罗马就是这么干的，所以他们把国民分为了公民、非公民。 　　所以他们没有统一语言、文字、信仰、文化，所以至今欧洲依旧是捏不到一起去的一盘散沙。 　　而华夏宣扬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自王以下一律平等，甚至胡人、倭人、色目人都可以在朝廷中位居高位、要职，这才是我华夏的胸襟！ 　　要做到这一点，田地必须从已经衰微到做不出什么得罪天下人事情的周王室手中，以和平禅让的方式取得天下法律上的所有权。 　　只有这样，他才能将天下的人心凝聚到一起，而不用再经历一个尸横遍野的“楚汉争霸”！ 　　兹事体大又事发突然，田地也一时拿不准主意了，于是回头问乐毅、苏秦道：“你们看呢？” 第161章 谁才是天子？ 　　苏秦拱手道：“当年齐桓公“尊王攘夷”天下莫敢不从，如果能先行得到天子禅让对于我齐国一统天下裨益甚多。收服天下百姓时也有了一个有力的法理抓手。” 　　乐毅也拱手道：“理直则气壮。有天子之名加持，我齐军再出兵时必会是士气高涨！到时以秦国不愿臣服为由伐秦更是顺水成舟！” 　　田地依旧有一些犹豫道：“可是这时机……” 　　苏秦道：“臣看这时机再好不过了！周王几地处齐、秦之间，如今秦王携带大军到此，倒也为我齐国摆脱了挟持周天子禅让的罪名。如此一来，周天子主动禅让给您就更加合理、合法、合情了！” 　　不得不说三个人的脑子总是比一个人的好使，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更何况田地眼前戳着的这两位可是诸葛亮活生生的偶像啊！ 　　田地终于下定决心回头道：“哎呀……天子……这事情寡人实在是为难啊……” 　　苏秦和乐毅差点腿一软摔在地上。 　　却见周天子却十分干脆的跪在地上道：“我姬延为天下万民恳请齐王继位天子！”说着弯身就要磕头。 　　苏秦和乐毅这才反应过来了，田地这是在成全禅让“三让”的礼节。 　　三让起源于周文王姬昌的哥哥周泰伯三让王位的故事，后人以此事称为大德。 　　两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一心禅让的周天子可是门儿清。 　　田地这才忙扶起周天子笑道：“唉！天子既然如此信任，那寡人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勉强接过这天下共主的位置了！” 　　秦王嬴稷在一边脸都气青了。他也反应过来了，好么——你齐王这是把我诓来当你的绿叶群演来了！行吧……既然如此就别怪我发飙了。 　　秦王赢稷拍案而起大喝道：“不可！我秦国绝不答应齐王得这天子之位！” 　　田地冷笑道：“哦？不知道秦王凭什么反对？” 　　秦王赢稷顿时脸上一僵。好在这时一个传令兵跑了进来在白起身边窃窃私语了几句，白起听罢赶紧低声告诉秦王赢稷。 　　赢稷大笑道：“就凭我西郊的十五万大军！” 　　田地也是一惊——没想到秦国这么快就调来了这么多人马。 　　原来魏冉多了个心眼，除了宜阳的八万守军，他还悄悄从长平前线紧急抽调了七万人马。 　　长平的空缺则由河东地驻军紧急补充。靠着这种多米诺骨牌式的操作，他把调兵的距离压缩了一半。 　　不过田地也不是吃素的，只见乐毅高声对田地拱手道：“启禀我王，我征西将军府九万步兵、六万铁骑也已经到达洛阳东郊！随时听候王上调遣。” 　　田地笑道：“哟……还真巧……到达时间和军力都一模一样啊！乐毅，你率军去城西警戒。任何胆敢搅扰天子禅让大典的人——杀无赦！” 　　乐毅拱手高声道：“得令！” 　　赢稷不甘示弱道：“白起……” 　　话没说完，就听见一个女人的断喝：“够了！”循着声音看去——正是芈月！ 　　芈月走到赢稷面前，赢稷和群臣忙施礼道：“母后！（太后！）” 　　芈月冷着脸点了一下头，算是回礼。而后走到田地面前，她仔细的打量一番这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男人，而后翩翩施礼道：“齐王万福……” 　　田地也肃然拱手回礼道：“芈太后万安……” 　　田地的冷淡态度很是让芈月伤心了一下，不过她到底不是寻常妇人，那伤心只在眼神里一闪就过去了。 　　只见她杏口微张缓缓道：“刚才的对话哀家都听到了，齐王果然有气吞山河的气魄，我秦国这一合算是输了……” 　　秦王赢稷却不服气道：“母后，这可不行！让他继位天子，我秦国该居于何地！而且……” 　　却见芈月皱眉厉喝道：“够了！你还嫌今天丢的人不够多么？” 　　然而秦王赢稷看着芈月对田地的暧昧态度，以及两人站在一起的情形，却怒从心中起、恶从胆边生。 　　他上前夹在芈月和田地之间拱手道：“母后！你别忘了！如今寡人才是秦国的王！如果您觉得寡人不称职，大可以另立一个！” 　　芈月主动退让，确实是经过刚才旁观时深思熟虑后为秦国考量的决定。 　　她怕的是秦国失了天子之位后，再被烙上迷信武力的“虎狼之国”的标签，那时秦国就真的完全失去了道德支撑。 　　而此时，她看着已经被愤怒和冲动占据内心与头脑的赢稷，当真是恨铁不成钢。 　　很显然，赢稷因为她和田地之间的“奸情”而丧失了冷静思考的能力。 　　芈月“啪”得一巴掌重重打在赢稷的脸上，气的嘴唇铁青道：“好！好！你是秦王！那这里就由你去闹吧！”说罢挥袖而去。 　　而赢稷依旧忍着红肿起来的腮帮子的疼痛，低头拱手、面色铁青得站在那里，直到芈月离去。 　　芈月的身影消失后，赢稷直起身子高声道：“白起！寡人命你务必在禅让典礼前，在洛阳城下击溃齐军！寡人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没有什么东西能抵挡住我秦军锐士的锋芒！天子和九鼎，寡人都要定了！” 　　田地却冷笑道：“秦王想强夺，大可以一试，寡人会让你知道，寡人手中不只有威服天下的仁德，更有锐不可当的长剑！” 　　赢稷扬天大笑道：“哈哈！好！那我们就走着瞧吧！”说罢挥袖而去…… 第162章 杀神白起VS军神乐毅 　　赢稷走远后，田地回头对乐毅道：“乐毅将军，你大可以放开手脚。寡人身边有龙骧卫，黄河岸边有蓬莱营，寡人的安危你不必担心。 　　但是唯有一点——此战乃是我齐国和秦国时隔几十年的第一次交锋，不管胜败，必须打出我齐军的威风！ 　　绝不能让我齐军和天下人认为我 齐军带甲不是他秦军锐士的对手！这事关今后的战事我军的士气，切记！切记！” 　　乐毅拱手斩钉截铁道：“王上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 　　次日就是良辰吉日，这本是田地算好让天子搬家的日子，如今竟然成为了自己继位天子的日子。 　　当夜整座洛阳城都在紧急调动起来，布置次日的天子禅让大典。 　　由于时间紧张，无法布置周全。所以这一日天子只是向天下公告自己让位给田地的诏书，田地在吉时接过诏书、天子退位就算结束了。田地的即位大典会回到济南后重新举行。 　　次日，天子退位大典在洛阳周氏宗庙举行，周天子姬延首先举行拜祭祖庙等仪式。 　　周礼之繁复令人发指，尤其眼下是禅让这种大事。周天子又是供奉，又是跪拜，又是请罪得，十分耽误时间。不过按照规程，宣读诏书的时间定在正午。 　　田地与苏秦在龙骧卫的保护下又激动又焦急。毕竟一旦城西战事失利，局面就会变得极为混乱和狼狈。 　　所以一切都取决于乐毅能否顶住白起率领的秦军虎狼之师。说实话，田地心里也是没有多少底。 　　天蒙蒙亮，秦军和齐军就已经在洛阳城西的城墙之下、黄河岸边相对列阵。 　　白起带着副手王龁，率领秦军在西侧； 　　乐毅带着副手赵奢，率领齐军在东侧列阵。 　　双方摆开阵势后，白起眼见天色渐渐明亮，于是纵马向前，而后在阵前勒住战马高呼道：“大秦锐士！” 　　秦军以长戟猛砸地面山呼道：“在！” 　　白起纵马在阵前奔驰着激励着士气，他带头高喊道—— 　　“大秦锐士！” 　　“所向披靡！” 　　“秦剑所指！” 　　“锐不可当！” 　　秦军在呼喊中士气逐渐高涨，十几万人整齐的山呼声震得黄河都卷起了波涛，白起则继续道：“齐王今日就要窃居天子之位，你们同意么？” 　　“绝不同意！” 　　白起点头道：“没错！那个位置只有我大秦的君主才配得上！齐王想要得逞，先问问大秦锐士手中的长剑！秦军威武！大秦万年！” 　　在白起的激励下，秦军的士气被瞬间点燃，他们跟随者白起高呼道：“秦军威武！大秦万年！秦军威武！大秦万年！” 　　乐毅这边看着秦军的呼喊，却也没闲着，他也到阵前高喊道：“听到了吧！齐国的将士们！你们的面前是一群强盗！天子以我王英明仁德而要将这天下交于我王，那秦国见无法合法的得到，就想以武力抢夺！我齐国的男人们会这么任人欺辱么？” 　　齐军高呼道：“绝不！” 　　乐毅点头道：“没错，天下皆知秦军乃是虎狼之师，而我齐军却被诸侯讥笑为懦夫组成的军队！（诸侯称之为怯。）你们甘心么？” 　　齐军将士的自尊心收到了强烈的刺激，山呼道：“绝不！” 　　乐毅抽出佩剑道：“很好！今天我们就有一个绝佳的机会，只要击溃我们面前的这些秦军，我们就能告诉天下所有人——谁才是这个天下最强悍的军队！为了我王的荣耀！为了我齐国的荣耀！为了我齐军的荣耀！击溃他们！” 　　齐军群情激愤咆哮着山呼道：“齐军威武！大齐万年！齐军威武！大齐万年！” 　　乐毅对指挥台道：“北锋破军阵！”传令兵立刻四散开来向各部传达命令，战鼓隆隆之中旗语也随之发出，齐军开始变阵。 　　夏日灼热而清澈的朝阳之下，齐军旌旗招展、战马嘶鸣，各军、师、千人队、营有条不紊的行动起来。 　　只见齐军步兵与黄河呈四十五度角列出斜线阵型，骑兵则居于黄河和步兵阵线之间的夹角中。 　　王龁见齐军这般列阵，问白起道：“大将军，您看齐军这阵型有何奥妙？” 　　白起道：“他们这般列阵，我军掩杀过去时右侧后自然暴露出来，齐军恐怕准备在此时以骑兵袭击我侧后以击破我军。” 　　王龁道：“将军可有破解之法？” 　　白起摇头道：“齐军背靠黄河、洛阳城墙列阵本就占着优势，而且我军又是攻击一方。如果对面是其他将领我倒是有一些手段，可是乐毅恐怕不会轻易上当。我军唯有正面击破齐军这一策可用。” 　　王龁第一次见白起如此头疼，要知道即使是在曲沃一战中，以劣势兵力面对韩魏联军时他也依旧自信满满。于是道：“将军没有信心么？” 　　白起摇头道：“唉……兵者凶也，若非逼不得已我实在不想和乐毅这样的强敌一对一正面对垒。若以将才而论我估计也就只有五成胜算罢了，今日我秦军恐怕难免一场血战！” 　　王龁笑着拱手道：“大将军不必担心，即使您将才和那乐毅旗鼓相当，不还有我大秦锐士么？正面一对一的厮杀，我大秦锐士自商君变法之后还没有败过！请大将军下令吧！” 　　白起大笑着点点头道：“好！有王将军这句话我就有底了！我秦军此次调拨来的是宜阳和长平守军，所以以步军居多，骑兵只有两万。 　　我亲自引军十万硬冲齐军阵线，王龁将军你率领三万步军在我军侧后掩护，抵挡齐军骑兵可能的进攻！两万骑兵由公子悝率领，听我号令相机而动！” 　　王龁、公子悝拱手道：“遵命！”公子悝就是秦王赢稷的弟弟、芈月的儿子此时的秦国四贵之一。 　　秦军的战鼓开始隆隆作响，秦军阵线缓缓向齐军压去。 第163章 长林军 　　秦军走到距离齐军约三百米处，白起高呼道：“开战！” 　　秦军瞬间犹如出笼的虎豹一般呼啸而出，一边高呼战吼、一边潮水般向齐军冲去。 　　齐军这边以跳荡和弩手混编组成一线，大戟士居后、弓箭手再后。 　　齐军跳荡的整齐盾墙让白起放弃了秦军常用的弩手打前阵后步兵再猪突的做法。 　　反之一线部队都是手持大盾、身披重甲的跳荡。可惜秦军铁产量上不去，所以秦军跳荡以短矛为武器，数量也很有限。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在秦军大戟士接近齐军阵线之前，以盾牌尽量减少秦军因齐军弓弩而造成的伤亡。 　　秦军战力的中坚——大戟士随着跳荡冲锋，而弩手则在大戟士身后以小角度超越射击掩护他们。 　　秦军这种猪突战法看似无脑，实际上目标只有一个——以最快速度将齐军卷入到秦军擅长的近身肉搏战中。 　　齐军弩手释放一轮弩箭之后效果不大，退入后阵。乐毅命跳荡原地不动，转而以大戟士补充跳荡的空隙。 　　随着双方弓箭开始对射，两军陷入了朴实无华又惨烈无比的近身搏杀战。 　　秦军锐士果然是虎狼之师、悍不畏死，他们顶着箭雨和标枪死命得突击齐军阵线。 　　隆隆的战鼓声，悠扬的牛角号声，传令兵和将领们的嘶吼声，不断激励着两军的士气。 　　一边是凶悍贪婪犹如野兽一般的秦军，一边是训练严格犹如机械一般的齐军。 　　在厮杀声、惨叫声、怒哄声中，两军阵线前沿一片片士兵倒下，后面的士兵迅速补充上来后又再次迅速倒下。 　　弓箭手们因连续发射箭矢，臂膀都酸痛无比。同时他们也要硬着头皮强挨着头顶对面一轮轮抛射过来的箭雨。 　　很快，两军的士兵们就不得不踩着尸体作战，鲜血逐渐汇成了无数小溪流入黄河，将半个黄河都染成了赤色。 　　随着时间的推移，胜利天平逐渐开始向秦军倾斜。这些年齐军多以计策取胜，所以未免太过顺遂了一点，而秦军可比齐军打得硬仗多多了。 　　战局陷入僵持之后，齐军的军心首先开始浮动，步兵阵线阵脚明显的松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统帅着四万苍狼骑、一万飞鹰骑绕到秦军背后的赵奢，却因为王龁的阻挠久久没有找到机会扭转战局。 　　看到战局如此，乐毅皱眉下令道：“令中军打开一条十个千人队宽的口子，让长林军出击！” 　　齐军优秀的组织结构，使得乐毅的命令不折不扣的执行了下去，中军的将领让十个千人队如向内打开的双扇大门一样，向左右退却、放开了一条口子。 　　当面的秦军以为齐军败退，兴奋的跟了上来。整个秦军也都像好不容易找到了出口的兽群，全都向这个“突破口”涌来。 　　头前的秦军很快发现的异样，但是此时在后队的拥挤下他们已经回不了头了。只能这样被推搡着硬生生被捅成了马蜂窝。 　　此时齐军让出的这个口子，从上空鸟瞰犹如一个脸盆，两侧是退下来的十个千人队，底部则是一万长林军！ 　　长林军的军训是——其徐如林。而他们是田地仿照马其顿长枪方阵组建的军队。 　　这一万人身上装备着锻打的铁质头盔、护臂、护腿、胸甲以及编制的鱼鳞战裙，左手小臂绑着长方形的盾牌，双手则持握着长达四米的长矛。 　　因为其竖起长矛行进时的场景就像是移动的森林，故而被命名为长林军。 　　同时代步兵的大戟三米就算顶天了，而长矛通过降低头部重量，成功将长度延伸到四米。 　　不过长矛的安全感没有大戟强，所以就要求士兵以更密集的队形、更默契的配合作战，这也相应提高了训练的难度。 　　这种阵型由亚历山大大帝的父亲腓力二世发明，由亚历山大发扬光大。 　　可以说在平坦空旷的地形上，这种阵型正面是无敌的存在。 　　甚至近代火枪时代，在可拆卸刺刀发明之前，所有军队都维持着一半到三分之一的这种长枪部队。 　　唯一不同的是在火枪面前盾牌和铠甲失去了作用，所以他们索性抛弃了它们。但是使用的阵型和战术却如出一辙。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面对这种近战够不着、远程射不穿的家伙，秦军再悍勇也束手无策。 　　“盆中”的一万多秦军进退不得，就这么像被收割机一扫而过的麦子一样陈尸当场。 　　秦军虽然悍勇，但是基础体系与齐军的差距使得白起无法作精密的再操作。双方组织力的差距使得胜利的天平再次倾斜。 　　公子悝立时慌乱起来，他急忙对白起道：“将军……” 　　白起却一脸沉着道：“公子莫慌，还没到败退的时候。” 　　渐渐地随着长林军的推进，齐军阵线中军逐渐像是外开的双扇大门一般，将秦军一分为二。这种情况下，秦军已经陷入了极其被动的局面。 　　然而就在大门开启的一瞬间，白起也看到了转瞬即逝的战机。 　　白起对公子悝道：“公子，看到齐军中军的那道缝隙了么？你率领全部的两万骑兵冲进去！直接给我把齐军的中军帅旗给我端了！最好能把乐毅的脑袋提回来！” 　　公子悝大喜道：“得令！” 　　两万秦军铁骑犹如尖刀一般直插齐军正中的破绽，乐毅也很快发现了漏洞，然而他的手边已经没有预备队——除了身边护卫的四千五百虎贲骑。 　　虎贲骑装备、训练和龙骧卫相同，是配发给各大将军府将军的卫队以及决胜重锤。此时此刻正是他们展露爪牙的时候。 　　乐毅拔出宝剑道：“胜败在此一举，虎贲骑！随本将军击溃他们！”说罢亲率虎贲骑奋勇向前。 　　双方铁骑在狭窄的缺口处迎面相撞、互不相让，赵奢见此也忙一边以两万苍狼骑回援，一边以剩下一万飞鹰骑牵制住王龁的部队、以两万苍狼骑袭击秦军侧翼。秦军和齐军双方再次陷入混战之中…… 　　城外厮杀正酣直达正午，而城中周天子则登上祭坛宣读退位、让位诏书曰： 　　先武王伐纣立国，至今七百又八十二年矣。天下屡遭荡覆，幸赖祖宗之灵，危而复存。 　　然仰瞻天文，俯察民心，姬氏之数既终，行运在乎田氏。是以其既树神武之绩，今又光曜明德以应其期，是历数昭明，信可知矣。 　　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故唐尧不私于厥子，而名播于无穷。 　　寡人羡而慕焉，今其追踵尧典，应天顺民禅天子之位于齐王田地。四海之内皆应从之以顺天命矣！ 第164章 清君侧？ 　　城外秦齐两军厮杀正酣，白起斩首未成后又多次变换手段，乐毅则见招拆招双方你来我往不分胜负。 　　午时过后，一名周王室使者来到白起的中军大帐，手捧两卷诏书道：“拜见白起将军！” 　　白起在马上心中已经猜出了个七七八八，他对周使道：“是天子的让位诏书么？” 　　周使俯首将诏书举过头顶道：“正是！天子宣读完诏书后，已经在齐王的陪同下登上黄河上的战船。此刻应该已经扬帆起航前往齐国了。这两卷诏书一封是天子命我呈给秦王的，一封是齐王给秦王送来的请帖。” 　　请帖，自然是请秦王来参加田地继位天子的大典。 　　白起倒还算冷静，下马接过两卷诏书道：“有劳周使了，请转告天子，我秦国定效仿秦襄公故事救天子脱离苦海。” 　　白起所说的秦襄公故事是指：公元前771年春，周幽王因宠爱褒姒而废除太子姬宜臼，把褒姒所生的儿子姬伯服（即周携王）立为继承人，周幽王多次举烽火把诸侯骗来京师，以求褒姒一笑，史称“烽火戏诸侯”，诸侯们因此背叛了他。 　　西戎的犬戎和申侯一起攻打周朝，在骊山下杀死了幽王，西周灭亡。 　　犬戎大军盘踞于镐京，王子宜臼召集诸侯勤王，秦襄公与卫武公、晋文侯、郑武公共率兵营救西周，作战有力，立了战功，立幽王故太子宜臼为天子，是为周平王，以保卫社稷。 　　公元前769年，周平王为躲避犬戎的骚扰，把都城向东迁到洛邑。 　　秦襄公带兵护送周平王至新都。周平王于是封襄公为诸侯，赐给他岐山以西的土地，秦始建国。 　　周平王与秦襄公立下誓约还说：“戎人不讲道义，侵夺我岐山、丰水的土地，秦国如果能赶走戎人，这些土地就归秦国。” 　　至此襄公在这时才使秦国成为诸侯国（伯爵国），跟其他诸侯国互通使节，互致聘问献纳之礼。 　　白起的回答可谓机智之极。既然秦国无法得到天子之位，那就把齐国包装成胁迫周天子的反叛者。 　　而秦国作为曾经拯救了周王朝的功臣，自然要营救天子。一句话，就把秦国在法理上的反叛之举，变成了“清君侧”的义举。 　　周使只是信使也没权力说什么，只得微微一笑后拜别。 　　周使离开后，白起下令鸣金收兵。乐毅任务是保障田地和周王室的安全，自然也不便紧追不舍。 　　双方算是打了个平手，各自收兵。白起回营复命，乐毅则率军一边加强洛阳守备一边帮着周王室搬家。 　　白起这边将两封诏书交给秦王赢稷，赢稷看罢愤怒不已，用手猛锤桌案。 　　白起拱手道：“王上，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赢稷压了压怒火道：“白起将军，你回答周使的话十分机智，寡人看就按照这个基调传诏秦国和天下。 　　声明我秦国绝不承认齐国窃居天子之位，必会救天子出水火之中。话说回来，多亏了你的这个回答，才让寡人的劣势稍稍扭转啊！” 　　白起再拜道：“王上过誉了，其实这个说辞是太后教给臣的。她说万一战事不利、无法阻止齐王登位，就以此通告周王室使者和我全军，避免我秦国道义上的不利。” 　　赢稷听罢叹息道：“还是母后思虑周全呐！” 　　魏冉笑道：“王上不必过于自责，您只是一时被情绪所左右了而已。” 　　赢稷苦笑着摇头道：“被情绪左右于王者来说本就是不成熟的体现，寡人还有许多东西需要向太后学习啊！我们回咸阳吧！” 　　众臣拱手道：“唯！” 　　数月之后，齐国举行了盛大的天子继位仪式，田地于田氏宗庙祭天祖宗、天地、神明，正式成为天下的合法所有者——天子。 　　除了田氏宗族、文武百官，还有来自天下各国、五湖四海到稷下学宫、济南太学来求学的天下士子。 　　以及被灭的赵国、魏国、韩国以及鲁国等泗上诸侯的国君、宗族长老等也都参加了庆典，乃至于楚王也派遣心腹大臣“战国四公子”之一的春申君黄歇前来祝贺、称臣。 　　注：1.战国时代灭国后往往会将俘获的君王保留封号软禁，等到其自然死亡后，再剥夺封号、国除。 　　2.田氏之前是陈国王族，而陈国的先祖正是大舜帝。 　　田地继位后封周天子为周公，封于鲁国曲阜一百二十里之地以赡养其宗族。 　　不过其宗族成员依旧居住在济南城中为他们兴建的大宅院之中。一为向天下展示恩德，二来也是监视。 　　即位大典结束后，田地又宣布大赦天下、庆祝三日。 　　而秦国这边则公然发表声明，宣布绝不承认田地的天子地位，并污蔑田地以武力迫使天子屈服。 　　然而正所谓人在做天在看，秦国此举只是给自己找了一块遮羞布而已。 　　正像是汉景帝时代的七国之乱中叛乱诸国提出的“清君侧”一样。 　　尤其是掌握着这个时代舆论话语权的士子们，他们大多或在场或经朋友告知了太子禅让大典的情况。天下的人心已经向齐国这边倾斜。 　　即位大典尘埃落定后，田地召集群臣开始商议最难也是最后的一步——灭秦！ 　　田地首先对乐毅道：“乐毅将军，你先讲讲洛阳一战的感觉吧。” 　　乐毅拱手道：“唯！王上、各位同僚，洛阳一战我军以精锐的常备步军十万、骑兵五万余人迎战秦军的十五万人。 　　双方力量对比大致相当，但是我齐军在占据有利地形的态势下，依旧只是勉强打了个平手。 　　这其中更是有王上调拨给我的长林军的功劳。所以我认为，我齐军战力恐怕比起秦军还是稍逊一筹。这需要从其他方面予以补充。” 　　田地点头道：“正如乐毅将军所说，我齐国军力稍弱、地利旗鼓相当、而国力较强，所以以寡人之见，稳妥的方案只有一个——消耗战！列位以为如何？” 　　众位大臣交头接耳片刻后，匡章拱手道：“王上，我齐国虽然富庶，但是秦国毕竟处于大河上游。其转运粮草的效率也远高于我军，打消耗战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田地微微一笑道：“寡人有一计，或许可以一试……” 第165章 消耗战 　　次年，公元前293年春。芒种春耕之后，齐国突然下达总动员令，聚集大军于中山国故地井陉关前和韩国故地野王城。 　　除了各部王军外，府兵的抽丁比例直接达到极限——十丁抽一。 　　也就是十个成年男丁中就有一个需要上战场，剩下的是负责转运粮草等后勤的“役”。 　　孙子曾在孙子兵法中说一个士兵后方就需要七个人为之服务，所以古代极限的征兵比例也就是十丁抽一。 　　当然，特殊情况下可能会达到五抽一或者三抽一的状况，而这种情况下国家基本上也基本到了崩溃的边缘。 　　像秦王赢稷在历史上长平之战决战阶段，征调整个河内郡十五岁的男丁上战场，即使是只针对一个郡，也已经被视为是最极限的手段。 　　而这一次田地在南北两线集结的军队总数量超过百万！ 　　这是战国以前从没有过的事情。秦国得知后大惊，秦王赢稷连忙召集群臣商议。 　　白起拱手道：“王上，为今之计只有尽快调集重兵加强宜阳、函谷关、上党、晋阳四个方向的守卫。 　　这四个方向上守军都在五万上下，齐军来势汹汹，如果不及时增援恐怕前线将士会军心溃散。” 　　丞相向寿则拱手道：“只是增兵数量有待商榷。如今我秦国正值春耕，如果征兵和劳役过多，导致劳力不足。今年的收成可就保不住了。” 　　秦王赢稷点头道：“也对，白将军，你看各个方向最低需要增兵多少？” 　　白起思索片刻后道：“各个方向至少要增兵到十五万才能抵挡齐国的进攻。其中晋阳地势最为不好，又是我河东门户，应增兵至二十五万以为万全。” 　　秦王一皱眉道：“那就是七十万大军……这个数量可也不小啊……” 　　白起拱手道：“王上，这是臣最低限度的要求！” 　　秦王咬咬牙道：“好！那就立刻增兵！并且传令全国，各地的官员、差役乃至于寡人的侍卫，都要下田协助春耕！” 　　魏冉等大臣山呼道：“得令！” 　　秦王诏书一下，秦国的壮丁们只能放下手中的锄头，纷纷拿起武器前往各个集合地集合。 　　然而一个月过去了，齐军依旧没有任何动作。突然有一天，秦王得到消息——齐军的府军解散回家了。这一下可把秦国君臣搞蒙了，这么大阵势又不打了？ 　　不过秦国君臣也不想打，他们心心念念的是赶紧补种上一些作物以挽回今年的收成损失。于是秦军也各自散去。 　　秋后，齐国秋收后匡章下达将令： 　　以秦开为主将，率王军步军两个军、府军两个军、苍狼骑六个师、飞鹰骑一个师，合计23万大军出平城（今大同），奔袭云中郡（今呼和浩特）。 　　以廉颇为主将，率王军步军两个军、府军三个军、苍狼骑五个师、飞鹰骑一个师，合计26万大军，出狼孟向晋阳进发（今太原）。 　　以田单为主将，率王军步军一个军、府军四个军、苍狼骑一个师、飞鹰骑一个师，合计21万大军进驻长平（今山西晋城）。 　　以乐毅为主将，率王军步军三个军、府军两个军、苍狼骑四个师、飞鹰骑一个师，合计26万大军出韩国旧地许（今许昌）抢占楚国旧地方城，向南阳进军。 　　此次齐国动用军队96万，可以说是倾巢而出。这个军力即使在世界历史上也是前无古人的记录。 　　这一次不同于春天那雷声大雨点小的那次演习，这一次齐国是动正格的！ 　　大军出发前，由孟子亲自书写讨伐秦国的檄文，发往天下各个郡县。 　　孟子在文中指责秦国刑法严苛、苦民专政、蔑视天子、武力胁迫天子、无端攻伐列国、水淹郾城等等大罪，可谓慷慨激昂。 　　秦王嬴稷和秦国君臣这才醒悟过来、大呼上当！ 　　原来田地耍了一个小聪明，未来归来的他自然知道我国自东向西虽然地势越来越高，但是也越来越干旱、寒冷。 　　所以春天西部和东部播种的时间之间有一个时间差，东部已经播种完毕的时候，西部才刚刚开始犁地、松土。 　　秋天西部和东部收割之间也有一个时间差，东部已经收割、打谷完毕的时候，西部才刚刚开始收割。 　　春天的那一次集结其实就是在吓唬秦国，逼迫其错过春耕降低其粮食产量。其次也是对各军集结速度的一次演练。 　　齐国众将领果然从中总结出集结时编制混乱、到达时间不一的问题。 　　为了准备秋季的攻势，两个集结地同时把最后到达的一百人斩首，以杀鸡儆猴。 　　同时按照各地距离不同、道路不同分配到达时间，并命令在路上犹如小溪汇入大河、大河汇入江海一般，直接完成各级编制的组建。 　　所以秋季齐国府军的集结快速而有条不紊，到达集结地后直接简单编组、集训后即可出发。 　　果然，秋季的这一场攻势让秦国措手不及，秦王不得不再次召集朝议商量对策。 　　会议开始后魏冉首先对赢稷拱手道：“王上，齐国这一招明显是想降低我秦国今年的粮食产量。可是齐国大军压境我们又不得不做出应对，眼下的形势可是极为不妙啊！ 　　臣建议集中优势兵力歼灭逐个击破，以速战速决。否则战事延绵，以我秦国目前的粮食储量可是极为不利的！” 　　赢稷点头道：“舅舅所言甚是，此次齐国兵分四路进军，正好给了我秦国可乘之机。白起将军，你看呢？” 　　白起并不答话，而是将一张地图铺在了地面上，地图上标注着齐军目前的进军路线。 　　众人看后一时不明白什么意思。还是老将司马错首先看出来了猫腻，拍了一下大腿道：“齐军好深沉的心机啊！” 　　魏冉也很快看出了猫腻，咬牙叹息道：“唉……看来想各个击破是不太可能了……” 第166章 打不过你，我还耗不过你么？ 　　懂一点军事和看过《人间正道是沧桑》电视剧的朋友，应该能了解地图对军事行动的重要性。 　　以近代日本侵华战争前为例，当时日本最重要的情报工作就是绘制我国的地图，甚至其地图比国军手中的军事地图精度都要高处几个量级，连山间小路都标的清清楚楚。 　　而田地自从将稷下学宫改成大学以后，也曾抽空指点了下聚集而来的算学家们，以至于当代几何学的进步可谓是突飞猛进。 　　虽然这些几何学只是初中水准，但是对于连勾股定理和圆周率都没算明白的战国时代，也可谓是如获至宝。 　　至于高中水准的几何学，比如三角函数什么的田地压根没敢教，毕竟要给古人留下研究的空间。过于揠苗助长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而基于几何学的进步，战国时代的地图测绘技术也飞快增长。 　　此前战国地图基本上属于“写意画”，是凭借人的感官经验绘制出来的。经过这一轮技术爆发，地图总算画的也算有模有样了。 　　田地于是开始了大规模地图测绘，尤其针对秦国领土。好在墨家中不乏算学家，他们以墨家情报据点为依托，秘密开始了大规模地图测绘工作。 　　而同时代的人很显然无法理解这一行动的重要性，所以并未引起秦国的警觉。 　　经过数年的努力，秦国各地的地图都测绘完毕，并且递交到军师府手中。 　　军师府又派人秘密核对、走访，将各个可能的进军路线上哪里适合埋伏、哪里适合扎营、哪里道路险峻等等都一一核实、标注。 　　此次攻秦之战开始前，参谋院的的军师们依照地图为各路大军安排周密的行军路线。 　　大军行进不求快，只求稳。各路主将每一日都根据最近两个扎营地点调整行军速度，并且严密侦查沿途可能的伏兵地点。 　　白起正是从斥候那得知齐军每一日的宿营地之后才看出了猫腻。 　　白起对秦昭襄王赢稷和各位将领、大臣道：“各位请看，四路齐国大军除了长平处于对峙之外，其他三路进军都极为谨慎。其每一日的宿营地之间距离都不相同，而他们却能准确的找出一日行程内最适合的宿营地。 　　他们会把遇到的所有城市一个个打下来，哪怕是驻军只有几百人的小城也不放过。 　　再加上其路线也选择的也极为刁钻，再以一万斥候在其周围布下了严密的监视网。 　　我可以肯定，其一旦发觉任何危险，他们立刻就会退到一个易守难攻、适合长时间防守的地方与我军对峙。 　　齐军每一路大军又都超过了二十万，按照齐军这个稳扎稳打的办法，我们想要快速击败其任何一路大军都需要四五十万的军队。 　　而这是我们在保证其他方向防御力量的前提下无法做到的。我想齐军也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想和我们打，而是想以强大的军事压力以泰山压顶之势，逐步压缩我们的领土，迫使我们派出大军与其进入对峙状态，而后进行——粮草战。” 　　没错，这正是田地的打法，他虽然不会现场指挥冷兵器时代的大兵团作战。 　　但是，作为一个未来世界的中层军事指挥官，他还是有着很好的军事素养和战略眼光。 　　利用两次不合时宜的突然袭击，秦国今年的粮食产量至少得下降一半，这个结果别说养兵了，不闹饥荒就已经很不错了。秦国虽然有一些存粮，但是也就只是能勉强支撑而已。 　　再加上秦国占据面积虽然不小，其实用得上的粮食产地也就只有关中平原和南阳盆地。比起齐国的华北、华东平原可是小多了。 　　而齐国本就占据着大片的平原，推广铁犁牛耕等先进生产技术后，粮食产量更是连年攀升。 　　此时国库里的粮食库存几乎可以用“溢出”来形容，即使全国都不产粮，光是存粮就够吃两年的。 　　所以田地套路就是反正我也不着急，你不来打我我就慢慢往前推，你来打我我就缩起来跟你耗。反正谁饿谁知道。我打不过你，我还耗不过你么？ 　　田地的骚操作让秦国君臣一时间陷入焦灼，这是一个阳谋。 　　所谓阳谋，也就是以实力为依托，明目张胆的给你挖坑，而你明知是坑又不得不跳。 　　其实这个套路就是秦国和赵国历史上长平之战的策略，两国最后拼的就是粮草，赵国也是最后拼不起了才冒险启用主攻的赵括为将。 　　最后的结果想必大家都知道了，脱离了壁垒保护的赵军，被早已准备好的秦军以壁垒围困，四十万赵军全军覆灭。 　　众人商讨了半天后赢稷道：“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先派军制止齐军的进军吧。白起将军，你看该怎么排兵布阵？” 　　白起道：“请芈戎将军挂帅，以十五万军守晋阳。以王龁将军为将以十五万军守长平。我亲率二十万军去南阳。 　　云中郡太远守不住了，请以义渠骇为将率骑兵十万守上郡、以防止云中郡失守后齐军骑兵袭扰我国腹地。 　　函谷关请司马错为将以十万军镇守。合计需要动用七十万军队。 　　魏冉相国则坐镇咸阳。这已经是臣能想到的最低限度兵力，待秋收后臣再寻找破局的机会。” 　　赢稷点头道：“好，那就照白起将军的意思安排下去吧。” 　　关于战国时代的动员能力，历史上王翦灭楚时秦国疆域与此时秦国疆域大致相当。 　　当时动用了五十万大军，再加上此前李信伐楚损失的二十万大军和秦国保留的防御其他国家的驻军，秦国总共可动员的兵力大约应该是一百万上下。 　　不久后秦国大军出发前往增强各地防御。齐军果如白起预料到的，和秦军主力接触后立刻寻找有利位置安营扎寨，坚决避免和秦军的决战。 　　而这并不意味着双方就这么和平相处了。为了加快彼此的消耗速度，秦军和齐军同时发起了以骑兵和小股精锐部队为主的破袭战。 第167章 前方战马嘶鸣、后方歌舞升平 　　齐军苍狼骑、飞鹰骑以千人队为单位，在秦国千里的纵深上往来奔驰。 　　他们执行的是焦土战术——不断袭击秦军运粮车队、秦国各地乡镇的粮仓、烧毁还未收割的良田。 　　一时间原本应该麦浪滚滚的河东地、宜阳、南阳盆地，四处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只有关中平原因有函谷关保护而幸免于难。 　　骑兵们也没忘记舆论攻势，一路上将孟子的讨伐檄文撒的到处都是。 　　此时齐国因为造纸术的普及，雕版印刷术自然不在话下。在礼部、工部的主持下，孟子的讨伐檄文一车一车的送往前线。 　　一时间人们将粮食被烧的怒火全转嫁到了秦王的身上，尤其是河东、宜阳、南阳这样秦国新占领的地区。 　　白起和秦军将领也曾想以同样战术破袭齐军粮仓。可是齐国此时粮食已经收割完毕，又实行的是郡县粮仓制度。 　　各郡县粮食并不收入济南国家粮仓，而是就地储存进郡县兴建的“粮城”中。 　　这些粮城由大量府军负责看守，平时大门禁闭。这种要塞必须动用几万大军攻城方能拿下，对于来去如风的骑兵来说是无法啃动的。所以秦军骑兵也只是能袭击齐军的运粮车队而已。 　　同时双方针对对手破袭的骑兵部队，也采取了反制措施—— 　　以双倍的骑兵军团在敌人可能出现的地段予以巡视，甚至护送运粮车队。 　　一旦遇上那就是一场厮杀，这也导致彼此破袭骑兵的规模都好像滚雪球一样不断上升。 　　双方的这种战术使得彼此的运粮车队一半以上都到不了前线。 　　而无奈齐国底子更厚，即使双方损失的粮食绝对值是一样的，可是以彼此粮食储量的比例来算，秦国的损失依旧更大。 　　无奈之下秦国只能派遣更多军队运送粮食。这下子齐军可不只是烧粮食了，他们开始集结骑兵军团以兵力优势直接连带押运粮草的军队一起吃掉。 　　秦军立刻如法炮制、还以颜色的同时，也开始以运粮车队为诱饵勾引齐军骑兵进入陷阱、围而攻之。齐军这边又又如法炮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与此同时，在前线对峙的两军步兵也没闲着，纷纷不断趁夜袭击对方的夜间巡逻部队、岗哨和外围据点。 　　秦军这边将领是白起、司马错、芈戎、王龁、魏冉，齐军这边将领是乐毅、田单、秦开、廉颇、赵奢。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这个时代，乃至于中国历史上的一流将领。 　　他们彼此之间自然是互不相让，一时间你来我往的奇计百出、令人眼花缭乱。 　　双方看似风平浪静的对峙战，实际上演变成了以小股部队为主角，总规模却高达几十万的破袭战。 　　双方不断的见招拆招，使得彼此的押运粮草部队、破袭粮草部队、巡逻部队、破袭部队不断得像滚雪球似得来来回回、越滚越大。 　　最后甚至演变成了以万人为规模的运动战，这是战国时代从未有过的战争形态。 　　齐军受益于严密的军事组织，在这种小规模冲突中颇占便宜。 　　齐军不断积小胜为大胜，一点点的让胜利的天平向自己一方不断倾斜。 　　原本应该充满丰收喜悦的秋季，在战火之中悄然流逝。在西北方向吹来的凌厉寒风之中，冬季的雪花缓缓飘落。渐渐的，黄河也在寒风中逐渐封冻。 　　与遍地烽火的秦、齐前线不同，此时的齐国都城济南却依旧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 　　当晚就是上元佳节，这一天会有朝廷举办的祈福灯会，也只有这一天济南城门夜里是不关闭的。 　　田地带着妃嫔、王子、公主以及众位大臣和大臣的亲眷们登上内城的城楼，观灯的同时与民同乐，也向天下宣示着齐国在战火中的自信。 　　齐国的青壮男子大多在前线或者在粮道上运粮，所以一眼望去大街上熙熙攘攘大多都是女子、老人和孩子。 　　很多人聚集在清水河边放花灯，祈求着自己家的男人平安归来。 　　城楼之上，田地左看右看不见田英的影子，于是问田鼎道：“看见你妹妹了么？” 　　田鼎拱手道：“父王，她呀……微服去集市里玩儿了。” 　　田地微笑着摇头道：“她倒也是一个坐不住的。有人跟着么？” 　　一边护卫的田威道：“派了八个精干的龙骧卫暗中跟着呢，王上放心。” 　　田地点头笑道：“很好，田威你这办事是越发缜密了啊……” 　　田威笑着拱手道：“身负王上安危，岂敢怠慢，家父也时常教导臣处事应仔细周全。” 　　这时，今年十六岁的田英则正拎着一把短剑、带着一个侍女在灯会里瞎逛游。 　　十六岁的小丫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她的样貌颇有钟剑心年轻时的风采，性格上倒是更接近赵纯熙。 　　这或许也是因为其出身更接近赵纯熙，又从小跟她厮混的缘故。 　　再加上自幼的良好教育，使得她既灵动活泼又明事理、知礼节，当真是一个动如脱兔、静如处子的好姑娘。 　　灯会人山人海，两边有不少卖着各色小吃的摊子以及张罗着各种游戏的小贩。 　　田英一眼瞄到了一个投壶的摊子，只见摊子后面货架上放着一个精致的银质小鹰，十分的精致漂亮，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田英走到摊子前微笑道：“老板，那个小鹰要投入几支箭可得啊？” 　　老板笑道：“那是今天的头彩，连续投入十支箭方可带走！” 　　田英点点头道：“嗯……一支箭多少钱？” 　　老板道：“一支箭一文钱。” 　　田英玩心大起从荷包里掏出十文方孔钱递给老板，老板接过铜钱后拿出十支投壶用的剑道：“十支箭，您拿好……” 　　田英接过箭正要投壶，却见身边一个胡人装束的年轻人也走到近前掏出十文钱道：“老板，也给我十支箭。” 　　老板见生意上门自然是喜上眉梢，忙拿出十支箭给了那个胡人。 　　田英瞥了一眼那个年轻人，只见他着装干净、整洁、华丽，头发梳成了几个漂亮的辫子搭在身后，身上还隐隐撒发着香皂的味道。 　　他的皮肤虽然有着草原人特有的粗糙、黝黑，但是脸庞、五官看着倒也算是英武。 　　尤其是他那一双眼睛，犹如草原的湖泊一般清澈，又犹如苍鹰的眼睛一般凌厉。 　　这样干净、俊朗的胡人倒也算少见，毕竟胡人终年在马背上，终究没有汉人那么爱干净。 　　田英只以为他是草原某个部落的贵族子弟，一时倒也没放在心上。 第168章 投壶偶遇 　　田英投壶、射箭都是赵纯熙手把手教的，她又继承了钟剑心出色的运动天赋，对于这一类游戏自然是纯熟的很。 　　她除了头两支为了适应距离和箭的重量而投丢了之外，之后的箭一支接着一支投进。 　　等她投进第九支箭后，围观的吃瓜群众爆发出了热烈的叫好声，而再看老板——汗都要流下来了。 　　田英抿嘴偷笑，心想着一会儿就算投进了也拿银子跟那个老板换吧，毕竟那小鹰一看就价值不菲，明显是这老板拿出来当幌子用的。 　　就在这时，她身边又传来一阵叫好声，原来那个胡人年轻人也投进了九支箭。 　　田英一时来了兴致，反手一投——第十支箭随着“咕咚”一声也进入了壶中。 　　立时周围就传来了山呼一般的喝彩声。而田英却抱着膀子看那年轻人投最后一支箭，果然——一投就进了。 　　田英甩了甩头发对老板道：“老板，这下怎么办？” 　　老板干笑了两声道：“额……要不两位再投几支？谁先投失了，这小鹰自然归另一方。” 　　田英挑着柳叶眉点头道：“我看可以，你呢？”田英对那青年喊道。 　　那青年微微一笑道：“好，就听姑娘的……” 　　说着两人又各投了三支，两人每进一支周围就爆发出一阵喝彩声，周围的人也越聚越多。大家都屏息凝视的期待着两人谁会胜出。 　　那青年投出了第四支箭，咕咚一声应声入壶。他扭过头挑衅的跟田英眨了眨眼睛。 　　田英傲娇一笑，捻起箭投出的一瞬间，身边突然有人高喊：“有刺客！” 　　田英手一抖，第四支箭落到了投壶旁边。然而田英此时也没有心思去关心它了，她拿起宝剑拔出后环顾周围。 　　只见人群开始四散奔逃，人群中还有孩子、女人的哭喊声。 　　原来内城城楼下，有几个游客模样的人走到护卫的龙骧卫面前，突然掏出刀子将几个龙骧卫士杀死。 　　而后又有几人趁机冲过封锁线，到城下拿出弩机向正在城楼上观灯的田地射出弩箭。 　　田地左右的田威、钟剑心、羽楚都是九阶的身手，自然是当即格开弩箭、护住了田地。 　　下面的龙骧卫们也很快反应过来将那些刺客杀死。田威挡在田地身前道：“请王上到里面一避。” 　　田地却从容的坐在椅子上笑道：“不必，寡人这里有两位王妃在，你不必担心。你赶紧派龙骧卫维持秩序，就说刺客已经被全部格杀，否则一会儿非得踩踏出人命不可。” 　　田威拱手后在城楼高喊道：“刺客已被格杀，各位百姓原地站住！在卫队指引下出城！” 　　龙骧卫们得令后也高声将命令传达下去，人群这才渐渐止住骚动。 　　不过田英这边情况就不太妙了，斜刺里冲出十几个个大汉手持利刃直奔田英。 　　暗中保护的龙骧卫立刻出手与那些人厮杀在一处。田英也不愧是田地、钟剑心的女儿，一般的女孩子这时候不吓得抱头尖叫就不错了，而田英这姑娘却生性的很—— 　　直接拎着宝剑就向刺客们迎了上去。那胡人青年跟身边的护卫使了一个眼色，那护卫会意也上去帮忙。 　　田英剑法深得钟剑心、钟无艳真传，虽说稚嫩了一点，但是也足有七阶水准了。片刻之后，刺客们就全被田英和龙骧卫们格杀。 　　龙骧卫士聚在田英身边单膝跪拜道：“公主，请快回宫！” 　　田英皱着眉头收起宝剑点头道：“好了，我知道了。” 　　说罢又回头对那个胡人年轻人拱手道：“多谢了！那个小鹰归你了，我们也算扯平了。”说完转头就要走。 　　那个胡人年轻人忙叫住她道：“姑娘……敢问芳名？” 　　田英回眸一笑道：“大齐公主——田英！” 　　寻常女子回眸一笑百媚生，而田英这一回头却当真是英姿飒爽，又另是一番倾国倾城的韵味。当即把那个胡人青年看呆了。 　　片刻之后那胡人青年的护卫碰了一下他，他这才反应过来对护卫笑道：“我给你们找到了一个好阏氏！” 　　冬季渐渐过去、柳树吐出了新芽，春末黄河渐渐解冻，在一年一度的凌汛过后，黄河再次恢复了涛涛向东的壮美景色。 　　然而华夏大地上的男人们，此时此刻恐怕没有几个人有心思欣赏这副美景。来自各个战线的战报雪片般向济南飞来。 　　经过半年的鏖战，秦国竟然主动退出了宜阳、南阳、晋阳，宜阳守军缩回函谷关、南阳守军也就是整个荆州的守军缩回武关、晋阳守军则放弃晋阳退守霍太山下的鼠雀口、汾水关。 　　雀鼠谷最初称“调鉴谷”，命名取义已不可考； 　　汉魏时期称“冠爵津”，冠爵系“颧雀”的谐音，寓意唯机智而力大无朋的颧雀才能飞越； 　　颧爵津后来衍化为“雀鼠谷”，亦无非言其崎岖陡仄唯有雀、鼠之类才能飞越。由于雀鼠谷的特别的战略位置战略形势，自古多兵争。 　　雀鼠谷是太原和临汾之间的必经之路，连接了关中平原和太原盆地，是秦国河东地的门户。 　　过了这里就是一马平川的八百里秦川。这一带的高壁岭、雀鼠谷、汾水关，皆是汾西险固之地。 　　古人为避雀鼠谷畏途——特别是夏秋汛期更加艰险，或为主军重兵设防而客军无法正面驰突时，不得不迂回改取近山山道，遂有“千里径”。 　　“统军川。”则是雀鼠谷、千里径都无法驰突时改取的远山间道。 　　雀鼠谷地区历代多兵争，特别是隋唐之际，隋大业十三年（公元617年）李渊由太原南下，突破雀鼠谷，大破隋将宋老生于霍邑（今山西霍州）； 　　唐武德三年（公元620年）秦王李世民由河东北上，突破雀鼠谷，击溃刘武周、宋金刚于介州（今山西介休）两役。 　　前者一举打通李唐西图关中的通道，成为隋唐兴替的关键之役； 　　后者终结了初唐刘武周的割据、叛乱与突厥的干涉，赢得初唐的统一和巩固，揭开太平盛世“贞观之治”序幕。 　　田地召开内阁会议，匡章看完战报后道：“秦国收缩防御，明显是在收缩兵力。汾水关、函谷关、武关再加上长平都是易守难攻的险地。 　　秦国据守这些要地就可以大大节省兵力。看来秦国是想断腕求生，将拳头缩回来谋划一场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苏秦补充道：“而且秦军撤退时把所有粮食都搜刮走了，只留下了无数青黄不接嗷嗷待哺的百姓，这不知得耗费我们多少粮食才能填补。” 第169章 谁才是猎物？ 　　田文看着地图道：“秦王这一次可以说是大出血啊……这退让的土地足有上千里，尤其是南阳的这整个荆州。加起来能有秦国国土的三分之一了吧？” 　　陈轸道：“王上、各位同僚，你们见过海边的潮汐么？退潮越大也就意味着涨潮的海浪越大。 　　秦王此举十有八九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接下来的反扑必定是一次绝地挣扎，各位可不要掉以轻心啊！” 　　田地点头道：“你们说的对，敌人退了我们却不能掉以轻心，也绝不能贪便宜分散兵力。寡人看这样——晋阳和宜阳照单全收，把两路大军给我贴到汾水关和函谷关门前去。 　　至于南阳则不去管它，我们只需要据守住南阳的门户楚方城就能随时掌控形势。 　　秦开已经攻陷了云中郡，秦国放弃晋阳后，那里秦国已经鞭长莫及了。可以把秦开所部的主力往南调拨作为总预备队使用。各位看呢？” 　　匡章和声子研究了半天地图后，匡章道：“我看没问题，秦开的主力可以进驻到邯郸，那里西北可经井陉径增援晋阳，向西可增援长平，向西南可增援函谷关、楚方城，向东南可拱卫济南。是最适合的驻地了。” 　　田地看了看在座的各位后，见大家都没有什么补充的了，于是道：“那就照此执行！” 　　正如田地所预料到的，秦国确实谋划着一场大规模的行动。 　　他们主动退却让齐军分兵占领各地就是第一计。不过齐国君臣显然没有上当。 　　不过秦国的计策远没有这么简单。秦国这一个冬天没干别的，只干了一件事——造船。 　　到了开春，函谷关内黄河的各个码头已经停放了总计能够装载四十万大军的船只。 　　与此同时向寿出使楚国，答应把湘水以东的土地还给楚国，并以秦国灭则楚国不存的说法劝服楚王兴兵攻打齐国。 　　公元前292年夏，秦国兴兵四十万由白起亲自率领，再次重演其奇袭郾城的战法，顺黄河而下、入济水直扑齐国都城——济南。 　　同时楚国兴兵十五万从今天的临沂，也就是泰山和五连山之间的缺口直奔齐国旧都城临淄，试图从侧后攻击齐国。这是秦国的第二计。 　　楚国暂且不提，秦国这战法简直是疯子般的打法——函谷关到济南相距六百多公里。 　　秦军没有粮草、没有后援，这根本就是拼命来了！知道秦国要玩大的，却没想到玩的这么大！ 　　田地急令蓬莱营至大野泽阻挡秦军舰队。大野泽是上古时代济水流域的大湖，后因淤积逐渐消失。 　　它还有一个更有名的名字——梁山泊！也就是那个《水浒传》中梁山好汉108将占据的梁山泊。 　　梁山泊其实就是大野泽缩小后形成的湖泊，已经比大野泽小的多了。 　　而蓬莱营则是田地风火山林中的“山”字营，其实就是一支专业水师。 　　这也算是东亚史上第一支专业水师。水师船舶全都是特意打造的战船，与秦军运兵的民船相比完全是两个世代的东西。 　　战船高数丈、长数十丈，以划桨、风帆为动力驱动。几艘旗舰甚至用上了田地指导墨家设计的螺旋桨。 　　螺旋桨因其全部泡在水里，比需要抬出水面的水轮机和划桨效率高出数倍。 　　在船舱内布置纵向的人力摇臂，再通过传动轴和齿轮把动力传递到船尾的螺旋桨。 　　通过齿轮的调节就可以很简单的把船舱中的大力乘以小转速，变成螺旋桨的小力乘以高转速。这使得船的行进速度大幅提升。 　　因其体型庞大，在战国时代的人们看起来好似移动的大山一样，于是以海外仙山——蓬莱为之命名。 　　在大野泽，秦军舰队遭遇重创，上万人沦为水下冤魂。白起于是弃船上岸，由陆路攻向济南门户——济水关。 　　按照常理，此时齐军主力遍布在从呼和浩特到南阳的上千里战线上。 　　济水关加上济南的守军最多也就是几万，他们还要应对楚国的攻势。 　　白起估计，济水关能有三万驻军已经是多说了。在秦国四十万大军面前，齐国已经岌岌可危。于是白起下令以简陋的攻城器械向济水关发起猛攻。 　　此刻的秦军犹如冲出猎人牢笼的野兽，试图一口将猎人的喉咙咬断！这是秦国的第三计。 　　然而这一次白起并没有将秦军置之死地而后生。因为十天之后他等到的不是济水关陷落的消息，而是楚军遭遇伏击全军覆灭的战报，以及身后招展的齐军军旗！ 　　白起这才明白，田地打从一开始的最终目的就不是粮草战，而是以粮草战逼迫秦国出险招、露破绽。 　　也就是说在看似毫无防备的猎人面前，其实还有一个陷阱，而这个陷阱才是真正致命的。 　　从白起开始登船、楚国发兵的那一刻起，情报就已经通过墨家情报网和飞鸽传到了齐国君臣手中。 　　于是各地与秦国对峙的大军中，只留下府军原地驻扎，精锐的王军全部悄悄撤离。 　　乐毅率领所部步军十二万、骑兵五万前往楚国必经之路上设伏，全歼楚军十五万。田单则率步兵步兵二十万、骑兵十万直扑济水关外。 　　济水关外是黄河与泰山形成的一个巨大喇叭口，田单趁夜抵达后距离秦军几十里就停下，而后开始火速挖掘工事、构筑木墙。 　　济水关则本就有以长林军、龙骧卫，以及济水关守军——泰山军驻守，再加上府军足有十几万之众。 　　乐毅歼灭楚军后率军以泰山为天险把守各个隘口。蓬莱营则在济水河上往来巡视、封锁黄河。 　　白起的四十万大军转瞬间陷入重围之中。秦国的所有行动，都落入了齐国的陷阱之中。 　　这个计策由田地提出、匡章等将领完善，实际上是脱胎于历史上白起自己在长平之战的战法。只不过纵深更大。 　　此计追求的并不是避免决战，而是如何在有利的时间、地点决战。 　　因为如果齐国主攻，战力和地利都是秦军更占优势，到时候战事延绵不知道谁胜谁负。 　　就好像猎人在山林中捕猎野狼，野狼借助草木的保护在暗处占尽优势。 　　所以猎人最好的方式不是冲进树林，而是放一把火把狼逼出来！ 　　田地派出的96万大军就是这把火！ 　　他要的就是反客为主，诱使秦军在不利的态势下主动寻求决战。这实际上是一个阳谋，一个依托于齐国国力的巨大阳谋！ 　　然而强如杀神白起、秦昭襄王赢稷、秦宣太后芈月，他们真的就会这么乖乖的跳进田地的陷阱里等死么？ 第170章 白起的獠牙 　　田地派遣苏代作为使者进入秦国军中，他见到白起道：“拜见白将军……” 　　白起笑道。”苏子是来劝降的吧？“ 　　苏代拱手道：“正是！若在下估计不错，白将军此行最多携带了一个月的粮草。而如今您四面被围、已经陷入绝地，不知作何感想？我王爱慕将军大才，希望将军能带领秦军投降，以避免无谓的杀戮！” 　　却见白起盯着苏代看了好久之后，突然镇定自若得笑了起来。 　　令苏代不解的是白起的笑容中没有一丝做作和绝望，于是他拱手道：“不知将军在此绝境之中为何还能笑的如此轻松？” 　　白起嘴角微翘道：“齐王不会以为他已经赢了吧？这未免高兴的太早了吧？我承认！齐王的这一策略确实高明。 　　不过您又怎么知道我们没有看破呢？ 　　齐王应该明白，对于我们这样的聪明人来说这是一个阳谋啊！ 　　既然是能展示给人们看的阳谋，齐王又怎么知道本将军会毫无准备的跳进这个陷阱呢？请回去告诉齐王——谁是猎物还不一定呢！” 　　苏代看着眼前的白起，突然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只咧嘴露出獠牙的巨大白狼！ 　　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这个家伙果然是千古罕有的名将！ 　　实际上从去年消耗战开始，田地留给秦国的路无非三条： 　　其一、与齐军对峙直到粮草耗尽、活活饿死。 　　其二、放弃函谷关、武关外的所有土地，依托险关固守以节约兵力、维持农业生产，这也意味着齐国的国力会进一步膨胀。 　　秦国灭亡不过是时间问题。 　　其三、暂时放弃关外难以防守的土地，把拳头收回来，然后一击将齐军毙命。 　　很显然，秦国唯有选择最后一条路，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秦国输了。 　　此时的秦齐双方只不过是攻守易位了而已。而如何能将齐国一击毙命，就是考验秦国君臣谋略的时候了。 　　集中力量吃掉齐军的一路？秦军可以做到，但是这也意味着其他三路的溃败。 　　一比三？这是秦国无法接受的。那么唯一一条路就是直接干掉齐国的核心——济南。 　　历史上确实有人这么干过，那就是明永乐皇帝、燕王朱棣。 　　当时建文帝朱允文掌握着整个国家，而朱棣则只有河北地区。毫无疑问，建文帝有着绝对的国力优势。 　　也正是因为如此，燕王朱棣虽然凭借高超的军事素养屡次击败建文帝的大军。 　　可是建文帝很快就又能聚拢起军队去阻挡朱棣。甚至在盛庸、铁铉、平安等出世之后，建文帝的军队战力越来越强悍。以至于朱棣一直困于济南无法突破。 　　很显然，时间不利于朱棣，于是他狠下决心，率领大军也不管什么济南等沿途城池、什么后路了，直接奔着南京就是一路狂奔。 　　结果沿途建文帝守军全傻了，等他们反应过来南京已经被攻陷，也因此成就了永乐皇帝的一番帝业。 　　这情形和此时秦、齐之间的情形何其相似！ 　　所以白起这看似疯狂的打法，其实还是有着其胜算的。甚至白起已经考虑到了在济水关下陷入僵局的情况，他已经准备好了后手。接下来就看齐军如何拆招了。 　　苏代返回济南后，田地召集内阁苦思冥想——白起的后招究竟是什么？ 　　除了被围困的四十万秦军，和必须留守三关的秦国守军，秦国最后的预备队应该是三十万人。 　　果然，不久就收到消息，老将司马错率大军三十万出函谷关向着济水关袭来。 　　不过这一点齐国君臣早有准备，田单修筑好面向东面的壁垒后，接下来就开始修筑面向西面的壁垒。 　　他们使用的是类似凯撒大帝在阿莱西亚围城战中使用的双面壁垒。 　　在凯撒的《 高卢战记》中详细描写了这围墙的结构。在三个星期内他的工程师和士兵建造了一道长18罗里，高四米的双层围墙。 　　两堵围墙中间才是宽几十米的罗马军队驻地。围墙外是密密麻麻的陷阱和壕沟，围墙上则站着罗马军队的弓箭手和士兵。 　　当时罗马军团面对的就是被自己围困的高卢军队，加上外围试图营救的高卢援军。 　　他们需要以四万人对付两线总计十万以上的高卢军队。最终高卢军队三次里应外合的突围都被凯撒粉碎，高卢军队全军覆灭。 　　凯撒大帝也因此得以彻底征服高卢（今天的法国）、一战封神。 　　而此时的田单阵地上，足足有三十万大军。再加上因本土作战而十分方便征调来的几十万劳工，以及通过水路运来的预制好的拒马、圆木，这双面壁垒十天之内就可以修筑完毕。 　　所以田地并不怎么担心秦国的援军。楚国军力又已经被全歼，那么……白起的后手到底是什么呢？ 　　就在齐国田地君臣一筹莫展的时候，一封五百里加急送来的战报解开了他们的疑惑。 　　同时让他们知道：齐国正处于巨大的危机之中！田地也不得不做出一个极其艰难的选择！ 第171章 匈奴入侵 　　田地接过用竹筒密封的战报，打开看完后，脸色刷得一下就变了。田地把战报递给大元帅匡章，只见他的脸色也僵住了。 　　战报上写着：四月初九，匈奴骑兵二十万突然越过阴山，云中郡失守。四月十八，赵奢将军于雁门郡与匈奴交战，终因寡不敌众而落败，率残兵退守居庸关，雁门郡失守…… 　　正如前文所说，开春后秦国收缩防御，齐国为准备应对秦国的反扑，将北方秦开所部主力调拨到邯郸驻防，而后更是将其投入到济水关前线。 　　这导致云中郡和雁门郡的守卫力量受到大幅削弱，匈奴于是得以趁虚而入侵入两郡。 　　这就是秦国的第四计——绝杀的一计。猎人以为野狼已经在自己的陷阱之中，却不知自己身后还藏着一只狼！ 　　田地皱眉对苏秦、匡章怒道：“怎么搞得？不是让秦开盯紧匈奴么？如今他们怎么已经拥有了如此军力。” 　　匡章拱手道：“王上，接到您的命令后秦开曾三次率军前往匈奴。不过因匈奴单于态度恭顺又未曾主动侵扰内地，所以皆是武力威慑而已，并未与之开战。 　　秦开将军作为试探，还索要了匈奴的国宝——单于的千里马，匈奴单于也欣然应允。 　　于是秦开才判断匈奴并无胆量与我齐国为敌。这些年也只是制止匈奴侵入东胡地界和武力吞并其他部族，其他的并未多加干涉。” 　　苏秦也拱手道：“此外匈奴每年都会进贡良马上万匹、羊数万头，怎么看也不像是想和我齐国为敌的架势呀……除非……” 　　田地低下头揉了揉太阳穴道：“除非那匈奴单于是故意做出低姿态麻痹我们，实际上在积蓄力量、等待时机！你们马上回去收集相关情报，寡人要知道它到底是怎么突然就有了二十万铁骑！查不清楚自己去吏部领罚！” 　　众臣忙叩首道：“谨遵王命！” 　　五天后经过元帅府、军师府、墨家情报网、商部、礼部外事司的情报整合，田地终于明白了来龙去脉。 　　历史上的匈奴，于公元前三世纪逐渐崛起，刚开始它只是夹在大月氏和东胡之间的一些松散部落。 　　其一度颇受东胡王的欺压，甚至匈奴的第二任单于冒（mo）顿（du），被东胡王强抢了千里马坐骑和自己的妻子大阏氏也不得不忍气吞声。 　　后来匈奴积蓄力量之后突袭东胡，杀死东胡王逼迫其部众一部分臣服一部分向东迁入兴安岭和长白山。 　　而后匈奴又向西打败大月氏，把大月氏王的头骨做成酒器，迫使大月氏西迁。 　　至此匈奴才算成为北方霸主，甚至向北侵袭内地。当然，这一切在历史上发生于公元前200年前后。 　　而匈奴第一次登上中原历史舞台，则是李牧于公元前250年前后击败匈奴的那一次。 　　由此可以得知当时匈奴虽然还未击败东胡和大月氏，实力就已经颇为强大。 　　不过这一切距离田地此时的公元前292年还有一段时间。 　　匈奴的提前崛起，则是由于田地穿越归来形成的蝴蝶效应。 　　赵武灵王提前将林胡、娄烦驱逐出阴山，增加了匈奴联盟的实力。 　　东胡的覆灭又移除了遏制匈奴发展的枷锁。最重要的是，匈奴联盟首领的部落中一个男孩的降生。 　　东胡臣服于齐国后，这个男孩以二十岁的年纪，凭借父辈留下来的强大实力和自己的出色才能，迅速统一了阴山以北草原上的各个部族。而他则被匈奴人称之为“撑犁孤涂单于”。 　　所谓“撑犁”，意谓“天”；“孤涂”，意谓“子”：“单于”，意谓“广大”。“撑犁孤涂单于”，直译即“天之子”，意谓“天宇之下的伟大首领”，简称为——单于。 　　而他的名字叫做——虚连题或者虚连，后世匈奴甚至以此作为姓氏。 　　这个年轻的草原统治者今年刚刚23岁，论年纪轻轻取得的成就，他几乎可以与亚历山大大帝和田地相媲美。 　　也正是他，向秦开示弱使其未能警觉，也正是他在秦国的联络下抓住齐国北境空虚的时机，一举南下夺取云中、雁门两郡这广大而肥美的草场。 　　此时济水关之战已经进入最激烈的阶段，秦军后军三十万由司马错、芈戎率领，已经到达济水关外田单壁垒之前。 　　他们与被围困的四十万秦军开始猛攻田单的双层壁垒。而围困秦军的八十万齐军主力也正在浴血鏖战。再加上在三关和秦军对峙的三十万人马。 　　齐国手中目前只有少数府军可以调用，他们监视楚国、镇守城池尚且能够做到，要让他们去抵挡匈奴铁骑——根本就是羊入虎口。 　　就在田地君臣一筹莫展、居庸关摇摇欲坠的时候，匈奴的使臣竟然主动来到了济南城。 　　注：历史上匈奴第一代单于为头曼单于，他是冒顿单于的父亲，死于公元前209年冒顿发动的政变之中。 　　天眼一开始也想将其定为文中角色，无奈其人设和年代都不符，于是虚构了虚连一人。不过虚连题确实是匈奴单于的姓氏。 第172章 大齐公主 　　齐国王庭大殿，田地率领文武百官摆足了威严和气势接见匈奴使臣。 　　只见匈奴使臣不为所动，而是微笑着行礼道：“草原的使者拜见尊贵的齐王殿下，我们伟大的单于命臣带来了最深切的问候。” 　　田地冷笑道：“哼！还第一次听说有人用钢刀和弓箭对朋友发出问候！” 　　匈奴使臣似乎根本不理会田地的嘲讽，而是再次微笑着施礼道：“齐王说笑了，外臣此次带来黄金两千两，骏马五百匹，羊三千头。以此来表达我单于的诚意。” 　　苏秦出列道：“匈奴单于一边占我云中、雁门两郡、攻打居庸关，一边前来送礼。恕本相愚钝，单于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匈奴使臣道：“回相国的话，去年刚刚入冬时，秦王派使臣前来与我单于商议，邀请我家单于与秦国一起南北并进并吞齐国。 　　事成之后，我匈奴将能够得到黄河以北的广袤土地，其中包括云中、雁门、燕地、辽东以至于——齐国的河南地。 　　我单于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所以上元节时我家单于曾亲自来到齐国都城济南查探，以求知己知彼。可是在灯会上的一次小小的邂逅，让我们单于改变了想法。” 　　田地察觉了异样，于是道：“你们单于的意思是？” 　　匈奴使者躬身恭恭敬敬施礼道：“单于在灯会上偶遇英公主，当即一见钟情、魂牵梦绕。所以我家单于决定——只要齐王答应将大公主田英许配给我们单于为大阏氏，并且以云中、雁门两郡为彩礼。 　　我匈奴和齐国今后就是兄弟之邦，我单于则是齐王的女婿。 　　我们两国以居庸关为界，自此互不侵犯、和平共处……至于之前的不愉快，其实只是我家单于想展现出足够当齐王女婿的资格与实力罢了。” 　　田地听他说到田英时就已经火冒三丈，当即厉喝打断他道：“够了！云中、雁门你们已经在手，给你们倒也没什么。但是英公主乃是寡人的女儿和掌上明珠，同时也是这大齐的公主。寡人绝不允许任何人亵渎她！尤其是像你们这样无礼的以武力强求！” 　　匈奴使者欠身道：“齐王对爱女的关切我单于能够理解，可是如果齐王不答应，那我们就只好遵循抢婚的习俗，自己上门来带田英公主走了。” 　　匡章怒道：“贵使如此无礼，难道当我齐国男儿都死绝了吗！？你们要好好考虑清楚后果！我齐国带甲百万、名将如云！匈奴单于如果不怕重蹈东胡王的覆辙，就尽管一试！” 　　匈奴使者笑道：“若是平时，我匈奴自然不敢与强大的齐国为敌，我匈奴的军力在齐国面前也不过犹如羽毛一般轻盈。 　　但是如今齐国和秦国正处于势均力敌的战争之中。这个时候，哪怕是一片羽毛都足以影响战争的结果。齐王，真的能担得起自己决定的后果么？” 　　田地甩袖道：“寡人的英公主年纪尚小，还没到时候婚配！匈奴想要多少金银粮食，大可以报个价格。” 　　匈奴使者笑道：“尊贵的齐王，在我单于眼中，多少金银粮食也比不上公主。更何况公主今年已经16岁了，按我们草原的风俗早已婚配，即使是中原习俗也不过只是差了一岁而已。应当没什么太大问题。” 　　眼见田地面色铁青当即就要发作，苏秦忙道：“贵使远道而来，且先休息一下。我齐国会尽快给贵使一个答复。” 　　匈奴使者微微欠身道：“那外臣就静候齐王佳音了……”而后退下。 　　田地也算是尝到了一次被人胁迫的滋味，他抄起桌案上的砚台猛地扔到大殿中央，怒吼道：“竟然敢TM的威胁我！” 　　而后气得坐在王座上单手按着太阳穴道：“匡章王叔，可否从前线抽出一些兵力支援居庸关。” 　　匡章拱手道：“孙子兵法有云：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 　　如今我齐军却在以相等的军力围困秦军。虽然地利占优，但是也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一旦秦军破围，我齐军兵力分散，很有可能会被秦军各个击破。莫说分兵，当下当务之急应是增兵才是。” 　　居庸关已经无兵可调，其一旦失守华北、华东的广袤平原就直接暴露在匈奴的铁骑面前。 　　到时，必会是一场威胁到齐国存亡的滔天祸事。白起的谋划果然厉害。 　　不过白起唯一没有算到的恐怕就是田英和虚练题的邂逅了。 　　田地又问苏秦道：“现在与秦国求和可有成算？” 　　苏秦拱手道：“如今秦齐之间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关系，现下秦国又占据优势，所以他们绝不会答应求和。 　　即使求和事成，我齐国也必然要付出极大代价，最起码太行山脉是保不住了，我齐军这半年多来前线十几万将士的牺牲更是毫无意义。 　　更重要的是自此我齐国将完全落入秦国的下风，再想翻盘……恐怕会十分困难……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还是……” 　　田地闭着眼睛用手捂着自己的额头，无助的靠在王座的凭几上，打断苏秦道：“好了！寡人明白了，你们先下去吧……让寡人一个人好好想想……” 　　群臣知道田地极其重视家人，这个抉择对于他是何其艰难，于是轻声施礼后纷纷悄悄退下。 　　而田地就这么静静的靠坐在王座之上，在空空荡荡的大殿中一直呆坐到日落西山。 　　夕阳的余晖中，大殿外面突然吵杂了起来，田地不耐烦的高声道：“是谁啊！” 　　内侍进来禀报道：“是剑心王妃和英公主求见。” 　　田地叹息一声道：“唉……让她们进来吧……” 　　两人进来到大殿当中停住，施礼道：“大王……父王……” 　　田地依旧靠在那里眼睛都不睁道：“都听说了？” 　　钟剑心施万福道：“见王上没来用晚饭，妾身就向田威将军打听了一下，已经知道大概的来龙去脉了。” 　　田地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道：“知道了也好，你们放心，我正在想办法。我是齐国的王！任何人胆敢亵渎我的女儿，我都绝对不会允许！”在两人面前，不知不觉中田地甚至已经不再称寡人了。 　　却见田英突然面色凝重跪下叩首道：“女儿，愿意嫁给匈奴单于，为我齐国换来喘息的时间！” 　　田地猛地抬起头，以为自己听错，他怔怔的道：“你说什么？” 　　几乎没有女人愿意让自己变成政治的牺牲品，更别说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又生性高傲倔强的田英公主。 　　田地本能的认为即使他答应了，以田英的性格也绝不会答应拿自己当成筹码去交换什么。 　　田英再次行大礼叩首高声道：“女儿！愿意远嫁塞外，为我齐国换来喘息的时间！” 　　田英的声音如此镇定、清晰，田地甚至从中听不出一点点的犹豫和恐惧。 　　田地皱眉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塞外苦寒而荒凉，可没有济南这般富庶繁华，衣食住行都必会极为艰苦。 　　这也就罢了！那匈奴单于你见都没见过，如今又是如此野蛮的抢夺你，你就不怕他虐待你么？更何况匈奴还有兄长死后寡嫂嫁给弟弟的习俗。这些，你都知道么？” 　　田英镇定自若道：“知道！来之前特意找苏代大夫问过了。” 　　田地此时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以父亲那极其关切、慈祥的声音再次颤抖着问道：“知道你还愿意？” 　　田英抬起头，那一双犹如湖水般清澈美丽的眼睛当中却满是坚毅。她看着田地的眼睛道：“孩儿……愿意！” 　　田地咆哮道：“你愿意！你父亲我不愿意！你是我的第一个女儿，自幼就数你最乖巧可人。你可是父亲的心头肉啊！父亲我不舍得你去塞外吃苦！” 　　说着说着，田地的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流下，说罢甚至坐在那掩面痛哭起来。 　　田英看着如此爱护着自己的父亲，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她哽咽道：“父王……孩儿知道您疼爱孩儿……也知道您现在有多艰难。您拼尽全力的保护着这个家，而如今也是孩儿回报您、为这个家尽一份力的时候了……自幼……您就教导我们，我们这些公主王子享受着天生的富贵和齐国百姓的供养，也就自然也有着天生的责任和义务。 　　家即是国，国即是家，国破则家亡，尤其是我等齐国王族。 　　如今父王为这个家殚精竭虑，西面不远处更是有百万齐军正在浴血奋战，孩儿不愿意因为自己让您和他们的牺牲白费。 　　孩儿嫁了，我齐国才能战胜秦国； 　　孩儿嫁了，我们这个家才能平平安安。所以无论为国还是为家，孩儿都必须要嫁。因为孩儿是您的女儿，是大齐的公主！” 　　田地走下王座，来田英的面前跪坐下来抚摸着她的脸庞道：“好孩子，不愧是我的女儿，不愧是我大齐的公主……你的决意……父亲知道了……” 　　田地眼中留着泪，心中滴着血。他若非逼不得已也不愿意让田英做出这样的牺牲，但是他如今不得不这样做。 　　他不能为了一个女儿而将整个家和整个国抛诸脑后。那些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又何尝不是谁的亲人。 　　为了自己的女儿，而让他们白白的送死，也曾在前线厮杀的田地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一时的慷慨激昂看似畅快，但是现实并不都像热血漫画和偶像剧一样幸运。 　　把转机寄托在“气势”和“奇迹”上，是极其愚蠢的行为。 　　汉有白登和亲之耻，唐有便桥城下之盟，而他们都笑到了最后。 　　反倒是不和亲不纳供的明朝，贫于奔命最终亡于农民起义军和清朝的夹击之中。 　　一时的气节是有了，换来的却是几百年的屈辱，还谈何气节？君子薄命，而能屈能伸的大丈夫才是真正的英雄。 　　田地牵着田英的手走出大殿，只见不知何时听到消息聚集而来的文武群臣整齐的站在大殿之前。 　　以孟子、田文为首的文武百官们缓缓跪下，向着这个娇柔的小姑娘行以最大的礼节。 　　这些人中不少都是名传后世的大家、名将，而此时他们都以行动无声的表达着自己从心底涌出的那股最诚挚的敬意。 　　在这个柔弱的小姑娘面前，他们这些被天下人乃至于后世千秋万代的人们称之为“子”的男人们都感到自愧不如。 　　舍生取义已经是十分值得赞叹的行为，而田英舍弃的却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自由和尊严！ 　　田英微微俯身回万福礼道：“父王和齐国就拜托各位先生了。” 　　苏秦直起身子肃然道：“公主且放心出嫁，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这些男人了！如果哪怕浪费了您一丝一毫的决意，那我们就当真是枉生为人了！” 　　田地抽出佩剑，割开自己右手的手掌，鲜血瞬间簌簌流下。在群臣一阵惊慌道：“王上！” 　　之间田地紧握右拳指向天空咆哮道：“我齐王田地以此血发誓，今日之耻不血，妄为人父！妄为人君！” 　　群臣这才恍然，齐齐叩首道：“王上！” 　　次日，田地在大殿上召见匈奴使者，宣布同意田英下嫁给匈奴单于，一个月后择吉日送其出嫁。 　　然而，一个月后装饰华丽的城门之前，却没有一丝喜悦的气氛。 　　田英和母亲、兄弟姐妹们依依惜别后来到田地面前。田地一把抱住田英道：“好孩子，给父亲三年时间。三年之后，父亲一定接你回来！” 　　盛装打扮的田英流着眼泪点点头，而后头也不回、义无反顾的登上了北行的送亲车队。 　　车队消失在地平线之后，田地肃然负手道：“成儿……鼎儿……” 　　田法成和田鼎跪拜道：“父王！” 　　田地斩钉截铁道：“记住今天的耻辱！记住你们妹妹为了这个家做出的牺牲！从明天起，你们就化名为普通士子开始周游我齐国各郡县，加冠前你们再回来。 　　寡人希望到给你们加冠的时候，你们都能成长为能够保护好这个家的铮铮汉子！” 　　田法成和田鼎也十分心疼这个乖巧的大妹妹，早已愤怒不已，齐齐流着热泪叩首道：“孩儿遵命！不迎回妹妹，此生妄为人兄！” 　　田地回头又对匡章道：“王叔，把公主出嫁的消息告诉前线的将士们！” 　　消息一到前线，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田单将士兵们集合起来道：“都听说了吧？” 　　士兵们纷纷垂头丧气的点头表示听说了。田单挥舞着手中的诏书，因愤怒而全身颤抖道：“我们尊贵、美丽、善良的公主。为了我们，为了这个天下，在匈奴使者的胁迫下，甘心下嫁给塞北苦寒之地的匈奴单于。她今年才十六岁啊！ 　　这是齐国的耻辱！这是齐军的耻辱！ 　　这是齐国所有男人的耻辱！因为我们的无能，年仅十六岁的公主、一个小姑娘！不得不做出这样的牺牲。 　　当王上问她为什么主动答应这个残酷的要求时，你们知道公主说什么么？她说她不忍心看到我们白白的牺牲啊！ 　　我们几十万大齐的军人竟然连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都保护不了！ 　　还要反过来让她来保护我们……这是何等的讽刺！何等的奇耻大辱！你们就甘心默默的忍受这样的侮辱么！？” 　　齐军将士们怒发冲冠、目眦欲裂，高举着兵器发出了山呼海啸一般愤怒的咆哮：“绝不！绝不！” 　　田达带头高喊道：“先灭秦国！再灭匈奴！公主不还，绝不卸甲！” 　　齐军将士无不悲愤异常，也随之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先灭秦国！再灭匈奴！公主不还，绝不卸甲！” 第173章 决战 　　居庸关前匈奴大营，正中的单于大帐此时正觥筹交错，豪放的大笑声、叫好声此起彼伏。 　　林胡王道：“单于，我们为何不攻入居庸关夺取中原，反而要和齐国结亲？” 　　正中上座上坐着的正是之前在济南和田英投壶的那个年轻人，也正是匈奴的第一位单于——虚连题单于。 　　只见这位23岁的年轻人笑道：“我们攻入居庸关，齐国必然大乱，到时候秦国就会趁机吞并齐国。而这之后我们就不得不面对唯一的强大敌人——秦国。 　　我们既不会耕田也不会织布，人数更是远远少于周人，就算攻入中原也守不住。 　　草原才是我们的家，只有在草原上我们才能依靠来去如风的骑兵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对于我们来说最好的情况其实是中原永远处于战乱之中，任何一方为了讨好我们都只能以粮食、钱帛供养我们。中原也就会成为我们源源不断的粮仓、钱库，这岂不快哉？” 　　娄烦王道：“单于，那我们与齐国和亲后该怎么办？” 　　虚连题道：“如今云中和雁门这广袤的草原已经是我们的了，接下来我们只需要积蓄力量，而后先灭掉西边的大月氏。 　　齐国此战之后必然会修养几年后继续攻打秦国，我们再趁机夺取东胡草原，把齐国人赶到山海关以内。 　　到时候这北方广袤的土地就都归我们所有，麾下又拥有铁骑数十万，还不是想让中原人供奉多少东西就让他们交出多少东西？” 　　匈奴众王大笑道：“哈哈！大单于果然深谋远虑……” 　　虚连题确实雄才大略。但是他也太过低估了田地和齐国的实力和决意。话分两边，重新把视线拉回到济水关战场。 　　济水关由水泥青砖筑成，城高池深、坚固异常，白起自然不会去找这个晦气，他将所有兵力都用在了田单镇守的双层壁垒上。这木质的壁垒比起砖砌水泥的城墙可是脆弱多了。 　　白起和司马错内外夹击，猛攻十几里长的田单壁垒。这十几里也因此变成了人间地狱、活生生的绞肉机。 　　如今鏖战已经历时一月有余，秦军潮水一般不断向壁垒发动攻击，壁垒好几处地方数次被攻破又被夺回。 　　田单甚至都几次亲自披挂上阵，手持武器率领士兵们浴血奋战堵住缺口。 　　这场关系到两国存亡的战役无比惨烈，十几里的壁垒外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这壁垒也并不是看上去那么脆弱，壁垒内被栅栏划分成了无数分段，好似船舶的水密隔舱。即使一段被攻破，齐军也能有时间集结兵力将其夺回。 　　壁垒北侧是黄河码头，船舶日夜不断的从码头运走伤员、尸体，运来补给和新的士兵。 　　为了缓解田单的压力，周围驻防的齐军轮流轮换到壁垒中，以保持壁垒内的战力不衰。 　　齐军的骑兵也不断进入包围圈骚扰秦军或者攻击包围圈外的司马错大军。 　　齐军将士们更是因田英的牺牲而士气高涨、越战越勇。“为了齐国，为了公主。”成为了鼓舞士气的口号。 　　一个月以来包围圈中的秦军将士口粮早已吃完，他们只得吃战死的马匹、洞中的老鼠、天上的飞鸟。 　　他们甚至不得不冒着被蓬莱营战船上弓箭手射杀的风险到黄河岸边捕鱼、取水。 　　秦军的尸体不得掩埋，于是污染了包围圈中的水源，秦军中的痢疾等疫情不断蔓延。 　　秦军的士气和战力正在不断下降。他们目前唯一的精神支柱就是白起的后手，然而被围困的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后手已经因田英的牺牲而不复存在。 　　这个消息田地命人严格保密。过早曝光的话，战力依旧顽强的秦军就真的成了至于死地的亡命之徒。 　　他们很有可能孤注一掷与司马错里应外合破围而去。与其如此，不如让秦军就这样在此流尽最后一滴血、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到时候消息曝光，他们想的就不会是突围而是——投降。 　　鏖战持续三个月之后，田地下达总攻的命令，他决定不再留手。 　　他将所有铁骑二十万集中起来，配发早已库存多年的马鞍、马镫。 　　接手马鞍、马镫试用了一下之后，骑兵们无不欣喜若狂，都感觉如虎添翼一般。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亮了齐鲁大地的时候，司马错军团再次对壁垒发起了进攻。 　　然而就在壁垒前的战斗刚刚打响的时候，黑压压的齐国骑兵军团犹如黑色的狂潮，迎着朝阳从西面汹涌的从秦军背后冲杀而来。 　　司马错连忙命令秦军骑兵阻挡齐军，并且组织步兵准备防御。 　　然而人的平均输出能量是100瓦，没有马鞍、马镫的骑兵输出能量约为350瓦左右，而有马鞍、马镫的骑兵输出能量则为750瓦左右（也就是一马力）。 　　因此，秦军骑兵在齐军骑兵面前突然就变得不堪一击。秦军骑兵的迅速崩溃再次给秦军步兵的士气造成了重击，面对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齐军骑兵的骑墙冲锋，秦军步兵的眼中满是恐惧。 　　然而司马错不愧为沙场老将，秦军也不愧是虎狼之师。面对骑兵的冲锋，秦军在溃退数道防线后竟然在最后一道阵线前硬生生扛住了齐军铁骑。 　　静止的骑兵失去了冲击力和速度的优势，转瞬间就会沦为步兵大戟士的屠杀对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秦军阵线的中央在齐军骑兵冲击造成的混乱之中漏出了一丝稍纵即逝的破绽。 　　而一支在清晨的阳光下闪耀着金色闪光的齐军铁骑正呼啸而来，铁骑正前方的军旗却是齐国的——王旗！ 　　那正是田地亲自率领的龙骧骑！4500骑龙翔骑呈楔形阵直插向秦军的心脏！ 　　田地两边，乐毅和玄明这两位顶级高手紧紧跟随护卫着田地。 　　冲锋发起之前，乐毅和玄明苦劝田地不可亲自上阵。一旦他有个万一，齐国恐有大乱，一统天下的进程也会受到波折。 　　但是田地因为田英的被迫和亲早已在胸中憋了一股子冲天的怒火无处发泄。 　　他仰天大笑道：“放心吧，齐国变法已经大成，寡人在与不在都不会影响齐国一统天下。战机稍纵即逝，寡人亲自上阵给士兵们的鼓舞绝不是你们能比的！更何况有你们两位在侧又有谁能伤到寡人！？抬枪来！” 　　乐毅、玄明听罢越发感动和感叹，于是跪拜道：“王上既然这样说了，那您就只管向前，臣等二人定豁出性命护您周全！” 　　果然，王旗所向，将士们无不大受鼓舞、激情澎湃——天子亲自率军冲锋这已经是几百年未曾见过的盛事！ 　　齐军骑兵抖搂精神，发出冲天的战吼：“怎能让王上冲杀在我等之前！杀！”霎那间秦军全线崩溃。 　　田单率领壁垒内的一半守军也冲出壁垒高喊道：“为了齐国！为了公主！为了天子！大齐将士们，冲啊！”而后冲向秦军。 　　三十万秦军在内外夹击下全面崩溃而后被屠戮一空。老将司马错也在乱军中阵亡。 　　随后，齐军将齐国已经和匈奴和亲、司马错全军覆灭消息公告给包围圈内的秦军，并且将司马错的人头送到白起的桌案上。 第174章 函谷关 　　齐军在城头上高喊道：“秦军将士们，司马错大军已经全军覆灭，匈奴大军也已经退去。你们已经没有突围的希望了！ 　　你们当中也有不少人是过去的魏国人、赵国人、韩国人、楚国人吧？你们本不是秦人，更不必为秦人卖命！放下武器！我齐国放你们回家！” 　　白起看着司马错的人头、听着帐外的呼喊心中哀痛异常道：“老将军啊，看来还是我们输了……” 　　他心知大势已去，于是对王龁等众将士下达投降的命令后，当夜就在中军大帐引颈而亡。王龁则在率领秦军投降后，也自杀随白起而去。 　　战后，匡章在朝议上汇报道：“王上，此战我军歼灭秦军五十万、俘虏二十万。虽然大获全胜，但是我军自身的伤亡也在三十万以上。目前阵前正在抓紧掩埋尸体、抢救伤员。” 　　田文拱手道：“王上，此外我军鏖战一年多，粮草耗费巨大，不过好在我国储备充足目前并无大碍。酒精、药材、粮食都足够支用。” 　　苏秦亦出列道：“王上，居庸关传来消息，匈奴接到我齐国送亲车队后就已经撤退。楚国那边元气大伤也没有动作。 　　臣建议趁机夺取秦国荆州和楚国淮北之地，修养一两年之后再攻入函谷关攻灭秦国！” 　　田地摇头道：“不，那正是匈奴期望的。此时楚国已经不足为虑，秦国元气大伤，匈奴放松警惕已经退却。 　　所以寡人准备在这个所有人都松懈的时候一举灭秦！传令下去——让大军休整半个月，半个月后直接攻打函谷关——灭秦！” 　　声子忙出列道：“王上，只是我军此战也死伤惨重，伤亡接近半数。王军自龙骧卫以下建制全被打残了，再加上看守俘虏、掩埋尸体也需要人手。 　　此时我军能抽出来的机动兵力恐怕最多十五万。以这些兵力攻打有十万秦军镇守的函谷关，并且镇压秦地……恐怕很难！” 　　田地道：“不，你算错了，函谷关前和楚方城还有我军二十万大军，我们这边再凑出二十万就有四十万军队。 　　除此之外，这次寡人直属的疾风、长林、霹雳三大营也都会出动。灭秦，足够了！” 　　田单拱手道：“末将挨了三个月的揍，早就憋了一肚子鸟气，请王上把这次机会给末将！” 　　田地点头道：“好！除此之外寡人会调遣蓬莱营前往淮水寿春城下，负责监视楚国动向。” 　　匡章见田地心意已绝也只得道：“那臣就立刻和乐毅等一起把剩余的王军编制整编一下，以尽快恢复战斗力。至于看守俘虏，府军就足以胜任。 　　我齐国潜力还有一些，再征兵二三十万应该不是问题。一部分前往北疆监视匈奴，一部分攻打秦国。只是不知战事延绵，我齐国国库可还撑得住？” 　　田文笑道：“大元帅放心，国库足以撑到后年夏天。不过这也代表着，一年半以内秦国的战事必须平稳下来，大军能够还朝。超过这个期限，即使是我齐国恐怕也会十分难过。” 　　田单听罢拱手道：“王上！末将愿意立下军令状——于明年秋季之前平定秦国，冬季大军还朝。绝不耽误后年开春的春耕！” 　　田地起身道：“好！既然如此，那各位就再辛苦一年，一鼓作气平定中原！” 　　群臣拱手道：“谨遵王命！” 　　半个月后，田单率领二十万大军前往函谷关与当地驻扎的田触所部汇合。 　　函谷关，位于今天河南省灵宝市，其南边是秦岭、北边是黄河三门峡。 　　秦岭险峻高耸，三门峡水流湍急、暗礁密布，函谷关因此成为控扼关中平原的险关。甚至有以一泥丸而东封函谷的说法。 　　历史上秦国崛起过程中六国屡次合纵攻秦，多赖函谷关之险，秦国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可以说函谷关的存在直接把秦国通关的容错率降低了好几个级别。 　　历史上周、秦、汉、唐都是以占据关中、控扼函谷关为起点逐步统一天下的。 　　不久后，齐国大军到达函谷关下。而后霹雳营开始打造攻城器具，疾风营则率先潜入函谷关。 　　疾风营是田地按照现代特种部队的思路组建的精锐部队。是“风火山林”四大特种部队中的最后一个。 　　其编制虽然只有两百人，但是个个都是七阶以上的高手。田地又传授给他们潜入、暗杀、破袭、纵火等特种技巧。 　　他们趁夜潜入函谷关后先在水中投下慢性毒药，次日秦军就因为中毒而一片混乱。他们又趁夜在粮仓、马厩等地纵火制造混乱。 　　齐军主力趁机发起攻击，霹雳营的抛石机投掷燃烧弹，掩护攻城部队、截断秦军向城墙增援的军队。 　　疾风营趁乱混入守城军队，突然发难杀死城门守卫放齐军大军入城。 　　齐军骑兵率先冲入城中搅乱城中局势，并且直奔将军府。长林营则随后进入函谷关城门，并在城门内列阵，作为开路先锋为后续部队开拓道路。 　　函谷关守军一片混乱根本无力抵抗，守将胡殇于乱军中被杀，函谷关陷落。 　　义渠骇闻讯后率本部骑兵义渠骑兵驰援，结果再败于装备了马鞍、马镫的齐军骑兵手下。 　　义渠骇逃到咸阳，此时芈月和赢稷正在与群臣商议如何应对齐国的攻势。 　　只见义渠骇狼狈的连滚带爬跑进来跪下哭诉道：“完了！全完了！函谷关陷落、我的大军也全军覆灭啦！” 　　赢稷大惊道：“怎么可能！函谷关天险这么快就被齐军突破了？” 　　义渠骇哭诉道：“千真万确，据函谷关败军说，齐军先派细作入城投毒，而后趁夜火攻函谷关。函谷关守军猝不及防，一夜之间就失守了！” 　　秦国群臣万万没想到坚不可摧的函谷关竟然如此轻易就陷落，立刻慌乱起来，芈月起身厉喝道：“都别慌！稷儿，为今之计只有退入蜀中以待时变这唯一一条路了！” 　　赢稷咬咬牙低头叹息道：“唉！没想到我秦国败的这么快……齐王这是疯了么？大战刚刚结束就发起灭国大战，竟丝毫不做喘息！ 　　各位——你们立刻回去收拾细软随寡人退入蜀中。魏冉舅舅，还有劳您镇守咸阳为我们撤离争取时间！” 　　魏冉拱手道：“臣遵命……” 　　赢稷一声令下，群臣立刻回家收拾，宫中嫔妃也乱作一团。 　　只有芈月宫中一片寂静，义渠王收拾完后来到芈月宫中道：“你怎么还不收拾？” 　　芈月笑道：“来，先把这杯水喝了，看你这汗流浃背的样子。” 第175章 三国 　　义渠王自战场一路奔逃确实饥渴难耐，于是不假思索拿起水杯一饮而尽，水入腹中却感觉肠胃犹如刀绞一般。 　　他挣扎着看向两侧，只见宫中一片安详，哪有准备逃难的样子。 　　而且这种危机时刻芈思、芈念竟然也不见踪影。义渠骇这才明白了芈月要干什么，他绝望的看向芈月。 　　只见芈月嘴角微微翘起，一丝鲜血顺着嘴角流下。她最后一次露出了她那标志性的诡魅微笑道：“看在你我同床多年的份上，告诉你一个秘密，那两个孩子都不是你的。而是那个死鬼齐王田地的。 　　他，是我这一生唯二爱过的男人之一。另一个，则是先帝惠文王！而你？根本不配拥有我的爱！ 　　反正入蜀之后我势力尽失，稷儿也绝不会饶过那两个孩子。 　　我已经命赵敏带他们归隐山林了，他们以后就这样老老实实做一个普通人吧。 　　至于你，算是我留给田地最后的礼物。你死后，义渠就会分崩离析，再无反抗之力。 　　多少能给他一统天下之路减少一些障碍……我这一生也算不负秦国、不负卿了！” 　　义渠骇这才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一个工具人！ 　　他在悲愤之中气绝身亡。而后，芈月居住的甘泉宫燃起冲天大火。 　　宫人们正要去救，秦王赢稷却制止了他们道：“这是太后的决意，不必去救，传我王命——焚烧整个王宫，为太后殉葬！” 　　一代艳后的传奇就此终结。而本质上，她更为接近的角色其实是——女王！一个真正的王者，可以失败、可以认输，但是绝对不会臣服于另一个王者。哪怕那个王者，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爱人。 　　几个时辰后，赢稷在南行的逃亡队伍中望着火光冲天的咸阳城，似乎突然堪破了一切。只见他面色安然道：“这个天下，终究是要姓田了！” 　　田单所向披靡，于一个月后攻陷咸阳城、杀死魏冉。长平守军回援也被田单击溃。而武关守军则被秦王调来护卫其入蜀地。 　　自此秦地再也没有一支像样的武装力量抵挡齐国大军。田单而后开始横扫整个关中平原。 　　秦人凶悍，田单一路虽然没有大的战事，小的抵抗却络绎不绝。 　　于是田地随后派遣孟子等入关中协助其收拢民心，这才逐渐站稳脚根。 　　齐国大军于次年冬季如期班师，乐毅整顿好后方后率军前来替换田单镇守关中。 　　秦国则龟缩入巴蜀之地，等待时局的变化。剧辛则率军攻楚，将楚国淮北之地尽数收入囊中。 　　楚国淮北败退，却趁着荆州空虚之时收复了长江以北的荆州，并把都城迁到过去吴国的都城姑苏（今天的苏州）。 　　这下子，三国之间的领土范围就真的和三国时期一模一样了。 　　却再说田英这边，她嫁到匈奴之后匈奴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庆典。 　　她下了车一抬头，却见虚连题正笑盈盈的看着她，并手持一只银质小鹰递给田英道：“公主殿下，您等得本单于好苦啊！” 　　田英却皮笑肉不笑道：“是你啊……” 　　她故作和善接过小鹰把玩道：“我说呢……你倒也算是痴情一片呀……” 　　虚连题随后伸出手，田英也将手递给他。虚连题举起她的手高呼道：“草原有女主人了！” 　　匈奴百姓和勇士们瞬间爆发出响彻天际的喝彩声，紧接着的是盛大的篝火歌舞宴会。 　　田英脱下华夏的礼服换上轻便的戎装，她生性洒脱倒是很快融入到了匈奴百姓当中。 　　夜色渐渐深沉，两人终于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毡房前。虚连题看着刚才欢声笑语的田英，满以为胜券在握、正满面春风得准备拥美人入房缠绵。 　　却见田英突然道：“慢着！” 　　虚连题疑惑道：“怎么了，我的大阏氏？” 　　田英微笑道：“单于想要和妾身共度春宵也可以，不过要先答应妾身一个条件。” 　　虚连题大笑道：“我是匈奴的单于，拥有万里草原和数十万勇士。只要你甘心委身于本单于，别说一个条件，就算一万个条件都可以！” 　　田英微微一笑道：“单于言过了，说来也不是什么苛刻的条件。其实很简单——打赢我！我可不想让一个比我弱的男人趴在我身上！” 　　田英不愧她名字中的“英”字，这一开口当真是——豪放的一塌糊涂。车开的越猛，虚连题就越没法对她用强。 　　虚连题立刻陷入骑虎难下的局势，他在济南城曾经见过田英的身手。 　　他自己虽然功夫也算可以，但是毕竟是君主而不是战士，想赢田英还真就不一定。 　　但是情势如此，他也不得不迎战，毕竟提出这个要求的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孩。 　　他强撑起自信，大笑道：“可以！” 　　陪嫁的婢女将佩剑递给田英，正是其母亲钟剑心年轻时候的佩剑——青芒。虚连题的手下也将他的弯刀递给他。 　　两人一错手就厮杀在一处。不过，让众人感到意外的是—— 　　仅仅三招之后，田英就将宝剑架在了虚连题脖子上。只见田英微微一笑道：“看来，今天大单于得睡在外面了！” 　　而后她收剑自顾自推开毡房的门走了进去，她陪嫁的婢女也随之进入后把房门锁上。 　　匈奴百姓一时间都傻了——太尴尬了！大单于竟然败给了一个娇滴滴的中原女孩，忒丢人了！ 　　还是虚连题反应快，他大笑道：“我给你们找的阏氏怎么样！” 　　匈奴百姓们这才大笑起来道：“哈哈！好极了！这么美丽又有性情、有本事的女孩，正是我们想要的女主人！” 　　虚连题道：“没错！去给我把草原上身手最好的勇士都请来！从明天起，本单于要刻苦练功，不打赢你们的女主人，本单于绝不踏进她的毡房一步！” 第176章 一战灭匈奴 　　田英进毡房后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她并未与虚连题交过手，不知他身手到底如何，万一败了……那就真叫一个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田英出嫁前说出这个想法后，田地就把齐国的高手都找来给她做强化训练。 　　有钟无艳、玄明这两个世间罕有的大宗师，羽楚、钟剑心、乐毅、田单四个九阶上，这阵容可以说是极其豪华了。 　　钟无艳的《越女剑》、田单和乐毅的《纵横天下》、羽楚的《落英剑法》、田地的现代近身搏击术这些都是上乘的武学。 　　虽然时间紧迫了一些，但是田英天资聪慧、底子很好，又有名师传授自然是一日千里。 　　虽然未能彻底吃透，精髓却已经领悟，剩下的也只是自己练习以融会贯通。 　　于是可怜的虚连题就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挑战，之后数年他愣是没踏入过田英的毡房一步。 　　美人在侧却吃不到嘴里，当真是把他急的抓耳挠腮。不过虚连题这个人倒也算是个英雄，并没有趁着田英生病、受伤或者来例假时趁人之危。相反，他反而屡屡不惜代价的为田英寻医找药治病。 　　虚连题年纪轻轻就统一了蒙古高原，也是一时之豪杰，堪比田地的翻版。这样的英雄也很少有女人会不动心。 　　虚连题和田英两人的关系日益拉近的同时，却也不耽误田英身体好了之后照例把虚连题踹出自己的毡房。 　　齐国这边稳定局势后开始例行的消化新占领的领土。为了尽快消化秦国，田地将函谷关拆毁，又在临晋关、龙门的黄河渡口搭建浮桥以联通关中内外。 　　同时强制迁移关中老秦望族几十万人于关东，又迁徙关东六国望族几十万人于关中，以强制性的人口流动迷糊彼此之间的界限，同时削弱望族们的地方势力。 　　时间眨眼来到三年后的公元前289年，这三年间齐国逐渐消化了韩魏秦三国的领土。 　　而匈奴也击败大月氏，并迫使其西迁后势力日益壮大。田地一来担心其进一步做大，二来担心失去云中、雁门牧场后自己骑兵退化，三来也是急于救回田英。于是准备发动对匈奴的全面战争。 　　群臣建议先夺回云中、雁门，而田地则担心循序渐进会落入和汉武帝一样的旷日持久的战争之中。 　　于是力排众议决定趁匈奴秋季祭天大典的时候，冒险直接突袭匈奴祭天圣地——龙城。 　　直接俘获匈奴单于虚连题及其所部各部落的首领、救出田英，以求效法唐太宗攻灭西突厥的故事，一次性解决问题。 　　当年匈奴祭天大典，匈奴各部落的首领都带着自己的家眷，前来龙城参加这草原上每年最盛大的节日。 　　白羊王对虚连题单于道：“大单于，据臣所知齐王三年前曾说三年后要夺回阏氏，这眼看就要到年底了，恐怕大战在即啊……” 　　虚连题严肃道：“不是恐怕，而是已经大战在即了。探子来报说齐军正在向代地集结，齐国最强悍的战将匡章、田单、乐毅也在军中。 　　此次龙城祭天，也正要和各位商讨此事。当年本以为秦国至少能守住关中不失，却没想到齐国竟然下手如此之快。如今和齐国的这一战，恐怕会极为惨烈。” 　　林胡王道：“那我们在此聚集，齐国偷袭我们怎么办？” 　　虚连题笑道：“此处距离齐国千里之遥，乃是我匈奴的腹地。这么远的距离别说齐国人，就是我们也很难快速机动。 　　就是人受得了，马也受不了。不过为求万全，我已经派斥候严密监视代地和居庸关，以及自此向南的所有区域。 　　他们一旦出兵，我们定会得知。更何况我们此处周围各部带来的护卫加起来足有十余万，各位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众部落首领纷纷点头道：“是啊……大单于所说确实有道理。” 　　虚连题信心满满的给自己立flag，却不想打脸来的更快。 　　他话音刚落，就有士兵急急忙忙冲进来禀报道：“单于，不好了！北方出现大批齐人骑兵，看声势至少二十万！” 　　虚连题和众首领大惊道：“什么！怎么可能？”然而向北侧望去——果然是遮天蔽日的尘埃！ 　　其实，匡章和田单、乐毅那里是一路疑兵，为的就是将匈奴的目光集中到那里。 　　齐军骑兵主力二十八万，由赵奢为主将、秦开为副将全部秘密在东胡地面集结，而后出兴安岭自东向西向龙城进发。 　　（秦开因丢失云中、雁门而降成了赵奢的副手。） 　　为了这一战，齐国做了充足的准备。情报上不但找到了龙城的所在地，更是把一路上的行军路线都规划好了，避开了匈奴所有可能的部落定居点。物质上，田地则拿出了最后一个撒手锏——马蹄铁。 　　马的蹄子有两层构成，和地接触的一层是一层大约2-3厘米厚的坚硬的角质，上面一层是活体角质。 　　马长时间奔跑后，由于马蹄和地面接触，受地面的摩擦、积水的腐蚀，这层角质会很快的脱落。 　　钉马掌就是为了延缓马蹄的磨损。马蹄铁的使用不仅保护了马蹄，还使马蹄更坚实地抓牢地面，对骑乘和驾车都很有利。 　　简单来说，马蹄铁就是给马穿上鞋子。在马蹄铁发明之前，马长时间奔跑后马蹄会很容易受伤或者裂开，人们只能以烙铁等方法加固。 　　而钉上马蹄铁后，骑兵的远途奔袭能力就会大大增加。这也是蒙古骑兵能横扫欧亚大路的物质基础之一。 　　此外，此次行动每名骑兵都配备了三匹马，每匹马都是母马。 　　所有马在出发前都已经被用粮食喂养了几个月，膘肥体壮、体力充足。 　　食物上，每人携带一袋子肉干、肉松作为口粮。一路上所有人都以马奶和肉干作为口粮，在马上就能吃完饭，而不必顿顿埋锅造饭。（这是蒙古骑兵使用的战术。） 　　这样奢侈的配置也就是齐国有底气拿的出来。不过话说回来，齐国此前连年征战，几十年积攒下来的国库其实也已经快见底了。 　　这一次，也算是豁出去老本了。田地甚至发行了一批最早的国债来筹措军费。 　　如此大手笔，使得齐国骑兵的机动能力达到了一个十分恐怖的程度，甚至超出同时代游牧民族的两倍以上！ 　　赵奢以降将出身，却得到田地如此信任和重用，自然是感恩戴德。 　　他率大军走出大兴安岭后很快摸清了大军的机动力，而后兵行险招—— 　　不是向正西而是向西北绕到龙城的北侧。匈奴做梦也想不到他们会从北侧发起进攻。 　　果然，匈奴还在载歌载舞欢庆节日的时候，齐军骑兵军团就已经杀到。 　　虚连题和众王根本来不及收拢兵马就被连锅端掉，连带妻儿老小全被俘获。 　　周围护卫的匈奴骑兵，也被装备了马鞍、马镫、马蹄铁、环首刀、劲弩、铁甲的齐军击溃。 　　无论是士兵素质、战马素质、组织力、武器装备、战术时机、将领水平，匈奴都居于下风，被击败也是意料之中的。 　　随后赵奢率大军押送着虚连题等返回齐国，匡章那一路大军接到消息后迅速出兵夺回云中、雁门，并派骑兵入草原收服草原各部。 第177章 中华皇帝 　　齐国大殿之上，虚连题被押到了大殿当中，他被五花大绑却还挣扎着不肯跪下。龙骧卫正要上前把他按着跪下。 　　田地却笑着摆摆手道：“算了。匈奴大单于就是你啊……现在知道威胁寡人的后果了吧？” 　　虚连题大笑道：“成王败寇！杀了我吧！” 　　田地点头收起笑容恶狠狠道：“巧了，寡人也正是这么想的，拉下去——凌迟！” 　　却不想田英突然闯入大殿，跪下来道：“父王，恳请您留他一命！” 　　田地皱眉道：“你不会是……” 　　看着女儿，田地叹息一声后对虚连题道：“哎！看在公主的面子上，如果你愿意臣服，寡人可以饶你一命，但是你今生都只能在公主府中居住。” 　　虚连题冷笑道：“我是翱翔于天际的神鹰，不是居住在笼中的金丝雀，我不会臣服于你。更何况，你就不怕有一天我逃走后召集草原各部反抗你么？” 　　田地笑道：“寡人还真就不怕，只要草原人有饭吃、有衣服穿，只要寡人给草原人足够的自由，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跟随你。 　　即使有几个，也不过是给寡人一个理由杀死你罢了。只要囚禁你十年，草原人就会把你彻底忘掉！” 　　听完田地的话，虚连题当即没有了声音。田英也靠近他道：“虚连，你不是我父王的对手，如今大势已去。只要你答应臣服，我可以求父王放我们去南方，在那里你可以是做一方官吏，在那里你的雄心依旧可以释放。而我，会成为你真正的妻子，永远陪着你！” 　　虚连题看了看田地，田地也再退一步点头道：“可以，你在公主府中住三年，三年之后我就放你去南方。只要你不返回草原，黄河以南你可以任意走动。” 　　田英留着眼泪捧着虚连题的脸道：“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放进心里，不要让我伤心。天下固然诱人，但是没有心爱的人分享那不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么？” 　　虚连题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多年来痴恋却一直无法得到的女人，低头思虑片刻后，俯首扣头道：“虚连题愿意臣服于伟大的齐王！” 　　匈奴臣服后，齐国仿照征服东胡的制度，设置数个都护府并册立数十个部落首领统治这里。 　　两年后，匡章率领齐军由蓬莱营护送从海上奇袭楚国姑苏城，楚国灭亡。 　　三年后，蜀中爆发水灾。田地趁机以廉颇为主将自关中入汉中，再取道剑阁攻入巴蜀； 　　以乐毅为主将自荆州取刘备入蜀的路线，即顺长江而上攻入巴蜀。秦国不敌，赢稷自杀身亡。 　　秦国灭亡后，田地将蜀地剑阁等险关划入关中管辖。这样一来，蜀地虽然险峻，大门却在别人手中掌管，由此杜绝了蜀地割据、叛乱的风险。 　　公元前283年，天下一统。秦国“奋六世之余烈”用100年时间才做到的事情，齐国只用了32年、两代人就完成了。是年，田地47岁，穿越归来32年。 　　蜀国平定后不久，又逢每10天一次的大朝会，群臣还沉浸在一统天下的喜悦中。 　　孟子却出列道：“王上，得天下难，坐天下更难。天下分裂数百年，人心不齐，当下当务之急是收拢天下的人心啊！居安当思危才是正道。” 　　田地笑道：“这是自然，如果不小心行事，我齐国万一来个二世而亡，那可就真成了千古笑柄了。 　　寡人想过了，当下有三件大事要做：其一、书同文、车同轨，其二、改国号，其三、迁都。荀子……” 　　荀子出列道：“王上！” 　　田地对他道：“荀卿，朝中众臣数你见识最广，就由你对列国文字进行整理，创造出一种便于在纸上书写，即容易学习又不失底蕴的文字。” 　　我国各地方言不同，能统一文化，文字功不可没。如果像西方使用拼音文字，过不了几百年，文化也会随之分裂。 　　这也是我国能统一而西方自罗马灭亡后一直分裂的原因之一。 　　所谓民族，比血统更重要的其实是文化的认同，尤其是同一人种。 　　荀子（约公元前313年-公元前238年），名况，字卿，赵国人。 　　著名思想家、文学家、政治家，时人尊称“荀卿”。是与孟子齐名的儒家大家。 　　其在人性问题上，提倡性恶论，主张人性有恶，否认天赋的道德观念，强调后天环境和教育对人的影响。其学说常被后人拿来跟孟子的“性善论”比较。 　　荀子拱手道：“遵命。” 　　田地接着道：“至于新国都嘛，就选在洛阳吧。玄明你立刻着手翻修洛阳四关和洛阳城。规模上要比济南城更大，布局也要更加合理，还要注意防范黄河水患。设计方案出来后送给寡人，寡人再对其进行修改。” 　　墨家巨子、工部大工令玄明拱手道：“遵命！”其实墨家有专门筑城的学说，名为“营国”之术。 　　洛阳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古称四塞之国，有伏牛山、熊耳山、邙山、嵩箕山、黄河环绕。 　　东南西北各有四关，虎牢关、函谷关、伊阙关、轵关，俗称洛阳四关。 　　四关环绕之下，洛阳也就成了易守难攻之地。甚至可以说四关就是洛阳城的外城墙。 　　洛阳处于天下正中，又控扼关中平原出口，还有黄河在侧供应城市所需的粮食等物资。 　　无论是出于掌控天下还是出于便于守卫都是不二之选。所以其成为“十三朝”古都也就成为了必然。 　　齐国迁都于此，较济南更有利于掌控天下，尤其是控扼关中秦地。 　　最后田地道：“唯独是这个新国号寡人还没有头绪，各位一起想想吧！” 　　田文道：“王上，臣不明白，齐这个国号不好么？” 　　田地笑道：“如今我们坐拥天下，寡人又是天子，如果还是用齐这个国号，难免会让天下人觉得我们是一个外来的征服者。 　　只有新起一个国号，才能让天下人觉得，这是一个全新的时代！我们也是夏商周上三代的正统继承者。” 　　田地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田氏这个齐国是从姜氏手中抢过来的，法理上有一些问题。重定国号，就能甩开那一段不光彩的历史和起源。 　　田文听罢道：“这样的话，臣建议以元字为国号，元者大也，又有初始、第一的意思。如今我齐国一统天下，四方蛮夷尽皆臣服，这实在是亘古未有的壮举。元字正当其时！” 　　而后又有大臣建议“明”、“清”、“泰”、“济”等字，田地都不置可否。 　　最后孟子道：“王上，自古中原以华夏自居，孔子曾云：华者夏也。华字又有美丽、宏伟之意。夏字已经为大禹、夏启所用，华字正可以为我国号。” 　　田地道：“华字很好，可是华国听起来实在是少了一些雄浑之感。” 　　孟子拱手道：“那么再加一个中字如何？中华，朗朗上口、铿锵有力。” 　　田地大笑道：“好，就它了！此外元字寡人觉得也不应该浪费，新都建成后自迁都后一年开始称为开元元年，今后万世万代皆以开元多少年为纪年，开元之前则称之为开元前多少年。各位以为如何？” 　　众臣拱手道：“善！” 　　此时邹衍出列道：“王上，臣以为王上的称呼也该变一下。毕竟此前各国皆称王，连匈奴的部落首领也自称王，王这个字已经无法承载我大齐天子的威严。” 　　田地点头道：“那你说该称什么？” 　　邹衍道：“王上荡平数百年乱世、威服四方蛮夷，行大考、选才能、革新官制、通商天下、统一文字，又牵头发明了水泥、纸、炼钢等技术。 　　如今我华夏之广大前所未有、之富庶前所未有、之繁荣前所未有。 　　纵观古今，即使是黄帝的功绩也不过如此。臣以为当以三皇五帝之称合并，称王上为——皇帝！” 　　其实邹衍也不算拍马屁。毕竟田地把秦始皇统一天下，汉武帝征服匈奴，唐太宗推行科举，宋太祖普及教育、限制武将权力这些活一口气全干完了。 　　群臣听后皆称善。 　　邹衍（约公元前324年……公元前250年），战国末期齐国人（今山东省济南市章丘区相公庄街道郝庄村）。 　　阴阳家代表人物、五行创始人，主要学说是五行学说、“五德终始说”和“大九州说”，又是稷下学宫著名学者，因他“尽言天事”，当时人们称他“谈天衍”，又称邹子。 　　之后议论称帝礼仪时孟子与众臣发生争吵，田地对他说：“冬有冬衣，夏有夏衣。如今天下归一正是换夏衣的时候。孟子，还是想想如何把周礼整理成更加精简却不失威仪感、仪式感的新礼法吧！” 　　于是孟子率领儒家修订新礼为《华夏之礼》，颁行天下。 第178章 如梦似幻（大结局） 　　公元前280年，五十岁的田地在洛阳称皇帝，自称朕，史称“齐元帝”或者“华元帝”。是年为开元元年。 　　修养生息几年后，田地陆续命人修筑都江堰使得蜀地成为天府之国，开凿郑国渠灌溉关中，开凿灵渠沟通长江和珠江流域，在河套修建朔方城作为控扼草原的军事、贸易据点。 　　他将那些总喜欢在朝堂上耍嘴皮子的酸臭腐儒们集中起来，去编修上三代（夏商周）史书，既整理了史籍又让这些人不至于老闲着挑毛病。 　　他们这些学富五车的人也喜欢著书立传、名垂青史，自然也是乐此不疲。 　　上三代史书何其浩瀚，足够他们花一生的时间去编撰。这可比焚书坑儒高明多了。 　　公元前276年，燕云之地爆发鼠疫。田地召集名医，告诉他们瘟气存于天地之间，或从口、或从鼻、或从创口而入，所以人吃了不洁的食物会生病、吸取了病人呼出的瘟气会生病、伤口会感染、被蚊虫野兽咬伤后也可能会得病。 　　所以齐国封闭燕地周围各郡县，焚烧、深埋病死的病人，隔离生病的病人。 　　并以酒精、生石灰消毒，焚烧病人使用过的衣物器具乃至于房屋。 　　火葬遭到群臣和百姓抵制，田地因此断然宣布自己死后将会火葬，以此告慰亡灵。天下人莫不感动，于是火葬得以普及。 　　因此瘟疫逐渐平息，可惜田地的小女儿在瘟疫中死去。田地悲伤不已的同时，下令以高官厚禄成立太医院，编修药典、医典。 　　编修之时所有药剂、治疗方法都必须经过民间的大量临床试验才能编入书中。此举大大推动了中医的系统发展。 　　公元前275年，田地创立密诏立储制。此举断绝了皇子们内斗以至于引发朝廷内斗的祸患。 　　同时，他深知长在深宫之中培养不出什么好皇帝，历来明君绝大多数都经历过坎坷。 　　皇帝不了解民间的真实情况，也会造成其成长和施政的偏颇。 　　于是田地早在田法成等小时候就规定，皇子、皇女十三岁就以朝中亲贵的远方亲戚的身份入官学与大臣们的孩子一起上学。（田地选的是田单。） 　　十六岁进入太学，十八岁以普通士子身份游历天下。二十岁加冠后恢复身份，授予基层职务，如一县的县令、一营的将校培养其处理政务的能力，然后再逐级提拔使其熟悉官场、民间。 　　通过这种手段，哪个皇子适合干什么，无论皇子自己还是文武百官、田地心中也就有谱了。 　　在严厉禁止皇子和朝中重臣交往的同时，也可以给他们机会培养自己的人才班底。 　　历代太子和帝王都是一个矛盾共同体，太子既是继承人又是皇帝权力的潜在威胁，这是因为大臣们会自然的聚集在未来新君的周围。 　　所以自古就常有骨肉相残、太子被废的事情发生。而太子作为储君，压力大又容易成为野心家们的众矢之的。 　　汉景帝、汉武帝、唐太宗、康熙、朱元璋、朱棣、赵匡胤这些帝王中的顶尖人物，都在这个问题上栽过跟头。 　　而田地的方式，既避免了这些问题，又让这些继承人在继位前积累足够的人才班底和施政经验以及了解民间真实情况。可以说是一箭数雕。 　　公元前273年匡章去世，田地宣布废除大元帅府，大元帅改为战时的临时职位。 　　四大将军府加上军师府统一归皇帝直接掌控。又将四大将军府拆分成八大将军府，田单——巴蜀，赵奢——关中，乐毅——定北，廉颇——辽东，田触——河东，秦开——江东，田达——荆州，田威——直隶。此外由剧辛掌握洛阳四关以内的防务。 　　各将军府的常备军团以及将领五年一交叉流转，以避免将领拥兵自重，并且保持军队的战斗力。 　　公元前271年田文去世，田地随之宣布日后的丞相最多可担任五年，五年之后必须换人。 　　并且将内外丞相改为左右丞相，所有政令必须由两位丞相联名才能下发执行。他希望以此来限制丞相的权力。 　　公元前269年，灵渠修建完毕后，田地发动征服百越的战争。 　　田达、秦开兵分两路攻灭越国残余和百越之地。包括海南岛在内尽归中华所有。 　　此战青蒿素、艾蒿、海军居功甚伟。 　　（南方的瘴气，其实就是蚊子传播的疟疾。） 　　同年墨家巨子玄明去世，田地趁机将墨家的情报（武力）部分、工商（财力）部分、官员（政治）部分剥离。 　　利用楚墨、秦墨、齐墨三派的内部矛盾，将墨家一分为三。 　　墨家自此成为帝国的手脚、爪牙，而不能危及帝国的命运。 　　田地成功将其打造成“天驱骑士”一般的团体，既是爪牙也是监督者。 　　公元前268年，印度刚刚继位的阿育王派遣使者与中华通好，而他即将建立起印度历史上唯一一个大一统王朝——孔雀王朝。 　　同年东南亚的占婆、真腊等国也派遣使团来到中华，田地赠之以造纸术、文字，华夏文明因此得以拓展。海上丝绸之路逐渐形成。 　　公元前267年，夷洲、瀛洲的第一个中华商业贸易据点建立。 　　不久后，田地将除了赵氏、周氏之外的各个被灭诸侯国的族人，全部迁移到新开拓的边疆区，充实人口的同时断绝其复国的最后希望。 　　公元前265年，在中亚建立贵霜帝国的大月氏人派使者前来，路上丝绸之路由此贯通。 　　公元前264年，田地宣布以儒家为国教，以儒家之道德教化百姓。儒家经典成为选士大考的必考科目之一。 　　儒家思想虽然有诸多弊病，但是不能否认其在华夏文明的传承中起到的决定性作用。 　　田地将儒家思想的感性和墨家思想的理性结合，借助孟子、荀子的名义，创立了全新的儒家学说。这种新儒家，将会成为千秋万代人们言行的准则。 　　公元前263年，田地宣布遗产税和分家制度。某人土地、钱财超过一定数量后，死后不但要交给国家一部分，还必须平分给所有儿子，以至于所有直系亲属。田地希望以此来遏制杀死王朝的慢性毒药——土地兼并。 　　不过此时中华的眼界已经打开，周围有无数无主之地可以去开拓。 　　工商业也已经兴盛起来，即使人口爆发，生产力的进步也足以支撑新增的失去土地的人口。土地兼并其实已经不是问题。 　　公元前262年，田地病重。 　　他宣布以长子田法成为储君继位，册封田鼎等另外三个儿子为越王、河套王、云南王。 　　希望他们开拓边疆的同时能够对朝中形成足够制约能力，避免重蹈秦国那样重臣把持朝政、王族毫无还手之力的局面。 　　同时为避免诸侯王尾大不掉的局面，下诏书规定诸侯王封地必须是偏远之地，新得多少土地封多少王，无新地、无新王。 　　他还下令禁止活人殉葬、金银厚葬，就连金缕玉衣都没有。 　　反而在自己的墓中以铜铸成八个十几米长宽的巨大铜箱子，里面倒上一层水银后，在架子上放置在竹简上新誊抄好的战国诸子百家、史书等珍贵典籍。 　　而后以铜水封闭铜箱。并在墓地修筑兵马俑、浮雕等艺术品。 　　而后下诏公告天下道：朕之陵寝无一丝金银珠玉之宝，唯有留给千万年之后的知识和信息，望后世帝王、百姓好生保护。 　　有一日世人皆可自由往返大地和月亮之间时，世人皆如贵族般丰衣足食时，方可打开此墓，取出典籍以得知此世天下的真实样貌。 　　同年田地去世，火化后葬入陵寝，陵寝以流沙封土，以此来为盗墓贼盗墓增加难度。 　　田地去世后遗诏立下五个目标激励子孙： 　　其一、丈量天地，将中华子民之足迹留在世界上所有地方，并且据此绘制出环宇地图。 　　其二、编撰汇集天下所知的史书、医书、理工之书、算学之书、天地大道之书。 　　其三、继续威服周边各国，不求其臣服，只求其承认、推广华夏之文化。 　　其四、开拓百越、云贵，使之融入华夏文明之中。 　　其五、大同。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举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 　　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 　　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这五个目标都不是一代人所能成就，每代人前进一步，足矣。 　　纵观史书，西晋司马炎、唐玄宗、清乾隆皇帝这些明君之所以盛极而衰，就是王朝找不到自己接下来的目标了。 　　于是就开始堕落、骄奢。田地给他们的，就是一个努力的目标。 　　当他们达到这些目标的时候，下一个目标也就自然呈现在了他们面前。 　　田地去世后，举国哀痛，天下臣民以至于四方蛮夷都真心诚意的对这位伟大的君主表达了深切的尊崇和怀念。 　　后世评价田地曰：齐元帝一生功业无双，其厉行变法、扫荡六合、威服蛮夷、激励工商、提振教育、兴修水利等等，后世帝王有其功绩之任一，即可称之为千古一帝，然其竟以一己之力成而就之。 　　纵观古今帝王，唯有黄帝可与之比肩！真可谓万古第一帝王！ 　　更可贵之处在于，其私德无亏、重情重家、后宫和谐，这更是历代明君所难得之处！ 　　时光荏苒，数千年之后，一个年轻人从睡梦中醒来。他迷迷糊糊、晃晃悠悠的摸到窗边，映入眼帘的却是广阔无垠的星空以及远处那美丽的蓝色星球——地球！原来，他此时正站在一座太空城市的住宅当中。 　　只见他怔怔道：“我这是又穿越回来了？不对啊……地球没有消失？我也没有死？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床上一个美丽的妙龄女子也揉揉眼睛起了床。她来到田地的身后抱住他的腰，迷迷糊糊慵懒的趴在他的背上喃喃道：“田地……怎么了？” 　　田地回过身，只见这个女子正是那个自己思念了几十年的女人。 　　他热泪盈眶的抱住了这个女人。他知道——他成功了！他改变了未来，改变了那个充满了毁灭与绝望的未来。 　　新的记忆涌入他的大脑，他明白了战国时代的那个自己去世后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 　　那女人这才清醒过来，不明所以道：“这是突然怎么了？” 　　田地擦了擦眼泪笑道：“啊……没事，我刚才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女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哈哈……大傻瓜……快睡吧，明天还得赶回地球的公司把事情尽快处理一下，晚上好早点去和老战友们聚会，不养足精神明天可扛不住。” 　　田地微笑道：“好！” 第179章 番外一 田地的穿越人生 　　警告，此章是对书中隐含的未来时间线的梳理，不喜欢看的可以不看。如果书中有些没看懂的，可以看一下。 　　15岁 齐国太子田地射猎坠马穿越，继承了外来世界一个普通家庭中同名、同岁意外死亡的少年的身体和记忆。 　　或者也可以说这个未来世界的名叫田地的少年觉醒了前世的记忆。 　　17岁 考上某普通大学的工程专业； 　　21岁 大学毕业，成为工程技术员； 　　26岁 考取一级建造师，同年战争爆发，参军入伍； 　　28岁 凭借另一世的武学功底，屡立战功。被调入精英特种部队“黑暗森林”的“鼬”小队，担任多面手。同时结识鼬小队的女性指挥官。 　　30岁 与指挥官结为情侣； 　　36岁 因战功卓著被升任黑暗森林部队的指挥官，与指挥官结婚。但由于战事紧张一直未育有子女。 　　42岁 奉命率领黑暗森林部队执行某项重要的绝密任务，任务失败。 　　黑暗森林部队全军覆灭，其妻子为救其性命牺牲。田地拼尽全力逃出生天、在死前发出信号。 　　随后不久地球化为宇宙尘埃，在田地的努力下，部分幸存者逃出地球前往火星和木卫二繁衍生息。 　　同时，随地球毁灭的田地归还到战国时代，时间线因此偏移。 　　作为时间线的锚点，战国时代的田地死后又被时间线拉扯回未来。 　　而此时在他面前的未来世界，也已经因为自己的努力，变成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很多读者问我为什么不写了，其实除了生活上的原因，还有一点就是天眼只写自己觉得有趣的东西。 　　田地称帝后可不可以写？可以的。我列的年表写个几十万字不成问题。单单虚连题和田英的爱情故事都够写一本书的了。 　　但是问题在于这样写出来的东西有新意么？ 　　有趣么？有价值么？很显然不能。最终不过是诸葛死后的三国，好汉诏安后的水浒，红楼的后四十回。 　　天眼说过，写作是自己的爱好，就好像书法和游戏。没有价值的凑字数，不是天眼所追求的东西。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