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后宫团子阵线联萌》 第1章 斗胆一试 “一群废物!本宫要你们何用?!” 正午时分,鎏金铜瓦,富丽堂皇的荣华宫里,乌压压跪了一地。 今年天气反常,刚过谷雨,太阳却已经十分狠辣,宫人们被晒得眼前发黑,但也只能强撑着身子,等待殿内贵人大发慈悲,能让她们滚去休息。 近几日,四皇子每到夜里就嚎哭不止,不肯吃奶,也不睡觉,小脸憋的通红不说,甚至几度哭的差点背过气去。 然而每当太医火急火燎的赶来,四皇子又已经恢复如初,在襁褓中安然入睡。 几次三番下来,折腾的祺嫔嘴上起了一串燎泡,产后本就躁郁的心情更加窝火,认定是宫人们照顾的不好,这才引得儿子夜夜哭闹。 今日更甚,这才晌午,便已经提前哭了,荣华宫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是肠绞痛啊! 苏小酒紧紧攥着手里的鸡毛掸子,无声的叹了口气——她不过是个粗使宫人,却要次次跟着罚跪,实在好不冤枉。 将身子悄悄往前面跪着那人的阴影里挪了挪,额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随即蒸腾不见。 雨花石地面凹凸不平,酸麻肿痛的膝盖仿佛早已不是自己的,看着整个荣华宫上下被这对贵人母子折腾了七八天,真恨不得冲进内殿大声告诉祺嫔——放着我来! 可她深知在这后宫之中,最重要的就是明哲保身,是以每次话到嘴边,又都狠心咽了回去。 她并不想出头。 然而此刻,被辣的太阳烤着,一阵又一阵天旋地转,苏小酒觉得,若是她还不做点什么,只怕就要再死一次了。 要说为什么是“再”,那便说来话长。 她原本是二十一世纪在大城市打拼的三无女青年——没钱,没颜,没背景。 毕业后找了几分工作都不理想,急着交房租的她,没头苍蝇一般钻进了楼下一家月嫂公司。 年轻,好学,头脑灵活,手脚麻利又有足够的耐心。 很快她从一开始的门外汉成长为公司里的金牌月嫂,然而好景不长,在一次匆忙赶去雇主家时,不幸发生了车祸。 再醒来,她便成了大渊皇宫里的宫人苏小酒。 怪只怪这副小身板实在太过单薄,且自醒来以后,又一直没能好好休养,今日跪了这小半天,精力体力都快枯竭,苏小酒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一点一点流逝。 她不想明天就被一张草席卷着出宫。 见苏小酒不住抬头向殿内张望,旁边的春末悄声问道:“小酒,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苏小酒摇头:“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个法子,或许能让小殿下止住哭闹。” 春末闻言大喜,虽然她身子要比苏小酒强健些,可是在太阳下跪了这么久,也早就吃不消了,当下忍不住催促道:“那你快禀了姑姑呀,只要治好了小殿下,咱们就能起身啦!” 莲香在她斜前里跪着,闻言微微侧了身子,气急败坏地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掐尖?你能比太医还厉害?娘娘如今正在气头上,你自己找死不打紧,可别连累了我们!” 苏小酒瞟她一眼没搭理,还是下定决心朝着大殿的方向高喊了一声:“启禀娘娘,奴婢有个法子,自请斗胆一试。” 话音未落,数十双带着希冀的目光齐齐投射到了她身上,见她果真开口,春末反倒有些担心:“小酒,你那法子行不行啊?万一~~~” 苏小酒朝着她安抚一笑:“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过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正说着,祺嫔身边的张姑姑疾步走了出来,将门外跪着的苏小酒上下打量一番,问道:“刚才是你说有法子?” 不等苏小酒回话,又添了一句:“若是说大话,你可知后果?” 苏小酒语气谦逊却透着毋庸置疑的自信:“请姑姑给奴婢一个尝试的机会!” 张姑姑本想斥责她太过天高地厚,里面却传来祺嫔的声音。 “姑姑,让她进来吧!” 就像得了癌症的人会相信电线杆上的小广告,看着儿子哭的撕心裂肺,小脸痛苦的皱成一团,祺嫔一颗老母亲的心被揪的生疼,因此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她也得毫不犹豫的试试。 迫不及待将苏小酒召进殿内,祺嫔简单问了几句后,就依着她叫了春末进去帮忙。 春末忐忑不安的垂首站在一侧,虽然知道苏小酒不会故意逞强,可心里终归是不敢相信她的法子真比太医还厉害,若真的不行,恐怕就要被打了板子扔出去了。 许久没撸过团子的苏小酒深吸口气,安慰自己别慌,当年她可是公司里的头牌——啊呸,招牌! 多少人点名要她这个金牌月嫂,佣金最高直逼六位数,如今不过是对付个肠绞痛,简直小菜一碟。 见她胸有成竹,春末也跟着安心不少,按照苏小酒的吩咐取来热水和帕子,看着她有条不紊的为四皇子热敷小腹,随后又轻轻的按摩。 没多久,只听噗的一声,鼓鼓的小肚子排出一股气,四皇子紧握的小拳头一点点打开,小小的眉头也舒展起来,许是觉得舒服,睡梦中竟还裂开小嘴笑了一下。 好可爱啊! 趁着祺嫔没看到,苏小酒做贼一样偷偷在四皇子肉肉的小屁股上捏了捏,软软的,像一样,嘻嘻。 也不敢太过分,苏小酒起身垂首站在一侧,刚才跪的膝盖疼,如今忙完是一身汗。 祺嫔轻轻在四皇子脸蛋上啄了一下,喃喃道:“可怜了我的儿。”说完一双秋水潋瞳,盈盈看向苏小酒:“好你个苏小酒,有这等手艺,为何不早说?白白害四皇子哭了那么多天,你是何居心?!!” ??? 这是什么神奇的脑回路?剧情不应该是这个走向! 偷摸撸了把团子的窃喜轰然散去,苏小酒如坠冰窟,:“回娘娘,奴婢也是刚想起来四皇子的症状,跟奴婢弟弟小时候很像,这才斗胆提的,并非故意隐瞒!” 随口胡诌了几句,希望她们懒得查证。 “那你为何不早点想起来?!分明就是对主子漠不关心!” 这话就有些胡搅蛮缠了。 苏小酒也知道产后的妇人心思多敏感,若一味开脱,只怕会引得祺嫔更生气,于是忍着膝盖的肿痛,再一次跪倒在地:“都是奴婢的错,因太医们都说没法,奴婢怕自己的方法不对症,所以不敢轻易尝试,还请娘娘责罚!” 春末跟着她一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好怕一起被打板子。 好在祺嫔并未真的发难,这几天连着没能睡个好觉,和精神的双重折磨早就让她疲惫不堪,于是挥挥手道:“算了,念在你治好了允儿的份上,今日就先饶了你,退下吧!” 苏小酒汗涔涔的起身,跟春末一起退到殿外。 第2章 邋遢崽崽 四皇子症状缓解,大家终于能去吃饭了。 苏小酒跪了那么久,刚才又一吓,现在腿都是软的,待跟春末一起扶持着到了伙房,发现桌上只剩下一些菜汤和两块硬邦邦的馒头。 “你们怎么这样啊?我们还没来,就把饭菜全都吃光了?” 春末扶着苏小酒坐下,有些不满的抱怨。 莲香翻个白眼:“呦,你是公主还是娘娘啊?难道吃个饭要我们所有人等着?再说了,这不是还留了两块馒头吗?爱吃吃不吃拉倒!” “这次要不是小酒,你们还不知道要跪到什么时候呢!如今却这样对我们,真是白眼狼!” 春末愤愤不平,忍不住跟莲香理论起来。 苏小酒想要阻止她,却已经没有力气了,只好自己拿过一块馒头,掰碎了放进菜汤里泡泡吃。 莲香鄙夷的看了她一眼,“蠢人就只配吃剩饭,还想着学人家巴结主子?现下如何?吃力不讨好吧?” 苏小酒抬头看她一眼,那平静的目光里分明没有任何威胁之意,却让莲香心里莫名一颤,于是闭上嘴悻悻的走到了一旁。 这个苏小酒,原本不过是蠢笨了些,可自从上次落水被人救上来,整个人似乎气场都变了,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却总有种古古怪怪的感觉。 以前每每嘲讽她,她都是一副受气包的样子偷偷躲出去哭,可如今,她却总是抬起头像这样一脸漠然的盯着自己,面无表情的样子让她心里直发毛。 春末见莲香不再多嘴,也在苏小酒身边坐下,苏小酒将大的一块馒头递给她道:“别理她,咱们先吃饭,下午还要干活。” 春末将馒头分成两半,将其中一块递给她说:“还是你多吃些,你刚好了没几天,身子虚,得多补补。” 两个人让来让去,终于把饭吃完了,结果还不等回住所又被安排去辛者库送脏衣服。 苏小酒叹气,好不容易遇到穿越这么玄幻的事,为啥就不能给她个好点的身份? 人家穿越前辈要么是千金小姐,要么是王妃公主,哪怕是失宠的也好啊,起码能吃饱饭,还不用干这么多苦力活。 没想到自己前世好不容易打拼出个人样,回了古代反而又挣扎在温饱线上,真是愁死人了。 她们只是下等宫人,要送的脏衣服都是宫人和太监的,大热天,衣服上充斥着各种难闻的体液味,熏得苏小酒一住不住打喷嚏。 见春末面色如常,苏小酒忍不住问道:“你不觉得这些衣服超级难闻吗?要不是中午吃的少,我都要吐了,你怎么好像一点事也没有?” 春末疑惑的凑近衣服闻了闻:“没那么夸张吧?虽然是有些汗臭味,但只要离远一些就好啦!” 怎么可能? 学着春末往衣服上凑了凑鼻子,苏小酒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我靠,不行了我!呕~~~” “你没事吧?是不是中暑了?” 春末赶紧把她扶到阴凉里:“你在这里坐一会,我自己去送吧,不然晚了回去又得挨骂。” 苏小酒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不行,这么多衣服,你一个人怎么拿得动,唉,要是有个小推车就好了。” “你可算了吧,就你这身板,真给你个车子你也推不动。” 皇宫里的推车都是用来拉水拉菜的,光是车子就得两百斤,倒在路上她们扶都扶不动。 苏小酒存着力气没说话,而是加快了脚步,想赶紧到辛者库讨杯水喝。 走进辛者库的大门,里面的宫人太监正在顶着大太阳做活,有些在打水,有些在浣衣,还有一些在刷马桶,空气中同样充斥着难闻的味道,而且大多数人都表情麻木,像是没有感情的干活机器。 这里的孙掌事是个三十来岁的宫人,听说年轻时曾被先帝宠幸过,虽只有一次便被忘在脑后,但终究是先帝的女人,一生不得出宫,便谋了个辛者库掌事的职位。 见苏小酒跟春末进来,她坐在廊下的阴凉处眼皮也未掀一下,自顾自的喝着凉茶,用下巴往旁边一挑:“哪个宫的?去那边登个记,送的哪些衣服,什么时候取,都给老娘写的明明白白的!” 苏小酒看她一眼,这孙掌事面色暗黄,脸上还有不少色斑,裤腿毫无形象的挽到膝盖处,露出一双同样暗黄的小腿,一手抓着把小茶壶往嘴里送,另一手里的大蒲扇哗啦呼啦的扇着风,毫无形象可言。 不晓得先帝当年怎么下得去手。 见苏小酒盯着她看,她歪着脖子咧嘴一笑:“怎么了小姑娘?是不是羡慕老娘的美好生活?等着吧,等你熬到我这个年纪,就能坐着看别人干活了!” 苏小酒瞬间没了跟她讨水喝的,放下手里的衣服,留下春末在登记处回话,自己先一步走出了辛者库。 辛者库门口有两棵大槐树,苏小酒坐在阴凉里歇脚,见春末久久不出来,干脆倚着树闭目养神起来。 吧嗒。 一颗小石子落在苏小酒的脚边,她看了看四周,一个人都没有,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于是重新闭上眼。 又是吧嗒一声,这一次小石子打到了她头上。 苏小酒站起来环视一圈,问道:“是谁?再不出来我可不客气啦!” 另一棵槐树后面传来偷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小孩子。 苏小酒一挑眉,却没有直接过去,而是转身藏到了她旁边的大树后面。 吧嗒声再次响起,苏小酒没吱声,偷偷瞧着另一棵树后的动静。 没一会,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自树后面伸出来,看起来是个六七岁的小太监,长得胖呼呼的,穿着一身宽大破旧的太监服,衣摆逶迤在地上,袖子挽了好几圈,脸上脏兮兮的,看起来很是邋遢。 见苏小酒没了踪影,小胖墩奇怪的咦了一声,便往这边走来。 苏小酒躲在树后面,听着那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直走到她藏身的这棵树附近停下,疑惑的说:“咦?人呢?怎么这么快就不见了?” 苏小酒趁机哇的一声跳了出来:“小鬼!哪里跑?!” 小胖墩被她唬了一跳,猛然向后退了几步,结果被长长的衣摆绊住,一屁股摔在了地上,咧嘴就要大哭:“呜呜~~大家快来看啊,这个人欺负小孩!~~~~” 苏小酒一头黑线,怕他的哭声引来辛者库里面人的注意,于是小声恐吓说:“快闭嘴,不然我就往你嘴里扔毛毛虫!” 小胖墩哭声立时止住,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睁着大眼睛满是惊恐的看着她。 苏小酒见他怕了,满意的点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宫的?为什么要用石头丢我?” 小胖墩捂着嘴摇头,苏小酒把双手举起做鹰爪状:“快说,不然我就把你吃掉!”说着伸出舌头舔了舔小虎牙。 “不要!不要吃我!我说,我住在辛者库,叫崽崽,我只是很孤单,想要跟你一起玩。” 第3章 古代人的育儿观 崽崽吓得眼泪汪汪,眼前这个小姐姐看起来柔柔弱弱,没想到竟然是个吃小孩的大魔头!实在是太可怕了! 苏小酒却皱了皱眉,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来到辛者库? 看这个小家伙,脸上像花猫,脏的看不清楚眉眼,确实跟辛者库这种地方相得益彰。 毕竟这里是皇宫最底层,各人干的都是最苦最累的活计,没人会理会一个小孩子干净与否。 但奇怪的是浑身上下都肉嘟嘟,不像是辛者库那种缺衣少食的地方出来的。 “我可是会法术,能看到撒谎的小朋友心里在想什么哦,如果被我发现你撒谎,哼哼~~~” “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可以问问孙姑姑,她可以为我作证!” 崽崽撇着小嘴,差点真的哭出来了,他说的都是真话,这个姐姐为什么不信? 苏小酒怕他真的哭了,赶紧从荷包里摸出仅剩的一颗糖递给他,这还是之前祺嫔刚生下四皇子时赏赐的:“好好好,姐姐相信你,不过你说的孙姑姑是哪个?难道是辛者库的孙掌事?” 在辛者库里能被称为姑姑又姓孙的也就只有她了。 崽崽果然点点头,看了看苏小酒的脸色,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把糖接过来。 见他被自己吓成这样,不禁有些内疚,苏小酒把糖块朝着他递过去说:“拿着吧,姐姐刚才是逗你玩呢!” 崽崽观察着她的脸色,觉得不像是在骗自己,于是慢慢伸出手,袖口处随着他的动作隐隐约约露出一小截胳膊。 苏小酒低头,发现他其实长得很白,只是那小手脏乎乎的,连指甲里都尽是泥垢,很难看出原本的肤色。 这样的手吃东西怕不是要肚子疼。 苏小酒向辛者库里面瞧了瞧,也不知春末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想着反正她还没出来,不如先带着崽崽去洗洗手。 她将糖捏在手里,对崽崽说:“我先带你去洗洗手,不然手上的细菌吃进肚子里,就会在里面咬啊咬,可疼可疼了!” 崽崽赶紧举起自己的小手左右看看:“细菌是什么?我怎么看不到?他们有这么厉害吗?” 苏小酒一边牵着他往辛者库走一边说:“那当然啦!它们可厉害呢!只是因为它们长得很小很小,我们用眼睛根本就看不到的。” 崽崽惊呆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以前见过啊,它们无处不在,超级可怕的!” “你不是说它们很小,根本看不到吗?” 崽崽的眼中充满了怀疑。 “有一种很厉害的东西,叫做显微镜,能把很小的东西放大几千几万倍,帮我们看到许多肉眼看不到的东西哦。” “好神奇呀!那你是在哪里看的显微镜?可以带崽崽也看看吗?” “额~~这个嘛~~我是在自己老家看的,可惜这里没有呢。” 果然每个小孩都是本十万个为什么,苏小酒怕他继续追问,赶紧转移话题说:“对了,你是怎么进宫的?你的家人呢?他们都去哪了?” 刚才还兴致勃勃的崽崽愣了愣,而后黯然低下了头:“我,我也不知道爹爹和娘亲去哪了。” 想起春末之前说过的话,进来辛者库的人,要么是得罪了贵人,要么是犯了重罪,可怜崽崽,他这么小,还不懂成了太监意味着什么,便已经无法选择了。 心里忽然就有些难受。 苏小酒领着他来到浣衣的地方,从旁边的水桶里舀出一瓢水,刚想为他洗洗脸蛋,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凌厉的声音:“崽崽!过来!” 苏小酒回头,发现刚才一直在廊下阴凉里吊儿郎当喝着凉茶的孙掌事,此刻却脸色铁青,站在她不远的地方招呼崽崽。 崽崽似乎对孙掌事很是敬畏,闻言赶紧松开苏小酒的手,低着头小跑到她身边,喏喏的唤了一声:“孙姑姑。” 孙掌事面色不虞,冷冷地盯着手里攥着水瓢的苏小酒:“你是刚才送衣服的宫人?放下衣服不赶紧离开,到这里来做什么?!” 苏小酒将水瓢放回去,向她行了一礼,恭敬的回答:“回孙掌事,奴婢是见崽崽的手上脸上都脏了,想要帮他清洗一下。” “不需你多管闲事!没事就赶紧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一改之前的痞里痞气,孙姑姑目光戒备的看着她,语气里充满了警告。 苏小酒疑惑的看向崽崽,至于吗?她又不是来拐卖儿童的,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崽崽有些害怕的拉拉孙掌事的衣袖:“姑姑,你别生气,都是崽崽不好,这个姐姐是好心,她怕细菌会咬崽崽的肚子,所以带崽崽来洗手。” 孙掌事看向苏小酒:“崽崽不乖,姑姑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 怪不得,原来是把自己当成了坏人。 苏小酒目光清澈的回望过去,不想让孙掌事误会自己,便继续解释说:“孙掌事,奴婢真的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觉得小孩子应该干干净净,不然脏手抓了东西吃,回头该闹肚子了。” “他吃东西时,我自会让他去洗手。” 崽崽似乎意识到惹的孙掌事不开心了,两只小脏手不安的揉着自己黑乎乎的袖子。 孙掌事低头摸摸崽崽的发顶,语气软了些:“不该你管的事不要管,崽崽这样就很好,你回去吧!” 说着拉起崽崽的手便要走。 “等一下!” 苏小酒并非是多管闲事的性子,只是作为一个现代人,又是月嫂出身,看不得孩子脏。 心道古代人的育儿观也太随意了吧?活着就行? 即便是个小太监,总也该打扮的干干净净,这样浑身上下脏兮兮的算怎么回事? 孙掌事脚步一顿:“又有何事?” “崽崽还是小孩子,我们要从小教导他讲卫生的好习惯,你看他的指甲,又黑又长,脸上也脏的跟小猫一样,为什么不帮他清理一下?” 孙掌事看了一眼崽崽,崽崽低着头,似乎因为苏小酒的话有些委屈和羞怯。 其实他并不是不爱干净,可是每次他想偷偷的洗脸洗手,都会被孙姑姑骂一顿,时间长了,他习惯了自己脏兮兮的,也习惯了别人见到自己就绕着走,因此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孙掌事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又变得冷漠:“这不关你的事,崽崽既然跟着我,他的事就由我说了算,你不过是个小宫人,只要管好自己就行了。” 她深深的看向苏小酒:“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你认为好的东西,于他可能并无益处。” 苏小酒听得无语,讲卫生还不好? 她刚要开口反驳,春末已经送完衣服走了过来,见她苏小酒在院子里站着,以为在等她,于是抱歉的说:“不好意思啊小酒,我刚才碰到一个熟人,就跟她聊了会天,你是不是等急了?咱们这就回去吧!” 崽崽依依不舍的跟着孙掌事去了廊下,仍时不时看向苏小酒的方向,苏小酒心里堵堵的,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闷闷不乐的跟着春末回去了。 出了辛者库的大门,春末感慨的说:“唉,我刚才遇到了一个旧识,她之前是皇后宫里的,不知犯了什么事,就被打发到辛者库来了,如今已经第三个年头,还不知道要继续熬上多久呢。” 苏小酒心里想着崽崽的事,便没有回话,春末以为她是心有戚戚焉,便接着说道:“每次看到她,我就觉得咱们还算不错了,起码到了二十五岁就能被放出去,她们大部分人却只能一辈子在里面做苦力,只有死了,才能一张草席卷着出宫。” 辛者库,皇宫里最黑暗的地方,是金银窝里的深渊,大部分人都是有来无回。 运气好的,得个病死了,才算解脱。 两个人各怀心事回住所,下午暂时没有多少活计,她们还能休息一会。 第4章 服不服 身上还残留着那些脏衣服的气味,苏小酒嫌恶心。 让春末先回去休息,她改道来到灶房,准备打些热水洗洗澡,却被告知热水已经派完了,想用只能明天早来。 “不是每人都有定例吗?我今日的还没用,怎就没了?” 身上不仅臭,还出了一身的汗,不洗澡简直难受死了。 负责分派热水的宫人是个小姑娘,闻言有些为难的看了苏小酒一眼:“先前莲香姑娘来,说是你今日不用热水,便将你那一份也取走了。” 又是她! 郁闷的回到住所,狭小的屋子里,足足住了十几个人,到处都充斥着各种劣质的脂粉味和汗臭味。 有些宫人回来早,已经睡着了,此起彼伏的打着呼噜。 苏小酒脱去外衣,轻手轻脚爬上大通铺,刚侧着身子躺下,一旁的莲香便嫌恶的捂住鼻子:“臭死了,离我远点!” 本来就又累又热,还被熏得头晕,下午在孙掌事那里碰了个钉子,如今热水也被抢走没法洗澡,苏小酒心里简直烦透了。 尤其对莲香,苏小酒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于是也拉下脸来说:“嫌臭就滚去一边睡!哪来这么多废话?” 莲香近来被苏小酒瞪了几回,早就心里不爽,如今见她竟然敢让自己滚,心里瞬间搓起一股邪火。 一个翻身坐了起来,莲香指着苏小酒的鼻子骂道:“你再骂一遍?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苏小酒正愁没地儿撒气,闻言睁开眼睛盯着她道:“偷了我的热水还没跟你算账,怎么着,莫非还想打架?” 莲香被戳破却毫不心虚,反而梗着脖子说:“我就用了,有本事你去姑姑那里告状呀!我告诉你,我不仅今天用,明天还要用,只要我高兴,你就永远没有热水,你能拿我怎么样?” 苏小酒豁然起身,莲香吓得往后一缩,想着她也不敢动手,又挺起胸脯挑衅说:“怎么?还真想打我呀?有本事动我一下试试?” 妈的,试试就试试! 苏小酒冷笑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薅住莲香的头发,然后猛地一拽,将莲香从床铺摔到了地上! 突如其来的操作让春末看的目瞪口呆,劝架的话到了嘴边,愣是没有说出来。 莲香惨叫一声,其余的宫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 莲香又惊又怒,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她手脚并用的爬到床上,想要将苏小酒抓下来,春末暗道不好,小酒身子瘦弱,比莲香矮了一头,方才一击即中,不过仗着莲香没有准备,此时她主动出手,只怕小酒要吃亏。 她刚要暗搓搓的上前拉住莲香,却见苏小酒不慌不忙,竟然当胸一脚将莲香从铺上踹了下来! 帅啊! 这下莲香彻底炸了,尖叫着朝苏小酒扑了过去,恨不得立马将她撕成两半,癫狂的样子吓坏了一众宫人,大家都躲到一边不敢动弹。 苏小酒前世一个人在外面租房,专门去学过防身术,身手比莲香敏捷了几倍,不等她欺身过来,就灵巧的闪到一边,让莲香扑了个空。 莲香连她衣角都没摸到,羞愤难当,一边咒骂着一边又朝苏小酒抓过去。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便看到平日里恨不得见风就倒的苏小酒,竟然骑到了莲香的身上,一手死死摁住她,一手拿着一支发簪,抵着莲香的脖子,语气森然却毫无起伏:“你若不怕死,尽管反抗试试。” 莲香从没想过这个瘦瘦小小的丫头片子,骨子里竟这么狠,那尖锐的发簪似乎已经将她皮肤戳破,带起火辣辣的疼。 众目睽睽,她长得人高马大,却被一个比自己小了一圈的人制住,当下有些恼羞成怒,奈何脖子上冰凉带着刺痛的触感,让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咬着牙放狠话说:“有本事你就刺下去,你以为伤了我,你就能好过吗?” “操,老子就不信了,大不了就再穿回老家,怎么,你想跟老子一起死?那老子就成全你!” 所谓生死看淡,不服咱就干。 簪子又往肉里刺了一分。 莲香吃痛,都说兔子急了还咬人,没想到这苏小酒直接是个属狼的! 众人已经被惊呆了,虽然看的很解气,毕竟怕再继续下去真的闹出人命。 春末第一次见苏小酒发飙,也被震慑住了,小心的凑过去对苏小酒说:“小酒,你别冲动,先把簪子放下吧,若是被张姑姑知道了,你们都会受罚的。” 张姑姑一向严厉,见不得宫人们寻衅滋事,今日是小酒先动手,到了张姑姑那里,到底理亏。 一说起张姑姑,莲香瞬间来了底气:“我告诉你,张姑姑与我母亲是旧识,你若敢伤我,她定饶不了你!” 被她这一激,苏小酒反而将已经松动的簪子又往前送了送:“这样啊,那我不如就先把你杀了,再去跟张姑姑自首,反正这个破地方老子也待够了,干脆弄死一个算一个,黄泉路上不寂寞!” 莲香见她不像开玩笑,顿时吓得脸色发白,她仗着与张姑姑有点关系,平日里跋扈惯了,哪怕张姑姑对她并不热络,其他宫人也多少有所忌惮,皆敢怒不敢言,时间长了,她便更加得意忘形。 今天,算是碰到硬茬子了。 有些以往被莲香欺负过的宫人,此时已经偷偷在心里为苏小酒竖起了大拇指,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毫不起眼的小宫人,爆发起来竟然能让莲香吃亏,真是人不可貌相。 苏小酒今天是打定了主意要把莲香打服,她原本觉得自己一个外来户,想要在这宫里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苟起来,最好是被人当成透明的。 可是来了这段时间却发现,你越是隐忍,别人就越是觉得你好欺负,比如这个莲香。 不仅抢热水,吃食,床铺,甚至娘娘的赏赐都是她先选,干活也只挑着轻松的做,脏活累活都扔给别人,苏小酒早就看她不爽了。 “说吧!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你大爷?!” 虽是粗使宫人,苏小酒这幅身体的底子却不错,双手不似其他人那样粗糙,然而那柔软滑腻中带着微凉的触感,碰到莲香的脖子,竟然激起她一身的鸡皮疙瘩。 莲香的额头上有冷汗滑落,看向围观的众人,心有不甘,但到底还是畏惧了,她苏小酒是贱命一条,死了也就死了,她可还有大好前程要奔! “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若有下一次,你就直接用簪子扎死我!”莲香说的咬牙切齿,她来了荣华宫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如此窝囊,何况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她紧紧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发誓,苏小酒,总有一天我要将你踩到脚下! 第5章 还可以这样 根本也没指望莲香真的心服口服,她要的只是震慑住她,以后能少给自己添堵就行了。 从莲香身上下来,苏小酒淡定的甩了甩手腕:“今天就饶你一次,若有下回,老子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拉你一起死!” “不好,张姑姑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连忙做鸟兽散,若是被张姑姑知道她们竟然厮打起来,只怕所有人都要受罚! 张姑姑老远就听着这边有动静,谁知推门进来的时候,发现大家都在铺上老老实实的睡午觉,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 纳闷的摇摇头,她刚才分明听着这里有声音啊,难道是年纪大听岔了? 午休完后照例做些洒扫的活,春末心有余悸,有些担心的对苏小酒说:“莲香这个人很是记仇,你把她得罪狠了,就怕她哪天会报复你。” “她若还敢惹我,我就再揍她一顿,早晚把她打的见我就躲,我倒看看是她的头硬还是我的拳头硬。”苏小酒拿鸡毛掸子扫着廊下的灰尘,说的满不在乎。 “你可千万别这么说,这一次她是没有防备,被你吓住了,大家天天在一起,勺子碰碗沿也是常事,你总不能真把她杀了吧?况且又有张姑姑这一层…” “唉,要是有什么法子能离她们远点就好了,咱俩去住个双人间多好啊!” 苏小酒无比惆怅。 春末扑哧一笑:“想得倒美,只有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才能两人一间房,咱们可没那种好命!” 苏小酒瞬间来了精神:“你说什么?当上大宫女就能住双人间了?” “对啊,你看娘娘身边的安心和安然不就是。” 春末无比羡慕的说:“人家不仅住的好,吃的饭食也比咱们好多了,有时候主子娘娘们吃不完,便会赏了她们,所以她们几乎从不去伙房吃饭。” 春末不说还好,这一提到饭食,苏小酒肚子一阵咕咕响。 摸摸瘪下去的肚子,今天她只吃了点馒头菜汤,还跟莲香打了一架,耗费不少体力,此时已经前胸贴后背,饿的胃里一片火辣辣的疼。 顾不上再去考虑双人间的事,只想先把五脏庙祭一祭。 但离着吃饭还有一段时间,苏小酒只能捂着肚子忍着。 “实在不行,你就去伙房里买点吃的垫垫,不然一会饿晕了又是麻烦。” 苏小酒愣住:“买吃的?” 还有这种操作? 春末见她手里的鸡毛掸子都挥不动了,去端了杯水来递给她:“咱们前几天不是才发了月钱吗?你不会又一分不剩全都让人捎回家了吧?” 苏小酒咕咚咕咚喝着水,茫然的摇头,听这意思,原主真的还有家人? 春末咦了一声:“这次怎么学聪明了?我就说你那混账老爹是个无底洞,放着闺女在宫里受苦,自己却在外面吃香喝辣的,以前让你留个心眼,存点私房钱,你就是不听,生怕两个弟弟在家挨饿,倒是把自己饿的面黄肌瘦。” 苏小酒干笑两声:“这不是现在就想开了吗,这几个月的钱我一个子都没给他们。” 不是故意不给,而是压根就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这就对了!” 春末越说越气,“你那老爹实在过分,不晓得咱们在宫里日子过得艰难,倒是把你当成摇钱树!偏你就死心眼,非说他养活两个弟弟不容易,一领了月钱就原封不动的捎给他,你以后就不给他,自己买点吃的用的它不香吗?!” 苏小酒心里对原主也是无限同情,怪不得小身板这么弱,原来不仅是宫里缺衣少食干活多,还有被亲爹压榨的原因。 “那你倒是说说,咱们拿着钱都能去买什么呀?” “你不会连这也忘了吧?馒头糕饼点心糖块,只要你钱够多,想要吃龙肝凤胆都能买来!” 苏小酒听的两眼放光。 她真傻,真的,她只知道宫女不能随意出宫,就算揣着银子也没什么卵用,而且自己一向也不屑阿谀奉承,不用花钱打点什么,是以之前祺嫔生子赏赐红包的时候,她的那一份被莲香抢走都没觉得是个事。 如今简直后悔的拍大腿! 好在她来到这里几个月,从没给原主家里捎过银两,每每领了月钱,都是感慨一下有钱没地花,就留纪念般的收进了枕头下的荷包里。 今天春末一番话,仿佛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苏小酒顿时有种一夜暴富的感觉,拉着春末就往伙房跑:“走,今天姐请你吃大餐!” 春末喜滋滋的跟在她后面,不同于苏小酒的节俭,她的月钱早都已经买了头花手帕什么的,手头一点宽裕的银子都没有,中午她也只吃了一块馒头,现下同样饿的胃里发酸。 苏小酒在伙房里挥斥方遒,出来的时候跟春末抱了满满一怀。 春末郁闷的看着怀里的馒头,本以为苏小酒能买什么好吃的,没想到这家伙抠得很,一听鸡蛋都要三十文一个,登时就捂紧了钱袋子,生怕别人打劫一样。 大手一挥只买了二十个最便宜的馒头回来。 “小酒啊,你说你只买馒头就算了,做什么要买二十个那么多?虽然一个馒头只需十文钱,但放坏了不也是浪费吗?” 何况她们也不是天天吃不饱,难道是买回来揣兜里当点心吃? 苏小酒嘿嘿一笑,实在不能怪她小气,要知道她们粗使宫人每个月只有一两银子,换成铜钱不过才八百文,伙房那些土匪将物价定的奇高,一颗鸡蛋三十文,一两猪肉竟要一百文!跟抢劫有啥区别?! 她手里统共就三两银子,可不得省着点花吗? 咬一口手里的馒头,喷香松软,咽下去还有一股子回甘,若不是太贵,苏小酒一口气就能吃上五个! “你快尝尝,这刚出锅的馒头就是好吃!要能是沾上点辣椒酱,嘶!简直是无上美味啊!” 春末低头啃了一口,确实好吃,但也只是个馒头而已。 见她不开心,苏小酒又从怀里摸出一颗冰糖,割肉一般递了过去:“给,这玩意太贵了,竟然跟馒头一样价,你可别嚼着吃,放在嘴里慢慢化!” 春末立马高兴起来,接过冰糖仔细用帕子包好揣进了怀里:“嘿嘿,我留着馋了再吃!” 一个馒头下肚,两人都不怎么饿了,苏小酒又拿出四个让春末放好,剩下的则用布包起来,提溜着就往外走。 “你这是去哪啊?还带着馒头?” 苏小酒摸摸怀里剩下的几颗冰糖:“我有点事出去一下,晚上吃饭不用等我哈!” 第6章 冷宫里的小团子 天色已经暗下来,苏小酒加快脚步,径直出了荣华宫,来到了一处残败的宫门前。 宫门上方,斑驳的牌匾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大字——锦瑟宫。 瞧这名字,明明该是歌舞升平,锦绣云堆的地方,偏偏却是一处无人问津的冷宫。 在门上轻轻叩了三下,很快,里面便传来一阵哒哒哒的小跑声,透过厚重的宫门,带着欢欣和愉悦,停在了门后。 “是酒酒姐姐吗?” 一道童音自里面传来,清澈甜软,带着可察的欢愉,却并没有直接开门。 苏小酒笑笑,小团子记性不错,她之前教过她,以后听到有人敲门,要先问好了再开。 忽然想要逗逗她,苏小酒故意捏起嗓子,瓮声瓮气的说:“我是大灰狼,快开门,我要进去吃小团子!” 门内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随着宫门打开,门缝里露出一张白生生的小脸,见到苏小酒,琉璃色的眼睛忽闪忽闪,瞬间弯成了小月亮:“酒酒姐姐,我就知道是你!” 上前捏捏她秀气玲珑的小鼻子:“小团子,姐姐来看你了,想姐姐了没有?” 团子使劲的点头:“嗯,可想可想了,小舞每天都盼着酒酒姐姐来呢!” 团子名叫小舞,今年刚刚四岁,说起来还是苏小酒的救命恩人。 穿来那天,她一睁眼,发现自己竟然正沉在水底,惊慌失措下,忘了自己会游泳,只在水里拼命挣扎起来。 恰好小舞在附近玩,发现她落水,跑去门口叫了两个过路的小太监,将她及时救了起来。 小太监见她带的腰牌上刻着“荣”字,便把她送回了荣华宫。 根据原主残存的记忆,那天应是原主和春末一起去辛者库送马桶,不巧回来的路上有些尿急,原主便让春末先回去复命,自己则拐进了锦瑟宫,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小舞拉着她的手往里走,开心的说:“酒酒姐姐,我今日终于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呢!只三天我就学会了,是不是很厉害?” 甜糯糯的嗓音里尽是自豪。 “哇,小舞好棒,那你一会写给姐姐看好不好?写好了有奖励喔~~” 苏小酒摸摸她头顶上用一条粗旧的红布条扎的小丸子,目光里带着怜惜。 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身上穿的却是粗使宫人旧宫装改小的衣服,灰扑扑的。 脚上的鞋子也是粗布做的,好在她是个安静的乖宝宝,身上总是干干净净,离得近了,还能闻到她身上有一股甜甜的奶香。 她自小出生在冷宫,从没去过锦瑟宫以外的地方,不知道与这里的萧瑟破旧相比,皇宫里的其他地方是如何繁华锦绣,金碧辉煌。 再看荣华宫里众星捧月的四皇子,母亲是地位尊崇的宠妃,与同样出生在皇宫,母亲只能苟活在冷宫的小舞,地位如云泥之别,实在令人唏嘘。 不过来了几次,苏小酒从未见过小舞的娘亲,按她的话说,娘亲不喜欢见外人,平时无事,总是一个人坐在屋里发呆,轻易不出来走动。 想想也是,身为宫人,却在冷宫里生下个孩子,背后定然大有故事,母女两个都能活下来已经很传奇了。 虽然跟娘亲过的清贫,小舞琉璃色的眸子里却没有一丝阴霾,每次见到她,里面都溢着满满的童真和无邪,让人见了分外怜惜,因此自那一天后,苏小酒时不时就这里来看看她。 这里没有纸笔,小舞蹲在地上,手里握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端端正正的写了个“舞”字。 “姐姐你看!” 才四岁的小人,手指头还没有树枝粗,却已经写的横平竖直,有模有样了,只是可惜写在了地上,没法保存起来。 苏小酒寻思着,改天得想办法给小舞带点纸笔才行。 小舞抬起头,因为写的太过认真,圆润如珠的鼻尖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被夕阳映着,闪闪发亮。 为终于能完整的写出自己的名字而兴奋,她的脸上满满都是成就感,目光热切的看着苏小酒,像只等着主人夸赞的小狗狗。 “姐姐你看!小舞写的怎么样?” 苏小酒惊喜的看着她,拍着手鼓掌说:“哇,小舞写好太棒了吧?姐姐可得给她奖励才行,但是要奖励什么才好呢?” “真的有奖励吗?会是什么呢?” 小舞满是期待的看着她,大眼睛一闪一闪,软萌软萌的。 “来,闭上眼睛,把手手伸出来。” 小舞赶紧闭上眼睛伸出右手。 “不行哦,你刚才右手拿了树枝脏脏的,要左手才可以。” 小家伙赶紧换成了左手。 苏小酒偷笑,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白花花的,放着五块骰子大小的冰糖。 这是刚才在伙房花了重金买的,本来买了六颗,方才给了春末一块,苏小酒把剩下的全都拿来了。 刚要把糖全都给小舞,苏小酒却动作一顿。 不知为何,看着眼前这只白嫩干净的小手,她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只脏乎乎的小黑手。 犹豫了一下,苏小酒只捡了三颗放进小舞的手心,将剩下的两块包好,又收进了怀里。 “好了,睁开眼睛吧!” 早就迫不及待的小舞睁开眼睛,看清手心里的东西,惊喜的欢呼起来:“哇!是冰糖!这个我有吃过,是上次过生辰的时候娘亲给我的!” 这话听得苏小酒心酸,冷宫的生活说起来还不如辛者库,每日只有两餐不说,又常常不怎么及时,基本都是饥一顿饱一顿,更别提这些额外的零嘴了,真不知道小舞的娘亲是靠什么把她养大的。 好在小舞是个懂事的宝宝,从来不会跟娘亲要求什么,而且知道娘心情不好,每天吃过早饭,她就乖乖的自己出来玩,通常一待就是一整天,到了晚饭的时候才回去。 本该长身体的时候,却长得瘦瘦小小,看起来也就只有三岁的样子。 “姐姐,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了?” 小舞怯怯的看着苏小酒,是不是她刚才喊的太大声,酒酒姐姐生气了? 母亲也是这样,从小就不喜欢她大声说话,有时候她玩的高兴忘记了,声音不小心高了那么一点点,母亲就会生气的把她赶出来。 第7章 原来……如此 见小舞害怕,苏小酒收起思绪,轻轻捏捏她的小脸蛋:“没事没事,姐姐只是想,我们小舞这么棒,姐姐下次要再带些什么才好呢?” 小舞长得瘦小,小脸蛋倒是圆鼓鼓的,像个肉呼呼的小包子,看起来可爱极了。 见苏小酒并不是生气,小舞又弯着眼睛笑起来:“姐姐什么都不用带,只要你来跟小舞玩,小舞就很高兴啦!” 乖巧甜美的小模样让苏小酒心都化了,忍不住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小舞身边没有其他小伙伴,娘亲对她又很冷淡,平时只能自己玩,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对她好的酒酒姐姐,所以格外珍惜。 而且酒酒姐姐好聪明的,会许多许多的新游戏,比如五子棋啦,跳棋啦,还有跳绳,就连娘亲也没听过呢! 跟小舞玩了一会儿,天已经黑了,苏小酒得在宫门落锁前回去。 起身将包袱递给小舞,有些不舍的说:“姐姐要回去了,这里有些馒头,够你跟娘亲吃一段时间了,下次姐姐再来,还给小舞带好吃的哟!” 说着又拿出几枚铜钱放在小舞的手心:“最近天气越来越热,眼看就要入夏了,到时候你拿着这些钱,让娘亲去膳房买点冰糖水来给你喝,姐姐最近有些忙,短时间内可能没法来看你了,你要乖乖的,不要到处乱跑,知道了吗?” 荣华宫里除了产妇就是奶娃,洒扫工作比之前更多更细致,苏小酒几乎每天都忙的脚不沾地。 小舞乖巧的点点头,目光里尽是不舍:“姐姐,小舞很听话的,等你忙完了,还会来看我吗?” 苏小酒冲她笑笑:“当然了,小舞这么可爱,姐姐忙完了一定来看你,到时候姐姐再给你讲好多好多故事,好不好?” 小舞吸了吸鼻子,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对苏小酒说:“姐姐说话要算数哦,小舞在这等着你。” 眼角忽然有些湿润,苏小酒蹲下,将她小小的身子圈在怀里说:“乖小舞,等姐姐以后有钱了,一定给小舞买好多好多的糖。” 出了锦瑟宫,苏小酒沿着宫墙往荣华宫疾走,这次出来的时间有些长,希望没被姑姑发现。 行至转角,走到冷宫前的一个“t”字路口,后面辛者库的方向仍隐隐传出人声。 从这里走到辛者库只有不到五分钟的路程,苏小酒回望那隐匿在夜色中的大门,摸着怀里的糖块沉吟片刻,终于还是朝着辛者库走去。 大门紧紧的关着,似是伏在这皇城角落的巨兽,张着大口静静等待着猎物闯入。 门缝之中,隐隐约约透着灯火,不断有影影绰绰在门内闪动,应是里面的人还在辛苦的劳作着。 静默的大槐树后,空荡荡一片,并没有发现那个小小的身影。 想起孙掌事那天的古怪反应,苏小酒摸着怀里的糖,不敢贸然上前敲门。 在门口犹豫着伫立良久,始终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她有些颓败的想,要不还是算了? “怎么又是你?鬼鬼祟祟的在这儿干什么?” 苏小酒骇了一跳,抬头发现孙掌事面带疲色,已经不知站在她身后多久了。 辛者库的门并未打开,应该是去别处办完事刚回来。 “我,那个,咳咳,我只是路过,孙掌事是出来遛弯呢?” 孙掌事默默看着她没说话,目光中明显的猜疑。 苏小酒也觉得这个理由太蹩脚,便有些尴尬的从怀里摸出冰糖,递给孙掌事看说:“咳咳,我正好有两块冰糖,想着崽崽应该喜欢吃,就给拿来了。” 孙掌事口气依然冷冷的:“不需要,你走吧!”说完绕过苏小酒,准备推门进去。 一而再的拒绝,让苏小酒有些憋屈,脑子一热,就追上去拉住了她的胳膊:“孙掌事留步!” 孙掌事停下脚步,看向她抓着自己的手,苏小酒赶紧放开,道歉说:“不好意思啊,奴婢只是单纯觉得对小孩子不用这么苛刻……” “您保护他是好,但也没必要拒绝所有的人好意吧?” “哪怕崽崽一直是跟着你的,但是他应该也有享受童年的权利~” 苏小酒一口气说了很多,孙掌事则一直静静的看着她。 直到被盯的心里有些发毛,孙掌事的目光攸地松懈下来。 带着无奈微叹道:“其实我本不用对你解释,但你既然如此执着,我便告诉你,崽崽确实是个孩子,但,却是个过分漂亮的孩子,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他的生活,他这样,就很好。” 苏小酒的现代脑有点犯迷糊,讲卫生跟长相有关系? “长得漂亮就更不应该让他这么邋里邋遢啊,哪个小孩子不希望自己漂漂亮亮的,你这样让他长大了心里自卑怎么办?” 见她没能意会,孙掌事有些不耐:“你我都是在这深宫里讨生活的人,难道你会不知,有时候长得太漂亮,并不是一件好事?” 苏小酒一愣,这阴谋论让她无力反驳。 不想再让她继续纠缠,孙掌事干脆便说个明白:“崽崽乃罪臣之子,在这后宫之中,人人皆可欺凌!我是辛者库的掌事,他在我身边,我尚能保护一二,可我也只是辛者库的掌事,一旦离开这里,崽崽的命运如何,我也有心无力,只能任由他自己造化。” 她顿了顿,见苏小酒似有所悟,便接着说道:“我能力有限,为他做的仅限于此,而你现在无缘无故对他好,会让他以为这宫里都是好人,一个长得漂亮近乎妖的小孩子,又对人毫无防范之心,你觉得,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她边说着,朝苏小酒逼近一步,用近乎质问的语气道:“你认为,让一个无人庇护的六岁孩子,顶着一张干净漂亮不谙世事的脸,独自行走在后宫里,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她说的并不大声,可这些话听在苏小酒耳中,却仿若洪钟,一声声,锤在她的心上。 也看过不少宫斗,但知道是一回事,真真切切的发生在自己面前,又是另一回事。 细细咂摸孙掌事的话~ 有些钝痛,和,惶然。 苏小酒捂住胸口,忽然觉得呼吸有些艰难。 她想反驳,可是那些话,虽然残酷,却真实。 是啊,她忘了,这里不是二十世纪,人人都可以打扮的光鲜亮丽,颜值即通行证。 这是在封建社会的古代,等级分明,永远无法僭越。 无权无势的人,只能命运随波,贱如草芥,在上位者眼中,都不如一只猫狗来的珍贵。 她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霸王别姬》。 哥哥在里面饰演的主角,程蝶衣,不就是被一个恶心的老太监…… 一股寒意涌向全身。 霍然看向孙掌事,她的表情深如古井,说出的话,却在苏小酒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第8章 变 抓着胸襟的手,呈现出苍白色,甚至因为太过用力,指尖掐的微微发麻。 再开口,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理直气壮,甚至是带了些羞愧和忏悔。 是她太无知了。 苏小酒低下头,将手里的冰糖仔细包好,慢慢递给孙掌事,喃喃地说:“对不起孙掌事,我不知道,您竟为崽崽考虑了这么多,这两颗冰糖,您能替我交给崽崽吗?就说您给的便好!宫里的日子辛苦,我却还是希望他能尝到一点甜。” 说出心里话,孙掌事也觉得轻松不少,她本不该与这只见过两次的小宫人说太多,可是看着她那清澈而真挚的眸子,便一时没有忍住。 叹了口气,却没再拒绝,接过冰糖攥在手心,她的面容有所缓和,道:“下不为例,以后你就不要再来找他了,我不希望他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是,奴婢记住了。” 苏小酒恭恭敬敬的给孙掌事行了个礼,转身准备离去。 “其实,如果你真的想帮他,也不是不可以。” 回头。 孙掌事看着她,目光里是看透世事的深邃:“除非你变得足够强大,有了保护别人的能力。” 苏小酒有一瞬间的迷茫。 她想起崽崽那张花猫一样的小脸,他本该与其他孩子一样,打扮的干净漂亮,大大方方的站在众人眼前。 穿得体的衣服,十个指甲被精心修剪成圆润的弧度,自信的朝着每一个路过的人笑。 她又想起了冷宫里那个甜甜软软的小团子,想起她曾不止一次用充满遗憾与向往的口气对自己说:“好想去外面看看哦,可娘亲不让。” “姐姐,小舞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被关在这里呢?是小舞还不够乖吗?” 还有春末,那个有点呆萌又有些婆妈的小姑娘,皱着鼻子对她说:“小酒,我好饿啊,什么时候才能过上每天都能吃饱的生活呢?” 还有那间逼仄的,混合着十几个人体臭的住所…… 恰有风吹过,两人的衣角在夜风中烈烈有声。 孙掌事看着对面,夜色下站的笔挺的小姑娘,眼中似乎燃起了一团火焰。 月华如水,荣华宫中一片寂静。 悄悄推门出来,苏小酒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双手托腮,静静抬头看着天空。 初夏的晚上,夜风还带着透骨的凉意,苏小酒将衣服裹紧些,无声的叹了口气。 今日是十五,月亮又大又圆,像个银盘一样挂在天上,以亘古不变的姿态,冷冷看着这座肃穆沉寂的宫廷。 心里一团乱麻。 现代的世界已然回不去了,这个陌生的地方,应该还要待很久很久吧。 突降这个与她格格不入的世界时,苏小酒天真的把自己定位成了一个看客。 哪怕多次被莲香欺负到头上,她仍然自我催眠,安慰自己说何须跟一个古人计较。 可是近来发生的一切,尤其是孙掌事的那些话,却给她当头一击,将她从一场事不关己的清梦中惊醒。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早已成了剧中人,需要面对的,是跟这些古代土著一样的处境。 她真的要这样一直浑浑噩噩下去,混到十年后出宫的那一天吗?? 第一次,她觉得自己以往的咸鱼心态,似乎该变一变了。 又有风过,卷起石阶上的落叶,连同某些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双双消失在了夜色里。 —— 天渐渐亮了起来,宫人们三三两两的起床了。 苏小酒回到房间,春末正呵欠连天的整理床铺,见她披着一身寒气进屋,惊道:“你不睡觉跑哪去了?我还以为你去了茅房,结果你一直没回来,我就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睡不着,去门口吹了吹风。” 莲香听得两人对话,忍不住小声嘀咕:“且,狗腿子,冻死才好呢!” 春末瞪她一眼,莲香看了看苏小酒,没再说话,闪身出去洗漱了。 只要她不正面挑衅,苏小酒懒得搭理她。 春末说的对,她也不能真的杀人,以后还要共事,真把这种小人逼得狗急跳墙,对自己也没有好处。 唯一能够远离的办法,就是跳出这个圈子,将她们远远甩在身后。 整宿未眠,困意自然不肯轻易放过她。 强撑昏昏欲睡的脑袋打扫着庭院,耳朵却一直留意着殿内的动静。 这个时辰,正该是祺嫔和四皇子午休的时候,但张姑姑却在里面一直没出来,是以苏小酒便留个心眼,专门选在离着殿门不远的地方来回逛荡。 果然,正迷迷糊糊的空当,突然响起一阵婴儿的啼哭声,苏小酒一个激灵,大脑瞬间清醒过来。 殿内传来祺嫔断断续续哄娃的声音,四皇子的哭声却丝毫不减。 没一会,张姑姑就急急跑了出来,在殿门口张望一会,见到苏小酒,眼睛一亮,对着她招手喊道:“苏小酒,快,快来!” 强稳住振奋的心神,苏小酒麻溜的扔下扫把,跟着张姑姑朝内殿跑去。 祺嫔正满脸焦急,抱着四皇子来回走动,见到苏小酒,顿时像见到救星一样,催促道:“快别行礼了,你赶紧给允儿看看,怎么又哭了?” 她匆匆净了手,又将手捂热,才小心翼翼的把手从四皇子的小衣下面伸了进去。 本该软滑细嫩的小肚子,现在硬鼓鼓的。 果然又是胀气。 又是一番仔细的热敷和按摩,忙活了又小半个时辰,四皇子呼吸终于慢慢平稳下来,紧绷的小腿重新恢复成了“”状。 祺嫔心疼的给儿子擦着汗,张姑姑向苏小酒使个眼色,示意让她退下。 苏小酒假装未见,而是垂首站在一侧,躬身对祺嫔说:“回娘娘,奴婢方才为殿下按摩的时候,发现殿下身上起了些湿疹。” 专业使然,她的工作就是让宝宝舒舒服服健康成长,因此看到那肉嘟嘟的小胸膛上起了湿疹,便不由得替四皇子感到难受。 还未满月,小小的婴儿又不会说话,身上不舒服必然哭闹,若大人再不解其意,便只能受着。 当然,若现在还是刚穿越来那会儿,即便心里再难受,她也会忍住不说。 可如今,不一样了。 第9章 给奶娃洗澡(一) 祺嫔掀开允儿的小衣,发现他身上果然零星着小小的红点,映着新嫩白皙的皮肤格外显眼,当下便有些着恼:“早上是谁为殿下换的衣服?为什么不早点禀告本宫?!” 安心和安然诚惶诚恐的跪倒在地:“禀娘娘,早上为殿下换衣服时,殿下身上并未有何异常,奴婢实在不知是何时变成这样的!” 祺嫔大怒:“让你们贴身伺候殿下,却连他何时生了疹子都不知,还敢强词夺理?!” 说着就要让人把她们拖下去。 安心安然皆花容失色,不停的磕着头求饶:“奴婢知错了,求娘娘息怒!” 张姑姑赶忙上前安抚:“娘娘,还是先传太医来瞧瞧吧,回头再打发她们也不迟,别把殿下的病给耽误了!” “对,快!快传太医!” 祺嫔回过神来,狠狠瞪向跪着的两人:“太医看过无事便罢,否则本宫定不轻饶!” 苏小酒看着气急败坏的祺嫔,开口道:“娘娘莫急,殿下的湿疹不算严重,不需唤太医,只要适当减少衣物,保持凉爽干燥即可。” “此话当真?” 因她两次为允儿缓解疼痛,这番话在祺嫔心中便有了些可信度。 况且太医院那帮子老家伙,每每畏手畏脚,一点点小症状就会诊,三天能医好的病症生生得拖上七八日,油滑中庸,但求无过,早就惹得祺嫔厌烦了。 “也罢,本宫就再信你一次,只要能为允儿除了这湿疹,定重重有赏!” 苏小酒心中暗喜,面上却更为谦恭。 “娘娘,四皇子身上都是汗,还得先为他沐浴,然后再换上干爽的小衣,且容奴婢去准备些热水。” “万万不可!” 这次出声的是张姑姑,她瞪着苏小酒,语气里尽是不赞同:“殿下才出生几天,娇贵的很,万一着凉了你可担待得起?” 祺嫔有些迟疑,她正在坐月子,同样不能洗澡,自然知道这大热天一身黏腻的感觉有多难受,看着儿子的小衣湿湿贴在身上,对苏小酒的话就有些心动。 苏小酒不卑不亢,直视着张姑姑道:“那姑姑可是有更好的方法?若是有,奴婢愿意请教。” “你!”张姑姑语塞,她若是有办法,还用苏小酒做什么? 祺嫔看一眼张姑姑,忍不住皱了皱眉:“好了姑姑,且照她说的做吧,这种天气,本宫是大人,忍忍也就罢了,允儿还这么小,真热坏了可怎么好?” “娘娘,殿下还未满月,这么小的孩子,当然要捂的暖和些,这丫头信口而来,万一只是为了邀功,害殿下染了风寒怎么办?” “姑姑这话多虑了,这殿内密不透风,只要洗完澡第一时间擦干,为殿下穿上小衣,没那么容易感冒的。” 苏小酒说完看向祺嫔:“其实娘娘也是可以沐浴的,同样快快擦干,穿上亵衣便可。” “真的吗?本宫也可以?” 生孩子那晚祺嫔可谓汗水成河,如今过去这么多天,纵使贴身的衣服每日都换,到底不如从头到脚洗个澡舒服,只是畏于传统,怕月子里洗澡会坐下病根,便咬牙忍了。 如今听闻可以洗澡,祺嫔自然是跃跃欲试,看向苏小酒的目光中便带了些热切。 张姑姑闻言大急:“娘娘可不能跟着这丫头胡来!妇人产后虚弱,此时洗澡容易邪风入体,坐下病那是一辈子的事!如今不过还有一半日子,便再辛苦忍一忍吧!” 祺嫔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复看向苏小酒,希望她能说出让张姑姑信服的话。 苏小酒果然不负所望,再次不急不缓的说:“娘娘生产了十多天,最虚弱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而且娘娘身体素来强健,恢复的也比一般妇人好些,只要不盆浴,避免引起撕裂的地方感染便可。” 张姑姑还欲再劝,又无话可说,只好任由苏小酒服侍着祺嫔沐浴,自己气哼哼的出去了。 祺嫔终于舒舒服服冲了个澡,虽不如盆浴来的过瘾,却也神清气爽,越觉得苏小酒这小丫头不错,便放心的说:“你也给允儿洗洗澡吧,注意别让他着凉。” 苏小酒趁着祺嫔高兴,试探着问道:“娘娘,殿下还小,奴婢一人不太方便,能不能找个人来帮忙?” 跪在地上的安心和安然赶紧请求:“娘娘,让奴婢们来吧!”好歹能将功补过。 谁知祺嫔杏眼一睁:“不中用的东西,给本宫好好跪着!” 苏小酒唤来春末,祺嫔对她们很是放心,嘱咐了几句,便又躺下了。 刚洗了澡,身上舒爽干净,祺嫔紧绷的情绪也放松下来,很快就沉沉睡去。 春末在旁边兑温水,瞧着张姑姑也不在,偷偷对苏小酒说:“方才你突然被叫走,我还以为是你跟莲香打架的事被娘娘知道了呢!结果没一会又来喊我,吓得我心里砰砰直跳。” 苏小酒逗弄着着怀里的小粉团,距离她第一次给允儿做排气操不过几天时间,这小家伙似乎重了不少,五官也渐渐长开,眉眼间已经有了祺嫔的影子。 “我来叫你,自然只有好事。”她摸摸四皇子软嫩嫩的小白手,“你说对不对呀小宝宝?” 允儿睁着一双黑亮亮的大眼睛,他遗传了祺嫔的杏眼,眼尾却微微上挑。 因为太小,眼神还不太能聚焦,眸子有些朦胧,更显出新生儿独有的无邪和懵懂,看起来呆萌呆萌的。 圆乎乎的小脑袋上没什么头发,稀稀软软的小胎发泛着微微的黄,摸起来毛绒绒的,苏小酒寻思着,不知道这里的习俗能不能给新生儿剪发,不然给允儿用胎毛做支胎毛笔也不错。 将他圆嘟嘟的小身体放在水里,苏小酒小心的托着后脖颈和屁股蛋,让春末为允儿擦洗。 不似其他婴儿一样在水里恐惧的乱蹬,允儿一双小手接触到温水以后,颇有些新奇的在里面抓来抓去,小腿也舒服的伸展在水里,看起来很享受的样子。 春末手足无措的拿着棉布,看着允儿小小一团,不知道该怎么下手:“我,我有点不敢,殿下还这么小,皮肤这么嫩,万一给他擦破了怎么办?我可从没摸过这么小的娃娃。” 第10章 给奶娃洗澡(二) “怎么会?殿下又不是纸糊的,哪能一碰就碰坏了?你就大胆的洗,小宝宝身上软乎乎滑溜溜的,可好玩了!” 自己边玩边招呼春末:“不信你捏捏?” 春末连连摆手,往后躲了两步。 她胆子可没那么大,这要是捏坏了,自己几条命也不够赔的。 苏小酒见她那没出息的样,哂笑一声:“算了,那你就过来托着宝宝,我来洗!” 春末还是犹豫:“那万一掉在水里呛了怎么办?” “会不会掉进水里不说,可咱们要再这么拖下去,殿下是非着凉不可,到时候你觉得咱们会是什么下场?” “我洗!我洗还不行吗?” 想起祺嫔横眉冷对的样子,春末赶紧上前,将手里的棉布打湿,开始为允儿擦拭小脚丫。 那脚丫太小小,还不及她的手指长,嫩嫩的小指瓣像五粒小豆子一样圆鼓鼓的,被棉布一碰,似乎有些怕痒,齐齐蜷缩了起来。 春末第一次摸小宝宝,觉得好神奇,没一会就放开了手脚,拿着软布细细为他擦洗着脚趾头缝缝。 看着允儿像个粉团子在水里手舞足蹈,终于也按耐不住,伸手在他软软的身子上戳了戳:“哇!好软啊!就像棉花球一样!” 苏小酒在水底下捏捏小屁股:“屁股蛋上的肉最多,手感最好,你摸摸试试?” 春末把手往下一伸,入手之处qq弹弹的:“呀!就像煮鸡蛋一样!好滑!好好玩!” 允儿被她们的魔爪轮流摸着小屁股,抗议似的来回扭了扭。 苏小酒赶紧把手托好:“这样洗太不方便了,改天给他做个洗澡用的支架,让他躺在上面,咱俩就能腾出手来一起揉团子了,嘿嘿。” 允儿好像听懂了一样,哼唧了几声,小手啪的一下拍在她的胳膊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自己的脸,却没有哭,反而咧着小嘴笑了起来。 春末看的有意思,故意在指尖沾了些水,弹在允儿的脸上。 允儿不仅不怕,似乎还觉得很有趣,嘴里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声音,小手小脚高兴的舞来舞去。 要不是怕洗的久了允儿着凉,俩人能玩一下午。 “水不太热了,咱们出浴喽!” 依依不舍的把小奶娃捞出来,苏小酒把允儿放在榻上。 刚刚被水滋润过的肌肤更加软嫩,像蛋清般滑腻,如棉花般细软,苏小酒摸得爱不释手,用棉布轻轻为他擦着身体,允儿泡的舒服,四肢懒懒的摊开,任凭苏小酒上下其手。 “咱们快些为殿下穿上衣物吧!” 春末拿起一旁早就为允儿备下的小衣,看着他娇嫩的四肢,不知该从何下手。 “不急,等我先为殿下做做抚触,一会再穿。” “抚触?” 春末好奇的看着她,先将两手搓热,然后从额头开始,用两只大拇指轻柔的向两边推开,然后依次向下,眼眶,脸蛋,从下巴到耳根。 允儿不哭不闹,任意舒展着身体,似是很享受被她抚触的过程。 好久没有这么细细的接触过小奶团了,手上却一点也没有生疏,将允儿从头到脚抚触了一遍,小娃便舒舒服服的睡着了。 见他睡的香甜,便没有着急为他穿衣,而是拿来一块轻软的棉纱巾,松松盖在他的小肚子上,藕节般的小胳膊和腿腿则露在外面。 春末不禁有些担心:“这样盖行吗?该不会冻着吧?” 说着上前握了握允儿的小脚丫,皱眉道:“有点凉哦。” 苏小酒无语:“大姐,这都几月的天啦?今天这么热,殿里起码得有三十度,怎么会冻着?” “什么三十度?” 春末呆呆的,对她的一些词不是很明白。 “反正就是很热的意思就对了,而且对小宝宝来说,他们末梢神经不发达,小手小脚微凉是正常的,想要知道他们冷不冷,要摸这里~~“ 说着将允儿圆滚滚的小身子微微侧了起来,指向他后心的地方:“只要这个地方摸起来是温热的,就说明他们不冷。” 春末将信将疑的伸手去摸。 “怎么样?是不是摸起来温热又干爽?若是摸着汗涔涔的,就是宝宝热了。” 春末点点头:“嗯,你懂的真多。” 说着忍不住又往软嫩嫩的小屁股上戳了戳:“嘻嘻,好想咬一口。” 刚洗完澡的小家伙,刚才又做了抚触,浑身透着健康的粉红色。 春末看不够,柔声说:“怪不得都说女子做了母亲以后心就软了,天天看着这么可爱的小宝宝,百炼钢也能化成绕指柔。” 苏小酒熟练的往允儿身后垫了个软枕,让他身体保持一定角度的倾斜,这样可以防止婴儿吐奶时奶水回流,发生窒息。 两人收拾浴盆的功夫,张姑姑拿着几件允儿的小衣走进来,见他只盖了肚子,身体的大半都露着,大惊失色。 “简直胡闹!殿下刚洗完澡,这么露着怎么行?!” 因怕吵醒允儿,声音刻意压低,但依然明显听出怒气。 春末瞧了瞧苏小酒,有些害怕的低下了头。 “姑姑,殿下的湿疹要凉爽些才好的快,所以奴婢没给他盖太厚。” 张姑姑置若罔闻,将手里的小衣一件件给允儿穿了起来,面色不虞的说:“这里没你们事了,下去吧。” “姑姑,您给殿下穿的有些多了,待会怕是又要捂出汗来,不利于湿疹恢复。” 见允儿又被裹成了小粽子,苏小酒忍不住出言提醒。 “你懂什么?刚洗完澡最是容易着凉,不多穿点怎么行?” “可是湿疹怕热,您这样……” “别以为娘娘用了你两回就忘乎所以!连娘娘都是我带大的,我还不如你了?” 春末在后面拉拉苏小酒的衣袖。 睡梦中的允儿似乎也感觉到身体被厚厚的衣服束缚住了,小脑袋来回晃了晃,不一会头发便汗涔涔的贴在了两侧。 双方都不再说话,空气里却有僵持的味道。 春末在一边瞧着,大气不敢喘一下。 张姑姑赌气般抱着胳膊守在榻边,生怕自己一走允儿的衣服就被苏小酒脱了。 直到祺嫔睡的餍足,醒来后发现儿子又厚厚穿了几层,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你不是说允儿不能穿太多吗?怎又一层层的包起来了?” 第11章 启用 苏小酒眼尾扫过张姑姑,春末则垂下了头。 张姑姑冷哼一声。 祺嫔了然,再开口已经有了些无奈:“姑姑,我既将允儿交给她,她怎么做你便依着就是了,难道你忍心看着允儿捂出一身的疹子?” 张姑姑有些不服:“她不过一个黄毛丫头,哪里懂得养孩子的事?娘娘不可轻信她,免得害了殿下。” 祺嫔挥手止住了她的话:“行了,姑姑不必多说,本宫依着她说的法子洗了澡,眼下一身轻快,半点不适也无,可见这丫头并非大话之人,允儿交给她照顾,本宫放心。” 主子发话,自然没有再置喙的余地,张姑姑也不好继续倚老卖老,想着既然娘娘这么说了,她便也再观察一番,若真有不妥,再将人赶了也不迟。 剜了苏小酒一眼,她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起身将四皇子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苏小酒上前,轻轻为允儿褪去两层衣服,只留下一件肚兜和小衣,祺嫔见她动作轻柔,不急不缓,觉得甚是满意,便问道:“你以前是做什么差事的?” “回娘娘,奴婢是粗使宫人,大都干些洒扫清洁的杂活。” 那双手十指纤纤,细腻白嫩,看着倒是不像。 身后那女孩虽然相比笨拙了些,好歹看着老实勤快,应是个本分的。 “本宫见你照顾孩子颇有经验,又有耐心,不若以后便留在内殿,专门照料允儿起居吧!” 有些讶然,自己竟这样就被启用了? 春末眼中闪过喜色,偷偷在后头揪揪她的衣衫。 她回神,管理好面部表情,福身谢恩:“谢娘娘厚爱,奴婢定尽心尽力,好好照顾小殿下!” 见她未因升迁而喜形于色,祺嫔撇嘴:“小姑娘家家,如此老成做什么?” …… 十几岁的小女孩,受到主子抬举,不是应该立马高兴的眉飞色舞吗?看她身后那个小姑娘,虽然垂着头,嘴巴都快咧到耳后了! 随手从头上拔下一支赤金的簪子,扔给苏小酒:“免礼吧,今后只需将允儿照顾好,本宫定不会亏待你们!” 双手接过发簪,心里是难以抑制的激动,她再次躬身道:“多谢娘娘赏赐!” 簪子触手微凉,沉甸甸的躺在手心,她垂眸,看着那赤金的玉兰花簪,将手紧紧握住。 从今以后,她再也不必扛着大扫把挥汗在烈日炎炎下,不会被随便一人吆五喝六,安排最繁重的活计。 最重要的是,她终于跳出了那个粗鄙的,令人窒息的下等宫人圈子。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经过她悉心养护,允儿身上冒出的湿疹终于褪了下去,胸膛又恢复了以前白嫩嫩的一片。 祺嫔高兴的不得了,抱着儿子亲了又亲,小娃觉得痒,张着小嘴乐个不停。 苏小酒本就专业,熟悉过来以后,发现祺嫔虽看着刁蛮,实际上更多像个任性的小孩,只需顺着毛捋,并没有那么可怕,慢慢便放开了手脚。 而祺嫔显然对她现代育儿的观念十分感兴趣,往往对她的一些新鲜做法大力支持,这让她照顾起奶娃更加得心应手。 眼见着允儿在她的养护下茁壮成长,张姑姑也无话可说,算是从心底认可了她。 直到有一天,她从外殿进来,发现她视同宝贝疙瘩的四皇子正吭哧吭哧的趴在床上,胸前抱着两只小拳头,小脚丫在身后使劲一蹬一蹬,憋着劲想要把头抬起来。 然而细嫩的脖颈还不足以承受小脑袋的重量,脑瓜不停晃晃悠悠,始终也离不开床面一寸,反而把小脸累的红彤彤。 自家娘娘就在旁边的榻上悠哉悠哉的躺着,看起来饶有兴味,丝毫没有上前制止的意思。 “我的老天爷!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还未满月的奶娃娃,你就敢让他趴着?万一憋了气怎么办?!” 张姑姑心都提到了嗓子里,速度如现代老太太排队抢鸡蛋般冲了过去,一把将四皇子抱了起来:“你个死丫头!这才多大点的人儿啊,你就这么折腾他?!” 她的小宝贝呦!瞧这满头的汗! 苏小酒笑嘻嘻的:“没事的张姑姑,我这是在帮殿下锻炼身体呢!别看他才这么小,可是有不少本事,你瞧吧,不出几天,殿下就能把头抬的老高啦!” 张姑姑才不信:“你少胡说八道,我活了这么久,就没见过让月子娃抬头的!” 说完低头对怀里的小豆丁说:“你说是不是啊宝宝,这个人哪来这么多坏主意难为我们?” 允儿挥舞着小拳头,看着她笑。 “真的姑姑,殿下马上就满月了,很多小宝宝满月之后就能抬头呢,早点练习能让他们四肢和肌肉得到锻炼,还能看的更远,长大以后健康又聪明!” 祺嫔附和说:“我也瞧着蛮好玩的,原先以为月子里的娃娃只能躺着不动,如今看来,却是咱们一直小瞧了这些小东西!” “净些歪理,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否则我便拼着惹恼了娘娘,也要把你赶出去!” 结果话刚说完,就觉得胸前一热,怀里的小人突然抖了一下,尿了。 苏小酒捂嘴偷笑:“看吧姑姑,你说的话连小殿下都反对,这是不让你说了呢!” 说着上前把允儿接过去,给他将小衣换了换。 “如今已经进了五月,一天比一天热,再过几天就可以只给殿下穿肚兜了。” 古代没有纸尿裤太不方便,允儿现在一天尿尿拉臭臭加起来要十多次,荣华宫的院子里白花花全是晒的尿布和换下来的小衣。 本来是可以送去辛者库的,但苏小酒嫌来回送不方便,而且这种婴儿贴身用的东西,还是单独洗比较好,辛者库里人多手杂,祺嫔也不甚放心。 趁着允儿睡着的功夫,苏小酒琢磨着怎么能做个古代版的纸尿裤,眼见着他一天大起一天,躺着的时候也越来越不老实,很快尿布就垫不住了。 而且若只是脏了尿布还好说,大部分时候都是她抱着允儿,被尿了拉了身上,她可没有那么多衣服换。 张姑姑对此嗤之以鼻:“小娃的屎尿又不臭,穷讲究个什么劲?而且谁家带娃娃不是这么过来的?出了月子能把尿就好了,你还是没经验!” 第12章 团子集锦 作为曾经的金牌月嫂,苏小酒当然不可能给小宝宝把尿! 反正也解释不通,苏小酒干脆就自己研究,没几天果然成功研制出来了,而且效果不错。 选取柔软透气的素绫做成小内裤的形状,只不过两边是用带子系住的,方便穿脱,中间夹上一块被棉纱包裹的油布,既防水又透气,比尿布方便多了。 苏小酒又改良一下,做出了卫生巾,可惜成本太高,也就祺嫔能用的起。 张姑姑看的很是嫌弃:“这东西夹在裤裆里,大热天的能不难受?” 祺嫔却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口中夸赞不已:“属你古灵精怪,竟能想出这么个东西,有了这个,以后出门倒是便宜了。” 苏小酒得意一笑:“别的不说,论起养娃和伺候产妇,只怕整个后宫我认第二没人能当第一。” “说你胖还喘上了,十几岁的毛丫头,也不怕别人笑话。” 祺嫔横她一眼,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张姑姑开始还不屑一顾,后来发现果然方便,反而跟苏小酒学着也做了几个尿不湿。 甚至还举一反三,自己琢磨着进行了精加工,在前面素绫上绣了只小老虎的头,屁股后面的素绫上绣上老虎尾巴,可爱极了。 连皇上来都夸了句精巧。 苏小酒开始忍不住想,等哪天出宫倒是可以推广一下,有允儿殿下这块皇家御用的金色招牌,还怕那些达官贵人们不光顾吗? 给允儿换完尿裤,趁他还醒着,苏小酒照例拿出弟子规,一本正经的在摇篮旁念了起来。 声音不紧不慢,字正腔圆,而且常常一小段来回的念,允儿听到身边有动静,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四处骨碌碌的转,好奇的寻找声音来源。 张姑姑见状又忍不住撇嘴:“豆子大的奶娃,现在给他念这些劳什子有什么用?他还能听懂不成?” 苏小酒摇摇允儿竖起来的小手手:“虽然听不懂,但是可以帮助他开发大脑啊,而且有助于语言功能的发育,不信您等着瞧,只要坚持下去,小殿下开口说话肯定很早,而且吐字也比别的孩子清晰。” 说完又无限遗憾:“可惜我不会弹琴,不然听听音乐也是极好的。” 张姑姑现在已经习惯了她嘴里时不时吐出来的新鲜词,见她说的有鼻子有眼,便不再说什么,继续给允儿的尿裤上绣小老虎。 苏小酒在一旁看着,由衷的叹道:“您这小老虎绣的真好看,改天能教教我吗?” 她剪裁缝纫都不在话下,唯独刺绣这项,一直没学会。 这么久以来,张姑姑可算是发现了她一处不如自己的地方,顿时觉得扬眉吐气,立马拿过一个空白的尿布丢给她:“为啥改天?现在就跟我学!姑姑我会绣的东西多了,一只小老虎算什么?” —— 允儿的百日宴转瞬即到。 今日荣华宫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各宫妃奉皇上旨意,皆来参宴。 祺嫔自有孕起,皇上便允诺她生下皇子即晋妃位,如今得偿所愿,皇上大喜,竟破天荒的在允儿百日宴这天,为祺嫔举办了一场小小的册妃仪式,将祺嫔封为荣妃。 要知道在大渊,历来册妃不过下道圣旨,随旨颁下金册金印罢了,这一次,可谓殊荣。 为表荣宠,皇上,皇后,和太后皆派了宫人内侍前来帮忙,允儿有张姑姑抱着随荣妃出席,苏小酒一时间竟无事可做。 不想应付这满院子的贵人,又不敢走远,只好拉了春末躲去后院。 “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春末手里缝着布娃娃,一边瞧着苏小酒费劲八叉的爬葡萄架。 这布娃娃是苏小酒画出来让她照着缝的,之前才缝了个粉色的,说是叫什么佩琪猪,结果没几天又换了个蓝色,一样的猪,名字却改成了乔治。 除了个头一大一小,同样奇丑无比,跟娘娘养的那只小香猪比起来差得远了。 “我想在葡萄架底下装个小吊床,让允儿躺在上面玩。” “吊床?” 春末没听过,却已经对她古古怪怪的想法免疫了。 比如现在她脚旁边那个带着轮子的小木马,就是苏小酒专门让营造司懂木匠的太监做出来的,说是允儿再大些就可以骑着到处走了。 “嗯,就是跟秋千差不多,只不过把木板换成布,做的大一些,可以躺进去。” 苏小酒趴在葡萄架上,心想皇宫就是不一样,搭个葡萄架都用了上好的花梨木,坚硬无比,承重能力也强。 她的绳子上用了专门打造的锁扣,下雨时能把吊床摘下来,很方便。 顶着大太阳安完了吊床,她第一个爬进去感受了一下,骄阳被浓密的葡萄藤挡着,底下清凉一片,再有小风一阵一阵的吹过,别提多舒服了! 春末看她在里面都要睡着了,忍不住放下手里的丑猪凑了过去:“让我也玩玩嘛!我帮你缝了半天,手都酸了!” 苏小酒翻身下来,看着春末笨手笨脚爬上去躺下,轻轻的推了她几下,春末忍不住大喊:“别别别动!别把我摔下去啊!” “瞧你这点出息!这绳子可是我亲自去广储司寻来最粗最壮的一根了,就是三个你上去都不带断的,你怕啥?” 春末紧紧扒着吊床两边,慢慢的适应了这摇摇晃晃的感觉,也就不紧张了,甚至还有点上瘾:“你别说,待久了觉得还挺好玩!哈哈,你再把我推得高一些试试!” 两个人正玩的起劲,远处几个锦衣华服的小团子听到她们的笑声,叽叽喳喳的跑了过来。 苏小酒一脸蒙圈的看着呼啦围过来的五个团子,最大的也就七八岁的样子,是个男孩,看起来有些羸弱,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可能因为年龄最大,又或者是身体不好,过来便安安静静的站在了一旁。 另一个男孩比他小一些,顶多六岁,长得虎头虎脑,脑门上全是汗,脖子上戴了个金项圈,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乌溜溜的眼睛一圈乱看,最后发现了地上的小木马,眼睛一亮便跨了上去。 其他三个是小姑娘,清一色穿着薄纱的夏裙,只是颜色不同,头发简单的挽起,大的两个约莫五六岁,都好奇的看着苏小酒和春末。 小的团子也就两三岁,人小,腿最短,为了追上几个大的,跑的气喘吁吁,鬓角边的碎发贴在圆圆的小脸上,最后一个跑过来,反而第一个开口:“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看起来好好玩呀!” 第13章 团子们掐起来了 随着团子说话,本就圆滚滚的小肚子一鼓一鼓,愣是将她胸前绣着的海棠花撑出了立体的感觉,脚上一双同色系蓝绸海棠花绣鞋,衬得小脚丫莹白似雪。 身上斜挎一只精巧的粉色小荷包,上面同样绣着海棠,再配上头顶小小的双丫髻,整个小人儿看起来冰雪可爱。 说话更是奶声奶气,惹得苏小酒眼睛瞬间冒起小心心。 天哪,这是糯米糍吗?哪来这么可爱的小宝宝?! 见苏小酒只看着她不说话,小奶团忽然朝她伸出肥肥短短的食指,讨好说:“姐姐,让我玩一会好吗?就一会会儿。”边说着将食指晃了晃。 春末赶紧从吊床上下来腾地方。 小奶团则娇娇的朝着苏小酒一伸手:“抱。” 甜甜糯糯的奶音简直把苏小酒萌化了,忙把这只投怀送抱的小团子放进了吊床里。 小家伙兴奋的在里面东张西望,欢快的说:“姐姐推推我吧!就像刚才那样!” “你们叫什么名字呀?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小奶团只顾着开心,根本没空回答,另外两个女孩似是有些矜持,闻言也没说话。 倒是最大的男孩开口,一副少年老成的语气:“我叫墨辰,这是我的三弟,叫墨尧。” 说着又指向两个女孩:“这两位是我的二妹妹墨鸾和三妹妹墨莺。” 墨鸾闻言朝着她们淡淡一笑,虽是小小年纪,却已经极有贵女风范。 墨莺相比有些羞涩,听到大哥介绍自己,忙打个招呼说:“姐姐们好。” 最后介绍的是吊床里不住欢呼的小奶团:“这位是五妹妹,叫墨鸿。” 天哪,这么多孩子竟是一家的? 不等苏小酒感慨完,春末已经拉着她一起向团子们行礼了:“奴婢见过各位殿下。” 她一直混在底层,并没有见过这些小贵人,稀里糊涂跟着行了礼,旋即反应过来他们的姓氏墨,乃是大渊国姓。 原来是随着后妃们参加百日宴的各位皇子公主,嫌宴上太过无聊,组团溜出来了。 不过听起来,里面少了二皇子和大公主。 春末附过来与她咬着耳朵:“二皇子和大公主都是皇后娘娘嫡出,向来不屑与这些庶兄妹们为伍。” 苏小酒了然,古代极其重视嫡庶,即便是在皇家,位份再高,只要不是皇后,也不过就是小老婆,生的孩子也一样是庶子,跟正室嫡出虽不至于是云泥之别,终究还是低人一等。 二皇子和大公主乃正宫嫡出,矜贵自持也是正常。 心里忍不住啧啧两声,怪不得人人都想当皇帝,就看这几位金枝玉叶的颜值,就能想到她们的母妃有多绝色。 “殿下,你们出来怎么不随身带上宫人?万一宴席结束,娘娘找不到殿下们该着急了。” “没关系的,我一会便带着弟弟妹妹们回去。” 墨辰是大皇子,却自小养在宫外,直到过了八岁生辰才接回来,许是自小不在母亲身边,性格便沉稳些,在一群小萝卜头里很有老大哥的样子。 此次偷溜出来,是经不住墨尧的撺掇,再加上他从小安静惯了,对于人多的场合并不适应,所以只犹豫了一下便跟着出来了。 至于宫人,也是墨尧不让带的,说是嫌她们总在耳边聒噪,这也不行,那也不许,扫兴极了。 谈及此,墨辰白皙的面上浮上一层粉红,八岁的男孩,已经有了少年的样子。 他本就生的俊俏,如今面上飞霞,乖巧的小正太模样一下就把苏小酒的少女心孵化了。 一旁的墨尧骑着小木马来回乱窜,听了墨辰的话,不满的嚷道:“我还没玩够呢,才不要回去!不就是多了个小破孩吗,有什么好看的?!” 墨辰抿了唇,未再出声。 一直站在吊床旁边的二公主墨鸾闻言突然开口道:“三弟慎言!那是父皇新添的小皇子,是咱们的四弟弟,这话若被大人听了去,定要斥你口出狂言。” 墨尧看着顽皮,却似乎对这位二姐有些忌惮,见一旁的三公主墨莺瞧他一眼,便把火撒到了她头上:“看什么看?!死丫头片子!” 墨莺受了无妄之灾,有些委屈,忍不住红了眼眶,却也不敢说什么,谁让她的母亲人微言轻,自己又只是个不受父皇待见的公主。 苏小酒皱眉,这个三皇子也太蛮横了些。 墨尧见她没有还嘴,得意的哼了一声,被二姐训过的闷气也没了,没一会就丢下木马,朝着春末放在一旁的乔治抓去。 “这是什么?好丑好丑!” 苏小酒怕他扯坏,赶紧上前一步,想要将乔治拿回来:“殿下,这个玩偶是我们四殿下的,还请殿下还给奴婢。” “玩一玩怎么了?又不会让它缺胳膊少腿,小气!” 墨尧说着便将乔治往地下一扔,浅蓝色的小猪在地上滚了一圈,带着一身的土停在了墨辰旁边的葡萄树底下。 葡萄树今晨刚浇过,旁边的泥土是湿的。 春末呀了一声,目光里充满了惋惜。 “墨尧!道歉!” 墨辰弯腰拾起小猪,为墨尧的无理感到尴尬。 “她不过是个奴婢,我凭什么要给她道歉?!” 墨尧对这位刚回宫不久的大哥很是不以为然,“再说了,又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脏了洗洗不就好了?” 苏小酒听的火大,真是不可爱! 这是她专程选了名贵的漳绒,做来为允儿准备的百日礼,整体已经缝合,只把尾巴缝上去,便能拿去给他玩了。 此时沾了湿土,需要把线重新拆开,掏出里面的棉花才能清洗。 等晒干了再缝好,起码又要两天。 墨辰见他无理取闹,有些歉疚的对苏小酒说:“对不起,我替三弟向你道歉,明天我再送个别的东西来给四弟弟当礼物吧。” 面对天使一样的大皇子,苏小酒没法生气,只好收起怒气,道:“没事的,奴婢们重新做一个就好。” 墨尧哼了一声,重新骑上木马,手里拿了一节刚折下来的葡萄藤当马鞭,一边挥舞一边喊着:“驾!驾!冲啊!!!” 还专挑有石头的地方走,小木马在上面颠簸着,咯噔咯噔响,苏小酒又是一阵肉痛,生怕他把车轮子磕坏了。 谁知这家伙转了一圈,再次从木马上下来,径自走到吊床边上,对玩的正起劲的五公主墨鸿喊道:“你玩了这么久,该下来换我了!” 第14章 有熊孩子就有熊家长(一) 和谐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墨鸾本能皱眉。 墨莺与墨鸿为一母所生,生性胆小,对这位蛮横的三哥有些畏惧,便怯怯的对自己妹妹说:“鸿儿,你已经玩了些时候,换三哥哥玩一会儿吧!” 墨尧神气的看着墨鸿道:“就是!玩了那么久,也该下来了!” “不要,我还没有玩够!” 墨鸿正玩到兴头上,自然不想下来,见墨尧如此嚣张,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二姐求助。 墨鸾向来不喜这个三弟,闻言道:“你一个做哥哥的,怎好意思抢妹妹的玩意儿?” 墨尧刚被她说过一次了,这会便有些不服气:“怎么了?谁规定的这东西只能给女孩儿玩?” 说罢用手一指春末,问道:“你们这个是给谁做的?” 春末被他问的一愣:“我家四皇子啊。” “你瞧!四弟也是男孩,他能玩,我怎么就不能玩?!” 墨鸾被他顶撞,如玉的面上涨成粉红,一甩衣袖将脸扭到一边。 墨辰见妹妹动气,便也开口道:“三弟弟,我看那木马车就很好,不若你再去骑上几圈,说不得五妹妹就自己从吊床上下来了。” “我不!我现在就是要玩吊床!” 墨尧对他并不忌惮,才从宫外回来几天,也敢对他指手画脚? 见墨鸿还不肯下来,伸手就上去拽她。 墨鸿毕竟还小,被他粗鲁的拖拽,登时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苏小酒怕墨鸿受伤,忙上去挡在她身前道:“三殿下!五公主还小,你这么使劲拉她,万一摔了怎么办?你是哥哥,要爱护小妹妹。” “关你什么事?滚一边去!” 墨尧说着上前狠狠推了苏小酒一把。 本意是把她推开,奈何个头太小,不仅没推动,自己反而被弹到地上。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他摔坐在地,屁股被雨花石硌得生疼,于是也闭上眼睛裂开嘴嚎啕起来:“你竟敢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我要回去告诉母妃,让她打死你这个贱婢!” 苏小酒一阵头大,这小子虽不讨喜,却是皇上的儿子,若真被他告上一状,恐怕自己就要领盒饭了。 “对不起殿下,奴婢不是有意的,您先起来好不好?” 说着就要伸手将他拉起来。 “你这贱婢,给我滚开!” 墨尧甩开她的手,干脆直挺挺躺在地上,撒开腿朝着她踢打起来。 “三弟,你这样成何体统,还是赶紧起来吧!” 早就听闻这个三弟顽劣,却也是头次见到,因此墨辰颇有些手足无措。 无视他的劝诫,墨尧就是不肯起身,在地上拧着身子哭嚎。 墨鸾嫌弃的看他一眼,蹙眉走到了吊床另一侧。 苏小酒无法,只好继续哄道:“殿下,奴婢给您道歉,您先起来可以吗?” 即便不是皇子,这么小的孩子,她也不好真的跟他置气。 “这是怎么了?!”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是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宫装妇人,听到墨尧的哭喊声急急朝这边奔来,因梳的是随云髻,头上的花穗钗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晃动,看起来摇摇欲坠。 体态稍显丰腴,显得五官平凡,眉间却带了丝厉色。 看清她身上的软银轻罗千水裙,应是妃位,苏小酒心里顿时一慌。 “尧儿?!原来你在这里?怎的躺在地上哭起来了?” 周围一圈都是死人吗?都没人帮着扶一把?! 墨辰见到来人,率先朝她问好:“儿臣见过阮母妃。” 其余几个公主也依样见礼:“阮母妃好。” 阮妃无视几个皇子公主,将墨尧扶起来上上下下的检查:“我的儿,可是伤到哪里了?” 不悦抬头,粗略环视一圈。 墨辰和墨鸾都是贵妃所出,三公主墨莺和五公主墨鸿还小,一旁的春末穿着粉色的二等宫装,想来应是荣妃身边叫得上名的。 最后把目光定在苏小酒身上:“你这贱婢,到底把三殿下怎么了?” 今日为了爬葡萄架,她特意穿了粗使宫人的灰色宫装,是以阮妃误认,将她当成了荣华宫里干杂活的。 墨尧哭的震天响,伸出爪子将她一指:“母妃,她推我!” 吔嗐?! 恶人先告状? 心里暗骂着熊孩子,却不得不举步向前,屈膝向阮妃福身自辨:“回娘娘,奴婢并非有意碰到三殿下。” “这意思,确是你碰了他?!” “……是,可是~~~” “够了!本宫不想听你狡辩!” …… 怪不得儿子无赖,看来是随了母亲刁钻。 阮妃之所以能得妃位,不过是皇上念在她是东宫旧人,又生了个儿子的份上,平时一年到头也不去她那里,她自知不得圣宠,惯来在后宫如同透明。 但尧儿是她心头肉,谁也碰不得。 尤其今日,不过是个奶娃娃的百日宴,皇上竟兴师动众,亲自下旨令所有宫妃到访,连轻易不踏出萧景宫半步的萧贵妃都推拖不得,荣宠之盛,实在让她眼气。 想当初她生尧儿时,皇上正新纳了还是祺嫔的荣妃,日日专宠,夜夜笙歌,对她们母子俩不闻不问。 即便到尧儿的百日宴,也不过是着内务府循着旧例送去几道赏赐,皇上从头到尾都未踏足婉仪宫。 宫里向来拜高踩低,她看着寥寥的席面,恨不得抱着尧儿哭一场。 还是皇后娘娘悯她清冷,凤驾亲至,其他宫妃观望正宫风向,便也纷纷前往。 只除了圣眷正浓的祺嫔。 不仅没有到场,更是连副贺礼的面子事都没有,摆明不把她放在眼中,要说心里没有记恨,那是不可能。 原本祺嫔几年不孕,她还在心里暗自高兴,想着再得宠又怎样,没有孩子傍身,老了还不是一样孤苦伶仃? 却不想老天打个了瞌睡,竟又让她生了皇子,而且瞧皇上这重视程度…… 两行相较,她心里又酸又涩,再碰到眼前情景,不自觉便将气撒到了苏小酒身上。 她有意发难,苏小酒深感无力,古代又没有监控,这上哪说理去? 好在大皇子墨辰看气氛不对,及时站了出来,温言道:“阮母妃稍安勿躁,方才确是尧儿自己跌倒的,与这宫人无关,我和几个妹妹可以作证。” 第15章 有熊孩子就有熊家长(二) 墨鸿从墨尧碰瓷开始就不哭了,见大哥哥发话,便也坐在吊床里跟着喊:“对!就是三哥哥的错!明明是他想打我,结果自己没站稳,摔了活该!唔~~~” 一旁的墨莺赶紧捂住她的小嘴,生怕阮妃迁怒,赔笑道:“妹妹不懂事,浑说的,阮母妃不要当真。” 她与墨鸿一母同胞,母妃只是个不受宠的嫔,比不上墨辰生母是贵妃,即便深居简出,但位份在那摆着,底气也足。 阮妃正因为这点,并未直接对墨辰的话进行反驳,而墨鸿还小,她自然也不可能当着众人为难她。 但眼见墨尧哭的嗓子都哑了,她心里疼的刀割一样,不找个人给儿子出气是不可能的。 “你这贱婢,还不跪下?!” 封建等级害死人,只得无奈跪下。 自从允儿不再肠绞痛,荣华宫已经许久没有被罚跪,这膝盖便养的娇嫩了些,如今再次跪在地上,便疼的钻心。 墨鸾自小受萧贵妃影响,身份尊贵,却向来信奉明哲保身。 她本不欲多管闲事,但见阮妃对哥哥无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哥哥自小离宫,外人都道是因为他自小体弱,需在宫外养病。 其实不然。 当年母妃生下哥哥,父皇大喜,当即封其为贵妃,然没过几天,司天监便上奏,称哥哥的八字与国运犯冲,八岁之前不得住在皇宫。 父皇社稷为重,便不顾母妃意愿,强行将哥哥送出宫去。 如今虽回来宫中,但外人皆传,有司天监的批字在前,他已注定不能入主东宫,不少人都在暗地里看笑话,加上母妃一贯独来独往,哥哥越发不受父皇重视,连带着其他人对他也有所轻慢。 是以哥哥贵为皇长子,都不及她一个公主有威信些,渐渐便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格。 她对哥哥的遭遇多有悯护之心,再看阮妃便带了不满。 “阮母妃,哥哥说的句句属实,此事确是三弟不对,他刚才不顾兄妹之谊,动手拖拽五妹妹,这宫人只是为五妹妹挡了一下,三弟便乱发脾气。” 见一个两个都帮着苏小酒说话,阮妃甚为不悦,也顾不得贵妃面子,冷声道:“五公主被护住,一根寒毛都没伤到,这贱婢害尧儿摔跤却是事实,本宫罚她难道有错么?” 墨鸾终究只是孩子,见她强词夺理,不免再添几分厌恶。 但对方是长辈,并不能拿她怎样,便与哥哥面面相觑,再次选择缄口。 春末见形势不妙,急的忍不住跺脚,可场上一堆皇子公主,哪有她说话的份? 眼看阮妃不断发难,小酒孤立无援,趁着没人注意,脚步悄悄往外移,然后快速往前殿跑去。 今日宴上人声鼎沸,宫妃们借着允儿之喜觥筹交错,相谈甚欢,宫婢內侍鱼贯其中,忙着给各位贵人端茶倒水,伺候巾帕,好不热闹。 祺嫔,哦不,现在称该荣妃,今日风头无两。 这两个多月,苏小酒为她精心定制了各种瘦身餐,配合着产后恢复和瑜伽瘦身操,使得她在今日宴上艳冠群芳。 惊叹于她恢复如此之快,甚至因为当了母亲,比以前更多了几分成熟风韵,不少宫妃都跑来向她取经,连皇后都亲自问了几句可有什么保养的秘方。 皇上自不必提,目光从头到尾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一整天,她的心中不无得意,好歹与皇上夫妻数年,怎会不懂那目光中的含义? 看来这出了月子的头一日,皇上就要留宿荣华宫了。 想着那丫头功劳不小,等宴席散了,得好好奖励一番。 左寻右寻却没见到苏小酒的身影,估摸又躲起来鼓捣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去了,便也没有多想。 春末匆匆跑来时,宴席已经接近尾声,仍有宫妃对着荣妃遥遥举杯示意,荣妃笑意晏晏的一一回应。 上首,帝后貌似相谈甚欢,皇上的眼神却不住往荣妃身上瞟,皇后识趣,直接将荣妃唤了过去,坐在皇上的另一侧。 她不敢贸然上前,怕扰了圣驾,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只盼娘娘能够往这边看上一眼。 恰允儿打了个呵欠,今日宴上人多,他一双小眼睛看的目不暇接,早就已经睡眼朦胧。 张姑姑跟荣妃请示之后,准备带着他下去哄睡,春末忙绕到后面拦住她:“张姑姑救命!” “你这丫头,我抱了殿下一晌午,胳膊都要断了,你俩倒是会躲清闲!” 自然是指她跟苏小酒。 “哎呀姑姑,不好啦!” “呸呸呸!死丫头,今天是殿下的好日子,少在这触霉头!” 春末没空绕弯,三言两语将后院的事说了一遍,张姑姑闻言皱了皱眉:“这事还得娘娘出面,阮妃即便再不得宠,那也是皇上亲册的正二品,咱们是奴婢,人微言轻,不能擅自主张,给娘娘惹祸。” “那小酒怎么办?咱们再不去,只怕阮妃娘娘就要对她动刑了!” “你先别慌,眼下皇上跟皇后都在,量阮妃也不敢将事情闹得太过,咱们且等等。” 可就怕小酒等不了啊,她临来的时候,阮妃那眼神恨不得将小酒吃了! 她忍不住向宴上张望,荣妃似有所感,回眸与她对了一眼。 见她面色有异,张姑姑也抱着允儿踟蹰在门外,心下疑惑,便向皇上告罪起身走了过来。 “你们不带允儿回寝殿,在这里鬼鬼祟祟做甚?” 待春末说明原由,芙蓉面上便染了薄怒。 “本宫知道了,你先过去,姑姑,你哄允儿去睡吧!” 张姑姑领命,给了春末一个安抚的眼神,抱着允儿下去了。 “娘娘,小酒她……” “本宫自有主张,你且去吧!” 并没有去救场的意思。 春末以为娘娘生苏小酒的气,焦急难耐,缠在手指上的帕子都快要绞烂了。 却见自家娘娘倒是慢条斯理,重新挂上从容得体的绝美笑容,仔细抚顺了身上捻金丝蝶穿芍药玉锦宫装,理理云鬓,施然转身回到了宴上。 沮丧回到后院,阮妃正不依不饶,对着苏小酒劈头盖脸的骂。 三皇子墨尧则又躺回了地上,手足乱舞活像八爪鱼。 “今日三殿下若有任何闪失,本宫定扒了你的皮!不就是个破布偶,脏了也就脏了!哪比得上尧儿身子要紧!本宫倒要看看,便是你主子来了,却会不会袒护你这不长眼的贱婢!” 闭口不提墨尧去拽墨鸿的事。 第16章 示弱 一个是镶金边的熊孩子,一个是袒护熊孩子的家长。 苏小酒跪在地上被她骂的狗血淋头,干脆就毕恭毕敬听训,以盼她能骂到解气。 谁让这阮妃根本就蛮不讲理,她如今说什么都是错,若继续惹恼她,只怕今日这事没个罢休! 墨尧见向来不敢惹事的母妃,今天难得如此硬气,心里得意,嚎哭的缝隙里还对着她扮了个鬼脸。 苏小酒看的牙根子直痒痒,这要是放到现代,她说什么也得朝他屁股狠狠拍几巴掌。 眼看着阮妃涂着鲜红豆蔻的指甲都要戳到她额头了,一阵风过,迎面吹来一股纷杂的脂粉味。 悄悄抬眸望去,一群人乌乌泱泱自前殿方向走了过来,为首一人穿着明黄色袍子,竟是元和帝亲临。 他的右边是一位端庄大气的宫装妇人,穿着一身缕金挑线绣牡丹缎裙,头上金灿灿的凤衔东珠步摇,映着日光熠熠生辉,显然是皇后。 左边那位在一群人中美的最明显。 玉面楚楚,头上梳着灵动的惊鹄髻,配上今日的飘逸裙装,走起路来袅袅婷婷,正是荣妃。 但她仿佛并没有看到这边情景,正捏着兰花指点向某处,应是在为众人导游,介绍自家园子。 苏小酒又激动又害怕,激动呼啦啦来这么多人,阮妃为了自己形象,也该适可而止。 怕的是这皇帝跟她们一家亲,同样不分青红皂白,随着阮妃处置,那她今天怕是在劫难逃。 毕竟现下地上滚着哭嚎的可是他的亲儿子。 瞅一眼自家娘娘,荣妃顶着一贯精致绝艳的妆容,不紧不慢跟在元和帝身侧,步履翩翩,姿态从容,面上看不出任何喜怒。 心里更加没底,她才进内殿伺候了不到三个月,就得罪了皇子宫妃,还是在允儿的百日宴上,娘娘到底会不会选择护她? 不成器的小心肝擂鼓般砰砰乱跳起来。 很快,他们就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形。 “吆,不成想竟有人比咱们先一步来游园了,看样子像是阮妹妹?” 皇后第一个看到葡萄架下的人影,明明扎堆围了几个皇子公主,却偏偏点出了阮妃。 众人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阮妃对面跪着一个灰衣宫婢,战战兢兢的样子应是犯了事。 荣妃娇笑:“看着倒似妹妹宫里的婢子,想是笨手笨脚冲撞了阮妃姐姐,就随她斥几句吧,咱们自去赏咱们的园子。” 随着他们走近,葡萄架下的情景已经一目了然,是以荣妃如是说。 “走,去看看。” 元和帝率先领着众人过去,今日荣妃邀请大家游园,却碰到这一出,实在有伤雅兴。 尤其那个不成器的老三,倒在地上哭的声嘶力竭,简直不成体统。 因角度问题,除了苏小酒和春末正对着来人,其他人都是背对着他们。 是以当元和帝锁着眉头靠近阮妃的时候,她仍半跪在地上,不停的哄着在地上摊煎饼的墨尧:“好尧儿,快别哭了,母妃待会儿就打死这个贱婢为你出气。” 其他几个皇子公主则看着地上的娘俩,神色充满无奈。 春末见到众人走近,尤其是皇上脸色阴沉的都能拧出水来了,哆嗦着就要行礼,却被荣妃一个眼刀给瞪了回去。 墨尧还在像条泥鳅一样翻滚,边哭边喊着:“我不管,你现在就打死这个贱婢!不然我就不起来!呜呜~~” “好好好,母妃这就打死她,宝贝快别哭了!地上凉,咱们先起来再说好不好?” 见墨尧闭着眼不肯起,阮妃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越发觉得苏小酒罪该万死,便支使左右两个宫人说:“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三殿下的话吗?还不快把这个贱婢给我绑了?!” 身后两个宫人面面相觑,她们今日是跟着主子来参宴的,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这里可不是阮妃的婉仪宫,就算她们想动手,也没地方去找绳子啊! 就站着没动。 发现连自己带来的宫人都使唤不动,阮妃颜面大失,怒道:“你们是死人不成?没听到本宫的命令吗?!” “朕竟不知,阮妃如今好大的威风!” 一声龙啸,带着暴雨雷霆的气势镇压全场。 从来知道三子顽劣,如今扯着嗓子使横,更是中气十足,对面跪着的宫人瘦瘦小小一只,一看便是个胆怯的,指不定又是老三在仗势欺人。 阮妃被那声音击的整个人僵在原地,本想上前掌掴宫人的手,硬生生的刹在半空。 苏小酒俯首,随着众人一起恭恭敬敬的磕头:“奴婢参见皇上!” 只有闭着眼睛沉浸在翻滚乐趣中的墨尧还在不停喊着“打死她!打死她!” 风雨欲来般的死寂,让阮妃面上血色尽失。 僵直的身子终于瘫软在地,还不忘将墨尧一把拽了起来,颤抖着匍匐在地上说:“皇……皇上,恕臣妾无状,实是这个宫婢狗胆包天,竟敢出手伤了尧儿。” 墨尧被母亲猛地一拉,倒在地上摔疼了手肘,抬头又要发作,入目却看到一双镶金云纹的玄色靴子。 再往上,明黄色的袍子随风而动。 九天飞龙张牙舞爪,脚踩祥云,须发凌空飞腾,神色俾睨天下。 衬着父皇黑如锅底的俊脸,嘴里的哭喊便一口噎了回去。 闭嘴,起身,连滚带爬的躲到了阮妃的身后。 他尚有自知之明,父皇一向对他不喜,若是被他知道自己今日的作为,只怕屁股保不住了。 瞧他这一串的动作如此顺溜,元和帝便知道自己没猜错,面色又是一沉。 还是荣妃率先打破了僵局。 她先是柔柔看了元和帝一眼,目光似怨还嗔,偏偏又不发作,瞧在元和帝眼里,既娇且媚,极尽了风情和委屈。 而后转身对着阮妃盈盈福了身子,开口道:“都怪妹妹治下不严,虽不知这宫婢如何冲撞了尧儿,但尧儿尊贵,打死这婢子出气也无不可,只是今日是允儿的好日子,实在不易见血腥,还请阮妃姐姐手下留情,就留她一条贱命,权当是给允儿积福,妹妹在此谢谢姐姐了。” 说完再次向前对着阮妃屈膝行礼:“还请姐姐原谅妹妹。” 第17章 不存在的! 娘娘向来骄傲,此时竟为了自己向别人低声下气,苏小酒心里不可谓不感动。 以至于都没能留意到,荣妃款款伴在元和帝的身侧,连萧贵妃都退居其后。 阮妃暗自咬牙,她自是知道荣妃在一众宫妃中的地位,简直要被她这一番矫揉做作气的吐血。 眼前这位可是刚给皇上生了个胖小子的大功臣,破例举行了册妃仪式的掌中宝,炙手可热的后宫第一人! 哪是她一个靠着熬日子才勉强混到妃位的凉馍馍可比? 如今荣妃红着眼圈,欲泣未泣,活像个被恶霸欺凌的小媳妇儿。 一番话,先是把儿子拉出来,又特意伏低做小,隐忍委屈的样子我见犹怜,要说她不是故意给皇上心里的怒火浇油,打死她都不信! 还真给她猜对了。 荣妃可不就是故意的吗? 身为第一宠妃,想欺负她的人,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刚才那一番话,就是为了让元和帝看看,这阮妃气势凌人,让他心头宝受了委屈。 如果阮妃执意打杀苏小酒,那便是故意给允儿添晦气,给荣妃添堵。 而她身段放的越低,越显得阮妃刁钻无理。 阮妃若是聪明,就该趁她还愿意好好说话,见好就收。 果然她几句话说完,元和帝的脸色已经绷不住了,那目光带着嫌恶,利剑一般射在了阮妃母子身上。 阮妃被那凝实样的目光戳的心里直突突,却又不甘心就此轻轻揭过。 若是荣妃身边得意的大宫女也就罢了,她确实该思量思量。 可眼前不过是个下等的粗使宫人,荣妃还能真为了她跟自己过不去? 如此想着,她的腰杆便硬了几分。 “荣妃娘娘言重了,是这贱婢狂狞,不顾尊卑伤了尧儿,与娘娘有何干系?不过是个粗使宫人,可别因此伤了我们姐妹和气,不若随便打上几板子了事吧!” 并非她不知好歹,非要与宠妃抗衡,只是她受点委屈没什么,但尧儿,不行。 皇后向来主张以和为贵,见皇上黑着脸不说话,抚了抚小指上的金色錾花护甲,温言劝道:“荣妃妹妹说得对,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打打杀杀多不吉利,我看尧儿也无大碍,将这宫人斥一顿也就罢了,你说呢阮妃妹妹?” 皇后说着上前,雍容华贵的站到阮妃身边,笑盈盈的伸手将她扶起。 元和帝冷冷看着阮妃,眼尾扫向她身后的墨尧,终于再次开口:“身为皇子,却像个市井泼妇一般毫无仪态,都是你母妃把你纵坏了!” 严厉而漠然的语气让阮妃又是一颤。 赶紧再次扯着墨尧跪下:“皇上,尧儿还小不懂事,这贱婢却该懂,她为了个小玩意儿将尧儿推倒在地,摔疼了哭闹也正常。” 荣妃早就看到了满身是泥的乔治,晓得那是苏小酒研究了好多天才弄出来的,丑是丑了些,胜在新鲜。 尤其,还是专门给儿子做的。 如今被这臭小子给弄成泥球,怎能不气? 她款款上前,樱唇轻启,开口却是补刀:“阮妃姐姐说的是,虽说这小玩意是丫头们专程为允儿准备的百日礼,不过他这么小,还不晓得玩,毁了便毁了罢。” 百日礼,毁了。 五个字咬的极重。 皇上脸色又难看几分。 这下苏小酒再笨也听出来了,娘娘这是在明晃晃的挑事啊! 示弱?不存在的! 而且很显然,皇上是站在自家主子这边的。 “皇上明鉴,奴婢没有推过三皇子!” 主子心思不能白费,苏小酒也适时出声,哪怕最后仍是被治罪,也不能被人红口白牙的冤枉。 谁知她刚说完,荣妃却斥道:“放肆!阮妃娘娘说你推了就是推了,难不成她还能为了偏袒三皇子冤枉你?” 苏小酒一脸蒙圈,娘娘这又是唱哪出? 这戏若是过了头,可就不好玩了。 然而娘娘永远是娘娘。 她这话说完,墨尧以为连荣妃都在维护自己,立刻从阮妃身边伸出头:“对,我母妃说你推了你就是推了!” 阮妃咬着舌尖一把将他摁回去:“你给我闭嘴!” 皇上的脸更黑了。 “三哥哥撒谎!明明是他……唔唔……” 可怜的墨鸿又没能把话说完,就被自家姐姐捂住了嘴。 见众人目光投向自己,墨莺慌忙收回手,害怕的低下头去。 庄嫔原本置身在人群最后面瞧热闹瞧得好好的,冷不丁听到自家闺女竟挺身而出,帮着一名宫人指证墨尧,吓得寒毛都竖了起来。 眼前这状况明显是大神斗法,身为池鱼自然应该远远躲开,哪有上赶着引火烧身的道理? 疾步上前便要将墨鸿抱走:“休要胡说!三皇子怎么会撒谎?快到母妃这里来!” 即便荣妃风头正盛,即便墨尧并不得宠,但东宫尚虚位以待,将来之事无法断言,她可不想现在就把阮妃母子得罪了。 尤其她还跟阮妃一同住在婉仪宫…… 哪知墨鸿打定主意要揭发这个三哥的罪行,将她们的手扒拉开,继续道:“三哥要跟我抢着玩秋千,我不肯,他就要上来抓我,幸好这个姐姐帮我挡住了,他打不到,便乱发脾气,去撞姐姐,结果自己摔倒了!” 阮妃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强行解释道:“鸿儿年幼,没看清也是有的。” “鸾儿,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元和帝看向自己最喜爱的二女儿。 墨鸾性格沉稳,端庄大气,与她的母亲萧贵妃一样,虽然清冷了些,却最是与世无争。 萧贵妃站在皇后身边冲她微微摇头。 墨鸾看了母妃一眼,随即垂下眼眸:“回父皇,事实确如鸿儿所言。” 贵妃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阮妃则面色惨白,本能的将墨尧护在怀中。 元和帝复看向阮妃母子,怒极而笑:“好啊,真是朕的好儿子,欺凌手足,仗势欺人,犯了错还攀污他人,胡搅蛮缠,简直混账!” 虽然给阮妃留足了面子,并未将她一同斥责,但眼下情形,与指着她的名字训斥也没什么差别。 阮妃无地自容,恨不得拿衣袖将脸遮起来。 第18章 来自宠妃的霸气 “皇上,尧儿还是个孩子,您这样说,他该害怕了。” 皇后本想解围,不料元和帝闻言却更生气:“即便是孩子,但更是大渊的皇子!一言一行不仅不顾及皇家威严,遇事推诿,行尽泼皮无赖之风,日后如何能担大任?!何况他都已经六岁了!朕在他这个年纪,早就已经开蒙读书,闻鸡起舞,何曾如此顽劣!” 皇后面上惶恐,微微低下头道:“皇上教训的是,臣妾愚昧。” 元和帝越说越气,忍不住伸手指着阮妃:“慈母多败儿!就是你的宠溺放纵,才把尧儿养成这不成器的性子,简直德不配位!” 这话听得众人心头一跳,墨尧今年不过六岁,若现在便给皇上心中留下难成大器的印象,将来基本就与大位无缘了。 好好的心情被搅乱,元和帝哪还有兴致游园?愤愤的甩了袖子拉着脸走了。 皇后见状,清清嗓子,捏着帕子沾沾额头:“站了这半天,本宫也有些乏了,就先行回宫,妹妹们自尽兴吧。” 宫人躬身上前,一左一右扶着皇后走了。 都是有眼力见的人,这功夫谁还站的住? 其他宫妃们也纷纷告辞,只剩面如死灰的阮妃瘫坐在地上。 荣妃袅袅上前,命身后的宫人将她扶起:“阮妃姐姐可肯赏脸去前殿喝杯茶?今日皇上刚赏了妹妹两斤极品祁红,姐姐若喝着好,便包一些回去,权当妹妹给您赔不是了。” 价值千金的极品祁红,两斤。 阮妃心中郁卒酸涩,她陪伴圣驾多年,皇上连星点茶叶沫子都不曾赏赐过她。 想不通,她只不过是想略微惩戒一个下等宫婢,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垂着头,视线里一双精致的枚红色绣鞋,上面用金丝勾着缠枝莲纹,趁着那如雪肌肤,美的张扬而肆意,恰如它的主人。 荣妃哪里是请她喝茶赔礼,不过是有意说来羞辱她罢了。 都怪自己没脑子,作着死跟人家叫板,如今一败涂地,自然也没有颜面继续留在此地。 “姐姐既无意喝茶,那妹妹便不送了。” 荣妃笑得春风满面,声音仍旧千回百转,眼中潋滟的柔波却是一凝。 阮妃气息微窒,避开那目光,也掩去了自己眸中的嫉恨,拉着儿子匆匆离开。 荣华宫又恢复了往日的恬静安逸。 苏小酒俯首跪在地上,满心忐忑的等着荣妃发落。 垂首等了半天,却见娘娘自顾自走到吊床边上,让春末扶着她坐下,优哉游哉的晃着,对刚才一场闹剧只字不提。 她只得硬着头皮先开口:“对不起娘娘,奴婢给您闯祸了。” 荣妃稳住身形,杏眼一挑:“原本皇上今晚能留宿,这一出整的,如今也被气走了!说吧,本宫该怎么罚你?” 这是娘娘出了月子第一次承宠,结果毁在自己手里。 苏小酒愧疚难当,忍痛道:“不如娘娘就罚奴婢的月钱好了!” 毕竟对她来说,除了性命,没啥比钱更重要。 荣妃气笑:“你是觉得本宫缺钱?” 苏小酒赶紧摆着双手:“不不不!娘娘金尊玉贵,哪能看上奴婢那几个铜板!” 荣妃懒懒睨她一眼:“那你倒是先说说,自己错在哪了?” 苏小酒偷窥一眼她的神色,小心道:“奴婢不该不顾尊卑长幼,与三皇子争执。” “还有呢?” 她想了想,有些不安的说:“阮妃娘娘质问奴婢的时候,奴婢不该顶嘴,惹得她更加生气,以至于事态扩大,惊扰了圣驾。” “还有吗?” 荣妃口气淡淡的,苏小酒却心里打鼓。 还有?! 使劲想了半天,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原因了。 荣妃向前倾了身子,问道:“那你可知,本宫气你什么?” “气奴婢搅了小殿下的百日宴,还搅了皇上和娘娘们游园,更搅了皇上留宿……” 还把阮妃彻底得罪了,只是这句话她不敢说,怕娘娘暴起。 她越说声音越小,心想这下算是完蛋了,今天就这么几件重要的事情,竟全被她搅黄了。 “都是奴婢的错,请娘娘责罚!” 俯首在地,简直要把肠子都悔绿。 暗道苏小酒啊苏小酒,你是最近过的太舒适,心态飘了?竟敢招惹皇子宫妃? 如今闯了这么多祸,恐怕要引得娘娘厌弃了。 荣妃不紧不慢从春末手中接过一盏香茶,掀开盖子撇去浮沫,小口小口的抿着,动作恬淡而优雅。 直到一盏茶尽,才悠悠开口道:“还跪着干嘛?春末,给她倒杯水压压惊。” …… 苏小酒哪里敢接,唯唯诺诺的跪着没动。 荣妃嗤笑:“瞧你没出息的样子!” 将空了的茶盏递给春末,荣妃起身,恨铁不成钢的点着她的额头道:“本宫是恨你不争气,竟被一个刚断奶的娃子给唬住了,还有那阮妃,撒野也不挑日子,一把年纪,相貌平庸又蠢钝如猪,连生的儿子都不入皇上的眼,到底哪里值得你怕成这样?!” 这话说的太不谦虚了些。 苏小酒听得一脸惊诧:“娘娘不是生奴婢的气?方才春末找您求救,您却没来,奴婢还以为……” 荣妃翻个白眼:“以为什么?以为本宫会任由你被那泼妇打板子?” 见她心虚的左右乱瞟,哼道:“对你家主子就这么没信心?我若真放着你不管,你以为皇上会这么巧,关键时刻领着一帮人来园子里转悠?” 苏小酒恍然大悟,赶紧朝着荣妃点赞:“娘娘真是足智多谋,英明神武,釜底抽薪,围魏救赵,曲线救国~~~” 让皇上亲眼看到自己小妾儿子当众出丑,血压不飚才怪,而且又是荣华宫里的喜日子,即便是为了安抚荣妃,阮妃母子今日也必定要落个灰头土脸。 “行了行了,少拍本宫马屁!当初在住所跟人打架是何等生猛,今天面对一介不得圣宠的蠢妇,立马成了怂包,真是给本宫丢人!” 苏小酒面上一红,转头看向春末。 春末头立马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我可没有说过!” “行了行了,别以为本宫天天不出门,就不知道你们那点破事,快起来,下次若再被人欺负的这么窝囊,便自己卷了铺盖出宫去吧!” “……” 这也不能怪她啊,再不得宠,人家照样有身份在,两厢悬殊,她若胆敢硬刚,那岂非不要命了?! 似是看出她所想,荣妃神色倨傲而张扬,重新躺回吊床里,玉手摇着团扇,一字一顿地说:“今日你且给本宫记住,但凡是我荣华宫里的,便是一草一木,旁人也休想动上分毫!” 第19章 小客人 第二日早上,苏小酒正在院子里给允儿新做的小推车裝遮阳棚,荣华宫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声音小小的,若不不是她恰好就在前院,估计都听不到。 打开门,却因为眼前两位意想不到的来客愣住了,三公主墨莺,和糯米糍一样的五公主墨鸿。 不怪她惊讶,昨日瞧庄嫔怕事的样子,她还以为这对小姐妹再也不会来荣华宫了呢! 往她们身后瞧了瞧,只跟着两个宫人,并未瞧见庄嫔的身影。 墨莺还是一样柔柔的,拘谨的等在门外,墨鸿倒比姐姐大方些,进来以后就高高兴兴的跟她打招呼:“姐姐早上好!” “见过三公主,五公主,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娘娘这会还在抱着允儿赖床呢,不方便见客。 两个小人儿齐齐给她行了个礼。 苏小酒赶忙侧身让过,惊道“公主们这是做什么?可要折煞奴婢了!” 欲伸手将两人扶起来,谁知姐妹俩还是坚持把礼行到底。 墨莺怯懦着还没说话,墨鸿便已经抢先开口道:“是娘亲让我来谢谢姐姐,说昨天多亏了你保护我,我才没有受伤。” “庄嫔娘娘有心了。” 昨日庄嫔见女儿多嘴,回去便将她斥责一番,墨鸿不服,便将墨尧如何拽她,苏小酒如何阻止的事说了一遍。 她昨日只顾着担心女儿得罪阮妃,现下听到墨鸿的话,就向自己的大女儿求证,得到肯定答复,沉吟片刻,便嘱咐她们今天过来,专程向苏小酒致谢。 荣妃在内室听到动静,笑道:“以前倒小看了庄嫔,没成想也是个妙人儿。” 春末不解:“奴婢愚钝,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昨日若非小酒护着,墨鸿非受伤不可,庄嫔位份低,不可能出头为女儿讨公道,如今躲过一劫,可不得来致谢么?” 春末撇嘴:“那也没有诚意啊,让公主们来的,她都没露个脸。” 荣妃笑意更盛:“这才是她的聪明之处,昨日之事,本因墨鸿而起,最后却是本宫与阮妃结下梁子,庄嫔就住在阮妃的婉仪宫偏殿,若在她眼皮子底下来荣华宫拜访,你觉得阮妃会怎么想?” 论理说庄嫔的品级也当是一宫主位,奈何她实在不受元和帝的青睐,生下墨鸿后虽晋了位份,却没有单独拨给她宫殿,到现在都跟阮妃挤在婉仪宫,日日仰人鼻息。 春末有点开窍:“但若不表示一下,又怕您迁怒她,所以就让公主们来了?” 又道:“她倒是两边不得罪人,而且让公主们来,便是被阮妃知道了,也可推到孩子身上,阮妃总不能去为难两个公主吧?” 荣妃赞赏的看她一眼,孺子可教。 张姑姑抱着允儿,闻言叹口气:“其实想想也是,她一个嫔位,人微言轻,哪边都得罪不起,若不处处小心,如何在这后宫讨生活?” 自己委屈也就罢了,看看三公主,这么小的人儿,跟她娘亲一样的谨小慎微。 既然来了,总得拜见一下荣妃娘娘。 苏小酒领着她们来到厅里,奉上自制的千层酥,又给她们每人倒了一杯柠檬茶,便候在一旁。 姐妹俩在前厅坐着,墨莺不敢乱动,坐在凳子上眼观鼻,鼻观心,连茶水也没喝一口,墨鸿则满眼好奇的东张西望,觉得荣华宫果然比自己住的地方好上许多,不止各种古玩摆件,奇花异草,连殿宇都格外恢弘大气。 而且还有那么多好玩的东西。 荣妃在寝殿梳洗一番,对着镜子往额上贴了个朱红色的梅形花钿,左右照了照,觉得甚为满意。 那丫头鼓捣的这些玩意儿,总是这么出其不意,又让人爱不释手。 起身道:“本宫就看在墨鸿敢说敢言的份上,出去见见她们吧。” 春末疑惑:“也不必您亲自去见吧?” 不是来向小酒致谢吗? 荣妃但笑不语,张姑姑解释道:“名义上虽是来致谢小酒,暗则借机试探咱们娘娘口风,若娘娘不领这份情,她反正也没挑破,再见面也不尴尬,若娘娘亲自见了公主,她便也意会,咱们娘娘明了她的示好。” 春末咂舌:“天哪,不过就是道个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幸亏我只是个奴婢,不然按小酒的话说,在话本子里根本活不过前两页!” 张姑姑莞尔:“这又是哪门子说法?” 说着上前为荣妃顺了顺衣摆。 荣妃今日穿了一身广袖烟罗百花裙,头发梳成灵蛇髻,配上额间花钿,端的是明人,不可方物。 她一出内殿,墨鸿的眼睛便攸然亮了起来:“哇!荣母妃今日好漂亮!就像嫦娥一样!衣服漂亮,头发漂亮,花花也漂亮!” 花花是指她额上的花钿。 小嘴儿像抹了蜜,听的荣妃心花怒放:“瞧瞧,还是鸿儿会说话,夸的荣母妃一大早要飘起来了!” 墨莺矜持些,一板一眼的行了礼,却也忍不住道:“荣母妃一直都好看,只是今日更好看了。” 荣妃简直笑得合不拢嘴:“小孩子可不会撒谎,本宫自己瞧着也好看。” 见她俩盯着自己额上猛瞧,一时高兴,便道:“小酒,去取两个小巧的花钿来,给小公主们也贴上美一美。” 两双小眼睛瞬间睁圆,迫不及待的看向苏小酒手中的锦盒。 打开盒子任两个小女娃自己挑,两人皆是不可思议,看着这个好看,那个也漂亮,不一会就眼花缭乱。 尤其墨鸿,没一会就皱着眉头纠结起来,左右手各托着两个花钿看向苏小酒:“姐姐,这些都好好看,鸿儿挑不出来。” 墨莺也是目不暇接,在一只蝴蝶样式和雏菊样式的花钿里左右徘徊。 荣妃来了兴致,也过来一起挑,三个人凑着脑袋在盒子里扒拉来扒拉去,到底没能分出一二三来。 苏小酒见她们挑的兴起,便转身去了小厨房。 荣妃起的晚,还未用早膳,允儿还在睡着,有张姑姑和春末照看,她才得出空亲自下厨。 昨天娘娘为她煞费苦心,她总该做点什么表示一下才行。 天气炎热,御膳房不敢提前备饭,即时做了送来又烫嘴,且多油腻,荣妃每每吃不了几口就放下玉箸,今日不妨做点清淡的。 第20章 橄榄枝 来到小厨房,见今日草鱼新鲜,便选了最肥嫩的一条,将鱼肉切成双飞片,放上生姜,蛋清,油盐抓匀,放在一边腌制。 再取了泡好的香米放进砂锅,在蒸笼里放了一碟栗子南瓜。 小火熬着的空当,切一把嫩笋,用热水焯一遍去去苦味,新鲜的虾仁放在锅里大火翻炒制金黄,把笋子放进去,滴上几滴麻油,撒点盐,几颗芝麻,一道笋丝虾仁就做好了。 胡萝卜切丝,打入鸡蛋,倒入些许牛乳,放上盐和面粉搅成糊状,在锅里煎成一个个金黄色的小饼,盛在天青色瓷盘里,看得人垂涎欲滴。 香米熬到火候,趁热将鱼片放入,用粥的余温将鱼肉烫熟,再趁热撒上一把香葱,香米鱼片粥便大功告成。 浓白的米粥,鲜嫩的绿笋,金黄色的小饼,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 再捞上两条一卤鲜的小黄瓜,烧点麻油泼上,脆生生的酸咸可口,咽下去一股子回甘,又有麻油刺激着味蕾,用来佐餐最好不过。 荣妃果然食指大动,先端过鱼片粥尝了一口,入口清甜,香儿不腥,点头赞道:“本宫将你召进内殿可真是捡到宝了,这手艺,得让御膳房那些厨子臊死!” 说着又夹了块小黄瓜:“这酱瓜做的也好,脆嫩爽口,不似御膳房,把黄瓜腌成茄子样!” 见她吃的啧啧有味,墨鸿耸了耸小鼻子,问道:“荣母妃,真有那么好吃吗?” 边说着还咽了咽口水。 她早上只喝了半碗汤,这会闻着香儿就有些饿,而且那个金色的小饼饼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墨莺见妹妹又要丢人,忙偷偷拽她一把。 荣妃见小丫头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笑道:“鸿儿也想尝尝吗?来,都坐下跟荣母妃一起吃吧!” 墨鸿高兴的一咧小嘴:“谢谢荣母妃!” 墨莺见状想要阻止,来时母亲嘱咐了,让她们道了谢就赶紧回去,这家伙可好,竟真蹬着小腿儿往凳子上爬开了! 可当着荣母妃的面,她又不能动手把墨鸿拽下来,一张小脸急的通红。 苏小酒添了两副碗筷,见墨莺看着妹妹欲言又止,劝道:“三公主也坐吧,你们来的这样早,肯定也没吃什么东西,别饿的难受。” 墨莺摸摸肚子,今晨御膳房做的羊肉汤,又热又腻,她也只喝了小半碗,这会确实有些饿。 毕竟才几岁的小孩子,到底还是没能抵住美食的诱惑,苏小酒一劝,便扭捏着坐下了。 一大两小三个漂亮的女子,围坐在桌边安逸的吃着早餐,画面竟出奇的和谐。 墨莺吃相较斯文,小口小口的喝着鱼片粥,神情愉悦,看来这粥很和她的胃口。 而墨鸿自不必说,她年纪虽小,自己吃饭却已经十分利落,小腮帮子鼓鼓的,边吃还不忘夸赞:“真好七(吃)!真系(是)太好七(吃)惹(了)!” 荣妃忍俊不禁,笑道:“好吃就多吃些,不够再去拿!” “荣母妃,你借以(这里)真好,唔(我)以后可以经常吔(来)吗?” 这里不仅好玩,东西还好好吃,就像今天这道粥,她以前就从来都没吃过。 南瓜也很甜,绵绵的口感跟栗子一样,她吃的异常满足,一双小腿欢乐的荡来荡去。 墨莺见妹妹得寸进尺,怕惹得荣妃不喜,却发现她脸上没有半点不耐,饶是妹妹嘴里塞的满满的,吐字含糊不清,她却听懂了,笑盈盈的回答说:“好啊,你们可以随时过来玩,荣母妃敞开大门欢迎你们哦~” 那么耀眼的温柔,母亲根本就没必要担心嘛~~~ 厅后传来婴儿的咿呀声,是允儿醒了。 张姑姑抱他出来时,他正张着小嘴打呵欠,睡眼朦胧的样子呆萌可爱,猛然见到屋里多了两个小姐姐,眼中的惺忪瞬间化为兴奋,盯着她们来回看,嘴巴里还不断发出呜啊的声音。 墨鸿从未见过比自己还小的宝宝,同样看着允儿满脸好奇。 那日宴上她跟着庄嫔坐在末位,后来又去了园子里玩,没有见过张姑姑怀中的允儿,此时乍一见到这小小的奶团子,惊讶的南瓜都忘了啃。 “荣母妃,这是你的小宝宝吗?他好小小哦!” “对呀,他叫允儿,是你们的小弟弟,以后你们要爱护他呦~~~” 她放下南瓜,撅着小屁股从凳子上爬下来,跑到张姑姑身边仰头看向允儿,小奶团趴在张姑姑的肩上低头往下瞧着她,忽然咧嘴一笑,一道亮晶晶的口水便从嘴角滑下,滴在了墨鸿的小圆脸上。 摸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水,很震惊的样子:“呀!小宝宝下雨啦!” 她方才用手拿了南瓜,手上还沾着金黄色的碎屑,这一下都抹在了脸上。 童言童语惹得荣妃几人笑了起来,再看她脸上如同花猫,笑声更加欢畅。 苏小酒用湿帕子给她擦干净,重新抱到凳子上道:“小宝宝是在流口水,公主小时候也是这样哦!” 墨鸿赶紧捂住嘴巴:“鸿儿才不会!” 墨莺难得俏皮一回,揶揄道:“怎么不会?方才见到南瓜的时候,你的口水就差点流下来!” “才没有!”墨鸿大声反驳。 “就有就有,我明明看到了!” 就在大家担心姐妹俩会不会吵起来的时候,小人儿却忽然弯起眼睛,捂着小嘴不好意思地说:“好吧,我承认是有一点。”想了想,“其实有很多啦!” 说完自己先咯咯的笑了。 张姑姑被她逗得前仰后合:“这丫头,倒是坦荡!” 允儿见大家都笑了,也露出粉嫩的牙床跟着笑,小脚随之欢快的一阵乱蹬,他长的比一般宝宝壮实,这一翻腾,张姑姑差点抱不住。 春末赶紧将他接过去,允儿拧着身子寻到墨鸿的身影,再次欢快的笑起来,看起来很是喜欢她。 墨鸿也发现了这一点,骄傲的说:“荣母妃,弟弟好像很喜欢鸿儿呢!你看他只对着我笑哦~” 说完又附过去在她耳边悄悄说道:“不过你别伤心,你是他的娘亲,他肯定还是第一喜欢你的!” 这小鬼机灵!荣妃满心欢喜:“那你以后要常来,带着弟弟玩,可以吗?” 墨鸿嗯嗯的点头,看了看墨莺,道:“姐姐也一起来!” 墨莺小心的看向荣妃,见她点头应允,也高兴起来,拍着手说:“我们可以帮着一起照顾小弟弟。” 两个团子只为受到邀请感到高兴,苏小酒却疑惑,娘娘为何要向着不受宠的庄嫔抛出橄榄枝? 第21章 念头 墨鸿打量着允儿,见他小脚丫肉呼呼,比自己的还要白嫩可爱,迫不及待将碗里的粥喝完,再次扭身从凳子上下来,跑到春末身边,伸出一根嫩嫩的手指戳了戳,惊喜道:“弟弟的脚丫丫好软!就像棉花一样!” 墨莺看的眼馋,也赶紧将饭吃净,跑过来试了试:“哇!真的!比鸿儿的还要软!” “那当然,我已经长大了嘛!弟弟还是小娃娃呢!” 春末哭笑不得,两个小公主一左一右,分别抓着允儿的两只小脚丫,允儿受到限制,本能的蹬腿,想摆脱束缚,身子也随着晃动起来。 连带着她一起摇晃,又不敢硬扯,便道:“公主们放开手吧,小殿下这样有些不舒服呢!” 苏小酒上前牵住她们小手:“公主们吃饱了吗,不如咱们去园子里玩吧?” 墨鸿拍手:“太好了,我还要玩吊床!” 墨莺也放开允儿,乖巧的跟在苏小酒身边,她其实也很想坐坐吊床,昨天因为墨尧,她一直没敢开口,今日只有她们姐俩,应该有机会玩上一会会吧? 走到门口,见春末没有抱着允儿跟来,墨鸿停下脚步,疑惑的说:“允儿弟弟不一起去吗?” 见她还知道记挂允儿,荣妃笑得更亲切了:“允儿弟弟还要吃奶,就不去了,你们先跟这位小酒姐姐去玩吧。” 墨鸿乖巧的点头,跟着苏小酒一蹦一跳的走了。 春末难得见自家主子待人如此和善,看着她们出去的背影,疑惑道:“娘娘好像很喜欢五公主?” “这么活泼灵秀的小姑娘谁不喜欢?可惜本宫生了个儿子,没法继承本宫美貌。” 言语之间颇为遗憾。 这话若是换个人来说,只怕会引得别人猛翻白眼。 但偏偏从荣妃口中说出,只会让大家无比赞同,毕竟不管样貌还是身段,她确实称得一句倾国倾城。 张姑姑却不满的嘟哝:“娘娘这话说的,咱们殿下长大了难道不是一样俊俏?” “到底不如女儿贴心啊,墨莺乖巧懂事,墨鸿天真可爱,庄嫔是个有福的。” 眼中是难以抑制的钦羡,她怀允儿已经如此艰难,今后估计很难再孕育子嗣,看着别人家的闺女,也就只有眼馋的份。 怕她伤感,张姑姑安慰道:“娘娘既喜欢,就让这俩小丫头没事常来荣华宫玩,说不定真能给娘娘也带个小公主来呢?” 荣妃怅然一笑:“希望如此吧。” 苏小酒带着两人来到葡萄架底下,墨鸿老远看到吊床,欢呼一声便甩开小短腿跑了过去。 没有其他皇子公主,墨莺也放开了些,神情明显轻松而愉悦,见妹妹跑的欢快,也开心的小跑了几步,却并没有抢着玩,而是贴心的扶着妹妹先上去了。 墨鸿开心的在里面打滚,墨莺则笑嘻嘻的推着她荡来荡去,那眼神动作,是发自内心的关爱和谦让。 明明没有大人约束,在自己也很想玩的情况下还能想到让着幼妹,对一个五岁的宝宝来说真的十分难得,因此苏小酒对又她生出不少好感。 想着上次自己做吊床的材料还剩了许多,干脆让人全都取了来,现场又做了个新的。 这下墨莺终于也能试一试了,平日总是谨小慎微的表情终于不见,小脸上头一次洋溢起五岁孩子该有的神采。 “酒酒姐姐你好棒,怎么会想出吊床这么有意思的东西呢?” 墨鸿一贯的嘴甜,躺在里面让宫人把自己推的老高。 “奴婢会的东西很多呢,以后有机会,全都做出来,公主每一种都试试怎么样?” “哦哦!太好了!酒酒姐姐好厉害!鸿儿好喜欢你!” 两岁的宝宝,连拍马屁都这么讨人喜欢。 不知周边是不是有哪里下过雨,今日气温明显低了不少。 两个小人儿精力有限,很快就玩的累了,被清凉的小风吹着,在吊床里晃晃悠悠的,没多久就都舒服的睡着了。 宫人本想将她们叫醒,苏小酒做个嘘的手势,让人拿来两席薄纱为她们披上,自己则在一旁画着一张游乐场的草图。 里面是她能想到,所有的,能在当前的技术下实现的游乐设施。 小时候的憧憬之一,就是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游乐园,可惜这个梦想太过远大,直到她英年早逝依然遥不可及。 如今照顾允儿,她便萌发出要圆了这个童年梦想的念头。 正画的入神,斜刺里忽然伸出了一只小手,指着图纸上的跷跷板说:“姐姐这是画的什么?” 看起来好像是个衡器,只是两端并没有挂铜盘,她曾在书上见过的。 见是墨莺醒来,苏小酒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指着图纸说:“这个叫跷跷板,是用来玩的,你看,这个板子两端可以分别坐一个小朋友……” 墨莺显然对这个新鲜的玩法感兴趣,听完苏小酒的介绍,开心的说:“太好了,姐姐以后会把这上面所有的东西都做出来吗?” 如果有可能,她当然想全都做出来。 “对啊,姐姐会一个一个做,总有一天,会全都做出来的。” “那……那到时候,我跟妹妹还能来玩吗?” 见墨莺小心翼翼的样子,苏小酒又想起了另一个小姑娘,曾同样充满希冀的问自己:“姐姐,小舞很听话的,等你忙完了,还会来看我吗? 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小舞怎么样了~~~ 见她没回答,墨莺有些失望的低下头:“没关系,我知道这些都是给四弟弟做的,我,我只看看就好。” “不不,姐姐刚才只是想起另一个小姑娘,要是她能来跟你们一起玩就好了。” 怕小人儿误会,苏小酒赶紧澄清,可是她也知道,这个想法是不太好实现的。 墨莺歪着头,有些不解:“为什么不行?是她的母妃不让吗?” “嗯~~那倒没有。” 苏小酒不知该怎么回答。 因为她也不知道,冷宫里的小孩子,会被允许跟皇子公主们一起玩吗? “那,是荣母妃不许她来吗?” 墨莺边说着边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如果真是这样,那荣母妃会不会也不喜欢自己跟妹妹来呀? “~~~应该不会吧?” 小人儿闻言放了心,又高兴的爬到了吊床上。 被她这一问,苏小酒倒是受了启示。 对呀,为什么不去问问娘娘? 虽说小舞生在冷宫里,但已经长到这么大,外人不可能一直没发现。 心中打定主意,有机会,她一定要把小舞带出冷宫! 第22章 再探小舞 “酒酒姐姐,你终于来看我啦!” “小舞,有没有想姐姐呀?” 苏小酒蹲下身子,张开手迎接小兔子般向她奔来的小小人影,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小舞亲亲热热的搂着她的脖子,开心的说:“当然想了!小舞白天想,晚上想,连吃饭的时候都在想呢!” 软软的身子似是刚刚沐浴过,趴在她的怀里,散发着淡淡的体香。 把脸埋在她小小的脖颈里使劲吸了两口,把小舞痒的扭着身子咯咯笑:“呵呵呵,好痒啊!” “那姐姐有想小舞吗?有小舞想姐姐那么多吗?” 边说着伸开双臂往两边张开,道:“小舞想姐姐有这么多哦!” 苏小酒也学着她的样子张开胳膊,笑着说:“姐姐想小舞有这么多哦!看,是不是比小舞的还要多?” 小舞看看她的胳膊,又看看自己的,不服气的再使劲往两边伸伸,发现还是差很多,有点闷闷的说:“其实我想姐姐还有很多很多,可惜胳膊不够长,比量不出来了。” 说完瞪着自己的小手,仿佛在怪它没有再长一点。 皱着鼻子的样子太可爱了,苏小酒忍不住点点她的小鼻尖,安慰说:“没关系,小舞对姐姐的想念,姐姐早就收到了,所以今天就来看小舞啦!” “真的吗?姐姐可以接收到?” 她惊讶的看着苏小酒,好神奇呀,姐姐是用哪里接收的? “当然是这里,小舞用这里想姐姐,姐姐这里就可以砰砰跳哦,不信你摸摸?” 她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小舞好奇的伸出手去:“哇!是真的!真的在跳呢!” “那为什么小舞接收不到姐姐的想念呢?” 嘴角向下撇去,她也好想接收姐姐的想念。 “当然可以啊!” 拿着她的小手放在她的胸膛上,苏小酒一本正经的说:“是不是在跳?只要小舞这里在跳动,就是姐姐在想你呢!” 阴霾一扫而空,小舞两只手捂着自己的心脏,像是发现了不得了的宝贝,惊喜地说:“哇!姐姐你正在想小舞对不对?!小舞这里真的在跳呢!” 她欢快的拍着小手:“太好了!以后小舞只要想姐姐了,就可以摸摸这里,只要感觉到里面跳动,就知道姐姐也在想小舞,就不会觉得孤单了呢!” 将带来的包袱打开,苏小酒拿出一件粉色的小裙子,对着小舞比量。 那日跟墨莺墨鸿一起玩,看着她们身上锦衣玉带,她便想着,小舞也能穿上这样漂亮的衣服就好了。 正好娘娘赏赐她一块轻薄的绢纱,她做完衣服还剩下一块,刚好给小舞做了件裙子。 这么久没见,她的身上还是穿着那套改小的灰色宫装,布料粗粝不说,还不透气,这种天穿在身上,没多久就捂出一身汗。 小裙子是按照现代公主裙做的,泡泡袖,蓬蓬裙,腰间还特意缝制了一个蝴蝶结,看的小舞张大小嘴,赞叹道:“哇哦~这是一件裙子吗?好漂亮啊!” “喜欢吗?这是姐姐专门给小舞做的,小舞穿上一定很漂亮!” “真的吗?酒酒姐姐你真好!” 小人儿凑过来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小舞想要试一试吗?” 左右看了看,找了间没人的屋子,苏小酒为小舞褪去身上的旧衣服,发现她白嫩的后背上已经被捂出一片痱子。 她心疼的为她呼了呼气,小舞觉得痒,忍不住伸手去抓。 “不要抓,万一抓破了留下疤痕就不漂亮了。” 给她穿上新裙子,小舞开心的在地上转了个圈圈,笑道:“这裙子好凉快好漂亮呀,谢谢酒酒姐姐!” 除了布料更柔软舒适,这件裙子比之前的旧衣短了许多,不仅露着胳膊,连小腿也露在外面,凉快极了。 她本就长得白皙粉嫩,笑起来眼睛像小月亮一样,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眸子是罕见的琉璃色,配上一双小小的梨涡,放在现代都可以当小模特了。 如今换上新衣服,整个人气质更是不一样,若不是知道她生在冷宫,说是位公主都有人信。 苏小酒拿起她换下的衣服,左右看看说:“这件衣服太旧了,姐姐去帮你扔掉吧!” 而且闷不透气,针脚也粗糙,磨着皮肤不舒服。 “姐姐不要扔!” 小舞上前把衣服抱在自己怀里,珍惜的说:“这件衣服是娘亲手给小舞做的,不可以扔掉。” 而且新裙子那么漂亮,她才不舍得天天穿。 苏小酒也不勉强,帮她把旧衣服重新换上,将新衣服叠好,又从荷包里摸出两块碎银子,一起交给她说:“姐姐还有事,要先回去了,这些银子交给你的娘亲,最近天气太热,送来的饭菜若是馊了就不要吃了,拿着银子买些新鲜的,知道吗?” 谁知这次小舞却没有接:“姐姐,娘亲说,姐姐是宫女,存钱很不容易的,让小舞以后不可以再要姐姐的钱了。” 上次拿着酒酒姐姐给她的铜钱回去,被娘亲狠狠训了一顿,责令她一定要还回来,可是姐姐一直都没来。 直到前几天,负责放饭的内侍病了,她们饿了一天肚子,娘亲才不得不用那些钱为她买了些吃的回来。 这一次,她说什么都不能再拿姐姐的钱了。 想到这里,小舞有些羞愧的低下头:“都怪小舞不懂事,不知道姐姐赚钱也是很辛苦的。” 随即想到自己的小裙子也是姐姐送的,有些纠结的抬起头说:“姐姐给小舞做裙子也花了很多钱吧,要不姐姐还是把裙子拿回去吧?” 为她的懂事感到心疼,苏小酒将钱塞到她的小手里,温言道:“没关系的,姐姐现在月钱长了好多,足够给小舞做裙子啦!以后姐姐还会赚更多更多,还会给你做更多裙子,好不好?” 心里却想着,总有一天,她得把小舞从冷宫里接出去,让她像个真正的小公主一样生活在阳光里。 两个人依依惜别,将要踏出冷宫大门时,一阵凉风吹过,苏小酒蓦然想起当初孙掌事的话。 回身:“小舞,答应姐姐,穿这件裙子的时候,一定不能让姐姐跟娘亲以外的人看到,好不好?” 小舞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的点头道:“嗯,小舞记住了。” 第23章 一起玩 墨尧最近很惆怅。 自打滚事件连带着母妃一起被父皇训斥以后,母妃对他的态度再不似原来百依百顺。 那日自荣华宫回来,母妃便阴沉着脸将他关在了殿里,他开始以为母妃只是在气头上,睡一觉醒来便没事了,谁知这次母妃铁了心的修理他,竟直接禁了他的足。 如今半个多月过去,他关在殿里都快长毛了。 隔壁偏殿那俩小丫头忒不讲义气,过去这么久,一次都没来探视过自己,他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实在是无聊之极。 要照以往,他是不屑跟两个丫头片子一起玩的,毕竟一个人骑竹马,玩木剑也很香。 可如今被单独隔离起来,偶尔听到外面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忽然觉得其实跟她们一起玩好像也不错。 “母妃,我想出去玩。” 这日吃过早膳,隔壁又传来那俩姐妹的笑声,墨尧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不许去,还嫌不够丢人吗?” 那日皇上虽骂的狠,却让阮妃意识到自己以前确实把儿子惯得不像样,痛定思痛,决心今后坚决对他严加管教。 尧儿是皇子,今后若有机会,她自然也想让他争一争那个位子。 “母妃,我知道错了,你就放我出去吧!” 墨尧说着又要哭,却在看到母亲手里的藤条后,把眼泪憋了回去。 算了,看来哭闹这招行不通了。 “今日乖乖把弟子规背熟,其他的想都不要想!” 墨尧苦着脸翻着手里的书,他还没有开蒙,大字不识几个,打死他也背不下来啊! 平日也没听那俩丫头有多大动静,今日怎么觉得她们笑得格外大声? 忍不住趴在门缝往外瞧去,墨莺墨鸿正手牵着手,有说有笑从正殿门口路过,看样子是要出去。 心里跟猫爪似的,不知道她们要去干嘛? 是不是去找墨辰? “娘娘,今日内务府送来了秋装料子,您要不要亲自去瞧瞧?” “既来了,就去看看吧!” 宫妃的服制往年都是由尚服司订做了送来,今年因着荣妃嫌尚服司做的样式不够好看,便求了皇上特许,让内务府直接送布料过来,她们自己缝制衣衫。 其他宫妃纷纷效仿,皇上干脆直接下旨,命内务府统一分派布料,由各宫自行裁剪。 阮妃心中冷笑,这荣妃恃宠而骄,只顾着借此举彰显荣宠,却忘了,裁制宫装可是大有油水,如今她一句话,让尚服司丢了好大一块肥肉,不引人记恨才怪! 这种局面她是乐见其成,不仅自己沾光,还能坐看荣妃树敌,不由得心情大好。 回头见儿子扒着门缝儿的可怜样,便大手一挥,道:“想去就去吧,但是不能玩的太久,巳时之前准时回来,别耽误了午膳!” “多谢母妃!” 见母妃开恩,墨尧登时像匹脱缰的小野马一样窜了出去,生怕她反悔。 “跑慢一点!快,你们几个赶紧跟上三殿下!别又让他惹祸!” 墨尧循着墨莺两姐妹的背影追去,跑的一张小脸通红,老远就朝她们喊:“喂!等等我!你们等等我!” 二人听到身后的喊声,不由得心里一慌。 尤其是墨鸿,自己那天当着父皇的面告了三哥哥的状,他该不是专门来找自己报仇的吧? “姐姐,咱们快跑!” 生怕被墨尧追上,墨鸿甩开小短腿跑的飞快,墨莺被她拉着,不时回头朝后看,把墨尧急的直跺脚。 “喂!我说让你们等等,听见没有!” 毕竟是男孩子,又比她们大一些,很快姐妹俩就被墨尧堵住了。 墨莺壮着胆子把墨鸿挡在身后,弱弱的问:“三哥哥,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墨尧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突然用手指向两人,吓得她们往后退了几步。 “你们是要去哪玩?我跟你们一起去!” 见她们不吭声,就有些烦躁:“问你们话呢!刚才还笑得那么大声,现在怎么变成哑巴了?” 墨鸿在姐姐背后伸出头道:“我们是去荣母妃那里玩,三哥哥也要去吗?” 毕竟那天他是在荣华宫闹的。 墨尧果然有些犹豫,墨鸿又道:“三哥哥若不去,就请让一让吧。” “谁说我不去?!不就是荣华宫吗?走!我打头!” 以为墨鸿看不起他,墨尧梗着脖子,昂首挺胸的走在了前面。 虽说确实有些心虚,但他是男子汉,不能让两个丫头片子看扁了! 墨莺和墨鸿对视一眼,只能无奈跟了上去。 是以当苏小酒打开门的时候,发现今日外面站了三个小团子。 尤其是打头的那个,令她颇为吃惊。 “三殿下?你也来啦?” 不由得有些头疼,这小子不是禁足吗,怎么又被放出来了? 而且还跑来荣华宫,可别又整什么幺蛾子。 墨尧见了她,刚才的气势一下就没了,有些尴尬的站在门外不说话。 还是墨鸿走上前,软软地说:“酒酒姐姐,今日三哥哥要跟我们一起玩,可以吗?” 她一个大人,总不能跟个孩子记仇,大不了她今天伺候的时候小心些就是了。 “当然可以啦,只是要先说好,一起玩的时候不能争吵,不能打架,要互相谦让,记住了吗?” “本皇子知道啦!真是啰嗦!” 本就是说给他一个人听的,见他答应,苏小酒便领着三人一起进了大殿。 荣妃正在用早膳,见到墨尧也是讶然:“尧儿今日也来了?” 墨尧恭恭敬敬的见了礼:“荣母妃好。” 与那日的表现大相径庭。 荣妃自然也不会与一个小娃子计较,伸手招呼过三人问道:“用过早膳了吗?要不要跟荣母妃一起吃?” 两个小姐妹早就等着这一句,欢呼着坐到了桌前。 自姐妹俩第一次在这吃早饭,荣妃便喜欢上这种热热闹闹的感觉,干脆就让她们天天来陪自己一起吃。 对此苏小酒还善意的提醒过自家娘娘,天天霸占别人闺女不太好吧? 自然是迎来美人一记大白眼:“跟着庄嫔能吃到什么好东西?小姑娘家家的,饿瘦了可不好看!” 庄嫔虽说不太适应突然的冷清,但想到闺女能得荣妃喜爱总是好的,便每天识趣的早早打发闺女过来。 墨尧头一次来,不比她们熟络,便站在旁边看着,没好意思坐下。 第24章 爬树 “尧儿也坐吧,今日是你们小酒姐姐亲手做的鸡蛋糕和紫薯球,御膳房可没有,快一起尝尝。” 见墨尧自己在一旁站着,荣妃让人给他也添了一副碗筷。 他早就看到墨鸿手里拿着的一个芝麻球球,见她吃的满嘴碎屑,鼓着腮帮子嚼的起劲,情不自禁吞了下口水。 因着小姐妹天天过来,苏小酒特意做了这道甜甜的早点。 把紫薯倒上蜂蜜,再加上些压碎的干果仁儿,用牛乳和的面团裹了,沾上芝麻放在油里炸,外面金黄香脆,里面软糯香甜,还能吃到果子仁儿,小孩子完全没有抵抗力。 墨尧一口气吃了四个,还想再拿,墨鸿赶紧伸出小手护住盘子:“三哥哥你吃太多啦!这个留给荣母妃吃吧!” 甜食易胖,又是油炸的,荣妃尝过一个就没再动,没想到墨鸿如此心细,竟注意到了。 荣妃看着她小心地将盘子推到自己面前,抬起头笑得比蜜还甜:“荣母妃,这个给你吃!” 哎呦,这么暖心的小棉袄,让她怎能不馋?! “母妃吃饱了,鸿儿吃吧!” 苏小酒暗自偷笑,连“荣”字都省去了,自家娘娘还真是想着法的占人家便宜。 “酒酒姐姐,今天咱们玩什么呀?” 用过早饭,三只团子捧着鼓鼓的小肚子站成一排,期待的看着苏小酒。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今日难得凉爽,院子里的花草随风而动,是个放风筝的好天气。 她拿出几个自己画的风筝,一个哆啦a梦,一个皮卡丘,还有一个蜘蛛侠的图案。 墨尧一眼就相中了蜘蛛侠,生怕抢不到,第一个占了去。 墨莺喜欢哆啦a梦,却没有拿,而是等着妹妹先挑。 墨鸿欢喜的拿起皮卡丘,道:“我要这只小老鼠,鸿儿就是属老鼠的!” 墨莺顺利拿到自己心仪的风筝,十分高兴,对着墨鸿说:“那我就选这只蓝色的大猫啦,正好吃你这只小老鼠!” 说着做出小猫扑食的样子,吓得墨鸿哇哇大叫:“不要啊!不要吃我的小老鼠!” 荣妃看的高兴,开口道:“放风筝得有个宽敞的地方,咱们后院有葡萄架挡着,你带她们去御花园放吧!” 苏小酒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三个小团子,浩浩荡荡的朝着御花园去了。 找块相对空旷的场地,帮她们分别将风筝放了起来,便累的气喘吁吁,于是找个树荫坐下,边看着她们满园子撒欢,边继续画着图纸。 “酒酒姐姐,快来跟我们一起玩啊!” 小孩子的精力总是无限,跑了那么久,除了脸颊上红扑扑的,竟然一点都没喊累,你追我赶根本停不下来。 见苏小酒坐在树底下一动不动,墨鸿忍不住迈着小腿向她跑来。 结果忘了她头顶上的大树,风筝的线被挂在了树枝上。 “怎么办?扯不动了吔?” 墨鸿费劲的仰着脖子,皱着眉头看向大树:“酒酒姐姐,你可以帮我取下来吗?” 酒酒姐姐长得那么高,应该可以够到吧? 额~~~ 抬头看向将近两层楼那么高的大树,苏小酒有点发憷。 这要是现代那副身体,别说两层楼,四层高都没问题,可如今这幅小身板没多少力气,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爬上去。 出来时一个内侍都没带,周围又没有梯子…… 看着墨鸿那信任的小眼神,苏小酒鬼使神差的搓了搓手,抱住了树干。 “哇!酒酒姐姐好厉害!” “酒酒姐姐加油哦!” “酒酒姐姐爬的好高哦!比房子还要高!” 见她爬树,另外两只团子也跑了过来,站在树下为她鼓劲。 尤其是墨尧,看着她越爬越高,也跃跃欲试,好歹被宫人给劝住了。 “酒酒姐姐,还差一点就够到了!” “往左边一点点,再往左一点点!” 苏小酒不负团子们的信任,竟真的爬了上去。 从上面往下看,树叶的缝隙里,依稀能看到几个团子的身影,浓浓的成就感油然而生,她得意的朝着下面大喊:“怎么样?姐姐是不是好厉害?” 也看不出到底离地面有多高,反正就不能往下看,晕。 这要是不小心摔了,起码得断条胳膊折条腿的,是以她格外谨慎,攀着枝干慢慢往末端爬去。 下面三只团子看的大气不敢喘,生怕她一个不稳掉下来,都惊讶的微微张开小嘴,看着她爬的树枝越来越细。 最初的兴奋已经齐刷刷变成紧张,墨鸿甚至张着小手往前走了几步,万一酒酒姐姐真的掉下来,她还能第一时间接住。 注意到那个小小身影越来越近,苏小酒吓了一跳,忙让宫人将她带到远些的地方。 她掉下来不要紧,可别把小团子砸扁了。 树枝已经很细了,不能贸然往前。 她半趴着,一只手把住枝干,另一只手试着向前伸,有风吹过,树干带着她晃来晃去,看起来十分惊险。 就在离着风筝线还有不到两指的距离时,眼前忽然一花,有道黑影闪过,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突如其来的的失重感让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紧紧闭上眼睛,吓得哇哇大叫:“宝宝们让开!都让开!别砸到你们!!” “哈哈哈哈,酒酒姐姐别喊了,快睁开眼睛看看吧!” “嘻嘻,还以为酒酒姐姐不害怕呢,原来~~吼吼~” 预期的骨折没发生,但是听到团子们笑她。 慢慢把眼睛睁开,才发觉自己已经平稳的站在了地上。 身侧站了一位年轻男子,挺眼生。 一身玄色的侍卫装扮,但布料明显更好些,上面的绣工也更加精致,看起来品阶不低。 身姿英挺,皎如玉树。 目光自她脸上轻轻扫过,便跨步与她拉开了些距离。 刚才那黑色身影是他? 苏小酒带着怒气声讨道:“你干嘛突然上来?吓得我差点没抓稳!”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衣摆系在腰间,裤腿和袖子都高高挽起,头发上沾了两片树叶,脸上还被树枝划了几道灰,毫无形象可言。 跟泼妇之间大概只有两手叉腰的距离。 但因为瘦弱,即便做出恶狠狠的样子,也毫无威慑力。 男子没想到这都能被赖上,有点无辜的样子:“那姑娘以为,自己该怎么下来?” 额~ 瞄一眼自己刚才爬到的位置,天啦噜~不禁有些后怕的咽了口唾沫…… 不过好歹也应该提前告诉她一声吧? 二话不说就把她拎下来,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第25章 轻功妙用 “这个叔叔好厉害的!刚才一下就飞到树上去了!” “叔叔好帅,好威风啊!” “鸿儿也好想飞一次!叔叔可以带鸿儿飞吗?” …… 他好像比这丫头没大几岁,为啥就成了叔叔? 见几个小家伙的崇拜对象瞬间转移,苏小酒撇嘴,没良心的小东西! “你这丫头胆子忒大,这么高的树,连朕望着都头晕,你也敢上?” 苏小酒蓦然一惊,皇上什么时候来的?她咋没瞧见?! 匆忙中理理衣裳准备见礼。 元和帝站在不远处冲她摆手,示意不用下跪请安,还十分和蔼的说:“你也别怪萧护卫,方才是朕不让他出声的,怕你受惊掉下来。” 他刚刚在不远处的凉亭与萧景谈事情,听到这边有孩子的声音,便顺便过来瞧瞧。 结果一下子就看到树上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树底下还站着几个呐喊助威的小萝卜头。 走近了,便认出是在荣华宫内殿伺候的宫人。 虽然每回这丫头都恨不得把头塞进自己胸膛里,只留个黑乎乎的后脑勺,但是那过分单薄的身形却是熟悉。 没想到还挺凶~~ 苏小酒赶紧谢恩。 “父皇,你要跟鸿儿一起放风筝吗?” 墨鸿的风筝已经被萧景取下,她欢快的跑到元和帝身边,拉着他的手撒娇:“父皇一起来吧,很好玩哦!” 被娇软可人的小姑娘拉着手,元和帝低下头,心道以前怎么就没注意,自己还有个这么可爱的闺女? 回想起来,他已经许久没到庄嫔那里坐坐了。 今天他有正事要忙,自然不可能陪她们玩耍,于是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发髻,充满遗憾的说:“父皇今天有点忙,改天再陪你一起玩可以吗?” 墨鸿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墨莺和墨尧却都偷偷松了口气。 上次被父皇训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墨尧心里还有阴影未散去。 而墨莺则纯粹是对父皇有些畏惧,她们平日很少有机会与父皇碰面,每次远远见到,父皇大都板着脸,看起来好吓人。 墨鸿却不死心,又跑到萧景身边拉住他的衣摆:“叔叔,那你可以陪我们玩吗?鸿儿好想飞飞。” “鸿儿,快回来!” 墨莺适时出声,怕父皇生气。 “无妨,朕先去一趟太后那里,就让萧护卫陪你们玩玩吧。” 身为御前侍卫,萧景自然是要跟随皇上,闻言微微蹙起眉峰,为难的说:“皇上,臣从未哄过孩子~~” 而且他苦练一流轻功,可不是为了抱着小娃飞高高。 见刚才还兴奋的小脸瞬间暗淡下去,元和帝有些不忍心,便安抚萧景道:“凡事总有第一次,朕相信你可以的!稍后直接去御书房等朕吧。” 说完自己一抬脚走了,留下萧景被一群团子围住。 “叔叔,我也想飞,可以带我吗?” “明明是我先说的!叔叔先带我!” “叔叔,带完了他们,可以也带我飞一次吗?” …… 风筝已经不香了。 苏小酒也满脸落魄的杵在边上,无人问津。 不就是会轻功吗,有啥了不起的!飞来飞去也不怕头晕。 团子们倒戈,她愤愤的走到树底下,又拿起自己的草图奋笔疾书。 不过见那人一脸郁卒的抱着团子满园里飞来荡去,心情又有点不错。 饶是体力再好,也架不住团子们轮番轰炸,萧景在负重飞完第十八圈后,终于白着脸停了下来。 “叔叔,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墨尧热切的摇着他的胳膊,真是太好玩了,他好想一直飞一直飞呀! 努力让自己的气息听起来平稳,萧景按按额角:“今天太晚了,你父皇还在等着叔叔商议正事,咱们下次再飞好吗?” “不要,我还没有飞够,叔叔再带着我飞最后一次好不好?求求你~~~~” 可怜兮兮的眼神,让人难以拒绝。 但他实在是飞不动了~~~~ 苏小酒坐在树下,斜眼看着他,尽管一直控制着呼吸,但是从胸膛的起伏频率仍旧能看出他累得够呛。 且,不是很能吗?有本事别喘啊! …… 这丫头什么眼神?!不知道这些团子都很沉吗?! 尤其最小的那只,看着就圆滚滚的,压的他胳膊都酸了。 毕竟帮了自己的忙,苏小酒也不好太幸灾乐祸,于是招呼团子们过来,指着图纸上的跷跷板说:“今日营造司要把新做的跷跷板送来,你们要不要去试一试?” “好耶好耶!我要玩跷跷板!” “妹妹我跟你一起玩!” 墨莺跟墨鸿都听她介绍过跷跷板的玩法,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过去。 只有墨尧没有听过,看着图纸有些不屑:“这有什么好玩的?我觉得还是飞来飞去更有意思!” “要不三哥哥继续跟着叔叔飞,我和姐姐回去玩跷跷板,怎么样?” 墨鸿人小,心眼却不少,这跷跷板有两人的,也有四人的,唯独没有三人玩的。 萧景当然不想继续带孩子,闻言对墨尧说:“叔叔要先到御书房一趟,要不三殿下一起去?” 这小子刚才面对皇上畏畏缩缩的,他早就看在了眼里。 “不了不了!我还是去玩跷跷板吧,其实仔细看看,应该也挺好玩的!” 见他果然摇着小手往后退,萧景故作惋惜:“可是叔叔还没跟你们玩够~~~” “那就下次吧!叔叔再见!” 墨尧紧跑了几步追上墨鸿她们,生怕被拉去御书房。 弯弯唇角,看着那一大三小越走越远,萧景耸了耸已经僵硬的肩膀,转身离开。 不得不说,宠妃的待遇就是不一样,不到半个月,营造司就陆陆续续把苏小酒定制的双人和四人跷跷板还有滑梯转椅都送了过来。 用料十足,高端大气,精雕细琢,美轮美奂。 苏小酒满意的验货,对着那些纯实木的大家伙不断点头。 管事太监亲自来了,弯着腰向苏小酒邀功:“苏姑娘,这是按照您的图纸,加班加点赶制出来的,用了上好的紫檀,坚硬无比,防腐耐蚀,给四皇子用,咱必须得选最好的。” 苏小酒摸出一锭元宝塞在他手里,管事太监在袖子里颠了颠,笑得见牙不见眼:“东西送到,杂家就不扰小主子们雅兴了,以后再有什么吩咐,姑娘尽管开口!” 说完拍拍自己的胸脯:“好使!” 几个小家伙早就按捺不住,东西方一摆好,就呼啦围了上去。 这种事自然不能落下允儿,他玩不了别的,苏小酒便抱着他一起坐滑梯。 要不说底下人会来事,营造司按照她给的尺寸,将滑梯加大一号,别说是她,就是七尺大汉坐上去都绰绰有余。 第26章 遭拒 荣妃坐在葡萄架下,玉手执了苏小酒做的冰红茶慢慢品着。 这家伙真不客气,拿她的顶尖祁红煮了满满一大桶,又加了柠檬蜂蜜和冰块,几个小家伙咕咚咕咚当凉水一样灌,饶是她一贯财大气粗,也不免抱着杯子心疼了几秒钟。 见儿子在苏小酒怀中笑的嘴巴都合不拢,其他几个小家伙也都跑来跑去,又心生感慨:“还是孩子多了热闹些。” 只说了一句,便默默喝茶,神情也暗淡几分。 张姑姑知道她定是又在感怀自己难孕一事,从旁劝道:“娘娘还年轻,殿下也小,以后有的是的机会。” 说完觉得这话没有力度,又道:“孩子不在多,有一个出息的就够了,殿下冰雪聪明,最得皇上喜爱,加上背后有侯府的支持,说不定哪天就入主东宫了呢?” “姑姑慎言。” 荣妃放下杯盏,神色郑重:“且不论墨辰和墨尧,正宫可是有位嫡出的二皇子,哪里轮得到允儿?这话以后不许再说了,免得传到帝后耳中,多生芥蒂。” 皇子立储到底有别于后妃争宠。 皇上偏爱归偏爱,却并不昏聩,自古嫡庶有别,即便是大皇子墨辰,参加仪式大典时依然要站在二皇子墨冉身后,这是规矩。 她再得意,也不得不忌惮祸从口出这四个字。 张姑姑低下头:“老奴失言,还请娘娘责罚。” 看着苏小酒怀里满脸无邪的肉团子,荣妃幽幽道:“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谁让本宫晚生了几年,不然~~~~” 不然就能早点进宫,皇后之位岂会旁落? 届时允儿自然就是嫡子,入主东宫顺理成章。 不过她本也不是纠结的性子,没可能的事干脆就不再去想,注意力没一会就转移到了玩的正欢的几人身上。 苏小酒今日算是释放了天性。 跟小团子们玩的不亦乐乎,怀里还抱着允儿,没多久衣衫便黏哒哒的贴在了身上。 实在累的不行了,哈达哈达跑到葡萄架下跟娘娘讨水喝。 墨鸿她们也是一样,头发汗湿了,紧紧贴在两颊上,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把身后跟着的宫人心疼的不得了,一个劲的劝道:“咱们先歇一歇吧!明日再来玩好不好?” 刚刚过了秋分,除了正午日头还有些晒,风里已经带了凉意。 她们穿着汗湿的夏衫,被风一吹很容易着凉。 “不要!这个好好玩,我还要再玩一会!” 男孩子总归皮一点,墨尧登登登爬上滑梯,虽然才玩了几次,他却很快就发明出新的玩法,那就是头朝下躺在滑道往下滑,真是惊险又刺激。 比那个叔叔带着飞还要刺激有趣! 他玩的开心,可把在下面等着接他的宫人吓坏了,生怕一个接不好让他滋溜到地上。 墨鸿看的好奇,也想试一试,却被墨莺一把拽住了小脚丫:“鸿儿不可以!那样太危险了!” “我不!三哥哥可以,我也能行!” “我可是大孩子了!你哪能跟我比?” 墨尧神气十足的站在高处,看着倒挂在滑道上的墨鸿:“别一会摔了又怪我!” 墨鸿蹬着小腿:“姐姐松手,我要试一试!” “不可以!你若不听话,我就告诉母妃,以后不让你来了!” “哼!姐姐讨厌!” 墨鸿气哄哄的抱着胳膊:“那我就在这里躺着,让你们谁都玩不成!” 她现在很生气,决定不理姐姐了。 “你快松开,让她下去!” 墨尧见她挡路有些急了,催促着墨莺放手。 事关鸿儿的安危,墨莺也强硬起来,坚决摇头说:“不可以,我不会放手的!” 墨尧头一次被她顶撞,有点恼羞成怒,习惯性就想动手推她一把。 墨莺这次毫不示弱,瞪着眼睛看他:“你敢推我,我就告诉酒酒姐姐和荣母妃!” 有惨痛教训在前,伸到半空的手又硬生生收了回来。 墨尧皱起眉头:“哎呀!真是烦死了!”说着跑到台阶上气鼓鼓的坐下了:“姐妹两个都一样,就只会告状!” 这边姐妹俩也还在继续。 “姐姐放手!不然我真的生气啦!” “不放,不然你会摔疼的,到时候还不是要哭鼻子?” 荣妃老远看着团子诡异的姿势,担心的问:“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玩的好好的?” “没事,小孩子之间的事就让她们自己解决吧,正好可以看看三殿下关了这段时间禁闭,是不是真的改好了。” 苏小酒边说着抱着允儿一起坐到了秋千上。 见她惬意的样子,荣妃揶揄道:“怪不得天天抱着图纸画的入迷,本宫还当是专门给允儿设计的,今天算是看明白了,你这是拿允儿当幌子,自己先玩个痛快!” 知道娘娘并非真的怪罪,苏小酒嘿嘿笑着给自己倒上满满一大杯冰红茶,仰头喝个底朝天。 “跟了本宫那么久,还是一点仪态也无,也不知以后能不能嫁的出去!” 大大咧咧的样子让荣妃很是嫌弃。 假装没听到后面这句,苏小酒舒坦的喟叹一声:“嘿嘿,这不都是托了娘娘的福吗,奴婢才能蹭着玩玩,可惜咱们园子还是不够大,不然这才哪到哪啊!” 边说着憧憬道:“要是皇上能再拨给咱们个大园子就好了。” “想得倒美,真让你建成了游乐场,只怕这些皇子公主们就更不着家了!她们母妃不得天天堵在本宫门口来要人?” 而且她虽喜欢孩子,但也不能帮着全后宫带娃吧?! 苏小酒煞有其事的设想了一下那个场景,忽然觉得也不错,便砸吧着嘴说:“皇上如今几乎每天都来荣华宫,见到您这么招皇子公主们喜欢,说不定对您更疼爱了!” “少来这套,本宫才不上你当!” 张姑姑也反对道:“天天一群孩子吵吵巴呼,跟放羊似的,万一磕了碰了,还得娘娘担着,图什么?” 苏小酒却不这么想:“娘娘您看啊,带孩子这么累,到时候皇上体恤您辛苦,心里必定对您更加怜惜,而且名义上虽是您带孩子,但哪个皇子公主来的时候身后不是跟着一堆宫人?实际上还是她们自己照看小主子,但贤名却让您赚了,这生意怎么看都划算啊!” 荣妃听在耳中,就有些心动。 其实抛开所有外在因素,她本身是极喜欢孩子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在允儿出生之前,她一直怀不上子嗣,所以对孩子就有种执念。 可如今听苏小酒一分析,却觉得未尝没有道理。 只是这事可大可小,她还需好好斟酌一番。 见她面色松动,苏小酒趁机求恩典,把小舞的事情说了。 因明显感觉出娘娘对小女孩有所偏爱,她本以为此事至少有六成把握。 谁知荣妃听到锦瑟宫三个字,面容却攸的沉了下来。 “这件事本宫不会应允,以后休要再提!” 第27章 彪呼呼的傻儿子 “啊?为什么呀娘娘?” 没想到会被一口回绝,而且毫无商量的余地,苏小酒忍不住想问个究竟。 荣妃窝在圈椅里,伸着纤纤十指,安心和安然跪坐在她身前,为她涂着凤仙花汁。 之前因为没能及时发现允儿生湿疹,这姐妹俩被发落到了外院,如今刚回来没两天。 听到苏小酒的问题,对视一眼,很快又垂下头去。 荣妃饶有深意的看她一眼,道:“苏小酒,若是旁的孩子,本宫或许还会考虑考虑,可是那个孩子,不行。” 娘娘果真知道小舞的存在。 可她越是不说明白,苏小酒便越是挠心挠肺。 “娘娘,她只是个小孩子,又非十恶不赦的坏人,为什么不能来呢?” 荣妃明显不想就这个话题多说,闻言有些不耐烦:“你有这个时间多跟三丫头五丫头玩不也是一样?记挂一个冷宫里的娃子做什么?” “可是她~~~” 小舞于自己有救命之恩,但她不知道此事到底该不该告诉荣妃。 原主死的蹊跷,但她身份低微,平日很少接触外人,因此凶手有很大概率也在荣华宫。 为免打草惊蛇,所以她想等再过一段时间,凶手放松了警惕,再慢慢查证此事。 张姑姑原本不想插话,见苏小酒欲言又止,以为她誓要刨根问底。 “娘娘既不说,你就不要问了,此事我们确实都知道,但仅限于知道,不可议论,你只需记得,以后莫要再与那孩子有所牵连,免得给娘娘惹麻烦。” 别人都心照不宣,唯独被自己蒙在鼓里的感觉相当不好。 想到那张充满灵气的稚嫩小脸,她沮丧的趴在桌子上,把头埋了起来。 哪怕是辛者库的崽崽,也尚有孙掌事护一护,为什么可爱的小舞,就注定要孤零零的被关在冷宫呢? “小酒,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吗?”随着话音,一只柔软的手探到了她的额上。 抬头,看着春末忽然眼前一亮。 今夜她们不用当值,所以早早就回到住所休息。 “春末,你知道锦瑟宫里有个小女孩,名字叫小舞的吗?” 她怎么忘了,春末可也在宫里待了十多年。 果然,她这话问出口,春末的眼神便有些闪烁:“啊?哦,没听说过啊!” 拇指不停的抠着食指,这是她紧张时的下意识动作。 “骗人,你明明就知道!” 被苏小酒无情拆穿,春末有些尴尬:“我,对不起小酒,不是我不说,而是皇上下过命令,不许我们谈论锦瑟宫的事……” 看来小酒自落水后真的忘了很多事…… 算了,她不想让春末太为难,便叹了口气说:“对不起,我不是要逼问你,只是~~~~” 春末是她在这里最好的朋友,按理说这些事不该瞒着她,可是想到潜伏在身边的危险,她觉得还是让春末知道的越少越好。 只是她们一致躲躲闪闪的样子,让苏小酒忍不住对小舞的身世充满好奇。 到底是什么身份,才能让这么多人都讳莫如深呢? 看来自己还是太心急了,待有机会,她一定要打探清楚。 有了后院那些新鲜的游乐设施,荣华宫异常热闹起来。 三只团子每天都准时来报道,有时墨尧还会叫来墨辰和墨鸾,后来干脆就发展成了五人团。 荣妃借机向元和帝开玩笑:“皇上,如今这几个小娃天天来荣华宫蹭吃蹭喝,往后臣妾的月例是不是也该涨一涨了呀!” 元和帝龙心大悦,当晚就赏赐了五万两银子。 苏小酒再一次目瞪狗呆。 “娘娘,您这敛财的手段高啊!一句话就赚下十年的月例!” 荣妃一扬下巴:“你懂什么?这叫夫妻情趣!” 搞笑了,她真缺那点银子? 苏小酒忍不住啧啧出声,这恩爱秀的,一般人可学不来。 相较萧贵妃的淡定如常,阮妃却急的直上火。 虽说尧儿在荣华宫能时时见到皇上是好事,但有墨允百日宴那一出,她生怕这小子再闯出祸来,每天见儿子狗撵一样往外窜的背影,她都强忍着摁住他的冲动,心里反复纠结像油煎一样。 这一日,她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已经迈出殿门的墨尧拖了回来。 “母妃你干嘛?我今天得早点过去,酒酒姐姐说今天还要给我们讲故事,去晚了可就续不上啦!” 昨天听酒酒姐姐讲西游记,正说到精彩处,就到了宫门落锁的时辰,害的他们没能听完。 阮妃早就已经知道他口中的“酒酒姐姐”是谁。 就那丫头,明明是荣妃面前得脸的,上次却偏偏穿了身下等宫装,让她吃了好大的亏。 “母妃问你,那荣华宫到底有什么好?引得你们天天早饭都不在家吃?” 都是御膳房的饭,在哪吃不一样? “荣母妃从来不吃御膳房的饭菜,都是酒酒姐姐亲手做的,比御膳房做的猪食强多了!” 阮妃脸色发绿,猪食?那她天天吃,岂不成猪了?! “母妃你还有事吗?再耽误下去,我可就真的迟到了!” 昨天没能抢到离着酒酒姐姐最近的位置,今天一定要赶在那俩丫头前面到荣华宫! “那你跟母妃说说,平日你父皇去荣华宫,都跟荣妃说了些什么?他们有没有提过立太子的事?” 后宫争宠,前堂也跟着风云变幻。 听哥哥来信,最近有几个老滑头见风使舵,知道皇上偏爱墨允,竟暗中起了拥立之心,实在可恶。 墨尧不耐烦的挣脱她的手:“我哪知道他们都在聊什么?反正不关我的事!” 笑话,他见到父皇躲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凑过去听他说话? 阮妃恨铁不成钢,这傻小子什么时候才能让她省点心,天天虎了吧唧,也不知是随了谁! “下次父皇若再去荣华宫,你装着不经意偷偷听一听他们都在说些什么,然后回来告诉母妃,记住了……吗?” 她话还没说完,墨尧早就已经跑没影了。 阮妃无力的垂下手,自家这儿子简直是个属狗的,撒手就没! 墨尧今天跑了个第一,心里相当得意。 苏小酒朝他身后望了望,没看到墨莺姐妹俩,问道:“三殿下,今天你怎么自己来的?三公主和五公主呢?” “她们?估计还在梳洗吧,唉,女人就是麻烦,出个门都得对着镜子照半天!” 他自然不可能见过墨莺墨鸿梳洗,不过天下女人都一样,看母妃就知道了。 第28章 谁更厉害 允儿如今五个多月了,已经很会表达自己的情绪。 毕竟小娃娃天生还是爱热闹,每天早上吃过奶,就要眼巴巴的瞧着殿外的方向,只要远远见到那几个熟悉的身影,就会高兴的手舞足蹈,跟个扑棱蛾子一样。 他如今更加灵活,一兴奋起来,脚丫乱蹬的同时,小手还要抬起来啪啪乱拍,身体也随着晃动的更加厉害,单有一个人抱着他已经非常吃力。 最后还是苏小酒想个办法,把婴儿床搬到殿门口,每天早上都把他放在门口的小床上。 左右翻身都已经非常熟练,只要一贴到床,他就会咕噜一下翻过身,挥舞着小手小脚,用小肚子趴着,把头高高抬起来,紧盯着门口的方向。 有时候醒得早,就要等的久一点,脖子挺累了,就乖乖把脸贴在床上趴着歇息,但又生怕错过姐姐哥哥进门,很快又会再抬起头,周而复始。 荣妃不禁吃味:“这臭小子,见到本宫都没这么欢喜过。” 刚说完,就见他眼睛攸的亮起,双手兴奋的拍打起床板,嘴里乌拉乌拉的叫了起来。 墨莺墨鸿到了。 俩人都很喜欢这个小弟弟,跑进来第一件事就是抓着他的小脚丫亲一亲,摸摸小手手。 允儿则一直盯着两个小姐姐咯咯笑个不停,画面十分融洽有爱。 唯有墨尧一脸不爽的坐在旁边,不就是小娃娃的臭脚丫,有什么好摸的? 两个丫头如今是越发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以前只要见到他,不管多远她们都赶紧跟自己打招呼,如今倒好,他就在旁边坐着,这俩人就像没看到他一样,眼里只有那个小团子! “荣母妃你看,弟弟好像一只小乌龟哦!” “鸿儿不要乱说,弟弟这么可爱,怎么会像小乌龟?” “明明就是嘛!小乌龟就是背上有个壳,头跟小手小脚在外面晃来晃去的,跟弟弟现在一模一样!” 殿门口时有凉风,苏小酒用块毯子将允儿的小身子裹了起来,留下四肢在外面,他又一直睁着圆溜溜的小眼睛来回看,可不像只小乌龟么? 荣妃非但没恼,甚至还表示赞同:“你别说,还真挺像。” 墨鸿又赶忙送上贴心安慰:“荣母妃不要伤心,就算是小乌龟,弟弟也是最可爱的那一只!” 苏小酒满头黑线,赶紧把允儿翻了过来,小人儿却嫌躺着视野不够开阔,没等她的手拿开,便又咕噜趴了起来,拍打着小手撒欢。 如是几次,苏小酒终于放弃了,算了,像就像吧~~~ 没多久,墨辰和墨鸾也来了。 “大哥哥,二姐姐,你们怎么才来呀?” 见墨辰和墨鸾并肩走进来,墨鸿热情的跑过去,一左一右牵起他们的手往里走。 墨尧撇嘴:“小狗腿!” 墨鸿皱着鼻子哼了一声:“人家才不是狗腿!” 将头转到一边,墨尧不满的嘟哝:“见到我的时候也没这么热络,哼!” 人到齐了,酒酒姐姐终于可以讲故事了。 怕吵到娘娘休息,苏小酒准备带着团子们去后院。 一个小小的身影趁着众人不备,故意拖拉到最后,悄咪咪的靠近已经熟睡了的允儿…… 唔,软软的,怪不得她们要抢~~~ 成功摸到小脚丫的某只,心满意足地朝着众人追去。 让团子们排排坐好,又端上茶水小食,苏小酒清清嗓子,继续讲起了《西游记》。 墨尧今日来的最早,可以先挑座位,自然就坐在了最前面,听到兴奋处,不断的晃来晃去,墨鸿在他后面坐着很着急,忍不住拍拍他肩膀:“三哥哥,你能不能坐好,都挡着我看酒酒姐姐了!” 要照以前,他肯定直接把她小肉手拍开,可是酒酒姐姐说过,想要在这玩,就要团结兄弟姐妹,于是他只好嘟着嘴往边上挪了挪。 墨鸿赶紧往前探出身子,问苏小酒:“姐姐,那个孙悟空真的可以一下飞那么远吗?那跟叔叔比起来谁更厉害?” 她一下就听明白了,小家伙问的是昨天那个萧护卫。 “当然是孙悟空喽!他一个跟头就有十万八千里,可以飞到天边去呢!” 那人的轻功,顶多也就攀一攀皇宫的墙头吧? “是吗?”小人儿有些怀疑的看着她:“那它为什么要走着去取经?直接飞到西天不就好了?” “笨死了,当然是因为还要带着唐僧啊!他又不会飞,孙悟空背着他会很累的!” 墨尧不屑的看着墨鸿,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可是昨天叔叔抱着我们就可以飞啊?那看来还是叔叔更厉害!” “你别忘了还有白龙马,孙悟空是猴子,怎么可能抱的动一匹马?” “……也对哦。” 小团子煞有其事的点头,对这个说法表示认可。 “可是,猪八戒跟沙和尚也会飞,他们可以帮着孙悟空一起抬着白龙马啊?” 墨莺在一旁听着,也忍不住加入讨论。 墨尧明显被问住了,挠挠头,看向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墨鸾问:“二姐姐你最聪明了,快跟我们说说是怎么回事?” 被他点名,墨鸾有些为难,却还是保持着良好的仪容,想了想说:“可能是猪八戒跟沙和尚不如孙悟空法力高,飞不了那么远吧?” 这个说法赢来小团子们一致认同:“一定是这样的,还是二姐姐厉害!” 墨莺又说:“白龙马是小白龙变得,应该自己就会飞吧?” “哎呀,他都变成马了,肯定早就忘记怎么飞了呗!” 墨尧有些不耐烦,女人真啰嗦! 见墨辰一直没有出声,而是微微蹙眉思索着什么,似是并不赞同几人的话。 不知他会有什么见解,苏小酒好奇地问:“大殿下,您也是这么想的吗?” 墨辰沉吟了一会,摇头:“虽然鸾儿说的也有些道理,但我觉得,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哦?殿下不妨说来听听?” 见她饶有兴趣的盯着自己,墨辰有些羞涩,却很快就镇定下来:“我觉得菩萨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让他们取经,而是学会经历和成长。” “孙悟空虽有神通,却未受教化,难改猴子心性,若是放任出去,说不定会走上邪路,成为一大患事。” 见他独辟蹊径,且分析的头头是道,苏小酒不禁刮目相看。 原本以为大皇子略显呆板,看来是自己小瞧了他。 接收到苏小酒赞许的目光,墨辰受到了鼓舞,仅存的一点羞涩也不见了。 还有沙僧和猪八戒,甚至是白龙马,他们都曾是神仙,又皆因触犯天条被贬后才成了精怪,与孙悟空的处境异曲同工,而唐僧慈悲为怀,心智坚定,但有时候又太过是非不分,菩萨有意让他们组合在一起,应该就是为了让他们互相取其长处。” 第29章 雨中琴音 “磨砺悟空,让他更有耐性,约束八戒,戒其贪懒,锻炼沙僧,让他更有主见,师徒四人相互磨合,彼此扶持,才能凭着团结协作的力量,共同战胜八十一难,取得真经!” 墨辰第一次当着别人说那么多话,心情有些振奋,一双眸子里闪动着自信睿智的光芒,与苏小酒初次见他时的判若两人。 说完后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刚才太过激昂,所有人都呆愣愣的看着他不说话。 有些慌乱的低下了头:“我、我胡乱说的,大家听听就好。” “哇!大哥哥说的太好了!大哥哥好厉害啊!” 鸿儿第一个拍手叫好。 其他几个小团子也跟着鼓起了掌:“大哥哥,原来你才是最聪明的那个!” “对呀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苏小酒像是发现了一块瑰宝,由衷感叹道:“大殿下果然聪慧,奴婢佩服!” 随即看向其他几个团子:“大哥哥说的对,你们以后也要像悟空和八戒一样,团结互助,共度难关,记住了吗?” 又点了点墨鸿的小鼻子:“还有我们的五公主,善于发现问题,并大胆提出质疑的精神,也很值得大家学习哦!” 墨鸿受到表扬,立马挺直了胸膛,骄傲的像只小孔雀。 而墨鸾则微笑着看向哥哥,与有荣焉,她从来都知道,哥哥是最棒的! 唯有墨尧有些惋惜的说:“若我是孙悟空,才不要跟着唐僧取什么真经,当齐天大圣可比斗战胜佛威风多了!” 墨鸿难得与他站在同一阵线,附和地点头:“对呀,而且自由自在的,想睡觉就睡觉,想吃果子就吃果子!” “就是,唐僧自己没本事,还天天婆婆妈妈的,太烦人了!” 墨尧遇到知音十分高兴,看着墨鸿也变得格外顺眼,心道下次若再有什么好玩的,自己就不跟她抢了。 故事讲完了,天还不到晌午,被五只小团子巴巴的瞪着,苏小酒摸摸鼻子:“现在殿下们还想玩点什么?” “酒酒姐姐,不如我们再去放风筝吧,说不定还能遇到上次那个叔叔!” “不要不要,我今天想要捉迷藏!” “我想跟着酒酒姐姐学跳舞!” 苏小酒汗颜,她哪会跳什么舞?不过是本着让团子们强身健体的想法,教他们做的第八套广播体操。 “不如我们还是继续听酒酒姐姐讲故事吧?” “要不我们去玩滑梯?” 团子们各有各的想法,眼见着又要吵起来了。 苏小酒头痛的看着这群金枝玉叶,她的活动表得赶紧做出来了,省得团子们天天为了先玩什么吵架。 正纠结着,天空轰隆隆一阵响,抬头,远处黑压压的乌云正滚滚而来,看起来要下大雨。 “快,要下雨了,咱们先回殿里去!”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豆大的雨点伴着她的尾音,噼里啪啦的砸到了团子们的头上脸上。 团子们都是头一次淋雨,不禁有些兴奋,可雨滴实在太凉了,又密密麻麻的,没一会各人就都湿透了。 吱哇乱叫的回到殿里,荣妃看着成群的小落汤鸡急了:“快!快给殿下们擦干,春末,去厨房煮些姜汤过来,仔细他们染了风寒!” 团子们却意犹未尽,身上披着柔软干燥的毯子,齐刷刷蹲在门口欣赏外面的雨,就像五朵小蘑菇。 这是入秋之后的第一场雨,以锐不可当的雷霆之势,迅速席卷了整个上京。 暴雨像泄洪一样,疯狂洗礼着皇城,远处的宫墙上,溅起的磅礴水雾,仿佛笼起一道纱,飘渺而朦胧。 “哇!这雨下的好大啊,把地上砸出了好多水窝窝!” “你们看这些雨还会跑来跑去的,好神奇呀!” 雨幕被大风吹得东倒西歪,时而跑到檐下,团子们便惊鸟般欢笑着躲开,待又落回到院子里,他们就再跑回门口蹲着。 偶有躲闪不及,雨水斜斜吹到身上打湿了谁的衣裙,便又能引起一阵笑声,乐此不疲。 荣妃来了兴致,命安心和安然为她焚香烹茶,将凤尾琴抱了出来。 许久没碰过琴了,忽然想弹奏一曲。 “娘娘,这香的味道怎么怪怪的?” 苏小酒耸耸鼻子,外面雨幕连绵,香炉里青烟袅袅,原本该是相得益彰。 但这熏香却闻起来闷闷的,让她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不识货!这可是皇后宫里特有的极品凝神香,馨香淡雅,价值连城,就这指甲大的一小块,还是本宫初怀允儿时彻夜难眠,皇后割肉般送来的,若不是那时本宫对气味格外敏感,将它收了起来,今日你可没机会闻到。” 无语的揉揉鼻子,她对古代这些熏香不是很懂,也实在不能理解古人的奇特品位。 “阿嚏!阿嚏!” 荣妃锁眉:“可是着凉了?” “没有,不知怎么,奴婢闻了这香就忍不住想打喷嚏~~啊~~~嚏!!” 再一次揉了把鼻子,苏小酒有些讪讪的说:“可能奴婢对这个香味有些过敏吧。” 怪不得自己穿越成奴婢,看来骨子里就没有当贵人的命~~~~~ “罢了,把香撤了吧。” 荣妃无语的白她一眼,真是没福气的丫头! 净手,静心。 荣妃雅坐于案,玉手轻拨,叽叽喳喳的团子们瞬间安静下来,自觉的围坐成一圈,欣赏美人抚弦而歌。 琴声苍古高华,歌声悠扬婉转。 尤其案前的美人,广绣云衫,颔首而坐,一双含情水眸微微垂看着琴面,露出一截优雅白皙的天鹅颈,贝齿随着樱唇开合若隐若现,实在令人赏心悦目,伴着今日雨景,别有一番风雅滋味。 连允儿都不再嗷呜乱喊,乖乖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侧耳听着娘亲弹唱,不久便伴着琴音睡着了。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直到春末端了姜汤进殿,唤回了仍自出神的团子们。 “殿下们,姜汤煮好了,快趁热喝吧!” 让团子们围着桌子坐成一圈,苏小酒挨个分发,自己也捧了一碗慢慢喝着。 唯有墨鸿不肯拿起汤匙,盯着姜汤噘起小嘴,似是有仇。 “酒酒姐姐,我不喜欢这个味道,可以不喝吗?” 无视小可怜的哀求,苏小酒断然摇头:“不可以哦,一定要喝,不然会感冒的。” “鸿儿不乖哦,母妃说过,不可以挑食。” 知道是为了墨鸿好,是以墨鸾也开口了。 “可这又不是饭菜,不能算挑食!” 团子抱着胳膊,把脸转到一边。 哼,姜汤那么辣,她才不要喝呢! 第30章 喝姜汤 “爱妃今日好雅兴,朕可是已经许久没听你抚琴了。” 远远听闻佳人弹唱,他便在雨中驻足听了一会儿,不由想起了当初选秀时,荣妃一鸣惊人,琴技碾压整个后宫。 只是后来一直怀不上龙嗣,慢慢便没有心思抚琴。 再后来有了允儿,便一心养胎,琴弦更是连碰都不碰了,到现在,已经差不多快两个年头没摸过了。 “皇上就别取笑臣妾了,许久没碰琴弦,都生疏了。” 说着望向他身后,贴身的张公公正毕恭毕敬的候在廊下。 其实他大可去偏殿等候,只是怕外面雨大,听不到皇上召唤,便干脆等在了门口。 “这么大的雨,您怎么过来了?” 荣妃款款上前,接过元和帝脱下的大氅。 “今日原本定了接见南夏使臣,奈何天降大雨,他们误在了官道上,朕忙里偷闲,便过来瞧瞧。” 雨势太大,纵有张公公撑着伞,他的袍子还是湿了一大块。 荣妃为他拭去额角上沾着的几珠雨水,转身对苏小酒道:“给皇上也盛一碗汤来。” 元和帝边往里走,看到桌边一圈的团子,见怪不怪说:“又跑来闹你们荣母妃了?好歹也让她歇歇。” 团子们纷纷笑着起身问好,他们如今天天来荣华宫,与父皇见面增多,再面对他时,已经不像原来那样陌生拘谨。 而且相处久了,甚至发现其实父皇是个挺温和的人。 元和帝进内殿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出来坐在小床边上捏了捏允儿的小屁股,这小子最近本事渐长,喜欢上趴睡了。 见墨鸿噘着嘴,满脸的不乐意,便招招手问道:“鸿儿怎么了?嘴巴上都能挂油瓶了,可是哥哥姐姐们欺负你了?” 其他团子闻言满脸幽怨,如今除了还不会说话的允儿,就属墨鸿最得父皇欢心,哪个敢欺负她? 小团子从凳子上跳下来,颠颠跑到父皇身边,熟门熟路爬到他腿上坐下:“酒酒姐姐让我喝姜汤,可是姜汤好辣,鸿儿不喜欢。” 委屈的表情像是被人捏着鼻子灌了毒药。 她的头发还未全干,刚才被苏小酒擦过,头上两只小揪揪毛茸茸的,像只小狗狗一样在父皇怀里蹭了蹭。 身上还裹着小毯子,很明显淋过雨。 元和帝抱着她软软的小身子,只觉得十分受用,声音也不自觉的温柔下来:“可是不喝姜汤会生病,到时候就要喝更苦的药,鸿儿不怕吗?” “啊?鸿儿不要喝药!” 想起以前生病时喝过的黑色药汁,既酸又苦还辣,墨鸿淡淡的眉毛一下耷拉下来,忍不住抱住他的脖子泪眼汪汪:“父皇,鸿儿不想喝药药。” 荣妃顺势端起姜汤递过去,柔声道:“那就要乖乖把姜汤喝掉哦,鸿儿最勇敢了,肯定一口气就能喝光!” 刚刚还搂着元和帝脖子的小手唰就背到了身后。 软香软香的小胳膊拿走了,老父亲的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又不好自己动手拿回来,于是接过姜汤和汤匙,低头哄道:“鸿儿乖,父皇亲自喂你喝,好不好?” 其他几只团子羡慕的看着墨鸿,长这么大,他们谁都没有被父皇喂过呢! 然而小团子却并不买账,不仅不伸手,嘴巴也抿的紧紧的,一双大眼水蒙蒙的看着元和帝,大有父皇你若硬要喂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 端着碗的手就有点犹豫,小心看向荣妃:“要不,就先不喝了吧?” 荣妃嗔他一眼:“孩子任性,皇上也由着她?五丫头还小,得了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 元和帝不想自己当坏人,于是把姜汤凑到墨鸿嘴边:“是荣母妃一定要你喝的,鸿儿可不要怪父皇哦~~~” 墨鸿:“……” 荣妃:“……” 见父女俩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退让,苏小酒无奈上前道:“五公主若实在不想喝就算了吧,奴婢用姜汁做道甜点来,让公主多吃点也是一样。” 墨鸿噘嘴,她才不信用生姜可以做出好吃的甜点。 其他端着汤碗的团子们闻言却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汤匙。 酒酒姐姐为什么不早说?!他们也不喜欢喝姜汤好不好! 顶着团子们怨念的目光去了小厨房。 刚才煮姜汤时还剩下不少生姜,苏小酒取了几个水分足的,去皮,切末,捣碎,把姜泥放进一块纱布中挤出汁水,再温了牛乳,趁热倒进去搅拌,放置一会,辛甜暖胃的姜撞奶就做好了。 一进殿门,团子们便不约而同围了过来。 看着瓷碗中白嫩嫩的东西,都无比新奇:“咦?这是什么?看起来像豆花,怎么闻起来有股姜味?” “这叫姜撞奶,是用牛乳跟姜汁做的哦,好吃又驱寒,殿下们快来试试吧?” “哇!又香又辣,虽然有些奇怪,但是很好吃!” 墨尧第一个尝了,并及时作出反馈,其他团子见他吃的开怀,也大胆放进了嘴里。 “真的呢,又滑又嫩,甜甜的~~” 墨莺说着又往嘴里送了一口:“鸿儿你快尝尝,真的好吃哦~” 虽然对生姜的味道还是有些抗拒,但见哥哥姐姐们都吃的那么香,墨鸿忍不住也拿起了汤匙,试探着舀起一点放在舌尖。 丝丝牛乳的香甜,混合着生姜的淡淡辛辣,配上弹嫩的口感,嘴唇轻轻一抿,就自己滑进了肚子里~~嗯,好像也没那么难吃。 见团子们吃的开怀,元和帝抱着姜汤,砸吧砸吧嘴,确实好辣。 “你这丫头,怎么没多做一份给皇上尝尝?” 荣妃见元和帝往苏小酒的手中的空托盘瞅了好几眼,却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有点忍俊不禁。 “啊?~~~要不奴婢再去做一碗?” 一个大人,也好意思眼馋孩子们的零嘴儿,真的是…… “罢了,朕又不是小孩子,吃那玩意做什么?” 有种被揭穿的尴尬,元和帝顺手又添了一碗姜汤,力证自己不馋。 团子们抱着碗吃的餍足,元和帝慢慢喝着姜汤,荣妃守着熟睡的允儿,满室温馨。 苏小酒另端了一碗姜汤给门口的张公公。 早就注意到门口那个有些瑟瑟的身影,一把年纪,头发已有些花白,风雨时时倾斜进殿,他身上的衣服便再湿几分。 让她想起小时候爷爷带着她在风雨中卖菜的样子。 张公公受宠若惊:“呦!多谢苏姑娘!那杂家就不客气了。” 方才为元和帝撑伞,他自己却浑身湿透,又恰好站在了风口上,早就冻得直打哆嗦,见有姜汤,赶紧接到手里趁热喝了。 他贴身侍奉陛下,可不能轻易生病。 荣妃娘娘宠冠后宫,作为她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苏小酒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但她却不似其他娘娘那里有脸面的宫人一样倨傲,心思又细,竟注意到了廊下的他。 送上姜汤时神色坦坦荡荡,亦不因他是皇上身边人而阿谀谄媚,不由心生好感。 递过空碗,张公公轻甩拂尘:“苏姑娘心细如发,悯怀他人,今后定有福报。” 第31章 赏菊 一场秋雨彻底带走暑气。 南夏国使者进贡了两万株万寿灯,金黄澄嫩,长势喜人。 皇后娘娘命人植于御花园内,定了个晴朗的好日子,邀一众妃嫔共赏。 九月的天气,虽说已经不似夏天那般酷热,但各人都已着了秋装,游到尽兴处,不免在日头底下多晒了一会,身上便起了层薄汗。 今日集会,想着是在御花园内,极易遇到圣驾,各宫美人自然使尽浑身解数,淡妆浓抹,各有风华,大有与园子里百花争妍的架势。 不想这一出汗,妆都花在了脸上,一时间,手中的素白巾帕皆变成了五颜六色,不时有宫妃向皇后告罪更衣。 皇后年纪稍长,又是六宫之主,自然不须像年轻妃子们一样将面容画成脸谱,便一直稳稳的坐在凉亭中主位上,看着宫妃们花蝴蝶一样穿梭在百花丛里。 “游园这么久,也没见荣妃娘娘去更衣,可见果然是天生丽质,不必像咱们一样,染黛弄粉,结果个个成了花脸。” 庄嫔因着墨莺与墨鸿的关系,与荣妃日渐亲近,如今当着阮妃的面,也已经不那么避讳了。 见荣妃今日似乎并未施妆,依然清丽动人,便由衷赞美了几句。 “荣妃妹妹的好颜色,哪是我们这些庸脂俗粉可比的?庄妹妹与荣妃妹妹私交甚好,怎么也没多跟人家学着点保养之道?” 酸溜溜的语气,不是阮妃是谁? 庄嫔有些尴尬的看了皇后一眼,笑道:“荣妃娘娘那是得天独厚,嫔妾便是再保养,也是望尘莫及。” 暗暗捏紧了帕子,这个阮妃当着皇后的面,竟暗指她与荣妃结盟,实在可恨。 皇后面色如常,本着一贯的雍容笑意,看向荣妃:“庄嫔说的没错,都说岁月不饶人,可到了荣妃妹妹这,却是岁月难败美人,旁人只得羡慕的份。” 哪个女人不爱听别人夸赞? 荣妃难以抑制的掩着嘴娇笑起来:“呵呵呵,瞧娘娘这话夸的,臣妾都不好意思了。” 苏小酒在她身侧站着,心里猛翻白眼,那花容玉貌上,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哪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随着皇后发话,众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在了荣妃身上。 她今日穿了一件玫红色曳地百褶裙,衬得肌肤莹白如玉,腰间用绣带束起,显出婀娜身段,外罩一件云雾纱广袖长袍,上面是银线勾的玉簪花,韵着秋意正浓。 头上简单梳了个元宝髻,未负钗环,只在小巧的双耳上垂了一对蜜色南珠,无须浓妆艳抹,便已人比花娇。 环绕的目光里便多多少少带了丝艳羡——所谓倾国佳人,说的便是荣妃这般吧? 心中不可谓不得意,她轻扶云鬓,美眸在场上环视一周,随后右手往身侧微微示意,苏小酒赶紧双手奉上专门为她定做的化妆包。 众人目光顿时被那精巧别致的小包吸引。 轻轻将包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珐琅雕花小圆盒,也不知碰了什么机关,那盒子便上下弹开。 瞧着不及寸厚的盒子,竟暗藏玄机,盖子里面镶了一面镜子,下面放置一小团用布缝制的圆饼,将圆饼拿开,底下藏着的香粉便露了出来。 荣妃动作轻柔,每个步骤都耐着性子缓缓而来,仿佛是故意让大家把这小玩意儿瞧个清楚,。 随后便冲着众人歉意一笑,拿起小圆饼,对着小镜子往面上扑粉。 众人恍然,原来这小盒子竟是如此妙用,也亏的荣妃想出来。 扑完粉,柔荑又在包包里摸索一番,掏出一枚同样精致的珐琅小管,旋开盖子,里面竟然是一截嫣红的唇脂。 “咦?原来唇脂还能装进小管子里随身带着?” 一名新入宫的宝林没见过荣妃,刚才沉迷于她的神仙美貌,又见她手中之物与众不同,便忍不住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皇后也回过神,赞道:“荣妃妹妹不仅样貌出挑,心思也玲珑,怎么会想到如此巧妙的东西?” 荣妃不紧不慢,最后摸出一根眉笔将黛眉轻轻扫过,左右照了照,对镜子里那艳若桃李的面容十分满意,这才又将东西尽数收起。 “不过是些小玩意儿,随身带着图个方便罢了,娘娘若看得上眼,臣妾稍后差人给您送一套玩玩儿。” “皇后娘娘金尊玉贵,这些不明之物看看也就罢了,可别真的乱用在自己身上,若是伤了凤体,岂非得不偿失?” 阮妃看不惯她的狐媚样,抢在皇后点头之前出声。 哼,净弄些哗众取宠的东西博眼球! “须知好看的东西未必就好用,好比这满院子的万寿灯,远看是美,奈何近闻一身恶臭,永远也只能当摆设。” 皇后看了一眼荣妃,未语。 荣妃咬着银牙,愤愤的瞪了阮妃一眼,这个丑八怪,专程给她添堵是不是?! 与阮妃本着“你我本无缘,全靠娃牵线”的态度,她本不愿再起争端,奈何这阮妃不自觉,竟然主动挑衅! “阮妃姐姐这话说的可不对,具妹妹所知,这万寿灯浑身上下都是宝,除了花冠圆满喜人,寓意吉祥,根叶还可入药,若只因为气味难闻就将其全盘否定,是否太过片面了?” “能入药的花草千千万,何必只取这一种?怕就怕这花狂傲自大,竟以为自己无可替代,独一无二。” 见荣妃吃瘪,阮妃满心通畅,誓要将上次丢的场子找回来。 皇后轻咳一声:“阮妃妹妹说的也不无道理,谦虚些总是好的。” 口气淡淡的,好似真的只是在谈论花草。 这一局,阮妃小胜。 瞅着那张大圆脸上得意地笑,荣妃气的小手都在发抖,案几下攥着的帕子几乎揉烂了,含嗔带怨又委屈,回头看了苏小酒一眼。 接收到娘娘求助的目光,她知道,该她苏能能上场了。 在荣妃耳边轻语几句,刚才还结了寒冰的芙蓉面瞬间明媚起来。 “你们主仆有什么俏皮话,不妨说来让大家都听一听,哪有自己偷着乐的道理?” 皇后注意到她们的小动作,如是说。 荣妃朝着苏小酒点点下巴:“皇后娘娘既问了,你就说说吧!” 第32章 只要广告打得好,谁的钱都跑不了 苏小酒躬身上前,朝着首位以及众宫妃见礼:“回皇后娘娘,奴婢方才忽然想起一道美味小食,只不过是流传于民间的烹法,怕登不得大雅之堂。” “既知粗鄙,那便不要说来献丑。” 怕被荣妃扳回一局,阮妃再次抢先开口。 苏小酒看了眼皇后,低下头默不作声。 屡次被阮妃抢话,皇后却并未显出不悦,转而对苏小酒说:“你也无须妄自菲薄,宫里御膳虽好,民间却也不乏美食,反正是闲聊,你便说来听听,让大家也长长见识。” 荣妃得意的飞了阮妃一眼。 “回娘娘,奴婢说的美食,正是用这万寿灯做的。” 万寿灯又叫万寿菊,是菊花的一种,性子皮实,不挑水土,在哪都能长的繁茂壮硕。 她前世职业所趋,喜欢研究各类食谱,恰好当中就有那么一道油炸万寿菊。 因做过几次,手艺愈发熟练,炸出的花鲜活如故,若不特意走近,根本看不出是烹制过的。 阮妃嗤的笑了:“用这臭烘烘的东西做美食?品位果然独特。” 见她意有所指,荣妃并不着恼,而是示意苏小酒接着说:“我家娘娘方才说了,这万寿灯浑身是宝,根叶皆可入药,却忽略了一样,它的花冠除了可以供人观赏,还可食用。” “奴婢小的时候,娘亲曾用它做过一道花卉美食,便是将万寿灯的花瓣洗净晾干,再裹了面粉下油炸了,金黄酥脆,入口留香,奴婢至今不敢或忘,而且经常食用此花,还可清热解毒,祛风化痰,实则是一道美味药膳。” 她清了清嗓子,目光故意在阮妃身上流连几圈:“因此奴婢觉得,看待事物还是得究其根本,看其本质,若只流于表象,就定论其是好是坏,未免也太过肤浅。” “你这丫头倒是有点意思。” 皇后笑着看向荣妃:“妹妹身边有如此得力之人,真让本宫羡慕。” “嗨,小丫头懂什么?都是浑说的,娘娘权当听着乐呵吧。” 阮妃脸色涨红,好一张伶牙利嘴,主仆二人又联手坑了她一把! “不过这丫头说万寿灯可以食用,本宫确实闻所未闻。”皇后说着往前探了探身子。 “不知御膳房的厨子们会不会料理。” 一说到吃,宫妃们也坐不住了:“这闻着臭烘烘的,做出来真能好吃吗?” “也不一定啊,我家乡有一道美食,叫臭豆腐,也是闻着臭吃着香,在民间可受欢迎了。” “这么说,有机会倒要尝尝了。” 听着身边窃窃私语,阮妃冷哼一声:“到底香不香,反正我们也没吃过,还不是听她一张嘴说的?” 料定她不能当场采了炸来吃。 “这有何难?园子里现成的花摆着,碰巧我这丫头会做,咱们亲口尝尝不就知道了?” 目光瞟向阮妃,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这花可是南夏送来让咱们赏玩的,若被人家知道咱们巴巴的竟给吃了,岂不让人笑死?!” 阮妃恨不得翻个白眼,真亏荣妃想的出来! “那有何不可?既送给了我们,怎么处理便是我们说了算,而且这么一大园子,摘上几朵吃吃又怎么了?” 说着媚眼看向皇后:“是吧娘娘?” “听这丫头一说,本宫倒真想尝尝,妹妹们觉得呢?” 皇后都说想吃,谁还敢唱反调?这下连阮妃都闭了嘴,只能气呼呼的看着荣妃满脸得色。 “只是这里离着御膳房有些距离,待宫人们采了花送去,再做好了端来,只怕太阳都要落山了。” 见日头偏西,皇后又有些犹豫。 “无妨,既然是尝鲜,咱们便尝个最新鲜的,妹妹的荣华宫离这里最近,便取了炉灶过来,让这丫头当场烹制,现吃现做才有意思!” 苏小酒领命,一溜烟的回去拿锅了。 之前嫌小厨房里盘的炉灶太过笨重,她便依着现代的样式让营造司打了几套小的,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张姑姑和春末嫌日头晒,抱着允儿在殿里没出门,安心安然便跟着苏小酒去打下手,一人摘花,一人清洗,苏小酒负责下锅炸。 为了美观,她未拆花瓣,而是整朵的裹了一层薄面,热油里过一遍捞出,香脆香脆的油炸万寿菊便开在了盘中。 众人皆伸长了脖子,纷纷赞叹:“哇!又香又美,看起来好好吃啊!” 第一朵自然是先呈给皇后。 众人见她轻执玉箸,自边上折下一根花瓣,先挑在眼前看了看,炸过的花瓣颜色比之前暗了些许,也硬挺了,映着油光散发香味,卖相十足。 缓缓放在口中咀嚼,馥郁的花香和油炸过的面香,便在口中四溢开来。 苏小酒还别出心裁,一朵花上分成了椒盐,原味,麻辣和酸甜四部分,各有千秋。 “这丫头没骗人,本宫尝着确实不错。” 得到皇后娘娘的肯定,其他人忍不住咽起了唾沫。 这荣妃娘娘宫里的锅灶也忒小气,每次只能放进一朵去炸,这得什么时候才能轮到自己啊?! 但好歹是让众人都吃上了,有些年纪小的美人甚至不顾仪态,整朵花抱着啃,吃的满嘴油光。 就连阮妃最终也没逃过诱惑,吃了大半朵去。 不过她是不会承认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好吃的~~~恩,改天可以做来给尧儿尝尝。 东西吃完,皇后娘娘总结发言:“果然东西是好是坏,还得各人尝过之后自行分辨,若一味人云亦云,只怕今日咱们就错失了这道美味。” 众人躬首称是,阮妃眸色一暗。 一朵花下去,众人唇上的嫣红也都蹭的差不多了。 荣妃的化妆包再次派上用场,不紧不慢的掏出唇膏,对着镜子补了些颜色。 这一下,又成焦点。 皇后笑道:“荣妃妹妹这些虽是小玩意儿,却解决了不少麻烦,有了这一包行头,以后出门便不用再捧着重重的妆匣了。” “对呀,还有铜镜,又大又沉,随身带着也不方便。” 见皇后娘娘开口,其他宫妃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就这话题议论起来。 “荣妃姐姐,那您倒是说说,这些物什在哪才能买到?妹妹看的心痒,也想买一套回来试试。” 重头戏终于来了。 “呵呵呵,这是本宫娘家嫂子,从上京西街新开的一间叫什么‘桃花妆’的脂粉铺子里买的,瞧着怪有意思,便给本宫捎了几套过来。” “那我也让家里给送几套进来!” “这东西不仅方便,样式也精巧好看,多买几套送人也不错!” “对呀,正好我娘家姨母下个月过生辰,我还发愁要送什么礼物呢!” “到时送上这么一套,新颖独到又有面子,可比首饰头面划算多啦!” “可是这些东西看起来也好贵的样子啊,我的月钱那么少,不知道能不能买得起~~~” 一个位份低的美人有些惋惜的低下头,算了,她也就只有看看的份吧。 “妹妹别担心,听说那‘桃花妆’推出了好几个档次的产品,价格从高到低应有尽有,总有一款适合妹妹。” “真的吗?那太好了!” 小宫妃感激的看向荣妃。 荣妃娘娘长得美又善良,不嫌她位份低还主动跟她说话,实在是太平易近人了! 见自家娘娘笑得一派春风,苏小酒佩服的五体投地。 有这位艳冠群芳的美人现场代言,看来“桃花妆”的生意要爆红了。 而那“桃花妆”,正是娘娘的私房铺面。 这套东西本是她闲来无事画了图纸,交给营造司让他们试着打造的。 开始没报多大希望,毕竟有些工艺不借助现代化的机器很难实现。 没想到这次她却被古人的智慧打脸,没几天,一套精致的美妆便送到了荣华宫。 原是只想做出来让娘娘用着方便,没想到娘娘见了以后,一双楚楚杏眼大放蓝光,火速着人将样品和图纸送回娘家,交给了她的大哥陆铮。 陆铮身在户部,与许多商号巨贾打交道,职务之便,用娘子的名头开了不少商铺,多经营些衣饰环佩,绫罗绸缎,加上侯府的百年基业,荣妃的一些嫁妆商铺也由其代为打理。 这便是荣妃向来出手阔绰的原因之一。 美美的东西哪个女人不喜欢? 是以荣妃嗅到商机,立刻将这下蛋的金鸡第一时间交给大哥,让他批量生产,放在自己的脂粉铺里售卖。 听到荣妃的想法,苏小酒也很是兴奋,可惜身为宫女,未到年龄不能出宫,宫外又没有靠得住的人,否则她也想多搞点现代的新鲜玩意卖一卖,给自己挣点养老钱。 荣妃嗤笑:“你以为开商铺是小孩子过家家?尤其在这上京,满地勋贵,莫说是做生意,若无身家背景,只怕你连个好点的铺面都租不到!” ……被这冷水泼的浑身凉飕飕的。 就在她要忍痛掐灭心中的小火苗时,美人又发话了:“要不说你榆木脑袋,放着本宫这棵大树不来纳凉,还想靠自己手里那几个瓜子钱另起炉灶?” “娘娘?您的意思是?” 荣妃傲娇的哼了一声:“以后你再想出这些新鲜玩意,就别往营造司去了,统统交给本宫,我让哥哥另找工匠打造,放在本宫的铺子里,不愁赚个金盆满钵!” 说罢对她抛个媚眼:“到时候本宫还能亏待了你?” 第33章 想在婆家过得好,丰厚嫁妆不可少 受到金钱驱使的苏小酒,卯足了劲要跟着娘娘挣大钱。 荣妃向她许诺,只要是她设计的玩意儿,卖出去通通按照纯利的千分之三给她分成。 她自然不敢小觑这三个点,甚至有些感激涕零。 工时,材料,铺面,运输,损耗,营销,压货这些通通不用她考虑,除了画画图纸,指导工匠,自己基本算是空手套白狼了。 因此每天除了吃饭睡觉撸团子,剩下的时间她几乎都在咬着笔杆苦思冥想,盘算着还能有什么赚钱的新花样。 荣妃嗑着瓜子,见她不眠不休的趴在小几上,忍不住纳闷:“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天天像是掉进了钱眼里?跟着本宫又不缺你钱花,即便是日后出宫嫁人,本宫也会为你备下厚厚的嫁妆,定不让你在婆家受屈。” 说的好像自己不喜欢钱一样…… 苏小酒顾不上抬头:“娘娘此言差矣,都说家有余粮心不慌,奴婢赚钱只为自己老来舒心,可不是想让谁高看一眼。” “再说了,”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坐下,“都说闷声发大财,奴婢就算有钱,也不会告诉未来婆婆和老公的。” “这是为何?” “怕他们惦记呗!奴婢不贪图老公富贵,他们也别想打我钱包的主意,大家实行aa制,相安无事没烦恼。” 再说了,她以后还不一定愿意嫁人呢。 荣妃一脸诧异,干脆把手中的瓜子往盘子里一扔,坐到了她对面:“你这傻闺女!都说想在婆家过得好,丰厚嫁妆不可少!别说是寻常人家,便是连本宫……” 做贼似的四周扫了一圈,荣妃压低声音凑到苏小酒的耳朵边上:“你以为娘娘我之所以长宠不衰,只是凭着惊人的美貌?” “当然不是,还有娘娘高超的琴技啊!而且听说侯爷当年可是有从龙之功的。” 元和帝虽是嫡生,却是次子,先帝本意是立长子为储君,荣妃的亲爹勇毅侯,却看好了彼时默默无闻的元和帝。 因不堪皇长子暴戾无常,顽横,便连同当时的相国,也就是当今国丈,以及一众朝臣搜罗了他无数打压兄弟,残害异己的证据,让先帝对长子大失所望,改立了次子。 可以说,勇毅侯是拥立元和帝登基的坚实力量,这在后宫之中人尽皆知。 荣妃却大摇其头:“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本宫娘家有钱,本宫手里也有钱!” 见苏小酒一脸懵懂,木呆呆的看着自己,荣妃忍不住给她科普:“你以为皇上是一国之君,手里就不差钱吗?宫妃的用度,朝臣的俸禄,江南水患,西北剿匪,还有军中的兵械,粮仓,装备,战马……” 掰着手指头数算了一圈,“这些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皇上每天一睁眼,就得为上百万的银子发愁,而本宫手里正好有钱,若是换了你,会去宠别人?” 她的骄傲并非盲目自信,而是因为确实有别人望尘莫及的资本。 “怎么可能?!前几天皇上不是还大手一挥,赏了娘娘五万两吗?” 五万两啊! 即便她如今晋升大宫女,每月有十两月钱,也得足足攒四多百年啊! “五万两?嗬,都不够本宫的衣裳钱,比起侯府每年往国库捐的几千万两,这点苍蝇屎算什么?” 几……几千万?! 苏小酒再再一次目瞪狗呆。 脑瓜里快速的计算着几千万两白银兑换到现代的货币。 一两银子约等于人名币八百块,十两就是八千,一百两就是八万,几千万……算了,算不出来了! 心中有小人在仰天咆哮:老子要赚钱!要暴富! 对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荣妃很是满意。 再次优雅的坐回榻上,悠悠捏了粒瓜子道:“所以本宫才说,女子有钱,在夫家才能过得舒心敞亮!到时候一进婆家门,银票啪的拍在桌子上,看哪个敢不高看你一眼!” 苏小酒伸出大拇指:“娘娘霸气!” “当然了,本宫的貌若天仙也是起了很大作用的,不然天天对着一堆无盐女,皇上半点兴致也无,哪还有心思振兴大渊啊?” …… 两人聊的热切,突然被张姑姑的惊叫声打断:“我的老天爷!殿下睡觉怎么没人看着?!” 苏小酒跟荣妃商议赚钱事宜的时候,习惯性把春末和安心安然支出去,毕竟也算商业机密,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方才允儿在睡觉,张姑姑年纪大了,荣妃便也让她去小憩了片刻,结果她午休回来一进殿门,就看到了已经滚到了床边上的奶娃。 允儿虽然已经会翻身,但仅限于翻身趴起来,自己还不能再翻回去,所以苏小酒十分放心的把他放在床中间。 两个财迷聊得太过投入,谁都没注意到刚才还在呼呼大睡的小团子自己醒了。 先是扳起自己的小脚丫啃了一会儿,见没人理,又嘬着手指头乌溜溜满屋里看了一圈,最后干脆便咕噜一下趴了起来。 翘着小脑袋东张西望一番,见除了唾沫横飞的娘亲和红光满面的苏小酒,其他人都没在殿里,似是觉得很无聊,自顾自的手舞足蹈了一会儿,便开始朝着一边吭哧吭哧的固涌。 因为浑身胖嘟嘟的,他费了好大的劲才侧过身,用力挺着小身子不让自己趴倒,然后另一边的小手小脚在空中使劲扑腾,最后猛地一蹬小粗腿,整个身子咕咚一下,便成功翻躺过去了。 解锁了新技能的团子十分兴奋,在床上越滚越熟练,终于在滚了第六圈的时候,半边身子都耷拉到了床沿上。 三人同时紧张的向着床榻奔去。 允儿见终于有人见识到自己的厉害,骄傲的咯咯笑个不停,小手再次拍打床板,结果左手扑空,整个娃吧嗒一下滚落在地。 “哇!~~~” 一声嘹亮的啼哭,惊飞了房顶上歇脚的老鸹。 见小人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张姑姑三步并作两步,最先将他从地上捞起,搂在怀里哄着:“好娃娃不哭,咱们没吓着,没吓着~~~~” 后半句已经哽咽,也不知道是心疼还是气的。 见苏小酒要伸过手抱允儿,张姑姑啪的在她白生生的手背上留下个红掌印,生气的抱着允儿往旁边一躲:“你走开!害的我们宝宝从床上掉下来了,不给你抱!” 荣妃见她生气,苏小酒也快哭了,忙走过去接过允儿道:“也不能全怪小酒,谁料到这小东西今天长了本事,竟然不声不响学会来回滚了。” 不过好在是肚子先着地,并没摔到头,所以才能嚎的中气十足。 张姑姑顾不上尊卑,一把将允儿抢了回去:“反正都怪你俩,一心钻进钱眼里,把这么小的娃娃自己扔到一边!” 第34章 祺祺孕婴店 荣妃自小由张姑姑带大,俩人合伙赚钱的事对她自然无需隐瞒。 荣妃心虚的眨巴着杏眼,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小手赶紧缩了回来。 苏小酒则弱弱的凑过去,摸摸允儿的小头发,内疚的说:“都怪我,早知道应该在床边围上一圈枕头的。” 等有空了,最好是做个围挡。 “好了好了,男孩子磕磕碰碰也正常,咱们以后小心些就是了。” 荣妃说着故意瞪起眼睛,在允儿的小手上轻轻拍了一下:“你个小东西,净会吓唬人!” 允儿却以为娘亲在跟自己闹着玩,立马破涕为笑,变脸比翻书还快。 张姑姑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咕哝道:“咱们不跟这俩坏蛋玩,嬷嬷带你去看小香~~嗷!~~” 猪字还没说完,就猝不及防被允儿一把薅住了头发。 张姑姑再顾不上高冷,冲着苏小酒求救:“快,快让宝宝撒手!” 小小的人儿,手劲倒是一大把,抓起头发就往自己嘴边送,苏小酒跟小团子博弈了许久才把她的头发从小魔爪中抢救出来。 然而还是晚了,肉呼呼的小手缝缝里面已经缠了好几根银丝。 荣妃拧拧他的小屁股:“你这小东西,嬷嬷的头发快被你薅没了!” 小人咧着嘴笑,亮晶晶的口水糊满了下巴。 见头发被抢走也不恼,而是手疾眼快,又抓住了苏小酒的手,嗷呜一口就咬住了。 “~~嗷!~~~” 这下换苏小酒求救了:“殿下这是要长牙了吗?现在咬人好痛了!” 张姑姑顶着一头乱发,用食指在允儿嘴里摸了一圈:“可不?牙花子都硬邦邦了,看来是要出牙。” 奶娃冒牙的时候因为牙龈发痒,喜欢到处乱啃,口水也会特别多,一般都要拿个东西帮他们磨一磨。 苏小酒揉着被允儿啃得通红的手指头:“娘娘,奴婢又想到一个挣钱的法子!” “快说说,又想到什么了?” 见两个脑袋又凑到一起,张姑姑无语望天,还有完没完了?! 拿着苏小酒献宝一样捧上的骨头型饼干,张姑姑不满的撇嘴:“我们又不是小狗狗,为啥要把这饼做成骨头样式的?” “这个叫磨牙饼干,是用面粉鸡蛋和牛乳揉的硬一些烤制而成,专门给小宝宝磨牙用,至于做成骨头形状,是因为中间细两头粗,小宝宝比较好抓嘛!” 荣妃拿过去尝了一口:“这也没什么味道啊,娃娃会喜欢吃吗?要不加点糖?” “宝宝们刚开始添辅食,如果做成甜的,以后该不喜欢饭菜的味道了。” 荣妃点头:“那倒是。” “而且这饼干主要是磨牙,并非拿来吃的,味道其实不太重要,手指头没味道,宝宝们不是照样啃得欢实?” 说着又看了一眼趴在张姑姑肩膀上来回嗦楞的允儿。 这小家伙现在十分狡猾,啃自己手指的时候就轻轻嘬,逮住别人的手就卯足了劲咬,一边咬还一边看着你笑,试图用萌笑将人俘虏,让人心甘情愿当他的磨牙棒。 苏小酒曾趁着小家伙啃她手啃得投入,悄咪咪换成他自己的小手,结果这家伙立马就含在嘴里不咬了。 有了磨牙饼干,除了经常被他抓的到处都黏糊糊,好歹各人的发髻和手再也不用饱受摧残了。 荣妃的铺子也大赚一笔,不过这东西技术含量太低,没几天就满大街都是了。 受到磨牙棒的启发,苏小酒又想到了一个赚女人钱的好路子,那就是开孕婴店! 之前为允儿设计的小推车,宝宝餐椅,纸尿裤,床铃,玩偶,哈衣等通通上架。 另外孕妇装,孕妇鞋,童装,玩具也让人目不暇接。 开业当天,苏小酒别出心裁,让伙计穿上大玩偶的行头在门口跳舞,吸引了无数小萝卜头驻足,纷纷拽着自家大人往里走,再出来的时候,没有一个空手的。 没多久,以荣妃闺名命名的“祺祺孕婴”在上京迅速走红,并且一夜之间开了多家分店。 因着都是些易模仿的物件,苏小酒跟荣妃商议,将商品像美妆一样,按照不同的样式和材质,分成高中低三个档次,满足各个消费阶层的需求。 走盗版的路,让盗版无路可走。 推出的物品涵盖孕妇婴孩和产妇,吃穿玩乐应有尽有,但凡家里有孕妇或宝宝的人家,皆以抢到铺子里的新品为荣。 啥?你娃还在用尿布? 真是老土,看我家的,两个宝宝都是在“祺祺孕婴”抢购的尿裤,好用! 什么?你回娘家抱着娃没法拿东西? 嗐!“祺祺孕婴”新出的折叠儿童车,能躺能坐,底下还有置物框,别提多方便了! 哦,嫌车子太贵买不起? 不打紧,再来看看她家的婴儿腰凳,能背也能抱,解放妈妈双手,做饭带娃两不误。 产后身材严重走形? 减肥束腹带了解一下,顺便免费奉上减肥食谱,各种减肥餐减肥汤琳琅满目。 若购买妈妈用品满五十两银子,还有精心印制的彩图版减肥操画册,分解动作展示,简单易学,一目了然。 还是看不懂? 没关系,只要交上二百两会费,成为本店客户,就可享受真人现场教学,不限课时,学会为止! 想说自己坚持不下来? 简单!再交五百两,专享一对一高端私教兼陪练,督促您用最短的时间,恢复最美的身材! 一时间,上到豪门贵妇,勋爵官眷,下到平民百姓,走卒商贩,无不对其趋之若鹜。 “祺祺孕婴”开张不到一月,门槛都换了几条,最后竟走出上京,遍地开花,风靡整个大渊。 荣妃数着厚厚的银票,再看苏小酒简直像看怪物一样:“我滴个乖乖,你一十来岁的小姑娘,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些的?本宫若有你这脑瓜,早就富可敌国了,谁还稀罕做什么宠妃?” 张姑姑抱着允儿幽幽路过:“真是两个财迷走一遭,上京地皮都被你们刮三尺。” 苏小酒:“张姑姑,你要是这么说话,我可是又想到了一个暴富的计划。” 比如弄块地皮盖盖学区房什么的。 张姑姑白她一眼,赶紧带着允儿走了,生怕把宝宝也熏成铜臭味。 第35章 墨冉寻衅 允儿如今大了,苏小酒便不再局限于抱着他在殿门口晒太阳,而是带他到处溜达着放风。 想着万寿菊花期将尽,荣妃便让她用小车推着允儿,带上一众团子们又去了御花园。 结果走到园子里,所有人都傻了眼。 之前满当当的花园子,这会竟然只剩下了零星几朵,一阵秋风,瘦小的花头便没精打采的晃悠几下,看起来十分凄凉。 ……就挺秃然的。 问了附近正在修剪花枝的宫人,老老实实的答道:“回娘娘的话,那日游园,主子们尝着这花的味道不错,再加上有些宫人內侍瞧着眼馋,便明里暗里的摘走了不少,如今就剩下这几株了。” 苏小酒一阵无语,两万多棵的花!这才不到两周的时间,竟然就被隐藏在皇宫各处的吃货们撸没了? 虽然摘花的行为不好,但一想到都是被自己带起来的歪风,她便默默的选择闭嘴。 允儿在她怀里窝着,却不嫌弃那花瘦小,身子朝着花的方向使劲,嘴里咿咿呀呀的。 “宝宝是想要花花吗?走,咱们过去瞧一瞧。” 抱着允儿走到仅剩的一丛菊花旁边,小家伙对浑圆蓬松的花头十分感兴趣,伸手就去抓。 “不可以哦~~上面有小虫虫,会咬手手。” 团子们都跑去花丛里捉迷藏了,张姑姑和春末则伺候着荣妃去了凉亭歇息。 唯有墨鸿十分贴心的走过来,阻止了允儿的小手。 “哎唔!~~~” 允儿似乎生气了,绕开墨鸿的手,继续朝着花朵探身子,苏小酒见状,便抱着他后退了几步。 “哦啊~~~呜啊~~~~~” 够不到花花的允儿急了,小嘴里乌拉乌拉几句,然后就撇着小嘴哭。 荣妃远远瞧了一眼,约莫出大概,便没理会。 “宝宝不哭不哭,姐姐去帮你采一朵来,好不好?” 墨鸿见不得弟弟哭,忙扭着小屁股走到花丛里,准备把最大的那朵采下来给他。 眼看就要摘到了,突然从旁边伸出另一只手,抢先将花摘走了。 是个男孩。 跟墨尧差不多的年纪,脸上戾气却很重,摘下花也不说话,就站在原地斜眼睨着苏小酒几人。 身后还站着一个宫装美少女,衣服环佩都异样精致,同样满脸傲色。 “大姐姐,二、二哥哥好,这花是我先看到的,你可以还给我吗?” 墨鸿边说着边怯怯走到男孩面前摊开了小手。 原来是二皇子墨冉,正宫嫡出,那他身侧的美少女,应该就是大公主墨鸢了。 听团子们说过这姐弟二人狂傲无礼,向来不屑与庶兄妹们为伍,怪不得五公主这么紧张。 苏小酒抱着允儿见礼:“奴婢见过二皇子,大公主。” 大公主墨鸢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未作搭理,而是将头转向一边:“真是扫兴!” …… 墨冉则远远看了一眼凉亭的方向,开口道:“你怀里抱的是荣妃的儿子?” 苏小酒愣了一下:“正是四皇子。” “嗤!本皇子还以为他有三头六臂,原来就是个普通的肉团子,又肥又丑,长大了肯定也是个丑八怪!” 就这还想当太子?真是笑死人了! “你!~~”苏小酒气急,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说话怎的如此刻薄? 墨鸿却还惦记着他手里的花,见他不理自己,再一次怯怯的问道:“二哥哥,你可以把花花还给鸿儿吗?那是鸿儿准备送给允儿弟弟的。” 墨冉将花抛起来在手里掂了两下,冷笑着看向允儿:“原来是这个肉团子想要?呵呵,那本皇子就大发慈悲,施舍给他吧!” 说着忽然抬手,将花头朝着允儿狠狠掷了过去。 “哇!!~~” 苏小酒始料未及,没能躲过,花头不偏不倚,重重砸到了允儿的脸上! 小人儿受惊之下又吃痛,登时就差点哭的背过气去。 这批万寿菊格外扎实肥硕,哪怕已经是被挑剩下的,那花头依然快要赶上允儿的小脑袋大了。 一击之下,他小小鼻尖被砸成了通红,嫩白的小脸上也添了几道划痕。 花头弹到地上滚了几圈,又回到墨冉脚下,他一脚将其踏碎,笑意中带着与年纪不符的残忍:“咦?你看,连花都瞧不起这个小贱种,又主动跑回来找本皇子了。” 墨鸿心疼允儿,瞬间泪如雨下,喊道:“二哥哥是坏人!你为什么要欺负弟弟?” 说着不顾自己害怕,竟然挥着小拳头跑到墨冉身边打他:“二哥哥坏!鸿儿要替弟弟报仇!” 墨冉一脚将她踹倒在地:“滚开!贱丫头!” 墨鸿小小一团哪里经得住这样踢打?惊痛之下也哇的哭了出来。 “你!你太过分了!她们是你的弟弟妹妹,你怎么能动手打人?!” 未料到墨冉竟如此暴戾,苏小酒一边安抚着吓坏的允儿,一边腾出一只手将鸿儿扶起来护在身后:“鸿儿不哭,快到姐姐这来!” 声音已经气到发抖。 哭声把园子里的人都吸引了过来,尤其荣妃,允儿长这么大,除了之前肠绞痛那几次,还从未哭的如此凄厉。 见墨冉不以为然的站在花丛旁边,脚下是碎成一地的菊花残骸,苏小酒则一手抱着受伤的允儿,一手护着墨鸿,满脸愤恨的看着他。 傻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向来煦如暖阳的面容登时凝了一层寒霜。 “墨冉,是你做的?!” 被允儿脸上的伤刺红了双目,墨鸿委屈的哭声也像针一样扎在心上,以至于气急的荣妃,对着墨冉直呼其名。 “夭寿啊!谁把我们宝宝伤成了这样?!” 张姑姑老远看到允儿有些淤血的鼻尖,哭天抢地的将他搂在怀里心肝肉的疼着,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脚下有些踉跄,苏小酒赶紧又把允儿抱了回去:“姑姑小心身子~~~” “鸿儿!你没事吧?!” 墨莺蹲下把墨鸿搂在怀里,自责的为她抹去脸蛋上的泪珠:“乖乖不哭,姐姐来了。” 她刚才不该丢下妹妹自己去玩的。 “姐姐,呜呜~~~~” “二哥哥,你太过分了!” 墨莺像个护崽的母鸡,瞪着始作俑者质问。 墨冉不以为然,移开目光冷哼一声。 “本宫命你即刻向允儿跟鸿儿道歉!” 第36章 怒(二更3000字) “呵,让本皇子道歉?” 干脆又伸脚将满地的花瓣碾成烂泥,墨冉桀桀笑道:“若本皇子偏不呢?” 大公主墨鸢也走过来,昂首道:“他们算什么东西?敢让二皇子道歉,只怕福薄消受不起!” “大姐姐,请注意你的措辞。” 墨辰见她出言不逊,忍不住提醒。 “这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给本皇子滚开?!” 皇长子又怎样?也一样是个庶出,在他面前啥也不是! “二哥哥,若再恶语相向,小心我将这话告到父皇面前,让他为大哥做主!” 最见不得别人轻视哥哥,墨鸾忍不住也蹙眉站了出来。 墨尧原本在墨辰身后站着,看看痛哭的两个小娃,捏着小拳头挡在了墨鸿和墨莺身前。 酒酒姐姐说过,他是男子汉,应该保护女孩子。 蔑视着眼前几个小不点,墨鸢嗤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最后还是得将父皇搬出来,小小庶生子,还想在嫡公主面前猖狂?!” 墨鸢嘴上虽强硬,心里却有些没底。 墨辰兄妹虽是庶出,但他们的母亲萧贵妃却出自清流名门,在大渊极有威望,因此父皇对他们也格外重视。 尤其墨鸾,因其随了萧贵妃的恬淡高洁,颇受父皇喜爱,去年除夕,竟还越过她这个嫡公主,破例将其封为安平长公主! 这可是公主的最高封号,父皇连问都不问母后一声,就在宫宴上下旨册封了墨鸾,此举无异于当众打了她的脸。 一时之间,她在上京贵女圈里颜面尽失,尤其那个可恶的南阳郡主,竟敢当面奚落,说她身为唯一的嫡公主,竟还不如一个庶出的受宠,这让她如何不恨? 如今听她又把父皇搬出来,新仇旧恨,让墨鸢险些咬碎了后牙槽。 “墨冉,你嚣张跋扈,欺凌手足,还不知错?!” 荣妃终于忍耐不住,伸手指着墨冉姐弟,一字一顿骂道:“小兔崽子,给他们道歉,老娘再说最后一次!” 墨鸢被她粗鲁的话惊呆,一张俏脸涨成了粉红色,连还嘴都忘了。 “你~~~放肆!你一个妃子,竟敢辱骂嫡皇子?待我禀明了父皇,让他治你个不敬之罪!” 听到墨冉的话,荣妃怒急反笑。 “嫡出又怎样?照样得称本宫一声母妃!既然皇后娘娘疏于管教,本宫今天便替她好好教训教训儿子!” “你敢!” 墨冉梗着脖子跟她叫板。 “我不敢?呵!来人!将本宫的马鞭取来!” 随即给了苏小酒一个“懂?”的眼神。 一瞬间的疑惑后是心有灵犀的默契。 将允儿往安心手里一塞,墨鸿交给安然照看,苏小酒拉着春末飞快的跑了。 “小酒,咱们真的要取马鞭来吗?若娘娘下手没个轻重~~~” 刚才娘娘脏话都飚出来了,要一气之下真把二皇子抽了,先不说皇上会怪罪,皇后还不得恨死娘娘? “你就大胆将马鞭拿来,剩下的不用管了。” 见苏小酒抛下自己往另一个方向跑,春末忙喊道:“你这是要去哪?” 苏小酒头也不回:“我去去就来!” 这边墨冉瞥到取来马鞭的春末时,仍是自信的呔然一笑:“本皇子就在这站着,有种你打下试试?胆敢殴打本皇子,便是父皇偏宠你,祖母也绝不会轻饶!” 将太后搬出来,墨冉挑衅似的再往前踏出一步。 荣妃手中执了鞭子,美眸瞪向墨冉,二话不说往他屁股上抽了一下。 所有人都呆若木鸡。 尤其春末,鞭子可是她取来的,到时候皇上若问起~~~面上顿时血色全无。 哪怕因太过柔弱,那鞭子挥的软绵绵跟打苍蝇一样,但仅这一个动作,就足以将墨冉彻底激怒了。 他,堂堂正宫嫡出的皇子,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爹的小老婆给打,了,屁,股?! 眼看鞭子又朝他过来,他闪电出手,一把夺了过去,指着荣妃骂道:“你这贱女人,还真敢打我?!” “二皇子!手下留情啊!” 墨冉举着鞭子一懵,这他么的什么情况?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女人,这会怎么捂着脸哭起来了? “允儿这么小,您这一鞭子下去,他半条命可就丢了。” 荣妃转身将允儿护在怀里,哭的格外大声:“您若有怨恨,还请冲着我来,看在他是您亲弟弟的份上,您就饶了他吧~~~” 墨冉不知她为何突然这么说,但还是顺着她的话头接了过去:“什么亲弟弟?不过是个小贱种,他也配?!” “孽障!” 随着一声暴喝,墨冉整个人飞了出去。 气喘吁吁的苏小酒,站在盛怒的元和帝身后,跟自家娘娘递了个眼神:奴婢剧情拿捏的不错吧?正好让皇上赶上。 荣妃掩着拭泪的帕子回她一眼:干得漂亮,今晚加鸡腿! “父,父皇?” 墨冉惊恐的从地上爬起来,“您听儿臣解释~~~” 不是他看到的那样啊!!! 墨鸢则噤若寒蝉,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 荣妃原本哭的梨花带雨,见元和帝突然出现,赶紧背过身子胡乱擦擦眼泪,对着元和帝福身后强颜欢笑道:“皇上来了?恕臣妾失仪。” 她双目红肿,玉腮上犹自挂着几滴来不及拭去的泪痕,发丝微微凌乱,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哪还有半分宠妃的神采飞扬? 压下心中疼惜,元和帝看着地上的墨冉道:“幸亏朕来了,否则哪有机会见识我们二皇子的威风?!” “皇上,您别误会,二皇子正跟臣妾闹着玩呢!” “你还替他遮掩?这丫头已经全都告诉朕了!” 荣妃讶然,似是刚看到他身后的苏小酒,嗔道:“你这丫头,谁让你自作主张的,这么点子小事,还去惊扰圣驾?” 苏小酒唯唯诺诺:“奴婢是见二皇子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心里害怕~~~” 墨鸢到底还是护着弟弟,听了她的话,赶紧为墨冉澄清道:“父皇,二弟没有动手,明明是荣妃~~~” “父皇,你再不来,我们就要被二哥哥打死了!” 墨尧第一个反应过来,打断了墨鸢的话,墨鸢气极,跺着脚骂道:“臭小子,休要胡说!” 刚才冉儿可是一根手指都没碰他! “父皇,二哥哥不仅打了允儿,还打鸿儿,呜呜~~~鸿儿好痛~~~手手痛,肚肚痛,屁屁也痛~~~” 她刚才被墨冉一脚踹在了肚子上,跌坐在地时,掌心也被地上的砂砾磨破了,朝着父皇摊开脏乎乎的小手,受伤的地方已经殷红一片。 墨鸿抱着元和帝的大腿,抬起哭花的小脸看着他,水汪汪的大眼里蓄满了眼泪,说话还带着浓浓的鼻音,把老父亲的心揪的生疼,恨不得立时将墨冉揪过来再踹几脚! 忙俯身将她抱起来轻轻哄道:“鸿儿不哭,有父皇替你们做主。” 再看向墨冉时,眸子里的怒火几乎将他烧穿! “父皇,二哥哥坏,他把允儿弟弟的脸也打的流血了,呜呜~~~” 墨鸿搂着他的脖子,将小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小身子哭的一抖一抖。 元和帝早就听出允儿哭的嘶哑,闻言朝小团子看去,见稚嫩的脸上满是划痕,鼻子也已经淤青,看起来触目惊心。 荣妃挡住他的视线:“不过是用花轻轻碰了一下,不打紧的,皇上别看了。” 带着些许哽咽,又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在心里为墨尧墨鸿及时出场点个赞。 “都已经青紫了,还说没事?” “父皇,是她先对我不敬,我才~~~~” 元和帝青筋暴起,对着墨冉又是一脚。 “还敢狡辩?!所谓兄不友,弟难恭,你嚣张跋扈,怎么指望别人敬你爱你?!” 失望的看着自己唯一的嫡子,元和帝心中是难以言表的复杂。 “朕竟不知,身边养出了一匹白眼狼,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残害手足,还目无尊长,鞭笞长辈?来人~~拖下去,仗二十!” 想当年,他的哥哥就是这般狂妄霸道的性子,仗着自己嫡长的身份,不将任何一个兄弟臣子放在眼中,最后引发众怒,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连太子之位也丢了,被远远发配到边陲之地。 没想到,如今自己的儿子,却险将重蹈覆辙。 强自压下拿过鞭子亲自动手的冲动,元和帝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恨声道:“打!给朕往死里打!” “父、父皇饶命~~~” “皇上!您可不能啊!~~~” 皇后闻讯慌慌张张的赶来,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地上的儿子。 “皇上,您可千万别听信了小人的谗言,冉儿这么小,哪里挥的动鞭子啊?” 顾不上仪容,她张开双臂护在墨冉身上,金镶玉护甲当啷落地,裂成几片。 可这档口,哪有功夫去理会? 元和帝面色铁青:“谗言?朕亲眼见他拿鞭子挥向荣妃,还需旁人来诬陷吗?!” 看向墨冉手中的鞭子,皇后惊疑不定:“冉儿,你当真动手打了荣妃?” 墨冉疯狂摇头,哭着喊道:“没有,我没有,明明是她打了我,孩儿只是出于自保,将鞭子抢了过来!” “冤枉啊皇上,臣妾可是连鞭子怎么用都不知道,怎么会打二皇子呢,您若不信,可当场验伤!” 她刚才下手极轻,哪里会留下伤痕? “你这贱妇,明明就是你!” 墨冉再次伸手指向荣妃,却在看到自己手中的鞭子时呆在原地。 第37章 主仆默契 这该死的贱女人! 他方才一时忘形,竟没注意荣妃手里的鞭子是倒着拿的,他一把抢来,握的正是鞭子的手柄! 意识到是荣妃使诈,故意激自己抢下鞭子,可是如今他却百口莫辩! 某对主仆对视一眼,又快速分开。 好想击掌~~~ 元和帝冷冷的看着他:“你还不肯承认?” 这下连皇后也无话可说,失望的看着他道:“冉儿糊涂!” 哆嗦着将鞭子远远扔开:“父皇,孩儿没有!是这个贱人陷害我!” 见他不知悔改,仍是一口一个贱人,元和帝转过身去,怒道:“让你们把人拖下去,听到没有!” 两个內侍颤颤巍巍的过来,看着护在墨冉身上的皇后为难:“娘娘,还请您移驾~~~” “滚开!你们滚开!我是被冤枉的,冤枉的!” 墨冉踢打着內侍,皇后还想再求情,但看到元和帝一脸冷漠,忽然转头对墨冉说:“冉儿,去,跟荣母妃道歉,就说以后再也不敢了,快去!” “我不!我不要!你这个贱女人,我要杀了你!”说着竟从地上弹起,朝着荣妃扑了过去。 “啊!皇上救我!” 荣妃惊叫着躲到元和帝身后,哭诉道:“皇上,臣妾从未想过让允儿与二殿下争什么,不知道二殿下哪来这么大的怨恨,上来就要打杀我们?” 墨冉仇视着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贱女人一心撺掇父皇立墨允为太子!” 元和帝眸色一深,目光从皇后身上扫过。 皇后不禁打个寒战:“皇上,臣妾从未与冉儿说过这些!” 说罢转头拽过墨冉:“你这是从哪听来的混账话?” “宫人们都这么说!说父皇喜欢墨允胜于我,打算立他为太子,可我才是嫡皇子!皇位只能我来继承!” “啪!” 这次是皇后出手,颤抖着给了墨冉一巴掌:“快给本宫闭嘴!” 苏小酒站在元和帝两米开外的地方,都明显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的寒气,不禁又抱着胳膊后退了几步。 “很好,真是朕的好儿子,朕还没死,就已经开始惦记起皇位了。” 元和帝呵呵一笑,可是那眸子里却似蕴了千年寒冰,逼视着皇后,惊出她一身冷汗:“皇上,冉儿不懂事,您千万放在心上!” “不懂事?朕却觉得他懂事的很,这么小,竟已经知道残害兄弟,窥视东宫了!” 看着暴虐的嫡子,元和帝心中一片冷意。 不若上次墨尧的撒泼无赖,到底出于孩子心性。 墨冉今日行径,与当年他那大哥如出一撤,小小年纪便出手狠厉,毫不留情,再过几年~~~怕不就要弑君篡位了?! 凤眸微眯:“来人,将二皇子押下去,杖三十!” “皇上,冉儿金尊玉贵,这三十板子打下去,不死也得残了,还请皇上三思啊!” 皇后普通一下跪倒在地,墨鸢也跟着跪下:“还请父皇开恩!” 荣妃自元和帝身后走出来,也福身请求道:“皇上,二皇子年幼,定是受了有心人的挑拨,请皇上再给他一个机会,这板子就先不打了吧?” “你这假惺惺的贱女人,谁用你帮本皇子求情的?!” 荣妃一脸委屈的退下,皇后简直要被墨冉气的厥倒。 “朕倒要看看,一会你的骨头是不是跟嘴一样硬!” 板子到底还是一下没少。 荣妃满眼忧虑:“皇上,二殿下本就对臣妾有所误会,您还打的这样重,只怕~~~” “怕什么?朕是他老子,收拾儿子天经地义!不给他些教训,迟早连朕都不放在眼里!” 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爱妃有没有想过,让允儿入主东宫?” 蓦然抬头:“皇上!天地可鉴,臣妾从来没生过不该有的念头!” 苏小酒听的心中直突突,摸不清皇上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爱妃不必紧张,朕不过是随便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亲手将荣妃扶起,皇上看看外面天色:“不早了,朕还有事,就不留饭了。”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莫名有些心慌。 张姑姑还在抱着允儿抹泪:“杀千刀的二皇子,小小年纪就心狠手辣,这么好的娃娃,他怎么能下得去手啊?” 说完狠狠呸了一声,道:“照我说三十板子都是轻的,就该活活打死!” 允儿今日受了惊吓,将将在她怀里睡过去,不知是不是魇住了,小人儿睡梦中还皱着眉头,鼻子一抽一抽的。 因鼻头上有伤,随着他一动,似是疼了,闭着眼睛像小猫一样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苏小酒忍着眼泪劝道:“姑姑别难过了,左右二皇子受了罚,小殿下的罪也没白受。” 殿中没有其他人,荣妃狠狠攥着帕子:“这墨冉不知天高地厚,竟敢欺负到我儿子身上,哼,经此一事,我看他还能不能顺顺利利当上太子!” 她虽无不轨之心,但也不能任人揉捏,一个乳臭未干的兔崽子,还想在她面前炸毛? “二皇子虽可恨,可娘娘也太冲动,怎能亲自动手打他?若被皇上怪罪,只怕连累的小殿下也失宠,下次再有这种事,您且放着我来!管他是天王老子,敢欺负我们宝宝,老奴就是拼上这条命也得咬他两口!” 她是真的担心荣妃:“幸好苏丫头机灵,及时把皇上请来了,要不今天这事可难善了。” “姑姑从小看我长大,觉得我会做出那么不理智的事?” 张姑姑愣住:“这话怎么说的?” 苏小酒上前解释:“娘娘原本就没打算真的动手,而是在做戏故意激怒二皇子,再让我去把皇上请来,正好让他看到二皇子执鞭的一幕。” “说起这个真得夸你几句,本宫一个眼神,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苏小酒吸吸鼻子:“要不说咱们主仆心有灵犀呢!” 若娘娘明着吩咐她去请皇上,只怕墨冉姐弟早就逃之夭夭,事后再来个死不认账,任谁也无可奈何。 时间紧迫,娘娘甩给她一个自己意会的眼神,电光火石间,她想起那天阮妃刁难自己时的场景。 娘娘使出的白莲技能,可是直接将阮妃ko。 于是她瞬间领悟了娘娘的意思,及时请出大佬救场。 荣妃起身走到案前,玉手执笔在白纸上写下一个“冉”字:“本宫如此娇柔羸弱,哪里干的了打人那种粗活?教训儿子这种事,自然还得请皇上亲自动手。” 有风溜进窗口,将白色宣纸掀翻在地。 白纸黑字上,一个大大的“x”赫然在目。 第38章 查证 婉仪宫内。 庄嫔红着眼圈为墨鸿上药,那药末撒在伤口上,带起火烧火燎般的疼。 “好痛!母妃,鸿儿不要涂了,呜呜~~~~” 墨鸿缩在姐姐怀里,试图将自己的小手从母亲手中抽出来。 “好鸿儿,且忍耐一下,母妃马上就涂完了,涂完就不疼了,乖啊~~” 强忍着眼泪,庄嫔默默在心中咬牙,二皇子这次实在是欺人太甚,鸿儿才不到三岁,他竟然出手这样重! 方才掀开鸿儿的衣服,那嫩白肚皮上青紫的脚印,如尖刀一样戳进了她的眼睛里。 虽然她并不得宠,但两个女儿自小也是千娇万宠的长大,在她手里连块油皮都没破过,如今竟被人打成这样,偏她人微言轻,不能为女儿做主,这种窝囊无力的感觉憋得她胸腔都要炸了。 慌忙请来太医看过,幸好未伤及内脏,不然,她便是拼上性命,也要为鸿儿讨回公道! 墨莺为妹妹小心吹着伤口,也忍不住落泪道:“对不起母妃,都怪我没照看好鸿儿,这一脚若是踢在我的身上就好了。” 庄嫔将两个闺女搂在怀里:“不怪你们,都是母妃没用,若母妃能争气些,多得你们父皇的宠爱,那墨冉也不敢如此~~~” 不,他连允儿都打了,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 “皇上驾到~~~~” 一声长诺,正殿中的阮妃忙整理一下妆容,这夜都深了,皇上怎突然驾临? 想起方才儿子学舌,说的御花园里墨冉寻衅一事,莫不是皇上已经因此对二皇子彻底厌弃,转而又想起墨尧来了? “快!尧儿,准备跟母妃一起接驾,你父皇来了,待会你要好好表现,知道吗?!” 墨尧有些心慌,他今日情急之中撒了谎,父皇该不是来找算他了吧? 撒腿跑到寝殿,墨尧蒙进被子里喊道:“母妃,若父皇过来,就说孩儿已经睡下了!” “你!” 看着他没出息的样子,阮妃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上前将他从被子里拖出来:“傻小子!正是你出头的时候,怎么反倒缩起来了?快给我出来!咱们母子从今日起就要翻身了!” “娘娘,皇上在偏殿,召殿下过去。” 阮妃一愣:“在偏殿?” 怎么会去了庄嫔那里? “只叫了尧儿?” “是的,并未通传娘娘。” 阮妃心中起疑,刚才的兴奋一下子就熄灭了,怀疑的看向儿子:“你可是还有什么瞒着母妃?父皇怎么会单独叫你过去?” 墨尧心虚的别开眼:“儿子不知。” “罢了,既是在庄嫔那,应该也没什么事,你先过去吧,回头告诉母妃怎么回事就行了。” 虽不情愿,却也知道皇命难为,墨尧磨磨蹭蹭的从床上下来,理理衣裳往偏殿走去。 “父皇!你来看鸿儿了!” 墨鸿见到元和帝,高兴的想去迎接,结果刚一起身,便扯得肚子上一痛,只好又眼泪汪汪的躺下,朝着他伸开双手:“父皇,抱抱。” “鸿儿,休得无礼。” 庄嫔赶紧将她的小手按下去,却不小碰到她掌心的伤口。 “嘶~~好痛!母妃,手手好痛!呜呜~~~~” “让父皇看看。” 将小女儿轻轻抱到腿上,那双白嫩的小手心洒满了绿色的药粉,因为太疼而带了些轻颤。 “父皇,呼呼~~” 墨鸿将小手伸到元和帝面前,委屈的问:“父皇,二哥哥为什么要打我们,是我们不乖吗?” 一句话,将他心中的火再次勾起:“鸿儿很乖,是二哥哥不好,父皇已经狠狠的将他打了,给我们鸿儿出气。” “皇上,二皇子也是无心的,您就别生气了。” 面子事总要做的,反正打完了,她不得在嘴上卖个好。 “无心?无心都将弟弟妹妹伤成这样,若是有心那还了得?!” 想起此行目的,元和帝正色道:“鸿儿,父皇问你,今日二哥哥真的连荣母妃都打了吗?” 若只对弟弟妹妹动手,还能强行解释说是孩子之间玩闹,若是连长辈都打了,传到朝臣耳中~~~ 怪他今日太过冲动,看到墨鸿和墨允的伤便当场发作,忘了先清场,不管怎样,墨冉都是他唯一嫡子,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放弃。 毕竟静下心来想想,他当时只见到墨冉用鞭子指着荣妃,并未亲眼看到他动手。 墨鸿弱弱点头。 墨莺则低下头,揪着自己的衣襟,虽然二哥哥可恶,但酒酒姐姐说过,撒谎是不对的。 “父皇,您叫我?” 墨尧推门进来,怯怯的站在门边不再往前走,对父皇,他始终还是心存畏惧。 “尧儿过来。” 元和帝朝他招手:“父皇有些话要问你。” 庄嫔担忧的看向墨尧,今日她虽未在场,但墨莺已经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她了,墨尧平日见到皇上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若他一害怕,把实话说了~~~~ “下午在御花园,二哥哥真的鞭打了荣母妃吗?” 望进那幽深的凤眸,无形的威压令墨尧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 “他打了,孩儿亲眼所见。” 终于挺值胸膛,迎上元和帝探寻的目光,虽然他撒了谎,可墨冉这么可恶,受到惩罚是应该的。 许久,元和帝终于开口:“好,父皇知道了,你去吧。” 墨尧恭谨的退下,庄嫔则松了口气,道:“皇上,二皇子只比尧儿大半年,即便动手,又能有多少力气?相信荣妃娘娘也不会跟一个孩子计较的。” “二哥哥力气很大的,把鸿儿的肚肚都踢坏了!” 墨鸿见母妃竟然维护一个坏人,忍不住大声反驳,并掀开了自己的衣摆。 元和帝低头看去,满目青紫。 琉璃色的瞳孔猛缩,元和帝一拳砸到了床上:“这个畜生!” 他只当小女儿被推倒在地磕破了小手,却不知她伤的竟如此严重! 将墨鸿轻轻放回床榻,心中仅剩的疑虑也被打消,元和帝抚了抚墨鸿发髻,轻声道:“鸿儿好好休息,父皇明天再来看你。” 说罢起身怒气冲天的离去。 墨莺有些害怕:“母妃,你说父皇会怎么做?” 庄嫔轻轻环着女儿的肩膀:“要起风了~~~” 第39章 凶险 皇上在御花园为了维护荣妃,不顾皇后劝阻怒打二皇子,很快就传遍整个后宫。 第二天一大早,又传来墨冉被禁足栖梧宫的消息。 按照以往,寻到风向的各人早就应该将荣华宫的门槛踏破,可这一次,大家却安静的近乎诡异。 一向叽叽喳喳的团子们也都被各自母妃拘了起来,不许再来找苏小酒了。 后宫气氛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 昨日皇上的态度讳莫如深,试探的背后不知是何用意。 荣妃不得不提高警惕:“父亲最近传信来说,朝堂上最近正好在为了储君一事争执,尤其跟他交好的一些朝臣,竟公然跟皇上建议要立允儿为太子,可把他老人家给愁坏了。” 怪不得墨冉会误会她觊觎东宫。 “娘娘,皇上昨晚去了婉仪宫,跟三皇子和五公主查证墨冉朝您动手的事。” “哦?消息可真?” 荣妃放下手中的账本,看向苏小酒。 “是庄嫔娘娘亲自派人传的口信。” 没想到皇上疑心竟这么重,事后又去查证,好在墨尧跟墨鸿都好样的,没把娘娘卖了。 荣妃冷笑:“他不信我。” 眸子深处分明是落寞。 “但结果是好的,他专程查证,尧儿和鸿儿又一口咬定了墨冉,他纵然想要偏袒,也是不能了。” 苏小酒重新拿起账本递给她:“所以娘娘还是把心思花在赚钱的事上,银子可比男人靠得住。” “你这丫头,说起话怎么老气横秋,好像你知道似的!” 荣妃被她逗笑,也不再去想些有的没的。 “娘娘,不好了!殿下好像又出疹子了!” 春末慌里慌张的跑进来:“张姑姑正在看在殿下,让奴婢速来禀报。” 苏小酒紧跟在荣妃身后,在心里暗忖,莫不是婴儿急疹?那倒也不必太过惊慌,只要没有发烧很厉害,精神尚可,多喝点温水,几天就能自己褪下去。 结果在见到允儿的一刹那,差点忍不住惊叫出声。 “天啊!殿下脸上怎么肿成这样了?刚才明明没有这么严重!” 张姑姑也满是焦急,听到春末的呼声,说道:“刚才只是起些红点,就这一会的功夫,宝宝整张脸都开始肿了!” 苏小酒当机立断:“快请太医!” 允儿眼睛已经肿成了一条缝,整个奶娃已经难受的哭不出声,伴着高热,小小的身子不住惊厥,看起来十分凶险。 “怎么会如此严重?!” “娘娘,瞧这症状,殿下应是过敏了,这个奴婢可治不好,得赶紧让太医来诊断!” “谁跑的快,赶紧去太医院!” “算了,奴婢去吧!” 她如今吃得好睡得好,身体比刚来那会强壮了许多,又经常锻炼,跑的也比一般人快些。 一进太医院门口,看到里面往来穿梭的医士和御医,便大声喊道:“请问哪位大夫擅长诊治过敏的症状!快跟我去救命!” 各人忙忙碌碌,瞟她几眼并未搭理。 “该死!” 她平时总在荣华宫里撸团子,极少出来走动,是以太医院的人都不怎么认识她,只当是个宫女在求医。 在人群里寻了一圈,苏小酒发现角落里一位正在挑选草药的年请太医,眼睛一亮,喊道:“林太医!看到你太好了!” 林斐然经常为荣妃请脉,一眼认出她:“苏姑娘,你怎么来了?” “哎呀,四皇子过敏很严重,还请林太医快跟我去看看!” 刚才还对她不做理会的各人闻言纷纷悔的肠子都绿了,竟是四皇子病了?早知道刚才自己应该主动一些的! “好!你简单说下症状,我好先选几瓶药带去!” 匆忙整理了药箱,等两人回到荣华宫时,允儿已经肿到了脖子,整张小脸呈紫黑色,呼吸已经十分困难。 荣妃看着儿子惨状,吓得浑身发抖,攀在床前不住唤着他的名字:“允儿!睁开眼睛看看娘亲,宝宝,宝宝别哭,太医马上来了,你可千万不要吓唬娘亲啊宝宝!” 张姑姑不知所措,想为允儿擦擦额上的汗,又怕碰的他皮疼,急的眼泪不住往下落:“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老天爷,你干脆将我的命拿去吧,只求赶紧让宝宝醒过来。” 苏小酒忙把荣妃扶到一边,为太医腾出位置。 见允儿已经陷入昏迷,林斐然不敢耽搁,先看了舌苔颜色,又切了脉,最后掏出银针,在火上燎了一下,缓缓扎入允儿的晴明、迎香二穴,又从药箱中取出一蓝一红两只小瓷瓶,交给苏小酒道:“温水净面,先蓝后红,每日三次。” 林斐然观察着允儿反应,半晌摇头道:“不行,见效太慢,王院判上午休沐,这会应该已经来了,我再去请他过来瞧瞧!” “什么?竟要惊动王院判?!” “殿下这敏症来势汹汹,微臣只有两分把握,若不及时施救,只怕~~~” “只怕什么?!你给本宫说清楚!允儿他会怎样?他、他……” 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林斐然只觉得娘娘的指甲已经掐进了自己肉里,忍痛答道:“娘娘莫慌,当务之急是赶紧将王院判请来,殿下病情耽误不得!” 荣妃身形不稳,王院判为太医院左院判,今年已经八十高寿,是太医院医术最高明的一位,平日只为太后请脉,若非生死攸关,一般都不会请他出面。 允儿病情如今竟要让他亲自来看,让她怎能不慌? “娘娘,您可不能倒下,殿下还在等着您呢!” 苏小酒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见她面色苍白,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潋波流转的眸子如今一片灰败,忙唤她回神:“娘娘!你看看我,我是小酒!殿下需要你,你快清醒一下!” 荣妃双手攸地攥住她的胳膊:“允儿呢?允儿怎么样了?宝宝!我的宝宝呢?!” “安心安然,快拉住娘娘!” 荣妃挣脱她们的手,疯狂的跑到床边将允儿抱住:“不!我不走!本宫不走!你们休想害我允儿,滚开!通通给本宫滚开!” 人在疯狂的时候力气也会爆发,林斐然是男子有所避讳,只苏小酒她们竟然一时拉不住荣妃,眼看允儿危在旦夕,苏小酒心一横,朝着荣妃的后颈就是一记手刀。 看向呆若木鸡的安心安然,吼道:“傻站着干嘛?快扶着娘娘去躺下!” 林斐然震惊的看着软软倒下去的荣妃,说话已经语无伦次:“你,你竟敢~~~~” “你什么你!你说的王院判是吧?你在这照看着,我去请!” 看看倒下的宠妃,又看看床上气若游丝的墨允,林斐然终于稳住心神,飞快写下一张方子交给春末:“速去抓药,回来五碗煎成一碗喂下,先为殿下控制住病情!” 第40章 莫测(3K) 一路疾跑,身后紧跟着四个抬着步撵的内侍。 这是苏小酒专程叫来的,那王院判她虽没见过,但因其赫赫有名,她也早有耳闻,传闻其至耄耋之年,依然耳聪目明,老当益壮,但终归是八十高寿,她可不想一会把人拽去时就只剩出的气了。 福佑允儿,刚走到太医院门口,她便看到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精神矍铄,容光焕发,身材挺拔高大,隐约能窥其年轻时气宇轩昂的风貌。 只一眼就认定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王院判请留步!” 那老人果然回头,看向匆匆而来的苏小酒,目光中带了疑惑:“这位姑娘是~~~” 匆忙中不忘福身:“先生,奴婢是荣华宫的宫人,我家四殿下今晨突然发起敏症,面容奇肿,呼吸困难,伴有高热惊厥,正昏迷不醒,已请林斐然林太医用药施针,但收效甚微,还请王院判速速随奴婢去救命!” 见她语气虽急,但条理清晰,一开口便将重点情况简单扼要的叙述出来,王院判不禁在心中赞叹一声,开口时已极为慈祥可亲:“姑娘莫要着急,待老夫过去看看再说。” 她能不着急吗?要知道严重的过敏可是会致死的,而且允儿连气管都肿了,随时都有窒息的危险! 见王院判不紧不慢的支使身边小童去取药箱,又跨步往荣华宫方向走,苏小酒忙追上他道:“先生,情况紧急,还请先生乘了步撵过去吧!” 王院判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却并不乘撵,而是大步流星,几步便将苏小酒远远甩在了身后。 苏小酒跟在他身后跑的气喘吁吁,却见他仍旧面色如常,大刀阔步,半点疲色也无,不禁有些汗颜。 之前还怕他年纪大了走不动,结果这会倒把她累的恨不得坐在步撵上。 “殿下从昨日到今晨,可吃过什么特殊的东西?” “啊?” 她又紧追几步,勉强跟到他的身侧:“殿下刚六个多月,除了吃奶,只、呼~~只添了些奴婢自己磨制的米糊、呼~~~” 想了想,又道:“但是米糊已经吃了四五、四五天了、呼~~~并未有什么异常的反应、呼~~~” 王院判脚步未停,又道:“那殿下最近可接触过什么特殊的东西?” 脑海里搜索了一番,允儿的衣服,玩具,乃至床铺上的被褥毛毯都是早就用着的,最近并未添置什么。 “殿下贴身的东西并未更换,平日也只在自己宫中,也没让旁的生人抱过~~~等一下!” “什么?” 王院判回头:“可是想到什么蹊跷之处?” “菊花!是菊花!” 苏小酒恍然大悟:“昨天二……昨天殿下在御花园曾不小心将万寿菊扑在了脸上,会不会是花粉引起的过敏?!” “极有可能,咱们再走快些!” 瞧着老先生飞一样的步伐,苏小酒喘着粗气想,看来自己得加强锻炼了! “王院判,您可来了!” 林斐然见到那神采奕奕的熟悉面孔,吊着的心终于放了回去。 方才小殿下重度昏迷,不时抽搐,情况十分危急,再耽搁下去,只怕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随后赶来的还有元和帝及皇后,出了这样大的事,张姑姑不敢隐瞒,第一时间就派人去禀告了皇上。 看过允儿状况,元和帝不发一言坐在上首,满室气压骤降,皇后心中砰砰直跳,环视一周,问道:“荣妃呢?” “回娘娘的话,我们娘娘方才……方才急火攻心,晕过去了,此时正在偏殿躺着。” 张姑姑小心翼翼的奉茶,元和帝神色不明,不时望向内室,没多久,王院判率先走了出来。 见他面色凝重,元和帝心又沉几分,缓声问道:“允儿情况如何?到底是怎么回事?” “殿下是由花粉引起的严重过敏,因花粉不仅触及肌理,更吸入了肺腑,由内而外皆发起炎肿,情况不容乐观。” 王院判捋着花白的胡子,叹息道:“老臣适才为殿下放了耳血,又配合其他几个穴位施针,但也只能暂时将病情稳住,到底能不能好转,就要看殿下的造化了。” 王院判入宫六十载,行医无数,几乎是杏林界顶尖的存在,从他口中说出造化两字,如千钧般重重锤在了在场每个人心里。 “好好的,允儿怎么会突然过敏?还如此严重?!” 紫砂壶随着喝问被摔得粉碎。 张姑姑等人都朝着苏小酒望过来,看的她心中一颤。 昨日墨冉将万寿菊扔在允儿脸上的时候,只有墨鸿和她在场,如今皇上问起,她自然不敢也不能隐瞒。 只是…… 罢了!皇后在这又怎样?荣妃待她不薄,她亦应肝胆相照。 何况她只实话实说,皇后若因此而记恨她,她也无可奈何。 思定,她稳步上前,跪倒在地:“回皇上的话,昨日御花园中,二皇子将一朵万寿菊扔在了我们殿下的脸上。” 皇后张口就要反驳,转念想起昨天恍惚看到墨允脸上确实有伤痕,心里又有些拿不准,便道:“御花园里不止万寿菊一种花,说不定是沾了别的花粉。” 元和帝看向苏小酒:“你们带着允儿时,可曾让他接触过别的花?” “回皇上,奴婢对些育儿的常识多有了解,知道花粉确实容易引起过敏,所以昨日并未让殿下接触过别的花。” 皇后立马扭头看向元和帝,声音里带了慌张:“皇上,园子里花这么多,宫人们没注意也是有的~~不一定就是万寿菊。” 元和帝沉吟一会儿,道:“你说是冉儿,可有证据?” 证据?! 娘个腿的,昨天他又不是没去现场,这么明显的事还需要证据?! “皇上!允儿都伤成了这样,你竟还疑心是我们攀诬墨冉么?!” 荣妃面色苍白的自偏殿过来,走在门口恰好听到了元和帝的话。 她步履蹒跚的过来,失望的看着眼前与她共枕了六年的人,质问道:“皇上想要维护墨冉,臣妾可以理解,可是如今允儿生死未卜,您竟连个公道也不肯给他吗?!” “陆祺!本宫知道你担心允儿,但也不能~~~” “闭嘴!宋鸣徽,我陆祺今日就告诉你,若允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你墨冉为他陪葬!” 荣妃双目猩红,披头散发,直接叫出皇后的名字,可是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允儿很可能是她今生唯一的孩儿,是她满怀前半生所有祈盼生下来的宝贝,是她的命! “放肆!” 元和帝拍案而起,神色有些无奈:“这件事到底如何,朕肯定会给允儿一个交待,但朕也不希望因此冤枉了任何一个人!” 语气略有缓和,他看着近乎癫狂的荣妃,安抚道:“朕明白你的心情,允儿也是朕的孩子,朕同样心疼~~~” “呵!一样?” 看着往日对自己温柔小意的男人,荣妃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怎么可能一样?皇上有四个儿子,可我只有一个允儿!太医说过,我以后再不会怀孕了!若是没有了允儿,若没有了允儿~~~~” 娇柔的身子再一次倒下。 苏小酒及时上前将她揽在怀里,看向元和帝时,不自觉带了鄙夷:“皇上,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您赶到御花园时,殿下脸上的伤痕就是被二皇子用一朵硕大的万寿菊砸的,若您非要查证,昨天除了奴婢和五公主,周围应当还有其他浇水剪花的宫人,皇上一问便知。” 被那双愤然而清冽的眸子盯着,元和帝莫名有丝心虚,更多的是纠结。 昨日墨冉用马鞭挥向荣妃,确是他亲眼目睹,而且也当场惩戒了,可是现下却关系到允儿的性命,若直接就给墨冉定罪,背上一个谋害亲弟的罪名,这东宫之位,便真的与他再无干系了。 苏小酒将他眼中的矛盾看在眼里,诚然,身为帝王,需要考量的事情太多,但事关荣妃和允儿,她必须方寸不让,允儿的罪不能白受,娘娘的心,不能白伤! “皇上若还是不信奴婢,大可以将五公主、大公主和二皇子请来,奴婢愿意当面对峙!” 一提起五公主,眼前瞬间浮现出那青紫的脚印和楚楚的小脸,元和帝叹了口气,回身道:“罢了,朕相信你,张德全,去栖梧宫将那畜生绑来!” “皇上!” 皇后大惊,起身拦住张公公的去路,哀声道:“皇上,冉儿昨天刚被打了半死,如今连根手指都动弹不得,您现在把他绑来,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他的命是命,允儿的命就不是命吗?!自作孽不可活,今日允儿无事便可,若是~~”说罢闭了闭眼,似是下了决心:“今日若允儿就此离开,朕定要那畜生为他陪葬!” “皇上~!” 皇后瘫坐在地,不可置信的看着身前这个冷峻的男人。 他刚才说什么?他竟想让冉儿为一个庶子殉葬?! 元和帝说完也有些后悔,但话一出口,也只能硬着头皮对张公公道:“还不快去?!现在就把那畜生带来!” 嫡子固然重要,但允儿的背后却是勇毅侯府,昨日之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他必须得给陆家一个交待。 第41章 发配 不管元和帝是出于什么目的而转变,苏小酒且先松了一口气。 墨冉被张公公带来,此刻正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 皇后心疼儿子,又不敢再多说话,也只能暗自祈祷墨允赶紧醒来。 见墨冉虽然行动有所不便,却仍能稳稳跪坐,苏小酒不禁心中冷笑,三十大板,别说是个孩子,就是个成年人受完也该丢了一半性命,可见皇上心中对这个嫡子终归还是偏袒的。 担忧的看向内室,王院判又进去为允儿施针了,只盼小人儿能早点醒来,娘娘也好安心。 这一次王院判待得时间格外长,再出来时,已经接近子时。 出来时不复白日的精神焕发,官袍被汗湿在背上,林斐然在旁边为他不停扇着风,汗水却依旧顺着两颊落入胡须。 苏小酒忙将他搀扶到圈椅里坐下,他德高望重,在皇上面前已经不大讲究些虚礼,是以元和帝也并未在意,而是忙着追问道:“先生,允儿他如何了?可有起色?” 王院判缓缓点头,喝了今日第一口茶水,语气里尽是疲惫:“老夫已经尽力,但仍旧只有七成把握,若今夜殿下能大声哭出来,这生死关就算闯过了。” 苏小酒抚着惴惴不安的心,恨不得去烧几柱香,没想到她竟有翘首期盼允儿放声大哭的一天。 床上的小人已经肿的面目全非,曾经糯米团一样白皙娇嫩的小娃,如今却浑身紫涨,伴着吃力的呼吸,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哧喘。 苏小酒忍着泪,跪坐在床边,用王院判开的消肿汤药为他轻轻沾拭着脸颊,眼睛不敢错过那小小胸膛的每一次起伏。 到了后半夜,允儿的烧终于褪了。 面上的肿胀也消褪许多,小人儿手脚动弹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虽只有一道缝隙,但看到里面折射出的盈盈烛火,苏小酒几乎喜极而泣,握着他软软的小手轻轻唤道:“宝宝,宝宝醒了吗?如果醒了就哭出来,好不好?求求你宝宝,就哭一下,好不好?” 小人儿有些吃力的转动眼眸,循着声音看向苏小酒,须臾,竟微微咧开小嘴,露出一个无声的微笑。 眼泪再也绷不住,苏小酒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看着床上那小小一团天使般的允儿,几度哽咽:“允儿~~宝宝,你醒了对不对?你看到姐姐了对不对?宝宝乖,我们很快就好起来了!” 为允儿掖掖小被子,她迫不及待的冲向外室,王院判正坐在元和帝的下首,他年事已高,乍一熬夜也有些受不住,但记挂允儿病情,便一杯接一杯喝着浓茶提神。 见苏小酒出来,所有的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将她盯住,元和帝急声问:“你怎么出来了?允儿他~~~” 心中蓦地一凉,没听到允儿的哭声,这丫头又满脸是泪的跑了出来,莫不是~~~ 见他呼的起身,高大的身影竟显出几分凄楚之意,苏小酒赶紧抹掉眼泪,道:“皇上莫慌!殿下他醒了,他睁开眼睛了!还要劳烦先生去看一看!” 看着王院判的背影,元和帝似乎有些不信:“醒了?可是朕明明没有听到哭声~~” 苏小酒眼泪又唰的下来,深吸了几口气,控制着自己的语调:“殿下他很乖,怕我们担心,不仅没有哭,反而对着奴婢笑呢!” 皇后和墨冉一身冷汗的跌坐下去。 太好了,没有死,就意味着他不用陪葬了,太好了~~~ 荣妃还在昏迷,张姑姑心疼的捋着她两鬓的乱发,不时朝着门外张望。 两更的鼓声已经敲过,正殿依旧没能传来小娃的哭声,她的心中备受煎熬,欲亲自过去瞧瞧允儿,又放不下娘娘,浑身如同置于水火,惶惶不能自已。 忽然见苏小酒跑进来,张姑姑大惊失色:“你不在正殿看着宝宝,到这儿来做什么?!” “姑姑!殿下醒了,他醒过来了!王院判正在施诊,我特意过来告诉你跟娘娘,好让你们放心!”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娘娘,娘娘!宝宝醒了,你也快点醒过来啊!~” 秀丽的眉毛微微蹙起,想要醒来,却似被魇住。 所有人都在屏气凝神等着王院判出来。 元和帝强自镇定,可他手中茶杯里微荡的水纹却出卖了主人此时的紧张心情。 就在前天,那个奶香奶香的小团子还在他怀里抓来抓去,扯住他的衣襟流着口水笑,他心中焦痛并不比荣妃少半分。 即使思量再多,然作为一个父亲面对幼子的拳拳心意却是实打实的。 荣妃跌跌撞撞跑了进来,目光四下里寻了一圈,略过元和帝直奔苏小酒:“允儿呢?他怎么样了?是不是真的醒了?” 说着就要进内殿。 “娘娘别急!王院判正在里面为殿下看诊,马上就出来了,您且等等!” 苏小酒拉着她坐到椅子上,又为她倒了杯水递在手里,张姑姑也一脸焦急,为她不断抚着后背。 双手捧着茶杯,荣妃不住点着头自语:“对,我不能进去,我不能打扰他们!不能打扰他们~~~” 等待的过程最是煎熬。 直到初晓,王院判才由林斐然搀扶着出来。 老人满身浓浓的疲倦之色,但眉眼之间却带着如释重负的喜悦:“殿下的红肿已经尽数消退,烧也降的差不多了,只需好好修养,不出五日,便可痊愈。” 所有人都浑身一松。 苏小酒打起精神,派步撵将王院判送回府,只留下林斐然在旁候诊,防止允儿反复。 王院判对着他交待几句,便向元和帝告辞去了,毕竟是八十多岁的老人,熬了这一天一夜,饶是他身子骨向来硬朗,也已经摇摇欲坠。 荣妃第一时间冲进内室,身后跟着元和帝和皇后。 床上的小人儿经历一夜凶险,此时又已经沉沉睡去,小眉头却紧紧锁着,嘴巴里也不时呓语出声。 肿胀的面容已经消退,又能看出从前的俊秀憨萌,荣妃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又怕将他惊醒,只含着泪不住亲吻那双明显消瘦下去的小脚丫。 帝后静静对视一眼,默默退出去,将空间留给这对母子。 瞧见地上的墨冉,皇后小心看着元和帝脸色,问道:“皇上,如今允儿化险为夷,冉儿他~~不如就先回去休息?” 元和帝冷冷看她一眼,直把她看的心里发虚:“不是臣妾袒护这孽障,实在是他身上有伤,又受了惊吓,这么小的年纪,若是坐下毛病~~” “来人,将二皇子送回栖梧宫。” “多谢皇上恩典,冉儿,还不赶紧谢谢父皇?” 元和帝伸手止住她动作,接着说:“张德全,传令下去,二皇子墨冉,性格浮躁,骄横暴戾,自明日起前往皇陵养伤,并抄经祈福,修身养性,无朕旨意不得擅自回京!” 第42章 登门 荣妃今日经历大悲大喜,见允儿情况稳定下来,终于熬不住趴睡在他的床边。 苏小酒为她披上薄毯,见春末在旁不住打着呵欠,轻声道:“你也去休息吧,这里我来照看。” 张姑姑年纪大了,好说歹说才由安心安然扶下去躺下。 春末摇头:“我跟你一起,万一殿下醒来,你又要照看娘娘,忙不过来。” “不用两人都在这耗着,我累了就让你来替我,去吧。” 她说的也有道理,春末起身剪了剪烛花,道:“那我就在偏殿,你有事叫我。” 夜,静谧无声。 叹了口气,苏小酒静静守着一夜消瘦的母子,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允儿今日遭的罪,说到底,罪魁祸首还是元和帝。 自家娘娘虽骄傲,但在立太子这件事上却从未执着,只是她的安分守己抵不过帝王恩宠,臣心浮动,以至于惹得皇上要立允儿为储君的谣言四起,引得墨冉误会,到心生怨愤,让允儿一个半岁的小娃娃受了这无妄之灾。 皇宫,终究是个是非之地~~ 床上小人儿不安的呓语。 荣妃攸然转醒。 允儿怔愣着,看向笑着擦泪的荣妃,忽然开口,喃喃道:“呜么~么~~” “宝宝是不是饿了?娘亲为你召乳母过来。” “娘娘,宝宝好像是在叫妈妈!” 苏小酒惊喜的看着允儿:“他是在叫妈妈!娘娘,宝宝在叫你!” “什么?!宝宝再叫一次,娘亲在这,妈妈在这呢,宝宝乖,再叫一次~~~” 这是苏小酒没事时教允儿的,但在这里通常只有民间才会如此称呼,荣妃觉得亲切,便默许了。 没想到儿子第一次开口叫自己,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下,荣妃又忍不住落泪,虚环起那小小一团,哽咽道:“妈妈的好宝宝,你受苦了~~” 允儿虚弱的看着她,努力扯着嘴角笑了笑,再次露出粉色的牙床,两粒小小的下门牙已经呼之欲出,呈现微微白色。 苏小酒端来一碗热乎乎的羊奶,用特制的小汤匙慢慢喂着,允儿精神好了些,窝在荣妃怀里,不时在两人间来回的看。 “娘娘,方才皇上下令,要将二皇子送去守皇陵,未定归期。” 荣妃拿着允儿小拳头的手一顿:“守皇陵算什么?本宫现在恨不得将他一剑刺死!他以为远远将人送走,这件事就算了?呵!” 听出这个“他”指的是元和帝,苏小酒面露担忧:“但他带着伤被发配,皇后心里必定颇有怨怼,若她把这仇记在您头上,以后给您穿小鞋怎么办?” “看不惯本宫的人多了,再加她一个又怎样?何况是她自己没教好儿子,她有什么脸面再来找本宫的麻烦?” 见她不以为然,苏小酒不知该怎么劝说,娘娘这番话说的虽然没错,但事关二皇子,皇后真的还有那么大度? 第二日,皇上颁下诏书,晋荣妃为皇贵妃,举宫哗然。 苏小酒却没像其他人那般高兴。 若是在以前,她只会觉得这是娘娘盛宠,可现在,她又有些拿不准了。 皇上到底只是为了安抚荣妃,还是为了转移大家注意力? 皇贵妃等同副后,几乎可与皇后平起平坐,之前因皇上偏疼允儿,已经闹出二皇子一事,如今又公然将娘娘册封,皇后娘娘会怎么想? 没等她想明白,皇后便登门了。 揣着心中的忐忑,苏小酒恭敬的见礼:“不知皇后娘娘驾到,我家娘娘正在内殿照顾小殿下,还请奴婢通传一声。” “无妨,本宫不急,坐着等会便是。” 皇后又恢复了以往的雍容和蔼,说完果真坐在上首喝起了茶。 荣妃自内殿出来,见到皇后,面色冷淡:“不知皇后娘娘过来是有何事?” “本宫今日过来,是想替冉儿给妹妹和允儿道个歉。” 以为她想让自己向皇上求情,将墨冉放回来,荣妃语气变得生硬:“道歉不敢当,皇上命二皇子去守皇陵,只要二皇子能收敛心性,回宫指日可待。” 似是怕荣妃误会,皇后忙将门外的宫人唤进来,将手中捧着的一个精致的紫檀镶金玉小方盒,放在荣妃面前。 “妹妹放心,本宫自知无颜为冉儿求情,只盼妹妹早日消气,别伤了身子,这匣子里是东黎国国宝,极品凝神香,统共就不到二两,知道妹妹喜欢,便悉数拿来了,算是本宫的赔礼。” 荣妃瞧了那匣子一眼,并未拒绝。 苏小酒站在边上,闻着那隐隐的味道似乎有些熟悉,想了半天,忽然记起上次娘娘雨中弹唱时,燃的香就是这个味道。 心中不由暗自撇嘴,这么难闻的香竟然还是国宝?闻着都不如庙里烧的香好闻! “这香还是上次十七出使东黎带回来的,只需燃上芝麻大小,香味便能持续一夜,凝息安神最好不过,妹妹这几日担心允儿,定没休息好,夜里用了这香,也能好好睡上一觉。”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皇后身为后宫之主,荣妃也不好太过,起身对她微微福身,道:“那臣妾便多谢娘娘了,允儿还在睡着,不能离了人,娘娘且喝些茶水,妹妹就不奉陪了。” 皇后从善如流:“妹妹既忙,本宫就不打扰了,待改日允儿好些,本宫再来探望。” 看着皇后远去,荣妃又款款坐回椅子上,疑惑道:“皇后的心思如今越发莫测了?墨冉被逐出京,她不仅不记恨本宫,反而跑来示好?” “就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苏小酒把玩着皇后送来的盒子,掀开盖子闻了闻,噫~~~熟悉的配方,熟悉的恶心味道。 “你这死丫头,说谁是鸡?” 见娘娘有了心思说笑,苏小酒心中阴霾也淡了些,假装自己掌嘴:“哎呦!口误了!娘娘是凤凰,是神鸟。” 张姑姑闻言有些紧张:“仔细让皇后娘娘听了去,又是一场麻烦!” 荣妃收起笑意,看向门外:“说起来,也不知道鸿儿怎么样了。” 她已经听说了墨鸿为了保护允儿被墨冉踢打之事,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感动,只是这几天允儿才好,她还没抽出时间去看看她。 张姑姑道:“听说皇上那天还下了一道圣旨,赐了五公主‘嘉平’的封号。” “也好,多少算是补偿,本宫心中也稍安些,待允儿大好,本宫得亲自去看看鸿儿。” 第43章 靠不住 接到圣旨的庄嫔,有一瞬间的不可思议,随即激动的拉着墨莺跪下一道接旨。 墨鸿伤势未愈,还在床上躺着,见庄嫔面带喜色的进来,撑起身子向她身后望去,问道:“母妃,是父皇来看鸿儿了吗?” 庄嫔抱住她使劲亲了亲,摇头道:“没有,父皇最近很忙,要过几天才能再来,不过他刚才下了一道圣旨,赐了鸿儿一个好听的封号呢!” 墨鸿拍着小手,显然十分高兴,问道:“真的吗?是什么封号呀,鸿儿想听!” 庄嫔拿出圣旨,指着上面“嘉平”二字,念道:“‘嘉’,‘平’,以后鸿儿就是嘉平公主了,鸿儿高兴吗?” “啊?也不是那么好听嘛!” 有些失望的撅起小嘴:“鸿儿要去找父皇换一个,改成‘好乖’公主!” “傻孩子,皇上金口玉言,哪是说换就能换的?” 安抚住墨鸿,庄嫔看向满眼艳羡的墨莺,道:“莺儿也不要气馁,这公主封号可不是随便得的,就连二公主都没有呢!不过只要你们好好表现,早晚有一天父皇也会赐你封号的。” 后宫至今共有五位公主,除了二公主墨鸾年前被破例封为安平长公主,位比诸侯,其他公主都没册封。 四公主墨鹂的生母只是个贵人,生下女儿后身子受损,走路都要人扶着,几乎无法出席宫中宴事,皇后也特准她不用问安,久而久之,连带着墨鹂也被众人遗忘。 这一次墨鸿受封,大抵还是沾了允儿的光,伤总算是没白受了。 不过说起墨允,庄嫔又浮上淡淡愁容。 荣妃在这节骨眼上被加封皇贵妃,也不知是福是祸~~ 墨鸿养伤,墨莺也在宫中陪着她,墨尧被阮妃紧紧看住,这段时间严令他不准往荣华宫跑。 萧贵妃对于荣妃一跃而上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碍于允儿养病,便也让墨辰和墨鸾少去打扰,一时间,门庭若市的荣华宫,难得清净了下来。 王院判不愧为杏林北斗,妙手回春不在话下,加上小宝宝本身自我修复能力强,允儿如今已经能吃能睡,又恢复成原来的活力小神兽。 而且大病一场,又让这小娃生出不小心眼来,如今被大人抱着,经常会伸着小胳膊精准的指挥,不管是看到花瓶,还是摆件,哪怕是块抹布,都要指挥着大人上前,亲手抓上一把。 原本有些往下嘟嘟的脸蛋清减了不少,看起来更加秀气,眼睛也好像比之前大了些,看起来更加灵动狡黠。 不管是在干嘛,口中总会出其不意的喊上几句:“嘛!嗯么!”把荣妃高兴的合不拢嘴。 眼看小家伙很快就能坐了,苏小酒又重新为他设计了一款轻便的婴儿推车,专门找了营造司最巧的匠人做的。 想着若好用,也批量产来放到铺面售卖。 春末围着小车转来转去,忍不住夸赞说:“小酒到底什么脑瓜,想出来的车子轻巧又灵活,奴婢还从没见过三个轮子的车呢!” 车子做的大一号,上面铺了软垫,绑上靠背,都是可以拆卸的,方便清洗替换。 啧啧两声,又忍不住道:“用料也足,怕是十年都用不坏,正好可以留着给以后的小殿下们用。” 苏小酒忙用胳膊捣了她一把,呶起嘴巴朝着娘娘的方向示意。 荣妃头也未抬,却似乎在后脑勺长了眼睛,淡淡道:“不用那么小心,本宫如今已经看开了,儿女缘分顺其自然,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先把允儿好好养大,这次的事,本宫决不允许再发生第二次!” 苏小酒沉默,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娘娘似乎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入夜,将其余人都打发回去休息,苏小酒为荣妃娘俩铺着被子,欲言又止。 她只是个宫女,有些事不便多言,可娘娘这几天看起来虽没有什么不同,提起元和帝与子嗣相关的话题时,口气却不再像以前那般热络。 小团子还精神的很,正兴高采烈的趴在锦被上,荣妃手里拿着玩意在前面逗他往前爬:“来,宝宝,过来,到娘这里来,娘这里有好多玩具呦~~” 俗话说三躺六坐八会爬,六个月的小团子因为刚刚痊愈,连坐也不太稳,更别提爬了。 不过小家伙却又自动解锁技能,那就是趴下的时候,两只小胖腿蜷起来跪在床上,把屁屁高高撅起,小手一边朝着想要的东西使劲拍打,一边吭哧吭哧的用力,有时候脚丫使劲一蹬,就能带着身子往前窜上几厘米。 瞧着离想要的东西又近一些,小家伙就兴奋的呜哩哇啦,偶尔再发出“嘛嗯~~咩~~”的声音。 “娘娘,您是不是还在生皇上的气?” “生气?本宫为何要生气?” 在心里组织了一番语言,她既想要提醒,又不知该不该说的太过明显。 墨冉去守皇陵,说起来是被发配,但却是打着养伤的名头去的。 既是养伤,便总有养好的一天,如今允儿已经痊愈,皇上的怒火渐消,等哪天完全忘记此事,一纸诏书将墨冉召回,他依然还是尊贵的嫡皇子,与从前没有半分差别,皇上此举看似惩罚,倒更像是维护。 远远将人送走,娘娘和侯府的滔天怒气,无处可发,还得叩谢皇恩所给的表面公正。 而墨冉经此一事,到底会不会彻底恨上娘娘跟允儿,却很难说。 皇后因此丢的脸面,这笔账又会算到谁的头上? 但这些毕竟只是她的猜测,皇上到底是何心思,谁也不知道。 “比起生气,本宫只是想明白了许多事。” 荣妃口气难有的严肃,苏小酒放下手中的活计,在她脚踏旁坐下。 “男人靠不住。” 苏小酒一愣,看来娘娘跟她一样,已经想了个通透。 “从前本宫以为只要有皇上恩宠,便什么都不必放在眼中,但这次的事却给了本宫深刻的教训,恩宠不过是浮在表面给旁人看的,只有帝心所向,才能长盛不衰。” 苏小酒欣慰一笑:“娘娘能想通这点真是太好了,这年头,靠谁都不如靠自己,说句僭越的话,娘娘从前因为皇上要仰仗侯府的财力儿有恃无恐,可在奴婢看来,那样的维系并不牢靠。” 第44章 陆夫人进宫 “哦?这话怎么说?” 荣妃疑惑的看着苏小酒,她的本意是想说,今后不再安于现状,过分沉溺于皇上虚假的宠爱,而是要努力让自己和允儿,成为皇上心中真正举足轻重的存在。 皇上毕竟还要仰仗侯府财富,届时她传信给父亲,让侯府较往年再多给国库充盈些,成为皇上无可替代的丰硕钱袋子,以后她与允儿的地位,自然无可动摇。 可听这丫头的意思,好似并非指的这些。 “娘娘当知道一句话,那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还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侯府今日风光,固然是因为能给皇上提供源源不断的银两,但反过来想,难道不是因为有皇上这个靠山,侯府才能财源广进,富可敌国?” 荣妃放下手中的小玩意,咀嚼着她的话。 “所以娘娘有没有想过,若有一天,皇上不再耐烦伸手向臣子要银子~~~而侯府这么一大块肥肉又明晃晃的摆在面前,他会起什么心思?” 荣妃心惊,砧板上的鱼肉,不管谁看了,自然都是想据为己有。 “设想真有那么一天,皇上贪心不足,吞并侯府,娘娘和殿下失了依仗,又该如何自处?” 当然,这只是苏小酒自己的猜测,毕竟老侯爷战功赫赫,拥立有功,皇上不会轻易动他。 但凡事总有个万一,尤其自古以来,最难测的便莫过于帝王心思,今日掌中宝,可能明日便是坟头草。 而且从这次的事件就可以窥得端倪,皇上平时看似最宠娘娘,却也永远无法越过正宫嫡子,皇室社稷。 有些事,还是应当未雨绸缪。 比如将财富尽量隐藏起来,避免他人觊觎,以后行事尽量低调,省得总是站在风口浪尖,成为众人嫉恨的对象。 若有朝一日,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三千繁华梦一场,起码自己尚有后路。 荣妃眸光微敛,缓缓抚着允儿的脊背:“你说的对,是本宫想的太简单了。” 不光是皇上,还有未来东宫之主。 断容不下允儿这么一个财大势大,又受尽皇上宠爱的兄弟。 “笔墨伺候,本宫要写家书!” 苏小酒赶忙铺纸研磨,荣妃却沉吟着看她一眼,低声道:“你先带着允儿去晒晒太阳吧,本宫自己来便可。” 她不敢多问,上前将抱着锦被啃的正起劲的小团子捞起来,团子忽然被人抱走十分不满,小手小脚在空中挣扎,嘴里还呜呜有声,似是在抗议。 荣妃在他小屁股上拍一巴掌,笑骂:“快跟小酒姐姐出去玩,娘的被子都要被你啃的露棉花了!” 允儿不满的哼哼,却还是乖乖趴在苏小酒的肩上出去了。 跨出门槛,苏小酒忍不住望向那俏丽的身影,娘娘有事从不瞒她,这次却故意将她支出来,只盼她不要钻了牛角尖才好。 不过想到是家书,又稍微放下心来,老侯爷在朝多年,行事必定要比娘娘多方稳妥,应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近来皇上的赏赐如流水一样送入荣华宫。 张姑姑和春末看的满脸喜色,皆在心里为娘娘和殿下高兴。 荣妃看着那些赏赐,表情却异常淡漠:“羊毛出在羊身上,曾经本宫真是幼稚的可笑,每回他施舍点什么,就高兴的四处显摆,如今想来,跟自己花银子买来有何区别?” 苏小酒闻言觉得有些不妥:“娘娘,奴婢说的那番话,只是想让娘娘有所防备,可不是让您跟皇上离心,不管怎样,皇上面子上的事做的足了,别人都要高看您一眼的。” 荣妃虽未再言,表情却很是讽刺,罢了,有恩宠在身,总归是有不少好处,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赤金步摇上镶着一颗硕大的南珠,象征着她如今皇贵妃的尊崇身份。 抚了抚墨色云鬓,荣妃笑得荒芜:“曾经爱极了这些蜜色南珠,总觉跟本宫的倾城之貌无比般配,如今细看,还是不如东珠来的耀眼。” 苏小酒暗自心惊,总觉得这话听在耳中略显惊悚。 回头看去,却见娘娘面色如常,仍像往日一般对着镜子孤芳自赏,好似真的只是羡慕东珠瑰丽的好颜色。 娘娘容貌无可挑剔,对着镜子欣赏半天,看到她身前布料堆了满满一桌子,问道:“你又在鼓捣些什么呢?” “这是小酒专门为殿下准备的,说叫布书。” 春末边说着边拿起一本做好的递给她。 荣妃接过来翻看,发现是一些布,缝成了书本的模样,上面绣着各种颜色鲜艳的水果,每个水果下面还用黑色的线绣着水果的名字。 “这个倒是有趣,可以让允儿认识东西。” “小酒说关键是不怕殿下撕,也不怕啃。” 荣妃赞许的看向苏小酒:“你这丫头就是鬼主意多。” 这布书一是结实,不容易撕坏,而且上面的图画都是绣上的,只要洗干净,允儿随便啃也不怕。 苏小酒一时高兴,忍不住显摆:“这算什么,还有一种有声挂图,上面画着很多的水果蔬菜,甚至动物和人,摁到什么图形,就会发出声音,自动报出名字,小孩子可喜欢了!” 遗憾的是她做不出来。 “挂图自己说话?” 见春末满脸惊讶,苏小酒意识到自己失言:“我的意思是说,要是能有那样的挂图就好了!” 荣妃笑道:“满脑子异想天开!” 赶紧打个哈哈混过去,在心里捏了一把汗。 几人正说笑,张姑姑抱着允儿自外面回来了,小团子见到春末手里鲜艳的布书,咿咿呀呀的伸出小手要。 张姑姑禀道:“娘娘,老夫人来了,正在门口候着呢!”边接过一本布书递给允儿,小家伙高兴的抓过去,双手抱着就送到嘴里啃起来。 荣妃诧异起身:“母亲这就来了?快请!” 张姑姑口中的夫人,是荣妃的生母,勇毅侯府当家主母陆夫人,昨日刚递了牌子,没想到今日就过来了。 因身体不是很好,自荣妃生下允儿,她统共就来过一回,这次不顾身体进宫,不知所为何事。 荣妃匆匆走到前殿,陆夫人正缓步走进来,见到荣妃就要行礼:“臣妇参见荣贵妃娘娘。” 第45章 出宫 “哎呀娘,都说过多少次了,您下次进宫提前捎个准信,女儿也好派了步撵去宫门口接您,这几日秋老虎厉害,不小心热坏了就麻烦了!” 她本就虚弱,穿着繁重的命妇宫装,顶着满头珠翠,从皇宫大门一路走来荣华宫,早已累的气喘吁吁,满头是汗,听到荣妃的话,却面色一整,道:“礼不可废,那步撵是宫中主子才能坐的,娘不过一介臣妇,怎能僭越?” 荣妃抱着她撒娇:“您是女儿的母亲,别人谁敢说个不字?” “就是因你如今风头正盛,娘才更应该恪守本分,谨言慎行,以防被人拿了错处,说你狂傲,惹得皇上不喜。” 女儿刚晋了皇贵妃,不知瞧得多少人眼红,她作为母亲,在这档口可不能给她添麻烦。 “好吧好吧,娘您先坐下歇歇,不乘步撵就算了,换身轻薄的衣裳总行吧?又不是去拜见太后老人家,何须张罗的如此隆重?命妇宫装这样厚,能不穿就不穿吧。” 扶着陆夫人在椅子上坐下,又为她将外衣褪了轻快轻快:“娘,您今天来的这样急,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皇上早就下令封口,是以外人只知道御花园的闹剧,并不知晓允儿后来病危的事情。 而且母亲一向身子不好,即便父亲知道了,也该瞒着她才是。 尤其她前几日在家书中所言之事,更是切切交代过父亲,不可与母亲透露半个字。 是以荣妃心中疑惑,才有此一问。 最近允儿吃的好睡得好,之前掉的几两肉早就长了回来,陆夫人没能看出端倪,听到荣妃询问,刚端起的茶盏又放在了桌子上,叹了口气。 “唉,麟儿最近不知什么原因,吃下奶总是悉数吐出来,吐也就罢了,还一喷老远,吓得你嫂子天天哭,可把你哥愁坏了!” 麟儿是荣妃大哥陆铮的儿子,嫂子魏氏进门七年无所出,愁坏了侯爷夫妇,后来四处求方,终于在荣妃有孕后也传出了好消息,且一举得男,自然被整个侯府看的眼珠子一般。 荣妃暗自舒口气,母亲并不知情,那她便放心了。 陆夫人身子不好,又爱操心,若再知道了允儿的事,只怕不得立马晕过去。 “可找大夫看过了?是不是乳母的问题?” 陆夫人眼圈见红:“怎么没看过?找了几个大夫,都说无甚大碍,可我们瞧着那奶水吐得比娃都高,心里没底,你嫂子还在坐月子,天天眼睛肿的跟铃铛一样,换了好几个乳母也不顶事,还是天天吐,一家人都急坏了!” 她这次进宫,就是想求个恩典,请宫里的太医去看看。 说完对着张姑姑张手道:“来,快将允儿给我抱抱,这么久不见,真是想死外婆了!” 张姑姑怕她吃力,在一旁托着允儿的小屁股。 “还是允儿让人省心,不哭不闹,一脸喜气,看了就让人稀罕!” 捏着小人儿胖乎乎的小手,陆夫人满脸羡慕,允儿初次见她,也很是新奇,在她怀里不哭也不闹,而是瞪着眼睛仔细打量。 见她满面愁容,荣妃自然心疼,安抚道:“小孩子难免有个小病小灾,长大些自然就好了,您若不放心,女儿就找个人问问。” 苏小酒刚缝完最后一针,就被唤去了前殿。 “娘,这是我身边的宫人叫小酒,养娃娃的那些事她最拿手不过,小酒,你说说,这婴孩总是吐奶可有法子缓解?” 陆夫人的眼神有些迟疑,毕竟苏小酒长得跟营养不良似的,自己都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还会养娃? 苏小酒先向陆夫人见了礼,问道:“请问夫人,宝宝的囟门可有隆起?抑或有没有发热,痉挛,精神萎靡等症状?” 陆夫人略一思忖:“这倒是没有,除了吐奶,吃睡都正常,精神也尚可。” “如此便无须担心,婴儿幽门发育不够完善,又整日平躺着,奶水从胃里回流,便容易造成呕吐,您只需让乳母每次喂奶之后将宝宝竖起来拍拍嗝,抱上一刻钟再放下便可。” 陆夫人狐疑的看着她:“就这么简单?” 这小丫头是没见麟儿吐奶的样子有多么惊险。 荣妃却恍然大悟:“怪不得允儿小时候你总是不顾张姑姑的反对把他抱起来,原来是为了这个?” 苏小酒点头:“正是。” 因此允儿极少吐奶,荣妃自然就没有见过。 见母亲不甚放心,荣妃道:“您可别小瞧了这丫头,允儿月子里哭闹不止,太医院那帮老山羊都没搞定,最后还是靠这小丫头给治好了。” 苏小酒一阵汗颜,她也只不过是帮着缓解罢了,被荣妃说的跟神医似的。 陆夫人听的面色一喜,看着荣妃欲言又止。 亲母女,荣妃哪里还有不懂的:“说起来允儿已经半岁多了,还没去过外祖家,等晚上皇上过来,女儿便跟他讨个恩典,带着允儿回家省亲,顺便让这丫头给麟儿看看。” “这……恐怕于礼不合吧?” 宫妃历来没有回家省亲的说法,如今女儿虽然深受龙眷,但若破开这先例,难免被人诟病恃宠而骄。 荣妃不当回事:“母亲放心,女儿既这样说了,便有把握皇上会答应,您今天先回去准备准备,估摸着明天就能接到圣旨。” 皇上这会正对她心怀歉疚呢,这等小事应该不会与她为难。 陆夫人没高兴一会儿,又想起另一桩挂心事:“前不久澄儿公差回来了,我跟你爹物色了几个世家女子,个个模样周正,性子也温顺,可他却一个也没瞧上,如今都十八了,还没个定性,等你回家去,一定得好好说说他,你们姐弟自小关系好,澄儿听你的倒是胜过我跟你爹。” 荣妃只比陆澄大了三岁,是以比起大哥陆铮,从小与这个弟弟更亲厚些:“澄儿已经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待我回去劝劝他,男子汉先成家再立业有何不可?咱家又不需他亲自上考场挣功名。” 陆夫人握着女儿的手:“唉,按说你在宫里,这些事娘本不该说来惹你烦心,可如今你哥在户部忙的不可开交,你爹只会带兵打仗,家宅之事余力不足,就我一个老婆子,撑着口气操持这些,你嫂子又是个不顶事的……” 荣妃打住她的话头:“娘,这话跟女儿说说也就罢了,在家里可千万别提,免得嫂子听了多心,她才生了孩子,是陆家的功臣,这节骨眼上,您得多担待她些。” 陆夫人欣慰的点点头,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可不就比两个儿子强多了? 第46章 省亲 第二日大早,皇上果然传旨过来,准了荣妃的省亲。 虽当天来回,苏小酒还是大包小包为允儿拾掇了不少东西,换洗的衣服,尿裤,围嘴,汗巾,玩具,小被褥,凉席…… 荣妃眼睁睁看她把专门打造来为允儿玩具消毒的小锅炉塞进包袱,有些哭笑不得:“本宫又不是回去长住,你倒要把荣华宫搬去的架势。” “那也不行,这些东西都是殿下用惯了的,虽然侯府不缺这些小物件,总归不如自己的用着顺手。” 苏小酒收拾了满满两大包袱,压得自己摇摇欲坠,抗在肩上活像个逃荒的。 临走,还不忘把允儿的婴儿车推上。 因都是允儿贴身物品,她不放心别人看管,跟春末两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东西塞进马车。 勇毅侯府接到皇贵妃归省的圣旨,除了大少奶奶魏娟带着麟儿坐月子,大少爷陆铮在户部正忙,三少爷陆澄进宫面圣,其余一众主仆早就沐浴焚香,列在门外等候了。 入宫五年,荣妃也是首次归家,心中百感交集,看到首位站着的父亲,昔日印象中挺拔的身姿竟变得佝偻,心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一家人在前厅叙旧,陆澄在皇上那里得知姐姐今日归宁,也早早请了假赶回来。 他虽在宫中当值,但毕竟是外男,不能随意出入后宫,而且又经常为皇上在外跑腿,是以荣妃进宫多年,姐弟俩见面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过来。 “说起来上次见到姐姐时,你还未有身孕,如今允儿竟已这么大了。” 陆澄边说着话,边不动声色的靠近陆侯,试图从他怀中接过允儿。 结果被陆侯爷拿眼横了,道:“抢什么抢?!老子还没抱够!” 讪讪的收回手,转而将允儿雪团子般的小拳头握在手心,道:“不给就不给,做什么凶我?” 然后又撇着嘴对允儿说:“姥爷好凶对不对?我们不学哦!” 谁知立刻被狠狠拍了下手:“允儿正是吃手的时候,你别给他摸脏了!” 陆澄幽怨的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我回来的时候才净过手!” 陆侯置若罔闻,抱着允儿跟陆夫人显摆:“看看,不愧是我陆家的外孙,这眼睛鼻子跟本侯一模一样!” 允儿开心的抓着他的胡子:“哇呜哇呜~~~” 陆夫人啐他一口,眼角眉梢却噙满了笑意:“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允儿可是天家子孙,长的自然像皇上。” 允儿听了咯咯笑,两只小手又开始在陆侯脸上噼啪乱拍。 陆侯一边狼狈躲闪,一边嘿嘿笑:“乖娃娃,咱不跟他们玩,姥爷带你去看鹦鹉!” 陆澄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不舍的牵住允儿一只小脚丫。 陆侯瞪眼:“你姐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不与她叙话,跟着老子作甚?” “孩儿是怕您累着胳膊,想帮您抱抱允儿。” “不需要!真这么有孝心,就赶紧自己生,老子抱三个都不累!” 反正就是不撒手,而且还一扭身子,将陆澄的手甩开。 臭小子,让你结婚你不肯,那就只有眼馋的份! 陆澄无语:“爹你太自私了,允儿难得出宫,不能光你自己抱!他也是我外甥,给我抱抱怎么了?” “老子还是你爹呢,就不给你咋地?!” “瞧这爷俩,凑在一起就要吵嘴,真是上辈子的冤家。” 陆夫人头疼的看着爷俩吵嘴:“平日澄儿不回来就忍不住念叨,这好不容易回来了,又天天吹胡子瞪眼给人家看,真是越老也跟个孩子似的!” 陆侯哼了一声:“谁让这臭小子不赶紧娶媳妇,诚心想气死老子,宝宝走,咱不跟单身汉子玩!” 陆夫人见他径自出了门,无奈道:“行啦,你爹还没稀罕够,就让他抱着玩玩吧,你也好不容易回来,先坐下跟你姐说话。” 陆澄眼睛黏在允儿身上,心思早跟着一起出去了。 荣妃掩唇笑道:“允儿再好,也不姓陆,父亲说的对,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娶妻生子,好让父母早点抱孙子。” “急什么?不是已经有麟儿了吗?” 理所当然的样子让陆夫人蹙眉:“那怎么一样?麟儿是你大哥的孩子。” “哪里不一样了?不都是您的亲孙子。” “你这孩子~~~娘的意思是~~~~” “好啦娘,每次回来您都说这个,儿子耳朵都生茧了,你还是趁着姐姐回来多跟她聊聊天吧!” 说着一撩衣摆,自顾坐在荣妃身边的圈椅上喝茶,清隽俊逸的身姿如琼花玉树临风而动。 荣妃看着自家弟弟,啧啧叹道:“凭这姿容相貌,满上京的贵女不得可着咱们挑?而且听闻南阳郡主对你穷追不舍,我在宫宴上远远见过她两回,与你也算郎才女貌,你怎么就避之不及?” “南阳王飞扬跋扈,纵的女儿也刁蛮成性,都说娶妻娶贤,弟弟可不想以后家宅不宁。” 南阳王行事狂狷,又手握重兵,早就惹得皇上忌惮,要不是念在如今皇子们年幼,估计早就要动他一动了。 只是这些朝堂之事,不便说与妇人们听。 “照你这么说,这上京哪家贵女不刁蛮了?都是娇生惯养着长大,还真个有性子温顺的?” 荣妃这话说的倒也是实情,能与陆澄匹配的,定是名门嫡女,极尽宠爱,便是在外装的温善纯良,关起门还不知怎么任性呢! 反正都一个德性,为啥不干脆选个最贵的? 若不是本朝驸马不得出仕,凭弟弟才貌出身,便是尚个公主也使得。 陆澄不以为然,刁蛮也好,温顺也罢,反正都不是他想要的。 陆夫人忍不住又着急:“你看看,又不说话,每回谈到这事就这样,那你倒是说说喜欢什么样的,为娘也好去打听几个来给你挑挑,或者你私下若早有了中意的,只要出身不是太低,我跟你爹也不是不能通融。” “娘~~孩儿天天为皇上做事,哪有时间想这些儿女情长?等过几年再说不行吗?” 见他起身又要溜走,陆夫人气的一拍桌子:“别总拿这个当借口!平日一得空倒是天天往萧景那里跑,难不成他一个大男人比姑娘还好看?” 见荣妃诧异中带着探寻的目光,陆澄面上一红,抱着胳膊道:“姐你这什么眼神?我跟萧景可是哥们儿!” “咳咳,姐姐啥也没说,你这么紧张干嘛?” 掩饰的喝了口茶水,都怪小酒丫头天天讲些龙阳轶事,将本宫也带跑偏了! 第47章 宝宝呛奶 这厢,苏小酒正由陆夫人身边的林嬷嬷引着去陆铮的院子。 侯府果然财大气粗,她随着林嬷嬷走了许久,一路见各种雕栏玉砌,水榭楼台,映着金黄色的秋景,委实美不胜收。 不似皇宫里的肃穆大气,却独具风雅奢华,弯弯绕绕走了许久,才来到了大少爷陆铮的清竹苑。 只还未进卧房门,就已经皱起了眉头。 “嬷嬷,这屋子封的这么严实,产妇和宝宝会不舒服吧?” 门窗紧闭,密不透风,还有这蓝布棉门帘,挂的是不是也忒早了点? 因是娘娘身边人,林嬷嬷对她也很是客气:“大少奶奶产后怕风,小少爷身子又弱,所以夫人便命人将屋子的窗户都封起来了。” 苏小酒点头不语,掀开棉布帘子进了内室。 一应的紫檀家什,古朴的多子多福雕花架子床上,藕荷色的帷幔半开着,房间里昏昏暗暗,微微的汗水味混着淡淡的熏香,让人闻起来不免烦躁。 再次皱眉,这种环境里坐月子,不得抑郁症算我输。 果然,大少奶奶魏娟在床上半躺着,整个人看起来无比憔悴,微微阖了双眼,那不停窜动的眼珠和颤动的睫毛却昭示着主人烦躁的心情。 小奶娃躺在她身侧,倒是睡得香甜。 听得动静,床上的人睁开眼睛,见是个陌生的小姑娘,疑惑的看向苏小酒身旁跟着的林嬷嬷:“林嬷嬷,这位姑娘是?” 林嬷嬷恭敬的回答:“回大少奶奶,这是荣贵妃娘娘身边的宫人苏姑娘,是夫人专程请来为小少爷看看的。” 魏娟闻言却没有喜色,一双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给麟儿看病?” 苏小酒始终微笑着站在一旁,任由她将自己从头到脚打量了几遍。 明显带着不信任,却碍于娘娘和婆婆的面子,不知该怎么拒绝。 林嬷嬷见她不语,有些尴尬的笑道:“少奶奶莫看苏姑娘年轻,娘娘说了,她照顾小娃娃可是极有经验呢!” 知道很难让人信服,苏小酒只好主动问道:“请问大少奶奶,小少爷睡了多久了,睡前可吃过奶?” 魏娟总算是给点面子,只是口气却冷淡:“吃了睡的,今日还好,已经睡了一个时辰,并未再吐。” 然而话音刚落,睡梦中的麟儿忽然哇的一下喷出一口奶,因是平躺着,奶水落回口中,又自鼻孔里涌出,呛的小团子哇哇大哭。 魏娟顿时手足无措,见她想抱又不敢的样子,苏小酒迅速上前,将宝宝身子侧起,虽又连着吐了两口,但这次奶水是直接喷到地上,没有再呛到小娃。 待麟儿吐完了,林嬷嬷赶紧上前,帮忙将他红彤彤的小身子仔仔细细擦洗干净,再换上干净的小衣。 魏娟将儿子抱在怀里,不住抹着眼泪,吐完的麟儿却好似舒服了许多,黑黝黝的眼珠转来转去,咧着粉色的牙床笑了起来。 魏娟哭笑不得,骂道:“真是来讨债的,把娘都吓坏了,自己却没心没肺的。” “劳烦二位先回避下,麟儿吐了这么多,我先喂喂他,省的饿的他难受。” 最近麟儿一直吐,她怕是因为乳母的奶不干净,所以将乳母都辞了改为自己亲自哺乳,为此还惹得婆婆不喜。 毕竟那些乳母都是陆夫人找来的。 苏小酒跟着林嬷嬷退到屏风后面,透过朦胧的绢纱,看到魏娟是躺喂。 “少奶奶,不若您抱着小少爷喂奶试试?” 隔着屏风,魏娟有些不悦,她产后身子虚,自己坐起来都费劲,麟儿一个大胖小子,她哪抱得动? 见她不做反应,林嬷嬷有些为难的看了苏小酒一眼,这个大少奶奶脾气很倔,认定的事,别想旁人置喙一句。 麟儿很快又吃着奶睡着了,侍女撤去屏风,苏小酒忍不住说道:“小少爷刚吃了奶,最好是把他竖起来拍拍嗝再放下,这样把胃里的空气排出来,就没那么容易吐了。” 林嬷嬷闻言上前,准备将小娃抱起,魏娟却冷着脸道:“麟儿刚睡下,这会抱起来,不就又吵醒了?他方才吐的那么难受,就让他先好好睡上一觉吧!” 气氛有些尴尬,苏小酒笑着对林嬷嬷说:“既然小少爷睡下了,咱们就先去外面等等吧。” 两人站在门外,林嬷嬷向内室瞧了一眼,颇有些无奈的说:“还请姑娘多担待。” 苏小酒笑道:“没什么的,刚做了母亲,宝宝又不舒服,心里焦虑也是难免。” 两人一时无言,然没过多久,屋里又传来魏娟慌乱的喊声:“快!快来人!” 苏小酒赶紧入了内室,麟儿果然又在大口吐奶,且这次双眼直勾勾的瞪着,身子一梗一梗,模样有些骇人。 这次吐得比刚才更多,小娃一半的头发都打湿了,黏哒哒贴在头上,半边身子也泡在奶水里,整个房间都回荡起一股子奶腥味。 帮着林嬷嬷把娃收拾干净,魏娟床上的被褥都换过,苏小酒便将麟儿竖起来抱在了肩上。 “你刚才喊我抱着喂奶,那样就能不吐吗?” 魏娟有些心力交瘁,最主要是着急:“可是之前乳母也是抱着喂的,照样吐的厉害。” “光抱着喂奶还不行,还要像奴婢这样竖起来放在肩上拍拍嗝,宝宝吐奶一是因为胃部尚未发育完善,再就是吃奶的时候吸入过多空气,若不及时排出,便容易吐奶,胀气。” 这次魏娟信了几分,待麟儿歇息一会,强撑着坐起来喂了奶,便由着她给儿子拍嗝。 果然随着她的手在小娃背上轻扣几下,麟儿便“噶”的一声,打出了一个响嗝。 魏娟大惊:“这么小的娃娃,打嗝的动静竟跟大人一样!” “所以可想而知,若大人不帮着娃娃把嗝打出来,这娃娃该窝的多难受了。” 魏娟为自己刚才的态度自责不已:“对不住了苏姑娘,我是自己情绪本就不好,麟儿又一直吐,所以才焦躁了些。” 打出嗝的麟儿舒服的趴在苏小酒肩上,感受着她温柔的抚触,很快又睡着了,她却并没着急把娃放下,而是继续抱了一会儿,麻烦林嬷嬷另拿来一床小被子叠了叠,将麟儿倚着被子轻轻侧放。 魏娟不明所以:“这样睡会不会不舒服?” 苏小酒又拿起一块尿布铺在麟儿身前,道:“左侧卧可以防止宝宝溢奶,也能避免奶水回流到口中呛到宝宝。” “原来如此。” 第48章 认可 见魏娟已经不再排斥,林嬷嬷欣慰一笑,先一步去前堂向陆夫人禀报。 苏小酒则留下,又吩咐外面候着的丫鬟,进来将门窗打开。 魏娟有些犹豫:“我也说屋子封的这样严实,屋子里气味越发难闻,熏了香也盖不住,可婆婆非说我们娘俩不能见风,夫君一向听婆母的话,便不管我的意愿,硬是将窗户都封了起来。” “只要不是冷风,别染了风寒,基本无甚大碍,不仅如此,适时通风反而更有利于健康,否则室内空气不流通,一些污浊之气出不去,心情也会压抑,那最要不得。” 现代那些生完孩子得了抑郁症,抱着孩子跳楼的事还少吗?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婆婆事多,老公又不懂维护自己。 魏娟深以为然:“自从生了麟儿,全家老小都围着他转,最初吐奶,婆婆就非说是我给他穿的少,冻着了肚子,干脆命人将棉门帘也装上了。” 苏小酒一阵无语,也难怪一开始魏娟对她态度冷淡,甚至是有些不耐烦,原是不喜陆夫人太强势,连带着对她也没有好脸色。 不好听太多别人的婆媳矛盾,她忙转移话题:“奴婢抱允儿殿下习惯了,再回过头抱这么小的娃娃,还有些担心自己手重,不过瞧着小少爷生的倒是格外壮实,一看就是在胎里养得好。” 哪有母亲不爱听别人夸自己孩子的,魏娟果然笑容满面地说:“可不是?这几天看着吐得凶险,却也没耽误长膘,这才十来天,已经比刚生下来足足长了一斤多呢!” 说起孩子,刚才还有些萎靡的魏娟来了精神,忍不住絮絮叨叨的跟苏小酒说起了初为人母的体会。 她虽没亲自体验过,毕竟当了好几年的月嫂,什么样的产妇都见过,非常能理解魏娟的感受,是以让魏娟觉得自己找到了知音,朝着她大吐苦水。 她只静静地听,时不时笑着嗯两声,魏娟连日来的苦闷有了宣泄的对象,心情畅快了很多,面色也红润了些。 “唉,我嫁来陆家这些年,因一直生不出孩子,受了多少奚落和白眼,如今好不容易生下了麟儿,却没想到依然糟心,都说女人坐月子是投胎换骨,我却觉得跟牢狱一样,天天被人管着,连吃点想吃的东西都不得自由,真是何苦来哉?” 苏小酒听了这许久,不禁对她心生同情,生来贵女又怎样?嫁入豪门又怎样?遇到一个强势的婆婆,照样得低眉顺眼,仰人鼻息。 好在自己只是个宫女,不需嫁人,趁着年轻多多攒点银子傍身,待出宫以后再凭着手艺找点营生,发展事业,当个快乐的小富婆,谁也管不着。 “麟儿怎样了?可好些了吗?” 荣妃与家人叙完了话,跟着陆夫人来到了陆铮的院子,允儿已经睡着了,春末把他放进了婴儿车里推着。 魏娟想要起身见礼,荣妃将她按住:“嫂子快躺着别动,你如今可是整个府里最金贵的,若把你累着了,大哥回来不得找我算账!” 荣妃回来后将繁重的宫装褪去,换上了一身轻便的月白色百花曳地烟罗纱裙,头发挽着惊鸿髻,只在耳上佩戴一对明月珰,整个人轻姿纤巧,宛若少女。 而魏娟只着了亵衣,素面朝天,披头散发,双眼红肿,不由得便有些自惭形秽。 “这里没有外人,自家妹妹,不用讲究那些虚礼,麟儿今日如何?没再吐吧?” 陆夫人惦记孙子,过去一眼瞧见麟儿侧身睡着,眉头一锁,道:“这样怎能睡得舒坦?后面垫着东西不硌的麟儿肩膀难受吗?” 魏娟垂头不语,苏小酒忙上前屈膝道:“回夫人,方才小少爷又吐了两回,奴婢怕他呛着自己,特意把他侧起身的。” 陆夫人不无担心:“那可不会把肩膀睡歪吧?” 荣妃笑着圆场:“母亲无须担心,允儿小时候也是这样睡得,小肩膀不也正当的很呢!” 魏娟这才露出笑意:“说起来允儿已经六个月了吧?他百日的时候我将要临产,便没随母亲入宫去,这还是头一回见呢!” 看到允儿眼前一亮:“好有福相的小娃娃,天庭饱满,双耳圆厚,模样又随了妹妹俊俏,长大后不知要迷倒上京多少贵女呢!” 注意到允儿睡的婴儿车,又赞道:“这小车设计的也巧妙。” 荣妃笑靥如花,指向苏小酒道:“都是这个丫头想出来的,你若喜欢,明儿我让工匠再打一个送来给麟儿。” 魏娟不舍得拒绝,看了一眼陆夫人的脸色。 “何须兴师动众的,府里就有木匠,小酒姑娘若会画图纸,劳烦她画一张出来,咱们比着做就是。” 府里的木匠哪能跟宫里的比,只是这话魏娟也不好说,于是便没做声。 荣妃心思细腻:“我倒差点忘了,这新车子做好还要上漆,散味,来来回回得半个多月,这车子允儿统共就用过两回,嫂子若是不嫌弃,便把这个留给麟儿用吧,算是允儿送给弟弟的见面礼。” 魏娟受宠若惊:“这如何使得?麟儿哪能抢殿下的东西?” “怎么使不得?他们是兄弟,嫂子称殿下就见外了,再说宫里的木匠做过一次,手熟,府里木匠虽好,却是第一次见,不知要摸索多久才能做出来呢!” 陆夫人怪这儿媳太没有眼力见,当着荣妃不便发作,又道:“怎的把窗户打开了?麟儿吐奶说不定就是受了凉,你这窗户大开着,万一吹了风怎办?” 魏娟脸上有些难看,苏小酒只好再次上前解释道:“回夫人,这窗户是奴婢打开的,屋里浊气多,经常通风有利于少奶奶和宝宝健康。” 陆夫人看向荣妃,见荣妃点头,便说道:“既如此,就听苏姑娘的。” 允儿被大家吵醒,不满的挥着双手拍打车子两侧挂的玩具,苏小酒俯身将他抱在怀里,道:“宝宝快看看,咱们这是在哪呀?” 奶娃转转小脑袋,发现四周瞧着陌生,便一直骨碌着眼睛来回看,待看到床上的麟儿,似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小手朝着麟儿的方向抓了又抓,嘴里还乌拉乌拉的直嘟囔。 荣妃笑道:“允儿这是喜欢小弟弟,想要跟弟弟一起玩呢!” 第49章 留在侯府 魏娟见允儿雪白一团,憨态可掬,心里也觉得喜爱:“看来他们兄弟有缘,允儿一个劲的瞧着弟弟笑呢!” 说完叹了口气:“允儿一看就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不似麟儿,自出生到现在,惹的人牵肠挂肚。” “嫂子可别这么说,允儿一个多月的时候肠绞痛,也是天天夜里哭嚎,愁得我头发都掉了不少,后来幸好小酒天天为他推拿,这才好了许多呢。” 魏娟惊讶的看着苏小酒:“你一个小姑娘,竟有这么多能耐?” 先是为麟儿拍嗝,又能设计婴儿车,连允儿的肠绞痛都能治好,实在令人讶异。 苏小酒不好意思的笑笑:“奴婢自小喜欢婴孩,又照顾过两个幼弟,多少总结了些经验。” 魏娟与她投缘,闻言便忍不住夸道:“妹妹真是捡到宝了,有这么一位养娃高手在旁边,可省了多少心。” 荣妃笑得开怀:“可不是?自让她来身边伺候,本宫的日子舒心多了。” “所以妹妹生完孩子照样明艳动人,更添韵味,不像我……” 魏娟心里无比羡慕,艰难怀上子嗣,婆婆自然异常重视,不顾她孕吐,每日都要逼着她吞下好些珍馐补品。 生理不适无人体谅,反而被强咽硬塞,心情自然郁卒难当,因此生完孩子以后不仅腰身粗了不少,脸色也暗沉许多。又因着月子里种种不顺心,整日眉头紧锁,看起来倒像是老了十岁,别说夫君,她自己都觉嫌弃。 荣妃被她一夸,忍不住掩唇笑道:“这也是小酒的功劳,前头天天鼓捣些月子餐给本宫,吃着爽口还不长胖,又拉着本宫跟她做些减肥操,这才将孕里长得肉都减了下去。” 魏娟这下看着苏小酒挪不开眼了:“苏姑娘真是个宝贝!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苏小酒赧然一笑:“不过是娘娘疼奴婢,便由着奴婢瞎折腾。” 荣妃也仗义,见魏娟满脸欣羡,便大手一挥:“嫂子若喜欢这丫头,就让她留在府里伺候几天,待麟儿彻底恢复,再回宫也不迟。” 这下陆夫人也绷不住了:“这、这不合规矩吧?从没见过将宫人派到娘家伺候的,若被皇后娘娘知道了,只怕要发难了。” 虽然她也很想让苏小酒留下照顾麟儿,但有宫规摆着,除了跟随主子,宫人不能随意出宫。 荣妃却毫不在意:“她是本宫的人,自然本宫说了算,便是皇后娘娘知道了又怎样?总不至于就为这治我的罪。” 苏小酒再次无语,没想到自家主子一句话,就把她给留在侯府了。 天色不早,荣妃要赶回宫去,苏小酒有些不舍的看着允儿,小奶团被春末抱在怀里,正一丝不苟的研究她的头发。 肉呼呼的小手满满抓了两大把,随着他撕扯,有些缠在了手指上,团子挣脱不开,便动嘴去啃,将那缕头发啃的油光水滑。 “春末,让我再抱抱小殿下。” 苏小酒伸手将肉呼呼的允儿抱过来,亲亲他的小肩膀,因是傍晚,又贴心的为他加了一层蝉翼纱的小卦,映着里面红色的小衣,像个年画上的福娃娃一样。 隔着薄薄的纱衣,允儿被亲的痒痒,咧着小嘴咯咯直笑。 回头看到是苏小酒抱着自己,欢快的挥舞着自己的小胳膊,然后又一把扯住她的衣领,要往自己嘴里塞。 苏小酒抓住那双作恶的小胖手,却不敢用力掰,两人较量了一会儿,允儿忽然放开衣领,转而抓向苏小酒的脸,苏小酒连连躲避:“殿下别抓了,抓破了奴婢就不漂亮啦!” 张姑姑忍不住笑道:“真是不害臊,净会自己夸自己。” 允儿却更高兴了,成串的口水从嘴里流出来,不待苏小酒掏出帕子给他擦拭,便抱着苏小酒一阵乱啃,将口水全都糊在了她的脸上。 春末笑得合不拢嘴:“殿下果然还是最喜欢你!” 苏小酒擦擦脸:“殿下最近口水流的勤,你回去多注意给他磨磨牙龈。” “还有,记得给殿下勤洗手,他现在喜欢四处乱抓,又爱吃手,要注意手的卫生。” “还有还有,如今蚊子比夏天的更厉害,再带殿下去园子里逛的时候,记得戴上我给你的那个香囊,那是驱蚊的,殿下皮肤娇嫩,身上又有奶香味,最易招惹蚊虫了。” 之前不慎被咬过,起了好几个通红的大疙瘩,小娃总忍不住伸手去挠,几次生生将那结痂抓破,可把苏小酒她们心疼坏了。 春末一一应了:“好啦好啦我都记得,你放心吧,等你回来的时候,保管殿下连一根汗毛都不会少。” 与允儿朝夕相处了几个月,乍一分开,苏小酒极为不舍,抱着允儿就不舍得撒手。 允儿看着突然静默下来的众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自顾自的滋滋儿啃着小手手。 荣妃见状,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允儿跟苏小酒向来亲厚,突然离了她身边,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不过嫂子有需要,她做妹妹的也不能小气,只能摒去心里那点不忍,道:“顶多住个十天半月就回去了,别整的好像生死离别。” 苏小酒不好意思的笑笑:“奴婢这不是头一次离宫,心里没底嘛!” 荣妃被她逗笑:“侯府是本宫的娘家,有什么可怕的?你且安心在这住下,好好照料嫂子跟麟儿,过段时间本宫就派人来接你回去。” 说完又吩咐张姑姑道:“姑姑,把东西拿给小酒吧。” 张姑姑上前,递给她一张纸。 苏小酒震惊的看着手里的一千两银票,差点以为自己又穿越了:“娘娘,这么多银子,全都给奴婢吗?!” 荣妃白她一眼:“不全给你难不成还撕开一半?外面不比宫中,这些钱你拿着,遇到什么事可以打点一二,剩下的就自己买点零嘴吧!” 孕婴店刚运营不久,虽赚了不少,但因为开的分店多,初期投入的成本也极高,是以苏小酒之前拒绝了娘娘给她的分红。 心中一阵感动:“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的伺候大少奶奶和小少爷,争取早日回宫跟娘娘团聚!” 荣妃抚着身上的鸡皮疙瘩:“少来这套,天色不早,快把允儿给春末吧!再不走宫门都要关了!” 望着仪仗远去,苏小酒竟然莫名有种被抛下的感觉,自嘲的摇摇头,都多大的人了,还有雏鸟情节? 穿来这半年,从开始的受人欺凌,再到被娘娘庇护,再到主仆心生默契,相互扶持,她已经不知不觉将她们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抬头看向陌生的侯府,心里就空落落的。 不过想到宫外之行十分难得,又抱起了十足的期待。 第50章 出去逛逛 好在即便是在这陌生的地方,每天也有团子可以撸,把对允儿的思念都寄托在麟儿身上,也就慢慢适应了侯府的生活。 有了她的贴心照料,麟儿不再吐的像之前那么凶猛了,侯府上下总算是多了些添丁该有的喜气。 月子里的娃娃长的飞快,她不过来了几天,小奶娃起先有些褶皱的粉红皮肤已经撑了起来,长成了白白软软的糯米团子。 随了娘亲圆圆的脸蛋,眼睛是秀气的内双,不睡觉的时候就睁着眼睛四处打量,懵懵懂懂的样子十分可爱。 而且只要不吐奶,基本就是个天使宝宝,不哭不闹,醒了就玩,吃饱就睡,让人十分省心。 苏小酒将他趴放在床上,轻轻做着抚触,小人试图将头抬起来,奈何力气不够,稍微晃悠几下就趴下了,却不死心,一遍又一遍的尝试。 魏娟心疼儿子,看向苏小酒道:“要不先让他躺下休息会?这小人儿也是倔,就不肯好好趴着。” 苏小酒控制着手下的力道,没一会小人儿便将舒展着身子乖乖趴好了,小胳膊小腿都随意的趴着,就算用手去提,也懒得动弹一下,一副任君采撷的架势,魏娟又忍不住笑道:“小滑头,这是知道舒服呢!” “适当让婴儿趴趴也是一种锻炼,宝宝自己就会努力练习抬头,随着宝宝日子越大,抬的角度也越好,直到最后,可以完全将头昂起来,可厉害了呢!” 魏娟看着儿子就像看个新奇的小动物,喟叹道:“从前便知万物孕化天地自然,如今真的生了娃娃,更是叹造物神奇,不过腹中一小球,生来便四肢俱全,有鼻子有眼,明明跟大人一个样,却偏教人看不够、亲不够,你说怪不怪?” 说话间,小娃已经舒舒服服的睡着了,苏小酒将他慢慢翻过身,倚着小被子呼呼睡去。 魏娟也起身,下床活动一下筋骨。 之前天天像个废人一样躺着,浑身黏腻腻的,婆婆却无论如何也不许她开窗透气,麟儿又呕吐不止,她几度抑郁,每到夜深人静便默默垂泪,有几次甚至产生了疯狂的念头,觉得当初还不如难产而死。 现在苏小酒做主,每天都为她们开窗通风,还允许她沐浴洗头,府中的嬷嬷们不敢多加置喙,婆婆即便多次看不惯,但见孙子和媳妇都健健康康,并无半点不妥,慢慢也不再说什么。 她如今一身轻松,心情也跟着明媚,与苏小酒刚踏入侯府那天的颓然灰败判若两人。 苏小酒安置好小娃,也起身坐到桌前,拿起了针线活。 自知不可能在侯府待很久,她便尽心尽力,为麟儿多做了些尿裤备着,又写了些婴儿辅食和产后瘦身汤的做法留下。 如今魏娟神采奕奕,恢复了以往容光焕发的样子,拿着食谱欣喜不已。 “杜鹃,去将我那个黄花梨的妆奁取来。” 杜鹃捧着一只精美的匣子过来,魏娟将锁打开,自里面选了只赤金的如意镯子。 拿起苏小酒的手,将镯子戴在她手腕上,道:“来侯府这么久,也没送你件像样的东西,若妹妹不嫌弃,便将这镯子收下吧。” 说完拉着她的手赞道:“你皮肤白嫩,手腕子又细,比我戴着好看多了。” 魏娟身材高挑,骨骼相对也宽大些,即便不是因为生产,也整个比苏小酒大了一号。 苏小酒自然不肯收,忙将镯子褪下来推回去道:“少奶奶见外了,这都是奴婢的应当做的。” 方才这镯子往腕上一压,沉甸甸的没有二两也得一两半,不说做工精细,雕花繁复,光凭重量放到现代估计都得几万块。 而且娘娘走时已经给她留了一笔巨款,她如今吃住都在侯府,各人因着荣妃也都对她礼遇有加,再收人家东西成什么了。 魏娟不管那些,抓起镯子塞进苏小酒的手里:“怎么不能收了?这是我的一份心意,你若不收,我就当你看不上我这点东西!” “不敢!实在是这东西太贵重了!奴婢愧不敢当!” 她执意不收,魏娟也无可奈何,忍不住伸出手指点了点她脑门:“真是死脑筋!你虽在宫里当差,但总有放出来的一天,不多给自己存点嫁妆,以后怎么找婆家?” 不好跟她明言自己有分红之事,苏小酒笑道:“那不嫁便是,奴婢有手艺,自己就能养活自己,所谓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要多自在就有多自在!” “休要浑说,这世道,女子生若浮萍,没有夫家仪仗,如何能立足?” 苏小酒憧憬道:“大不了就立为女户呗,买个小院子,没事种种花,养养鱼,春来听风,夏来赏荷,奴婢伺候娃娃还算得心应手,但若伺候夫君可就不在行了,没的给自己找麻烦。” 前世的她并非不婚主义,只是她一个现代人,跟古代人之间隔得那可是历史鸿沟,不管是文化背景还是三观的差异,磨合起来肯定都是异常痛苦。 而且她不相信这里的男子会心甘情愿从了她的一夫一妻制。 魏娟被她一番言论惊呆了。 这些话初听大逆不道,但细细品来,又让人羡慕不已。 想想她自己,成婚这几年,为了怀孕,看了多少脸色,听了多少诛心的话,黄连般的苦药糖水一样的灌,将她的牙齿都冲黄了。 如今生下麟儿,以为苦尽甘来,没成想婆婆对她诸般挑剔,丈夫又忠厚愚孝,她心中苦闷无处诉说,多少次想要三尺白绫了结这残生。 苏小酒畅想了一番美梦,陡然发现魏娟眼中无法遮掩的钦羡,自觉有些失言,便道:“嗨,奴婢也就是说来自娱自乐,离着放出宫还有十多年,谁知道那时候又是什么光景?” 魏娟也自嘲一笑,自己怕不是魔障了,不过小丫头家的天真之言,她竟真的跟着遐想起来,着实荒唐。 苏小酒说完感慨道:“奴婢自小进宫,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若真的放出宫来,想必心中也是惶恐的。” 她这话说的发自肺腑,外面的世界如何,她从来都没见过,遑论是生存了。 宫中虽说不自由,好歹吃穿不愁,只要谨慎点不犯错,基本上就是事业编,不用担心下岗的问题。 而且娘娘还对她这么好。 “宫女确实不得随意出宫,但你如今既在宫外,便没那么多讲究了,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出去看看?” 第51章 惊险 魏娟眸光闪闪,对苏小酒说:“你那套拍嗝的法子我也学了个差不离,便是离开个把时辰也无碍,你若想出去,我便禀了母亲,说让你帮我去买点东西。” 苏小酒来了以后,帮她解了不少烦闷,她本想用首饰答谢,苏小酒又执意不收,倒不如送个人情,让她出去逛逛。 “少奶奶是说真的吗?奴婢可以出去?” 简直欣喜若狂,千载难逢的穿越一次,若不能出去逛逛也太给穿友们丢脸了! “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你需得换身衣裳,以免给娘娘惹麻烦。” 她来时穿的是宫装,走在街上确实招摇,可她也没有其他衣服啊,一时间有些犯愁。 好不容易能出去转转,却被衣服限制了,她的心里简直像有一百只小老鼠抓来抓去,焦躁不已。 魏娟见她火急火燎的小模样,忍不住抿嘴一笑:“看把你急的,我既这么说了,还能让你出不去?” 说着唤来身边的大丫头道:“去将我嫁妆箱子里那件云雾纱的云纹衫取来。” “这是我闺中时最喜欢的一件衣服,一次也没舍得穿出去过,嫁人时为了留个念想,便压在箱底带了过来,你便穿这件出门吧。” 让丫头将衣服展开,在苏小酒身边比量了一下,魏娟笑道:“这是我十三岁生辰时做的,还怕给你穿太短呢,没想到正合适。” 苏小酒连连推辞:“这衣服对您意义非常,哪能让奴婢给糟蹋了?” 魏娟却不由分说,硬逼着苏小酒换上:“给你镯子不要就罢了,如今不过件旧衣裳,我还怕你嫌弃呢!反正放着也是浪费,你能让它重见天日,我看了也高兴!” 苏小酒不若魏娟长得高挑,再加上过分纤细,那衣服长短正好到她脚踝,而且比魏娟当时穿起来更显宽大,走起路来飘逸轻灵,仙气四溢。 魏娟惊喜的看着她:“果然还是瘦些穿衣服好看,当年我穿上就没你这脱俗气质。” “我待会便着人去跟母亲说说,就说让你替我去选些合适的布料,再给麟儿多做些小衣,她定会应允!” 陆夫人近来心情大好,自然没有不应的,还另派了两个婢女跟着苏小酒,生怕她迷路。 苏小酒按捺着心中激动喜悦之情,一一谢过,便携了婢女出了侯府大门。 勇毅侯府为当朝显贵,府邸所在的位置离着京中最繁华的乾明街不过一盏茶的脚程。 苏小酒撑着遮阳伞站在大街上,贪婪的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感觉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畅快叫嚣。 街道两边,店铺林立,各色奇珍古玩,书画棋社,茶楼琴馆,胭脂水粉,成衣铺子,只要能想到的,这里应有尽有,满目琳琅。 苏小酒只觉得眼睛不够用,对在街上摆摊的小玩意也是爱不释手,不管是捏的面人,还是扎的灯笼,其精巧程度远非现代工业化生产的工艺品能比的。 身怀巨款,购物狂的本质便暴露无遗。 苏小酒捡着女孩子玩的东西给春末选了几样,路过一个面具摊子的时候,恰好看到一只神气活现的美猴王,脑子里一下就蹦出了崽崽那张小花脸,便也顺手捎上一个。 不管是吃的用的,只要瞧着新鲜,就想依样来点,像极了刘姥姥初进大观园的情景。 本想给小舞也买几个小玩意儿,想到娘娘之前的态度,便犹豫着放了回去。 也罢,待以后有机会,再想办法吧。 没多时,两个婢女怀里已经满满当当。 接收到身后传来的怨念,苏小酒有些愧疚,她好歹还有把伞撑着,两个婢女可就惨了,顶着大太阳,还抱着东西,虽说都是小玩意,架不住数量多啊,两条胳膊都要废了。 正好路过一间茶楼,苏小酒便对两人说:“我还想再逛逛,不然你们先去茶楼里喝点水等着我,待我逛的差不多了,便回来找你们。” 婢女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答应,生怕把苏小酒弄丢了回去挨罚。 苏小酒领着她们进了茶楼,道:“无妨,我就在附近看看,不会走远的,你们要是饿了,就自己点些糕点来垫垫,我请客!” 说着掏出一块碎银放在桌子上:“半个时辰之内我就回来,你们若是等不及,也可先行回府。” 婢女哪敢自己回去,只老老实实的喝着茶水等她。 独自一人走在街上,苏小酒不免有些遗憾的想,可惜她身份特殊,没法去穿越前辈必逛的景点之一——青楼打卡,还有古时候的赌坊,也不知里面是什么样子。 心里想着事,脚步便慢了下来,没注意身后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正疾驰而来。 马背上,一个身穿大红色胡服的明艳少女,正神色匆忙,挥着鞭子大喊:“让开!都让开!” 扬鞭在这闹市,却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身侧的路人着急躲避,不想撞在了苏小酒身上,她脚下不稳,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着路中间摔去! 马蹄近在眼前,苏小酒有一瞬间的当机,身上原本正好的裙子在此时显得格外赘长,她刚想起身,却被裙角绊倒,再次跌了回去。 我命休矣! 绝望的闭上双眼,没想到第一次出门的纪念日,就要变成自己的祭日,这也太悲催了吧?! 而事实证明,主角光环这种东西是真实存在的。 老天好歹不会让人白穿一场。 比如现在,惊魂未定的苏小酒,正紧紧靠在一个陌生男子怀中。 男子一袭淡青色长衫,气质温润,让人如沐春风。 但刚刚从马蹄下将她抢出来的动作却敏捷矫健,疾如闪电。 马儿呼啸而去,似乎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根本就没发生过。 男子有些呆愣的看向怀中的苏小酒,她身量娇小,穿着一袭飘逸的浅色衣裙,头发样式从未见过,并非时下流行的什么百合髻之类,却轻灵俏皮,仿若仙子。 因受了惊吓,本就白皙的面庞略显苍白,烟黛琼鼻,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如小鹿般莹润的望着自己。 两人依偎在一起,瞧在别人眼中,一个俊逸,一个娇美,当传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话。 第52章 祸不单行 “多谢壮士仗义相救,小女才没被踩成肉泥。” 听到这声“壮士”,原本有些旖旎的气氛轰然散去,眉毛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男子干咳两声:“不谢,姑娘没事吧?可有哪里伤到了?” 苏小酒还在攥着他衣襟,发现人家胸前的衣服被自己抓的皱成一团,深感抱歉,忙撒开手去抚平:“真是不好意思,刚刚太害怕,下意识就抓的紧了些。” 男子有些不自在的退后两步:“姑娘不必客气,在下自己来便可。”说着侧身整了整衣裳,耳朵根子却红了。 她有些讪讪的收回自己爪子,这才发觉自己的动作太暧昧,有吃人豆腐的嫌疑。 男子理好了衣裳,不忘又问苏小酒:“用不用在下扶姑娘去医馆看看?” 苏小酒学着古人向男子作揖道谢:“无甚大碍,就不劳烦壮士了。” 低头看向自己窄细的腰身,男子头一次对自己的清隽气质感到怀疑。 长这么大,但凡见过他的人无不道一声公子如玉,怎的今日到这小姑娘嘴里就成了壮士? “那可需要帮姑娘唤顶软轿过来?” 刚才那一惊,一般女子都得吓得腿脚发软。 “不用不用,我身子骨硬朗着呢,这点伤不耽误走路!” 她试着活动手脚,发现脚腕似乎晃了一下,略微有点疼,但并不严重,便对男子抱拳道:“大恩不言谢,小女还有事要先走一步,壮士请便。” 看着她潇洒离开,带走一股馨香,男子竟有些怅然。 这要是换了其他女子,被他这么一救,不说哭着以身相许,好歹也会借着报恩请顿饭什么的,这女子倒跑的利落。 连一句姓甚名谁都没问。 并非盲目自信,实是他这张脸,自小到大不知招来多少挥之不去的桃花,让他烦不胜烦,以至于现在对女子都有些避之不及。 若非刚才形势太过危难,他断不会轻易出手,就怕又像之前那样被缠上。 结果竟出乎了意料。 敛起思绪,回望一人一马消失的方向,那背影似乎有些熟悉,随即又摇了摇头,他刚回上京没几天,那人应该还未追来,许是自己看花了吧。 摇摇头,男子大步流星,去的却是勇毅侯府的方向。 没错,正是陆澄。 苏小酒四处逛荡,很快就将美男抛在了脑后。 并非她心志坚定,不轻易被美色所迷,相反,她前世可是正儿八经的外貌协会。 但她今日时间紧迫,实在没功夫请客致谢。 诚然,那男子是帅的惊为天人,可她身为宫女,以后也没什么出宫的机会,两人注定不会再有交集。 唉,果然不是当女主角的命。 经这一吓,逛街的兴味也淡了,在就近的摊子上随手选了个兔子灯笼,准备去跟两个婢女汇合。 付完钱转身,不小心又迎面撞上了一个醉汉。 满身酒臭,和着劣质的脂粉味。 微微侧头道了声歉准备绕过去,不想那人醉眼朦胧,却站在一旁盯着她的脸猛瞧。 不悦的皱眉,那眼神太过,让她浑身恶寒,便低头加快了脚步。 “竟然真的是你?!臭丫头,几个月没往家捎钱,老子还以为你死了呢!” 醉汉嘴里嚷嚷着,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我擦?遇到神经病了?! 即使有些功夫底子,对方到底是个成年男人,力量悬殊,一时竟挣脱不开。 “你谁啊?喝醉了吧你?!” 苏小酒恼羞成怒,续了把力,猛的将他甩开。 醉汉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见旁边有人驻足看热闹,苏小酒低着头想混进人群里溜走。 谁知却被那醉汉给缠上了:“死丫头别走!把钱给老子留下!你,你翅膀硬了你,放着老子不管不顾,竟然花钱买些没用的东西?!” 说着就要到她怀里摸银子。 堪堪躲过那双咸猪手,苏小酒气的双颊通红:“臭流氓!你若再继续纠缠,休怪本姑娘不客气~~~我可要报官啦!” 醉汉却不怕,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气急败坏地指着她鼻子骂道:“报官?你报啊!老子倒要问问他们,宫女私自出宫是个什么罪名?让他们将你抓起来!” 被他这话吓得面色一白,大爷的,这人怎么会知道她是宫女? 低头确认一遍,她没穿宫装啊?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已经有不少人朝着她和醉汉指点。 心里恨的牙痒痒,她一个小姑娘,被这醉汉当众骚扰,周围的人竟然就都傻站着看热闹? “你认错人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她人生地不熟的,怕人群里有这醉汉的同伙,于是撒开丫子就跑。 身后的醉汉紧追不舍,看着醉醺醺的样子,跑起来却一点不含糊,而且明显比她熟悉地形,她在前面绕老绕去半天,竟然一步也没将他甩开! 眼看前面人越来越少,她慌不择路,最后竟然跑进了一处死胡同。 该死! 醉汉已经堵在了胡同入口,她连脑补剧情的时间都没有。 四下里打量一圈,见一面墙根下散落着的几个箩筐,慌忙上前将它们堆了起来,撩开衣摆,爬了上去。 最后干脆仗着身姿轻巧,攀到了一处宅子的院墙上。 醉汉站在下面,扶着腰大喘气,这死丫头片子,看着弱不禁风,没想到跑的比兔子还快! 仰头看着骑在墙头的苏小酒,骂道:“死丫头,快给老子滚下来,不然等老子抓住你,定要扒了你的皮,将你卖到妓院里去!” “我呸!你是什么狗东西?赶紧离你姑奶奶远点,不然等本姑娘的人寻来,非抓你去坐牢不可!” 苏小酒骑在墙上,借着地势观察地形,胡同里只有两户人家,而且都大门紧闭,也不知道是不是家里没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没个人出来瞧瞧。 唯一的出路被醉汉挡着,看着几米高的院墙,苏小酒一阵头晕,在心里暗暗打气,大不了一会就在墙头上爬走。 一边小心不让自己掉下去,一边还抽空将身上的裙子检查了一遍。 还好,前日刚下过一场大雨,这院墙被雨水刷的干净,浅色衣衫并没沾上多少灰,不然回去可没法跟大少奶奶交待了。 醉汉见她走神,蹑手蹑脚的走近,试图也踩着箩筐上来抓她。 等她回过神,醉汉已经站在她脚下了,正准备伸手够她脚腕。 第53章 双胞胎 “啊!滚开!” 毕竟是女子,说不怕是假的。 苏小酒吓得闭上双眼,双手紧紧扒着墙头,两只脚朝着下面就是一通乱蹬。 醉汉本就晕晕乎乎的脚下无根,被她的无影脚踢的无处可躲,最后脑子发蒙,竟然抱头站着不动了。 苏小酒还在把腿踢得跟风火轮一样,结果一脚踢到了醉汉的脸上,就见他一个重心不稳,身子向后仰倒,咣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后脑勺先着地。 两腿一收,苏小酒忍不住探头往下看,完了,不会是死了吧? 她只是想把他踢下去,可没想要杀人啊! 有心下去查看一番,又怕醉汉耍诈,她骑在墙上左右为难,暗自后悔自己不该贪心逛那么久,若是早点回府,这会早该吃完饭了。 手里的灯笼早也被抓坏了,两只兔耳朵不知所踪。 想了想,动手将灯笼纸撕开,从里面拆下一根签子折成几段,朝着醉汉扔过去。 没扔着,再试一次。 直到第五根签子扔出去,终于砸中了醉汉的脸,可他依然静静地躺着,眼皮都没动一下,鼻血也凝固在了脸上,看起来尤为可怖。 完蛋了,看来是真的死了…… 抓着墙的手忍不住发抖,苏小酒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分析一下如今的处境。 要么,现在去官府自首,只是不知道这里自首能否减刑,但如此势必就要引出侯府和娘娘。 要么,就直接回到宫里,任凭官府怎么查都不可能想到她是个宫女。 不行!刚才在街上不少人见过她呢,但凡留意打听,就能循着踪迹找到她,到时候还是免不了牵连娘娘。 要么,干脆直接跑路? 怀里那一千两银票微烫,似乎在发出爱的召唤:别怕,哥们儿陪你! 一千两啊!只要不挥霍,足够她吃喝不愁的过一辈子了。 可这样一来,似乎有些辜负了娘娘,并且以后也见不到小团子们了…… “这位姑娘,光临寒舍,不知有何指教?” 院内突然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苏小酒被吓得一哆嗦,差点从墙上跌下去。 朝着声源,只见身后院内一棵繁茂的梧桐树下,站了一位颀长的身影。 应是院子的主人。 忍不住扣着墙皮腹诽:方才她那么大声喊救命也没见谁出现,现在刚成了杀人嫌犯,这人就跑出来了! 被男子一问,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生怕被他发现底下还躺着一个死的。 日头正盛,苏小酒被晒的头晕目眩,有些看不清他的长相。 为了掩饰尴尬,只好用手在额间搭了个凉棚,朝着远方眺望:“啊,今日秋高气爽,忽然想赏赏风景,我坐坐就走,公子无须在意。” 男子一滞,似是无可反驳,道:“姑娘好雅兴,烈日当头,却爬到旁人家的院墙上登高望远,不知上面景致如何?要不要在下给姑娘递杯茶水?” “额,不用不用,看的也差不多了,突然想起还有事,就不打扰了,拜拜!” 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继续在人家墙头上坐着,回身望见男子依旧站在院中看着自己,大概是把她当成了飞贼防着,无奈只好硬起头皮,决定下去看看醉汉是死是活。 反正她顶多算是防卫过当,应该也不至于判死刑吧? 干笑两声,她再次对着男子抱拳:“打扰公子了,咱们后会无期!” 言罢小心的跳到箩筐爬下去,走到醉汉身边轻轻用脚踢了踢,见他毫无反应,又伸手探探鼻息。 太好了,没死! 摁住砰砰乱跳的胸口,庆幸只是虚惊一场。 原本还想着出来一趟,怎么也得去娘娘的孕婴店看一眼,这下可好,意外一波接一波,已经耽误了小半天。 到底怕醉汉醒来再对她不轨,她不敢耽搁,便提起裙角匆匆离开了胡同。 结果却发现了更悲催的事—— 自己迷路了。 说来也怪,都快九月底了,今日太阳却恨不得将人烤化。 街上的小贩都已早早收摊走人,两边的店铺里,无精打采的小二也不再吆嗬,除了几家吃饭的酒楼里面还有些人影攒动,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嘶嘶的蝉鸣。 找个树荫坐下,用手扇着风,刚才一通乱跑,遮阳伞也不知道丢在哪了,约定好的茶楼也忘了叫什么名字,有心想找个人问问路,又怕侯府目标太过明显,被那醉汉循着踪迹找了去。 唉,兴致勃勃的宫外旅行,没想到会如此波折。 好想吃碗麻辣烫压压惊,凉皮也行。 对面酒楼里传来阵阵饭菜的香气,引得肚子咕咕作响,想着现在不是去胡吃海喝的时候,苏小酒走到街角一处包子铺,准备买两个包子垫垫。 老板见有客上门,手脚麻利的掀开笼屉,一群白白胖胖的大肉包子,个个油光锃亮,整整齐齐的码在里面,饶是大夏天里,仍是争先恐后的扑出带着喷香的热气。 苏小酒咽咽口水:“老板,包子怎么卖?” “猪肉大包两文钱一个,羊肉大包四文,姑娘要哪种?” “羊肉的,要四个!” 想起宫里连个馒头都要十文钱啊! 人家这良心店铺,羊肉包子!这么大!才四文! 两手来回倒着,用油纸托着包子,苏小酒找个阴凉通风的地方,准备大快朵颐。 蓬松柔软的面皮,包裹着q弹鲜嫩的羊肉丸子,咬上一口,那麦香和肉香经过汁水的融合,溢满整个口腔,让舌头上的每一个味蕾都忍不住跳动起来。 就是有点烫。 苏小酒低头嘶哈嘶哈吃的正嗨,眼前忽然出现了两对穿着草鞋的小脚丫。 一抬头,对上两双一模一样的小眼睛,皆在巴巴的看着她——手中的包子。 “咦?双胞胎?” 天生就对小孩没有免疫力的苏小酒,好奇的打量起眼前这对漂亮的小男孩。 一模一样的脸型,一模一样的眉眼,就连馋的吧嗒嘴时两颊的梨涡都一模一样! 可惜这么俊俏的两个小孩,却衣衫褴褛,若不是收拾的还算干净,只怕会被误以为是两个小乞丐。 这大热天,她穿着绣鞋踩在石板路上都烫脚,这两个小家伙却都穿着破了底的草鞋,看着怪可怜的。 第54章 我就是苏小酒 见他们盯着自己猛咽口水,苏小酒赶紧将包子兜起来朝他们面前一送,说:“这包子很好吃的,你们要不要尝尝?” 左边的男孩眼中露出惊喜,伸出小手就要抓,右边的小男孩却一把将他的手摁住,绷着小脸说:“弟弟!不可以随便拿别人东西,那是不对的!” 弟弟有些委屈:“是姐姐让我们尝尝的。” 哥哥却仍旧用一副老成的口气说:“姐姐那是客气,不可以当真的。”说完一双黑葡萄样的眼睛看向苏小酒道:“姐姐你尽管吃,我们就看看。” “姐姐不是客气,是真的想请你们吃。” “那也不行,君子不夺人所好,应廉而自持,这话可是董夫子说的!”哥哥虽然也忍不住咽唾沫,却一直坚持自己的原则。 弟弟见状急了:“可是夫子也说过,大丈夫不拘小节,姐姐都愿意给我们了,我们就吃一个吧!” 苏小酒哭笑不得,抓起包子一人手里塞了一个,道:“那这样吧,这包子太大,姐姐吃不了也是浪费,请你们一人帮我吃一个可以吗?” 弟弟听了一声欢呼,张口就要咬下去。 哥哥却一把挡住了他的嘴:“要先说谢谢!” 弟弟呆了一下,转头看向苏小酒:“你还没说谢谢呢。” 苏小酒以为自己听错了,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吗?” 弟弟眨巴眨巴眼,点点头:“对啊,我们帮你吃包子,你当然要说谢谢啊。” 哥哥仿佛觉得弟弟有些丢人,小脸涨得通红,冲弟弟喊道:“我是让你对姐姐说谢谢呀!” 弟弟又委屈了:“为什么?我们不是在帮着姐姐不要浪费吗?” 苏小酒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刚才一系列的不快马上就烟消云散了,再看他们只觉得格外亲切:“你说的没错,应该是姐姐说谢谢才对,你这个小朋友,真是太可爱了,对了,你们叫什么名字呀?今天这样热,不在家里睡午觉,怎么跑到大街上来了?” 弟弟嘴里塞满了包子,小脸蛋也圆鼓鼓像包子一样,根本来不及答话。 哥哥却小口小口吃的很是斯文,听到苏小酒问话,先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才开口道:“我叫苏文,这是我的弟弟苏武,我们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实在饿得不行,所以才出来找爹爹,让他给我们买点吃的。” 听到是跟自己同姓,苏小酒同情心更盛了。 他们看起来也就六七岁,父母怎么能忍心将他们独自留在家里饿上两天?! “那你们爹爹去哪了?可是外出打工?娘亲也不在家吗?” 苏文闻言有些窘迫,低头看着手里的包子:“我们没有娘亲,爹爹整日喝酒,喝醉了就随便睡在哪里,我们根本就见不到他。” 听着那浓浓的鼻音,苏武也放下手里的包子,撇着小嘴说:“哥哥不要哭,不然我也要哭了。” 苏文赶紧深吸一口气,将已经涌到眼眶的泪水憋了回去,哄道:“弟弟不哭,董夫子说过,男子汉流血流汗不流泪,今天下午董夫子要来学堂授课,咱们还要快些吃完赶回去!” 苏武嗯了一声,继续捧着包子大口吃起来。 苏小酒心中一动,问道:“你说的董夫子,可是你们的老师?” 苏文有些羞赧:“他是我们附近一家书塾聘的塾师,我跟弟弟交不起束脩,没法上学,董夫子上课时便特允我们在窗外旁听。” 说罢有些遗憾:“可惜他并不是每天都来。” 他跟弟弟也就不能天天去听。 看看天色,估摸着已经下午两点多了,苏小酒有心去见见那位董夫子,又怕回去的晚了,侯府里担心,只好起身又多买了几个包子回来递给苏文说:“姐姐还有事,要回家去了,这些包子你们留着当晚饭吧。” 苏文赶紧拒绝,将手里剩下的半个包子拿给她看:“不用了姐姐,我只吃半个就饱了,剩下的留给弟弟晚上吃。” 见他如此懂事,苏小酒心中更加感慨,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明明是一样大的孩子,只不过早出生了几分钟,就知道要爱护弟弟,比他们那个酒鬼老爹强多了。 等等?酒鬼?! 脑子里灵光一闪,苏小酒试探的问道:“你们爹爹多大年纪了?长什么样子?出门时穿的什么衣服?” 苏文一一答了,她顿时如遭电击。 完蛋,竟是自己刚才踢晕的那个醉汉! 内疚的同时,对那醉醺醺的无赖又增加了几分厌恶。 只管生,不管养,家里放着两个这么可爱的孩子不管,却拿着钱去喝花酒,实在可恨! 她抚了抚苏文乱蓬蓬的头发,问道:”你们爹爹一直是这样吗?那万一哪天你们找不到他了,岂不是就要一直饿着?你们还有其他亲戚没有?” 哪怕不在上京,她也能雇人将他们送去。 苏文黯然的摇摇头,苏武却忽然大声说道:“我知道!我们还有外公和大姐的!” 苏小酒看向苏文:“是吗?” 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苏文低着头不说话,苏武倒抢着说:“是真的!可是外公的家很远很远,而且他不喜欢爹爹,连带着也不喜欢我们,才不会管我们呢。” 边说着小大人一样叹口气:“大姐也好久没往家里来信了,我们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找到她。” 苏文忽然出声制止说:“好了弟弟,董夫子说过,家丑不可外扬,何必说出来徒增烦恼。” 苏武不满的嘟囔:“这位姐姐这么漂亮,又给我们好吃的包子,不算是外人了!” 苏小酒咂摸着他俩的话,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醉汉爹爹,没音讯的大姐~~~ 刚才醉汉骂她的话,陡然跟苏武的话串联了一起来,不禁让她萌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你们的姐姐,可是叫苏小酒,是个宫女?”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认识她?” “……” 对上两个小家伙狐疑的目光,再看看他们莫名亲切的眉眼,半晌,她有些认命的接受了这个现实:“我就是苏小酒。” 第55章 懂事 “什么?!你就是大姐?” 尴尬的挠着鼻尖:“嗯。” 两个人围着她看来看去,显然十分不信。 也难怪,苏小酒得天独厚,皮肤新嫩白皙,虽未施粉黛,但生的明眸皓齿,灵动娇俏,加上今日穿了一身名贵的云雾纱,头发也一改之前的双丫髻,而是循着前世记忆梳成的飞仙髻。 一身贵重装扮分明就是个名门贵女,跟他们的小乞丐形象大相径庭,任谁也不会觉得他们竟能扯上干系。 苏武倒是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泪眼汪汪的抓住苏小酒的手问道:“大姐,你最近怎么不往家拿钱了?以前你每月捎钱回来,爹爹高兴,还会扔给我们几个铜板,如今收不到你的钱,爹爹整日在家破口大骂,也不管我和哥哥吃饭,我们只好把以前的衣服当了买饭吃,这才没被饿死。” 他抽噎了一会,举起袖子擦了擦眼泪:“这次我们实在是没得当了,才不得不出来寻他,可是找了整整两天,也没找到。” 心中愧疚万分,穿越以来,她从没有刻意打听过原主的身世,下意识认为跟自己无关。 如今才知错的离谱,她既用原主的身份活着,就应该担起原主的责任,好在如今也不算晚, 她自责的将两人揽在了怀里,连声道歉:“对不起,都是姐姐不好,我真的没想到,你们竟然受了这么多苦!” 看来这一趟出门,是冥冥之中安排好的,就是为了让她见到这对可怜的弟弟,别教他们被那无良老爹霍霍了。 苏文也抱着她的腰泣不成声:“姐姐,你怎么才回来?你知不知道,我跟弟弟过得好辛苦~~~” 吃不饱穿不暖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有钱去书塾,哪怕董夫子怜悯,被允在外旁听,可终归跟正儿八经坐在学堂里不一样。 也怪她,之前听春末提到原主家人时,她只注意到了混账爹,却忽略了两个幼弟,一念之间,竟让两个弟弟沦落到如斯境地。 以后再不会了。 想着自己在宫里花不到什么钱,苏小酒毫不犹豫从怀里掏出银票,准备留给两兄弟,他们都已经到了开蒙的年纪,不去读书可不行。 两个小人呆呆的看着她手里的银票,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 苏武惊讶地指着上面的字说:“我认得这个字,念壹,天啊,这是一百两的银票吗?姐姐,你哪来这么多的银子啊?!” 苏文摇摇头:“不对,我认识百字,不是这样写的。” 苏小酒把银票摇了摇:“这可不是一百两,而是一千两,应该够给你们交学费了吧?” “一千两?!” 见两个小家伙都把嘴张成了“o”形,苏小酒忍不住捏捏他们清瘦的小脸蛋:“对啊,姐姐在宫里用不上这么多,都给你们留下吧。” “不要!” 这次出声的竟然是苏武。 只见他捏着小拳头,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说:“不可以!否则被爹爹发现,又要抢去喝酒了!” 苏文也表示赞同:“对,我们不能要,以前姐姐嘱咐捎钱的人把银子交到我们手上,照样都被爹爹刮去挥霍了,我和弟弟还是一样挨饿。” 苏小酒简直气炸,这什么玩意儿,只顾自己逍遥,却不管儿子的死活? 看来之前原主每月省吃俭用把月钱悉数寄回家,并非是愚孝,而是念着家里的两个弟弟,祈盼着多寄回一分,弟弟们能吃上饭的可性能就大一些,也是用心良苦了。 “这样吧,你们知道哪里有钱庄?姐姐把银票破开,先给你们留下一些生活费,以后我再重新找个人往家捎钱,到时候你们把钱藏起来,随用随取,免得被他发现,怎么样?” 兄弟俩这次不再推脱,领着苏小酒找了处钱庄。 把银票分成了十张一百两的小票,兄弟俩一人给了一张,道:“你们一人藏一处,这样万一谁的被抢走了,还有另一份可以用。” 苏武拍手笑道:“姐姐好聪明啊!我们怎么没想到?” 苏文也高兴的笑笑,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关切的问道:“对了姐姐,那你这几个月是为什么没寄银子回来?可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说着便有些着急:“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苏小酒愣了一下,没想到小家伙心思这么细腻。 他们的姐姐哪是被人欺负,而是被人杀了。 回神过来,笑有些勉强:“没有没有,是因为最近宫里太忙了,姐姐现在的工作是照顾小宝宝,一刻也离不开,就把这事给忘了。” 说完又有些担心,万一让他们觉得自己只照顾其他孩子却不管亲弟弟,心里难过可怎么好? 苏文却放心的说:“那就好,我和弟弟少吃几顿也没什么,就是记挂着姐姐,可别在宫里被人欺负了,听说宫里的人都可凶了,一不小心就要挨板子,姐姐在里面一定很辛苦吧?” 苏小酒一阵感动,赶紧摇头说:“不会的!姐姐只要想到你们,就有使不完的劲,以后姐姐会更加努力工作,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三人抱成一团,享受这太过奢侈的重逢。 苏文却忽的一下从她怀中弹起:“呀!快到时间了,我们要赶紧去学塾听课,姐姐,你跟我们一起去吗?” 她也不舍得就此分开,但想到还有人在等她,一时有些犹豫。 苏武拽着她的衣袖:“姐姐你跟我们一起去看看吧,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算了,反正也不差这一会儿,去书塾看看也好,若是环境太差,她就帮他们换一间。 “不过还是先去给你们买两身衣服换上吧?等会姐姐去帮你们交上束脩,以后你们就能堂堂正正去学堂了。” 结果两个小家伙都很懂事,听了纷纷摇头:“不用,若是被爹爹发现我们有了新衣服,一定会逼问我们钱从哪来,到时候你给我们的银票就藏不住了。” 苏小酒听得心酸:“那也不能天天穿的跟小叫花一样,这样吧,咱们去把你们之前当掉的衣服赎回来,这样他就发现不了,至于学堂那边,他若问起,你们就说是董夫子看你们可怜,为你们免去了束脩,怎么样?” 两个小家伙拍手叫好:“还是姐姐聪明,我们怎么就没想到?” “那~~你们现在还要去找爹爹吗?” 就在附近的胡同里躺着呢,拐个弯就能看见。 苏文跟苏武对视一眼,同时摇头:“不找啦,晚点被他发现,我们的银票还能多藏一会儿。” 她也是这么想的,几人一拍即合,高高兴兴的去了当铺。 第56章 喜忧参半 将衣服赎回给两个小家伙换上,又借了瓢水为他们好好洗净了小脸,苏小酒便跟着两人来到了一处名叫问学书塾的地方。 规模不算大,但胜在环境清幽,离着闹市有几条街的距离。 院子朴拙大气,行走间,多见名句箴言,或写在墙面,或刻在碑上,书香氛围浓厚。 时辰尚早,学生们都还没来,只有董夫子早早到了,正在院子里一个紫藤架下的摇椅里坐着看书。 苏文苏武老远就欢快的跑进去,大喊着:“董夫子,董夫子!姐姐来给我们交束脩啦,我们终于可以来上学啦!” 董玉闻声抬头,便看到往日里花猫一样的孪生兄弟,今日收拾的干净利落,正你争我抢的朝着这边跑来。 身后,是个白衣飘飘的小仙女。 “今日怎来的这样早?” 苏武奔到他身前,仰头看着他,神采飞扬的问道:“董夫子,你也来的这样早呀?” 因为兄弟俩跑的飞快,苏小酒在后面追的面颊绯红,随着他们一一跑过,掀起的风带落了一地的紫藤花。 好帅。 好美。 苏小酒跟董玉分别收回视线,端端正正的给对方见礼。 “董夫子。” “苏小姐。” 本以为是个白胡子老头,没成想竟是个十七八岁的美少男? 董玉微微一笑,如冬日暖阳:“叫我董玉便可。” 声如潺潺溪流,汩汩动听。 “夫子夫子!我和哥哥以后终于不用趴在窗户上听您讲课了,姐姐这次来,就是给我们交束脩的哦!” 苏武难掩兴奋之情,眉飞色舞的样子让董玉露齿一笑,他人如其名,一身浓浓的书卷气息,说话做事皆彬彬有礼,温如暖玉。 “跑的一头汗,快去擦洗一番,过来喝口水。” 他身后是一张巨大的花梨木茶桌,桌上放着一套白玉茶具,茶杯中淡青色的茶水正袅袅逸出茶香。 做了个请的姿势,拂袖为她也倒上一杯清茶,道:“束脩之事另有塾师负责,不过他还没有来,看来苏小姐要先等等了。” 苏小酒颔首而坐,余光扫过桌上的摆件时,却忽然僵住。 一个木制的,地球仪? 版块,汪洋,交纵的经纬线,与现代的地球仪别无二致。 “苏小姐可是对这地球仪感兴趣?” 苏小酒僵硬的收回视线:“这、这叫地球仪?如此巧夺天工,不知是出自哪位高人之手?” 董玉谦逊一笑:“正是区区不才在下。” 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苏小酒控制住略显急促的呼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面无波澜。 “董夫子过谦了。” 确实过谦了,她前世连世界上一共多少个国家都说不上来,连经纬线的南北都分不清,可这人却把地球仪完完整整的复刻出来,包括上面每个国家的疆域都画的一丝不差。 其精密细致程度让苏小酒严重怀疑他前世是个地理老师。 但百密一疏,如今是在一个架空朝代,那些疆域画的未必符合现实。 她还没思量完,董玉已经微微笑道:“这是在下闲来无事,做着玩玩罢了,当不得真,还有,叫我董玉。” “哦,董玉。” 还挺严谨。 “不过这上面的经纬线却是可考的,在下自问才学平庸,但对地理却情有独钟。” 苏小酒实不知道该怎么夸他,干脆光笑不说话。 两个小家伙也发现了地球仪,走到旁边不住的感叹:“哇!这个球好漂亮啊,夫子,这就是你平时上课时候说的地球吗?” 之前在窗外看不清楚,两人早就对这个球好奇许久了。 董玉呵呵一笑:“对,就是我们脚下踩得这个地球。” “不可能,这球这么小,是怎么装下我们这么多人的?” 苏武第一个提出质疑,苏文也迟疑着说:“以前有个孙夫子曾经说过,天圆地方,你这个却是圆的,你俩谁说的才对呢?” “自然是董夫子说的对。” 苏小酒话音刚落,三双眼睛齐刷刷看到了她身上,尤其是董玉,好看的凤眸里带了一丝惊喜和探寻。 “额,我的意思是说,孙夫子说天圆地方,又没有证据,不像董夫子,实打实把地球做了出来给我们看,自然是董夫子更可信些。” “那也未必哦,我记得董夫子还说地球是不停转的,如果真是那样,转到地球下方的人不就都掉下去了吗?” 苏小酒被问的噎住,她总不能说出什么万有引力的话,不然自己的身份也瞒不住了。 一时间,心中喜忧参半。 喜的是她终于在这个陌生的朝代找到了同病相怜的人。 而忧的是,那是不是意味着,还有更多的穿越者存在呢? 那她之前在宫里的种种举动,会不会已经暴露了自己? 不怪她多心,在皇宫里当差,不容有一丝一毫的闪失,万一被人发现自己是缕天外飞魂,只怕连娘娘都要受到牵连! 董玉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失望,随即又释然。 准确的捕捉到了他的神情,心中更加笃定,这个董玉,一定也是个穿越者! 似乎觉得简单几句话无法解释清楚,便也未多加解释,而是煞有其事的点头道:“还是苏武考虑的周全,老师竟然把这茬给忘了。” 苏武得意的扬起小脸:“无妨无妨,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夫子下次重新做个方的地球就好啦!” 学生们三三两两的来到书塾,负责收纳束脩的塾师也来了。 苏小酒向董玉告辞,准备交上束脩就赶紧回家去,苏文抢先将身上的银票拿了出来说:“姐姐莫要再破费了,你给我们的两百两,已经够我和弟弟交十年的束脩啦!” 将银票给他塞了回去:“姐姐回去以后就没什么机会出来了,这些钱你们自己收好,提前置办些冬装暖被,买些粮食,还要准备笔墨纸砚,逢年过节,记得买些果品去答谢夫子,记住了吗?以后姐姐每个月继续给你们捎银两,省的让爹起疑心,可千万不能让他把银票搜了去。” 苏文懂事的点头:“姐姐,那我们以后就见不到你了吗?” “怎么会?再过十年,姐姐就能放出宫了,你们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个状元回来,到时候姐姐还要去投靠你们呢!” 第57章 巧了 苏武使劲的点点头:“你放心吧姐姐,到时候我跟哥哥就当大官了,能赚好多好多的银子给你花!” 苏小酒高兴的刮刮他的小鼻子:“好呀,姐姐到时候就什么都不做了,天天在家里帮你们数钱!” 苏文一本正经的敲碎了她们的美梦:“当大官可不只是为了赚钱,是为了造福大渊,让百姓安居乐业,而且听说当官根本就没有多少俸禄,你看那些一掷千金的大官,银子多半是贪墨来的。” 苏武不高兴的噘嘴:“人家想想都不行吗?真是扫兴!” 苏小酒也佯装生气的说:“就是,还不兴人家做做白日梦了?” 苏文不好意思的挠着小脑袋:“那,那好吧,大不了你们数钱的时候,我就在门外替你们把风,免得你们被监察使捉了去,这样行了吧?” 说完后三人一起捧腹大笑起来,看着两张天真童稚的笑颜,难免又是一阵感慨。 这两个小家伙,值得她好好守护! 好在如今相遇也为时未晚,苏小酒在心里暗自发誓,一定要好好供着两人读书,让他们出人头地,摆脱渣爹! 董玉负手站在紫藤花下,透过零落的花雨看着她若有所思,这小仙女,是在宫里当差么? 学生们三三两两的到了,苏小酒起身向董玉告辞,方记起自己还在迷路。 “苏小姐可还有什么事?” 支吾着说出原由,董玉莞尔一笑,就在以为他要给自己指路时,却见他铺开一张宣纸,只几笔便为她勾画出一副地图。 旁边还贴心的用十字箭头标出东西南北,从书塾到侯府的路线一目了然。 苏小酒不由大为感激,这可比从口头上告诉她该左拐还是右拐清楚多了。 顺利回到侯府,魏娟正在厅里坐着等她。 见她小跑着回来,忙起身道:“你可算回来了,怎的和丫头们走散了?” 苏小酒一拍脑袋,天啦,她竟然把两个婢女忘在了茶馆! 火急火燎的就要往外跑,魏娟赶紧拉住她,指着旁边一处堆得满满当当的矮桌道:“她们等你半天,早就着了一人回来禀报,我命人将东西先带了回来,你且先喝口水歇一歇,我再派人去叫她们便好。” 苏小酒讪讪的坐在凳子上,道:“真是对不住,我本来想就近逛逛就回来的,可是出了点意外,就不小心迷路了。” 魏娟赶忙将她全身检查了一遍:“发生了何事?没伤到吧?” 将今日遇到父亲弟弟的事说了一遍,好在她是自幼进宫,这么多年过去,记不清父亲的长相也不是什么怪事,而且走时弟弟尚在襁褓,自然也就没认出来。 胡乱灌了口茶水,想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两个弟弟,一时有些惆怅。 魏娟听了多有感慨:“真是苦了你,一个小姑娘家,在那吃人的地方讨生活,父亲又是个扛不住的,不过听你的说法,两个弟弟倒是争气,这么小就知道要多读书学本事,将来必定能出人头地。” 轻叹:“但愿如此。” 见她一脸倦色,魏娟柔声道:“这一天也累坏了,你早点回房歇会吧,麟儿这里有丫头们看着,无须挂心。” 折腾了一天,确实有些累,苏小酒起身,魏娟遣了几个丫头,抱着东西帮她送回房间。 苏小酒住在侯府一隅的听兰苑,回去需经过后院的花园,此时天近傍晚,走在园子里,一阵徐风吹过,竟有丝丝凉意。 心下不由大奇,今日太阳这样烈,直至傍晚,地面蕴荡的热气依然让人满身黏腻,这股清凉却是从哪里来? 之前每次回自己院子,都是等到晚上魏娟和麟儿睡下之后,偶有凉风,她也只以为是夜深的缘故,看来竟不是。 问身后的丫头,丫头福身道:“回苏姑娘,这院子里有一湾清池,是由几处泉眼汇聚而成的,夏日沁凉,冬日温暖,奇异的很呢。” “这样啊!那麻烦你们先将东西送到我房里,我想去池边看看,可以吗?” “那奴婢们先告退了,苏姑娘请便。” 她们身处一道曲形长廊,往池子的方向看去,正好被一座假山挡住了。 绕过假山,走到池子边上,那凉意便更加明显,苏小酒玩心大起,拎起裙角,小心踩着岸边的几块石头下去,伸手撩了一把池水。 哦豁!好冰凉! 估摸着与池子周边大树遮挡也有干系,这网球场大小的池水才没有被太阳晒成温热。 正好今日奔波叙许久,再加上突然遇到了穿友,心里乱糟糟的,她干脆蹲下将两只手都放进池水划来划去,溅到脸上的水花清清爽爽的,带走不少烦闷。 “你这丫头,如此贪凉不怕乍坏了?” “谁?!” 也不知道是今日第几次惊吓了,顿时觉得脑瓜嗡嗡的。 还不及回头看清来人是谁,脚下不慎踩到了一抹青苔,她身形晃了几晃,到底是没能站稳,嗷得一嗓子摔进了乍死人的池水中。 透心凉! 慌乱中声音的主人及时将拉住她乱舞的手臂:“小心!” “我没~~咕噜咕噜~~~” 也幸好她长得瘦小,一下子就被从水里拎了起来。 捋了一把脸上的水,苏小酒冻得直打哆嗦,嘴里却还没忘说:“我~~我没事!”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一下。 “壮士?!” 这也太巧了吧?怪不得这么有劲。 “……姑娘?” 眼前这个长身玉立的男子,竟是在街边把她从马蹄底下救回一命的男子! 苏小酒打个喷嚏:“壮士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我家。” “你是,府里的三少爷?” 娘娘只有姐弟三人,都是陆夫人所出,大少爷陆铮她见过,那这位应是三少爷陆澄了。 陆澄点点头:“在下正是陆三,姑娘又怎会出现在侯府?” 他方才远远瞧见她背影,以为是大嫂娘家的妹妹又来府里玩了,知这池水寒凉,本想好心提醒,却不想将她惊的落了水。 又打个喷嚏,苏小酒忍不住揉揉鼻子:“那个,我是荣妃娘娘身边的宫人,因麟儿小少爷总是吐奶,娘娘便把我留在这里照料一段时间。” 第58章 清誉 麟儿的事陆澄早有耳闻,只是他一个大男人,不好进嫂子的内院,是以之前只听说姐姐留了一位擅长养娃的宫人在家,却一直未能得见。 没想到竟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 见她喷嚏不停,陆澄深感内疚:“你住哪个院子,我先将你送回去吧?” 苏小酒赶紧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便好,还没谢谢上午壮~~三少爷的救命之恩,今后若有用的上的地方,三少爷尽管开口,我苏小酒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阿嚏!” “不行,我得赶紧回去换身衣裳,就恕不奉陪了哈!” 她说完便抱着胳膊往回跑,陆澄站在原地,看着她一身纱衣湿湿的贴在身上,整个背影的曲线一览无遗,面上一红,赶紧转开视线,轻咳几声离开了。 回到院子里,丫头见她落汤鸡一样的跑回来,一顿慌乱,赶紧张罗着给她备洗澡水和干净的换洗衣服。 苏小酒拧着衣服上的水走进浴房,路过铜镜时无意间往里一瞟,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今日的衣衫太过轻薄,方才被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跟透明的差不了多少!幸好她刚才太冷,一直把胳膊抱在前胸,否则—— 想到自己刚才还跟陆澄说了半天话,她简直羞愤欲死,懊恼的一头扎进了浴桶里。 天哪!没脸见人了! 做了一番思想斗争,算了,事已至此,大不了以后就绕着他走呗! 还好知道他平时基本不在府里,而她很快也要回宫,以后估计再见不到面,自然就不用尴尬。 一边自我安慰一边擦着头发出来,魏娟已经坐在房里等她了。 见她冻成青紫的唇色还没恢复,忙焦急起身,过来将她一把摁进了椅子里:“你这丫头真是,怎么就掉进了水里?那个池子看着不大,下面可是极深,底下又有青苔,万一滑到深处,你爬都爬不上来!” 苏小酒不好意思的挠挠鼻尖:“一时贪凉,在池边玩水来着,就没站稳……不过没关系,我会游泳的,就算掉到深处也淹不死,顶多吓一跳而已。” 魏娟接过她手中帕子,为她细细擦着头发,道:“平日照顾麟儿时多细心的姑娘,自己做事反而就毛躁了。” 她哪敢让魏娟伺候,想把帕子拿回来,却被魏娟嗔了一眼。 “嘿嘿,无妨,权当冲个凉水澡,去去火气。” 魏娟点她额头:“还贫嘴!便是会洑水,女儿家的,乍坏身子将来也是麻烦,我命丫头熬了姜汤,一会热热的喝上两碗,再好好睡上一觉,明日便好了。” 苏小酒擦着头发喷嚏不停,再开口已经有了鼻音:“只是这两天怕不能照顾麟儿了,省的传染他感冒。” “麟儿身边不缺丫鬟婆子,你先顾好自己再说,不然我们怎么跟二妹交代?” 魏娟口中的二妹,自然是指荣妃。 其实也不仅仅怕无法跟荣妃交待,相处这大半月,魏娟心里早就也把苏小酒当成亲妹子一般。 方才听兰苑的丫头见苏小酒满身是水的回来,本想去请大夫过来,苏小酒却大手一挥道:“不用,我皮糙肉厚的,泡泡水算什么,洗完澡再睡一觉就好了。” 她虽那么说,丫头们却不敢轻视,都知道苏姑娘是荣贵妃娘娘身边的红人,若真个病了,她们可担当不起。 又不禀告诉陆夫人,怕她怪自己伺候不周,思来想去,只好去了清竹苑禀报给了魏娟。 谁想她火急火燎的赶来,正主倒跟个没事人似的。 “不瞒你说,我独身一人在侯府,丈夫公务繁忙,顾不上我们娘俩,婆母又强势专横,平日连个说体己话的都没有,自打你来了以后,我就打心眼里喜欢,恰你年纪又与我娘家妹妹相仿,我这心里早就把你当做亲妹妹一样了,若你真有个三长两短的……” 拭了拭眼角,笑道:“总之无事便好,方才听丫头来报,说你落水了,可把我给吓坏了。” 魏娟的爹在内阁,官居二品,虽也说的过去,但到底比不上勇毅侯府的勋爵之家。 且她爹不过从地方来京短短几年,又一身文人傲骨,不喜钻营,是以在京中不大与人走动,当初她这门亲事,还是她的姨母,太傅夫人范氏促成的。 当年陆铮为元和帝的伴读,太傅见他聪颖好学,正气凛然,家世好,模样也不俗,对他便格外关照,范氏常听自己老爷提起这个得意门生,便暗中留意,还将他叫到家里吃过几次饭,恨不得招成自家女婿。 只可惜她家女儿年纪实在太小,便为魏娟牵了红线,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苏小酒心下感动,安慰道:“少奶奶放心吧,奴婢命硬着呢,哪有这么容易出事?今日出门,便两次承贵人相助,都化险为夷。” “什么?两次?” 魏娟大惊失色,莫非除了落水,还有别的? “其实也没啥,就是今日在街上险些被一匹马撞到。” 魏娟捂着胸口:“竟如此惊险?那是被何人所救?咱可得好好去置谢人家!” “要不说今日太够凑巧呢,也是被三少爷救下的!” 魏娟抓住了重点:“三少爷?你说的可是陆澄?” “对啊,就是他,不过奴婢那时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那你的意思,刚才落水也是三弟救了你?” 还不等苏小酒说完,魏娟为她擦头发的手停了下来,面色也有些古怪的打断了她的话。 她不明所以:“对啊,只是我着急回来换衣服,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他呢!” 魏娟忽然压低了声音,一副很紧张的样子:“那他救你时,可曾被旁人撞见?” 仔细回想一下:“没有吧,当时池边就我自己,就连三少爷是什么时候走近的都不知道。” 对魏娟的表现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可是有何不妥?” 魏娟抚了抚胸口:“没被人撞见便好,此事有关你的清誉,对外万万不可说是被澄儿从水中救起,记住了吗?” 这又跟清誉有什么关系? 苏小酒一头黑人问号,刚要开口,忽然想起刚才自铜镜中看到的一幕,脸上又是一阵滚烫。 麻蛋,她虽然捂住了前面,可是背影…… 第59章 他是谁! “怎么?莫非真的被旁人看到了?” 魏娟见她神色有异,不免又紧张起来。 苏小酒赶紧否认:“不曾!” “那就好。” 魏娟放下心来,坐到她对面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她,一杯自己慢慢喝着:“其实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三弟算我看着长大的,打小性子就好,模样也俊俏,如今在御前走动,颇得皇上看中,日后必定前途无量,若你……” “等等等等,少奶奶,你,你不会是想让三少爷为奴婢负责吧?” 那大可不必! 魏娟却正色说:“若他当真把你瞧过了,自然是要负责的,但不到迫不得已,我并不希望如此。” 怕她误会,魏娟解释道:“我是拿你当自家妹子,才跟你说这话,三弟确是不错,但你如今的身份,若当真入了侯府,顶多只能做个妾室,将来上头被正牌娘子压着,纵有夫君的宠爱,日子也好过不了哪去。” 苏小酒深以为然:“那是自然!都说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便是奴婢自己也不愿意的。” 魏娟面色忧虑:“话是这么说,但若真被人知道了,除了给澄儿做妾,只怕便没有其他活路了。” “那也不至于吧,奴婢自回去做宫女,管别人怎么说呢?” 听着怪吓人的。 她说完这话,魏娟的表情却更凝重了:“正因你是宫女才麻烦,若是与三弟为妾的话,皇上看在二妹的面子,说不定还乐见其成,反之,一个坏了清誉的宫人,皇宫里是断然容不下的。” 被她这么一分析,苏小酒不禁攥住了自己的衣襟,这明明吃亏的是她,怎么最后反而无路可走了? 魏娟怕她吓着,安慰说:“你也无需太过担心,毕竟没有外人瞧见,只要你不说,三弟不说,这事就权当没发生过,我只是想要提醒你,此事关系重大,可不能再让第四个人知道了!” 魏娟走时,夜已经深了。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安慰自己别想太多,陆澄看起来也不是多嘴的人,明日一过,这事就翻篇了。 顶着熊猫眼起个大早,只觉浑身酸痛,苏小酒打个呵欠,准备去院子里做做伸展运动。 然而刚一打开房门,就砰的一下又将门重重关上。 倚在门板上揉揉眼睛,难道昨晚没睡好觉,出现了幻觉? 陆澄怎么会出现在她门口? 拍拍自己的脸,苏小酒试图清醒一点。 一定是她看花眼了。 再次将房门打开,刚才背对着她的身影已经转过身来:“早啊苏姑娘!” 那笑容仿若夏日清晨的露水,晶莹剔透里折射着旭日的光芒,晃的苏小酒睁不开眼。 “三少爷,您这是?” 陆澄看起来有些扭捏,自身后拿出一包东西递给她道:“昨天实在对不住,这是我专程去太医院配来的草药,还请苏姑娘收下。” 她本就瘦弱,若被池水乍坏可就糟了。 抬头看看天色,这个时辰,宫门还未打开,这草药,莫不是他昨天连夜入宫配来的? “三少爷言重了,奴婢身子骨硬朗的很,没那么容易病的,这草药就不用了吧。” 见她拒绝,陆澄有些着急:“那不成,害姑娘落水,我于心有愧,还请姑娘收下吧。” 苏小酒看一眼院子里,已经有丫头在洒扫了,怕被人听见,只得压低了声音说:“少爷好意奴婢心领了,若公子真为奴婢着想,还请全然忘记这回事,奴婢就感激不尽了。” “那怎么行?男子汉大丈夫,当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可我不需要你负责啊喂~ “少爷昨日于奴婢实属救命之恩,奴婢还没能报答,落水一事若您实在觉得过意不去,不若就将这两件事抵了,少爷意下如何?” 说完这些,苏小酒有点喘,昨晚没睡好觉,这会脑子昏昏沉沉,眼皮也有些睁不开。 陆澄却坚持让她收下,苏小酒不肯,两人推搡一番,陆澄情急之下竟抓起苏小酒的手就要塞给她。 洒扫丫头的眼神从开始的遮掩到最后夸张的写上了“八卦”两字。 苏小酒暗道糟糕,这下可真是说不清了,心里太过着急,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这一场高烧来势汹汹。 她整个人仿佛置身火炉,意识游离到了身体之外,陷入一团迷雾里。 迷雾深不见底,她在里面走啊走,好怕自己就这样被永远禁锢在里面,再也醒不过来。 就在她惶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前面忽然出现一个身影,在朦胧的大雾中飘忽着向她走来。 她心头一跳,莫名的恐惧笼上心头,情不自禁的往后退去。 那人影却依旧越来越近,直到清晰的站在了她面前。 那是另一个苏小酒。 面色苍白,目光幽怨,穿着一身灰败的粗使宫人服饰,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般,拖出一地的水渍。 不要靠近他。 她说。 飘渺的声音带着呜咽,从四面八方环绕着钻进她的耳朵。 随着她开口,周围的气息仿佛凝滞起来,有种被锁定的惧意袭遍全身。 她想尖叫,想逃跑,可浑身却似麻痹了一般,不能说话,也无法动弹,刚才还仿佛置于火炉中的身体瞬间变得冰凉,冻得她忍不住想要蜷缩起来。 不要靠近他。 凄厉的哭声带着冰冷的水汽,呼啸着扑在她的脸上,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是谁?是不是杀死你的凶手?” “苏小酒”没有回答,只是盯住她的眼睛,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不要靠近他”。 那面容逐渐扭曲起来,似有愤恨,似有不甘,就像被最亲爱的人背叛,带着挣扎和绝望嘶吼:“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须臾间,“苏小酒”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恐怖的事,她痛苦的抱住自己的头,全身像被无形的绳索套住,开始急速向后退去,最后挣扎着消失在了迷雾里。 身上的桎梏猛然消失。 她攸地睁开双眼,惊觉身上的衣服和锦被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他是谁?! 那个苏小酒口中的“他”,到底会是谁?! 第60章 补偿 “死丫头,你可算醒了!” 直勾勾的看着满脸焦急的美人娘娘,有一瞬间的时空错乱。 想要坐起来请安,却发现自己浑身虚脱,连一根头发丝都动不了:“娘娘?您怎么又回来了?” “本宫再不回来,你怕是小命都要没了!” 荣妃气恼,平时看着挺机灵的丫头,刚离开她身边没几天,怎么就能把自己搞成这样子? 张姑姑,春末,魏娟都在荣妃身后焦急的张望,见苏小酒醒来,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娘娘自踏进侯府就没笑过,守在苏丫头的床前不住抹眼泪,主仆情深令人动容,若小酒真这么去了,还不知娘娘要如何伤心呢! “这是怎么回事?奴婢记得~~” 她记得自己刚才明明在跟陆澄说话来着,只是这话不好当着众人说。 “你这死丫头,落水这么大的事也不找个大夫来瞧瞧,你可知昏迷的这几天,可把我们急死了!” 听这话音,荣妃是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您都知道啦?” 偷偷看一眼魏娟,魏娟无奈的摇头:“你一直高烧不退,我们急坏了,找了好多大夫都说回天乏术,婆婆便只好传信进宫,劳烦妹妹请位太医过来看的。” 只是没想到荣妃一听说她病重就坐不住了,非要亲自过来看她。 听说给大家添了这么多麻烦,苏小酒自然无比内疚,见娘娘冷着俏脸,赶紧拍马逗她开心:“娘娘找的太医医术就是高明,再加上睁眼就看到娘娘的花容月貌,奴婢这会觉得自己身轻如燕,都能下床跑几圈了!” 正在旁边候着的林斐然背着药箱朝她点头示意,苏小酒报之一笑:“原来是林太医,怪不得药到病除,让您费心啦!” 荣妃气的拍她两巴掌:“都这样了还嘚瑟?你可知林太医说你可能熬不过今日,若不是你自己争气醒过来,本宫明日就得为你张罗后事了!” 苏小酒昏睡三日,她便揪心了三日,连觉都没法睡,眼白里已经有了红红的血丝。 她将脸转到一边,用无比嫌弃口吻说:“行了,待你养好了便回宫去吧!我看麟儿如今不怎么吐了,嫂子身体恢复的也不错,就不把你留在侯府吃闲饭了!” 见美人生气,她赶紧撒娇卖萌,看着娘娘可怜巴巴道:“娘娘,您一说吃饭,奴婢真有些饿了。” 荣妃没忍住笑出来:“真是没脸没皮!春末,去把温着的粥给她端半碗来!” 春末应声去了,苏小酒皱着鼻子道:“娘娘好小气,奴婢饿了这么久,竟只给吃半碗。” 张姑姑笑骂道:“真是个没良心的!你躺了好几天,娘娘是怕你一下吃多了受不住!” 苏小酒看着张姑姑嘿嘿傻笑:“开玩笑的,就知道娘娘最疼我了。” 半碗粥下肚,身上好歹恢复了些力气。 允儿在张姑姑怀里窝着,嘬着自己肥肥的小食指好奇的打量着她,见苏小酒朝他望过去,开心的笑了起来,边笑着两只小手还朝着她不停挥动,身子一挣一挣,似乎想找她抱抱。 心里一下子就软绵绵的,半个月没见,允儿又白胖了不少,圆乎乎的脸蛋就像一颗粉嫩嫩的水蜜桃,馋的人只想抱住亲两口。 苏小酒早就想他想的不行:“娘娘快看,殿下没忘了奴婢,这是想让奴婢抱抱他呢!” 荣妃语气发酸:“这小东西鬼精灵的很,那日我们回宫,他在殿里左看右看找不到你,可是狠狠哭了许久,就连本宫都哄不住。” “啊?那最后是怎么办的?” 想想那个场景就觉得可怜。 “还能怎么办,哭累了就睡着了呗,本宫总不能再连夜将你召回去!” 也不能怪荣妃吃味,难道她这个亲娘在儿子心里还不如苏小酒重要? 苏小酒忍不住小得意:“看来奴婢没白疼小殿下,他人虽小,记性可好着呢!” 边说着忍不住要挣扎起身。 “你可快躺着吧!” 张姑姑抱着允儿往后一躲,道:“你身子又没好,别把小殿下摔了。” 苏小酒方记起自己还在病着,忙拱回了被子里:“哎呀,我差点忘了,姑姑快把殿下抱出去吧,别被我传染上感冒!” 这次荣妃倒是没有反驳,张姑姑便抱着允儿往外走,这个小团子似乎喜欢屋里热闹的气氛,见自己被抱着往外走,两只嘴角往下一撇,竟是要哭。 苏小酒看的不忍,却也只能狠了心不去看允儿那求助般的眼神。 允儿见她不理,觉得受了委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一哭张大了嘴,她这才发现小家伙竟然已经偷偷冒出两颗白白的小奶牙,衬着粉色的牙床,萌哒哒的太可爱了! 荣妃见她纠结心疼又眼馋的样子,没好气的说:“行了行了,这么想抱抱允儿,就赶快把身子养好,等回了宫让你抱个够!正好张姑姑年纪大了,天天被这家伙坠的胳膊疼。” 站在门外的张姑姑听见了,不满的大声嚷道:“哪有的事?老奴还能抱殿下十年呢!” 苏小酒故意气她:“等着吧娘娘,等奴婢回了宫,肯定天天抱着殿下不撒手,谁都别想抢了去!” 门外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你这坏丫头,就该让你多躺几天!” 荣妃被她气笑:“嘴巴还是这么厉害!非把姑姑惹毛就高兴了是不?” 在被窝里得意的晃晃脑袋:“姑姑才不会真的生气。” 说笑了一会,荣妃忽然道:“对了,你昏迷的时候,澄儿过来将事情跟本宫说了,他心里不安,又不便亲自过来探你,便托本宫问问有什么能为你做的,权当补偿。” 苏小酒深感意外,忙道:“娘娘言重了,都是奴婢自己没站稳,不关三少爷的事!” “行了行了,澄儿都说了,是他忽然开口吓到了你,本宫这弟弟向来言而有信,他既铁了心要补偿你,就一定会做到,你也甭跟他客气。” 迟疑着看向魏娟,后者微微皱了眉,也觉得有些不妥。 但娘娘既坚持,一再拒绝也未免显得不知好歹,于是微微朝着苏小酒颔首。 这样也好,当即两清,也省去日后纠葛。 第61章 质问 但她确实没什么需求啊! 娘娘等着答复,她便使劲想了想,还真就想到了一件。 “娘娘,若非让奴婢说,奴婢确实有件事想找人帮忙,只是~~~~” 她忽然想起以后给弟弟们捎银两的事,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牢靠的人。 但这是个长久的差事,让陆澄帮忙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荣妃未想许多,说道:“你何时也变得吞吞吐吐,有事说事,莫非你是怕澄儿能力有限,办不到?” “不敢,三少爷文武双全,哪有他办不到的事?只是奴婢这件事并非一朝一夕,所以不好麻烦他。” “无需考虑太多,你且说说就是。” 反正麻烦的是澄儿又不是她。 苏小酒只好一五一十的说了,顺便偷偷瞧着荣妃的脸色,担心她因为自己私自外出不喜。 没想到荣妃听了反而嗔怪地说:“从来也没听你提起过家里,没想到竟如此困难,早知你会遇到弟弟们,本宫当初该多给你留些银两,两个小子,既要穿衣吃饭,还要读书认字,夏日衣衫冬日炭,你只给他们两百两怎么够?” 想想允儿,才出生这几个月,光是做衣服的料子也得用了上千两了,这还不算苏小酒给他额外做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具。 苏小酒汗颜:“娘娘,外面的物价跟宫里不一样,寻常人家若是节省些,十两银子就能过一年了,他们两个小孩子,二百两已经是巨款,奴婢是怕留下太多,引起贼人觊觎反而坏事。” 荣妃出身侯府,从小没为黄白之物皱过眉,自然不知道寻常百姓家的开销,听她这么说,便也不再考究,道:“行吧,你是姐姐,晓得扶持弟弟是好事,这件事就交给澄儿去办,你好好养着,本宫今日先回了,晚上皇上还要留宿。” 苏小酒弱弱的躺在床上,再次生出一股不舍。 荣妃看她依依不舍的样子,笑道:“别整的那么酸,待身子一好,就赶紧滚回宫去,若敢偷懒,就扣你月钱!” “娘娘菩萨心肠,才不会舍得压榨奴婢呢!” “少来这套,好好养病是正经!” “娘娘!先等一下!” 看着荣妃往外走,苏小酒挣扎的起身:“奴婢前几日无事,为娘娘做了件新衣裳,娘娘既来了,便捎着走吧,刚好今晚就能穿呢!” “本宫还缺你一件衣裳穿了?” 虽这么说着,脚步却停了下来。 麻烦旁边的丫鬟去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包袱,苏小酒一脸的神秘:“娘娘千万回宫之后再打开哦。” 春末上前接过包袱掂了掂,什么衣服啊,这么轻? 荣妃转身:“行了,你躺着吧,本宫回了。” 苏小酒贼溜溜的笑了笑,希望这件衣服能给娘娘一个惊喜之夜。 恭送荣妃出门,魏娟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已经不怎么烧了。 想着刚才的事,她忍不住开口道:“少奶奶,您觉得我让三少爷帮忙合适吗?” “娘娘既已开口,这事就算翻篇了,想来以后谁也不能再拿此事作妖,也不算是坏事。” 苏小酒点头,并非不信任荣妃,而是自家这个娘娘有时候太过自信,对一些事反而不屑多想,她怕日后引出麻烦,听魏娟这么一说,也就放下心来。 “小少爷这几日怎样了?可还吐奶?” “按着你的法子,每日吃完都要拍出嗝来才放下,又将上半身垫高了些,也不喂的过饱,你昏迷的这些天,一次都没吐过呢!” 说起宝宝,魏娟红光满面:“还有你上次那几个下奶的方子,着实不错,喝了奶水足,还不长肉,我自己都觉得比刚生完麟儿时轻盈了不少!” 苏小酒谦逊一笑:“也不全是方子的功劳,月子里正是产妇消水肿的时候,体内多余的水分排出,自然也会瘦些,若每餐吃完多走动走动,效果还会更好。” 两人闲话了一会儿,她的精力也就用的差不多了。 见她呵欠连连,魏娟便起身道:“光顾着说话,忘了你还是个病号,麟儿也该吃奶了,我先回去,你好好休息,若有什么需要,就差人来清竹苑找我。” 苏小酒探起身:“那少奶奶慢走,奴婢就不送了。” 丫鬟们也贴心的退了出去,将门轻轻带上。 人都走了,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 独自躺在床上,看着顶上天青色的团花帐子发呆。 啊,好无聊,也不知道苏文苏武现在怎么样了,心里暗暗祈祷原主那渣爹别把银子搜了去,不然两只团子又要继续受苦。 正胡思乱想着,听到院子里丫鬟问安的声音,她侧头看去,陆夫人正推门进来。 见她突然造访,苏小酒颇感意外,想起身见礼,奈何力气不足,挣扎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 “抱歉了夫人,恕奴婢实在头晕乏力,无法起身。” 陆夫人穿一身姜黄色的如意云纹深衣,发髻高挽,使得原本有些消瘦的面孔平添几分凌厉。 她面色凝重的走到桌边,身后丫头立刻用帕子擦了擦椅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而后躬身退了出去。 这架势,怎么看都觉得来者不善。 见她沉吟不语,苏小酒迅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确定自己并未得罪过她,便开口问道:“敢问夫人今日过来是有何事?” 毕竟很明显不是来探病的。 陆夫人目光几经变换,忽然起身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缓声道:“听说你前几日落水,是被澄儿救起的?” 苏小酒一愣,不明白她是何用意,如实道:“确是多亏三少爷援手,奴婢还没来得及亲自去致谢呢。” 她话一出口,陆夫人的面色难看了几分,口气也不再似从前的热络:“亲自致谢倒不必了,若不是祺儿说起,我竟不知此事还与澄儿有关,说到底是他害你落水,怎么着也该对姑娘补偿一二。” “夫人言重了,都是奴婢自己不小心。” “既是你自己不小心,那为何又对澄儿索取帮助?还是说苏姑娘,对澄儿怀了别的心思?” 第62章 敲打 啥? 这话听着可不对味。 “你身为宫婢,当认清自己的身份,澄儿是侯府嫡子,尊贵非常,将来前途更是不可限量,我劝你还是早点熄了不该有的心思,免得有人以此作伐,阻碍他的前程。” 苏小酒又双叒一次目瞪狗呆。 这番话说的毫不隐晦,基本就是在明晃晃的警告她:别打我儿子的歪主意,你不配! 虽从魏娟的字里行间已经了解陆夫人的行事做派,但她天真的以为那些不过是基于婆媳天敌身份,魏娟肯定多少带了些个人情感的润色在里面。 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没搞清楚状况就跑来敲打她? 不愿被旁人用无端的恶意揣测自己,她收起脸上的笑意,郑重解释道:“夫人应是误会了,奴婢从未主动要求三少爷做什么,也未曾动过任何不该有的念头。” 陆夫人明显不信:“那你就该老老实实养病,然后规规矩矩回宫,为何又特意让祺儿转告,让他去扶持你两个弟弟?” 苏小酒简直莫名其妙:“夫人此言差矣,是三少爷对奴婢落水一事抱有歉疚,主动提出补偿,奴婢推脱不过,也只是拜托他以后帮奴婢把月钱捎回家而已,何来扶持幼弟之说?” “若非你处心积虑,好好在客院住着,怎会在园子里遇到澄儿?又这么巧在他面前落水?!” 陆夫人一心认定了她想勾引陆澄,根本不愿听她解释。 真是欲加之罪,当初也没规定她不能在园子里逛啊! 只凭臆断就硬说她图谋不轨,决不能生生背下这口黑锅。 她尽量保持着恭敬的语气:“还请夫人明鉴,奴婢与三少爷不过两面之缘,从始至终都未曾有过别样心思,何来处心积虑一说?” “你虽是祺儿的侍婢,到底不是候府中人,称呼三少爷实为不妥,还是依礼唤一声陆少爷吧!” 行吧,你说了算,反正本姑娘也不在乎。 “奴婢从来没有想过要攀附陆少爷,还请夫人明鉴。” 许是她的态度让陆夫人觉得有死鸭子嘴硬之嫌,她神色一转,又打起了感情牌。 “其实你进府多日,我本对你也是诸多欣赏,若你是寻常人家女子,出了这种事,大不了就一顶小轿抬进来,左右不过是澄儿多个妾室,可你身为宫女,哪怕从未承宠,实际上也是皇上的女人,若与旁的男人不清不楚,一旦传出去,不仅要赔上自己性命,还会折了澄儿的仕途,你若是真为他好,自当主动远离,以免铸成大错。” 她这话说的有些严重,其实以陆澄的身份,真看中某个宫女,皇上未必就不肯成人之美。 只是伴君如伴虎,皇上高兴,自然怎么样都成,但若哪天皇上不高兴,再提起来,这就是抢皇上的女人,乃大不敬。 陆家虽然世代功勋,家世显贵,却从来都是谨慎行事,轻易不会留下把柄给外人,陆夫人自问是为了防患未然。 她说罢一甩衣袖,坐回桌边主位,漠然道:“你若真没别的心思是最好,就此将这件事烂在肚里,我尚可念在你照料麟儿有功,另行赏赐,你所求之事,我也会安排人手去办。” “夫人好意,奴婢心领了,此事确是奴婢考虑不周,不该劳烦陆公子,奴婢自会另寻他人,无需夫人挂怀。” 她既然认定自己是狡辩,苏小酒干脆也就不再浪费口舌。 不过是找人捎信,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哪哪都是! 陆夫人得她准话,起身抚抚一丝不苟的发髻,笑道:“苏姑娘深明大义,不愧是祺儿看重的人,你身子不好,便不必送了。” 不等她回话,便径自离开。 留下苏小酒郁闷的咬着被角,这他么叫什么事儿啊? 这要不是娘娘的亲妈,她非跳起来怼回去不可! 也怪自己考虑不周,帮忙一事人家陆公子敢说,她怎么就敢应的,也难怪陆夫人会误会她另有所图吧。 一扭头,那天早上陆澄送来的药包还在桌子上放着。 没得看了眼气,待会得打发丫头给他还回去。 陆夫人一番话就像在苏小酒心里结了个蜘蛛网。 虽没什么杀伤力,但冗杂,烦闷,令人无处可躲。 不过恼归恼,有句话确实引起了她的重视,那就是身为宫女,实质上就是皇帝的女人。 从前她从未意识到这个问题,但最近几月,她这副身体悄然长开,某些地方已经慢慢有了呼之欲出之势。 眉眼间,少女的稚气正慢慢褪去,多了些成熟和妩媚。 而娘娘盛宠,皇上来荣华宫的次数可谓频繁。 虽然她每次都小心的躲到殿外,甚至至今都没看清过元和帝的长相,但忽然想到偶有一次荣妃来了月事,皇上曾随意指了个宫人侍寝…… 心里蓦地一凉,万一哪天皇上饥不择食~~~ 思及此,便再也无法淡定,指尖无意识轻点着床铺。 还得尽早做些打算才是。 又一阵笃笃的敲门声打断思绪,苏小酒打起精神,出声问道:“谁啊?” 心里却疑惑,这功夫,娘娘回宫,魏娟和陆夫人刚走,还能有谁来呢? 来人并没进来,而是隔着门说话了:“苏姑娘,在下带了些补品过来,不方便进内室,等会让丫头给你拿进去吧。” 声如碎玉,竟是陆澄? 哪里还敢跟他有半点牵扯,忙叠声拒绝道:“别!不用!陆公子,您还是把东西拿回去吧,奴婢不需要!” 那天早上苏小酒毫无征兆昏倒在陆澄面前,他一时情急,也顾不上男女大防,将她抱到了内室。 为了避嫌,让丫头去通知大嫂,并嘱咐不要将他透露出来,自己才匆匆离去。 只是记挂她的病情,心神难宁,伴着圣驾也心不在焉,几次走路都差点撞到皇帝背上。 最近朝中事务繁多,他连着三天没能回府,今日好不容易得空,便匆匆赶了回来。 回家见到姐姐,听说她病的十分凶险,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来了听兰苑。 如今听得她气息稳定,便放下心来,被拒绝也没做多想,只道她是不好意思:“苏姑娘不必客气,只是些寻常补品,并不名贵,我就放在门口,待你吃完了,我再送些过来。” “真的不必了,陆公子,大夫说奴婢虚不受补,放着也是浪费,您还是带回去吧。” 第63章 问 好歹挣扎着坐起身,她真是怕了这对母子。 陆澄本已走出几步,闻言回过头来,发现她不顾病体,虚弱的扶着门框走了出来。 一身松松垮垮的白色单衣,墨色长发在披散着,因躺了几天略显凌乱,衬的她整个人更加苍白娇小:“还有这些,也请陆公子一并带回吧。” 白皙的手指近乎透明,吃力的递过他之前送来的药包,只几句话,便似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轻轻靠在了门板上。 视线自那药包上移:“姑娘这是何意?” 为何一定要如此疏离? 苏小酒不自然的撇开视线:“陆公子别误会,并非奴婢不知好歹,只是今日娘娘过来时,带了不少的草药补品,奴婢实在吃不完。” 原是他想多了,闻言便也不再勉强,笑道:“也罢,姑娘且好好休息吧,那我便先带回去,改日有需要,再给姑娘送来也是一样。” 忽而转身,又道:“还有姑娘托我打听的事,我已安排好了,以后每个月五号……” “陆公子!” “嗯?” “嗯……那个,奴婢正想说,那件事奴婢已经另寻他人,就不麻烦您了,谢谢您的好意。” 这下陆澄察觉出不对:“可是出了什么事?” “啊?没有啊。” 见她眼神飘忽,陆澄更加笃定心中所想:“可是有人与你说了什么?” 前脚刚让姐姐捎话,这还不到半天,怎么的就变卦了? “没有!只是奴婢幡然醒悟,您贵人事忙,奴婢不该拿些无关紧要的事耽误您的时间,之前是奴婢思虑不周,厚颜给您添麻烦,真是不好意思了。” 这话明显是措辞,但见她满脸疲惫,显然是站的太久,体力不支,不忍继续追问,便道:“那好吧,以后若有别的事,找我也是一样,我宫中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着上前接过她手中的草药,苏小酒微微欠身,后退了几步:“陆公子慢走。” 见她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接草药的手微微顿了下,又怕她为难,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颔首示意,转身离开了听兰苑。 苏小酒望着那清隽的背影松口气,随即又有些担忧,这人才回府就往她这跑,传到陆夫人耳中,还指不定又怎么误会呢,看来她得早些离开了。 轻咳几声,身子便有些摇晃,丫头们垂首上前一左一右将她扶住,道:“外面风大,苏姑娘还是进屋吧!” 刚才她们就在旁边站着,目睹了全过程,苏小酒有意解释一番,让她们别误会什么,又觉没这个必要,反正她光明磊落,旁人不信,再解释也没用。 “苏姑娘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能在侯府当差,自然懂得察言观色,看着她似有话要说,其中一个年长些的丫头便主动询问。 重新躺回床上,苏小酒准备闭目养神,便道:“没什么事了,你们也去休息吧~~~” 丫头们刚要出去,又听床上喊道:“哎等一下!麻烦两位姐姐,将我的包裹收拾一下吧!” 她来时虽没带多少行李,但前几天上街却买了一大堆。 非久留之地,早早收拾好,到时背上就能走,省的匆匆忙忙落下点什么,又让人疑心。 看着丫头忙里忙外,她忽然想起那天,曾将写着弟弟住址的纸条揣进了怀里,落水后发生这么多事,以至于这几天晕晕乎乎,竟忘了嘱咐丫头们帮她收起来。 忽的坐了起来:“对了,我落水那天换下来的衣服,姐姐们收到哪去了?可曾见过里面有张纸条?” 丫头们面面相觑,似是有些印象,便道:“回苏姑娘,衣服已经洗净收好了,但纸条上面的字迹已经化开,糊成了一片,奴婢便扔掉了。” 察觉她面色异样,丫头不禁有些紧张:“都怪奴婢自作主张,还请苏姑娘责罚!” “啊,无妨无妨,没事了,你们先出去吧。” 再次抱着被子躺下,丢了就丢了吧,好在她还记得那间书塾的名字,到时候再去打听也是一样。 她卧床几日,魏娟不放心其他丫头,便亲自照看麟儿。 刚喂完奶,拿着苏小酒之前做的些黑色红色卡片逗弄了一会儿,便听丫头来报,说三少爷来了。 心下疑惑,陆澄自束发后便不太来她这里,最近一次过来,还是她刚生下麟儿时,他过来给麟儿送诞礼。 出了寝室,陆澄正负手站在花厅门口,听到身后动静,回过头来向她见礼:“陆澄见过大嫂。” 魏娟目光扫过他手里的纸包,认出有几包是在小酒桌上放着的,隐隐猜到他的来意,却并不点破,而是招呼陆澄坐下,又让丫头奉了茶,才开口道:“难得三弟有空,这是来看麟儿了?” 见她目光在纸包上流连,陆澄有些窘迫。 他自苏小酒院子出来便径直来到了大哥的清竹苑,手中的草药还没来得及放回,此时魏娟发问,支吾着不知该如何作答。 “好了,大嫂就不逗你了,你这会过来,可是为了小酒的事?” 陆澄也不再扭捏,魏娟入侯府时他才十多岁,对这个率性的嫂嫂向来亲厚,只是后来年纪渐长,大哥去了户部,公务繁忙极少归家,为了避嫌,他便很少来清竹苑了。 可心底那份亲切却没变。 “大嫂既然这么问,可是都知道了?” “我只知道你救了小酒两次,其余倒是不知了。” “那就怪了,三日前她落水时,与我说话还好好的,可今天我再去看她,她却突然十分客气,大嫂可知期间发生了何事?” 过分的客气,连着对他的称呼也变了,不是壮士,不是三少爷,而是陆公子。 让他莫名有些烦闷。 魏娟奇道:“小酒昏迷了三天,今日才刚刚醒来,要说发生了什么事,上午二妹倒是来过,不过你也见到她了。” 陆澄点头:“苏姑娘原本让姐姐捎话,让我以后帮着她给家里捎银两,可是我刚才去看她,她却忽然改口,说不愿与我添麻烦,所以我才来问问嫂嫂,这中间到底有何原由?” 第64章 拜别(加更) 这就怪了,那事乃由二妹牵线,小酒怎么会突然变卦? 魏娟沉吟片刻,忽然想起婆婆身边的张嬷嬷晌午过来问麟儿情况时提过一句,说夫人去听兰苑探望苏姑娘了,她当时忙着给麟儿换衣服,只以为婆婆是去探病,便没有多想。 如今看来恐怕不是。 心里疑惑,面上却不显,她轻轻摇了摇头,看向陆澄试探着说:“我也不知,不若我帮你去问问?” 陆澄忙摆手:“不不,那倒不必,她既然说不用,应是找了更稳妥的人,贸然去问,倒让她为难。” 他虽想知道,可并不想大张旗鼓去问,怕吓到人家。 魏娟看他脸色,心里莫名有些担忧,就有些走神。 陆澄也不好多待,拿起草药起身告辞。 魏娟送他到门口,忽然道:“三弟,其实你也无需在意太多,她毕竟是宫人,终究要回宫去,若私交过甚,于你于她都非益事。” 陆澄怔愣一下,咀嚼这句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没多说什么,只点头道:“谢谢大嫂。” 低着头默默离开。 魏娟看着他的背影,被夕阳长长拖在地上,竟有些萧条,不禁叹了口气。 陆铮今日难得清闲,迫不及待赶回家看看大胖儿子。 刚走到院门口,就见陆澄心事重重出来,难免讶然:“三弟是来找我的吗?” 见他手里提着纸包,隐隐闻着是草药味,又问道:“可是谁病了?” 边说着向院内张望一眼,面上有些着急,莫不是麟儿又吐奶了? “哦,没有,只是些普通的补药……我找大嫂请教些事,大哥难得回来,快去看看麟儿吧!” 说完扔下一头雾水的陆铮走了。 陆铮挑眉,今日三弟有些反常,且不说他能请教一个妇人何事,以往见他回来,总要缠着他小酌几杯,今日怎么如此轻易放过了他? 瞧那背影似有些落寞,转身进了内院,准备问问自家夫人。 回到内室,魏娟正在喂奶。 母子俩相依偎着,一个目光温柔缱绻,一个懵懂餍足,小娃边吃奶也不老实,小腿蹬在母亲肚子上,手手也来回乱抓,魏娟将那小手捉住,佯装训斥:“好好吃奶,不然娘亲要打屁屁啦!” 奶团自然听不懂,只以为是娘亲在跟自己玩,将小嘴松开笑了起来,母乳喷了一脸。 见这温馨一幕,陆铮向来严肃的面孔顿时喜笑颜开:“大胖儿子,爹爹回来啦!” 说着就扳过麟儿的大胖脸狠狠亲了一口。 小娃见到爹爹回来,更不吃奶了,呆呆的看着这不速之客,似在研究这人是谁。 魏娟将他推开:“先去洗脸!胡子拉碴的,也不怕扎到儿子!” “都是爷们儿,皮糙肉厚的,怕什么?!” 说着又故意凑过去了蹭了两下。 刚出月子的奶娃,皮肤格外娇嫩,一下就显出了几道红印子,被扎的直固涌。 魏娟心疼的拍了他几巴掌:“一点轻重也没有!若再折腾儿子,干脆就别回来了!” 陆铮起身不再闹,接过丫头递过的帕子擦了把手,问道:“对了,我回来的时候碰到老三了,看起来失魂落魄的,手里还提着一大串草药,莫不是生病了?” 魏娟将麟儿交给丫头带出去,思忖着该怎么开口。 她一向爽快,陆铮倒是极少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奇道:“莫非老三真的病了?” 魏娟摇摇头,又点了点头:“只怕病不在肌理,而在心上。” 陆铮不解其意,却见娘子又摇了摇头,自语道:“应该也不至于,几面之缘,能生出多深的情谊来?” 应过不了几天就忘了罢。 如此想着,自己先放了心,倒是把陆铮听的云里雾里:“究竟怎么回事?你能不能说明白点?” 想着自家这男人一副榆木脑袋,儿女情长的事说了也不懂,便含糊道:“没什么事,他就是过来问问麟儿最近又吐了没,见麟儿大好,也就走了。” 陆铮虽木讷些,却并不傻,见她翻身又要躺下,忙将她拉住:“不对啊?那他手里一大堆的药是给谁的?” 这几日苏小酒不能过来,都是魏娟亲自照顾儿子,早已疲惫不堪,拨开他的手躺下,再开口已经有了浓浓的睡意:“你亲自去问问他不就得了?” 想起刚才陆澄说了那是些普通补药,也就没有继续探究的意思了。 陆铮早就听闻苏小酒落水一事,知道妻子这几天没人帮衬,定是累坏了,便帮她掖掖被角,在额头留下一吻,轻声道:“那你先睡吧,我有点事去找父亲商议,晚些再回来。” 魏娟迷糊着应了一声,也不知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陆铮悄悄起身,走出内室,麟儿也已经在丫头怀里睡着了,瞧着儿子熟睡的小模样,心里一软,忍不住拿起小脚丫嘬了一口,才恋恋不舍的去了。 灌了几天汤药,苏小酒便又生龙活虎的站在了魏娟面前。 只不过这一次,她是来道别的。 上次娘娘过来,已经明言让她一痊愈就赶紧回宫,是以魏娟虽有不舍,倒也不好强留她,只是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的交待不停:“虽已经好了,但还是得好好养些日子,回去以后少揽活计,反正下面还有那么多宫人,那些粗活就交给她们去做~~~” “放心吧大少奶奶,奴婢自己省的,倒是你,照顾小少爷还是得忍心撒手,小环和小翠都是细心的人,照顾小少爷没问题的。” 环翠是魏娟屋里的两个丫头,都是老实本分,手脚勤快的人,苏小酒在侯府这些日子,把一些带娃的日常操作悉数教给了两人,如今已经做的有模有样了。 魏娟点头:“你不用担心我,总归是在这宅子里,除了婆婆偶尔给我脸色看,大部分时间都是舒心的,你在宫中做事,遇到的人多事也多,虽有二妹护着,但也要处处小心。” 两人各自又交代了几句,门外马夫已经套好了车,苏小酒一大早已去拜别了陆夫人,便拎着包袱头也不回的走了。 行至大门口,马车旁却多了一个人。 第65章 无妄之灾 “陆公子?您这是?” 陆澄负手而立,见她出来表情有些不自然:“听说苏姑娘要回宫去,正巧我也有事要进宫面圣,所以想问问苏姑娘,可否让在下搭个顺风车?” 眨巴眨巴眼:“不能。” “……” 苏小酒说完转身,准备上车。 笑话,这光天化日的,她若真在陆夫人眼皮子底下与他同乘,不得把老人家气的脑血栓。 “苏姑娘!” “嗯?陆公子还有事吗?” 看着那双澄澈坦荡的眼眸,陆澄有些沮丧:“在下只是想知道,苏姑娘为何要拒人于千里之外,难道我~~~就让姑娘如此厌恶么?” 整的跟表白似的,让苏小酒有点不知所措:“陆公子言重了,并非奴婢不识抬举,只是奴婢尚有自知之明,身份与公子乃云泥之别,所以才敬而远之。” 这明显是措辞,陆澄自然不信:“在下只想与苏姑娘交个朋友,并无其他心思。” 苏小酒垂下眼睑,果然自己又自作多情了。 她倒是并不介意多个帅哥当朋友,可令堂介意啊! “陆公子,您是皎皎天上月,奴婢不敢高攀,时辰不早,奴婢要回宫去了,陆公子请便。” 陆澄还欲再说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 苏小酒受过一次惊吓,再次听到这声音,条件反射的躲到了他身后,而陆澄也本能将手臂横在了她的身前。 “陆澄,你真的回来啦?” 马儿载着一个火红的身影由远及近,待看清陆澄身后,惊喜的目光瞬间转为愠怒。 随着一声喝问,手中马鞭如电,带起劲风直击苏小酒的面门:“这个女的是谁?!” “南阳?!住手!” 苏小酒诧异看向那女子,怪不得如此飞扬跋扈,原来是南阳王的独女,南阳郡主徐颖。 早先听娘娘提起过南阳王徐莽势大,手握大渊十万兵马。 尤其近几年,仗着自己军功赫赫,大有功高盖主的架势,似乎已经引起皇上戒备。 陆澄大惊之下迅速出手攥住鞭尾,怒道:“你来这做什么?还敢当众伤人?!” 他虎口处被鞭子的力道划开,鲜血汩汩流出,见他为保护自己受伤,苏小酒忙掏出帕子为他包扎:“你没事吧?流了好多血!” 这下可好,人情债再添一笔。 陆澄怕她吓到,笑笑说:“不碍事,只是一点小伤口,涂点药就没事了。” 南阳郡主被无视,心里一阵窝火。 尤其两人一个俊雅,一个娇美,看起来很是登对,而且当着她的面,竟敢脉脉相视,简直不把她放在眼里! 红裙随风而舞,南阳翻身下马,将苏小酒猛推到一边,转身对陆澄怒道:“枉我千里迢迢追来,你竟背着我私会小贱人?这个小贱人是谁?!为什会跟你在一起?!” 苏小酒知道她误会了自己,出口想要解释:“您误会了,我跟陆公子并没有关系。” “你闭嘴!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本郡主说话?!” 陆澄闻言脸色涨红,生怕苏小酒误会两人关系:“还请郡主慎言,而且在下与谁在一起与你何干?!” 苏小酒则被推的一个趔趄,幸好及时攀住了马车才没跌倒。 这疯女人刚才上来就对自己动手,若不是陆澄,那鞭子角度正好抽在她脸上! 麻蛋,她招谁惹谁了?好好的回个宫,也能出来个母老虎拦路?! 先是一击不中,又无故辱骂,不听解释又险些将自己推倒,简直忍无可忍!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还手推了回去:“得寸进尺了是吧?!再敢骂人,小心揍得你爹妈都不认识!” 虽然有些懊恼自己冲动,但她如今行走在外,代表着娘娘的颜面,说什么也不能任她欺辱。 想着上次娘娘说过,遇事不能给她丢人,不知道这次的马蜂窝,娘娘还能不能轻易摆平。 陆澄在她开口的时候就已经惊呆,完全没料到苏小酒竟会还击。 且不说身份如何,南阳自小在军中长大,性格泼辣其一,身材也高挑健美,差不多要比苏小酒高出半个头。 而苏小酒一身除了骨头根本没二两肉,生气起来竟也这么刚,着实令人意外。 不过瞪起眼睛凶巴巴的模样,倒是有点可爱。 陆澄挡在苏小酒身前,看着南阳郡主的眼中带着明显的厌恶:“你闹够了没有?!这位苏姑娘是陆某的朋友,你若再出言不逊,就别怪陆某不客气了!” “你!你竟然为了她凶我?!” 南阳愤愤的看向苏小酒道:“你这个妖精,给他灌了什么汤?看本郡主今天不打死你!”说着欺身上前,右手成钩抓向她的肩膀。 陆澄怕她吃亏,挥臂将南阳挡开,冷声道:“南阳!若再撒野,休怪陆某不留情面!” 苏小酒见她气急败坏,却打不到自己,便躲在陆澄身后朝她做鬼脸,故意问道:“公子,这个人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要打我?” 陆澄被她依赖,心里很是受用,暗忖到底是个弱女子,刚才装出很凶的样子,其实早就吓坏了吧? 南阳郡主果然被激怒,指着苏小酒的鼻子骂道:“你、你不要脸,还不快拿开你的脏手!” 声音尖锐,活像在嗓子里卡了只尖叫鸡。 苏小酒抱手站在陆澄身后,朝她吐舌头。 略略略,就不,气死你! 陆澄回头,苏小酒已经潸然欲泣的望着他,心中一动,胸膛不免又挺直几分,柔声道:“别怕,我保护你。” “嗯,谢谢公子,有你在身边,小酒一点都不怕。” “啊!!!你这个死女人,还敢裝,本郡主今天不狠狠揍你一顿,就不叫南阳!” 苏小酒挑眉看着她,我就装,偏偏还有人信,你说气人不? 南阳自然是被气疯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忽然转身朝着地上狠狠抽了几鞭子泄愤。 没想到激起的碎石蹦到了苏小酒的脸上,脸颊随着一阵刺痛,多了一道血痕。 陆澄听她轻呼,转头看到她白皙的面颊上,一点殷红正从伤口里溢出来,登时就恼怒了。 “徐颖!” “我是不是破相了?” 嘶~~好疼。 历来女子无不珍爱容貌,见她被伤了后有些呆愣,陆澄不免怜惜:“别怕,我那里有上好的金疮药,一会帮你涂上,不会留疤的。” 第66章 受伤 “麻烦陆公子让让!” 陆澄一个不防,被苏小酒扳着肩膀扒拉到一边。 只片刻的错愕,就见那瘦小人影已经带着冷意站在了南阳面前。 南阳脸上得色还未收起,见苏小酒过来,笑着讽刺道:“丑八怪,让你再裝,这下毁容了,看还有哪个男人喜欢你!” 苏小酒弯起唇角:“你没破相,不是照样没人要?” “你!~~” “你什么你!我去你大爷!” 说着不等南阳反应,脚下往旁边跨开一步,揪住她就是一记利落的过肩摔。 ——论,养好身体的重要性。 南阳:“啊!” 陆澄:?! 叔可忍婶儿不能忍,苏小酒一脸漠然地拍了拍手:“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 kitty呢?!” 南阳一脸萌币的爬起来,反应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一个营养不良的臭丫头给扛起来摔了? 而且还当着陆澄的面让她来个狗吃屎?! “本郡主弄死你!” 南阳不顾一切朝苏小酒冲过去,陆澄一抬手,将她挥到一边,警告说:“陆某再说最后一次,若你继续撒野,休怪陆某不留情面!” 他虽不打女人,但也容不得被人一而再的挑战底线,高门嫡子的气势瞬间勃发,当仁不让的护在了苏小酒身前。 从小到大,她何曾如此窝囊过?! 自初次遇见,她便一心系在了陆澄身上,从南阳一路追去东黎国,又从东黎追回大渊,这人却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不肯给她半分好颜色。 如今竟为了一个面黄肌瘦的臭丫头,要对她动手? 如此想着,心中愤恨便到了极点,看着面前两人恨声道:“本郡主倒要看看,今天便是将这贱女人打死,又有谁敢阻拦?!” 心中简直憋屈至极。 这明显就是陆澄的烂桃花,她苏小酒何其无辜,要受这无妄之灾?! 但对方高低是位郡主,她也不好一再出手,若没完没了起来,估计今天自己是走不掉了~~ 在心中对陆澄暗自道了声抱歉,对不住了大兄弟,自己的锅自己背,别怪我不仗义了。 打定主意,她故意扬声挑衅道:“你若敢动我,自然有人替我出气!” 嘴里叫嚣,眼神却一个劲往陆澄的方向瞟,引得南阳误会。 眼神若能凝结成大砍刀,苏小酒估计早就身首异处了。 南阳见她还敢示威,彻底失去理智,手中马鞭虎虎生风,如毒蛇吐信一般袭了过去。 同时大喊:“那本郡主就杀了你,看看陆澄会不会为你讨公道!” 没想这次苏小酒根本不躲,而是紧闭双眼,抱起头唰的蹲在了地上。 陆澄本想将她拉开,回头却见她蹲下了,情急之中只好也跟着一起蹲下,及时张臂将她护在怀里。 南阳未料陆澄竟会用身体去挡,收手已经来不及,只得将鞭子往一边偏去。 然而蛇芯般的鞭尾还是扫到了他的胳膊上。 她的鞭术已有小成,这一挥击中,陆澄胳膊顿时血流如注,多了一条三寸长的伤口。 吃痛之下,他身形不稳,趴在了苏小酒身上。 苏小酒也没想到这南阳出手如此毒辣,竟当真是想置她于死地,慌乱中忘了将人推开,不禁有些自责道:“你没事吧?我、我去叫大夫来!” 南阳也被他血糊糊的伤口吓傻了,喃喃道:“你、你明明可以躲开的!” 都怪那个贱丫头! 陆澄唇色有些苍白,忍痛看向南阳:“这下郡主满意了?还站在这不走,当真是想在我侯府门前行凶么?” 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也知道自己闯祸了,南阳郡主一跺脚,道:“你跑不掉的!我父王明日就要进京,到时候我让他跟皇上讨个赐婚的圣旨,你早晚会是我的人!” 说完狠狠瞪了苏小酒一眼,看到旁边地上滚落的绣花包袱,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然后策马离去。 呼~~~ 见她走远,苏小酒将包袱捡起,唤来早就吓得躲到一旁的车夫道:“麻烦大叔去府里找两个人来,将陆公子扶进去吧。” 说着从包袱里摸出一块帕子,先为他将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 陆澄看着她小手轻柔的动作,问道:“……那你呢?” “哦,时辰不早了,奴婢得赶紧回宫,不然娘娘该着急了。” 见她十分没良心的就要往马车上爬,陆澄皱眉:“嘶~~好痛,我大概是流血过多,有点头晕。” 跨上车沿的右腿又收了回来,苏小酒过来搀住他,关切道:“要不你先坐在台阶上休息一会?” 要是被陆夫人得知陆澄为了保护她受伤,不知会不会一气之下将自己打死,回头再跟娘娘说自己因病暴毙? 陆澄试图唤醒她的同情心:“伤口好像很深,也不知道能不能完全愈合。” 苏小酒拍拍包袱上的灰:“你刚才不说有上好的金疮药,用完连疤都不留吗?” 陆澄沉默了一会:“哦,我忽然想起来那药好像用完了。” 说完抬头看到她面上的伤痕,改口道:“应该是只剩下一点点了,刚好够给姑娘用。” 苏小酒不在意的摆手:“不用不用,你留着吧,我这点小伤不打紧,过几天自己就好了。” 见车夫终于小跑出来,怕他身后跟了陆夫人,苏小酒从台阶上弹起来就往车子里钻:“我得赶紧走了,今天真是谢谢陆公子,改天一定请您吃饭哈!” 陆澄阻止了过来搀扶自己的小厮,起身道:“对了,差点忘了我还有事要进宫面圣,耽误这么久,皇上该等急了。” 苏小酒为难的看看他的伤,寻思着过河拆桥好像有点不仗义。 但还是想挣扎一下:“按说咱们顺路,捎带一程也无妨,不过你的伤~~~” 这样血淋淋的去面圣真没关系? 陆澄用自己完好的左手掩唇轻咳几声:“无妨,正事要紧,那就多谢苏姑娘了。” 见她将包袱往车里一扔,又搓手准备往上爬,陆澄又咳几声:“咳,那个,能否劳烦姑娘扶在下一把?在下不太方便。” “哦,好。” 身后那俩人你们是木头吗?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怪不得只能混个小厮的差事。 第67章 被堵 车厢里的气氛削微有些尴尬。 她刚才表现的转折太多,很容易就会被看穿,不过想到二人以后将再无交集,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苏小酒目视前方,一脸严肃的看着随马车颤动的门帘,试图无视旁边那双灼灼的桃花眼。 奈何那目光却似要把她的侧脸烫出窟窿,盯的她如坐针毡,无法,她只好开口打破这诡异的气氛,道:“奴婢脸上是有脏东西吗?” “为什么要拒绝我的药?” “哈?哦,你刚才不说只剩下一点点了吗?奴婢若真收下,岂非太自私。” 陆澄抿唇:“不是金疮药。” 那就是上次的草药? 抬眼看向车顶,这家伙还挺执着~~~ “可是母亲去找你说了什么?” “啊?!你怎会~~~会这么问?” 见她慌乱掩饰,陆澄低下头道:“对不起,看来是我给姑娘添麻烦了。” 母亲的脾气他自然清楚,还指不定说了多难听的话,也难怪她刻意保持距离。 苏小酒干笑两声:“陆公子想多了,老夫人只是关怀了几句,并未说过别的。” 不想就这话题掰扯,她干脆抱着包袱假寐起来。 耳边似传来一声低叹,随着马车有韵律的颠簸,假寐变成了酣睡,待她咂吧着嘴醒来,发现马车早已停了,就在离皇宫不远的拐角处。 “啊,不好意思啊,好像不小心睡着了~~” 低头瞥见包袱上可疑的水印,她不动声色的拿手挡住,一手掀开窗帘看看外面:“奴婢竟睡了这么久?” 她要去后宫,陆澄面圣应该是去御书房,两人不同路。 利落的从马车上跳下,回身对着陆澄摆手:“进宫以后还有好长的路呢,奴婢就先走一步啦!你身上有伤,慢点走别着急,再见啦!” 弯弯的眉眼带着笑意,还有些刚刚熟睡过的惺忪,映着夕阳余晖,巴掌大的小脸被铺成蜜色,柔柔软软的样子,像羽毛在他心上轻轻扫过。 陆澄轻笑:“好,再见。” 看着那瘦小的身影消息在宫门里,陆澄皱眉看向自己火辣辣的伤口,沉声道:“找间医馆。” 马车缓缓而动,很快就消失在路口。 不远处的大树后面,慢慢走出一个红色身影,正是本该离开的南阳郡主。 看向皇宫大门,冷哼道:“怪不得那衣服如此眼熟,果然是宫里的奴婢,看本郡主怎么收拾你!” 离开皇宫大半月,苏小酒此时的雀跃心情,就像初上大学第一次放寒假的时候。 外面虽好,终归不如家里。 一想到将要看到肉呼呼的小团子,连脚步也格外轻快。 嘴里哼着小调,头一次发现红墙绿瓦的皇宫里,景致竟这样好,砖铺的好,树栽的好,来回巡逻的侍卫模样也好,嘿嘿。 然而这惬意并没持续多久,她面前很快就堵了几个大煞风景的人。 南阳郡主为首,用马鞭慢慢敲打着手心:“哼,这下没有陆澄护着,看你怎么跑出本郡主的手掌心!” 说罢一挥手,对身后两个婢女吩咐道:“给我摁住她!” 南阳有品级,应是从正门进宫的,动作自然比她快。 苏小酒心里慌的一匹,一对三,那不稳稳要吃亏吗?! 但输人也不能输了气势,把包袱往背后一甩,拿出腰牌一亮,大声道:“我是皇贵妃娘娘的人,你若敢动我分毫,娘娘定不饶你!” 南阳看向她手中牌子上,确实刻着荣华宫三个大字,心里犹豫了一下。 这个新晋的皇贵妃她当然不可能没听说过,勇毅侯的掌上明珠,大名鼎鼎的第一宠妃,入宫后一路扶摇直上,从嫔位到副后,不过用了几年的功夫。 前几天,皇上甚至为了她把嫡皇子打发到皇陵去了。 最最重要的,她还是陆澄的亲姐姐。 难不成这丫头,是皇贵妃专程送来给陆澄的?! 这么一想,就把荣妃也恨上了,哪怕只是送给陆澄做侍妾,也不行! 要说没几分顾忌也不可能,然而嫉妒却终究占了上风。 想到父王的势力连皇上都忌惮,一个区区的皇贵妃,还敢为了一个贱婢得罪南阳王府不成? 南阳郡主上前几步,用鞭子挑起她的下巴,笑道:“皇贵妃?名头虽好听,却终归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小老婆!我倒想看看,若本郡主今日喂你吃了鞭子,那陆祺敢不敢为你出头!” 很好。 怪不得陆澄见她跟见鬼一样,追着人家弟弟还敢骂姐姐,到底谁给你的勇气,梁静茹吗? 苏小酒慢慢把包袱放到一边,她成功被气到了。 噙起一抹冷笑:“你敢再说一遍试试?” 骂她可以,但是骂娘娘?呵。 南阳被她摔过一次,见她又朝自己走来,本能往后退了两步,躲在两个婢女身后叫嚣:“再说一遍又怎样?主子低贱,奴婢也低贱,都是只会仗着皮囊勾引男人的贱货!” 怒气值瞬间ax。 “我去你姥姥的三条腿!” 起身,跳跃,旋转,瞪着铜铃大眼一脚飞出。 集中了所有怒气,回身就是一记漂亮的回旋踢。 两个婢女虽长得结实些,也不过是被郡主临时抓的壮丁,手上一丝功夫也无,苏小酒的腿一扫过来,两人便应声倒地,鼻青脸肿的畏缩在地上不敢再动弹。 南阳郡主显然也被她惊人的爆发力震慑住,不过看一眼两人的体型差异,对方又赤手空拳,便将鞭子往身边一横,怒道:“没想到还真有两下子,那本郡主就亲自会会你!” 在侯府门前会被摔完全是因为措手不及,这一次她做好了防范,若再被这死丫头轻易得手,传出去岂不是要被人笑死?! 她手中马鞭密织如幕,苏小酒躲闪的十分狼狈,周边巡视的侍卫们听到动静,本想过来询问,结果都被南阳郡主瞪了回去。 大名鼎鼎的南阳郡主,他们自然惹不起。 苏小酒简直在心里骂娘,刚才还暗自夸你们帅,没想到全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在密密麻麻的鞭子缝里瞅一眼天色,已经到了吃晚膳的时候,娘娘等不到自己,咋就不知道派个人出来看看啊? 躲鞭子躲的费劲,没看到通道尽头一个粉色身影捏着裙角撒丫子就跑。 第68章 制伏 总是被动挨打也不行,苏小酒咬住牙根,看准了鞭子挥下又扬起的空档,一把攥住了南阳郡主的手腕。 顺势往自己怀中一拉,一折,南阳郡主收手不及,被她拖住一下跪到了地上,紧接着胳膊传来一阵剧痛,再一个天旋地转,就被苏小酒反手摁着趴在了地上。 旁边两名婢女都没看清苏小酒的动作,等回过神,场上局势突然就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 想要上前支援,却见苏小酒摁着南阳的手用力一压,南阳郡主嗷的一声痛呼出声:“你个死丫头!赶紧把我放开!不然我定要父王将你碎尸万段!” 挑衅的看着两个婢女:“若不想让你家主子胳膊废了,就给我老老实实站好!” 两人对望一眼,不敢轻举妄动,只好退到一旁。 南阳见状急了:“你们傻呀?她是在吓唬你们,快来把她弄走,我们三个一起上!” 苏小酒一巴掌呼在她后脑勺上:“废话还挺多,再叨叨,胳膊给你拧断!” 南阳长这么大,何曾受过如此屈辱,又气又怒下,眼泪都飚了出来:“你个死贱人!等我父王进宫,我一定要亲手把你撕成两半!扔到野外喂狗!” 一脚踏在她背上,一手摁紧,又腾出一只手,捡起地上的马鞭,将南阳的两只手背在身后绑了起来。 南阳使劲挣着双手,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苏小酒凉飕飕的看着她:“再骂,我就把袜子脱下来塞你嘴里。” 羞愤闭嘴,被苏小酒牵着往前走,忍不住问道:“你带我去哪?!” “荣华宫。” 她动手打了人,对方还是个郡主,这么大的篓子自然跑不了,干脆直接将人绑回去,自己来个负荆请罪,好歹别连累了娘娘。 而且她刚才辱骂皇贵妃,这个罪名可不小,到时候就算南阳王来了也难圆过去。 正值换班的时候,身边来来回回都是侍卫,见向来以强横出名的南阳郡主竟被一个小宫女绑着手撵狗一样,众人脸上精彩纷呈,憋的好不辛苦。 南阳被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盯着,羞愤不已,命令道:“看什么看?!还不帮本郡主解开,把这个贱婢给拿了?!” 身份压制,有几名侍卫无奈上前,苏小酒双手掐腰,质问道:“你们是皇上的护卫,竟然听一个异姓王郡主的指挥,意图殴打皇贵妃的人,如此吃里扒外,莫不是想谋反?!” 这顶大帽子把几人脸都扣白了:“不敢,我们只是路过,姑娘别误会!” 说着赶紧重整队伍,溜着墙根跑了。 “你们给我站住!没用的狗东西!” 南阳郡主气的直跺脚,见两个婢女也畏畏缩缩的远远跟在身后,不禁暗恨为啥偏偏带了这俩蠢货过来。 往后宫走还有好长一段路,南阳郡主有封号,以往入宫都是乘撵,今天为了堵苏小酒,便自己走进来的,刚才挥鞭子又费了不少力气,没一会就走不动了。 “本郡主累了,要歇一会再走!” 苏小酒拽着马鞭:“不能!给我走快点!” 她迫不及待想要见允儿,口气不免也急躁了些。 “我劝你见好就收,别一会连累你家主子也被皇上责罚,到时候看你还能不能如此硬气!” 南阳干脆坐到了地上:“反正本郡主走不动了!爱咋咋地!” 其实也有些心虚,刚才她口不择言,皇上若真追究,谁都跑不了。 见她死皮赖脸,苏小酒没办法,只好也蹲下休息,然后从包袱里摸出块给春末带的点心啃了起来。 打完这一架,肚子好饿。 “你吃东西能不能小点声!没教养!” 见她吃的狼吞虎咽,南阳郡主喉头也滑动几下,这个死丫头,肯定是故意吃的那么响! 捏着点心叹口气,蹲到南阳的对面,啧啧赞美:“哇!真不愧是百年老店酥房斋的点心,醇香绵糯,入口即化,都不用嚼,舌尖轻轻一抿就在口中晕开了,嗯~~~真是比御厨做的还美味!” 南阳郡主瞧着闹心,愤愤把头转到一边:“离远点,本郡主闻了想吐!” 苏小酒故意又转到她脸前:“你说这点心怎就这么好吃呢?里面竟然还有果脯和南瓜子,不行,我得再来一块。” 边说着边做回味状,气的南阳郡主干脆闭上了眼:“看你就烦,赶紧滚开!一看就人穷命贱没吃过好东西!” 苏小酒满脸遗憾:“你知道吗,有种点心叫奶油蛋糕,奶香浓郁,嫩滑甜蜜,配上巧克力和各种鲜果,简直让人入口难忘,欲罢不能,真是想想都要流口水~~~可惜这里没有,不然哪个女孩都难逃它的诱惑。” 南阳恨不得捂住耳朵,睁开眼恶狠狠道:“你能不能少说废话?!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真不知道陆澄看上你哪点?!” 苏小酒嗷呜一口将点心吞进嘴里,拍掉手上渣渣,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道:“大概看上本姑娘天真美丽不做作吧。” 南阳目露鄙夷:“脸皮还这样厚,那陆澄简直瞎了眼!” “嗯,瞎了眼都瞧不上你,郡主该自我反思一下了。” “你!” “我咋了?” 打不过就算了,说也说不过,南阳郡主呸她一声,控制着自己别昏过去。 南阳放赖不走,她可得急着回去复命,然甭管怎么拖拽,南阳死活都不动弹,把她气够呛:“你不走是吧?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南阳坐在地上梗着脖子:“怎么的,难不成你还想打我?” 且,也不是没打过。 苏小酒揉着手腕上前:“真不走?待会求饶可没用了!” 南阳警惕的往后躲了躲,上午这贱丫头就是同样的姿势,二话没说把她摔了,她此时绑着手,如同砧板鱼肉。 看向来来回回的人,南阳硬着头皮道:“我警告你哈,你若再敢摔我,不止你要倒霉,你家娘娘也要倒霉,还有你的家人,只要我父王去查,肯定将他们都查出来,到时候全要杀头,就连皇上也保不住你们!” 啧啧,真是好一个坑爹的大胖闺女,皇上正愁没地方下刀呢,这自己就上赶着送大不敬的罪名。 第69章 慢走不送 苏小酒哼哼冷笑:“谁说要再摔你了,怪沉的!” “你!你敢说我胖?!” 她平生第一憾事,就是长得不若一般大渊女子娇小,再加上常年在外,自有一股健硕之美,站在一众柔弱的贵女堆里,就显得有些壮硕。 “这话说的,好像自己不胖似的。” 理所当然的语气,却让南阳恨不得扑上去咬死她:“你还说,本郡主跟你拼了!” 苏小酒仗着身子灵活左闪右闪:“来啊,撞不到撞不到!偏了,又偏了,你这也不行啊!” 荣妃被春末扶着匆匆赶来的时候,就见以骄横刁蛮闻名的南阳郡主,正被她家那瘦不拉几的小丫头摁在地上摩擦。 “你还敢不敢杀我头了?敢不敢查我的家人了?敢不敢找你爹告状了?说!” “不敢了,真的不敢了,你快放开我,我真的不敢了~~” “你发誓!若是反悔,就让你比现在还胖三倍!永远也嫁不出去!快说!” “你别太过分~~~好好好,我错了,我发誓,我发誓还不~~哦吼吼吼~~你快放手吧~~啊哈哈哈~~~” 苏小酒把手从她胳肢窝里抽出来:“狠狠~~这还差不多!早这么乖不就好了吗?” 南阳郡主望着她那双魔爪,满脸都是泪,这个臭丫头不按常理出牌,欺负她没法还手,竟然一顿挠她痒痒肉! 荣妃娘娘站在远处瞅了半天,觉得自家丫头稍微有些得意忘形,便整了整发髻,拈着帕子款款走过来。 “呦~~两个小丫头在玩什么呢?本宫老远听到你们的笑声,还寻思着过来凑个热闹。” 南阳暗自咬牙,玩?这个皇贵妃真会睁眼说瞎话,没看她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吗?! 苏小酒惊喜回头,扔下南阳朝着自家娘娘跑过去:“娘娘,您怎么过来了?殿下呢?” “张姑姑抱着他在后面,应该也快过来了。” 瞪她一眼,小声道:“还不是怕你吃亏才赶来的?知道本宫疼你了吧?” 说完突然发现苏小酒身上已经成了一条条的宫装,脸上还有一道已经结痂的伤痕,杏眼一瞪:“这谁干的?!” 虽是问句,凌厉的目光却直直看向地上的南阳。 南阳并不把她放在眼里,扬声道:“本郡主打的!怎样?!” 苏小酒凉凉看她一眼,南阳瞬间缩回脖子:“她、她早就已经打回去了,我们扯平了!” 娘娘这才收回目光,满意的点头:“那就好。” 南阳:??? 这他么什么主仆啊? 身后张姑姑抱着肉团子喘着粗气走来,苏小酒眼前一亮,迎了上去:“允儿小殿下,想奴婢了没有?张姑姑累了吧?快给我抱抱~~” 张姑姑把小团子递给她:“这点路还能累到我?不过是看在你许久没见宝宝,先给你抱会儿解解馋。” 允儿欢快的朝她伸手,啊呜就咬住了她的鼻子,却并不用力,而是轻轻啃着玩,不过几日未见,小家伙的下门牙已经完全冒了出来。 苏小酒本已做好了吃痛的准备,没想到小团子似乎懂事了,竟然知道克制自己的力气。 “哇~~宝宝好棒,都不用力咬人了呢!” “是吧?我就说小殿下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小娃娃了!” 春末也加入了讨论,将苏小酒的头发从小爪爪里救出来。 她刚才奉的娘娘的命令出来接着苏小酒,结果还没走到皇宫大门,就看到了南阳挥鞭子的一幕,于是火速回去搬了救兵,结果一回来,发现苏小酒已经完胜。 她怎么就忘了当初小酒摁着莲香暴揍的事了? “那是,也不看谁生的?” 荣妃得意洋洋的拿起允儿的小手手亲了亲,四个女人开始围着小奶娃不住夸赞起来。 南阳:“……既然贵妃娘娘过来了,能不能先帮本郡主解开绳子?” 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行了,你们小丫头玩也玩过了,这天色不早,郡主若再不回去,宫门可要落锁了,去帮郡主将绳子解了。” 春末领命上前,南阳抚着手腕,看着苏小酒道:“本郡主说话算话,今日之事不会与你追究,但下次再见,你可就要小心了!” 苏小酒笑得灿烂:“那就希望永远别再见到你,慢走不送!” 南阳哼了一声,看着身后两个婢女,马鞭抽的震天响:“还不快走?等本郡主请你们不成!” 主仆三人狼狈离开,荣妃收起脸上笑意,道:“好在这南阳郡主性子泼辣,倒是说一不二,不然这次有你好果子吃了!” 苏小酒吐吐舌头。 “不过好好的,你怎么会跟她打了起来,胆子也够大的。” 边走着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气愤道:“原本也没想真的收拾她,结果她竟然敢骂您?!奴婢不能忍!” 美人:“揍的好!怪不得澄儿不喜欢她。” 随即又道:“不过这南阳王府也没几天好蹦跶了,最近北疆流寇作乱,集结不少游牧散民,已小成规模,听说皇上本想派南阳王前去镇压,这厮竟称病拒绝,皇上当场就摔了折子。” 回身看向那道远去的火红背影,荣妃的声音里有些许惆怅:“这样恣意明媚的日子,只怕是没几天了,你也就别与她计较了吧。” 勇毅侯与南阳王同为武将出身,荣妃对南阳郡主多少还是有些惺惺相惜。 苏小酒虽恼她误会自己,又出言不逊,但见她最后却信守承诺,也算是率真豁达,不由又产生几分同情,身为南阳王独女,又被娇惯成这样的性子,以后的人生,想必会有许多磨砺吧。 直到亲眼看着南阳出了宫门,荣妃才得以转身好好打量一圈苏小酒:“才养了几两肉,一场病又瘦没了,本宫像你这个年纪时,不说凹凸有致,却也早就有了女子该有的韵味,你倒好,一身排骨,不知道的,还以为跟着本宫吃不上饭呢!” 苏小酒有些汗颜:“那奴婢以后就多吃些,把自己喂的壮一点。” 就听娘娘娇声一笑:“也罢,如今打架就已经如此生猛,若再吃的跟南阳一样壮硕,到时候哪个男人敢娶你?” “……” 第70章 神兽归山 “对了娘娘,奴婢给您的那件新衣服怎么样?皇上还满意吗?” 美人瞬间满脸通红,连脖子里都成了粉红色:”你个死妮子,还敢提这事,你做的那也能叫衣裳?~~简直伤风败俗!” 想起那一晚,伺候皇上躺下,她笑着说要试试小酒新给她做的睡衣,结果一拿出来,就发出一声惊叫。 皇上还以为她被什么咬了手,却在看到那几根布条子缝成的衣服时眼睛都直了…… 后来连续几天,皇上都宿在了荣华宫,而且每次都要她换上那衣服~~ 她今日不过走了这么几步,双腿腰肢便已酸软无力,只想赶紧回去继续躺着。 看着娘娘羞愤的小模样,苏小酒坏笑着凑到她耳边:“看来收效甚好,奴婢还会好几个新的样式,改天都给您做出来,您侍寝的时候可以换着穿。” 玉指戳着她脑门抵到一边:“呸!小小年纪,从哪学的不正经?!” 往前紧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你可没给嫂子也做那种衣服吧?!” 大哥还不得连人带衣服一起扔出去! 说笑间已经回到荣华宫,早就闻风而动的团子们又活跃起来。 之前因为墨冉,整个后宫风声鹤唳,都闭紧了门户留意着前堂动向。 然而半个多月过去,却一直没有传来皇上立储的消息,皇后也如常出入,各人的心便放回了肚子里,对孩子们往荣华宫跑,也就不再阻拦。 众神兽归山,苏小酒自然也高兴,荣华宫又恢复了以往团子扎堆的盛况。 墨鸿早就养好了伤,小鸟一样扎进她怀里,仰头委屈的看着她道:“酒酒姐姐,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鸿儿好想你啊!” 其余团子也都眼巴巴的看着她,酒酒姐姐不在宫里的日子,他们实在是太无聊了。 尤其墨尧,最近母妃也不知道咋了,忽然就望子成龙起来,每天都逼着他读书写字,都快烦死了! 墨辰和墨鸾原本是跟着萧贵妃清净惯了的,可在荣华宫玩了那么久,也早就喜欢上这种热热闹闹的氛围,乍又安静下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墨莺有些害羞,虽然不说话,大眼睛里却满是喜悦。 见团子们毫不掩饰的热情真挚,苏小酒大受感动,解释道:“姐姐有事出宫去了,你们在家有没有乖乖的啊?” “当然啦,鸿儿现在都学写字了呢!” “哇!鸿儿好棒棒呀,都学了那些字呢?” 小团子掰着肥嘟嘟的小指头开始数:“鸿儿学了好多好多,有一、二、三……” “哈哈哈,原来鸿儿只会一个笔划,我可是已经会写自己名字啦!” 被墨尧嘲笑的红了脸,墨鸿撅着小嘴大声反驳:“三哥哥讨厌!酒酒姐姐说过,嘲笑别人是不对的!” 苏小酒看着墨尧摇了摇食指:“妹妹这么小,会写几个字已经很厉害啦,我们要多多鼓励她呦~~” 也不知道小舞现在会写多少字了呢~~~ 在心里轻叹一声,只怪她没本事,暂时没法把小舞带出来。 还有崽崽,许久没见,不知道孙掌事还是把他打扮的脏兮兮吗? 多想无益。 将回宫时带回的包袱取来打开,唤道:“来,看酒酒姐姐给你们带回来什么好玩的?” 团子们立马围了过来,欢呼着挑选着自己喜欢的玩意儿。 “哇!这是个孙悟空吗?” 墨尧欢喜的拿起一个面人打量着,举在手里给墨辰看:“大哥哥你看,孙悟空好威风啊!” 墨辰点头:“嗯,但我还是更喜欢唐僧。” 见他拿起身披红色袈裟的唐僧爱不释手,墨尧撇嘴:“唐僧除了念经就是吃饭,啥都不会干,有什么好的?” 墨莺也拿起一个仙子模样的面人,赞叹道:“咦,这个仙女好漂亮啊!她是嫦娥吗?” “我看看,我看看~~” 旁边伸出一只小胖手,墨莺便把面人递给了小手的主人。 “嗯!我记得酒酒姐姐跟我们讲过嫦娥奔月的故事,里面的嫦娥就是这么漂亮哒!” 墨鸿煞有其事的点头:“肯定是嫦娥没错!” 墨鸾则在包袱里拿了一个红绳编成的如意结,看了看说:“这个我跟娘亲学了好久都没学会呢,可以送给我吗?” “当然可以,本来就是给你们带的礼物哦~~” 墨鸿看了看手里的嫦娥,将它还给了墨莺,又重新拿起一面鎏金的雕花小铜镜,臭美的照了照,笑道:“鸿儿喜欢这个,照的鸿儿好好看!” 荣妃被她逗笑:“这丫头像我,打小就爱美!” 墨鸿闻言登登登跑到她怀里蹭蹭,撒娇道:“因为鸿儿跟荣母妃一样漂亮~~” “净胡说,你才没有荣母妃好看!” 又是墨尧跳出来打击人,墨鸿气的眼泪汪汪:“三哥哥讨厌!我再也不理你了!” 墨莺赶紧上来安慰:“鸿儿不哭,别听三哥哥的,他是男孩子,哪里懂得好不好看!” “我怎么不懂了?反正你们都不如荣母妃好看!” 恰春末抱着允儿路过,小奶团咬着手指:“嗯么嗯么~~” 这下墨尧得意了:“看吧,连允儿弟弟都这么说!” 允儿:??? 团子们各自选好礼物回去,约定了明日再来。 近来秋高气爽,日头也不晒,一大早,苏小酒就在小厨房忙里忙外,准备了一大堆好吃的等着团子们。 娘娘还抱着被子不肯起,张姑姑正在她床边念叨,安心安然则静静的候在殿外等着伺候梳洗。 春末抱着允儿看她忙活,顺手摸了一块蒸南瓜塞进嘴里,小娃闻到香甜味,好奇的盯着她嘴看,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嘴唇,试图从里面抢出一点来尝尝。 春末被他撕着嘴唇嗷嗷直叫:“这个小家伙,在你怀里就乖乖的,怎么我一接过来就挠我?” “谁让你吃独食不分享了?宝宝乖,咱不吃她的,姐姐做了香喷喷的蛋羹哦,快来尝一尝。” 朝着允儿一伸手,小家伙就赶紧急着挣脱春末的怀抱,惹得她捂着嘴唇抱怨道:“你不在的这半个多月,张姑姑的老寒腿犯了,基本都是我在抱着殿下,可他却还是跟你比较亲,太不公平了!” 第71章 野餐 苏小酒在允儿的铮亮的大脑门上波了一口:“么啊!我这是自带的招娃属性,羡慕不来的!” 允儿视线随着她手上的动作来回转,见她拿着小勺舀起蛋羹,却迟迟不往他嘴里送,不由得一边伸长了脖子一边呜哩哇啦的催促起来。 见他馋嘴的小模样,两人都被逗乐了。 “殿下都等不及了,你赶紧给他吹一吹呀!” 春末见不得小团子着急,笑过之后也催着苏小酒动作快点。 “不可以哦~~喂宝宝吃饭的时候大人是不可以用嘴直接吹食物的。” 虽然也很想快点让小娃吃到美味,但她还是拿着勺子在空中继续晃动着散热。 “啊?为什么啊?那样不是会凉的更快吗?” 春末不解,她小时候娘亲就是那么喂的呀! 没法给她解释幽门螺旋杆菌的问题,只好说:“万一大人有胃病,吹气会传染给宝宝的,有时候轻微的胃病我们感觉不到,但并不代表不会传染,所以还是小心为好。” 尤其一些老人喜欢把东西嚼碎了喂宝宝,那更要不得。 春末似懂非懂:“好吧,反正你总是有理,就是为难了小宝宝,都馋的差点会说话了。” 小人儿急的摇头晃脑,抓来抓去却始终离着勺子有一拳的距离,最后生气了,手手重重一摔,嘴里还赌气似的“嗯!”了一声,想想不甘心,又将胳膊伸出来,继续朝着美味使劲。 无法,苏小酒只好另取了一只碟子,将蛋羹摊在上面好凉的快一些:“真是个小馋猫,从小嘴就这样急,长大了吃成个小胖墩儿怎么办?” “男孩儿肖母,咱们娘娘长得天仙一样,身姿翩然若燕,殿下长大了肯定也俊美不凡,体态匀称,你就放心大胆的喂吧!” 允儿一边吃的狼吞虎咽,一边对专门为他打造的小餐具格外感兴趣,不是抓碗就是抢勺子,苏小酒吃力的摁着允儿不安分的小爪爪,开心道:“再有两个月,就能让殿下自己练习吃饭了,我得重新为他设计一套训练餐具。” “不是吧,那时候殿下才不到十个月,就能自己吃饭?” 怀疑的看向允儿,小人儿吃饱了,正在兴奋的拍打着桌面,春末摇头:“那不得洒的到处都是?而且万一戳到自己怎么办?” “那就让他洒呗,咱们再收拾就行了,顶多就洗几次衣裳,不然错过敏感期,宝宝就会依赖大人喂饭,那样可不行。” 将碟子放回桌面,另往不安分的小手中塞了一只木刻的小狗道:“凡事总有个过程嘛,小宝宝很聪明的,很快就能学会。” 这次春末却不赞同:“殿下金枝玉叶,让咱们喂饭也应该啊,你这是偷懒。” 苏小酒擦擦允儿的小嘴:“这可不是偷懒,而是锻炼宝宝的动手能力和肢体协调能力,有利于宝宝大脑发育呢,不仅是吃饭,以后还要自己穿衣系扣,给他养成好的生活习惯。” 春末咂舌:“这些都让殿下自己做了,还要咱们干嘛?” 苏小酒正色道:“自律的人才是最轻松的,殿下身份不同,本该比寻常人家的孩子要求更高些。” 允儿左右看看,忽然嗷呜一口将小狗的头塞进了嘴里。 等把小狗抢救出来,上面已经沾满了蛋羹的残渣。 春末接过去用水洗净,重新放到允儿手里,哄道:“不可以咬喽,小心牙牙会痛哦~~” 苏小酒则往团子嘴里喂了些温水漱口,允儿小嘴嘟噜噜一阵乱喷,边喷边乐的笑。 正说话间,就听到前厅传来一阵嘻嘻闹闹的声音,小娃们已经组团到了。 春末起身收拾碗碟:“你先带着殿下过去吧,其余的东西我帮你拿。” “酒酒姐姐!今天咱们去放风筝吧!” “不要不要,我们玩木头人吧!” “可是我还想听酒酒姐姐讲故事。” 苏小酒挨个捏捏小脸蛋,道:“好好好,吃完饭咱们就出去玩。” 回头见春末端出膳食正要摆桌,忽然有了更好的主意:“今天天气这么好,不如姐姐带你们去野餐吧?” 叽叽喳喳的小团子瞬间不吵了,个个睁大眼睛看着她:“什么是野餐呀?是要吃野味吗?” “野餐就是在野外吃饭,不过咱们不能出宫,只能去御花园里,而且上次姐姐定做的树屋已经安装好了,正好咱们可以去瞧一瞧!” “哇!太好了,鸿儿喜欢树屋,住在里面就跟小鸟一样!” 激动地拍着小手,连今天酒酒姐姐做了什么美味都忘记问了。 墨尧也跃跃欲试:“我等那个树屋都好久了,还以为酒酒姐姐出宫就把这件事给忘了呢!那还等什么?咱们现在就去吧!” 见他猴急的往外跑,苏小酒忙转头对春末说:“殿下也很久没出门了,要不问问娘娘,带着他一起吧?” 荣妃已经起身,见团子们兴致勃勃,也笑道:“本宫正好闲得发慌,就一道去吧!” 浩浩荡荡的往御花园去,一路欢声笑语,似是之前的阴霾从未发生过。 经过之前摆放万寿菊的区域,苏小酒远远望去,发现哪里不知何时已经尽数换成了虞美人和木芙蓉。 春末小声说道:“皇上早就命人将万寿灯悉数毁了,并勒令以后任何人都不许再种,之前皇后娘娘在栖梧宫留了几棵顶级的,也当着皇上的面除去了。” 苏小酒点头:“谨慎点总没错。” 秋日风大,花粉四处飘荡,荣华宫离着御花园又这样近,不小心吹进去也极有可能。 那一日的危机,那种即将失去的撕痛和无力感,谁也承受不了第二次。 树屋共有三个,分别修在了三棵百年老树上。 除了大小不一,样式差不多,都做成了西方童话里的模样。 每个屋顶上都站着怀抱松果的小松鼠或振翅欲飞的小鸟,形态各异,神态逼真,团子们老远见了便欢呼不已。 最大的一个树屋门口,则一坐一卧了两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都是用木头雕刻而成,按照苏小酒的吩咐涂上了颜色,看起来惟妙惟肖,惹得团子们更是心痒难耐,纷纷吵着要去摸摸小老虎的脑袋。 第72章 怕了你了 树荫连绵成片,下有寸长的金黄色草坪,踩在上面柔柔软软。 苏小酒将带来的碎花棉布就地铺好,把允儿放在上面任意翻滚,头一次近距离接触大自然,小伙子十分兴奋,开心的留着哈喇子东摸西看。 虽不会爬,但对边上的小草却十分感兴趣,哼哧哼哧的就要伸着小手去抓,圆滚滚的小肚子支在地上,小腿一蹬一蹬的,就像个跷跷板,却怎么也够不到。 人虽小,却已经极有主意,试探了一会儿,便将身子侧着躺下,然后朝一边滚,没几下就滚到了棉布的边缘,成功抓住了小草。 张姑姑乐的合不拢嘴:“咱家的娃娃就是聪明,这要是去考状元,还有那些寒门学子什么事?” 荣妃在树下荡着秋千,白衣翻飞宛若仙子,听到张姑姑的话,轻笑道:“本宫倒是一心想让允儿像十七一样,做个闲散王爷,一生富贵,安枕无忧。” 眼神却不自觉的瞟向御书房的方向,透出些许讽刺,只是有些人,终归不信她。 春末忙活着将食盒里的膳食一一摆好,准备招呼着小殿下们用早膳,结果团子们早都小猴一样窜到了树上,欢天喜地的玩闹起来,无法,只好又取了纱布将食物盖起来,省的落上灰尘。 团子们在树屋里上上下下,不时从窗户中伸出小脑袋,对着下面的人打招呼。 苏小酒设计树屋的时候并没采用绳梯,而是做了带扶手的木梯,虽有些占地方,但胜在安全,即便是最小的墨鸿都能自己稳妥上下。 而在树屋的另一边,则做了一个长长的旋转滑梯作为出口,省的团子们在楼梯上挤成一团。 这个设计果然有先见之明,深受墨尧喜爱,带着墨鸿一圈又一圈的呼啸而过。 两人早已忘记前嫌,再次结成革命搭档,你追我赶玩的脸蛋都红扑扑跟小苹果一样。 墨辰和墨鸾还有墨莺安静些,各自新奇的坐在树屋里上下打量。 当中最为显眼的,便是依墙而立的高大书架。 四周挂着用布料缝制而成的假葡萄藤,上面还缀着许多五颜六色的布葡萄,若仔细看,则能发现有些葡萄串的后面藏着小虫或蜜蜂,十分有趣。 他们现在屁股下面坐的小凳,也被苏小酒设计成了蘑菇墩和树墩的样子,可爱极了。 “酒酒姐姐,这个书架是准备为我们放书吗?” “对呀!你们都长大了,不能总是疯玩,要养成爱读书的好习惯,所以姐姐就做了大大的书架,改天将上面全都填满!” 美人在下面嗤笑着揭穿她:“得了吧,本宫早就瞧见你那些书了,除了故事书就是话本子,没一本正儿八经的!” 老早就见她仓鼠一样各种囤猎书本,有次好奇翻来看了看,发现里面最深奥的也不过是三字经。 分明是打着团子们的幌子给自己藏私货。 “娘娘您这话说的可不对,这看书就跟吃饭一样,要合理搭配,以后殿下们启蒙读的书多有乏味,若来了这里再看那些就没意思啦!” “一堆歪理。” 娘娘翻个白眼,突然惊叫一声,惹得大家纷纷看了过来,原来是允儿小奶团不知什么时候滚到了草地上,正抓着一把小草往嘴里塞。 母子大战几个回合,小家伙终于败北,不情不愿的看着娘亲将好不容易到手的小草扔掉。 “对了娘娘,说到启蒙,大皇子如今快九岁了,怎么没听皇上提过找伴读和侍读的事?” 墨辰兄妹虽由萧贵妃亲自教导,但严格说起来并不算正式开蒙。 大渊历来皇子公主开蒙都要先由皇上为他们选好伴读,然后请专门的大学士进宫教导,可眼看墨辰都快九岁了,皇上那边却一直没有动静。 饱读诗书跟大有学问可不是一回事。 荣妃眸光闪动,语气凉薄:“开蒙?最要紧的那位不在宫里,其他人着急又有何用?” 瞬间明白了娘娘的意思,苏小酒看向正跟墨鸾轻声交谈的墨辰,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 皇上实在是太偏心了,若墨冉一直不能回来,大皇子难道就要永远耽误下去吗? 还有三皇子墨尧,今年也已经六岁,在现代都该上小学一年级了。 其实她也有私心,想能借此机会将崽崽带出辛者库。 皇子伴读身份特殊,长大后几乎都会成为心腹,前途际遇相当可期,是以一般是从朝臣或勋贵的子嗣中挑选年纪相仿者送入宫中。 其严格程度恐怕比起选妃也不遑多让,不仅要看家世渊源,还要有专门的学士对他们进行考核筛选,经皇上过目定夺,最后再由皇子们亲自挑选。 但侍读应该没那么讲究吧? “娘娘,那殿下们的侍读,也要由皇上钦定吗?” “也不尽然,有些侍读是自小就伺候在皇子身边的,皇子们用惯了,也就不用再换。” 荣妃奇怪的看着她:“你今日怎么忽然对这些感兴趣了?” 难得见她支支吾吾,娘娘更好奇了:“你这丫头又打什么鬼主意?” 未等她回答,忽然想起她之前的某个请求,美人瞬间冷下脸来:“莫不是还在想着冷宫里那个小五还是小六?本宫劝你趁早死心。” 何况皇子的伴读也不可能选个小宫女。 苏小酒忙摆手:“不是小舞,是辛者库一个叫崽崽的孩子,看起来跟三皇子差不多的年纪,奴婢看着怪可怜的,就想着能不能……” 在没有足够能力的情况下,她是不会一味做烂好人的,那样只会连累了别人。 美人一阵头疼。 “你这一天天怎会认识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不是冷宫就是辛者库,就不能选个吉利的地方吗?” 见丫头失望的样子,又有些不忍心,到底开口道:“这个崽崽什么来历?若身家清白,本宫就将他召进荣华宫,省得你天天惦记。” 然而这话说了几乎等于没说,能被发配辛者库的,自然都是罪臣之后,何来身家清白之说? 被苏小酒怨念的目光盯到无语,娘娘只好投降:“行了行了,本宫真是怕了你,不过是个小太监,你若喜欢便将他召来吧,但能不能成为皇子侍读,还要看他造化,毕竟得皇子们亲自认可才行!” 第73章 意想不到的人 苏小酒简直想要抱着娘娘转圈圈:“奴婢就知道娘娘人美心也善!没关系,尽人事,听天命嘛!奴婢明天就去把他接来!” 太好了,哪怕不能成为侍读,能来荣华宫当值也不错。 有娘娘这样的好主子,崽崽根本不用担心会被人欺负,也不会遇到什么坏人,最重要的,他可以终于跟其他孩子一样,干干净净的长大。 至于小舞~~她相信,以后也总会有办法出来的! 将撒欢的团子们赶出去,苏小酒哼着小曲儿,撅着屁股将树屋擦的干干净净,铺上一层软垫,又将里面专门给团子们打造的儿童桌椅摆放整齐,这才满意的擦了把汗,重新招呼团子们排着队进门。 “都把鞋子放在门口的鞋柜里摆好哦~~我们先来个餐前小故事,然后就要开饭啦!” “哦!好耶!!” “今天我们要讲的,是沉香救母的故事~~~” 树屋里面宽敞又明亮,坐在窗口,还能一览御花园中的景象,实在是个怡人的好地方。 墨鸿见荣妃没上来,趴在窗户上甜甜的喊道:“荣母妃,你跟张嬷嬷也上来吧!这里面好好玩呀!” 张姑姑笑道:“五公主以后肯定是个孝顺的孩子,每次有好东西都知道想着娘娘。” 荣妃一把揪过又要逃走的允儿,道:“这就是本宫喜欢她的地方,不谙世事,与人为善,只愿她能一直保持这赤子之心才好。” 仰头看向那圆嘟嘟的小脸,荣妃笑得明媚:“母妃怕高高,就不上去啦,鸿儿要注意安全哦。” 看着墨鸿,苏小酒又想起一事,从窗口探出头道:“对了娘娘,咱们宫里有没有专门的画师?奴婢想请人绘些图册。” 这里的故事书都只有字,读起来太枯燥了,偶有几本有图的,也都是些简单的黑白水墨,十分没意思。 她准备做些现代的彩色绘本给团子们看,可惜工程浩大,只凭她自己恐怕要画到猴年马月。 而且卡通绘画跟国画有很大不同,因此即便精通水墨而太过呆板的画师也不行。 “怎么,话本子不够你看的,还要画成图?” “娘娘,不是给我,是给小殿下们!” 见苏小酒噘嘴,荣妃不再逗她,沉吟道:“以前是有的,但近几年国库空虚,皇上开源节流,撤了许多闲职,如今大抵只有帝后御用的画师在了。” 苏小酒有些失望,既然是帝后御用,那她连想都不用想了。 “不过你若需要,本宫问问皇上便是,不过是借来用用,应也没什么难的。” “姐姐要画什么?正好我今日无事,若不嫌弃,弟弟倒是可以代劳。” “澄儿?你怎来了?” 荣妃目露惊喜,看着已经走到近旁的白衣男子,“你怎的来御花园了?可是皇上也在?” 陆澄在御前当差,但经常会出去为元和帝跑腿,像今日这样一身常服在宫里逛荡却是少见。 不动声色望一眼唰就缩回小脑袋的某人,陆澄俯身抱起正在荣妃怀里挣扎着去抠小石子的奶娃:“皇上今日召了我和萧景、十七一起论事,就在前面凉亭,我来的早,听到这边有孩子的嬉笑声,便过来瞧瞧。” 说罢再次看向树屋,状似无意道:“这些树屋倒是有趣,是姐姐命人做的吗?” “还不是苏丫头,做出来哄孩子玩的。” 陆澄垂眸:“苏姑娘心思玲珑,难怪得姐姐重用。” 允儿对突然出现的人很感兴趣,盯着陆澄的脸,眼睛一眨不眨,忽然啪的一下,伸出两只手拍在了他的俊脸上,许是手感太过顺滑,胖手手竟然瞬间变掌为爪,沿着他的脸颊就抓了下去。 看着弟弟无辜的表情和脸上的红印子,荣妃忙将小团子接过去,往犯罪的小手上拍了两下:“宝宝不乖哦,怎么可以打舅舅?” “呜哇呜哇!~” 允儿嘴里不停嘟囔,对忽然被抱开很是不满。 陆澄忙又将他抱回怀里,笑道:“没关系,允儿这是喜欢舅舅呢,对不对?” 允儿开心大笑,抱住他啃了起来,口水蹭的满脸都是。 春末及时递上帕子,陆澄接过在脸上擦了擦,道:“多谢姑娘的手帕,改日洗干净,在下让人给你送回来。” “不、不用,奴婢自己洗就好!” 扭捏的接过帕子,春末红着脸重新收到怀里,继续摆放膳食去了。 “你方才说皇上要找十七议事,莫不是开玩笑?” “弟弟也不知,估计是觉得他年纪不小,不想再让他继续荒废了吧。” 握着儿子蠢蠢欲动的小胖手,荣妃表示理解。 十七是先帝最小的儿子,自先帝在位时便极尽宠爱,太后更是看的眼珠子一样,皇上即位时他才不过垂髫,长大后生性洒脱不羁,一年中几乎有大半在外游山玩水,若无召见,恨不得过年都不回来。 眼看岁及弱冠,却不娶妻,不纳妾,也不要封号和封地,成了太后心中的老大难。 元和帝也是愁得掉头发,他们一母同胞,而且年龄相差又大,对这个幺弟基本是有求必应,宠溺有加。 只是这家伙也委实不着调,三不五时就拍拍屁股离宫出走,惹得太后不住埋怨皇上,嫌他没给十七安排正事,所以才养成他一副游手好闲的纨绔做派。 对此元和帝也是冤枉之极。 他曾几次三番给十七委派职务,却皆被这混账给花式拒绝,并扬言要当一辈子的富贵米虫,几乎成为朝堂笑柄。 本尊却丝毫不在意,甚至有些反以为荣,越发的神龙见首不见尾。 再看陆澄和萧景,他们与十七年纪相仿,几乎从小一起长大,如今都已独当一面,为他分担不少朝事,十七却还是吊儿郎当的模样,让他想起来就牙根子直痒痒。 最近好不容易用太后身体欠安当幌子将人诓了回来,是以元和帝打定主意,这次说什么也要将他留下。 之所以让陆澄和萧景一起过来,一来是做说客,二是预备着到时候软的不好使,就直接把人扣住,不信这小子还能插翅飞了不成?! 苏小酒在树屋里擦着书架,听到陆澄竟有闲心与娘娘唠起了家常,不禁有些着急,半天了还不走,难道御前侍卫很闲吗? 第74章 原主留下的惊喜 “酒酒姐姐,你什么时候好啊?鸿儿肚肚好饿了~~~” 墨鸿跟着墨尧玩累了,可怜兮兮的捂着肚子坐到软垫上,其他几人也有些饿了,都眼巴巴的看着她。 见那青竹般的身影还立在树下,一时犹豫不决。 陆澄似有所感,忽然抬头望向窗口,苏小酒躲闪不及,只好干笑着打招呼:“陆公子早啊。” 陆澄露齿一笑,比今日朝阳还要灿烂:“苏姑娘早。” 荣妃见她磨磨蹭蹭,团子们都一脸苦相的围在旁边,便道:“快别忙了,先带着孩子们下来用早膳吧!” “哦,还有一点点地方,马上就好了~~” 嘴上应了,身子却没动。 “酒酒姐姐,你还要多久啊?” 不忍让团子们挨饿,只好让团子们排着队下去:“酒酒姐姐还没忙完,要不你们先下去找春末姐姐,她已经将膳食摆好了。” 团子们呼啦呼啦的从滑梯上呼啸而下,树屋里顿时只剩下苏小酒一人。 再不下去似乎有些矫情,可是陆澄一个劲往这瞟,又搞得她很是心虚。 正犹豫着,旁边忽然出现一双绣鞋,手里的抹布一下就惊落在地上:“春末?!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吓死我了!” 春末从窗口往下瞅了一眼,悄声道:“澄少爷来了,你怎么不下去?” “奇怪,他来了,我为什么要下去?” “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澄少爷吗?恨不得做梦都想着见他,如今他就在下面,怎么反而躲起来了?” 平地惊雷。 “啥?我很喜欢他?!” 见春末的表情不似玩笑,苏小酒惊得后退:“你没搞错吧,我什么时候喜欢他啦?” 紧张的向下看去,这么远,底下应该听不到吧? “就是前年啊,你跟我说自己暗恋一个侍卫,我还替你高兴,后来中秋宴上发现他竟是娘娘的亲弟弟,你还失落了很久,说自己配不上他呢!” “嘘!小点声! “哦~后来那年除夕夜,我们去宴上帮忙,你说澄少爷竟然对你笑了,回来高兴的几天睡不着。” 手里的抹布拧成了麻花,苏小酒默默抠着手指:“还有吗?” 万万没想到,原主竟然是个花痴? 春末歪头想了想,忽然一拍膝盖:“对了!去年乞巧节,你还偷偷编了个同心结塞给他了,中秋节又跑去给他送月饼!” 漂亮! 原主还真是让人惊喜呢! 但是不对啊,一开始陆澄对她明显就是一副才认识的样子啊。 也不对,那后来为什么又突然热络,莫非是认出她就是当初的娇羞舔狗? 因为怕她难为情,所以就没有点破? 啊,空气咋突然那么燥热。 她牢记魏娟的话,回宫以后对侯府发生的事只字未提,是以春末并不知道她们后来的交集。 有些心虚的挠挠鼻尖:“那个,你说的这些,我咋一点印象也没有。” 春末像第一次认识她,目光中带着难以置信和探究,而后忽然笑道:“看来上次落水真把你的脑子泡坏了,之前喜欢的死去活来,夜不能寐,这会竟然说忘就忘了。” 她话锋一转,忽然道:“说起来,之前莲香也是因为这个才总是针对你啊,她老早就对澄少爷心怀爱慕,知道你的心思后,便看你百般不顺眼,总是事事找茬!” 靠之。 这番话让苏小酒又想起了南阳郡主徐颖,原来她无形间已经因为陆澄受了那么多连累? 上次害他受伤的内疚感立马少了一半。 “呵呵~~忘了未尝不是好事,陆公子光风霁月,哪是咱们可以肖想的,以后这些事莫要再提了吧。” 毕竟实在是太丢人了,而且她也不想继续当炮灰。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那我先下去为殿下们准备早餐啦。” 春末一蹦一跳走到滑梯口,跐溜滑走了。 留下苏小酒闷头对着快要秃噜皮的书架一顿猛擦。 “丫头,你刚才不是说要找画师吗?澄儿的丹青笔墨可比画师强多了,你快下来说说需要画哪些。” 已经被催了好几次,再不露面说不过去,只好应道:“哦,来啦。” 算了,她又没做错什么,瞎心虚个什么劲?搞的好像心里有鬼一样! 为了显示理直气壮,起的就太猛些,结果眼前一阵发黑,身子不小心撞在了书架上,发出咣的一声。 陆澄原本就留意着树上的动静,听到她闷哼声身形一动,又生生顿住,扬声问道:“苏姑娘没事吧?” “啊,没事没事。” 捂着火辣辣的后背出来,抬脚欲下楼梯,结果又一阵头晕目眩。 这感觉久违的熟悉,是该死的低血糖啊啊啊! 本是她前世就有的毛病,穿越过来后一直没犯过,原本还窃喜终于摆脱了这麻烦精,没成想偏偏这个时候又找上了她! 为免滚下去,她忙用扶手撑住,奈何头重脚轻,身子竟直直往下栽去。 陆澄大骇,却顾及手中抱着允儿,无法上去接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落叶般飘落。 “苏姑娘!” “小酒!” 惊叫声中,一道玄色身影从旁掠过,堪堪将她在落地前抄在了怀里。 还未看清眼前状况,听到呼声的团子们已经欢呼着跑过来喊道:“飞人叔叔来啦!” “飞人叔叔好棒!” 抬眼,萧景正微微蹙眉看她:“怎么每次见你都在爬高?就不能安分一点吗?” 明明笨手笨脚,却次次逞能。 “不就只有两次?别以为救了我就可以随便教训人!” 搞笑,还每次?真是莫名其妙。 晕眩还未散去,她这话说的毫无气势,看在旁人眼里反而略带娇嗔。 陆澄轻咳一声,目光掠向萧景依旧挽在那纤细腰肢上的手臂。 萧景察觉,忙将手收回,结果苏小酒失去倚靠,身子又向后倒去,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 就听“刺啦”一声,玄色的薄绢外袍被她扯烂,露出了白色里衣。 空气突然安静。 这下连团子们都不吵闹了,个个惊讶的捂住小嘴:“唔,酒酒姐姐把飞人叔叔的衣服撕破了!” 萧景无语望天,要不要喊得那么大声。 呆呆的看着自己爪子里的一块玄色绢纱,再看看萧景挑白的胸膛,她只恨自己为什么不就地晕倒。 “啊,那个~~实在是对不住了,要不你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缝缝?” 第75章 荣妃和陆澄对视一眼,极力将唇抿住,生怕笑出声来,只是身上的衣纹难免一抖一抖。 唯有萧景足够淡定,轻轻将少了一块的衣襟捋平,道:“无妨,这样还凉快些。” “啊!我突然想起来,荷包忘在树屋里了,我去取一下哈!” 苏小酒心虚的扭头就跑,却不防被人拽住衣领:“我去吧,省的一会又摔下来。” 萧景说完便纵身跃到旁边的一棵矮树上,然后足下轻点,借力飞进了树屋。 须臾又是一个鹞子翻身,从树屋稳稳落到了地上,朝着苏小酒摊开手心:“给。” 破衣烂衫丝毫不影响他的英姿飒然,就连陆澄都忍不住赞道:“好俊的轻功!” 确实很俊,看着似乎比摘风筝那次又精进了不少。 讪讪的接过荷包,苏小酒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面前毫无眼力见的人:“我谢谢你。” 团子们眼中直冒绿光,呼啦一下上前将他围堵:“飞人叔叔好厉害!再带着我们飞高高吧!” “我也要我也要!” “我要飞一百次!” 萧景脸上风云变幻,最后只能无奈道:“好。” “好啦好啦,你们先跟着春末姐姐去吃早饭,谁吃的好就能第一个飞哦~~” 生气,这人只要一出现,她立马就被团子们抛弃了。 “好耶!那我肯定是第一名!” 墨尧欢呼着,第一个跑开。 “哼,鸿儿要超过你!” 墨鸿也不甘示弱,甩开小短腿儿就追了上去。 墨辰墨鸾和墨莺稳重些,但步伐也明显加快,迫不及待的奔向春末。 毕竟年纪还小,想到吃东西,团子们的注意力马上就转移到了美食上面。 “哇哦,酒酒姐姐这是做的什么呀?红红绿绿的真好看!” 墨鸿说着就要伸手抓向盘中的寿司,却被墨莺拍了一下:“不可以哦,你还没有洗手手。” “哼,姐姐真讨厌!” 小妮子噘着嘴跑到张姑姑身边,仰着小圆脸告状:“嬷嬷,姐姐打我。” 张姑姑宠溺的捏捏她小鼻子:“姐姐说的对,吃饭之前要先洗手,不然手上的虫虫吃下去,就会在肚肚里咬啊咬,很可怕哦。” 墨鸿担忧的摸着自己的小肚子:“啊?那会把肚皮咬破吗?” 墨尧边洗手边大声答道:“怎么不会?到时候小虫子就会掉出来,乌泱乌泱爬的到处都是!” 说完把两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朝着墨鸿大吼一声:“啊呜!” 墨鸿眼圈立马红了,墨尧还在不停啊呜啊呜的吓唬她,墨莺立刻挺身而出,捂住墨鸿的小耳朵:“三哥哥,你再吓唬鸿儿,我们可不跟你玩了!” “哼,那我也不跟你们玩!小丫头片子!” 赌气的扭头走开,墨尧嘟哝着抓起一个春卷,狠狠咬了一口:“开个玩笑都不行!” 嚼了两口,发现异常好吃,忙举起一个冲着墨鸿她们喊道:“哇!这个好香,你快尝一个!” 墨鸿哼了一声不理他。 “且,小气鬼,你不吃我自己吃!” 说罢一口气往嘴里塞了三个,撑得脸蛋都鼓了起来。 墨鸾正捏着一枚小麻团小口的吃着,见状蹙眉道:“吃东西要细嚼慢咽,你这样囫囵吞下去,仔细一会肚子疼。” 墨尧哦了一声,将嘴里的东西咽下,一个立正站好,大声道:“遵命!二姐姐!” 几人都被他逗笑,见墨鸿止住眼泪,墨尧也嘿嘿一笑,又抓了三个春卷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五公主,快到嬷嬷这里来,看看嬷嬷这有什么好吃的?” 伸手将委屈的小团子揽在怀中,张姑姑夹起一个金黄喷香的小煎饺送到她嘴边:“来尝尝这个,酒酒姐姐用新鲜的刀鱼肉做的,里面还有玉米粒,鲜甜鲜甜的,可好吃了!” 小人儿却不肯咬,而是先凑近闻了闻,又迎着光看了看,澄黄透亮的饺子皮里面,隐隐透出一点点嫩绿,皱眉:“鸿儿不要吃葱叶。” 这下张姑姑可犯了难,这葱碎都是搅在鱼肉泥里的,若要一点点挑出来,那煎饺都凉透了。 “上次你还说自己不挑食,这下被我发现了吧!” 墨鸿看到墨尧又跳了过来指证她,刚憋回去的眼泪又盈满了眼眶:“鸿儿才没有说过!” 墨莺也不再帮她:“鸿儿说过的,就是喝姜汤那一次,小孩子不可以说谎哦。” 被两人当场揭穿,墨鸿脸蛋红红的,大声反驳道:“反正我就是不要!” 幸好春末及时端出一份甜羹,哄着墨鸿吃了,这才避免争吵。 小家伙眼圈也不红了,吸溜吸溜喝的飞快,还一边道:“鸿儿要快点吃,要第一个飞高高!” 这边陆澄正对萧景的轻功赞叹不已,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掌声。 众人回眸,就见一个面若冠玉的年轻男子正缓缓走来。 一边鼓掌一边揶揄道:“两点之间明明直线最短,小景却偏要折到那矮树上踢一脚,可是在故意当着漂亮小姐姐耍帅?” 苏小酒心中一跳。 就见来人用胳膊肘捣了陆澄一下:“你说是吧澄澄?” 浪荡身形在看到树屋时一窒,随即又恢复嬉皮笑脸。 方才被撕破衣服都无动于衷的萧景,听到这话却蓦然红了耳根,不自在的轻咳一声:“你怎的现在才来?我跟陆澄都等你半天了。” 陆澄则嫌弃的看他一眼:“离我远点。” “今日莫非喜鹊登门?本宫早上才提过你,这会就来了。” 十七笑着向荣妃作揖:“十七见过小嫂嫂,好久不见,小嫂嫂依旧艳光四射,明丽动人。” 荣妃掩唇娇笑:“许久未见,十七嘴巴还是抹了蜜一样。” 十七一本正经的拍起彩虹屁:“分明是小嫂嫂美人如画,十七只怕自己词穷,难以描述十之一二。” 荣妃简直要笑出眼泪,见苏小酒一直呆呆的看着十七,开口道:“苏丫头当还未见过十七吧?咱们这十七爷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偏你今天运气好,就遇到了。” 猛然被点名,苏小酒回过神,看向眼前锦衣玉带的美男子迟疑道:“……十七爷?” 可是那张脸明明就是…… 第76章 大渊小虎队 她算奇了怪了,来这里几个月,统共就认识仨男的,今天竟到场了一对半? 而且三人不仅年纪相仿,长得也都好看,彼此之间还是好友,能组个大渊小虎队了。 果然,见她满脸疑惑,十七一甩折扇,笑容依旧温润:“叫我董玉。” 其实他本名墨钰,因为常年行走宫外,顶着国姓太过招摇,便随了太后的董姓,是以熟悉他的人对他自称董玉并不意外。 听得他跟苏小酒的对话,另外三人同时怔愣,萧景与她不熟,是以只是眸光扫过二人,并未开口。 陆澄明显诧异,却碍于苏小酒之前的疏离,话到嘴边也咽了回去。 还是美人率先问出口:“怎么,你们认识?” “有幸在宫外目睹过苏姑娘芳容。” 只此一句便不再多说。 见他率先将话截住,苏小酒识趣的未再多言。 不过心里却十分好奇,这个十七爷爱好也忒独特,放着好好的富贵王爷不干,竟然跑去民间发光发热,当起了人民教师? 十七目光流转,像是才看到萧景胸前光景,惊叹道:“萧兄今日造型好生别致,莫不是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上京又兴起了什么新的潮流吗?” 萧景淡声道:“不及十七爷擅追潮弄浪。” 十七吃瘪,用扇子刮刮下巴:“许久不见,小景还是这样无趣。” 后者眸光扫过罪魁祸首,苏小酒只好尴尬的将还攥在手里的布料摇了摇:“呵呵,都怪我,不小心将萧护卫衣裳撕坏了。” “要不还是麻烦苏姑娘为在下缝补缝补吧。” 不然就十七这张嘴,能说上一天。 “好好好,我针线活还算不错,保证让你看不出来。” 见萧景站着不动,催道:“还愣着干嘛,把衣服脱下来呀!难道你要我站着给你缝?” 十七笑得欢脱:“苏姑娘盛情难却,小景你还不赶紧的?” 荣妃也笑着拧她一把:“你个姑娘家,光天化日让男子脱衣也不害臊!” “……” 不是还穿着里衣吗?!再说他一个大男人,有啥怕看的? 萧景耳朵根子又红了,举目看向四周,然后纵身飞上另一间略小些的树屋。 没一会儿,就从里面扔出一件玄色长衫,正正好好落在了苏小酒的头上。 明明是一股好闻的柠檬草香气,苏小酒却难掩暴躁:“姓萧的,你故意的是不?!” 树屋里一阵沉默。 陆澄还好些,毕竟已经见识过她的武力值,十七却捂着胸口做出一副怕怕的样子道:“看不出来,苏姑娘竟然好凶?” 荣妃白她一眼:“本宫真是把你惯坏了,也就人家萧景脾气好,不跟你小姑娘计较。” 某人尴尬的挠挠鼻尖,不知道为啥,每次碰到萧景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只好一边逃走一边碎碎念:“对了,我的黑线不知道放在哪里,得赶紧去翻翻,啊,要不然还是用藏青色?” 荣妃瞅着她背影:“小丫头就这德性,你们多担待。” 陆澄捏着允儿小手,状似无意道:“苏姑娘性情直率,十分难得。” 十七笑意更盛:“苏姑娘活泼可爱,长得又轻灵钟秀,甚得我心。” 此话一出,荣妃和陆澄皆是一愣,荣妃意味难明:“十七弟莫不是刚回来就惦记上本宫的人了?” 十七却并不着恼,大笑道:“看来这丫头对小嫂嫂果然非同一般,弟弟开个玩笑而已,无需如此紧张。” 陆澄抬眸看他:“事关苏姑娘声誉,还请十七爷慎言。” “好吧好吧,搞得我好像图谋不轨似的,我不说就是了。” 树屋里某人眸色一暗,却未动身形,重新盘膝坐好,开始闭目养神。 团子们吃饭回来见酒酒姐姐和飞人叔叔都不见了,失望之余看到十七,立马阴转晴,兴奋的扑上去喊:“小叔叔你回来啦?!” “小叔叔你又跑到哪里玩啦?怎么去了这么久?” 十七挨个摸摸小脑袋,看向安静站在一旁的墨辰道:“辰儿回来了?上次见你还在襁褓中,如今都这么高了。” 墨辰有些拘谨,闻言恭恭敬敬的见礼道:“墨辰见过十七叔。” 他刚回宫不过半年,只在很小的时候一次进宫见过他一面,并没有多少印象,倒是经常听妹妹提起这位小叔叔。 他平常极少在宫里,但却是标准的孩子头,每次回来都会领着她们疯玩。 掏鸟窝,编草帽,和泥巴,用自己做的弹弓打野鸭,在御花园的池子里摸鱼,曾经把父皇最喜欢的两条黑色锦鲤给逮住,就地烤来吃掉了,气的父皇半个月没跟他说话。 团子们对这个叔叔却喜欢的不得了,他总能想道许多新鲜的玩意儿,跟酒酒姐姐一样。 墨鸿仗着人小钻到最前面,搂着十七的大腿,嗲嗲地问:“小叔叔这次回来是要娶小婶婶了吗?那你是不是就不走了?” 十七俯身将她抱起,点点小鼻子:“这次小叔叔要在宫里待很长一段时间,鸿儿记得来陪我玩哦!” 墨鸿刚要开心的拍手,忽然又想到什么,有些为难的咬着手指头道:“可是鸿儿还要跟酒酒姐姐一起玩。” “啊?那可怎么办?鸿儿若不来,小叔叔会很伤心。” 故意做出一副潸然欲泣的样子,让小人儿心里好生内疚。 墨尧毕竟大了几岁,一眼看出他在假装,笑道:“小叔叔在逗你呢!他是男孩,才不喜欢跟小女孩一起玩!” 这下墨莺也不高兴了,噘嘴道:“才没有,小叔叔很喜欢我们呢!” 之前给她们编的花环可好看了。 “那不如这样,小叔叔跟你们一起来找酒酒姐姐玩好不好?” “好耶好耶!” 墨鸿拍手:“这样我就可以同时见到你们两个了!” 众人只当他这番话是在哄小孩,殊不知十七却抬头看向荣妃道:“不知到时候小嫂嫂可欢迎?” 荣妃一愣:“你还真来啊?” 十七做西子捧心状:“小嫂嫂这是在拒绝吗?啊,好伤心!” 恰苏小酒拿着衣服回来了,他忙整整衣衫,收起笑闹,赞道:“苏姑娘果然心灵手巧,这么一会儿就缝完了。” 她报之一笑,刚仰头准备呼唤萧景,眼前白影闪过,手中衣衫流霞般飞走,须臾间,萧景已经穿戴整齐,再次玉树临风的站在一旁。 第77章 一起来吧 怕十七又要废话,萧景抢先道:“既然人齐了,咱们便赶紧走吧,省的一会皇上等急了。” 而且这边都是女眷,他们逗留实在于礼不合。 奈何十七还是开口了:“苏姑娘的技艺精湛,堪比尚服司那些裁缝,配上小景一表人才,这衣服看着竟比之前更上档次了。” 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陆澄抱着团子,见他目光总是不经意掠向苏小酒,心中涌起一股烦躁。 将团子还给姐姐,陆澄不动声色向前几步,正正好好挡在两人中间,道:“萧景说的对,咱们还是快走吧,别耽误了正事。” 不想十七却并不买账,竟然往旁边挪了挪,伸头对苏小酒说:“早上出来的急,忘了吃早饭,不知道能不能麻烦苏姑娘给在下拿些点心过来?刚才老远看到小娃们吃的怪香。” 这家伙脸皮忒厚,连萧景也忍不住皱眉:“你怎么这么麻烦?” 苏小酒忙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正好还有很多,奴婢这就端些过来!” 这人可是弟弟们的老师,能贿赂贿赂也不错。 荣妃若有所思,忽然开口道:“小酒,给十七端碗甜羹吧!” 刚端起寿司的手忽然一颤,幸好娘娘提醒! 她竟然忘了眼前这人可是穿来的,她若真把寿司端过去,说不定会引起怀疑。 但娘娘又是为了掩饰什么? 十七眼尖,见她端起盘子又放下,转而换了一碗甜汤,似有些不满:“到底是啥好吃的?苏姑娘竟不舍得给我?” 这下她端也不是,不端也不是,尴尬的站在了原地。 萧景见状,上前一把薅住他的衣领:“你到底走不走?待会皇上怪罪下来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哎哎!撒手,快撒手,真是粗鲁,我还没吃饭呢!小景景?萧大侠?” 十七被他拖着往后走,几次差点跌倒,扇子也掉到了地上:“哎哎,我扇子,上面可是专门找大师做的美人图!价值千金呢!” 陆澄嫌他聒噪,捡起扇子丢给他:“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十七抢过自己衣领,委屈巴巴的抚着上面的褶子:“不就是想吃点东西,瞧你们一个个催命鬼似的。” 说罢叹口气:“我的命好苦,被皇兄骗回来,却连口饱饭都吃不上。” 众人:“……” “朕怎么听着这话不像呢?谁不让你吃饱饭了?” “父皇你来啦?吃过早膳了吗?这里有很多好吃的呦~~” 最甜的当属墨鸿,一把扑上去抱住了父皇的大腿。 “父皇吃过啦,朕的小公主吃了没有啊?” “嗯啊,鸿儿吃了寿司,吃了甜羹,还吃了~~~什么来着?” 苏小酒在旁倒吸一口气,飞快的扫了十七一眼,发现他正饶有兴味的逗弄着陆澄怀中的允儿,便放下心来,还好,他没听见。 见墨鸿掰着肥肥的小指头冥思苦想的软萌模样,众人皆忍俊不禁。 俯身将小闺女抱起,元和帝看向众人:“怪不得朕没等到人,原来都跑到这里凑热闹来了。” 陆澄萧景急忙告罪,唯有十七仿佛没有听到,仍在认认真真的拿食指戳着允儿肥嘟嘟的小屁股。 小奶团不满的扭了扭身,却始终逃不过那魔掌,陆澄瞪十七一眼,将奶团转个方向,不许十七再靠近。 其他团子们则老老实实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嗯,乖!” 随手抚在墨尧的发顶,小伙子立马闹了个红脸,本能想躲开,又有些舍不得父皇的大手,便害羞的站着一动不敢动。 墨辰眼中露出羡慕之色,又飞快掩去,恭敬的站在一旁。 荣妃等人也纷纷行礼,元和帝一一应了,将团子们打发去一边玩,对十七道:“进宫这样晚,做什么没吃早膳?” 十七用扇掩鼻:“额,昨日与友人对饮,今晨便没起来,想着皇兄召见定有急事,不敢耽搁,便没吃。” 元和帝呔笑:“如此倒成了朕的不是。” 反正他是不信。 “臣弟不敢。” “少来这套,既都到齐了,这便随朕走吧!” 说完率先迈开步子,荣妃见状忙将他唤住:“皇上,今日小厨房的青山羊肉不错,我们中午预备吃涮锅子,您要不要一起来?” 正主还未回答,十七已经开口道:“咦?不知臣弟有没有口福,说起来,我已经好久没吃过羊肉火锅了。” 虽是问的荣妃,眼睛却看着苏小酒,让她心里无端发毛。 看我干啥,我说了又不算! 元和帝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幺弟的厚颜,未加思索,便点头道:“也好,正好今日没有外人,等会儿议完事,大家都一起来吧!” 苏小酒自陆澄怀中接过允儿,小家伙正抓着舅舅的发带啃得聚精会神,突然被人抱走,嘴里发出抗议,待回头看到是她,又张着元宝一样的小嘴乐起来。 几人一起走了,苏小酒松口气,团子们却十分不高兴。 “飞人叔叔这就走了吗?鸿儿还没有飞高高呢!” “飞人叔叔说话不算话!他明明答应了的!” 她忙将炸毛的团子们拢住,安抚道:“别着急,中午飞人叔叔还要来荣华宫,到时候酒酒姐姐亲手把他抓来带你们飞,好不好?” 团子们这才高兴了,自行散开去跑着玩。 “娘娘,您怎么了?” 顺着荣妃目光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都已经走的没影了,还有啥好看的? 娘娘沉吟不语,忽而摇摇头道:“没事,可能是本宫想多了。” 随即又问她:“你在宫外是如何与十七认识的?” 苏小酒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告诉娘娘他教书的事,毕竟见他刚才的态度,似乎不愿多提自己在宫外的行踪。 “你这丫头,跟本宫有什么不能说的?难不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幕?” 瞧着美人一脸的八卦,苏小酒无语:“哪有,其实说了应该也无妨,奴婢是在弟弟们上学的一间书塾认识他的,他在里面当塾师。” “塾师?就他?” 也不怪荣妃有此一问,这十七历来是上京纨绔中的翘楚,她实在难以想象他能胜任教书育人这种严肃而神圣的职业。 苏小酒却对十七并不了解,疑惑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哦,没什么,只是有些意外罢了,那你们见面之后都谈论过什么事没有?” 想了想,摇头:“也没说几句话,基本就是关于书塾的事吧。” “嗯那行吧,没什么事了,本宫先回去歇会,你一会儿也带着孩子们回去吧。” 见娘娘娇娇柔柔的伸个懒腰准备走人,苏小酒忍不住追问:“娘娘怎么突然对十七爷的事感兴趣?” 美人整整衣摆,戏谑的看着她:“不是本宫对他感兴趣,本宫是怕他对你感兴趣。” 第78章 闷声发大财 “……啥?娘娘别闹!” 苏小酒脸登时红成了水煮虾,他们这才不过见了第二次,而且人家贵为王爷,长得又帅,做什么要对她一个没张开的小宫人感兴趣?! 何况董玉刚才也并未对她做出什么特别的举动,美人担心的毫无道理。 见她懵懂的样子,荣妃挥挥手:“也可能是本宫多心了吧,不过你放心,想惦记本宫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 说完突然又转身回来:“当然,除非你自己愿意。” “……娘娘您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美人咯咯笑着走了,苏小酒看着怀里的小团子,悄声道:“宝宝长大可不要像妈妈那样八卦哦~~” 话虽这样说,但细想方才十七几次看她的眼神,似乎确实带了些探寻。 自己在他面前并未露出什么破绽,应该不至于怀疑她的来历。 且她有自知之明,容貌不比娘娘那般天姿国色,令人见之不忘,因此心中也不免纳闷,那他到底是在探究些什么呢? 纳闷的回身,她如遭雷击。 树屋! …… 中午,元和帝依约来到了荣华宫。 后面跟着三个花样美男,要么俊秀,要么冷峻,要么温润,帅的各有千秋,浩浩荡荡引来宫人们纷纷侧目。 见那些含羞带怯的目光皆投向身后,领头某人心中未免有些不是滋味。 看来自己是真的老了,比不得年轻人赏心悦目。 苏小酒从御花园回来就开始慌慌张张的藏东西,虽说树屋已经暴露,但那毕竟在御花园,他万一根本就没想到会出自她的手呢? 退一步说,就算他真的怀疑,她完全可以推脱说在什么什么野书上看到过。 荣华宫可不一样了。 尿裤,玩具,婴儿车,各种卡通的物件,将本不该出现在这个时空的东西纷纷收了起来,像蚂蚁搬家一样忙的脚不沾地。 张姑姑和春末被她转的头都晕了:“这些都是殿下用着的,怎么全都收起来了?” 以往没有这些新鲜玩意也不觉得少什么,如今用习惯了,乍一收起来真是不方便。 她们这一开口,苏小酒抬眼就看到被允儿抓在手里啃得正香的乔治,赶紧上前用个拨浪鼓哄着换了出来。 见她不吭声,荣妃开口道:“收起来也好,不然摆在外面显得杂乱,等会皇上他们过来了,不像样。” 平时皇上过来也没见娘娘这么郑重~~ 心里虽疑惑,但也就不再多问了。 团子们觉得有趣,小尾巴一样跟在苏小酒屁股后面帮忙,终于赶在元和帝踏入殿中的前一刻拾掇完了。 呼~ 一边跟着众人见礼,一边用余光再将殿里偷偷检巡一圈,不放过任何一条漏网之鱼。 是以元和帝进门后,见往日里琳琅满目的大殿今天看起来颇为空荡,竟然愣了一下:“……宫里这是遭了贼了?” 荣妃噗的一声笑出来:“皇上真会说笑,这宫里守卫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哪来的小贼?” 看向心虚的某人,解释道:“这不是今日有客要来吗?可不得收拾的干净些,免得让人笑话。” “朕倒是觉得平日里更好些,有家的滋味。” 元和帝自张姑姑怀中接过允儿,他身材高大,团子被他抱着视野更加开阔,欢喜的四处看,却发现往日里满殿的玩意儿今天集体失踪,只剩下了干干净净的桌椅,一时有些蒙了。 待皇上在上首坐稳,其余各人也依次坐了。 十七翘着二郎腿坐在他下首,举目环视一圈,赞道:“小嫂嫂不仅人长得美,连宫殿也特别高端大气上档次,瞧瞧这珐琅彩蝶纹双耳瓶,这松石绿釉琵琶尊~~啧啧,定是皇兄偏心,将库里的私货尽数搬到这里来了。” 荣妃身为第一宠妃,皇上的恩赐固然是不少,但终归还是自己嫁妆丰厚,私房钱也多,实打实富婆一个。 宫里不管是摆设还是家什自然也都极尽了奢华,放眼整个后宫,大概也就栖梧宫能堪堪与之比肩。 听了十七的话,元和帝有些不自然,主动开口道:“你小嫂嫂生财有道,手里可比朕宽裕多了,这满屋子的珍玩,便是朕也自愧不如。” “哦?原来小嫂嫂竟是生意好手,改天弟弟一定要郑重登门,跟着小嫂嫂学学经营之术,好赚点钱娶媳妇儿。” 荣妃黛眉微蹙,显得十分惆怅:“哪有皇上说的那么夸张,不过是仗着几间脂粉铺子,好歹赚点零嘴儿钱罢了,而且近年来上京的商铺如雨后笋子般林立起来,竞争激烈不说,新品花样也层出不暇,本宫的五间铺子已然关了两间,还有三间苟延残喘,尚不知能否撑到年底。” 她手里店铺虽多,尤其是孕婴分店,几乎涵盖大江南北,但有上次苏小酒与她一番推心交谈,便一改往日喜欢炫富的习惯。 毕竟有底子在,不好直接当着元和帝的面哭穷,说了反而引起怀疑。 先打点预防针,让他了解自己手头每况愈下,银子赚的越来越少就好。 而在这之前,她早已秘密传信给陆铮,让他找了几个靠谱的商贾,将她的那些铺子分散在各人名下了。 如今钱虽由她赚,店在明面上却是别人的,任谁都查无可查。 苏小酒在她身后垂头捏着肩膀,听着娘娘撒起谎来面不改色,佩服之余也深感欣慰。 庆幸娘娘是通透之人,很快就理解了她“闷声发大财”的劝诫,十七的话更是另她警醒,今后这屋子里的摆设,最好也不动声色的换它一遍。 元和帝看向荣妃,眸光闪动:“今年竟如此不景气么?” “唉,可不是?不光是臣妾,想必在座几位也都有商铺吧,估计都差不多的光景。” 十七笑得夸张:“小嫂嫂真是抬举十七了,弟弟两袖清风,哪来的铺子?” “别说的好像朕亏待你,你若肯早点成家,朕还能让你空着手娶媳妇儿?” “算了算了,弟弟又不是经商的材料,在我手里也只会糟蹋了,我还是安安心心的继续做个自在米虫,没钱了就跟皇兄讨,嘻嘻~~” 第79章 吃火锅(3K) 元和帝白他一眼,实在懒得搭理。 陆澄手中的私铺也是由陆铮在理,他平时并不过问,对外面什么行情也不甚了解,因此只抿着茶静静听着。 倒是萧景点了点头,附和道:“确实,臣的茶叶铺子今年也关了几间。” 元和帝眉间多了几条细纹:“百业萧条,说明黎民手中无钱,是朕无能。” 其实他也有私产,今年勉强只维持了收支,是以对荣妃的话便没有怀疑。 “皇上无需自责,您自登基以来日夜操劳,勤勤勉勉,大渊有您这样的明君,实是百姓之福,相信眼下困难只是暂时的。” 起身站到他身后,为他轻轻揉着太阳穴,荣妃说的真挚:“不管如何,臣妾始终会陪在您身边的。” 握住那双柔荑,元和帝百感交集,这些年幸亏了勇毅侯府和荣妃的大力支持,他才能在上位安枕。 虽有美人劝慰,但他怎能不知造成这局面的原由? 自登基来,大渊内忧外患,别的不说,光是水患和西北征战,便亏空了大半国库。 赈灾放粮,安顿流民,战马粮草,装备饷银,再有死亡将士们的抚恤金,想想都头疼。 他用自己的私库补贴,却也杯水车薪,便是勇毅侯府每年几千万的义款去冲,依旧难填巨壑。 无法,便只能加重了赋税,百姓虽不至于民不聊生,但也颇有怨怼。 也曾施压向世伐勋贵筹集善款,却收效甚微,这些脑满肠肥的吸血虫们宁愿朱门肉臭,却吝啬于拿出斗米为年轻的帝王分忧,看着一个个推诿的折子,他暴怒于御书房,恨不得拿住几个杀鸡儆猴,却终究忌惮惹得世家联手以抗,愁得彻夜难眠。 放眼全国,如今除了上京为皇城所在和一些江南鱼米富庶之地,经济状况已然堪忧。 今日乍听闻竟连荣妃手中都吃紧,心情不免愈加沉重。 见他面容紧缩,荣妃忙转移话题道:“咦,光顾着说话了,国事再大,也得先把肚子填饱!小酒,将锅子端来热上吧,把孩子们带到另一桌,给他们吃乌鸡汤锅底。” “是,娘娘。” 团子们早已迫不及待的爬到椅子上坐好,等着酒酒姐姐一一摆上各种新鲜食材。 “耶耶,吃火锅喽!鸿儿还是第一次吃火锅呢,闻起来好香啊!” 她们的汤底是苏小酒昨晚将乌鸡放进砂锅,文火炖了整整一夜,鸡肉早已酥烂,融进了汤汁里。 小娃贪婪的用鼻子吸着香气,两只脚丫欢快的来回荡悠。 今日庄嫔给她配了两只带着小银铃的粉色发带,随着她一晃一晃,便发出悦耳的叮铃声。 团子自己听了也高兴,故意将小脑袋摇来摇去,乐的咯咯直笑。 姐姐墨莺则静静的看苏小酒和春末忙活,偶尔还会伸出小手帮她们摆摆盘子,大眼睛里同样满怀期待。 “酒酒姐姐,什么时候才能开锅啊?我都等不及了!” 墨尧一眨不眨的盯着奶白浓郁的锅底,他也已经许久没有吃过涮羊肉了,回想起那鲜嫩弹香的口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汤看起来也好像很好喝的样子~~ 不同于庄嫔的拮据,阮妃毕竟有品级在,平日还不至于吃不起火锅。 只让墨尧纳闷的是,母妃平日里却极为抠门,从来不在小厨房开火,都是等着御膳房派饭,吃起来没滋没味的,也不知将钱都存起来干嘛? 还是荣母妃大方! 墨辰墨鸾跟着萧贵妃,按说当是吃穿最为讲究,奈何萧贵妃饮食喜欢清淡,火锅这种热烈的食物几乎是不碰的,因此他们兄妹也没怎么吃过。 一起过来的还有奶团子允儿,小人儿的注意力早就已经从殿中那些玩意儿转移到桌子上,在张姑姑怀里急的几乎探出大半个身子。 两只小胖手比谁都忙,一会儿抓块香菇看看,一会儿又揪根菜叶舔舔,最后看向咕嘟咕嘟的锅底,兴奋的拍着桌子啊布啊布的喊,哈喇子顺着嘴角将前襟都湿了一大片,逗得哥哥姐姐们哈哈大笑。 奶团子不知大家其实都在笑他,自己也跟着仰头笑起来,露出四颗珍珠米一样的小乳牙。 好不容易等到开锅,团子们一起拍手欢呼,墨尧捧起自己碟子伸到春末面前喊道:“我要肥牛!肥牛!” “殿下快将碟子放在桌上,小心烫到哦,奴婢盛好了给您端过去。” 墨尧噘着嘴把手拿回来:“别忘了我要肥牛!” “好好好奴婢记得了,五公主想吃什么呀?” “嗯~~我喜欢鱼丸~~” “好嘞,那三公主呢~~” 春末手持漏勺,上下翻飞,不停投喂着几只小饿狼,没一会儿胳膊就要抬不起来了。 墨尧吃的狼吞虎咽,不时指着锅里起伏的食材指挥道:“我要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唔~~再来一个鱼丸,还要一块豆腐!” 墨鸿年纪最小,却也吃的欢实,小嘴从沸了锅就没停住,于是墨莺只好边吃边为她擦拭额上的汗珠,还要时刻注意妹妹的碟子,生怕她吃多了撑到,好不忙活。 墨辰是大哥,不时照顾着小团子们,自己没怎么吃,墨鸾心疼哥哥,便让春末专门为他盛出一碟放在旁边凉着。 这边吃的热火朝天,苏小酒则端着一只鸳鸯锅放在了大人们的桌子中间。 白色骨汤,是她昨晚就用新鲜大骨慢慢熬制的,小火炖了几个时辰后,晨起又加了新骨头再熬一次,放入海鲜高汤,红枣,枸杞和参须,浓白鲜甜,滋身健体。 红色是用牛油加入各种花椒大料等熬的辣汤,红红的辣油在锅里澄亮醇香,汩汩翻滚,鲜咸麻辣,诱人垂涎。 上好的青山羊肉和雪花肥牛被切成薄如蝉翼,一卷一卷摆在冰盘中,配上青翠的菌蔬时鲜,火锅的热气与冰盘的冷气氤氲碰撞,交织在一起,看得人胃口大开。 最得意的莫过于她亲手调制的蘸料。 前世爱极了芝麻酱,便选了最好的平舆白芝麻,小火烘干,放在小石磨中亲手研磨,滤除渣滓备用。 兑了蒜泥少许,白糖少许,自己熬制的蚝油少许,蘑菇粉等调料,另备了辣椒油,麻油,香醋,酱油,以供各人自行调味。 一整套摆下来,都能吊打外面的火锅店了。 光是看着就能想象那入口之后的绝妙滋味。 吃起火锅,气氛便慢慢随意起来。 元和帝近日被钱愁的焦头烂额,难得热热闹闹吃上一顿,筷子白进红出,吃了个酣畅淋漓,压在心中那些郁卒也随着满头的大汗排出体外,畅快无比。 陆澄和萧景则清清浅浅,姿态从容优雅,仿佛不是在吃涮锅子,而是面对一桌法国大餐。 一口食材,配一口春酿的梨花白,时而对饮几杯,神情也都轻松惬意。 苏小酒不禁在一旁大为叹息——吃火锅不吃辣是么有灵魂滴! 娘娘自不必说,美人仪态随地保持,而且大多忙着给元和帝夹菜,自己并不怎么动筷。 唯有十七。 慧眼如炬,举箸如飞,眼睛从头到尾就没离开过翻滚的锅底,意在能第一时间捞出烫熟的食材。 其下手之快、准、狠、稳,让苏小酒自叹弗如。 一片扫荡,红白两锅双管齐下,盘子里一直处于小山的状态。 不管它羊肉,肥牛,虾滑,鱼丸,还是毛肚,笋子,腐竹,豆皮,统统来者不拒,皆为腹中客,所到之处,绝不能有一块食材漏网。 边风卷残云,仍然不忘捧臭脚:“哇,怪不得皇兄天天跑荣华宫,原来小嫂嫂这里有美食诱惑,牢牢抓着皇兄的龙胃啊!” 元和帝见他吃相,不忍直视,好歹顾及众人在场,强忍着没有奚落他,只道:“那就赶紧成家,妇人心细,总能照顾你寝食。” “e~~我不,我决定以后要天天来荣华宫蹭饭!” “胡闹!” 元和帝无奈,若这话是从别人口中说出,估计早就被一脚踢飞,扣个觊觎皇妃的罪名。 可偏偏却拿这最小的弟弟没办法:“这里到底是后宫,你一个大男人天天往这跑成何体统?” “谁让小嫂嫂这里的饭这么好吃,我不管,皇兄若不应,吃完我就出宫去!” 怕他不答应似的又补了一句:“等下回再想把我骗回来,可没这么容易了哈!” 他呼哧呼哧吃的满面红光,一边无理取闹一边又夹了一大筷子羊肉放进嘴里:“介(这)羊漏(肉)实在太好呲(吃)了!” 苏小酒满头黑线的看着这个毫无形象可言的十七爷,呵,她之前竟以为他一身书卷气,温润又儒雅?! 荣妃正往陆澄碗中放了一只蛋饺,听到他夸赞,笑着说:“这羊肉虽鲜而不膻,但火锅毕竟味大,吃完还是要赶紧洗澡。” 十七鼓着腮帮子抬头:“什么?晚上还要吃烧烤?太好了,那我就等晚上一起吃了再走!” 众人:“……” 皇上呼了口气,将筷子放下:“十七呀~~” “嗯?” 扭头,嘴角有油滑落。 …… “算了,没事儿,你多吃点。” 第80章 如何是好 一时间,大家心里不约而同产生许多问号,太后老人家怎么就能觉得这家伙是个做大事的人呢??? “今天的锅底是谁熬的?简直太完美了,跟我之前在锦里吃的老火锅味道不相上下!” 荣妃瞥一眼正在忙活着添菜的苏小酒,美目流转,却道:“最近小厨房新来了一位益州的厨子,尤其擅长搭配各种锅底,你若喜欢,不妨教他给你写个方子?” “小嫂嫂太客气了!何须如此麻烦,我以后再想吃了直接来荣华宫就行。” …… 抛给皇上一个“这话我没法接,你自己弟弟你看着办”的眼神,荣妃又往他碗里夹了块鸭血。 “咳咳,秋日天燥,这锅子吃多了容易上火,偶尔解解馋也就罢了。” 不敢把话说的太绝,不然这家伙真跑了,太后老人家又得在他耳边念叨。 十七更加得意:“来来来,大家都愣着干嘛,一起吃啊!吼~~要是再来杯冰镇啤酒就好了,吼~~” “皮酒是什么酒?” 萧景真诚发问。 “嗨,说了你也不知道,大渊没有!” 众人只当他在外游历时喝过,便没再多问,唯有苏小酒喉头悄悄滑动,自冰盒下方取出酸梅酒给他们一一斟上,吃火锅带起的热意顿时抚去,好不舒爽。 十七狠狠灌了一口:“哈~~爽~对了小嫂嫂,你刚才说晚上吃烧烤是真的吗?” 荣妃扶额:“你听岔了~~” 某人十分失望,顶着满嘴的油光遗憾道:“其实这上好的青山羊肉,切成骰子大小腌制,用红柳签子串了,架在果木炭火上烤的滋滋冒油,待到金黄锃亮,撒上孜然辣椒粉,再来把白芝麻,那香味儿隔着二里地都直往鼻腔里窜,咬上一口,外焦里嫩,口口爆汁~~~啧啧,估计神仙也得攀在云头上流口水。” 诚然众人嘴里已经嚼着肉,听到这番形容也忍不住吞起唾沫。 元和帝就有些意动。 迟疑的看向荣妃:“要不,咱们今晚试试?” 再看陆澄和萧景:“爱卿觉得呢?” “真有如此美味,臣便厚颜来尝尝吧。” 陆澄说完看向萧景,后者也点头:“嗯,那臣也尝尝。”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正好下午朕还另有事跟你们商议,晚上便再来荣华宫吧。” 苏小酒看着桌上的狼藉简直要哭了,她这一顿饭就忙的脚不沾地,这家伙晚上还要来,还点菜! 到底能不能让人喘口气了?! 酒足饭饱,十七斜靠着椅背,扶着圆滚滚的肚子喟叹道:“啊,好满足,这顿火锅吃的我都想家了。” 元和帝笑骂:“既知道想家就少出去疯跑,也省的母后天天惦记你。” 苏小酒转头朝十七看去,他虽带着满脸笑意,眼神却有些飘忽黯淡,不禁也在心中轻叹,这种孤独,只有她能懂。 忽然就有点动摇,也许,在这陌生时空里,得知有另一个穿友存在,对他和她来说,未尝不是一种慰藉。 但也就一瞬间,她便在心里否定了这个念头。 不管灵魂来自哪里,他们终归是活生生的扎根在了大源。 等级森严,不可僭越,两人身份相差太远,注定是没法做朋友的。 暗自摇头,起码不是现在~~ 元和帝没有起身的意思,众人也就陪坐着。 团子们今天吃的餍足,各自挺着浑圆的小肚肚回宫睡午觉去了。 允儿今日得以尝了鸡汤里煮的虾滑,整个人都亢奋起来。 惊觉原来这世上竟有比米糊蛋羹还奇妙的美味,心中模糊的世界观炸裂开了一道透着光明的缝隙——缝隙背后,肯定还有更多好吃的! 直到吃完饭,依然沉浸在兴奋状态无法自拔,扑在荣妃身上啃了又啃,让美人娘亲十分嫌弃。 陆澄见状将团子抱到怀里,允儿目标即时转移,又拽着舅舅的袖子吮的滋滋有声。 而萧景看着在陆澄怀中翻腾的团子,不由皱眉,小东西哪来这么多精力?一直蹦啊蹦的难道不累吗? 那么小一张嘴,怎么就能流出那么多口水的? “小景似乎对奶娃娃特别感兴趣啊,若我没记错,你今年也十九了吧,怎的还不成亲?” “不急。” 而且他对团子根本就不感兴趣,不是乱抓就是到处啃,看着都麻烦死了。 元和帝闻言凉凉看了十七一眼:“你怎好意思腆着脸说别人?若你能有这觉悟,母后得少烧多少香,估计满天的菩萨都快被她老人家烦死了。” “这哪能一样?小景可是上京出名的黄金单身汉,文武双全长得帅,又是御前侍卫前途无量,将上京一半女子的芳心都勾走了,弟弟一介浪子,哪有姑娘瞧得上?” 元和帝本满眼宠溺的看着允儿白嫩嘟圆的小脸蛋,闻言简直被他气笑:“便是被他勾走一半,不是还有另一半?怎么的,你堂堂一个十七王,在上京就混不上个媳妇儿了?” “那不是还有陆澄吗?他跟萧景一样,硬挺着不肯娶亲,吊着上京另一半少女的心思,只要他俩不成亲,旁人哪还有机会?” 萧景闻言皱眉:“听闻十七爷的红颜知己遍布大江南北,上到京中贵胄,下到秦楼楚馆,恨不得从皇宫门口排到东黎去,怎会选不出个王妃?” 十七干笑:“我那都是逢场作戏,哪像人家陆澄,屁股后面成串的小妞跟着。” 陆澄被拖下水,有些尴尬的看了苏小酒一眼。 毕竟南阳郡主的事还历历在目。 可那实在不能怪他,他与徐颖不过几面之缘,只因前年因事路过南阳,恰巧救过她一次,谁知就被她赖上,非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他本以为不过是小女儿家,英雄救美的话本子看多了,便未做多想,得知其真实身份后,更是敬而远之。 熟料这位刁蛮郡主就能从南阳一路追着他去了东黎国。 甚至为了逼他就范,不顾清誉,派人来上京将此事大肆宣扬。 狗皮膏药一般令人烦不胜烦,他便假意前往南夏,实则暗自回京,意图将她甩掉。 结果她却很快就追了过来,这才有了侯府门前那一幕。 第81章 请旨赐婚 苏小酒不想在一旁听他们说话,便上前将正在陆澄身上扒拉的允儿抱下来道:“娘娘,殿下应该也困了,奴婢去哄他睡下吧。” 谁知她一抱,允儿反而对着荣妃张开小手,嘴里喊着:“麻啊~麻麻~~” 捂嘴已经来不及了,她只盼着刚才人多嘴杂,十七没能听到,于是迅速将小团子双手并拢,抗在肩头就跑。 “对了丫头,你今天不是说要画什么?趁着皇上也在,快跟我们说说。” 一句话将她定在原地,荣妃笑看向元和帝道:“苏丫头想找画师帮点小忙,所以臣妾特意跟您讨个恩典。” 娘娘啊娘娘,上午明明很默契的,这会为啥突然给她个措手不及? 这旁边可是有个活生生的穿友,她若说出绘本两字,身份就彻底暴露了。 “啊?这,这怎么使得,要不还是算了吧~~” 本以为娘娘已经将此事忘了,偏偏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提了起来。 “无妨,最近朕也没心思画什么像,那画师闲着也是闲着,你若需要随时将人唤来便是。” 话音刚落,十七竟接上话茬:“找什么画师呀?我这人虽没什么长处,丹青却还拿得出手,要画什么说来听听,权当报答小嫂嫂的火锅!” 阿一西~~你一个教地理的,又会画画了? 场上唯一要瞒的就是你好不好! 因此苏小酒拒绝的义正言辞:“都是些小孩子的东西,怎么敢麻烦十七爷?奴婢也略懂些笔墨,自己来就可以了!” 陆澄看向十七:“你整日不在宫中,想找你何其困难,倒不如找我画更现实些。” 苏小酒心中呵呵:我谢谢你来添乱。 “启禀皇上,南阳王携南阳郡主求见。” 张公公躬身进来禀报,成功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苏小酒报以感激的眼神。 元和帝却有些不满的拧眉:“他来做什么?” 场上众人目光唰的一下看向陆澄。 都知南阳王向来眼高于顶,便是皇上召见都推三阻四,十次得有八次称病,今日竟主动进宫,实在蹊跷。 不过联想到有关上京流传的关于陆澄与南阳的传闻,大家也就心领神会。 偏十七不识趣,非要把话说出来:“咦?莫非他是来为女儿请旨赐婚的?啧啧啧,澄澄啊澄澄,这下你可彻底跑不掉咯~~~” 陆澄冷冷看他一眼:“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十七嘿嘿一笑,目光看向元和帝。 元和帝眸色一深,开口道:“去跟他说,今日朕没空,让他改日再来!” 张公公有些为难的站在门口:“皇上,他已经进了中门了~~” 正说着,一身戎装的南阳王徐莽已经大刀阔斧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袭大红衣裙的南阳郡主徐颖。 “哈哈哈哈,今日竟如此凑巧,大家都在啊!” 未经传召,私闯后宫,如此藐视皇威,何止是大胆? 南阳郡主徐颖自进殿,目光就黏在了陆澄身上,似羞还喜,却在瞥见苏小酒的时候脸色一黑。 徐莽无视元和帝面色冷凝,自己随便找个椅子坐下,见殿内只苏小酒一个宫人候着,松松领口吩咐道:“去,给本王和郡主斟茶来!” 徐颖在一旁暗自得意,呵,让你厉害,还不是要乖乖给本郡主倒茶? 父女俩如此目中无人,多半是惯得。 苏小酒神色恭谨,脚下却纹丝不动,声音不卑不亢:“恕无法从命,奴婢怀抱四殿下,不便奉茶。” 皇上都没发话,她自然不会听一个外人吆五喝六。 果然此话一出,元和帝面色稍霁,看向她时带了赞许之色,娘娘则笑着为皇上添了添茶,也并未多言。 其余几人则有些震惊的朝她看了过来。 徐莽虽一介武夫,却最是小肚鸡肠,这丫头当众拂他颜面,只怕要遭到报复。 皇上自己都不敢轻易招惹的人,却放一个小丫头去出头,真的是~~~ 十七脸上的鄙夷已经快要藏不住了。 徐颖恨恨的瞪着苏小酒,这臭丫头竟然连父王都敢顶撞,还真是不怕死吗? 一时之间,虽无人做声,却有人暗自戒备,预备随时出手。 没料到一个小小婢子也敢忤逆,徐莽黝黑的脸上显出怒容,向前挺身喝道:“放肆!小小贱婢,竟敢藐视本王,谁给你的狗胆?!” 苏小酒面上恭敬,语气却依旧平平:“奴婢不敢。” 心想这才哪到哪,若知道本姑娘把你宝贝闺女都揍了,不得气的胡子都翘起来? 嘴上说不敢,后背却始终挺值,面上并无半分惧意,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不迫,她可是死死咬着后牙槽呢! 毕竟她也在赌,赌这南阳王不会当场动她。 ~~~好吧,其实是看准了他没带兵器,而且皇上的两个御前侍卫在一旁虎视眈眈,应该不会由得这厮御前伤人吧?那他们也太窝囊了! 徐莽面色难看之极,目光扫过场上众人,只觉他们看向自己时皆带了嘲讽之意,脸上挂不住,便朝苏小酒爆喝一声:“贱婢找死!” 结果这一声吓得她怀中的允儿猛一哆嗦,当场便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还不停着往她怀里钻,鼻涕眼泪抹了她一身。 苏小酒忙把小团子抱紧了,不断的安抚,同时心中自责,自己抱着孩子呢,干嘛要跟个莽夫置气! 荣妃面容攸地冷了下来,开口道:“这里是后宫,南阳王还是小点声的好,若将四皇子吓出个好歹来,只怕你担待不起!” 徐莽冷笑一声,目光轻蔑:“果然是温室小花,打小就中看不中用,这么两句话就被吓到,以后也难成大器!” 元和帝面色铁青,却终是忍气道:“还请徐爱卿注意自己的言辞!” 徐莽今日是为了宝贝闺女的终身大事而来,与这些小辈争执难免有些自降身份,便不再为难苏小酒,而是直接开口道:“对了,臣今日过来,是想让皇上给写个赐婚圣旨。” 那口气不似在请旨,更像是吩咐。 “勇毅侯府的三公子陆澄,哦,也就是您的御前侍卫,与小女天作之合,还请皇上御笔赐下一段良缘。” 陆澄手指攸地成拳。 第82章 给我老实点 (3000) 徐颖难掩兴奋,大胆直视着陆澄。 她今日可是势在必得,就不信陆澄连圣旨都敢违抗。 陆澄见各人目光又放在了他身上,不由气恼:“多谢王爷厚爱,陆澄自问才疏学浅,不堪郡主良配。” 便是买卖,也得讲究个你情我愿,南阳王此举显然是丝毫未将勇毅侯府放在眼中。 就好比打呵欠时无意间吞了只苍蝇,便是吐出来也恶心一把! “怎么?莫非陆公子是看不上我们南阳王府?!” 徐莽虎目微眯,带着一丝警告和怒气。 徐颖没想到他会当场拒绝,连半点情面都不留,不由羞得面色通红。 愤恨的看向苏小酒,一定是因为这个死丫头,陆澄才不答应的! 她自问长的不算太差,家世又好,陆澄若娶了她,今后有南阳王府撑腰,还怕谋不出一番大事业? 可他偏偏像避瘟神一般躲着自己,说不定就是早就心属了别人。 某人抱着团子瞪回去:你自己不招人稀罕,关本姑娘屁事! 白了她一眼,苏小酒将团子送去寝殿,时候不早,小娃娃该午睡了,睡眠不足可是要耽误长高高的。 见弟弟羞愤难当,荣妃自然不悦,道:“婚姻大事并非儿戏,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爷一句话就定了别人的终身,似是有些不妥吧?” 她曾以为关于弟弟和南阳郡主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她本人也是乐见其成,毕竟能和南阳王府联姻,侯府的地位将更加牢靠。 但自己弟弟她了解,但凡对这郡主有一丝情意,也断不会当场拒绝的如此干脆。 后来也想明白了,南阳王早已为皇上所厌弃,若澄儿与她结亲,说不得侯府受其牵连。 而且皇上对她本就缺乏信任,届时若怀疑勇毅侯府与南阳王联手称大,意图为允儿增加后盾,那她便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就算不管这些,只南阳郡主动辄打打杀杀的脾气,母亲也定是看不上的,若真嫁进侯府,怕不得整天的鸡飞狗跳。 “都说长姐如母,娘娘既是陆公子的姐姐,今日只要娘娘点头,再有皇上做媒,他还敢不答应?” 元和帝面色为难:“孩子自己不愿意,朕也不好勉强。” 陆澄豁然起身,冷声道:“便是双亲在此,陆某也不会答应,还请南阳王死了这条心吧!” “陆澄,你莫要不知好歹!” 徐莽拍案而起,指着陆澄道:“本王心意已决,这婚事由不得你不答应!” “你!~~欺人太甚!” 荣妃见弟弟受委屈,心中焦急,却见元和帝一直试图和稀泥,气的暗自扯烂了帕子。 苏小酒将允儿送到寝殿回来,正好看见陆澄就像个遇到路霸的小媳妇儿,在为自己的婚姻据理力争,不由心生同情,一半上京少女心中的白月光啊,难道今天就要栽到阴沟里? “啧啧啧,早就听闻南阳王目中无人,今日一见果然不负盛名,你家闺女是有多差劲,非要靠着强买强卖才能嫁的出去?” 十七看够热闹,悠哉悠哉的摇着折扇开口了。 徐莽从不将这个一无是处的浪荡子放在眼中,闻言也不生气,而是嗤笑道:“本王看某些人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 这小子无权无势,要不是皇上的亲弟弟,早不知被发配到哪个鸟不拉屎的封地去了。 “小爷我就喜欢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这胖闺女送我都怕养不起,有啥可酸的?” 徐颖面色青红皂白,但碍于对方身份,只好看向父王,让他为自己出气。 徐莽冷哼:“还算十七爷有自知之明,陆澄虽不过出自小小侯府,好歹也凭着自己的本事混个御前侍卫当当,不像某些人,若无祖上蒙荫,怕不是得出去讨饭!” 文不成武不就,老大不小连个正经的封号都没,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彼此彼此,我看你这胖闺女除了能吃估计也好不到哪去,今后讨饭还要比小爷我多讨半碗,否则不得饿死?” 徐莽父女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这他么说的是人话?! 有十七插科打诨,场上的剑拔弩张倒是敛了不少。 元和帝强忍着笑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两位爱卿都莫要开玩笑了,事关两个孩子终身,哪能如此草率就决定了?倒不如让他们先多接触接触,说不定自己就生出情谊来,倒省了咱们的口舌。” 徐莽虽莽,但不傻,也看出今天是纠缠不出个一二三,便也从善如流,哈哈笑道:“皇上所言即是,我看陆公子平日大多在宫里,难有时间与小女培养感情,不若就让小女也暂居宫中,他们见面的机会也多些。” 苏小酒佛了,真是好厚的脸皮。 元和帝笑容僵在脸上,毕竟也不好一再拒绝,只得无奈点头:“爱卿说的有理,只是~~~” 后宫是挺大,可让她住哪啊? 这边主仆二人交换眼神,荣妃娘娘笑意盈盈:“若郡主不嫌弃,倒是可以暂时安顿在荣华宫。” 徐颖条件发射看向苏小酒,后者对她森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不要!我不要住这里!” 元和帝原本就有此意,只是怕荣妃不喜,所以犹豫着没说,如今见她主动开口,暗道祺儿果然善解人意,于是笑道:“颖儿莫要客气,皇贵妃最是和蔼可亲,你住在这里,必定不会受委屈。” 徐莽也见好就收,附和道:“娘娘是陆澄的姐姐,将来也是你的姐姐,等你进了门,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总不能说自己是怕苏小酒吧? 见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原由,徐莽以为是姑娘害羞,便拍板道:“那就这么定了!时候不早,本王还要回去练兵,就不奉陪了!” 元和帝凤眸微凛,目送他大摇大摆的出了荣华宫大门。 老爹一走,徐颖的气势顿时弱了下去。 但想到他们也不会把自己怎样,又挺了挺胸膛,顶着一屋子人的目光拿起早就见底的茶杯喝水。 气氛有些微妙,元和帝轻咳一声:“下午还有事商议,你们几个随朕去御书房吧。” “皇兄,那晚上还吃烧烤不?” 好歹帮自己解了围,元和帝也不好过河拆桥,看着十七一脸馋相扶额:“吃吃吃!一天天没个让朕省心的!” 十七眉开眼笑,临走还不忘回头朝荣妃喊:“小嫂嫂别忘了多冰上些酸梅汁!” 男人们齐呼啦撤了,荣妃也伸个懒腰:“本宫乏了,要去躺会儿,你们小女孩自己玩吧~~” 留下苏小酒跟南阳大眼瞪小眼。 “狠狠~~郡主别来无恙啊~~” 不过才几天没见,在这装什么大头蒜? 佯装淡定的将茶杯放下,不想却放到了桌子边缘,眼看那粉彩釉百花杯即将落地,徐颖忙心惊肉跳的一把捧住,冒着冷汗重新放好。 “咳咳,娘娘就这么走了,也没说让本郡主住哪个房间,你还不赶紧给本郡主安排安排?” 苏小酒抱手看着她:“你也说了娘娘没发话,我一个做奴婢的怎好随便安排?万一怠慢了,回头又让你爹杀我头,岂非得不偿失?” 徐颖气恼:“那就将本郡主巴巴的晾在这吗?这就是你们荣华宫的待客之道?!” 又是无辜的眨巴眨巴眼:“哪有?这不是有奴婢陪着您呢吗?” “哼!” 苏小酒捏着嗓子学她:“哼!” 气的徐颖直发抖,指着她道:“你个贱婢,故意气我是不是?!” “对啊,这么明显还用问吗?” 徐颖胸脯剧烈起伏,反手一摸,又想挥鞭子,才发现今天没带。 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中,苏小酒揉着手腕子放话:“进了荣华宫就给我老实点,若敢找麻烦,小心揍得你满地找牙!” “你少跟我得意,你若还敢欺负我,别说我爹会弄死你,娘娘和皇上也不会放过你的!” 她可是郡主之尊,这个贱丫头却一而再的挑衅,实在可恶!她就不信,荣妃会纵容一个奴婢惹事,也不怕被皇上责罚吗? 且,一吵架就只会告家长的小屁孩! 苏小酒懒得搭理她,打着哈欠准备回寝室休息。 徐颖见她撇下自己,忙追上去道:“喂!你要去哪?” “奇了怪了,你又不是我主子,管我去哪?您身份尊贵,惹不起我躲着总行吧?” 徐颖咬牙:“谁稀罕管你,那也总得为我安置一下吧?” 气死了,一个个都跑去休息,却把她自己扔在大殿里不管了? “那你自己去问问娘娘,要把你安置在哪里?你问好了我带你去。” 简直被这死丫头气的厥倒,荣妃已经去午睡了,难道让她去把人叫醒吗?! “这可是你自己不问的,我走了哈,郡主慢慢品茶吧。” 见苏小酒真的扭头就走,徐颖满腔窝火无处可发,转头又见诺大的院子里,竟然一个可使唤的宫人都没,忍不住对着旁边的花盆就是一脚。 那花盆差不多水缸大小,厚实无比,她这一脚下去,花盆纹丝未动,脚尖却踢得生疼,再想想今日自进门开始受的委屈,她终于控制不住,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了出来,又气又恼坐在石阶上哭起来。 第83章 “捉迷藏” “郡主,快别哭了,奴婢在偏殿为您打扫了一间客房,您快去休息休息吧~~” 徐颖抬头,发现是个穿着一身灰色宫装的女子,年纪跟自己差不多,长得五大三粗,正满脸谄媚的看着她。 “你是谁?” “奴婢名唤莲香,是荣华宫的宫人,愿为郡主驱使。” 徐颖狐疑的看着她:“你我素不相识,为什么要替我做事?” 莲香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因为奴婢看不惯苏小酒如此猖狂,郡主金枝玉叶,她却敢以下犯上,实在该死!” 徐颖并非完全无脑,这人与苏小酒同为荣华宫的奴婢,不管品级如何,说起来也算同僚,她今日不过第一次来,这宫人看似巴结,实则是在搬弄是非,又能是什么好货色? 她并未如莲香想象中满脸喜色,反而语气生硬冷淡:“我看你是自己与她有私仇吧?想借本郡主之手收拾她?” “奴婢不敢!” 不想竟被看破,莲香忙跪倒在地,解释道:“奴婢只是替郡主不平,绝无半点私心!” 自苏小酒成为大宫女之后,她恨得夜夜磨牙,奈何身份有别,两人几乎再无交集,她心中愤恨无处可法,就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不断啃噬。 苏小酒回宫那日,她在院中洒扫,远远听到她们谈话,得知这人竟然将南阳郡主打了,震惊之余,更多的是窃喜。 既然这贱丫头不知死活,自己留下这么大一个把柄,她若不加以利用,实在太可惜了! 结果今日就听闻南阳郡主要在这里常住,她更是欣喜若狂,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她打定主意,先假意示好,取得郡主信任,然后从旁怂恿,让郡主去找苏小酒的麻烦,到时候她就可以作壁上观,亲眼看看那贱丫头从高处重重摔下来! 可是,如今的情景怎么跟她预想的不一样? 这个南阳郡主,好像根本就不像传闻中那样好糊弄! 她不说还好,却不知徐颖恼羞成怒,豁然从石阶上站起,一脚将她踢了出去:“你是什么狗东西?!也配同情本郡主!还不给我滚开?!” 莲香被她当胸一脚,踢得差点缓不过气,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忙屁滚尿流的走了。 徐颖越想越气,啊一声大叫,朝着盆里的小桂花树撒气,结果就听嘎巴一声,那指头粗的桂花树竟然被她踢断,毫无生气的躺在了地上。 冷汗唰的一下冒出来,赶紧看向四周,还好这会没有人。 她忙蹲下试图将树扶起来,然而那树干折的太干脆,任凭她怎么扶都不肯站起,便赶紧灰溜溜的逃离了现场。 秋蝉叫的人心烦意躁。 她独自游荡到后院,又热又渴又困,想起这些都是那个臭丫头造成的,心中怨气又添了几分。 一路拿着树枝抽抽打打,忽然发现了一片葡萄架。 上面密密麻麻垂下许多嫩绿的葡萄,串串鲜嫩欲滴,成团成簇的挨在一起,煞是喜人。 架下还挂着几只白色的布袋,说是秋千,又不像。 正愁没处歇脚,便走过去试了试,发现那绳子十分粗壮,应该能承得住自己重量,便高兴的爬了进去。 骄阳被藤叶遮住,伴有徐风阵阵,随手摘下一串葡萄吃着,心中郁堵消了不少,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苏小酒一觉醒来,发现南阳不知所踪,去问了守门的小内侍,都说不曾见她出门,不由有些纳闷,这家伙可不是翻墙跑了? 被她吓得? 也不至于啊! 娘娘跟团子也午休起来,没见南阳的影子,问道:“咦?徐颖去哪了?该不会幡然醒悟,自己出宫了吧?” “守门的内侍从中午到现在没换班,都说没见过她出门。” “这就怪了,莫不是还在午睡?你去房里看看吧,这个时辰也该起了。” 苏小酒一愣:“什么房间?” 娘娘的语气从理所当然转为无语:“你给安排的房间啊~~~你别不是没给她安排吧?!” 某人挠挠鼻尖:“您也没说给她安排啊,奴婢还以为您是故意要给她个下马威来着~~~莫非您是忘记了?” 美人:“……” 她是真忘了。 顿时急了,一觉闷到现在,人也没了,这可如何是好? 春末抱着奶团子在门口转悠:“谁这么缺德,把桂花树给弄折了?” “先别管树了,赶紧找到徐颖再说吧!” 小小欺负一下就算了,真要在荣华宫把人弄丢了,南阳王非得杀进皇宫不可。 赶紧将所有人召集起来分头去找,只要还在荣华宫内,掘地三尺总能把人找到。 是以团子们组队来到的时候,看到满荣华宫正全军出击,在各个犄角旮旯里来回乱翻,且嘴里喊的都是同一个名字,南阳郡主。 于是激动的拍手手:“酒酒姐姐,你们是在捉迷藏吗?我们也要加入!” “姐姐现在好忙,你们先去殿里找张嬷嬷好不好?允儿弟弟也在那里。” 她此时焦头烂额,哪有空带着她们玩?心里把徐颖骂个半死,好好的乱跑个啥? 墨鸿不依,拧着小身子撒娇:“不嘛~~酒酒姐姐带我们一起嘛~~鸿儿也好想玩捉迷藏~~~” “我也要我也要!我最擅长捉迷藏了!” 墨尧像头小猎豹一样窜了出来,摩拳擦掌的看着墨鸿:“我知道南阳郡主长什么样子,走,我带你去找!” 之前他曾在宫宴上远远见过她,虽然已经很久了,但应该还能认得出。 墨辰适时将两只团子拉住,劝道:“姐姐在忙正事,你们就别添乱了,咱们还是先去内殿等等吧~” “可是鸿儿好想去~~~” 小团子说着嘴角向下一弯,潸然欲泣的样子让她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瞧着那长长的睫毛被打湿,忽闪忽闪的望着自己,苏小酒瞬间被打败:“好吧,但是好好跟住哥哥姐姐哦~~” 别大的没找到,小的又弄丢了。 好在团子们对荣华宫已经相当熟悉,而且现在各个角落都有宫人在,也不怕她们乱跑,便让墨辰几人带着两小只去了花园找。 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失踪”的某人,此时正像只蚕蛹一样窝在吊床里睡得流哈喇子。 第84章 “小偷” 团子们生龙活虎的来到后院,墨尧指挥道:“我跟大哥哥一组,你们三个人一组,看看谁先找到谁就赢了,怎么样?” 墨鸾也想跟哥哥一组,便道:“这样不公平,我们女孩子当然不如你们跑得快,这样吧,我和哥哥一组,你们三个一组。” “不行,我才不要带两个丫头片子!她们腿这么短,根本就追不上我!” 墨莺左右看看,见两边都不想要自己,不禁有些难过。 反而墨鸿两只小手掐着腰喊道:“我不,我就要跟大哥哥在一组,你若不高兴,就自己一组好了!” 两人争得面红耳赤,谁也不肯退让。 最后墨辰只好开口:“要不这样,我给你们当裁判,三弟跑的最快,就带着鸿儿,妹妹跟三妹一起,好不好?” 结果两人互相嫌弃的看了一眼,同时将头扭到一边:“哼,我才不要跟她(他)一组!” “我不跟你们玩了,我要去玩吊床!” 墨鸿气鼓鼓的,嘴巴撅的都能拴住小毛驴了:“我才不喜欢捉迷藏呢!” 见妹妹独自往葡萄架走,墨莺赶紧跟上她道:“那我也不找了,我得看着鸿儿。” “其实我也不喜欢跑来跑去,我跟妹妹们一起去吊床玩吧。” 墨鸾说完高高兴兴的也跟着走了,留下两个男孩面面相觑。 见墨辰犹豫着要开口,墨尧不高兴的大喊道:“我知道了,你也不想玩了对不对!哼,那我就自己去找!” 墨辰到嘴边的话被他堵了回去,有点尴尬,便道:“那好吧,我跟你一起去好了。”说罢有些不放心的朝着妹妹们的方向看过去。 就见墨鸿挺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冲在最前面,墨莺小跑着护在她身后,生怕她跑得太快跌倒,墨鸾则慢慢的跟在后面,叮嘱她们慢些跑。 她们三个人在一起,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呀!!~~你是谁呀?!” 就在墨辰迈开脚步的刹那,身后突然传来墨鸿的惊叫。 “怎么了?!” 墨尧自然也听到了,扭头就往葡萄架跑:“别怕!我来保护你!” 墨辰紧随其后,远远看到从葡萄架下的一只吊床里,坐起来一个满脸萌币的红衣大姐姐,嗯~~看起来比酒酒姐姐还要大。 只是这大姐姐似乎脾气不太好,睡眼朦胧的,应是被人扰了美梦,看向身边站着的几只团子颇为不悦:“你们是谁家的孩子?大喊大叫把本郡主吵醒了,真是可恶!” 墨鸿被她吓了一跳,也很是生气,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着她问:“你又是谁?为什么会藏在我们的吊床里?” 低头看到地上一堆葡萄皮,炸了:“啊啊啊,你还偷我们的葡萄?!小偷!我要去告诉荣母妃,让她把你抓起来!” 这些葡萄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她还没舍得吃呢,而且荣母妃答应过她,要留着让她第一个摘! 这个小偷太可恶了! 荣母妃? 这几个团子是皇子公主? 徐颖一向自大,连大公主墨鸢都不放在眼中,何况是几个庶出的小娃?于是扬起下巴道:“抓我?不过几粒葡萄,本郡主吃都是给你们面子,给我起开,别耽误本郡主睡觉!” 说完一翻身,准备继续睡。 墨鸿气的直咬牙:“这是我们的吊床,不许你睡在上面!” 墨尧远远跑过来,认出她就是南阳郡主,兴奋的大喊:“原来你藏到这里来了!哈哈,被我们找到了吧?现在该你找我们了!” 徐颖:??? 墨鸿自然听了出来,刚才的怒气一下不见了,也高兴的对着徐颖道:“你就是南阳郡主吗?哇,你好厉害!藏到这里来,连酒酒姐姐都找不到!” 下次捉迷藏的时候她也要藏在吊床里! 徐颖睡意全无:“酒酒姐姐?苏小酒?” 再看天色:“太阳都快落山了!” 团子们点头:“对呀,她还在满宫里找你呢!” 徐颖:“……” 然后团子们就见刚才还一脸嚣张的南阳郡主,突然手忙脚乱的从吊床上跳下来,然后撒丫子就跑。 万一那死丫头以为她是故意藏起来,说不定又得跟她动手! 一场风波就在“失踪者”的主动现身中结束。 徐颖双手捧着茶杯,眼观鼻,鼻观心,努力无视身边那双喷火的眼神。 “说吧,跑哪去了?” 苏小酒抱着手臂站在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诚心给我们添麻烦是不是?知不知道为了找你娘娘差点就要去叫御林卫了?!” “你这么凶干嘛?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把我自己丢下不管的?” 徐颖越说越气:“不管怎么样,我来了就是客人,哪有把客人丢下自己跑去睡午觉的!真是太过分了!” 欺负人,裸的欺负人,这对主仆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荣妃干咳一声:“那个~~是本宫失误了,还请郡主消消气。” “哼!现在道歉有什么用?本郡主~~~” 苏小酒拿眼横她,凉凉的来了一句:“我劝你见好就收哈。” “咳咳~~本郡主向来大度,就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了!” 这还差不多,苏小酒看看天色,差不多已经酉时,也就是下午六点左右,估摸着皇上他们快来了。 一下午为了找徐颖,整个荣华宫鸡犬不宁,烧烤的东西还一点都没准备呢! 见她们又要往外走,徐颖赶紧放下茶杯追上去:“你们又要去哪?” 还想再把她自己扔在这? “我们去吃烧烤,要一起吗?” “烧烤?那有什么好吃的!” 她从前跟着父王在军中时,偶会在野外扎营,父王便会带她去射些野味来为将领们打牙祭,其中火烤是最简便的烹饪方法。 只是行军匆匆,大部分时候缺油少盐,那肉烤成黑乎乎的看着就没什么胃口,是以她对烧烤这种食物是发自内心的抗拒。 “不吃拉倒,那你就继续在这喝茶吧!” 苏小酒说着就往外走,午休前她将羊肉冻在了冰盒中,这样切起来更方便,还得看看红柳签子够不够,不够的话赶紧让人备些竹签来。 第85章 烧烤 本以为陆祺身为皇贵妃,肯定对这些粗犷的食物嗤之以鼻,见苏小酒走远,徐颖不以为然地坐回圈椅,重新端起茶盏:“那我就在这陪着娘娘聊天好了。” 反正等会儿娘娘吃啥她就吃啥,还能饿着自己? 结果又失算了。 娘娘竟然亲自抱上胖儿子,满脸兴奋的看苏小酒切羊肉去了~~~ 徐颖:…… 殿里的人再一次呼啦走个干净,怕上午的覆辙重蹈一遍,她忙提着裙角追了出去:“哎!你们等等我啊~~~” 直到暮色将至,元和帝才一脸疲色踏入荣华宫。 身后依然是三个翩翩美男。 老远就开始喊饿,在闻到烤肉的香味后,猴急的窜到了元和帝头里,很没诚意的喊着:“还请皇兄恕罪哈,弟弟实在饿的不行了!” 中午属他吃的最多,一人就干出四盘子羊肉,这还不算肥牛鱼丸香菇鸭肠~~~ 也不知这清瘦的小身板怎么装得进去~~~ 陆澄对他这德性见怪不怪,却见萧景也加快了脚步,奇道:“怎的,你也等不及了?” 远远瞥见那在炭火前忙活的身影,萧景淡淡看他一眼:“去帮忙。” 说完不顾几人异样的神色,大步走到苏小酒旁边:“这里交给我吧,笨手笨脚的。” 陆澄脚步一顿,跟着皇上往荣妃的方向走去。 苏小酒:??? 诧异的看着他从自己手里接过肉串,动作娴熟的烤了起来,好吧,貌似是比她专业那么一点。 “诶?烤肉这种事当然还得我来!” 董玉嘴里叼了一串烤好的羊肉过来,撸起袖子就将肉串拿过去:“小爷我别的不说,烤肉功夫可是一绝,都学着点哈!” 一抬头,却发现苏小酒跟萧景已经各自走开,急了:“你们怎么都走了?不跟着小爷学烤肉吗?” 萧景奇怪:“既然你很会烤,我们直接吃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学?” 苏小酒则是不想跟他接触太多,怕自己现代的哪些小习惯不经意暴露出来,因此也道:“奴婢还要去准备其他食材,就不奉陪了。” “没义气!” 他可是有近十年的烧烤经验好不好!曾经因为爱撸串,还专门去烧烤摊子上偷师了好久,如今他免费传授,这俩人竟然不珍惜机会? 叮呤咣啷的翻着手里的签子,忽然发现围在陆澄身边转悠的红色身影:“哎,那个谁!过来帮爷一起烤肉!” 陆澄正被缠的烦不胜烦,听到十七的话宛若仙乐神音:“十七爷在叫你,郡主快过去吧。” 徐颖抬头,瞧见十七嘴里横着根羊肉串,肩上搭着块白色的汗巾子,袖子高高挽起,衣摆撩起来塞进腰带,一手握着把肉串,另一手拿着蒲扇呼哧呼哧的扇风,整个一市井小贩的模样。 真是白瞎了那张如花似玉的脸。 锦衣玉带难掩其吊儿郎当的气质,而且上午还讽刺她胖,她可都记着呢! 当下板起脸来:“让本郡主烤肉,你也不怕吃了拉肚子?” 十七眼睛一亮,可算找到学徒了,将汗巾拿下来往大腿上一抽:“那你就更得学了!吃了拉肚子说明没烤熟!” ……这个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她是想说怕他无福消受好不好?跟熟不熟有个毛的关系?! 苏小酒在一旁串着香菇瞧热闹:“我劝你还是赶紧去,不然这位急眼了不让你吃,估计皇上都拉不住。” 她可是见识过这位十七爷的无赖样了。 “吼?本郡主就不信了,以为他是谁呢?” 不过一个闲散王,别说父王,连她都瞧不上眼。 那边十七正掐着腰对她喊:“你这小丫头是聋了吗?爷让你过来学烤串,听到没?!” 苏小酒摇头,她也是刚从娘娘口中得知,这如雷贯耳的十七王爷,乃整个大渊皇室最不着调的一位,看似嬉皮笑脸,实则喜怒无常。 偏是太后最小最宠的儿子,连皇上都拿他没办法的存在,而且还格外记仇。 九岁的时候参加宫宴,一个大臣之子笑他不学无术,这家伙当场就放狗把人咬了,从此一战成名。 且在上京的纨绔圈里极具威望,惯常引领上京富家子弟吃喝玩乐的潮流,大渊时尚圈里的风向标,要么不出现,一出现必带起某股风潮。 真可谓不务正业的典范,游手好闲之楷模。 跟问学书塾里书香甚浓的董夫子,差了何止千里,也不知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 相比之下,南阳郡主这点小女孩的蛮横啊什么的,还真是不够看。 徐颖带着嫌恶磨磨蹭蹭的过去,十七已经不耐烦了,将手里的签子分她一把,道:“小姑娘家做点事磨磨唧唧的,以后能嫁出去吗!你看看人家小酒姑娘,手脚麻利,干净利落,不知比你强了多少!” 一句话被引爆,徐颖一甩胳膊:“那你怎么不让她来烤,非要叫本郡主做什么?!” 讨厌,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向着那个臭丫头! 十七说的理所当然:“人家准备食材已经很累了,你好意思舔着脸白吃白喝吗?知不知道有句话叫‘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她本来就是奴婢,伺候本郡主也是应该的!” 十七斜睨着她:“就算是奴婢,那也是皇贵妃的奴婢,你一个小小郡主,哪来这么大脸?” “你!~” “我咋啦?跟本王说话还你呀我的,一点尊卑都没有,你爹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 冷哼了一声,再次补刀:“怪不得澄澄看不上你!” 徐颖被气个半死,偏偏无法反驳,这家伙再不堪,皇室出身却货真价实,她孤身一人进宫,到底还是不敢太过放肆,而且皇上就在不远处逗儿子玩呢,若因此治她个不敬之罪,就算父王来了也不占理。 见她无话可说,十七得意的将蒲扇捡起来扔给她:“热死了,你就负责给本王扇扇子吧!” 接过扇子发泄似的猛扇一气,看到不远处陆澄走到苏小酒身边说着什么,心里不免又是一阵烦躁。 想走过去听一听,奈何身边这个家伙事精,一会儿嫌她扇的太快一会儿又嫌太慢,简直恨死人了! 第86章 廉价的玻璃瓶! 傍晚的园子里,空气不温不燥。 西边晚霞连绵无尽,被烧成了玫红色,赤练一般横布在天际。 偶有倦鸟呀呀飞过,衬得暮色更深,苏小酒哼着小调,将香菇青椒等一一串好,准备端去给十七的时候,陆澄刚好举步走了过来。 面对面,躲不过去。 “陆公子怎么不吃了?是不合口味吗?” 今日的肉是她亲手腌制的,许久没做过这些,调料的用量有些拿不太准了。 “不,很好吃,只是中午吃的有点多,晚上便吃不动了。” 见她手里端着托盘,陆澄伸手准备接过去,道:“正好起来溜溜食,我帮你拿过去吧。” 欠身躲过,她垂下眼眸:“上面有油,还是奴婢来吧。” “那,还需要串什么,反正无事,我也跟着学学。” “不劳烦陆公子,有春末帮忙就够了。” 陆澄站着不走,她也不好太冷淡,目光看向他之前受伤的手臂,问道:“陆公子的伤可好些了?” 眸中闪过一丝惊喜,陆澄点头:“好多了,多谢苏姑娘挂心。” 忽而又开口道:“今日南阳郡主没再为难你吧?说起来,苏姑娘也是受在下连累。” “不会,有娘娘在,她不敢对奴婢怎样的。” “其实~~在下跟她并非姑娘想的那样~~~” 十七老远冲她们招手:“聊什么呢?快把食材送来,我这炉子上都空了!” 苏小酒如蒙大赦,赶紧答应道:“哎,来啦!~~不好意思了陆公子,奴婢先去忙!” 望着她快速逃开的背影,陆澄无声叹息,萧景自一旁看看两人:“你们以前认识?” “也没多久吧~~” “那她为什么对你说话那么温柔?” 陆澄一愣:“有吗?” 萧景点头,为啥每次对他说话就那么凶巴巴的? 便是对十七也和颜悦色,是他长得不如他俩好看? 陆澄却苦笑:“与其说温柔,倒不如说客气吧~~” 客气中带着疏离,让他反而羡慕萧景。 这边徐颖摇着扇子,胳膊已经要废了,看到苏小酒端着盘子过来,顿时高兴的将扇子一扔,道:“太好了,你来扇,我歇会!” 苏小酒哼了一声,将托盘递给十七,十七顺手取了一串烤好的羊肉放进她嘴里:“尝尝味道怎么样,是不是比你烤的好多了?” 肥瘦相间的羊肉和芝麻已经烤成了金黄色,火候恰到好处,不生不柴。 上面零星的孜然和辣椒粉,被滋滋冒出的滚油一烫,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再加上傍晚火烧云照映下的天然滤镜,光是看着就已赏心悦目。 鲜嫩的肉汁在口中爆开,溅起的油星跳跃到味蕾上,芝麻,孜然,辣椒粉各不相让,交织成难以言喻的美妙滋味,苏小酒由衷赞叹:“哇,王爷的手艺果然不凡,奴婢自愧不如!” 刚搬个木墩坐下的徐颖顿时不平衡了:“你什么意思啊?凭什么只给她不给我?我帮你扇了半天的风手腕都酸了!” 何况她不过是个宫婢,竟然敢吃肉?真是没规矩! “搞了笑了,你是自己没有手么?还想让本王伺候你?” 十七白她一眼,转而对苏小酒 徐颖愤愤起身,抓起一串就往嘴里送,中午为了赐婚的事,她兴奋的没怎么吃东西,结果赐婚没成,她又被留在宫里,只吃了几串没洗的葡萄,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 苏小酒适时进行嘲讽输出:“你刚才不是说不吃烧烤吗?~~唔,真香!” 徐颖语塞,她原本以为所谓的烧烤就是之前军营里吃的,一大坨直接架在火堆上烤出来黑乎乎那种。 谁能想到会是这种肥瘦相间,专门切成小块,腌制过后撒上各种香料,在果木炭火上细细烤出的美味呀! 刚才打扇的时候那香味就直往鼻孔里钻,可是看到十七烤好以后都是直接拿去给元和帝跟皇贵妃,她也就没好意思往前凑。 谁想这会连个奴婢都吃上了,她却一串也没尝到! 狠狠咬了一口:“本郡主就吃了,你奈我何?” 苏小酒耸耸肩:“吃就吃呗,反正又不是我花钱。” 徐颖一拳打在棉花上,愤愤的拿了两串烤好的羊肉往陆澄的方向走去。 “啊,好想喝杯扎啤呀!” 十七突发感慨,苏小酒假装没有听到,心却擂鼓一般。 这里没有旁人,这家伙故意说这一句,难道是在试探她? “你对我就不好奇吗?” 突然凑过来的大脸吓了她一跳,往后挪了挪身子,苏小酒一脸冷漠的摇头:“不好奇。” 十七似有些挫败:“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好好的王爷不当,要跑去当塾师?” 苏小酒翻着手里的肉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苦衷,王爷若想说,奴婢自不必问,王爷若不想说,奴婢问了又怎样?” 十七嗤笑:“无趣的丫头。” 两人沉默,唯有炉子里的木炭噼啪轻响,晚霞已经褪尽,微弱的炭火照在二人脸上,映出同样的怅然。 萧景不知为何,总觉得那画面看在眼里异常不舒服,于是跨步走了过去,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苏小酒:“皇上命张公公取来几个罐头,你去吃点解解腻。” 苏小酒揉揉眼睛,诧异的盯着他手中玻璃瓶:“用玻璃瓶子裝山楂罐头?这也太奢侈了吧?!” 萧景纳闷:“奢侈?这东西不是满大街都是么?” “?!” 靠,这个时代已经这么发达了么? 看出她的疑惑,萧景取来一只青花小碗,将罐头倒进去递给她:“这东西以前确实很贵,不过前几年,市面上突然出现了大量的玻璃器,而且源源不断推出各种花型器皿,使得玻璃价格一落千丈。” 从他手中拿过玻璃瓶打量,入手平滑,澄澈透明,而且里面几乎没有任何气泡,如此高超的工艺,也就只有—— 豁然转头看向十七,却见十七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心中一跳,慌忙低头,假装研究碗里的罐头,嘴里却忍不住问道:“那这些玻璃到底是从哪来的,你知道吗?” 萧景摇头:“似乎并非出自大渊,但若是其他国家的,又不知为何会在大渊卖的这么便宜。” 会是十七吗? 文科出身的地理老师,不仅会丹青,竟然还会做玻璃? 还是说,这个时代除了她俩,尚有其他穿越者的存在?! 第87章 诈出身份 想到刚才十七看着她的眼神,难免又有一丝警惕,是十七,一定是他,不仅如此,他一定也已经对自己起疑了! 果然,十七面上带着得逞的笑意,信步朝她走过来:“怎么,见了玻璃瓶不觉得亲切吗?” “十七爷说笑了,不过是个玻璃瓶,有什么好亲切的~~~” 呵,裝吧你就。 十七似乎真的不再探寻,而是又回去烤起了肉串:“对了小景,再去帮我取些木炭来,火不旺了。” 苏小酒也欲借故离开,偏偏十七不给她机会:“手好累,麻烦小酒姑娘帮着翻几下吧~~” “哦,好。” “小酒姑娘做的酸梅汤真是爽口,有我老家的味道。” 这羊肉怎这么难烤?都半天了还没熟! “中午的火锅底料是出自姑娘之手吧,根本就没有益州来的厨子,对不对?” 死萧景,轻功不是挺厉害吗?怎么取个木炭这么慢?! “若我没猜错,小酒姑娘应该跟我一样~~~” “王爷!” 苏小酒忍无可忍,打断他的话:“您说的这些奴婢一句都听不懂。” “那好,我不说了~~~小酒姑娘今年多大了?” 终于有个能回答的问题,她仍不敢掉以轻心:“十五了。” 是想套她的话吗? 暗自呼了两口气,好吧,待会不管他再怎么问,只要坚持装傻,他就拿自己没办法。 “哦~~这样啊,我今年十九。” “呵呵~~比奴婢大了四岁呢。” 嘴上回应着,心里却忍不住越发抓狂,她到底是哪里露出破绽来了啊啊啊! “我双鱼座的,你呢?” “我天秤~~~咳咳!我我~~~!” 啊呸! 她气的一摔签子:“你太奸诈了!” 十七笑得像只狐狸:“终于肯承认了?老乡?” 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苏小酒无比挫败:“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我觉得自己已经隐藏的够好了呀!” “祺祺孕婴店。” 一个孤独的穿越者,忽然有一天发现了一间售卖现代用品的店铺,第一反应自然是不惜一切代价去找出幕后之人,所以苏小酒自然不知他这平平淡淡的五个字背后,付出的是何等狂喜之后的翘首以盼和煎熬。 几乎是第一时间,他便动用了所有能调遣的力量去追查。 一句话,苏小酒立马跳了起来,紧张的朝着元和帝方向看去。 “别紧张,我没跟皇兄说过。” “你怎么会知道~~~” “怎么会知道那是皇贵妃的产业,又怎么知道跟你有关?” “嗯嗯!” 苏小酒使劲点头。 “呵呵呵,不告诉你!反正我就是知道了,而且你放心,我不会向皇兄告密的。” 十七戏谑的看着她:“其实本来我也只是猜测,可刚才你见到玻璃瓶的第一反应是看我,就让我肯定了心中猜想。” ……果然还是自己暴露的。 低头再看旁边的罐头:“所以那玻璃厂真是你搞得?” “嘘~~小点声,如今咱俩互相知道对方秘密,也算是盟友了。” “你竟然还会造玻璃?!” 她还以为他是地理专业,看来并不是! 十七骄傲的一昂头:“小爷可是标准的理工科出身,专长是机械和化工,但涉猎广泛,尤其热爱地理和绘画。” 忍不住鼓掌:“厉害~~” 十七忽然压低声音,贼头贼脑的凑过来显摆道:“小爷我连gun都会做,造个玻璃还不是小菜一碟?” 苏小酒惊讶的捂住嘴巴:“你造了??” “没有。” “为什么?” 这里可是冷兵器时代,搞点真家伙出来,可比她卖纸尿裤赚钱快多了! “我怕控制不住自己~~~你知道,人一旦拥有太多,贪欲也会更大。” 收起脸上的笑意,他抬起下巴向元和帝的方向示意。 男人都是有野心的,虽然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属于这个时代,可一旦拥有了绝对的财富和权利,很难说他不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比如篡个位什么的。 苏小酒一愣,小了,格局小了。 她竟然只想到做出来卖钱? “对了,你刚才说喜欢绘画,是什么类型的?” “都有接触吧,怎么了?” “太好了,那你会漫画吗?我想给宝宝们做些绘本,正愁找不到画师呢!” 十七没回答,而是拿起一根吃剩的签子,看看不远处一手攥着一肉串的墨鸿,几笔就从地上勾出小吃货速写的卡通形象。 笑着问道:“这样可还行?” “这也太行了!” 一高兴,竟忘了两人是在古代,苏小酒激动的一巴掌拍在了十七的肩膀上:“那你有没有时间,画完了请你吃大餐!” “我董玉啥都没有,就时间一大把,这事包在我身上!” 苏小酒眉开眼笑,殷勤的挑了一串最肥美的羊肉塞进他手里:“不愧是老乡,够爽快!” 俩人坐着小马扎,就绘本的事聊个热火朝天,惹得荣妃频频回头。 “对了,你还没说为什么猜到我也是穿来的?” 毕竟皇宫里这么多人,娘娘作为宠妃,荣华宫里只宫人便上百,照理说目标很难锁定啊。 十七悠悠的撸了串香菇:“半年前,皇贵妃身边突然启用了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丫头,从那之后,她的铺子便花开遍地,里面的商品皆巧夺天工,设计独到,而这个小丫头,偏偏是在一次意外落水之后才性情大变,难道这些,还不足以引起别人的兴趣吗?” 自那以后他便格外留意荣华宫的一举一动,只是为了避嫌,都在暗中进行。 其实第一次见面,他便隐约感觉到了。 荣妃省亲,可谓先河之举,自然引人注目,是以苏小酒被留在宫外,也并不是什么秘密。 那日恰又听到她与弟弟的对话,他当时便隐约猜测出了她的身份。 不过她见到地球仪时掩饰的太好,他险些就被骗了。 后来皇上借口太后有恙,他明面上是被骗回来的,实际上也是借机来荣华宫一探究竟。 在御花园中见到树屋时,心中已经坚信了自己的猜测。 还有墨鸿那小团子手里捏着的疑似寿司的东西,他当时离得远,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苏小酒将寿司夹起又放回去的动作,他便更为笃定。 第88章 惺惺相惜 谁也无法体会他当时那份震惊,激动,不安和莫名的期盼。 来到这里已经整整十四年,他便孤独了十四年,怀念了十四年,绝望了十四年。 这些年他走南闯北,说是游历,倒不如说探寻。 大渊,东黎,南夏,几乎都留下了他的足迹,可始终没有寻到故乡来人的影子。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那些关于前世的记忆,莫非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 他甚至会怕,怕那些记忆越来越淡,怕某一天醒来,关于现代的一切都会被忘记,怕自己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古代人。 如今,苏小酒的出现,无疑是他无望人生中的一场救赎,让他知道,自己是清醒的,那些记忆,是鲜活存在过的。 而苏小酒此时心中可谓震惊。 谁说这个十七爷胸无城府,只会好吃懒做? 且不说他偷偷开玻璃厂,还会造gun的事,那祺祺孕婴店经娘娘和陆铮布局,本以为做的密不透风,连皇上都没查出来,结果这人竟能洞悉一切,其手段之高明,实在令人莫测。 怪不得之前他总是看着她笑得意味深长。 不过这一番话却也为苏小酒敲响了警钟,看来今后还是应该注意自己言行。 得亏十七是好人,若万一还有其他不良穿越者的存在,她的身份妥妥就暴露了。 “那你来这里多久了?还遇到过其他的穿友吗?” 这是苏小酒一直想知道的,毕竟来了不过几个月就碰到了他,这概率也太大了些。 苦笑:“不曾,我等了十四年才遇到你。” 这话听着容易让人误会,十七接着说:“我一直在试着找同乡,这么多年几乎都要放弃了,然后这个时候,你出现了。” 原来如此。 “那你之所以总在外面游荡,就是为了寻找其他穿越者?” “也不全是吧,只是觉得外面要比宫中自在一些。” 苏小酒很是不解:“你一过来就是皇子,锦衣玉食,又有皇上和太后的疼爱,怎么会不自在?” 好酸,为啥她就只是宫女? 十七回眸,神色晦涩莫名:“你以为,若真像你说的那般安逸,我又怎么会在原主四岁时穿越过来呢?” 她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你的意思,真正的十七王爷也是被人害死的?” “嗯,具体情况不太清楚,毕竟那时候他才不到五岁,而且在我来之前就已经病了许久,关于身边的一些人和事,都没有很深的印象,所以这么多年过去,我一直没查出凶手,最后干脆就远远躲了出去。” 虽有些蛛丝马迹,但能谋害皇嗣之人,其背景定也不容小觑,加上当时他太过年幼,手中几乎没有任何资源,仅凭自己难以查证,时间久了,那些线索便慢慢断了。 其实远离上京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不想惹得皇上忌惮。 大渊自元和帝登基以来,虽不至于风雨飘摇,但也暗潮汹涌,尤其这几年,有些地方甚至揭竿而起,怒斥皇上庸碌无能,到处呼吁另择国主。 皇兄膝下子嗣,最大的皇子墨辰今年尚不过八岁,而他作为先皇嫡子,又风华正茂,即便是亲兄弟,在此敏感的节骨眼上,若手握实权,也必定会被皇上猜忌,倒不如远离朝堂,落个一身轻松。 而且他前世时最大的梦想,就是要当一条富贵咸鱼,如今也算得偿所愿。 “唉,我也没好到哪去,原主死的莫名其妙,搞得我天天提心吊胆,生怕真凶哪天再给我致命一击,这种感觉就像有条毒蛇在草丛中盯着你,你却不知道它到底藏在哪里,小命随时悬着。” 何况十七再不济,到底身份贵重,尚有自保的能力,不像她,生若浮萍,总不能一辈子活在娘娘的庇护下。 两人惺惺相惜,同时叹了口气。 “不过,据我调查,苏小酒原本是个极其木讷寡言的女孩,而且性格懦弱,轻易不敢惹事,应该没有什么仇家才对。” 苏小酒托腮:“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若不是仇杀,还能有什么呢?” 难不成是情杀? 自己先摇头否定,身在后宫,接触男子的机会少之又少,而且原主还暗恋陆澄,就更不会与他人有所牵绊。 忽然记起之前那个惊悚的梦境,她不解道:“我曾梦到过原主,她好像要告诉我什么,而且看起来似乎认识杀自己的凶手,可惜没能说出名字。” 她这一说,十七也有些担忧:“总这么悬着也不是办法,用不用我帮你一起查探?” 他手中力量总归还是要多些,这些年,他表面虽浪荡,但为自保,也暗中培养了些势力,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轻易动用。 但苏小酒不同,等了那么多年才等到的故乡来人,他不希望她再受到哪怕一丝伤害。 心中感激,也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却摇摇头:“不必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说不定那人看我活的这么好,已经放弃了也说不定呢?” 他这么多年来一直苦苦隐藏实力,她不想连累他暴露。 十七未再多言,忽然又听她道:“对了,你知不知道冷宫里有个叫小舞的女孩,到底是什么来历?” “略有耳闻,但我常年在外,对后宫之事其实并不太关注,所以不知道其中内情。” “这样啊~~” 听出她的失望,十七不免好奇:“你问这干嘛?对你很重要吗?” “嗯,我穿越过来那天,就是她发现了水塘中的我,让人把我救了上来。” “小嫂嫂也不知道?” “娘娘不让提关于冷宫的事,大家也都缄口不言,似乎有什么隐晦。” “那我便派人打探一下,有了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 “谢谢王爷。” “都是老乡,叫我董玉吧,那是我本名。” 彼此袒露了身份,聊天便随意了许多。 尤其讨论起有关现代的事,两人更是相谈甚欢,忘了自己手里还有活计。 以至于萧景拎着木炭远远走来,不禁皱眉:“你们在聊什么?肉都烤糊了。” “呀!” 怪不得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只顾着聊天,红柳签子竟然被烤断,肉串掉进炉子里,手中只剩几根小短棍了~~ 见她手忙脚乱要下手去掏,萧景再次将她提到一边:“傻了吗?手不要了?” 第89章 大材小用 还不是你突然过来,吓得本姑娘脑袋短路了? 回过神,发现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同样的玄色长衫,只不过上面的图案变成了鹤纹,不由惊讶:“这么一会儿,你去哪换的衣服?” 而且鹤纹不是只有正一品官员才可以用的吗?他的品级竟然这么高? 萧景边用火钳取出焦糊的肉串,一边道:“侍卫所,我经常在宫中值夜,常备着换洗的衣服。” 他在这边忙活,十七干脆搬了两个马扎跟苏小酒去旁边坐着:“你还有其他想做的事没?我最近住在宫里,闲着也是闲着,你若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 苏小酒眼前一亮:“对了!你不是在问学书塾当老师吗?以后能不能帮我给弟弟们捎银两?我正愁找不到妥当的人呢!” 怕萧景听到,刻意压低了声音。 “嗐,神神秘秘的,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除了这些,你就没有其他想做的?” 她歪着头想想,自己现在吃得饱穿得暖,有团子撸,有娘娘罩,崽崽很快就可以来荣华宫,除了还不能将小舞从冷宫接出来,暂时是没什么需求了。 十七拿折扇敲她脑袋:“我好歹是个王爷诶!你就只让我干跑腿的活,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 她有些无辜:“可我现在真的没什么困难啊!” 甚至还因为日子太舒心,长了不少肉肉。 “那你有没有想过出宫去?” 她一愣:“不是到了二十五就能放出去吗?” 简直被她可爱到:“你还真打算在这等十年啊?早出去干点什么不行?” 相比帮着荣妃赚钱,自己出去做生意当个快乐的小富婆不好吗? “那个~~~等以后再说吧。” 她还是放不下小舞,那么乖巧可爱的宝宝,不应该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扔在角落。 团子们早都已经吃饱喝好,再次满眼放光的将萧景围了起来。 “飞人叔叔,你上次答应要带我们飞飞,结果失约了,你说话不算!” 萧景拿着木炭有些无辜:“是皇上叫叔叔走的,叔叔也没办法。” 墨尧拉住他的衣摆,将他拽到旁边的空地,生怕他跑了一样:“不管,你今天要带我们飞个够,不然就不许你走!” 元和帝远远听到,笑道:“胡闹,那岂不是要把你们景叔叔累死了?” 墨鸿哒哒哒跑到他身边,踮起脚尖费劲的搂住爹爹的脖子撒娇:“父皇~~可是鸿儿好喜欢飞高高,你以后就让飞人叔叔天天来带我们玩好不好?” “但景叔叔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做哦~~” “那好吧~~” 小人儿失望的低下头,手手从父皇脖子上拿下来扯着自己的衣角,然后又伸出自己短短的食指和中指,商量道:“那就让叔叔两天来一次,好不好嘛?” 元和帝心中冒着酸水:“鸿儿都没有这么盼过父皇。” “怎么会?鸿儿最喜欢的就是父皇了!” 两根手指变成了三根,小团子对天盟誓:“可是母妃说过,父皇是天下人的皇上,鸿儿不可以总是缠着您,会耽误父皇做大事的!是真的哦!” 小人儿说的一本正经,元和帝心里软了下来,将她抱起放在自己膝上,宠溺道:“这样吧,鸿儿既然这么喜欢飞飞,那父皇就找个师父来,专门教鸿儿轻功好不好?” 荣妃在一旁笑出声:“皇上,鸿儿是女孩子,学那些做什么?还不如让尧儿学。” 顺便学点拳脚功夫,强身健体也好。 墨尧点头如捣蒜:“嗯嗯,父皇,孩儿好想学轻功!” 到时候他就可以自己飞,再也不用跟这些丫头片子抢着排队了! 元和帝沉吟一会儿,竟颔首应允:“男孩子,学点功夫也不错,将来可以带兵打仗,守卫大渊!” 墨尧瞬间觉得自己身担巨任,赶紧跪倒在地:“孩儿一定谨记父皇教诲!” 但眼下萧景是跑不掉,元和帝耐不住小女儿的撒娇,看看天色,笑道:“时辰尚早,萧护卫且先跟孩子们玩一会吧。” 无奈领命,只好又一次做起空中飞人。 荣妃抱着允儿依偎在元和帝身边,看着小家伙们玩闹,气氛难得温馨。 苏小酒用胳膊肘捣捣十七:“你先吃着,我出去一下。” 娘娘已经答应让崽崽来荣华宫,她迫不及待要去告诉孙掌事这个好消息。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 “不用,我去去就回,很快的。” 而且万一被人撞见她大晚上跟个王爷在一起晃悠,容易引起误会。 偷偷用油纸包了些烤好的牛羊肉跟鸡翅揣进怀里,想了想,又另包了一份放进袖管,趁着众人不备出了荣华宫。 这一次辛者库里灯火通明,远远便看到大门敞开着,里面人来人往,穿梭不断,不知又在加班做些什么。 门口的大树下,有一团黑影,恰是崽崽正蹲在地上玩,破旧的长袍拖拉在身后,也不知多久没洗了,已经看不清原本的颜色。 眼眶微热,太好了,从明天开始,崽崽再也不用像这样脏乎乎了。 他专心致志的鼓捣着面前一堆一堆摆好的几种小草,从里面挑挑拣拣,时不时选出几片叶子放在手中的小石片上,另一手则拿着小石块将草叶捣碎。 旁边躺着一只受伤的小鸟,看起来奄奄一息。 “小鸟你别怕,我很快就配好草药了,等会给你敷在伤口上,明天就又可以飞起来喽~~” 那小鸟半眯着眼睛,闻言翅膀吃力的颤动几下,肚子的起伏也变得急促,崽崽忙伸出小手去安抚它:“你别急呀,我得把草药捣成泥,你先休息一下,但不要睡着哦~~” 见他认真的样子,苏小酒不忍打扰,干脆就倚在树边静静的看着,夜风吹过,顽皮的打散了小草,崽崽忙扔下小石头,跪在地上将乱跑的草叶捂住,仿佛它们真是可以救死扶伤的珍贵药草。 一个忙的不亦可乎,一个看的津津有味。 辛者库今日事忙,孙掌事盯着宫人们做了一下午的活,抬头发现刚才还静静在她身边拔草的小家伙不见了,交待几句,便径直到门外的大槐树下寻他。 第90章 翻脸 崽崽一向很乖,极少出辛者库,即便出去,也只会在大门附近玩耍。 老远果然看到小人儿的身影,她放下心来,目光瞥向崽崽身后的大树,见到一个纤细的身影很是眼熟,英气的眉毛蹙起,举步向她走去。 “你怎又来了?” 怕突然出声吓到崽崽,孙掌事刻意放低了声音。 苏小酒也自觉压低声线,语气里却是掩不住的欢愉:“孙掌事,您还记得我之前说要帮崽崽吗?我终于做到了!” 打量她身上的粉色宫装,孙掌事笑得浅淡:“恭喜,没想到这么快就高升了?” 上一次来还是一身灰色,短短几月,已经成了一等宫人的制式。 苏小酒高兴的点头:“嗯,是我运气好,得到皇贵妃娘娘的赏识,不过我没忘记答应孙掌事的话,娘娘已经同意让崽崽去荣华宫当值了,他这么乖,娘娘一定会很喜欢的,以后也不用担心有人欺负他!” 跟预想中不同,孙掌事并没有一口应允,而是依旧冷漠拒绝:“不用了,谢谢姑娘好意。” 正准备掏出油纸包的手又放了下来:“为什么?” 之前明明说好的,等她足够强大,就可以保护崽崽了啊! 当然,她现在不过是一等宫人,但她却可以保证,崽崽在荣华宫,没有谁敢欺负他! “孙掌事还是不相信我吗?” 闭了闭眼,孙掌事抹去眸中复杂的情绪:“我相信你的能力,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又是那种无力感,苏小酒有些颓败的低下头:“我真的不明白~~~” 听得身后动静,崽崽回头,一眼就认出她是之前给自己糖吃的姐姐,欢呼道:“姐姐你又来了!姑姑也你在,你们怎么不叫我呢?” 苏小酒忙露出笑容,自怀中掏出油纸包递给他道:“姐姐今天路过辛者库,顺便给你带了些好吃的,还热着呢,快尝尝吧!” 崽崽忙活了半天,手上沾满了草汁,苏小酒将纸包打开,扑鼻的烤肉香气便扑了出来,他耸耸小鼻子,眼中露出惊喜的神色,是肉肉诶!他都已经好久好久好久没吃过了呢! 明亮的双眼小心的看向孙掌事,但姑姑说过,不可以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 见他渴望又克制的眼神,孙掌事有些不忍,崽崽跟着她是安全,可也太过艰辛了些。 辛者库作为皇宫中最底层的存在,吃食用度本就困顿,再加上层层克扣,一年到头也难见荤腥。 宫中物价又实在太高,她那几两月钱省之又省,除去偶尔打点人情,剩下的也不过能让崽崽每顿多吃个馒头而已。 见她没有反对,苏小酒素手拈起一块羊肉,放进了崽崽的口中,他小心翼翼的嚼了又嚼,哇,这简直是他六岁以来,吃过最美味的食物了! 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舌头,生怕一不小心会把这么好吃的东西咽下去,他得多嚼一会儿才行! “好吃吗?来,再吃一块!” “嗯,太好吃了!” “那就多吃一点!” 苏小酒又拿起一块牛肉,正准备往崽崽嘴里放,他却忽然伸出胳膊,将她的手推向孙掌事:“姑姑你也尝一尝,这肉肉实在太好吃了!” 孙掌事目光柔和,轻轻为他拭去嘴角的一粒芝麻,又摸摸他的头顶:“姑姑吃饱了,崽崽自己吃吧。” 小家伙吃的狼吞虎咽,苏小酒怕他噎着,忙用手臂为他顺着后背:“慢慢吃,放心吧,这一包都是你的。” 崽崽又紧吃了两口,抬起脏兮兮的袖子一抹嘴,道:“那我等会再吃,小鸟还等着我给它上药呢!” “给小鸟上药?” 见孙掌事问起,崽崽忙骄傲的将地上的草堆指给她看:“姑姑你瞧,这些都是我自己采来的草药呢,小鸟的翅膀受伤了,我正在给它医治。” 苏小酒心中暗笑,原来古代的宝宝也喜欢玩医生游戏。 谁知孙掌事却面色大变,忽然上前一脚将码在地上的草叶踢翻,怒道:“谁准你做这些的?!” 草叶凌乱的散开,刚才捣好的药泥也滚落在地,沾满泥土。 不知她为何突然反应这么大,苏小酒一时之间没敢说话。 “姑姑,那是我给小鸟准备的草药,你为什么要弄坏它?!” 崽崽不明所以,心疼的跑过去,试图将小草收拢起来,开口带了哭腔:“这些草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姑姑坏!” 见他蹲在地上不停收拾草叶,孙掌事训斥道:“将那些东西扔掉!以后不许再碰!” “我不要!我喜欢这些,我一定要把小鸟治好!” 见他说的煞有其事,苏小酒捡起几片草叶闻了闻,果然问道不同的草药味,心中不免讶然。 她本以为崽崽是在自己玩医生游戏,没想到他竟是真的打算医治小鸟? 这么小的孩子,就已经能辨别草药,这是天赋呀! 孙掌事见崽崽顶嘴,怒气冲冲拎起地上的小鸟,朝着崽崽吼道:“你以为你是谁?!它是死是活与你何干?” 说着一扬手,鸟儿被远远扔了出去,它伤在翅膀,在空中挣扎几下,最后重重摔落在地上抽搐起来。 “小鸟!” 崽崽被她突然的暴起惊呆了,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看着已经失去生机的小鸟,小嘴哆嗦着,浑然忘了哭泣。 “你太过分了!” 苏小酒忙将吓坏的崽崽搂在怀里,周身被孙掌事莫名其妙的怒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小孩子游戏而已,孙掌事何至于此?!” 崽崽不可置信的看向孙掌事,向来小心隐忍的目光终于化作脆弱,扑在苏小酒怀中痛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死小鸟,我明明可以救它的,我讨厌孙姑姑,我讨厌孙姑姑!呜呜~~~” 孙掌事冷冷的看着他,说出的话不带一丝温度:“我再跟你说最后一次,以后再不许玩这种游戏,若被我发现,定将你关进小黑屋里饿上三天!” 努力抑制住想要打人的冲动,苏小酒气的浑身哆嗦,一边安抚崽崽,一边道:“孙掌事,若你一定要这么对崽崽,就别怪我硬将他带走了!” “你敢!” 第91章 动手 孙掌事一把将崽崽从她怀中拽过去,不顾崽崽的挣扎和惊惧,将他使劲圈住,再开口,语气已经森然:“我警告你,若你胆敢将崽崽带走,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毁了你!” 她虽不过是个小小掌事,但好歹已在宫中挣扎二十年,若铁了心与苏小酒鱼死网破,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心头窜上一股凉意,苏小酒怜悯的看向满脸悲痛的崽崽,他刚才还灿烂的眼中已全是绝望,仿佛顷刻间,对孙掌事的所有信任和依赖,都随着小鸟死去。 他望着小鸟,抽噎着说不出话,甚至几度哽咽到呕吐。 她不禁开始怀疑,孙掌事真的是在保护他吗? 秋风沁凉,吹在苏小酒的脸上。 她摸了一把,才惊觉自己也落泪了。 “孙掌事,我拜托你,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对崽崽,他只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不该承受这些莫名的恶意!” 孙掌事似是失去理智,铁青着脸阻止崽崽冲向小鸟,崽崽挣脱不开,哭着朝苏小酒伸手:“姐姐救我,姐姐救我~~~” 求救声四处回荡,宫灯映着辛者库里穿梭的众人,凄冷而漠然。 见崽崽被她往辛者库的方向拖去,像只无力的小羔羊般哀嚎,她攥了攥拳,想着要不要上去将孙掌事打晕。 可又怕一击不中,反而刺激到她,做出什么伤害崽崽的过激行为。 双脚就像站在灼热的铁板上,她急的团团转,只恨自己为什么不会轻功,这样就能飞身上去把崽崽抢出来。 只是这样想着,眼前忽然一花,崽崽已经自孙掌事手中离开,被一道英挺矫健的身姿抱在怀里。 “你是谁?!快把崽崽还给我!” 孙掌事惊叫失声,一个武艺高强的男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后宫?! “是你?” 苏小酒同样吃惊,萧景一身玄衣,薄唇微抿,正冷冷看着孙掌事。 “见你许久未回,便来看看。” 他将惊呆的崽崽轻轻放下,苏小酒忙过去将他护住,警惕孙掌事上来抢人。 孙掌事惊疑不定的看向萧景:“你到底是谁?” 在微光中看清他身上衣纹:“你是御前侍卫统领?!” 她瞳孔瞬间缩如微芒,竟不顾一切冲到苏小酒面前抢夺,对崽崽哄道:“好孩子,快到姑姑这里来,听话!他们是坏人,会把你抓走的!” 崽崽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被拉住一根胳膊,又痛又怕,再次大哭起来,本能往苏小酒的怀中躲。 苏小酒死死抱住崽崽,试图将孙掌事的手掰开,却不想她看起来干瘦,爆发起来却十分有力,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好像苏小酒真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蛋。 看向木头一样的萧景,苏小酒急了:”还不快帮忙?!” 这次萧景站着没动,这娃太小,万一被他把胳膊扯下来怎么办? 崽崽忽然低头,在孙掌事的胳膊上咬了一口,她满脸愕然,没想到崽崽竟会伤她。 见她眼中闪过一丝伤痛,崽崽不禁有些后悔,他在做什么?那可是最疼他的姑姑呀! 手上更加用力,孙掌事目光坚定的看向苏小酒道:“我是不会让你把崽崽带走的,你若真为了他好,就请赶紧放手!” “那你就会好好待他吗?!” 苏小酒冷笑:“崽崽不是你的私人物品,他是个活生生的人!那不如就让他自己选择,看更愿意跟着谁?!” 上次两人一番交谈,她曾感念孙掌事的用心良苦,以为她表面虽然强势,实际上却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可今天她的作为实在令人气愤。 心中有个不确定的想法,莫非孙掌事有什么精神方面的疾病? 那崽崽更不能留在她身边了! 小人儿还在呜呜咽咽的哭,看着一瞬间变得陌生的孙姑姑,目光中全是恐惧,想要亲近,又不敢。 双方僵持着都不肯放手,萧景有些不耐烦,身形掠动,绕到孙掌事后面就是一个手刀。 辛者库中熙熙攘攘,无人注意到这边的情景。 崽崽见孙姑姑紧闭双眼,被萧景拖到大树下,惊愕的瞪大双眼,泪珠不停滚落:“你、你把孙姑姑杀死了吗?” 虽然姑姑突然变得好凶,可是,他不想让姑姑死啊! “没有,叔叔只是让她睡一会儿,很快就会醒的。” 苏小酒再次环住他的肩膀:“崽崽,你愿意跟着姐姐走吗?” 崽崽犹豫的看看她,又看看孙掌事,竟摇了摇头。 “为什么?她今天那样对你,你还愿意跟着她吗?” 她怕孩子是吓糊涂了,忙伸手摸摸他的额头。 崽崽走到孙掌事身边蹲下,抽噎着说:“姑姑平时对我很好的,一定是崽崽不乖,惹姑姑生气了。” 虽然今天姑姑的反常让他很伤心,可他还是不想离开她,姑姑看着很厉害,其实也像小孩子一样,有时候任性起来,连饭也不肯吃,经常会饿的胃痛,他还要留在这里提醒姑姑按时吃饭。 他刚才情急中竟咬了姑姑,姑姑一定很痛很难过吧? 见孙掌事一直昏睡不醒,崽崽很是着急,跪在她的身边,小手不停的摇着,试图将她唤醒:“姑姑你醒醒,你看看崽崽,崽崽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快醒醒吧~~~” 崽崽自小就跟着孙掌事,舐犊之情不是那么快就能被打消的。 这一会她也冷静下来,孙掌事突然翻脸,若不是精神问题,那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只是对她的做法太不赞同,即便有隐情,也不该那样歇斯底里去对一个几岁的孩子,尤其她还是崽崽唯一依赖的人。 “这孩子既然不肯跟你走,那就让他继续留在辛者库吧,荣华宫那边该结束了,我得赶紧回去。” 萧景看着苏小酒,似是在等她一起走。 孙掌事不醒,她自然不能让崽崽独自留在这里,于是摇头道:“你先去吧,麻烦跟娘娘说一声,我稍晚点就回。” 留心到刚才孙掌事见到萧景的表情有些古怪,苏小酒本能觉得应该让他先离开。 担心孙掌事醒来后会对她不利,萧景的脚步便有些犹豫。 “我还有些话要对孙掌事说~~你放心,她不会对我怎样的。” 他这才点头,沉吟一会,又从怀中摸出一只特制的铜哨递给她:“若遇到紧急情况,便吹响这只哨子。” 第92章 辛秘(3K) 好奇的接过来,对着灯光看了看,那铜哨通体暗哑无光,似乎还掺杂了别的材质,看着其貌不扬,莫非暗藏玄机? 苏小酒试着吹了一下~~~ “你在逗我?根本就不响好吗?!” 鼓着腮帮子吹半天,结果什么都没发生,只有一只乌鸦落上附近枝头看热闹,发出桀桀的笑声。 她一定是电视剧看多了! “……反正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吹就是了。” 被凶了也没多做解释,而是嘱咐道:“一定别丢了。” 神神秘秘的样子让她又举起哨子来打量了一遍,还是没看出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好吧好吧,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将哨子收在怀里,她忍不住催促萧景:“你赶紧走吧,这里是后宫,被人发现就糟了!” 萧景唇角微微勾起,嗯了一声,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里。 崽崽还伏在孙掌事身边期期艾艾,苏小酒静静的陪着他,见他已经不哭了,慢慢问道:“崽崽,你真的不跟姐姐走吗?姐姐那里很好的,又干净又漂亮,还有很多好吃的,也有很多小朋友,更没有人会欺负你,比在辛者库里好多了,若你想姑姑了,姐姐还可以带你回来看她,好不好?” 寻常小孩子听到如此多的诱惑,只怕早就迫不及待的应允,然而崽崽却伸出自己的小手,轻轻抱住孙掌事,摇头说:“我不能离开姑姑,她把我养这么大,我若走了,她一定会伤心的。” 他说着凑到孙掌事的脸前仔细看看,发现她依旧紧闭的双眼,不由有些害怕:“姐姐,姑姑怎么还不醒?她真的没事吗?我已经原谅她了,你快让她醒过来好吗?” 月色下,他圆乎乎的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眼泪冲刷过的地方,露出原本清透白皙的皮肤。 漆黑的眸子里折射出些许晶莹,殷殷怯怯的望着自己,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白兔。 苏小酒不忍他担心,俯身用手在孙掌事的人中上掐了掐,片刻后,孙掌事便低哼着醒来。 “崽崽?!崽崽回来!” 意识从混沌到清明,孙掌事晃晃悠悠的坐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四处摸索,待看到崽崽就在自己身边,失而复得般用力将他搂在怀里,颤声道:“你还在,那就好,那就好~~姑姑错了,姑姑以后再也不会凶崽崽了~~” 崽崽哇的哭出来,猛的扑进孙掌事怀中,紧紧抱着她的脖子喊道:“姑姑,是崽崽不好,以后崽崽一定听你的话,再也不偷偷跑出来玩了~~” 两人相拥而泣,惹得苏小酒也红了眼眶,只是心中疑云仍在,她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孙掌事对不起,今天我也有些急躁了,只是您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肯让崽崽跟我走呢?您之前不是已经允许我帮助他了吗?” 孙掌事见她并没趁着自己昏迷将崽崽强行带走,心中添了几分感激,环视一周,问道:“那个御前侍卫呢?” “哦,他走了。” 孙掌事似乎对萧景很是忌惮,但瞧着他也不是凶神恶煞的人啊,难道两人有过什么恩怨? “你~跟他很熟吗?” 苏小酒想了想,他们统共也就见过两三次,便摇摇头:“不熟,认识而已。” “可他刚才说是来寻你的。” “哦,他今天跟皇上去了荣华宫,可能娘娘见我许久没回,派他来寻我的吧。” 见她表情不似作伪,孙掌事放下戒备,慢慢从地上起身,崽崽忙追上去牵住她的手,她低头摸摸崽崽发顶,就像母亲般慈爱,然后转头对苏小酒道:“跟我来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似有什么呼之欲出,苏小酒喉头紧张的滑动,默默跟着她来到一间小院,正是孙掌事和崽崽的住所。 这住所处在辛者库的西北角,左边和后面就是高高的宫墙,几乎是最偏僻的一处地方,只有三间北屋,而且房子也很是破旧,看起来更像是个小仓库改成的。 按理说她身为掌事,不至于住的如此破落,多半是为了掩人耳目,故意选了这里。 屋子里陈设简单,却干净整洁,当户一台半旧的八仙桌,左右各一把凳子,右边靠墙是一张大大的土炕,上面一大一小放着两床棉被。 小的那团棉被上,摆着一只破旧的布老虎,因为年岁久远,黄色的布料已经洗的发白,是整间屋子里唯一一件小孩子的玩具。 不由懊恼,她刚才只想着快来告诉孙掌事好消息,却忘了把之前在宫外买的那些小玩意带来给崽崽。 “坐吧,我带着崽崽过的清贫,就不给你沏茶了。” 突然的客气让她有些拘谨,苏小酒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坐坐就好。” 将崽崽吃了一半的烤肉放在桌上,她有些忐忑的坐在板凳上,等着孙掌事接下来的话。 “崽崽,你先去洗漱一下,然后就乖乖睡觉,我跟姐姐有话要说。” 崽崽在两人之间来回看看,然后乖乖点头,端着脸盆出去了。 “这里没有外人,姑娘有什么问题便问吧。” 她开诚布公,苏小酒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满腹的疑问不知该从何问起。 孙掌事也不着急,手里捧了碗白水慢慢的喝,给她足够的时间组织语言。 “那个~~请问孙掌事,崽崽的身世是否有什么特殊之处?” 辛者库里小宫人小太监不在少数,但能得她庇护的,也不过崽崽一人,要说只是因为崽崽太漂亮,这个理由似乎有些站不住脚,上一次,她是想的太肤浅了, 尤其今天孙掌事的态度,更让她认定,关于崽崽,肯定还有更多隐情。 “若您有什么苦衷,完全可以说出来,我现在荣华宫当值,在娘娘面前也算能说上话,要帮一个小孩子也并非太难,还是您觉得有些事,就连皇贵妃娘娘也帮不了呢?” 孙掌事垂下的眼眸微微颤动,看着白色的碗底陷入伤感:“这件事,她确实帮不了。” 忍不住看向外面那个正在认真洗脸的孩子,连娘娘都帮不了? 转动着手中的粗瓷茶碗,孙掌事目光挣扎,最后终于变得坚定,带着近乎孤注一掷的赌意道:“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你,但你要发誓,即便付出生命,也不许将此事告诉第三人!” 她虽与苏小酒只有几面之缘,但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女孩,是真心想帮助崽崽,而且,总有一天能做到。 做好承受惊涛骇浪的准备,苏小酒语气郑重,伸出三只手指对着夜空的方向,一字一顿道:“我苏小酒,在此对着黄天立誓,若把崽崽的秘密泄露出去,必定孤苦终生,死后堕入阿鼻地狱,受尽油烹之苦!” “姑姑,我洗完了。” 苏小酒闻声回头,虽然已经从孙掌事口中听说过崽崽生的极漂亮,可第一次见到他的真实容貌,她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惊艳到了。 五六岁的孩子,正是雌雄莫辩,雅淡的眉毛下,他那双宛若凤雏的眸子却已经十分勾人,明明是不谙世事的童真与澄亮,偏偏美到夺人神魄。 莹白的皮肤完美无瑕,若待过上几年,脸上的婴儿肥消退,还不知要如何的魅惑众生! 怪不得孙掌事要故意将他满脸摸成脏乎乎,这样的妖孽颜值,哪怕只被人窥得半分,都会想方设法据为己有吧! 崽崽见她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抓紧手中的盆子后退两步,怯怯的说:“姐姐,你、你怎么了?” 两眼直放光,姑姑讲的故事里,大灰狼就是这样看着小羊的。 “啊,没事没事,姐姐只是觉得崽崽长得好漂亮哦,时候不早了,崽崽快去睡觉觉吧~~” 孙掌事冲崽崽点头,他放下脸盆,乖乖的脱去外衣,手脚并用爬到床上,却没有直接躺下,而是先把大的被子展开铺好,再将小被子拖到旁边,展开后像条小泥鳅一样钻进去,只露着小脑袋在外面。 伸手将布老虎抱在怀中,他张开小嘴打个呵欠,带着浓浓的睡意道:“姑姑晚安,姐姐晚安,那崽崽就先睡啦~~” 说完乖巧的闭上眼睛,没一会便轻轻打起了小呼噜。 他今日受了惊吓,又哭了许久,早就已经累坏了。 孙掌事将灯芯调的暗了些,为他掖好被角,示意苏小酒到院子里去说话。 月色已浓,宫门也即将落锁,孙掌事却并没有长话短说的意思,而是缓缓问道:“你在宫中时间不短,应当也听说过锦瑟宫的事吧?” 锦瑟宫?冷宫? 不禁有些诧异,崽崽跟锦瑟宫又有什么关系? 想到冷宫,自然便想起里面那个粉嫩的小女孩,袖管中另一个油纸包还留着残存的温度,正是她准备偷偷送去给小舞的。 手指不由紧握,莫非锦瑟宫的谜底会在孙掌事这里解开吗? “我虽不知有关锦瑟宫的故事,却认识里面一个叫小舞的女孩。” 夜风肆起,有枯叶簌簌落下,孙掌事叹息一声,低语道:“她的母亲,名字就叫做锦瑟。” 油纸包砰然落地。 第93章 南阳郡主走了 当皇宫每个角落的宫灯皆燃起时,天空落起了小雨。 秋夜的雨滴,落在身上带来细细密密的沁凉。 苏小酒站在锦瑟宫门口,扯扯嘴角,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足够自然,而后缓缓叩响了斑驳的大门。 入夜的皇宫格外静谧,敲门声穿透甬道,回荡在深巷中,显得格外空空寂寥。 这一次,门内却没有响起熟悉的哒哒声,她俯耳在门上听了许久,终于泄气的放下手。 是了,已经这么晚,又下着雨,小舞肯定不会在院子里玩,她的住所偏僻,应是听不到敲门声的。 袖管中的纸包已经凉透,她想了想,去旁边拔了几根枯草,搓成草绳,将纸包挂了门环上。 雨声渐大,回去的路还有些距离,她两手交叉遮在头顶,低头钻进了雨幕…… 砰! 巨大的阻力将她弹了回来,天旋地转中,一只有力的大手适时揽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则在她惊叫前一秒捂住了她的嘴。 “是我,别怕。” 愤愤的看向面前来人,苏小酒将他的手从自己嘴上甩开:“你干嘛鬼鬼祟祟的站在这?吓死人了!” 麻蛋,害她以为又被之前的凶手盯上,寒毛都竖起来了! “……我也是刚到,没想到你会突然回头跑~~” 怕她大喊惊动巡逻的守卫,情急之中就把她嘴捂了~~ 萧景没想到自己好心办坏事,有些尴尬的束手站在一旁。 “你不是早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萧景将头扭到一边:“今夜有雨,怕有宵小趁机作祟,便出来巡视一圈。” “哦,那你继续转吧,我得赶紧回去了。” 宫门马上就要落锁,跑快点应该还能赶得及。 出来一晚上,娘娘该着急了吧? “这里离着荣华宫很远,等你回去宫门都锁了。” 她头也不回:“所以我才得赶紧走啊!” “我送你。” “什……么?” 她没听清,回头的瞬间一件黑色斗篷从天而降,精准的蒙在了她的头上,而后身体忽然腾空,他的声音脆如断竹:“你走的太慢了,这样还能快些。” “喂!放我下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跟他很熟吗?! 感觉自己像只麻袋一样趴在萧景的肩上,因为被套在斗篷里,已经感知不到东西南北。 随着他起落,左拐右拐的飞来荡去,吃进去的烤肉差点甩出来。 生怕一个不稳掉下去,她紧紧抓住他的腰带,这家伙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啊? 要不是已经知道他的身份,还他么的以为自己遇到采花贼呢! 万万没想到在古代也能打到“飞的”的苏小酒,在双脚终于落地时,大脑已经当机,想吐的感觉跟晕车一毛一样。 黑色斗篷已经重新系回主人身上,萧景轻咳几声:“多有冒犯,还请苏姑娘见谅。” 苏小酒强忍着胃里的翻涌,说话有些咬牙切齿:“谢谢萧侍卫及时把我送回来,再!见!”说罢头也不回的闪进荣华宫大门。 春末正在门房处等她,见她跑进来,大大松了口气:“可算回来了,再晚些就要被关在外面啦!” 见她只有头发上有些许水滴,奇道:“咦,这么大的雨,你身上怎么是干的?” 苏小酒低头,这才明白萧景为啥用斗篷把自己蒙住,感情是为了替她遮雨? 又是气又觉得好笑,也没回答春末的话,而是问道:“你不哄着殿下睡觉,怎么有空来这里等我?娘娘没找我吧?” 春末忙将她前往娘娘寝殿的脚步拉回来,转而回她们自己的住所:“今晚皇上没留宿,娘娘亲自哄着殿下睡了,说你有事,让我们不用管,里面有安心安然候着,你回来就直接去休息好了。” 看来娘娘已经猜到她去辛者库了。 “皇上没留宿?为什么呀?” “听说是太后娘娘身体欠安,皇上就急急忙忙的去了慈安宫。” “怪不得。” 就说嘛,她又给娘娘新做了好几件不同样式的内衣,皇上的新鲜劲不可能这么快就过去啊? “你到底跑哪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随口编个理由,并试图转移话题:“偷吃了不少肉串,出去溜溜食,对了,南阳郡主呢?” 按例宫人是不能随意吃荤食的,更何况还是专门给主子备的食物,只不过娘娘惯着她,经常给她们改善伙食。 但皇上在时还是要守规矩,因此春末并没有起疑。 春末忙将房门关上,一脸八卦的说:“我正要跟你说呢,你猜你走了以后谁来了?” 苏小酒正拿帕子擦脸,闻言将手帕拧干,晾在了脸盆架上:“莫不是阮妃又来给娘娘添堵了?” 春末一拍大腿:“这都能被你猜到?你也太神了吧?!” 颠颠跟在苏小酒屁股后面,满眼都是佩服:“你是不是出去的时候碰到她了?” “没啊。” 端起脸盆走到门口,将脏水泼到外面,衣服也换下来扔到一边,鞋子一踢爬上床。 刚才往怀里藏烧烤,弄的一股子味,可是她今天心情不好,不想洗澡。 春末也跟着钻进被窝,摇晃着不许她闭眼:“你怎么不问问她来干嘛呀?” 她实在没心情管阮妃来干嘛,反正娘娘也不会吃亏。 春末却不肯放过她,继续摇着她的肩膀:“你别睡呀,不是还要问南阳郡主的事吗?” “唔,你说,我听着呢。” 苏小酒有些心不在焉,还在消化着从孙掌事那里听来的信息。 “我跟你说,阮妃娘娘今日听说皇上在这,专门打扮的花枝招展,借着来找三皇子的名义去皇上面前转悠~~” 春末自顾自的捶着床哈哈大笑:“结果她学着咱们娘娘梳了个望月髻,却忘了自己头大脸大,头发高高束起来,又穿了一身绿衣裳,远看简直就像个白面葫芦一样,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哈~~~” 随着她的形容设想一下那个场景,苏小酒也忍不住噗的笑出来,沉重的心情缓解几分,问道:“好笑是好笑,只是这又跟南阳郡主有什么关系?” 春末裹着被子固涌几下,凑到苏小酒的边上,看起来很是气愤:“你说这个阮妃娘娘怎么想的?她来了以后竟然主动邀请南阳郡主去婉仪宫小住,南阳郡主不仅没有拒绝,反而迫不及待的跟她走了!” 第94章 太后传召 “走了?” “昂,她围着转了澄少爷一下午,澄少爷都没给她个好脸色,可能是伤心了,准备放弃?” 苏小酒重新闭上眼睛:“我看未必。” 八成是不想见到自己吧,估计徐颖长这么大,还从没在谁手里吃过那么多瘪呢。 走了也好,省的她再无事生非给大家添麻烦。 春末却摆出一副誓要将瓜吃净的架势,忽的裹着被子坐起来道:“不对,我看那南阳郡主脸皮比你还要厚,不可能就这么放弃了,说不定是有什么阴谋!” “……她能有什么阴谋?又不是她主动要搬过去的。” 不过阮妃这次的吃相太难看些,往日皇上也总来荣华宫,从没见她专程跑来,这南阳郡主一进宫,她就上赶着来了,还直接把人请走,若说不是看中了南阳王府的势力,起了攀附的心思,连鬼都不信! 这个女人,果然还是不能学聪明。 “不过你这么生气干嘛?” 春末噘着嘴:“她才来半天就跑了,显得咱们招待不周似的!” 翌日,荣妃对镜梳妆,见苏小酒顶着两只大大的黑眼圈,不由好奇:“昨晚去哪了?怎的这个鬼样子?” “没啊,就是有点没睡好。” “莫不是将那小太监接了回来,开心的一宿没睡?” 荣妃说着起身,朝殿外看看:“你把人安置在哪了?也没领过来给本宫瞧瞧。” “他~~奴婢没把他接回来。” “哦?” 听她语气闷闷的,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荣妃不禁纳闷:“怎的了?莫非他不肯来?” 苏小酒点头又摇头:“嗯~~算是吧,而且奴婢突然觉得他在辛者库也挺好的。” 崽崽的身世太过复杂,在她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帮助他之前,孙掌事那里就是最好庇护所。 “啧啧啧,真是个没福气的孩子,你也是,闲的没事做,非得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 娘娘说罢重新坐在镜前认认真真的贴起了花钿,反正荣华宫也不缺那一个小太监。 苏小酒没有反驳,事关重大,她又当着孙掌事的面发了毒誓,不能轻易将来龙去脉告诉别人。 听了娘娘的话,只是哼哼一声,没像往日一般犟上几句,倒惹得荣妃有些不适应。 “对了。” 荣妃忽然转过头:“昨晚你跟十七聊什么聊的那么起劲?你可没把本宫手中店铺的事透露出去吧?” 苏小酒委屈:“奴婢是那种人吗?” 还用她透露吗?人家早就摸了个底朝天。 荣妃白她一眼:“那可说不准,万一就被他的皮囊给迷住了呢?美男计一出,还有什么话套不出来?” “十七爷昨天什么都没问。” “那就好~~~” 十七这家伙看似不靠谱,但打小脑子就活,又常在宫外晃荡,对于她铺子里的东西肯定都见过,若是被他发现那些东西自己宫里也有,说不定就要起疑。 “因为他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荣妃身子已经转到一半,闻言猛地回身,差点闪着小蛮腰:“那他怎么会知道的?!那皇上知不知道?” “他查出来祺祺孕婴店是您的产业了。” 只这一句话,荣妃便已经了然。 那天小酒藏来藏去,终究还是没能藏住。 “唉,本宫就知道这小子心思灵敏,怕他见了你做的新鲜物什联想到别的,所以你那天收拾东西本宫才没说话。” 谁成想这个看似游手好闲的十七爷,手段竟如此了得,她自问那些铺子在哥哥的周密安排下,早已经可以瞒天过海,结果却这么快暴露出来了。 那她当着皇上说的那些~~~ “娘娘您放心,他不会告诉皇上的。” 荣妃稳稳心神:“对,他不敢告诉皇上!” 如今看来,十七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真的一事无成,连皇上都没查证出来的事情,他却先一步禀报,皇上会怎么想? 他瞒天过海这么多年,断不会因为一件与几无关的事将自己暴露出来。 果然是皇家子孙,一个疑心善忌,一个深藏不露,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放下手中花钿沉吟一会儿:“那你说,他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单方面的握住他人把柄,可要比互相交换秘密要稳妥多了。 苏小酒总不能说他们是老乡,于是含糊道:“可能是为了向您示好?毕竟暗处的势力不能轻易暴露,明面上总要抱个粗壮些的大腿吧~~~” 荣妃摇头:“怕是没那么简单。” “娘娘不用担心,我们现在顶多算是彼此牵制,十七爷应该也不想节外生枝,只要我们都保守秘密,今后的日子一样相安无事。” “也是,谁会嫌自己的富贵日子太安逸呢?” 除非,他想暗中举事。 …… “荣母妃,酒酒姐姐~~~” 墨鸿像只小燕子飞进来,后面跟着墨莺,却不见墨尧来报道。 荣妃眉开眼笑的迎上去,俯身捏捏她的小胖脸,问道:“鸿儿来了?母妃正等着你们用早膳呢,三哥哥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呀?” 墨鸿看向姐姐,墨莺忙上前见了礼,说道:“回荣母妃的话,是阮母妃说三哥哥要留下招待郡主姐姐,今日不许他出门。” 苏小酒在一旁听了,忍不住摇头,这阮妃怎么想的,自己巴结徐颖不够,还要拉上墨尧? 就那俩人的脾气,不掐起来算她输。 “罢了,不来就不来吧,今日酒酒姐姐做了珍珠奶茶,一会吃完饭每人一杯,好不好?” “嗯嗯嗯,我已经好久没喝过啦!” 墨鸿荡悠着小短腿坐在椅子上,吃着早膳,眼睛却不住的盯着桌子中央那冒着香甜热气的奶茶,嘴里嚼上几口饭,就要朝着奶茶伸出脖子深深吸一口气,馋馋的喊一句:“好香啊~~~” 结果奶茶还没喝上,皇上身边的张公公突然到访。 “启禀娘娘,皇上口谕,太后娘娘身体不适,特来宣小酒姑娘前往慈安宫侍候。” 主仆二人惊异的对视一眼。 荣妃放下碗筷,问道:“张公公,慈安宫那边到底是什么光景?皇上为何会让她去?” 因皇上宠幸太过,太后老人家向来看她不顺眼,她也懒得逢迎,一年到头婆媳俩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这些皇上也知道,只是从来未加理会,今天怎么偏就召小酒呢? 第95章 团子摔了 苏小酒更是惊疑不定,抱着允儿小团子的手就有些紧,惹得团子在她怀里不满的来回固涌。 她只在允儿百日宴时远远见过太后一眼,连她长什么样都没看清,而且有了陆夫人的前车之鉴,她心里对古代老太太多少有了些阴影。 “呵呵,娘娘莫要担心,不过是太后娘娘前几日听戏坐得太久,这几天身上有些酸痛,皇上想起小酒姑娘精通按跷之术(也就是推拿按摩),便让她去慈安宫侍候几天。” 宫里虽有医女,可太后不是嫌她们力道不均,就是嫌她们太过谨小沉闷,元和帝之前听荣妃说过几次,苏小酒曾在允儿未满月时只凭推拿就医好了他的夜啼,这次太后身子不爽利,他便第一时间想起了她。 “荣母妃,鸿儿也好想去看看皇奶奶了。” 墨鸿已经吃完了饭,正抱着奶茶,听到张公公的话,自己从椅子上跳下来,过来拉着荣妃的手撒娇:“皇奶奶很喜欢鸿儿的,只是母妃平日很少带鸿儿去请安,鸿儿已经好久没见到她了。” “鸿儿,要称皇祖母。” 墨鸿不满的看着姐姐:“可是皇奶奶说过,喜欢鸿儿这么叫她!” 墨莺无奈道:“好吧,但是母妃说过,皇祖母年纪大了,喜欢安静,不许我们跑去闹她的。” 墨莺拉着妹妹的小手,看向荣妃道:“荣母妃,既然酒酒姐姐有事,那我们也先回去啦,不然你要照顾允儿弟弟,还要照看我们,会很辛苦的。” 见她们如此懂事,荣妃俯身摸摸两人脸蛋,笑道:“祖母身体不适,你们去请安也是尽孝,若想去,就跟着酒酒姐姐一起去吧~~” 她笑盈盈起身,问张公公:“不知可方便?” 主要是怕这个窝里横的丫头独自前往慈安宫会发憷,有墨鸿墨莺陪着,估计老婆子还能有点笑容。 见荣母妃发话,墨莺也不再坚持,其实她是不太想去的,但也不放心让墨鸿自己去。 苏小酒收拾妥当,辞了娘娘后牵起两个小姐妹的手往外走。 张公公轻咳一声,似是闲谈般:“太后老人家最喜欢讲规矩之人,小酒姑娘向来行事得当,必能讨得她老人家欢心。” 领着团子的手一抖,她忙将两个小娃放开,自己躬身退到小公主们身后,对张公公微微福身道:“多谢公公提醒。” 心中不由感激,张公公这是在提醒她呢,一个宫人,怎能跟主子并肩而行? 在荣华宫那是有娘娘惯着,出了门可不一样,尤其太后本来对娘娘就不待见,万一厌屋及乌,自己恐怕小命难保。 一路不敢耽搁,眼睛更是不敢乱瞄,如是低着头走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到了慈安宫。 张公公进去通报,两个小姐妹手牵手等在门外,墨鸿忍不住透过门帘往里瞧:“怎么还没叫我们进去呀?” 墨莺摇摇她的小手:“别急,一会儿见了皇祖母,要记得先请安,知道了吗?” 小团子噘着嘴:“鸿儿都记得呢!” 苏小酒垂首立在二人身后,恭恭敬敬的低着头,门里面传出阵阵笑声,听起来很是热闹。 须臾,有内侍的声音自内而外响起:“公主们请~~” “皇奶奶,我来啦~~~” 内侍的话音未落,墨鸿已经迫不及待的挣脱姐姐的手,吧嗒吧嗒的跑进去,结果忘了脚下门槛,小短腿一下被绊住,眼看就要摔个大趴趴,墨莺人小,一时间够不到,急的大喊一声:“鸿儿!” 苏小酒闻声猛然抬头,想要伸手去捞,然而前面还隔着墨莺,距离太远,她咬牙纵身一扑,双手勉强够到墨鸿,然后抱着团子在空中一个硬生生的转身。 屋里的谈笑声戛然而止,众人满脸惊愕的看着一个瘦瘦小小的粉色宫装女子,裹着紫金色门帘滚了进来。 墨鸿早就吓得闭上了双眼,被苏小酒环在怀里,没有等到预期的疼痛,睁开眼,就看到苏小酒正呲牙咧嘴的准备爬起来。 “酒酒姐姐,你没事吧?” 小团子吓哭了,想要从她怀中起身,才发现自己和酒酒姐姐被一块布缠在了一起。 “没事没事,宝宝不哭,是不是磕到哪里了?” 张公公在后面吓得心肝儿都颤了,忙招呼旁边的人将她们二人拉起来,苏小酒艰难起身,发现满屋子的人正看着她,尤其上首一位年过半百的雍容妇人,正焦急的朝着墨鸿伸出手担心道:“我的乖乖,快,快来给皇奶奶瞧瞧,没有哪里摔坏吧?” 宫人将墨鸿抱过去,她忙将团子揽在怀里上下摸了一遍,见她只是受了些惊吓,不曾磕伤,才放下心来,怒视着苏小酒道:“你这贱婢,怎么照看的主子?!” “太后娘娘恕罪!” 苏小酒顾忙跪伏在地,她已经总结出经验了,对这种不讲理的老女人,千万别顶嘴,就认错,第一时间认错,兴许她们的气还能小点。 “皇奶奶,不关酒酒姐姐的事,是鸿儿跑的太快了,这才不小心跌倒的。” 墨鸿内疚的看着苏小酒,伸出小手手摇了摇太后的胳膊,乞求道:“皇奶奶不要生她的气。” “真是没规矩,你母妃没教过你要叫皇祖母吗?” 苏小酒低着头,余光看向突然出声的女子,刚才太急了没看清,这会偷偷打量过去,发现竟然是许久未见的大公主墨鸢。 此时她正捏着帕子,一脸嫉恨的看着太后怀中的墨鸿,可恶,她堂堂嫡出的公主,来慈安宫都要规规矩矩的磕头行礼,尊称一声皇祖母,这墨鸿出身低微,就厚着脸皮钻进了祖母的怀里! 太后冲她摆手,表情并不热络:“无妨,哀家喜欢听鸿儿这么叫。” 墨鸢被挡了回来,心有不满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恭恭敬敬的低头。 见墨鸿在奶奶怀里神气的扬着小下巴,墨鸢心中不屑冷哼,她身为嫡公主,何须像这些庶女一样去讨好卖乖? 一扭头,发现了地上跪着的苏小酒,只觉这宫人十分眼熟,仔细瞧瞧,赫然认出她是荣妃身边的近侍。 之前在御花园中,她和冉儿曾经见过苏小酒抱着墨允,而且当时把父皇找来的人也是她,心头怒火又盛几分。 第96章 倒打一耙 眸光流转,墨鸢拿着帕子拭了拭面颊,对太后道:“皇祖母,这个宫人孙女见过,是皇贵妃宫里的人,当初就是她,带着四弟弟去御花园,让四弟弟沾了花粉,引得四弟弟过敏差点丢了性命,她为推脱责任,竟将罪名栽赃到了冉儿身上,这才惹得父皇大怒,将冉儿发配了~~~如今差点又把五妹妹给摔了,可见不是个稳重的。” 她说完再次拿着帕子拭起了眼泪,委屈道:“就是可怜了冉儿,这么小的年纪,不仅被人诬陷挨了板子,又独自一人在皇陵住着,也不知夜里害不害怕,身上的伤好了没有~~~” 苏小酒握拳:握了个大擦,今天出门为啥没看黄历! 太后闻言将眸子眯起,审视着伏在地上的身影,她虽不喜墨鸢在她这里哭哭啼啼,但冉儿却是自己唯一嫡孙,她不得不在意。 当初那件事,皇上雷霆震怒,不顾她的劝阻将墨冉赶出皇宫,已经惹得她对荣妃大为不满,结果皇上竟然色令智昏, 不仅驱逐嫡子,还将那狐媚子晋为皇贵妃,位同副后。 当时前朝后宫不时有流言蜚语,皆猜测皇上此举是为了立墨允为太子而铺路,想到皇上为了讨好陆祺竟不顾嫡庶尊卑,气的她卧床了半个月,今日才知,这一切都是这个贱婢引出来的? 苏小酒涔涔冒着冷汗,闻言将头埋得更低,硬着头皮开口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当初四皇子过敏,却是因为二皇子将那万寿灯扔到了他的脸上,还请太后娘娘明鉴!” 这该死的墨鸢,真会倒打一耙,这事已经过去这么久,她竟又跳出来翻旧账,希望太后还没有老糊涂,仅凭她一面之词就将自己定罪。 心里不由叫苦,她这次可是被狗皇帝害惨了。 怕太后问个详细,墨鸢赶紧出声斥道:“大胆奴婢,主子说话,竟敢随意插嘴,来人,给本公主掌嘴!” 太后不悦的看她一眼,对这个咋咋呼呼的嫡孙女,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墨冉是男孩,是皇子,脾气大点也就罢了,以后终究要君临天下,没点威严气势可不行,但墨鸢身为女子,却满脸狂傲,没有半分知书达理的气质,与二孙女墨鸾比起来相差甚远。 长辈还没开口,她一个小辈倒是抢着逞起了威风,实在不成体统。 “皇奶奶,大姐姐在骗人!那天明明就是二哥哥先动手打人的!” 墨鸢恼羞成怒:“你个小孩子,知道什么?别吃人家几顿饭就被收买了!” 几个小团子天天往荣华宫也不是秘密,因此墨鸢便意有所指,试图让太后觉得墨鸿是为了帮着荣妃说话。 墨莺也壮起胆子,正视着墨鸢道:“大姐姐,那件事父皇早就有了定论,若二哥哥没错,又怎会被赶到皇陵?莫不是大姐姐觉得父皇有意包庇?还是说,觉得父皇昏庸,分不清黑白?” 漂亮! 苏小酒伏在地上听了这话,又是感激,又是欣慰。 往荣华宫前前后后跑了半年多,她终于不再是曾经那个声若蚊蝇,胆小怕事的三公主了。 太后诧异的回头,若说墨鸢是飞扬跋扈,不讨人喜,那之前墨莺性子则太过胆小懦弱,没有丝毫皇室公主的风范,她同样不待见。 可今日再看,她却似完全变了个人,面对嫡姐咄咄之势,态度不卑不亢,目光不躲不闪,说出的话也掷地有声,竟然堵得墨鸢哑口无言。 她若出口反驳,便是对父皇不满,她若不反驳,那便等于承认父皇没有判错,墨冉也是罪有应得。 见墨鸢气的直发抖,墨鸿大声哼道:“大姐姐那天明明就在旁边看着,今天却撒谎骗皇奶奶,不是好孩子!哼!” 墨鸢脸色发绿,忙从绣墩上起身,扑通一声跪倒在太后面前,嘤嘤哭道:“皇祖母,皇贵妃风头正盛,三妹妹和五妹妹自然都向着荣华宫说话,如今冉儿有家不能回,天天写信哭诉皇陵凄苦,母后求了父皇好多次,有几次父皇分明快要答应,却在去了荣华宫后又改了口,母后忧思成疾,不过半年便清减了许多,孙女看着着实心疼~~~还请皇祖母做主,让父皇将弟弟接回来吧!” 太后捏捏自己额角,她本就身上不爽利,这个没眼力见的大孙女,却偏偏逮着今天掰扯起来。 当时之事她并不太清楚内情,可自己那嫡孙的脾气她也多有了解,是以出事以后,虽然恨皇帝不给她颜面,私心里其实也希望墨冉能由此得些教训,有所收敛。 且后来她卧病在床,皇帝为了让她安心,曾特意与她言明,此举不过是为了安抚勇毅侯府,待过些日子,这件事风轻云淡之后,再随便找个理由把人接回来,她也就未再继续纠缠。 可这些话是万不能当着荣华宫的人说出口的,否则那陆祺指不定又得整出点什么事来,这墨鸢却不依不饶,让她十分气闷。 太后的脸沉了下来,屋子里的人顿时噤若寒蝉,就连墨鸿也明显看出皇奶奶不高兴了,小心的看了姐姐一眼,没敢再做声。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都跪在了地上?” 苏小酒如蒙大赦,皇上来的也太及时了! 不禁偷偷抬头去看,却看到张公公正跟在皇上的后面走了进来,苏小酒恍然,原来是他乘着众人不背,去将皇上请了来,她报之感激一笑,张公公微不可察的点头,随即又垂首,好似没有看到她。 墨鸢却赶紧将眼泪擦干,若被父皇知道自己刚才一番做派,说不得又要当众给她没脸。 元和帝径自走到太后身边坐下,墨鸿轻车熟路的爬进他怀里,小手抱住他的脖子蹭蹭,娇娇的喊道:“父皇你来啦,鸿儿好想你~~” 墨鸢胆战心惊的看着小团子,生怕她当着父皇告自己黑状。 元和帝抱着自己的小闺女,看向太后:“可是这俩丫头惹您不高兴了?” “这宫人笨手笨脚,险些将小五摔了,跪着请罪呢!” 赶紧检查手中的团子:“鸿儿没事吧?可有哪里伤到了?” 墨鸿摇摇小脑袋:“没有没有,刚才鸿儿不小心摔跤,是酒酒姐姐及时将鸿儿抱住了,结果自己却摔在了地上。” 她刚才解释过了,可是皇奶奶不听。 “既如此,该是护主有功,起吧!” 第97章 晴天霹雳瓜 皇上说完转头看向太后:“这就是儿臣跟您说过的苏宫人,允儿月子里嚎哭,连太医都无法,最后还是她给治好的。” “哦?就是她?” 怀疑的口吻,很明显不太相信眼前这个黄毛丫头。 太后重新看向苏小酒:“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苏小酒恭敬起身,只是眸子规规矩矩的垂看向地面。 有皇上在,她也就不怕太后再找麻烦,是以态度比刚才从容了许多,太后见她恭谨却不谄媚,也不似一般小宫人,见了她就战战兢兢,心里便满意几分:“不错,倒没学你主子烟视媚行那一套。” 她自认女人就应该端庄持重,那陆祺却偏偏喜欢搔首弄姿,一副没骨头的样子,勾的皇上五迷三道,若不是看在勇毅侯府的面子上,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皇上晋了她的位份。 此话一出,元和帝有些尴尬,干笑道:“瞧您,好好的,怎么又说到祺儿身上去了。” 这亲昵称呼却让太后更生气,但也知道说了也是白搭,重重哼了一声。 “皇帝不爱听这个,那哀家就说点正事,让你给十七物色个王妃,到现在也没个进展,自己倒是一波接一波的美人入宫,诚心气我老婆子是不是?” “母后,十七的性子您还不了解?他自己不愿意,儿臣也不能绑着他娶亲啊!” 提起这个元和帝更加头痛,说起来十七这性子还不是太后老人家亲手惯出来的?如今自己管不住了,却让他干巴巴的受夹板气。 “知道也指望不上你,哀家已经自行张罗了,一会就让人家姑娘来,你也去,想个法子把十七弄来,让他俩相看相看。” “您说了算,儿子也是巴不得能有人管着他!” 也没问是哪家的姑娘,元和帝如释重负的松口气,别管是谁,总比被太后拘着自己埋怨的好。 给苏小酒使眼色:“没看到太后累了?还不过来伺候着?” “是!” 苏小酒正在心里为即将被包办婚姻的十七默哀,闻言赶紧上前,伸手欲为太后捏肩,太后却一转身子,嫌弃道:“洗手了吗?在地上趴半天了,全是土。” “奴婢愚钝,这就下去净手。” 苏小酒躬身退下,却不由暗自撇嘴。 这屋里地面全是金砖铺就,锃明瓦亮比猫舔的还干净,也不知这老人家从哪里看到全是土。 宫人们早已经将她刚才扑下来的门帘子又装了回去,那帘子也不知什么材料做的,竟然丝毫没有损毁,被她那么大力拉扯下来,照样顺滑板正,连个褶子也没留下,便是她不懂布料,也能看出那帘子不是一般的华贵。 膏腴啊膏腴! 皇上天天在娘娘那里哭穷,却把自己老妈这儿装修的富丽堂皇,奢靡无度,简直令人咂舌。 还有这老太太,花着娘娘的钱,还要嫌弃娘娘狐媚子?也是呵呵哒。 心里吐槽并不耽误脚上功夫,苏小酒净了手回到内殿时,却发现屋里又多了个人,正一脸娇羞的坐在太后身边。 元和帝已经被撵到了一边,也有些错愕的看着太后身边那人:“母后,您说的姑娘就是~~~” “对!就是她!人家姑娘进宫几日了,你也不知道跟我老婆子说一声,要不是阮妃昨儿来请安无意间吐露出来,哀家竟不知颖儿正在宫里做客!” 好一个晴天霹雳的大瓜! 苏小酒敛去表情低头站在旁边,八卦之心却已然在胸腔里扑腾起来,哦哈哈哈哈,太后这是想把徐颖指给十七?! 暗搓搓的设想了一下两人成亲以后鸡飞狗跳的日子,不禁又对十七产生了无限的同情~~~ 不,可能更值得同情的还是徐颖吧~~ 额不不,十七是她老乡,她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管他呢!先把瓜吃了再说! 可能是她眼里兴奋的光芒太盛,徐颖原本低着的头忽然向她看来,在发现是苏小酒时,心里突突了几下,随即想到太后召自己来的目的,又得意的耸了耸胸脯,哼,臭丫头,一会看你怎么哭! 之前跟阮妃去婉仪宫,她其实也是一时冲动,想到陆澄可能经常出没荣华宫,自己却为了躲着苏小酒搬出来,岂不是更给他俩腾地方了?! 可是话已出口,她又不能立马厚着脸皮再回去,郁卒的简直要吐血。 没想昨天阮妃出去一趟,回来就喜气洋洋的告诉她,太后准备亲自为她赐婚,近日可能会召见她,她立时满血复活,又羞又怕的等着传召。 今天可算等来了! 父王进宫请旨那次,皇上和稀泥将事情遮掩了过去,这下由太后出面,就算是皇上也不能拒绝了! 偷偷抬眼,看到徐颖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苏小酒不禁疑惑,这人不是追陆澄追的紧么?照理说不该如此高兴啊?难不成…… 噗~~~心里的小人儿已经在笑得满地打滚,这傻姑娘,该不会以为太后是要为她跟陆澄赐婚吧? 好激动,十七怎么还不来~~~ 徐颖见她努力克制的样子,心情大好,这次自己可算找回场子了。 元和帝沉吟着看向太后,还想再做最后的挣扎:“母后,你想好了?当真要~~~” 这南阳王府他是早晚要动一动的,但若结了姻亲,往后动手就不是那么方便了。 当着徐颖的面,他无法明言,只盼着等会十七来了能干点人事,一口回绝。 苏小酒给太后捏着肩,也不住往门口瞄,今天意外收获啊,来了还有瓜可吃,真期待一会徐颖见到十七的表情,不知要有多精彩。 徐颖小绵羊似的坐在太后身侧,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本身,跟以往彪悍的作风大相径庭。 太后看了甚为满意,谁说南阳郡主性子泼辣?这不一样乖乖巧巧,大家闺秀的样子吗? 可见外面那些传言多是捕风捉影,当不得真,而且听说那陆澄竟然对她不满,啧啧,说不得是看惯了他姐姐那种狐媚的,审美早就跑偏了。 墨鸢向来与徐颖不对付,见她这样便很是不屑,且,真能装! 太后却盯着徐颖越看越满意,瞧瞧这身板,多壮实,一看就好生养,皇家什么都不缺,但最难得就是人丁兴旺。 第98章 乱点鸳鸯谱 “呦,瞧这手上的茧子,是怎么弄的?疼不疼啊?” 看到徐颖手心里的薄茧,太后心疼的举起来看了看:“是身边伺候的人不够吗?堂堂一个郡主,还得自己干粗活?” 这些茧子都是平日甩鞭子磨的,可又怕太后不喜女孩舞刀弄枪,她便支吾着不知该怎么回答,看在太后眼中,却成了谦逊有礼,顿时更高兴了。 众人一时无话,太后不时望向门外:“这个臭小子,怎么还没来?” “来啦来啦,母后才几个时辰没见,就又想儿子了吗?” 十七笑嘻嘻的掀了帘子进门,环视一圈:“呦,今天这么热闹啊?皇兄也在,鸿儿莺儿也来了?” “小叔叔!” “小叔叔好~” 小姐妹欢快的打着招呼,墨鸢也微微欠身道:“见过十七叔。” 她虽看不太上这个最小的叔叔,但当着父皇和皇祖母的面,还是要做做样子。 十七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答应,朝着苏小酒眨眨眼,而后像是刚刚看到徐颖般:“咦?这不是咱们的南阳郡主么?听说你从荣华宫搬走了,本王还以为你回家了呢!” 徐颖从他进来开始就已经呆若木鸡,顾不上跟他斗嘴,而是愣愣问道:“怎么是你?!” 十七翘着二郎腿怼她:“本王咋啦?” 太后让墨鸢带着两个妹妹出去玩,墨鸢不情不愿的应了,领着两个团子走了。 皇祖母到底是怎么想的,,嗔了他一眼:“瞧你这德性,又跑去哪里疯了,怎么现在才来,人家姑娘都等急了!” 太后热络的看向徐颖:“十七向来不拘小节,你别与他一般见识。” 徐颖也确实急了,这什么情况啊这是?!不是陆澄吗?怎么变成这个混子了?! “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这力道可还好?” 苏小酒适时出声打断了徐颖的话,朝她微微摇头,有些话可不是随便说的。 太后舒坦的嗯了一声:“确实比那些医女还要强些,左边再用点力道,对,就是这里。” 徐颖不明所以,愤恨的看着苏小酒,死丫头,故意不让她说话,一看就没安好心! 后者全然不接她的眼刀,而是认认真真的继续手上的动作。 “母后这么着急找儿子过来是什么事啊?我那小香猪才喂了一半,待会别给饿坏了!” 他说的小香猪是之前荣华宫那一只,前一阵子秋老虎厉害,小猪也没什么胃口,珠圆玉润的身子就有些清减,十七见了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是畜牧能手,死活把猪抱回了自己的承阳殿。 儿子不务正业,尤其还当着相亲对象,太后自然深感丢人,一甩膀子道:“你那终身大事还不如一头猪重要?!一天天没个正行,给我坐好!” 年纪轻轻跟没骨头一样,甭管去哪都是往椅子上一瘫,痞里痞气的哪个姑娘能看得上啊? 如今颖儿就在旁边看着,可不能把人家吓跑了! 十七听着话音不对,唰的看向元和帝:“什么终身大事?” “母后今日特意将你跟南阳召来,意在让你们互相多了解一下。” 元和帝背着太后,朝他挤眉弄眼:“当然了,这事还得看你们自己的意思。” 十七立马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拿扇子指着徐颖:“我?和她?!” 太后一梗脖子:“怎的?!” 徐颖抬头,虽然对他的语气不满,但想到总比他一口应了要强,便使劲朝他露出笑容,轻声道:“十七王爷若不愿意,小女自然不敢强求。” 墨鸢原本百无聊赖的坐着,已经准备走人,结果硬是被眼前的场景给焊住了脚,徐颖?以后要成了自己的小婶婶?!那她岂不是更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了! “皇祖母~~~” “我和她也太般配了!多谢母后给儿子找个逞心如意的王妃!” 这下轮到墨鸢目瞪口呆,小叔叔你真的不好好考虑一下?! 苏小酒原本被徐颖娇柔做作的声音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猛然听到十七的话,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抬头看到他脸上坏笑,不知为啥突然就替徐颖背上一凉。 元和帝更是面如猪肝,在一旁咳的震天响,十七却置若罔闻,直接走到徐颖身边道:“走吧,本王带你出去逛逛御花园,培养培养感情。” 饶是太后保养得当,脸上也笑得跟菊花一样,差点就要把徐颖的手塞给十七:“对对,十七说的对,颖儿别害羞,早晚都是一家人,快去吧~~” 怕再不开口这误会就没法澄清了,徐颖站了起来,谁知还没开口,十七已经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生生拉了出去:“走吧,别不好意思,权当是在自己家里!” 徐颖暗自心惊,这个臭流氓看起来文文弱弱,手劲却大的很,饶是她练过几年长鞭,一时竟挣脱不得,只得求救的看向太后。 因为生气,她的面容涨成粉红,欲言又止的样子就成了欲说还羞,太后乐呵呵的冲她摆手:“去吧,好孩子,你们多聊聊。” 元和帝猛然起身,又无奈的坐下,看向太后道:“母后,您选谁不好,怎么就偏偏选了她?” 老人家已经完全沉浸在即将娶小儿媳的喜悦中,听了元和帝的话立马拉下脸,抱怨道:“颖儿怎么了?哀家看着就很好!身宽体胖,心无城府,顶多有点女儿家的小脾气,比那些只会搔首弄姿的狐媚子强多了!” “母后,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话到嘴边,元和帝又忽然缄口,他差点忘了,这南阳王府的老王妃跟太后乃是手帕交,她是万不会应允自己动南阳王府的。 太后见他语塞,以为是词穷,道:“只是什么?说不出来,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自己倒是燕瘦环肥攒了一屋子美人,哀家好不容易给十七找个称心如意的,你却在这推三阻四,到底什么意思?!” 而且看刚才小儿子的表现,明显是对徐颖十分满意,她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这门婚事! 第99章 被盯上了 元和帝自然不会任由太后安排,忍不住开口道:“母后,您再心急,也不能乱点鸳鸯谱,也不问问人家小姑娘是否早就有意中人了呢?” 苏小酒暗自挑眉,怎么,皇上真打算把陆澄送给徐颖了? 相识一场,不免再在心里为他默哀三分钟。 太后一心就认定了徐颖,回绝道:“放眼上京,还有哪个世家子弟能比得上小十七出身贵重?但凡姑娘不傻,都不能放着十七不要去选别人!” “母后,之前朕已经答应过南阳王,要将徐颖许配给~~给萧景!您总不能让儿子失信于人吧!” 苏小酒差点被口水呛到,艾玛,皇上这锅甩的溜啊! 太后:“怎么停了?继续捏!” “哦哦!” 元和帝面不改色:“您以为徐颖这次为何突然进宫?就是南阳王看好了萧景,想要招他为郡马,结果还没等朕写下赐婚诏书,人就被您拐来了!” 太后将信将疑:“你该不是唬我吧?南阳王眼高于顶,怎么会会看上区区一个御前侍卫?” 虽说皇上破例给他一品官员的待遇,但也不过就是个统领,地位怎能跟亲王比? 元和帝越说越真,差点自己都信了:“这种事儿子怎么可能骗您?婚嫁之事要讲究个你情我愿,人家两个孩子情投意合,您也不好棒打鸳鸯吧?” “要真这么说,那也就只好委屈十七了。” 太后手中转着佛珠,深感遗憾:“也罢,十七虽贪玩了些,也没什么正经营生,但出身好,模样也好,总不至于非得夺人所爱,既然徐颖没这福气,哀家便重新为他物色吧。” 想了想还是很生气,将佛珠往桌子上一放:“哀家就不信了,满上京里还挑不出个好姑娘了?!” 元和帝松一口气,只要不是南阳王府的人,您老爱挑谁挑谁,只是想到萧景……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苏小酒低着头认真干活,心里的小人又默默为躺枪的萧景上了三炷香。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被坑就被坑了呢~~~ “可是刚才瞧着十七似是对颖儿十分上心~~~” 太后还想再挣扎一下,元和帝赶紧将她话头截住:“母后,光十七上心没用,姑娘家面皮薄,又是当着您的面,不好意思拒绝也是有的。” 怕她还要继续理论,元和帝起身抚着袍子:“刚好萧护卫正在御书房候着,那儿子便先走一步了,母后保重凤体,光捏肩膀也不行,让着丫头给你全身按摩试试。” 太后见他溜的比兔子还快,不满的嘟哝:“说不定她跟十七多接触接触,觉得比萧景好,就改变主意了呢?” 说完自己也有些心虚,又烦躁的把佛珠抓起来念:“算了算了,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不有的是?坐了这么久,腿都麻了,那个谁,过来给哀家敲敲腿。” “是!” 苏小酒躬身走到前面,跪坐在脚踏上:“老佛爷,这力度可好?” 太后愣了愣,转而反应过来是在叫她,被这称呼乐的脸上开花一样:“哎哎,还行吧,怪不得连皇上都夸你~~~唉,不过还是没有老王的手法好,可惜他年纪大了,哀家也不好总劳累他。” 老……老王? 小心翼翼的探问:“老佛爷,您说的可是王院判?” “可不就是他,七老八十了,还挂念哀家的身子不肯归隐,他再不服老,哀家也得顾忌他的身子。” 到了她们这把年纪,男女之防早已不那么严守,是以之前王院判经常会来为她按跷。 “老佛爷,若您不嫌奴婢愚钝,奴婢愿意跟着王院判好好学习按跷之术,日后您哪里不舒服,奴婢便能代替王院判为您推拿,这样您又能舒坦,他老人家也不用奔波,岂不是两全其美?” 太后有些意外:“你愿意?” “能伺候老佛爷,是奴婢天大的福分,而且临来时我们娘娘千叮咛万嘱咐,让奴婢务必要好好伺候老佛爷,您可是咱们大渊的主心骨,大家都盼着您长寿无疆呢!” 临出门娘娘在她耳边的私语还记得真真切切:那老太婆向来看她不顺眼,说不定故意寻麻烦,咱们今天猝不及防,甭管她说什么,且都装聋作哑,气的她把你打发回来才好! 苏小酒自然知道她对自家娘娘有偏见,转念想若自己能讨得她老人家欢心,说不定她连带着对娘娘也有所改观呢? 这婆媳关系是千古不变的微妙,娘娘总避之不及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太后听了她的话,先是不屑的撇撇嘴,转而开口问道:“她果真这么说的?” 苏小酒言辞恳切:“奴婢不敢撒谎,我们娘娘孝心可表日月,生怕奴婢笨手笨脚,伺候不好您呢!” 果然,老人家的面色缓和不少,只是嘴上多少还带了些嫌弃:“往日里一年到头也不知道来请个安~~~总算她有点良心,还知道记挂我老婆子。” 见苏小酒垂着头,手上捶捏敲打,极有分寸,不禁在心里点点头,忽而想到什么,眼睛一亮,问道:“你是叫苏小酒?今年多大了?家里还有什么人?进宫几年了?” 略显炽热的目光让苏小酒心中警铃大作,这眼神太熟悉了。 跟前世时,小区里那些热心大妈想给她介绍对象时一毛一样! 她一一答了,刻意强调自己那个不成器的爹,还有抚养双胞胎弟弟的重担,意在暗示太后,自己的家庭可是会严重扯后腿那种。 谁想这些年的佛珠也没白转,太后听了竟眼圈微红,叹道:“可怜见的,这么如花似玉的好孩子,竟吃了那么多苦?哀家瞧你也是个忠义的,入宫多年,还不忘扶持幼弟,这份心性难得,以后侍奉夫婿,定也差不了。” 心里咯噔一下,苏小酒赶紧道:“老佛爷,奴婢有自知之明,家里一摊子拖累,还是别嫁出去霍霍别人了。” “你这孩子!怎的如此妄自菲薄,别说你本身模样不差,又在皇贵妃身边得脸,普通的世家公子只怕还要争着抢着要娶呢!~~~当然,若依哀家看,所谓世家也就那样~~~而且你们主仆情谊深厚,若真嫁到宫外,只怕以后见面也难!” 第100章 小婶婶 太后故意把话一顿,观察着苏小酒的神色,可惜这丫头听了她一番推心置腹,仍是懵懵懂懂的样子,只好主动把话挑明:“你看十七,皇室出身,长的又好,除了贪玩些,也是个好孩子,若你愿意,不若就到他身边去伺候,虽说做不成王妃,但能做第一个侍妾,也是极有脸面的,若是能生下长子,扶成侧妃也使得。” 说来说去十七身边就是缺个女人拴住他,暂时选不出王妃,先收个妾室也无伤大雅。 而且这丫头出身低微,跟了十七也算嫁入皇家,如此天大的荣宠,祖坟上得冒多少青烟啊! 太后为自己的盘算沾沾自喜,目光灼灼的看向苏小酒,只等着她感激涕零的跪在自己面前谢恩。 见她绕来绕去可算说到正题了,且怎么听都有点饥不择食的意思~~~ 苏小酒当然不可能答应:“老佛爷厚爱,奴婢实在受宠若惊,只是家事所累,奴婢想着先把两个弟弟供养出来,以后再考虑自己的事,所以~~~” 看着那乌黑的发顶,太后欣慰一笑:“这话说的,便是再多两个弟弟,也不能耽误姐姐嫁人不是?十七虽未正式加封,但嫡出身份位同亲王,还供不起两个学子?” 老人家说着悄咪咪的凑近,低声道:“不说他以后的俸禄,便是每年从哀家这里抠搜的私房钱都够他养几十房妾室了!” 抠搜太后的钱?苏小酒心里的小人又一次跳出来啧啧摇头,身为玻璃大户,竟然还干这种事? 不过眼下并不是八卦这些的时候,她面上微笑,心里却早就急的火烧一样,今天徐颖刚被截胡,她若一味出言拒绝,只怕会落个不知好歹的下场。 不过转念一想,十七芯子里是个现代人,自己瞎担心个什么劲? 倒不如干干脆脆的答应了,拒绝的话留给他来说,到时候成不成就是他们母子博弈了,还有她什么事? 而且以这些年十七的行径来看,太后明显斗不过自己的儿子。 “老佛爷,这事毕竟还得十七爷做主,奴婢蒲柳之姿,只怕~~~” 眼前少女羞涩的低着头,露出一段白皙纤细的脖颈,太后满意的点点头,一瞬间连孙子的名字都想好了,握住她正在给自己捶打的双手,拍了拍,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十七的性子我知道,他就喜欢你这样的!又机灵又懂事,小嘴儿也甜的很,他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苏小酒故作娇羞,眼睛余光看到门帘一动,十七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从外面伸了进来:“母后,还没歇息呢?” 太后不死心的往他身后看去,没看到徐颖,略有些遗憾的问:“颖儿丫头回去了?” 十七立马耷拉下眉毛:“唉,估计人家姑娘看不上我,没说几句就走了。”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太后的气呼一下上来了:“你还好意思说?人家萧景无父无母,都能得了姑娘青睐,你堂堂一个王爷,竟争不过不过侍卫统领,真是给哀家丢人!” 十七做作的表情瞬间凝固:“小景?这又跟小景什么关系?” 太后不惜的跟他说,转头看到苏小酒,立马阴转晴,对十七招手道:“你来,哀家刚才想了想,南阳郡主泼辣的名声在外,也不见得空穴来风,你性子软,若真娶个厉害媳妇,不得被捏的死死地?” 十七煞有其事的点头:“嗯,儿子也是这么想的,听说那徐颖甩的一手好鞭子,万一日后有什么矛盾,她拿鞭子追着儿子满上京跑,那儿子的脸面不就丢尽了?” “她敢!” 好像现在徐颖就拿着鞭子站在面前似的,太后一拍案几,小指的护甲敲出叮咛一声:“怪不得哀家见她手上有茧子,原来是舞鞭子舞的?哪有半分名门闺秀该有的样子?” 十七顺毛:“就是!这样的媳妇儿咱不要!” 母子二人很快达成共识,太后喜气洋洋的拉着苏小酒的手道:“哀家想好了,王妃不王妃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身边得有个女眷,我看苏丫头不错,而且她也仰慕你,不若哀家做主,找个好日子给你抬了做妾,你看怎样?” 太后越说越高兴:“待生下一儿半女,再把位份提一提,都随你!” 听了这话装不下去了,她怎么就仰慕了?! 十七诧异的看着她:“此话当真?” 怎么可能? 苏小酒咬着牙笑盈盈的抬头,眨着眼睛疯狂暗示,拒绝啊快拒绝啊! 十七激动的搓着手:“既然如此~~~” 如此你妹啊如此! 苏小酒脸上的笑快挂不住了,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墨鸢满心不耐烦的带着墨莺墨鸿回来,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太后一番话,情急之下一脚跨进了内殿,大声道:“不可以!!” 这个贱婢与荣妃沆瀣一气,害的弟弟有家不能回,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贱人飞上枝头! 声音太高,把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尤其太后,被她这一吼,心跳停了几拍,待看清是墨鸢,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指着她道:“大呼小叫的,是诚心想吓死哀家吗?” 墨鸢也是一时冲动,见皇祖母满脸怒容,赶紧扑通跪在地上:“皇祖母,孙女不是故意的,只是您让一个奴婢嫁给十七叔,是不是也太有失皇家体统了?” 便是纳妾也不行! “放肆!你小叔叔要纳谁何时轮到你一个小辈置喙?身为嫡公主,莽莽撞撞一点仪态也无,就叫有体统了?” 墨鸿眨巴眨巴眼睛,在苏小酒和十七之间来回看,太后见她呆萌萌的样子,十分喜欢,便朝她招手:“宝宝过来,看看你们小叔叔和苏姐姐,是不是很相配呀?” 墨鸿有些不是很懂:“皇奶奶,相配是什么意思?” 太后眉开眼笑:“就是一个很英俊,一个很漂亮,正好凑一对。” 墨莺迟疑:“那以后酒酒姐姐会跟着小叔叔出宫吗?” 墨鸿也皱着小鼻子:“那我们以后就不能叫酒酒姐姐了,要叫小婶婶吗?” 第101章 同情你 苏小酒脑门挂着汗,忙摆手道:“哪有的事,这个不能随便叫哦~~” 两个小人儿都不太乐意的样子,十七有心逗逗她们,笑道:“成了小婶婶不好吗?” 墨鸿有些担心,掰着自己的小手指,纠结的问:“姐姐成了婶婶,是不是就变老了?鸿儿不想让酒酒姐姐变老~~” 十七受到暴击:“鸿儿是在说小叔叔老?” 粉团子赶紧哄他:“没有没有,小叔叔是最小的叔叔,是所有叔叔里最年轻的!” 十七忽然收起脸上笑意,对太后正色道:“母后,儿子又仔细想想,觉得先妾后妻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便是后娶王妃,也不影响她正妻的尊贵,你眼看二十的人了,身边连个暖床丫头都没有,已经比多少男人强多了,纳个妾怎么了?” 说起这个太后就有些糟心,一般皇子自省人事便有教导宫人伺候,她给十七安排过几次,却都被拒了回来。 原先以为儿子是开蒙晚,便没在意许多,结果后来不知是跟谁学坏了,一出宫就留恋烟花之地,落得花名在外,眼看岁即弱冠,亲事却迟迟定不下来。 自古婚事讲究个门当户对,高门贵女嫌他浪荡,小门小户又配不上他嫡皇子的出身,可不将她当娘的给愁坏了? 太后心焦,苏小酒绷着的神情却放松下来,暗自白了十七一眼,这家伙太恶劣了,不带这么吓唬人的! “母后,儿子本来名声就不怎么样,这先娶个娇花美妾在房中,别人岂不是更不愿进门了?待拖上几年,儿子人老珠黄,便只能捡着和离过的女子随便领一个回来了~~” 太后原本被他这句“人老珠黄”惹得哭笑不得,听了后面这句话,急的声调都变了:“那怎么成?!你说得对,纳妾的事先缓缓,眼下还是娶正妃才是正经!” 她说完有些歉意的看着苏小酒道:“你是个好孩子,哀家也看着喜欢,可是你也听见了~~~” “老佛爷,王爷的终身大事要紧,奴婢能侍奉您一场,也就心满意足了。” “小王对苏姑娘一见倾心,你等着,只要娶了正妃,我定第一时间将你接走!” 他本就长的俊美,若不是早就知道底细,只怕就要被他一本正经的情话给唬住了。 苏小酒强忍着搓手臂的冲动,甜甜一笑:“王爷厚爱,奴婢三生有幸。” 十七挑眉:“小王现在可是有些迫不及待要娶正妃了。” 太后高兴的合不拢嘴,这下正妻也要有了,美妾也预定下了,她还有什么可愁的? “既如此,哀家就遣人去跟皇贵妃说一声,将你调来慈安宫侍候,你们也能多见几面。” 苏小酒刚要回绝,十七已经抢先一步:“母后!您把人家姑娘当成什么了?您一道懿旨下去,宫里还不得说她攀高枝?贪慕虚荣?您若喜欢,让她多来几趟就罢了。” 母子两人愉快的一唱一和,几句话就给苏小酒定了终身,而她根本就没插话的余地。 “启禀太后,皇贵妃差人来询,苏宫人什么时候能回去?四殿下一晌午没看到她,正闹的厉害呢!” 太后哼了一声:“就这么不放心?哀家还能把人扣住不成?” “母后,这说明苏姑娘得小嫂嫂重用,是好事啊!” “行了行了,就你有理,哀家乏了,你也去吧~~” 两人领着孩子们出门,墨鸿牵着苏小酒的手摇了摇,问道:“酒酒姐姐,你真的要嫁给小叔叔了吗?” “怎么会?小叔叔以后要娶自己王妃的,酒酒姐姐还要跟着你们荣母妃呢!” 说到这里,她有些埋怨的看向十七:“喂!你也太坑队友了吧?还真打算让我做妾?!” “怎么会?我是那种人吗?” “那你刚才跟太后说的话什么意思?万一她老人家当真,等你娶了王妃还来惦记我怎么办?” 十七甩开折扇,玉树临风的摇了摇:“笨死了,你这不是说了吗,前提是得先娶到王妃!你放心,就我那狼藉在外的名声,保证没人敢把闺女嫁过来!” 说罢还用折扇敲敲她肩膀:“这样一来,你名义上被我定下,其他主子也不会再把你指来指去,省去你多少麻烦,你还不赶紧谢谢我?” “呵呵,谢谢嗷。” 啧啧啧,凭实力单身这种事就没必要说的一脸得意吧?娶不上媳妇啥时候成了件光荣的事了? “那你到底是为什么这么怕娶王妃?” 吐槽归吐槽,她也知道十七多半是装的。 看了眼手里牵的粉嫩小团子,姐妹两个正凑着小脑袋说话,大公主墨鸢自从出门便哼了一声走了。 苏小酒低声问他:“是怕跟古代人有代沟?” 收起嬉皮笑脸,十七有些怅然:“开始确实有这个原因,而且还抱了一点万一自己还能回去的想法,怕到时候害了人家姑娘,后来时间长了,对回到现代的执念也就淡了。” “那你还有什么顾虑?” 见十七支支吾吾,她不免更好奇了,若有所思的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莫非你~~?” “别瞎猜!小爷我雄壮着呢!” 十七侧着身子,用扇子挡着下半身跳到一边:“你这什么眼神啊!” 苏小酒挠挠鼻尖:“咳咳,我什么也没说哈,别这么敏感。” 还是忍不住好奇:“那到底是为什么?没碰到自己喜欢的?” “也不全是吧~~哎呀好歹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不想想小爷我今年才几岁呀?那些女孩都初中生那么大,我也下不去手啊!” 苏小酒恍然大悟,也跟着发愁:“可那也没办法啊,这里的女孩都是十五六岁就嫁人~~诶?要不你可以先结婚,等她成年了再圆房不就行了?” 十七看着她就像看傻子一样:“你那意思让人家嫁过来独守空房好几年?就算她肯,小爷我还不答应呢!那外人不得跟你一样胡乱怀疑了?” 一句话把她闹个大红脸:“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活该你单身!” 十七哼了一声:“你也别说我,若是让你现在就嫁人生子,你肯?” 苏小酒顿时心有戚戚焉:“说的也是,都还没成年呢,而且古代难产死亡率这么高~~~算了,只能表示同情你。” 第102章 说个明白 “哎,你刚才把徐颖拉走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啊,就是稍微警告了几句,若是在宫里不老实,就等着当小爷的侍妾吧!” 这是喝了多少啊醉成这样? “那可是南阳王的心头肉!你敢让她做妾?!” 那不得被徐莽往死里削。 “且,再宝贝现在也没在身边看着,宫斗没看过吗?随便设个小陷阱,还愁那傻大姐不往里钻?” 十七说的不以为然,苏小酒却不赞同,皱眉道:“喂喂喂,不过是个小姑娘,你可别想着使什么下流招数哈!” “小爷我是那种人吗?随便说说吓唬她而已,只是以她对小爷的印象,不相信也难。” “你就不怕她老爹找你麻烦?” 毕竟那丫头三句话不离“小心我爹~”。 十七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朝着虚空做了个瞄准的动作:“找小爷的麻烦?他得有这个能耐。” 这个手势~~~苏小酒惊讶,紧张的问:“你不是说没做gun吗?” “没大批量的做,做几支防身还不行?” 瞧他又恢复成嬉皮笑脸的样子,苏小酒撇嘴:“南阳郡主可算是碰到克星了。” 十七往前大跨一步,昂首道:“我,董玉,就是光明的使者,正义的化身,誓要打倒一切牛鬼蛇神!” 小丫头片子,还敢欺负自己老乡?让她哭都找不到墙根儿! 苏小酒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不自觉的离他远一点。 十七且道:“无趣的丫头。” 两人说说笑笑,心里畅快了许多,一左一右走的不紧不慢,中间牵着两只漂亮的小团子,画面十分和谐。 “你看咱们这样,像不像幸福的一家四口?” 苏小酒低头看看,还真是:“若许多年后,能心无旁骛,不为生存奔波,不为生计劳苦,和爱人这样牵着孩子的小手悠悠闲闲的逛街,确实是件幸福的事。” 这种生活似乎在现代比比皆是,可放在古代,就显得有些奢侈,尤其她的身份,估计也就只有想想的份吧! “你放心,有我在,总有一天会让你得偿所愿!” 她扭头,看到十七目光诚挚而坚定,笑了:“顺其自然吧,等十年以后出宫,我就去浪荡江湖,说不定就遇到真命天子呢?” 想想古代侠客,行走江湖,快意恩仇,恣意潇洒的日子也不错。 不知不觉走到了荣华宫门口,十七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苏小酒忍不住道:“你不是又想进去蹭饭吧?今天皇上不在,你自己进去可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宫里的规矩从来都不是给我定的,而且你不是想画绘本吗?咱俩正好切磋一下。” 苏小酒伸手把他拉住:“万一被人背后说闲话,吃亏的可是我们娘娘,你还是等改天跟皇上一起来吧!” 即便他是皇上亲弟弟,该避嫌的时候还是得注意。 “好吧,那我就改天再来,有什么需要就让人去承阳殿找我。” 匆匆进了内殿,却瞧见徐颖正一个人郁闷的喝茶。 “你不是住在婉仪宫吗?怎么又回来了?” 墨鸿也挺着圆滚滚的小肚子,道:“咦?这个红裙子姐姐不是住在阮母妃那里吗?” 徐颖没好气的说:“谁稀罕住在婉仪宫?那个死婆娘,竟敢跑去太后那里把本郡主卖了!实在可恶!” 不用问也知道她嘴里的死婆娘是谁,就说阮妃怎么会巴巴的跑来把人劫走,原来打的是一石二鸟的主意? 帮着南阳王攀上十七,又为太后解决了老大难,原想着两边都能念她个好,只是千算万算也没想到,那俩人互相看不上。 而且还被徐颖恨上了。 苏小酒有些幸灾乐祸,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环视一圈,没看到其他人,又问:“娘娘和殿下呢?”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荣华宫的奴婢!” 徐颖说起来更气,刚才摆脱了十七,她便气哄哄的回了荣华宫,结果又被皇贵妃晾在了大厅里。 那天她是自己要搬走的,这会儿又灰溜溜的回来,面子上多少有些过不去,只是一想到阮妃竟然出卖自己,婉仪宫就无论如何都不能回了。 见苏小酒笑得不怀好意,徐颖怒道:“看本郡主笑话是不是?你这个臭丫头,肯定巴不得我嫁给那个混账呢,到时候就没人拦着你跟陆澄眉来眼去了!” 又被跟陆澄扯在一起,苏小酒简直无语:“你到底哪只眼睛看到我跟他有关系了?我不过是奉娘娘之命在侯府照顾小少爷,那天在门口也是恰巧碰到,你自己是非不分,上来就挥鞭子,还好意思说!” “没关系?没关系陆澄什么要把你送到宫门口?!” “哎哎,你说话要负责任哈!什么叫送我到宫门口?陆公子只是刚巧也要进宫,我们拼个车而已,你搞清楚了再说话!” 其实苏小酒本不想跟她浪费那么多口舌,犯不着,只是她阴魂不散,非要把自己当成假想敌,她不累自己还累呢! 而且她天天这么咋咋呼呼的,万一传到陆夫人的耳中,以为是自己还不忘勾搭她儿子,她不杀进皇宫里找麻烦才怪。 若只是个寻常老太太也就罢了,敢跟她胡搅蛮缠她就敢把人怼到中风,可偏偏是娘娘的亲妈,她便只能忍着。 徐颖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她,冷笑道:“你还不敢承认?那天陆澄送下你之后,便驾车离开了,根本就没进皇宫大门!” 这下轮到苏小酒呔笑:“怎么可能?瞎编也编的像一点好吗?” “本郡主亲眼所见,怎么不可能?!” 徐颖说的理直气壮,倒让苏小酒一时有些拿捏不准:“可是他自己说的要进宫面圣~~~可能是突然想起有别的事?” 所以说气焰这个东西向来是此消彼长,见她语气势弱,徐颖顿时声音拔高:“你是傻了吗?有什么事能比皇上召见还要紧?让他都到了宫门口又拐个弯走了?!” 瞧她瞪眼掐腰跟个斗鸡似的,都快贴自己脸上了,苏小酒嫌弃的把她脑袋往后一推:“你小点声我能听见,我再说最后一次,我,苏小酒,跟陆澄没有任何关系,以前,现在,今后,他对我来说都只是娘娘的弟弟,侯府的三公子,你要是还听不懂人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103章 给十七做妾 想起十七上午的威胁之言,徐颖一时不敢硬刚,警惕的后退了两步,道:“你想干嘛?别以为我会怕你~~~” 苏小酒抱着手斜睨着她:“只要你别再有事没事找我麻烦,本姑娘愿意跟你和平共处。” “真的?那、那你要保证,以后别再跟陆澄见面!” 虽然她口口声声跟陆澄没关系,可备不住陆澄对她有什么想法呢?那天他为了保护这丫头对自己横眉冷对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她想起来就意难平。 “拜托,腿在他身上,万一他再来荣华宫,难不成还要把他赶出去?再说了,我只是个宫人,跟陆公子之间绝无可能,你瞎担心个什么劲?” 徐颖却还是不肯相信:“真爱哪会在乎身份地位?只要两人互相喜欢就够了!” 忍不住咂嘴,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苏小酒不想打击她的天真,可觉得还是一次性把话说清楚的好:“不重要?若陆澄只是个街边讨饭的花子,你试试你爹会不会那么痛快答应?” 徐颖语塞,她可是郡主,怎么能嫁给乞丐?! 见她沉默不语,苏小酒也不着急,就静静的给她时间自己想清楚。 半天,徐颖又忽然开口:“虽说你的身份是不可能嫁给他做妻子~~但若是纳妾,就没什么问题了!” 何况她还是皇贵妃的人,即便是妾,旁人也不敢轻视,陆澄心里有她,那分量就更不一样,说不定连正妻的风头都能被她压下去~~~ 而且这丫头打架还这么厉害~~ 苏小酒忍不住翻个大白眼:“你以为谁都稀罕去给他当小老婆吗?” 佛了,不说她对陆澄根本没那个意思,就冲着陆夫人那波操作,她就得敬而远之。 何况陆澄在她眼里就是个古代的高中生,比她前世小了好几岁,她可没有老牛吃嫩草的爱好。 自那日一场灵魂对话后,徐颖果然消停了许多,每天除了翘首以盼陆澄能什么时候再跟着皇上来荣华宫,其他时间都安安分分的待着,再也不找苏小酒麻烦了。 只是苏小酒却突然很忙。 “老~~太后到底怎么想的?她那慈安宫里宫人內侍不说一千也得八百,怎么就非得天天让你去?” 本想说老婆子的,顾忌着徐颖在这,便没喊出来。 荣妃最近迷上插花,特意去库里寻了几个青花瓷蝠桃纹六方瓶,造型大气,颜色稳重,只是已值深秋,御花园盛开的花草便有限,菊花更是碰都不敢碰,逛了一圈下来,能看上眼的也就几朵,摆来摆去都不甚满意,未免就有些心浮气躁。 听得太后又来懿旨,让苏小酒午睡后过去,火气就更压不住了。 苏小酒挠挠鼻尖:“可能他们都比不上奴婢心灵手巧吧~~” 徐颖在一边磕着瓜子:“啧啧,脸皮真厚!” 荣妃自然不是那么好唬弄,把手里的花一扔,让春末伺候着净了手,板着脸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这丫头一心虚的时候就猛挠鼻子尖,肯定没说实话! 苏小酒只得从实招来:“就是太后她~~想把奴婢指给十七爷做妾~~~” 第104章 苏丫头只能借 这话实在难以启齿,何况她早就跟十七在私底下说好了,等时机一到,他就玩消失,或者再找个借口把这事推了,这样就能保证她不会被哪个主子心血来潮指出去。 结果美人一听炸了:“什么?!那个臭小子竟真敢打你的主意?!” 怪不得他头一次见到小酒时目光就不对劲,还真惦记起她的人来了! 徐颖也忘了嗑瓜子,看着苏小酒啧啧:“怪不得敢跟本郡主打包票~~~志向还挺远大啊~~” 论地位王爷再不济也比侯府公子强。 不过她对此可是乐见其成。 美人把桌子拍的咣咣响,吓得徐颖赶紧闭了嘴。 “本宫这就去跟老婆子说,让他们娘俩死了这条心!” 她自认小酒不是攀龙附凤之人,不然她勾搭皇上要比十七便宜多了,就认定了是太后逼迫。 搞笑了,正牌儿媳娶不上,就来霍霍她的人? 苏小酒忙把她拉住:“娘娘别冲动啊,这事又没过到明路,您这风风火火的去了,除了惹得太后不快,其他于事无补。” 荣妃也冷静下来:“本宫问你,若真让你给十七做妾,你可愿意?” “娘娘您放心,十七爷说了,在娶到正妃以前,是不会纳妾的,太后也答应了。” 徐颖又忍不住插嘴:“等他成亲,那不得猴年马月?” 话里的鄙夷太明显,荣妃横了她一眼,道:“说的也是!” 苏小酒:…… 美人重新走回桌边,仪态万千的捻起鲜花摆弄:“那你赶紧去吧,别让太后等急了。” 苏小酒躬身退下,匆匆赶往慈安宫,今日也巧,正好是王院判来给太后请脉的日子。 许久不见,王院判依旧老当益壮,声如洪钟,再见到苏小酒,竟一眼就认出她:“咦?苏姑娘如今是调到慈安宫伺候了么?” 苏小酒客气行礼:“回大人,奴婢仍在荣华宫当值,只是老佛爷抬举,让奴婢暂时过来侍奉。” 太后好奇的看着两人:“你们认识?” “回老佛爷,之前四皇子花粉过敏,是奴婢去太医院请的王老。” 太后与王院判多年交情,自是知他秉性,对不熟悉的人和事,向来是不甚走心,俩人只一面之缘,他却这么久都能记得,说明这丫头定有哪些过人之处。 一个眼神,王院判已经看出她的疑问,夸道:“这丫头小小年纪,遇事却沉着冷静,有法有章,在太医院门口仅凭目测便猜出老夫身份,又三言两语说出重点,给老夫明确的方向,大大缩短了问诊时辰,为四殿下脱险赢取了宝贵的生机。” “怪不得,咱们这皇贵妃防哀家跟防贼一样,生怕哀家把人给拐了来,还让皇上明里暗里说了许多回,只能借。” 太后忍不住惊叹,她只当这丫头人美嘴甜会伺候人~~这陆祺别的不说,眼睛倒是挺毒,竟能找到这么个宝贝。 “哈哈哈,若老夫是皇贵妃,也舍不得将如此得力精干的丫头送人,娘娘就莫要再眼馋啦!” 太后不满的嘟哝:“眼馋什么?再宝贝,这不也得乖乖让苏丫头来伺候我?” 第105章 两全其美 王院判再次大笑:“你呀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不肯饶人。” “说的好像哀家多不近人情一样,你当哀家为何要召苏丫头来伺候?” “这~老夫可不得而知了。” 太后气哼哼道:“哀家是体恤你这老家伙年纪大了,不忍你多奔波,苏丫头权当是顶替了你!” 王院判无奈一笑:“如此说来,倒是老夫害的苏姑娘受累了。” 苏小酒不胜惶恐:“不管是伺候老佛爷,还是替王老受累,都是奴婢的福分!” 太后被她哄的直乐:“瞧这小嘴儿甜的,每次哀家都不舍得将人放回去。” 王院判爽朗一笑,想要再说什么,谁知一开口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太后紧张得茶杯都滚到桌椅一边,向前探着身子,满眼都是担忧:“你身子向来健朗,怎么突然咳嗽起来了?” 因咳的太剧烈,王院判憋的满面通红,却不忘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苏小酒忙过去为他顺着后背。 咳声渐缓,又为他递上茶水,王院判谢过,仿佛并不在意,道:“老了,毛病就多起来,只怕老臣今后也伺候不了娘娘几天啦!” “呸呸呸!这是说的什么话?不过是咳嗽几声,养几日便好了,你个老头子休想偷懒!” 太后嘴上佯装生气,眼角却悄悄红了,转身用帕子轻拭眼角,再开口,便带了些感慨:“老哥哥,说起来,咱们都已经快六十年的交情啦!” 一句话,勾起了多少回忆,又按捺了多少风起云涌。 气氛一时静默,苏小酒只觉自己有些多余。 好在王院判一生豁达,并未沉浸在伤感中无法自拔,率先打破这寂静,笑道:“如今老臣已经不济,倒却有了后起之秀,我看着丫头胆大心细,做事老练,今后定能将娘娘照顾好。” 想到王院判擅长按跷之术,苏小酒忍不住道:“王老,最近奴婢为老佛爷按摩,总是不得其法,能不能麻烦您指点一二?” 太后也道:“对啊!你将那一套传授给苏丫头,以后哀家再有个腰酸背痛,也不用你大老远进宫跑一趟了,便是来,咱俩也有功夫喝喝茶,聊聊天,两全其美!” 王院判频频点头:“还是丫头有办法,我看你们主仆二人怕是早就预谋好了,要把老夫这套传家的手艺给学了去!” 太后嗔他一眼:“怎么的?捂得这样紧,还能带进棺材里不成?” “哪有的事,老臣早就传了衣钵,不过斐然是男子,有些事终究不如苏丫头来的便宜。” 他这一提,苏小酒想起自己在侯府落水时,娘娘就是让林斐然去给自己看诊的,在心里暗自想着,改天得备些厚礼去好好答谢人家。 “你既然答应了,那择日不如撞日,这就教教苏丫头,她早一天学到手,你也能早一天歇歇。” “那有何难?” 王院判说着起身,却因为坐的太久,身形有些不稳,险些又跌坐回椅子里。 苏小酒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扶住,有些担忧的看着他:“王老最近身子是有何不适?” 第106章 传授 “无妨,人老了,多少总有些小毛病。” 王院判说的平淡,心里却也不由怅然,都道医者不自医,便是妙手回春,也难以与生老病死的天道抗衡。 近来天气转凉,他自己也能明显感觉到身体大不如前,就像那秋风中挣扎在树顶的残叶,看似顽强,终归如强弩之末。 摒去心中悲凉,他走到苏小酒身边,为她讲解人体经络穴道。 这是他一生中最为得意所在,讲学起来声情并茂,滔滔不倦,好似一位功绩卓绝的帝王,傲然而立,指点江山。 苏小酒在心里默默的记着,最后干脆去取了纸笔,白纸黑字留下这些宝贵资料。 王院判见她学的用心,大感高兴,竟从她手中接过纸笔,按着1:1的大小,迅捷而精准的勾勒出一幅人体经络图。 毕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学会的东西,讲解了几个穴位的功能力度后,王院判便有些气喘。 苏小酒不敢累着他,便将经络图收起,道:“王老今日讲了许多,奴婢怕一时消化不了,待奴婢好好领悟领悟,剩下的您有空再来教好不好?” 知道这丫头定是看出自己体力不支,在给他找台阶,王院判对太后笑道:“苏姑娘不仅灵敏好学,还如此善解人意,也不知以后会便宜哪个小子。” 太后顿时笑得满面春风:“肥水不流外人田,哀家早就把苏丫头指给十七了!” “哦?” 王院判颇感意外,看向苏小酒,他自然知道以她的身份,做正妃绝无可能~~~这丫头竟愿意做妾? 苏小酒尴尬的笑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不过十七跟哀家说了,要先娶了王妃才纳妾,所以这事先不急。” 王院判呵呵笑了笑,目光自苏小酒脸上掠过,发现她听到自己的婚事,并不像寻常小女儿家般羞涩,便隐约猜到她应不是自愿,便道:“十七那孩子虽好,但做妾到底是委屈些,老臣的徒儿斐然,今年刚弱冠,尚未娶妻,若娘娘肯割爱,老臣愿为苏姑娘促成一段好姻缘。” 斐然家中世代行医,背景单纯,且勤奋好学,十八岁时仅凭自己的才学考入了太医院,在杏林界实属奇才。 苏丫头若能嫁进林家,有皇贵妃和太后的抬举,做正妻也是绰绰有余,总比与人为妾好些。 不等苏小酒拒绝,太后便已经开口了:“你这老头子怎么回事?刚来就要跟哀家抢人?十七也算你看着长大的,他哪里比不过你徒弟了?你说!” 王院判顿时无话可说,要说哪里比不过~~~自然是除了身份和相貌,哪里都比不过~~~ 只是当着太后的面,话就不能那么说了。 哭笑不得:“老臣并无他意,只是觉得做妾总归不如正牌娘子来的体面些。” 太后哼了一声:“便是十七的妾,走出去那些世家勋贵的正牌娘子照样不敢轻视,哪里就不体面了?” 王院判说不过她,只好作罢:“好吧,是我那徒弟没福气,此事权当老臣没提过吧! 第107章 借花献佛 王院判主动让步,太后也不好太不近人情,便看向苏小酒道:“那苏丫头自己说,若让你选,你是愿意给十七王爷当侧妃,还是嫁给一个小太医当正妻?” 王院判忙道:“娘娘这就为难人家了,而且姑娘家皮薄,当着咱们哪好自己说出口的?” 苏小酒垂眸,她都不愿意,问题是说出来就真能算吗?那岂不成了不识抬举? 平心而论,若以后不能自主婚姻,她倒是宁愿给十七做妾,毕竟是老乡,十七也不会真的动她,等到时机成熟,说不定还能让十七放她自由,只是这些打算就是后话了。 想着十七正妻未定,说这些也为时过早,太后也不再纠结此事,转而问道:“你的八十四大寿就在这几天了吧?哀家想着在宫里为你办一场,到时候咱们一起热闹热闹。” 这个时代历来有“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的说法,因此对这两个寿辰,大家都极为重视。 而且寻常百姓能活到八十高寿的人寥寥无几,这八十四的寿辰便更是非得大办不可。 “这如何使得?外臣怎能在宫里办寿?这于礼不合。” “合不合还不是哀家说了算?便是皇上在这,也不敢说个不字,这事就这么定了,哀家会提前安排,到时候接你入宫,你有什么想宴请之人,一并将名单留下,哀家自会安排人送名帖。” 苏小酒低着头,想起初来时张公公提醒她的话,说太后最喜欢守规矩的人,如今看来,怕不是个双标? 王院判苦笑:“老臣孤家寡人,除了几个徒弟和同僚,也没谁可宴了。” 苏小酒闻言有些吃惊,王院判竟没有家人? 太后怕惹得他伤心,转移话题道:“坐了许久,又有些乏了,苏丫头来给哀家摁上几把,正好让老王瞧瞧你的手法可还行?” 领命上前,扶着太后在榻上躺下,苏小酒自上往下为她轻推一遍,王院判不住点头,赞许道:“不错,只听老臣说了一遍就能到如此,已经十分难得,日后有苏姑娘在,老臣就放心多了。” 他说完目光转向太后,道:“不过按跷终归是外力,娘娘自己还得多活动才是。” 人体就像器具,擦拭外表固然重要,总不及多活动内里关节,尤其年纪大了,如同年久失修,更容易出问题。 “王老,那老佛爷这身子,多做做五禽戏是否也有好处?” 没想到王院判听了却是一愣,反问道:“五秦戏是何戏种,恕老夫孤陋寡闻,竟从未听过。” 太后也不由好奇:“哀家听过花鼓戏,梆子戏,黄梅戏,倒不知哪里又出了个新戏种?” 心中不免憋闷,她可是几十年的资深戏迷,不光是大渊的戏种,就连东黎、南夏北疆等地的戏也多有涉猎,这小丫头口中的戏,她却闻所未闻,诚如古人云,知也无涯。 苏小酒惊讶过后倒也释然,这个时代跟她了解的历史多有不同,既没有华佗,当然也不会有五禽戏。 好在她前世收入稳定之后,也有些闲心琢磨些五花八门的东西,尤其工作需要,有时候雇主家中有老人,她也会主动照顾一二,对五禽戏也算入门,见老头跟老太太都兴致盎然,当场便舞了一遍。 “老佛爷,王老,奴婢现在演示的是五禽戏中的鸟戏,这一套动作,可以调气血,通经络,尤其对关节的锻炼很有好处。” 苏小酒宛若鹤立,双臂向后做振翅状,随着身体的起伏吐故纳新。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下来,她气息微喘,面色红润,额上已起了一层薄汗。 王院判熟通经络,自是看出这套动作的精妙之处,目光热切的看着她道:“原来此‘禽’非彼‘秦’,能否劳烦姑娘把另外四套功法也演练一遍,让老夫也开开眼界?” 这也没什么可私藏的,苏小酒颔首而立,一口气将“虎戏”、“鹿戏”、“熊戏”和“猿戏”依次展演了一遍,最后引气归元,调整呼吸,目光已经平和静敛,整个人都舒展从容。 吁~~ 许久没活动筋骨,整套功法结束,她只觉得通体舒畅,全身血液都变得活泼起来,连带着精神也更焕发,像喝了功能饮料一样。 王院判的眼睛已经移不开了,不时的咂嘴点头,很是意犹未尽,一边回忆着苏小酒刚才的动作,一般琢磨那动作的要领和功效,越是透彻,便越是佩服,感慨道:“想不到有生之年,竟有幸见识如此功法,只不知这功法是由哪位高人所创?老夫不才,还想当面请教一二!” “这个~~奴婢也忘了是从哪本名不见经传的野书上看来的,当时觉得有趣,就比着练了几次,如今那书早就不知被扔到哪里去了~~~” 她不愿学人家穿越前辈把这些精华绝学都说成是自己的,只得随便说个理由搪塞过去。 王院判深感遗憾,叹道:“自古民间不乏各路奇才,但因着这样那样的缘由,许多奇思妙技竟没机会公知于天下,实在可惜。” 他看向太后道:“这套功夫甚为巧妙,娘娘没事可以多加练习,于娘娘凤体大有裨益。” 太后忍不住看向苏小酒道:“怎么办?越是发现这丫头的妙处,哀家就越是不想将人放回去了。” “苏姑娘,老夫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 王院判像个想跟大人要糖吃的小孩子,欲言又止的看着她道:“若方便的话,能不能麻烦姑娘将五禽戏的动作及要领绘制成图,老夫好拿回去好好观摩,姑娘放心,老夫绝不会私自外传!” 这就好比好武之人看到武功秘籍,自然格外的求知若渴,他自知不该贸然探问,只是实在心痒难耐。 “王老言重了,您慷慨传授奴婢按跷之术,奴婢自然该有所回报,得空了奴婢便将五禽戏绘制出来,标上注解,到时再麻烦老佛爷差人给您送到府上。” 投桃报李,何况这五禽戏也不是她独创的,用来借花献佛何乐不为? 第108章 羊肉泡馍 王院判有些激动的起身,走了几步又坐下,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喜悦,最后竟忍不住起来向苏小酒作揖道:“那就有劳苏姑娘了,往后姑娘若有用得着老夫的地方,还请尽管开口,老夫定不遗余力。” 苏小酒受宠若惊,却不敢受此大礼,忙闪身让开。 看了看太后,见她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于是福身回了一礼,点头道:“那奴婢就托大一次,跟王老一言为定了。” 王院判在宫中的地位举足轻重,与太后更是私交甚笃,能得他这一句话,无异于一块巨无霸免死牌。 太后在后宫中沉浮至今,经历了多少晦涩腌臜之事,离不开王院判的陪伴扶持,如今世人只见她坐享尊崇,只有她和他知道,这一路走来有多么的坎坷。 王院判比太后大了二十岁,于她亦师亦友,且早年丧妻后,便鳏居了几十年,膝下又无子嗣,是以他这次寿辰,太后决心定要为他大办一场,不给自己身体,不管大小,事必躬亲,已经连着十几日不曾召见苏小酒。 团子们早就暗地里颇有怨言,皇祖母霸占了酒酒姐姐那么多天,如今可算是还给她们了。 墨尧前头被母妃拘起来,更是许久未到荣华宫,今日宫门刚打开没一盏茶的功夫,他便已经生龙活虎的站在了门口。 哈哈,那俩丫头片子估计还没起床,肯定想不到今天的第一名被他早早占下了。 只是来的太早,荣妃跟允儿也没起,徐颖更不必说,每日都睡到日上三竿,若不是记挂着苏小酒亲做的早点,估计能赖床到中午。 “三殿下,娘娘和弟弟都还没起呢,姐姐要去小厨房准备早膳,你在厅里坐一会儿,等等她们好吗?” 苏小酒翻着手里的一本自己编的食谱,寻思着今天要做点啥。 “可是我不想自己在这等~~~你去做早膳,我也要去!” “厨房杂乱,小孩子可不能去,姐姐去给你端些点心来,你吃着慢慢等,好不好?” 谁知墨尧却不肯,抱着胳膊生气的说:“我都已经快七岁了,才不是小孩子!” 他坐在椅子上,因为太矮,两只脚还不能够到地面,此时环抱着双手,白净的脸颊因为生气圆鼓鼓的,今日恰好又穿了身墨绿色的衣服,好像只小青蛙。 真是可可爱爱。 苏小酒忍不住走过去在那小脸上揉了揉:“好吧好吧,但你要乖乖的在一旁坐好,不许捣乱知道吗?” 小青蛙立马从椅子上跳下来,高兴的保证:“放心吧,我保证乖乖的,而且还能帮忙呢!” 帮忙倒是不必,万一被阮妃知道自己竟让他儿子下厨,不提着四十米的大刀来砍自己才怪。 墨尧从未进过厨房,一路上不免就有些兴奋,牵着她的手,不时抬起头问道:“姐姐,厨房里都有什么啊?” “厨房是做饭的地方,会有炉灶,餐具,还有很多食材。” “那会有萝卜吗?我最讨厌吃萝卜了,吃了要忍不住放臭屁屁的!” “额~~好像是有的,萝卜是很好的蔬菜,经常吃对身体好哦~~” 墨尧皱眉:“反正我不想吃,姐姐你等会能不能不要做萝卜啊?” 而且萝卜的味道他也不喜欢。 “还有洋葱,也好难吃啊,甜不拉几的,还有股怪怪的味道!” 嗯~~~以前倒没看出这小子挑食的厉害啊~~~ “那你还记得之前五公主不想喝姜汤时,你跟三公主说她什么吗?” 小人儿装傻:“啊?我说过什么吗?姐姐记错了吧?” 苏小酒点点他鼻子:“小滑头,不是说小孩子不许挑食吗?” 墨尧噘起嘴巴:“可是你们大人也挑食啊!” “哪有?你看姐姐,每次都把饭吃的干干净净呢!” 以身作则,责任重大。 谁知小家伙却并不买账,撇嘴道:“那还不是因为饭都是你做,你当然会只做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啊!” 越说越来气,干脆挣脱苏小酒的手,掐起腰喊道:“我们小孩子却只能你们大人给什么就吃什么,不公平!” 苏小酒顿悟了。 真的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说起来她也有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所以那些食材根本就没机会摆上她的餐桌~~~ 不禁有些汗颜,苏小酒嘿嘿笑笑,问道:“那好吧,今天大人就给小孩子一次机会,小孩说吃什么,大人就做什么,好不好?” 墨尧这才满意的点头,重新牵起苏小酒的手,喜滋滋的开始点餐:“我还要吃烧烤!” 上次的烧烤太好吃了,没来荣华宫的这段时间,他央着母妃也给他做,结果被母妃狠狠斥了,说只有野人才吃烤的东西,气死了! 他本来想用绝食表示抗议来着,结果饿到第二天的时候,忽然就想通了。 好男不跟女斗。 斗就是输。 “不可以,哪有大早上就吃那么油腻的?” 且不说没有提前腌制食材,肠胃也受不了啊! 墨尧不干了:“酒酒姐姐骗小孩!说话不算话!” 苏小酒挠挠鼻尖:“……那你换一个,姐姐肯定答应!” “哼!” 墨尧气呼呼的走在前面,忽然眼睛一亮,转身道:“那我要吃火锅!” “……” 瞧着苏小酒的表情,明显又想反悔,急眼了:“你刚才答应了的,不能再变了,否则~~否则我以后就不来了!” 说完觉得这话似乎对自己不利,又改口说:“否则我就不吃早饭了!” 想想还是不行,最后喊道:“否则我就哭给你看!” 上次的火锅也好吃,他回去想了好久,好不容易说动母妃开了小厨房,结果做出的味道跟酒酒姐姐做的差远了。 锅底没有味道,羊肉也切的太厚,还又腥又膻,一点都不好吃! 苏小酒满头黑线,这家伙还净捡着麻烦的点,只是上次的火锅底料是她提前一天就熬好的,今日如此匆忙,小料也没提前准备,羊肉也没冻上,这可咋弄? 眼瞅着小家伙说到做到,眼睛里已经开始蓄力发泪,她只好无奈投降:“那你看这样行不?火锅呢是来不及做了,等准备好所有材料,估计都要到午膳了,酒酒姐姐给你做另一样美食,羊肉泡馍,你看怎么样?” 第109章 偷吃面团 墨尧还梗着脖子,苏小酒捏捏他的小圆脸,讨好说:“这羊肉泡馍呀,味道可一点都不比火锅差,保证你吃了还想吃,而且今天有点冷,热乎乎的吃上一碗,小肚肚里暖和和的,别提多舒服了!” 小家伙睫毛颤了颤,没动。 她只好继续诱哄:“那要不这样,等会吃完了饭呢,姐姐再给你们做最喜欢的珍珠奶茶,还有上次我们吃过的小蛋糕,抹上红红的草莓酱,香香甜甜的,可好吃了!” 墨尧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却不忘讲条件:“还有果冻!” “成交!” 一大一小欢快的击掌,手牵手来到小厨房。 见苏小酒忙的热闹,墨尧也忍不住挽着袖子跃跃欲试。 这是他第一次进厨房,原来是这个样子,里面除了瓜果蔬菜,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摆设,一双小眼睛来回转,简直目不暇接。 苏小酒先是取了一小块肥瘦相间的鲜羊肉和羊腿骨,用热水焯出血沫,又另倒了清水,将羊头、大骨和着大料一起放进去大火烧开,再转成小火慢慢的炖着。 吩咐厨娘烧些温水准备泡粉丝和木耳,自己则取了面粉,准备和面做馍。 墨尧在一旁看着那盆白白的面粉,加上温水后竟然搅成了一团,惊叹连连:“哇!这是什么?好神奇的样子啊!” 明明是些粉末,加上水以后就变成了黏黏的,看着苏小酒在里面揉啊揉,手感很好的样子,没一会儿就变成了一盆白白胖胖的大团子。 苏小酒扯下一小团面,递到他的手里,道:“这是面团,咱们平时吃的包子馒头,面条炊饼都是用它做的,还有上次姐姐从宫外给你们带回来的面人,也是用这个做的哟!” 墨尧对那个面捏的孙悟空记忆犹新,现在还宝贝的放在他的匣子里,每晚睡觉前都要拿出来把玩一会儿,若不是怕压坏了,他恨不得抱着孙悟空睡觉。 一听手里这团黏糊糊的东西能捏成孙悟空,他顿时来了精神,开心道:“太好了,那我要自己捏一个孙悟空!” 他能安安静静的最好,苏小酒让人给他搬来一只小凳子,让他坐在自己旁边捏面人。 墨尧兴致勃勃的搓着手里的面团子,白白的,软软的,看起来听好吃的样子。 悄咪咪的看了眼酒酒姐姐,发现她正跟盆里子的面团打太极,其他厨娘也各自忙着手里的活计,于是抠了一小块面团藏在右手里,假装打个呵欠,咕哝道:“啊哈~~今天为了争第一,起了个大早,现在还有点困呢~~” 借着用手捂嘴的假动作,将小面团飞快的抹进了嘴里。 噫~~~一股子生味,还黏糊糊的,好恶心~~~ 苏小酒半天没听到他动静,刚要抬头看看他面人捏的怎么样了,就看到小人儿正龇牙咧嘴,舌头像小狗狗一样伸在外面,上面还粘着一团白色的面糊糊,咽不下又吐不出,把小家伙整暴躁了:“啊呸呸呸!这面团好难吃啊!真的可以用来蒸馒头吗?!” 第110章 捏面人 “这是生的,当然不好吃,快,快吐出来,来人,给三皇子倒杯水来!” 苏小酒哭笑不得,果然熊孩子只要一安静,不是睡着了就是在整幺蛾子。 忙活了一通,总算是把嘴里的生面团味去掉了,墨尧嫌弃的将面团扔到案上:“哼,一点也不好玩!” 砂锅里腿骨汤已经汩汩冒气,整个小厨房都散发出羊肉的鲜味。 墨尧使劲吸了吸鼻子,顿时被那香味吸引,跑到砂锅旁边探头探脑的问:“酒酒姐姐,肉肉是不是已经炖好了?可以吃了吗?” “还早着呢!” 看着小馋猫蠢蠢欲动的小手,苏小酒把他赶到一边:“锅子很烫哦,你去远一些的地方玩,待会做好了,第一个给你吃,怎么样?” 那冒着火光的小炭炉和咕嘟咕嘟的砂锅确实有些吓人,墨尧乖乖的走到远处坐下,伸着小脑袋朝这边猛瞧。 醒面的功夫,苏小酒收拾了香葱和青蒜,切成末备用,又从坛子里捞了两头糖蒜和一卤鲜的萝卜条装在了小碟里。 “酒酒姐姐,到底什么时候能好啊?我好饿。” 墨尧摸着自己空荡荡的小肚子,一住不住咽着口水。 “快了快了,别急。” 看着他小饿狼一样,眼睛都要冒绿光了,苏小酒只好先给他烤出一只小馍,切成小块码在碗底,放上粉丝、木耳,还有煎蛋,浇上浓郁滚烫的羊肉汤,再撒上胡椒粉,香葱和青蒜末,一碗喷香暖胃的羊肉泡馍就做好了。 因为太烫,墨尧急的围着小桌子一圈圈转悠,时不时趴上去吹几下,再用舌尖舔舔碗沿,还是很烫,就再转几圈,吹吹,舔舔,周而复始。 火烧火燎的小模样让苏小酒哭笑不得,便又取了只小碗给他分开,端到门口用筷子给他搅拌几下,秋日的早晨,外面要比厨房里冷些,汤也凉的快一点,如是几次,终于伺候着小家伙吃完了一碗。 “好好吃啊,我还要!” 墨尧口中含着一颗糖蒜,嚼得津津有味,抹抹嘴角的油,将空碗递给正在忙活着烤馍的苏小酒:“我要再吃一大碗!”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是男孩子,吃的多些也正常,只是羊肉结实,苏小酒不敢给他一次吃太多,于是只盛了半碗给他:“等会不是还要喝奶茶吗?吃撑了可就喝不动了,别忘了还有果冻哦~~” 泡馍固然好吃,奶茶和果冻的诱惑力依旧不容小觑,想起那香香甜甜的味道,小家伙只好强忍着馋虫,妥协道:“那好吧。” 这半碗时,便不再像第一碗那般狼吞虎咽。 每吃进一口羊肉或粉丝,墨尧都得在嘴里反复的咀嚼,切好的烤馍块吸足了汤汁,咬下去弹软回甘,直到把里面的汁水尽数嘬出来,才依依不舍的将残渣咽下去。 然而再仔细,没多久也全都吃完了。 捧着碗喝下最后一口汤,墨尧满足的打个饱嗝,摸着肚皮走到苏小酒身边观摩起来。 “殿下的面人捏完了吗?再不捏面团就要干了哦~~” 第111章 比赛 烤馍还得花点功夫,怕他无聊,苏小酒把方才他扔下的面团拿过来递给他:“殿下不是说要捏个孙悟空吗?” 墨尧将小手背在身后不肯接:“孙悟空好难,我不想捏了。” “做事情要有始有终,怎能轻易就说放弃呢?” 她将面团放在他手里:“试试看嘛!万一成功了呢?” 墨尧不情愿的将面团搓了搓:“可是这面团太小了,根本就不够。” “没关系,盆里还有揉好的,再取一些加进去。” “可是,这一块面团都要干了,根本就捏不好!” “那就抹上点水,多揉几下就好了。” 被苏小酒一丝不苟堵住所有退路,墨尧败下阵来,只好老老实实的坐在小凳子上捏。 苏小酒一边翻着烤馍,一边听他不停抱怨,一会面太硬,一会又太软,那面团在他手里都要被汗浸成糊糊了。 “唉,三公主跟五公主怎么还没来啊,三公主手最巧,相信若是让她捏个嫦娥,她一定很快就能做出来!” 墨尧听到她夸赞别人,很是不满:“我的孙悟空也很快就捏好了,不信你等着瞧!” 说完还紧张的看看门口的方向,生怕那俩小丫头真的过来。 然而怕啥来啥,他刚低下头,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的哒哒声,紧接着是墨鸿那小鬼头的喊声:“酒酒姐姐,我们也来啦!你在做什么饭饭,好香呀!” 小人儿停在门口向屋里扫了一圈,最后看到炉子上的正在冒热气的砂锅:“酒酒姐姐在煮肉肉吗?鸿儿也要吃!” 苏小酒放下手中的长箸,颇有些意外:“三公主,五公主,你们怎么也来小厨房了?” 墨鸿笑嘻嘻迈着小腿儿跑进来,看起来很是兴奋:“我听张嬷嬷说三哥哥跟着姐姐来了小厨房,鸿儿和姐姐也想看看厨房长什么样子,所以就一起过来找你们啦?” 苏小酒从锅里挑出一块肥嫩的羊肉片,在凉风里晃了几晃,温热着放进墨鸿的小嘴巴里。 “哇哦,好好吃哦!姐姐也来尝尝呀!” 小家伙高兴的直跺脚,招呼着身后的墨莺。 苏小酒依样往墨莺口中夹了一块,墨莺细细品尝过后,也赞不绝口,问道:“酒酒姐姐,你又在做火锅吗?” “不是哦,今天我们要吃羊肉泡馍,可好吃了,姐姐在烤馍,很快就好了,你们先去跟三哥哥玩玩吧~~” 姐妹俩从进门,墨尧就一声不吭,一心鼓捣着手里的东西。 墨鸿好奇的凑到墨尧跟前问道:“三哥哥,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呀?白白的,看起来好好玩!” 墨莺也注意到了他手上的东西,又看到苏小酒醒在案板上还没烤的小饼,道:“这个是面团吗?” 墨尧一下神气起来,挺起小胸脯,将面团举到两人面前,自豪的说:“对,就是面团,我正在捏面人呢~~~嗨,小丫头片子,跟你们说了也不懂!” 墨鸿不服气的抱起胳膊:“谁说我不懂,上次酒酒姐姐从宫外给我们带过面人,我姐姐也有一个!” “对啊,我那个是嫦娥,可好看了,三哥哥是准备做什么呀?” 墨尧把头一扬:“孙悟空!怎么样,厉不厉害?” 墨鸿撇嘴:“你都还没捏呢,有什么厉害呀?” 小团子说完竟然学会补刀:“而且一看你就不会捏。” 要不然他跟着酒酒姐姐来厨房那么久,那面团怎么还只是个小球球? 被这小家伙一盆凉水泼下,墨尧不服输的性子一下就被激起来了,嚷道:“谁说我不会?我这就捏出来给你们看!” 墨鸿哼了一声,转头看向苏小酒,立马换上了甜甜的笑:“酒酒姐姐,可以给我和姐姐也分一块面团吗?我们也想捏面人。” 瞧着那面团在墨尧手里不停变换着各种形状,小人儿心里就有些痒痒。 “当然可以啊,不过我们说好,拿了面团就一定要捏出花样,不可以浪费哦~~” 姐妹俩忙不迭的点头答应:“嗯嗯,我们保证好好捏!” 有了小姐妹的加入,墨尧卯足了劲要把孙悟空捏好,三个小团子分别坐了小板凳,围成一个三角形,都高高兴兴的忙活起来。 苏小酒见状,提议道:“不如咱们来比赛,看谁捏的最快,捏的最像,第一名有奖励哦~~” “那我肯定是第一名!” 墨尧飞快的瞥向小姐妹手中的面团,她们连球球都没能搓圆呢! “鸿儿要得第一,要奖励!” 墨鸿埋头使劲捏着面团,结果那面团不听话,不是长了就是扁了,气的她差点扔掉。 墨莺安安静静,却也卯足了劲认真捏着,她要把奖励赢来给妹妹。 三小只都誓要夺冠,屋里一时鸦雀无声,只有苏小酒不时翻动着烤馍,在平底锅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面人看起来简单,却需要极高的观察能力、技巧和耐心,团子们闷头捏了半天,发现想要把心中所想的东西捏出来,原来是件那么不容易的事。 比如墨尧,他先捏的是孙悟空的头部,可他发冠上那两根长翎却怎么都捏不出来,他糊弄着搓了两根长条,却都软踏踏的趴在头上,就像两根大辫子。 “哈哈哈,三哥哥捏的这是什么呀?看起来好像一个苹果上爬了两根毛毛虫!” 墨鸿无情的嘲笑,把墨尧闹了个大红脸,他不服气的看着小团子手里的面团,哼道:“那你捏的还像只开了口的鞋子呢!” 墨鸿生气的大喊:“我捏的明明是嫦娥仙子的玉兔!姐姐捏嫦娥,我帮她捏小兔子!” 墨莺瞧了瞧她小手里面团的形状,抿着嘴笑了,又怕小人儿炸毛,忙将笑意收起,正色道:“鸿儿捏的真棒,一看就能看出是小兔子。” 小人儿骄傲的昂起头,对墨尧说:“看到没,姐姐可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说明我捏的很像!” 墨尧立马就把她们揭穿了:“你姐姐是在骗你呢!做的这么丑,怎么看都不像兔子,说是萝卜还差不多!” “是兔子!” “是萝卜!” “兔子!” “萝卜!” …… 第112章 别动 苏小酒无奈听着几人斗嘴,见两人已经面红耳赤,担心小团子又要被哥哥惹哭了,结果这次墨鸿却根本不生气,反而笑道:“我知道,三哥哥一定是看鸿儿做得好,嫉妒我才那么说的。” 墨尧以为自己听岔了,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嫉妒你?真是不害臊!” 两人同时哼了一声,扭过头谁也不理谁。 这边偃旗息鼓,苏小酒便低头,继续烤自己的馍,只要这俩小家伙不打不哭,随便他们怎么吵。 馍全烤完了,这边的赛事却依旧白热化,她连着叫了几声,团子们都没时间搭理她,无法,只好先给墨鸿墨莺分别盛出一碗在炉子上温着,剩下的让厨娘送到前殿。 团子们不肯罢休,苏小酒自然也走不成。 趁着他们比赛的空荡,不如把奶茶和果冻做出来。 果冻的制作时间要长些,需要冷却和凝固的时间,苏小酒便先取了凉粉出来,做了黄桃果冻,若是夏天,可以提前放进冰盒待会,取出来冰冰凉凉,最是消暑,不过如今已是深秋,天气转凉,她便只做了常温的。 若照以往,团子们早就按捺不住扑上来围着她要了,可今天三人愣是坐在小凳子上纹丝不动,哪怕她特意托着亮晶晶的果冻在她们眼前转了一圈,小家伙还是不为所动。 甚至还有些不耐烦。 “酒酒姐姐,我们在忙正事,请你不要捣乱好吗?” “你都挡住我视线了,差点把兔兔的耳朵捏歪。” “姐姐你可以先别打扰我们吗?我还差一点点就完成了。” 忽然被嫌弃的某人只好将果冻放下,默默转身去做煮奶茶。 “哎呀,孙悟空头上那连根羽翎也太难捏了吧?” 墨尧将面捻来捻去,两根羽翎却始终面条一样软踏踏的耷拉下来,急的他一脑门汗。 “哈哈,我的小兔子再加一个尾巴就完成了,这次第一名肯定是我啦!” 墨尧大急,伸长脖子去看墨鸿手里的兔子:“不算不算!嫦娥的兔子手里应该抱着桂花呢,你这都没有桂花,根本就不是玉兔!” 墨鸿不会捏桂花,本是故意将那个步骤省去,此时被揭穿,小脸一下就红了,嚷道:“那是因为马上要冬天了,桂花早就落没了,所以它现在不用抱!” “你这是作弊!” “我才没有呢!” 墨莺头疼的看着两人:“你们就不能安静一会吗?吵得我头都大了,都忘记嫦娥头发是什么样子了。” 三人中,也就墨莺捏的面人能大致看出是个人形,对于只有五六岁的孩子来说,已经十分难得,苏小酒赶紧开口鼓励道:“三公主捏的不错哦,连嫦娥的飘带都捏出来了呢,如果再抱上五公主的玉兔就更像了!” 墨尧也不甘示弱,将捏的孙悟空伸到她面前:“我的孙悟空比她好多了,不信你瞧!” 苏小酒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两条软哒哒的羽翎,墨尧忙将孙悟空的头遮住,道:“你看下面,看靴子和披风,是不是捏的很像?” “嗯,比刚才捏的要好多了,只是它的脚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这孙悟空着实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只是怕说实话太打击孩子的积极性,苏小酒只好昧着良心说话:“若是把脚再捏的小一点,头上的羽翎竖起来,就很像了。” 墨尧顿时泄气:“可是这面好软,怎么都不肯站起来。” “那就找些硬的东西代替呀!”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 墨尧高兴的站起来,在厨房里摸索,口中喃喃自语:“可是要用什么好呢?” 正说着,眼睛一亮,走到放蔬菜的篮子旁边,指着一根胡萝卜道:“有了!可以用萝卜的胡须!” 他兴高采烈的采下两根胡萝卜须,插在了面人的头上,羽翎果然竖了起了。 苏小酒朝他伸出大拇指:“哇,好厉害!” 墨尧得意极了,将面人在墨莺墨鸿眼前展示一遍:“怎么样?说了我肯定是第一名吧?你们还不信!” 说完把孙悟空递给苏小酒道:“酒酒姐姐,我不要奖励,你帮我在它披风后面写上‘齐天大圣’四个字吧!” 这几个字加起来也才不到二十画,墨尧竟不会写? 墨尧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若是见了我能念出来,可自己写就不行了。” 这时墨莺也拿着自己捏好的嫦娥走过来道:“酒酒姐姐,你也帮我在嫦娥的脚底写上名字好吗?” “我也要我也要!酒酒姐姐帮写上‘兔~兔’吧?” 忍不住皱眉,墨鸿还不到三岁,不会写字也就算了,墨尧跟墨莺都已经六七岁,该是进学的年纪,再耽误下去可怎么行? “你们都躲在厨房干嘛?刚才那羊肉汤还有吗?” 徐颖一惊一乍的从外面走进来,打断了苏小酒的思绪,转头看到桌子上有两份盛好的汤,不满的对着苏小酒道:“好啊!你们竟然偷着吃独食!” 墨鸿忙扔下面团跑到矮桌旁,伸出小手手将碗护住:“这是我跟姐姐的!” “怎么?刚才送到前殿那么大一碗羊肉汤,竟然全都喝完了?” 苏小酒走到砂锅旁,用勺子搅了搅,里面只剩下羊腿骨,一点汤都没了。 徐颖扭捏的坐到一旁:“我这几天都没什么胃口,今天突然特别饿,就吃的多了些。” 说完见几个团子捂嘴偷笑,愤愤道:“都怪你太小气,早饭做那么少!” 苏小酒懒得理她,刚才那汤盆可是快有脸盆大了,再加上里面的羊肉和配菜,还有烤馍,这都吃不饱,怪不得长的如此圆润。 她自己悠悠的拿个烤馍啃一口,对几只团子说:“你们的面人不是还没捏好吗?抓紧时间捏好去吃饭。” 徐颖被她无视,哼了一声,也伸手准备拿个烤馍啃啃,说实话,这丫头做饭的口味着实不错,这小馍烤的皮上酥脆,里面劲道,咬一口满嘴的面香味,空口吃也不错。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小了,她两口就能吃一个。 结果伸出去的手被苏小酒啪的一下打回来:“别动,这几个是三公主和五公主的!” 第113章 肉夹馍 “那你为什么可以吃!” 简直岂有此理,她堂堂郡主,竟然混不上个烤馍吃? 苏小酒白她一眼:“你一个人把好几人的伙食都吃完了,还好意思说?我从一大早忙到现在,一口汤都没喝上,吃块馍还要跟你汇报吗?” 现实版大胃王一个,这个吃法能不胖吗? 徐颖也知自己理亏,气呼呼的走到砂锅旁,伸头朝里面一看,那里面静静躺着一根羊腿骨,上面还有些肉。 不带一丝犹豫的,竟直接将骨头抓在手里啃了起来:“那我吃这个总行吧?反正也不能再熬汤用了!” 苏小酒以为自己瞎了,这家伙,郡主包袱不要了吗? 其实徐颖自小经常出入军营,在很多方面根本不拘小节,有时粮食匮乏,好不容易煮上一锅肉,老爹严令任何人不许特殊化,包括徐颖,都要跟所有人一样分着吃,她就会趁着老爹不注意,跑到后厨偷骨头啃。 徐颖扛着一块羊腿骨大快朵颐,几个团子竟然馋的面人都不捏了。 墨尧还好些,他第一个吃的早饭,只是比较欣赏这种粗犷的吃饭方式。 墨鸿和墨莺却还饿着肚子,见徐颖啊呜啊呜啃得正欢,忍不住说:“酒酒姐姐,我们好饿了,可不可以先吃完饭再捏啊?” “当然可以啊!” 她正担心小家伙饿坏了,闻言忙将温着的汤从暖座里端出来,又将烤馍细细的切了跑进去,墨尧眼巴巴的看了一会儿,也知道自己已经吃过,便问:“酒酒姐姐,我想吃果冻,奶茶也行。” 徐颖也嚷:“还有其他吃的吗?这骨头上根本没多少肉啊!” 苏小酒简直无语了,先把两个小丫头喂饱,把凝好的果冻盛了三小碗分给小团子们。 见她们剩下了一个烤馍,便将徐颖手里的骨头抓过去。 徐颖要去抢:“本郡主还没啃完呢!” 苏小酒也不理她,将手里的刀往案板上一剁。 徐颖一个哆嗦,不敢嚷嚷了。 苏小酒冷哼一声,用刀将骨头上残留的肉尽数割下,又洗了把香菜和一只青辣椒,跟羊肉一起剁碎,然后平着刀将烤馍一劈两半,将肉夹在里面,递给她道:“给,肉夹馍。” 徐颖试着尝了尝,目光忍不住从怀疑到崇拜:“这也太好吃了吧!你是怎么想到的?” 看看旁边桌子上,苏小酒只干巴巴的吃烤馍,便犹豫的把咬了一口的肉夹馍递过去:“你要不要吃?” 苏小酒挑眉,呦,有进步哈,知道让人了。 “你吃吧,我闻了一早上羊肉味,不怎么饿了。” “那我自己吃了哈。” 团子们的果冻早就吃完了,又开始玩面团,几个人打打闹闹,最后面人也没捏成,娘娘传话过来将他们叫去了前殿。 原来是元和帝来了,没看到团子们。 “颖儿在宫里住的可还习惯?” 元和帝面色疲惫,将团子们打发出去,只留下苏小酒在殿中伺候。 “回皇上,这里挺好的,臣女很喜欢。” “哦,如此甚好。” 他本是想问她关于赐婚一事,只是一个大男人,总觉的有些问不出口。 第114章 冲动 上次太后要将徐颖指给十七,好在那家伙还算识大体,找个借口推了,昨日南阳王徐莽又进宫询问此事,他简直头疼之极。 太后最近不顾朝臣反对,一定要在宫中为王院判张罗寿宴,他好不容易才说服群臣,徐莽又这节骨眼上进宫施压,他里外应对,更觉焦头烂额。 想起上次他对太后说的话,只怕这丫头知道了得蹦起来,他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了。 上首沉吟着不说话,底下人心里便惴惴难安,眼神交错。 徐颖隐约有种不妙的感觉,看出元和帝应是有话对自己说,回想那日太后的态度,她不禁浑身一颤,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皇上,臣女不想嫁给十七王!” 荣妃诧异看向苏小酒,怎么又成了十七了? 苏小酒眼神往慈安宫的方向示意,荣妃呔笑,这老婆子,还真是会没事找事。 元和帝也愣了一下,招手示意苏小酒将徐颖扶起来,徐颖却闪身躲开她的手,往前跪行几步,求道:“皇上,请您三思,臣女真的不想嫁给他!” “朕并非蛮不讲理之人,你既不愿,朕自然不会勉强,你放心,太后那里自有朕去说清楚。” 那日徐颖早早离开,并不知道太后已经被十七的三言两语改变了心意,此时听到元和帝的保证,差点感激零涕,忙不迭磕头谢恩。 “朕今日过来,其实是有另一件事要说。” 元和帝面色有些不自然,看向荣妃,期待她能顺着自己的话头问一问。 呵! 荣妃心中冷笑,皇上这态度,八成是为了墨冉的事。 玉容瞬间布满寒霜,低头摆弄自己左手上的猫眼石嵌紫金护甲,并不接话。 “咳咳,是这样,母后说皇后生墨冉时难产,幸得王院判鼎力相助,才化险为夷,母子平安,说起来王院判也是她们娘俩的救命恩人,所以她老人家想把墨冉从皇陵接回来,为王老过寿。” 荣妃轻描淡写:“皇上这话说的,当初是您将人打发出去,如今回不回来自然也是您说了算,不必特意来知会臣妾。” 多年共枕,元和帝自然看出她在生气,于是软言道:“王老年事已高,又是八十四福寿,一辈子也就那么一次,冉儿不回来恭贺,总是说不过去。” “臣妾说了,不管是八十四大寿,还是九十大寿,接不接他回来都是您一句话,无须问臣妾的意思。” 她凉薄一笑,皇上明显已经打定主意,却非要来她面前惺惺作态,实在令人作呕。 若依她的意思,她自然是希望墨冉一辈子守在皇陵才好,可也知道那不现实,但他当日所作所为,起码也得发配个几年吧?如今这才几个月光景,皇上就心疼了? 殿里气氛有些僵,苏小酒打心里为娘娘不值,又没有说话的余地,便默默走到娘娘身侧,轻轻扶住她的肩膀。 靠的近了,便能清晰感受到那娇小身体发出的颤抖,带着怒意和悲凉,有不肯让步的倔强,和无可奈何的伤。 元和帝等了许久,都不见她松口,有些下不来台,起身开口已有恼意:“既然爱妃对此无异议,这事就这么定下,最近朕要帮着母后筹办寿宴,没法过来陪你,你自己保重好身子。” 瞧着那背影走的没有丝毫犹豫,荣妃抓起手边一只茶杯,狠狠掷了出去,杯子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没走出大门的元和帝身形一顿,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荣华宫。 徐颖从没见过荣妃发怒,此时见她虽端坐在椅子里,抓着桌边的玉手却青筋暴起,杏眼微眯盯着元和帝一直消失在宫门,浑身都散发出冷凝的气息。 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悄悄看向苏小酒,发现她垂眸看着暴怒的荣妃,眼神却中没有害怕,而是满满的心疼。 忽然就有点羡慕。 苏小酒蹲下,将碎掉的茶杯捡到托盘中,这是娘娘平日里最爱的一盏珐琅彩番莲纹杯,今日却看都不看就摔,可见真是气的狠了。 见她小心翼翼捡着碎片,荣妃怒道:“破了的东西,还捡它干什么?快拿了远远丢出去,省的本宫看了碍眼!” “娘娘,您太冲动了。” “冲动?本宫只后悔没当着他的面砸了这些杯盏!” 徐颖悄然咂舌,这皇贵妃不仅脾气大,胆子也够大。 “娘娘,你我心里都清楚,二皇子回来是早晚的事,何苦气坏自己身子呢?” “是会回来,可这也太急了些,一想到那个兔崽子差点害死允儿,本宫的就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但凡做母亲的,经历过那种黑暗时刻,定都恨不得以身代之,把罪魁祸首剐而诛之,元和帝却如此轻拿轻放,让她心中怎能不恨? “事已至此,您生气也无济于事,此时把皇上惹怒对我们也没半分好处,倒不如从长计议。” 见荣妃不说话,苏小酒意有所指:“娘娘方才摔的这杯子可是贵的很,眼下世道不景气,普通农家估计卖一辈子菜都攒不出这么一个。” 徐颖在这,苏小酒并未明言,荣妃却懂了。 丫头说的对,光生气有什么用,多赚些钱为允儿铺路才是正经,又看一眼茶杯碎片,仿佛变成了一堆白花花的银子。 帝王无心,她又何必自苦? 想到自己名下的生意都已经被十七暗中摸清,她不由升起一丝警醒,既然十七能查出来,难保其他人不顺藤摸瓜,她得赶紧跟大哥商量一下对策才好。 思及此,荣妃匆匆起身,扔下苏小酒跟徐颖去了后殿。 直到看不到她背影,徐颖才把憋着的一口气舒出来,悄声问道:“见皇贵妃平日总是慵慵懒懒,笑脸迎人,却不想脾气竟这么火爆,你都不怕吗?” 就是那种,明明没有大吼大叫,但只是不说话看着你,就盯的人灵魂颤抖,不自觉想要投降。 这一比较,老爹那种只会用大嗓门喊出来的脾气好像根本不算啥。 苏小酒笑而不语,她知道,娘娘这次是真的伤心了。 第115章 天涯何处无芳草 春末抱着刚睡醒的允儿出来,见殿里只剩下她们二人,不由奇怪:“咦?不是说皇上来了吗?我还想把殿下抱给他看看呢,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徐颖耸耸肩膀,看向苏小酒。 “哦,皇上突然有事,娘娘也去忙了,殿下若无聊,你就带他去后院玩吧。” “我也去!” 徐颖正无聊,看到春末怀里的肉团子白白净净,正用自己的小拳头捂着嘴打呵欠,觉得好玩,便走过去伸手逗他:“走,姐姐带你去荡秋千。” “你们去吧,我还要事要做,等会再去找你们。” “皇贵妃都走了,你还有什么事?” 苏小酒取了纸笔坐在桌前,头也不抬:“跟你说了也不懂,你快去吧!” 徐颖撇撇嘴,有什么了不起的,反正忙来忙去也都是些奴婢干的活,转身便跟着春末去了后院。 苏小酒支着下巴,在纸上写写画画,没注意什么时候荣妃又回来了。 “日程表?这是干嘛的?” 荣妃将纸拿起来,见是苏小酒为团子们设置的日程,不由皱眉:“还有念书写字?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额~~奴婢是觉得几位殿下不小了,也该识字了。” 荣妃坐在圈椅里,习惯性要摸自己的茶杯,才想起刚才已经摔了,这一把抓了个寂寞。 “你没听见皇上说吗?墨冉马上就要回来了,到时候自有皇上为他们安排,你瞎积极个什么劲?” 苏小酒却摇摇头:“娘娘,其实这事您也不用太生气,奴婢总觉得皇上应该不会丝毫不顾您的感受。” 且不说两人多年情分,便是冲着勇毅侯府的银子,皇上也该掂量掂量。 “可能皇上也是迫于太后娘娘的压力呢?” “那也不行!” 荣妃一拍桌子:“本宫想到那个兔崽子就气的心肝脾胃肾都疼,若是见到他,只怕会忍不住上去踹上几脚!” “那您也不该当着外人给皇上脸色看啊,万一皇上恼羞成怒,当真一点余地都不留,我们不是更被动?” 今天徐颖也在场,娘娘当着她跟皇上使脸子,不说皇上会没面子,她在一边都觉得尴尬。 “那本宫脸色也给了,茶碗子也摔了,还能怎么办?” 也不是不后悔,但当时没能控制住,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苏小酒寻思一会,道:“依奴婢看,如果这是太后的意思,您便是再闹也没用,而且只会让太后和皇上觉得你不识大体~~皇上既然肯来与您打招呼,说明这事尚有商量的余地,倒不如先给足他们面子,答应暂时将人接回来,届时寿宴一过,再把二皇子送回去?” 荣妃在心里盘算一番,也觉得可行,皇上也未必就已经完全消气,到时候就算是太后不愿意,也没借口再留下墨冉。 “可皇上已经走了,本宫也不好上赶着去找他吧?” 这就是有要服软的意思。 苏小酒岂会不了解自家的傲娇娘娘,让她低头是有些困难,便劝解道:“皇上是您的夫,但先是君,您是妃,却也是臣,您就权当是为了自己的饭碗做做牺牲,送个汤啊点心什么的去赔个不是呗!” 上班族对领导还得巴结着点呢,如今可是面对一国之君,拍拍马屁也不丢人。 荣妃纠结半天,到底是扭扭捏捏的去了。 元和帝在御书房,听到皇贵妃求见,张口就要回绝。 陆祺进宫多年,自持圣眷,从不屑学其他妃嫔到御书房嘘寒问暖的做派,这节骨眼上过来,八成还是因为白天的事。 莫不是脾气没撒完,又专程跑来御书房闹? 如此一想,心头更加烦躁,剑眉便锁了起来。 看来他是宠她太过,竟让她得寸进尺。 却听张公公说人是端着点心来的,深感意外,想了想,又挥手道:“让她进来吧!” 张公公出去,没一会亲自端着点心进来了,元和帝回头,没看到荣妃身影。 “回皇上,皇贵妃娘娘说您公务繁忙,她就不进来打搅了,让奴才把点心替她送进来,还请皇上注意身子。” 紧锁的眉头瞬间展开。 元和帝大感意外,哦?美人这是道歉来了? 前所未有。 摊开手中奏折,勇毅侯府今年纳的税银足足比去年少了三分之一。 陆侯在奏折中言辞恳切,忠君爱国之心溢于言表,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今年侯府不仅没挣到钱,反而大有亏损,能拿出的钱委实有限。 元和帝深陷在椅子里,叹了口气,唤道:“张德全,摆驾荣华宫。” 荣妃早已装扮齐整,只等着皇上登门。 苏小酒围着她前后转转,确保娘娘美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才拍拍手道:“完美!待会皇上来了,娘娘千万注意自己的情绪。” 美人神色淡漠,甚至是有些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小小年纪,竟比张姑姑还啰嗦!” 苏小酒躬身退出去,娘娘是聪明人,好不容易将皇上哄来,剩下的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徐颖正探头探脑的往主殿里瞅,苏小酒拧着她胳膊把她拉走,无语道:“你一个姑娘家,往里面偷看什么呢?” 那画面多半少儿不宜,小姑娘看了只怕长针眼。 “皇上不是说最近很忙,先不来荣华宫了吗,怎么晌午才说了下午就来了?” 还一言九鼎呢,且。 “人家是夫妻,过来很正常啊,你自己的事都没整明白,就别在这瞎操心了。” 徐颖有些黯然:“我想回去了。” 苏小酒没太听明白:“回去?回家吗?” “嗯~~反正陆澄也不喜欢我,我在宫里住再久也没用。” 她托着腮坐在石阶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沮丧:“我本以为只要我坚持不懈,早晚有一天可以打动他的,可是后来想想,又替自己不值。” 可算是开窍了,苏小酒干脆也陪她一起坐下,道:“就是!天涯何处无芳草,即便他是芝兰玉树,也没有在这一棵树上吊死的道理!” 心中吐槽,何况陆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光看魏娟过得那种憋屈日子,就足以把人劝退了。 “所以我想等着皇上出来,跟他说说,我要出宫。” 第116章 东黎来使 果然是个傻闺女,要找皇上也得挑挑时候吧? “皇上和娘娘都歇下了,你明天再说不行吗?” 人家是良宵苦短,哪有时间理会别的啊? 徐颖回头往主殿里看去,里面已经漆黑一片。 “那我睡不着,你陪我聊聊天总行吧?” 反正苏小酒今晚值夜不能睡,于是便点点头道:“外面风大,咱们去偏殿吧,万一着凉就走不了了。” 结果到底是没走成。 第二日,东黎来使。 传信说东黎国帝女宁如意,亲携左相池明修,不日将抵达大渊,恭贺王院判八十四大寿。 意在全了几十年前王院判与东黎国的一段善缘。 说来此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王院判一生痴迷医术,年轻时为了钻研医术,曾走南闯北,足迹遍布大渊,东黎,南夏等国。 某次为了探究一味药材,不远千里到访东黎,却正好赶上某个郡县发生瘟疫,病毒肆虐,城中一片死气。 当地郡守不仅毫无作为,为防止疫情蔓延,竟然还封锁城门,试图任百姓们自生自灭其中。 王院判医者仁心,恨其行径与屠城无异,悲悯于黎民无辜,毅然申请入城,凭着高超的医术,一己之力扭转乾坤, 当时另有东黎富商段从金倾囊以助,不仅免费提供药材,更是布棚施粥,二人合力救下疫区余民。 此事传到东黎国都,国主震怒,当即下令将疫城郡守斩首,并命当时的右相段和亲自前往,将王院判和段从金迎为上宾。 钦佩其医术,欣赏其人品,东黎国主感其大义,欲依东黎右相段和之谏,封其为东黎国大医司,他这才吐露真实身份。 说来也是一场缘分,段从金与右相段和竟以同乡论,于是在段和的扶持下,段从金一跃成为东黎皇商,自此真正飞黄腾达。 今次陪同帝女来渊的随人中,除了左相池明修,还有段从金的次子段承泽。 为显重视,元和帝命皇室宗亲一同迎接,墨冉得以被早早接回,连异姓王徐莽和其女徐颖也赫然在列。 整个皇宫更加忙碌。 “听说这次东黎使者特意带了他们那里的特产,王院判年轻时特别爱吃,只是东黎距离大渊路途遥远,运输十分不便,且那种果子一旦熟透便其臭无比,又贵的很,极少有商队愿意倒卖回来。” 春末边喂着允儿吃蛋黄羹,一边与苏小酒聊在外面听来的八卦:“你说到底是什么东西,其臭无比还能被当成国宝的?莫不是东黎贫瘠,长不出什么好吃的果子来?”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同地方有不同的饮食习惯,咱们觉得臭,说不定人家觉得香呢?” 不由想起那坨极品凝神香,她闻着恶心,不也被视如珍宝? “话是这么说,可大家的嗅觉都是一样的啊?臭的东西就是臭,怎么会有人喜欢呢?”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呗!而且也有可能是食用方法不对,就像万寿灯,闻着是臭的,炸过之后吃起来却香的很。” 春末回想起那酥脆脆的口感,忍不住咂嘴:“唉,可惜以后吃不到了。” 她回味的出神,忘了手中动作,蛋黄羹迟迟喂不到允儿口中,小团子等不及了,自己伸手将她手腕抱在怀里,啊啊的催。 “小馋猫,是不是听到姐姐说的,你也想吃了?” 春末舀起一勺蛋羹喂进小嘴巴,把团子糊在自己手腕上的蛋羹渣子擦掉,遗憾道:“可惜宝宝对那个花过敏,以后御花园应该都不会再种了。” “没关系啊,对万寿灯过敏,对其他花却不一定过敏,改天我再给你做个别的花卉美食,保证一样好吃。” 说起来能入菜的花还是挺多的,除了菊花,梨花,南瓜花,莲花,玫瑰什么的,不仅能吃,还有美容养颜的功效。 只是有了上次的教训,苏小酒可轻易不敢再带起吃花的风潮了,生怕哪天一觉醒来,整个御花园又秃了。 “原来你们躲在这里了,让我好找。” 徐颖最近无事可干,也疯狂迷上了撸团子,每天爬起床吃完饭,第一件事就是满宫里找允儿。 小团子对这个喜欢穿红裙子的姐姐也已经熟悉,听到她的声音,小脑袋朝着她看过去,高兴的手舞足蹈,把春末手里的蛋羹都打翻了。 “嘻嘻,宝宝这是想要姐姐抱吗?来吧!” “郡主,殿下还没吃完饭呢!” 徐颖自顾自把团子抱过去,道:“等会再吃也一样,我先抱着他玩玩,十七已经把小香猪送回来了,我带允儿去看看。” 说着举起团子往空中一抛,又用手接住:“走喽!咱们去看小猪猪。” 允儿被扔高高一点都不怕,反而欢快的咯咯直笑,手脚跟着一起舞扎。 旁边苏小酒跟春末却给吓个半死,不约而同就要去把团子抢回来:“你疯啦?万一把殿下摔了怎么办?” 幸好张姑姑最近身体不适,正在自己寝室休息呢,这要是被她看见,不得当场昏过去! “笑话,本郡主好歹也是练过的,怎么可能不会失手!” “那也不行,就算摔不到,宝宝也会害怕!” 徐颖把手里团子捂紧,不让苏小酒抢走:“你没看他笑得那么开心?哪有害怕的样子?何况允儿是男孩子,就得玩点刺激的!” 允儿拍手:“唔吧唔吧!” 徐颖高兴了“你瞧,宝宝自己说了,不怕不怕!走,咱们玩去喽!” “算了,就让她带一会吧,咱们把这里收拾收拾就过去看着点。” 两人加快手里的速度,把桌子碗筷收拾起来,便追着徐颖的方向去了。 后院一隅,充斥着徐颖“驾驾!”的喊声,时而伴着小团子哈哈大笑和小香猪惨烈的叫声,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加快脚步,结果看清眼前景象时,苏小酒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被十七养的肥硕的小香猪被人从笼子里放了出来,脖子上系着一根疑似腰带的灰绳,另一端拴在树上。 而徐颖正撅着屁股,两手抄在允儿的腋下,架着团子让他骑在小香猪的背上??? 第117章 道别 那小香猪的体型也就比老鼠大了没两圈,被快二十斤重的团子压得摇摇欲坠,偏偏又挣脱不掉,急的四蹄猛蹬,摇头晃脑的想要把背上的小肉山给甩掉。 徐颖嫌它不听话,干脆腾出一只手,朝着圆滚滚的猪屁股打了一巴掌:“给本郡主老实点!再乱动就把你炖了!” 小猪吃痛,吱吱叫个不停,不屈不挠的就想往笼子里跑,又被徐颖拉着后腿拽出来,如是几次,小香猪已经被摧残的挣扎不动了,干脆趴在地上装死。 旁边有两位负责喂养小香猪的內侍,不忍直视小香猪的惨状,这小香猪最近刚被十七爷养了些膘,这么折腾又得掉两斤肉不可,到时候他们怎么交代啊! 可对方是郡主,又出了名的骄纵,急的在一边团团转,其中一个还用手提着裤子。 “住手!” 听到苏小酒的喊声,徐颖哆嗦了一下:“干嘛?一惊一乍的?没看人家玩的正高兴呢?” “哪有你这样的,猪都要被你玩死了!” 春末赶紧上前把允儿抱起来,小团子正玩在兴头上,忽然被抱走,立马张开嘴哇哇大哭,伸出小手朝着香猪抓啊抓。 小香猪终于脱离魔抓,连滚带爬的钻进了笼子,进去后居然还后腿一蹬,自己把门关上了! “真没劲!” 徐颖踢踢踏踏的走到笼子跟前,小香猪吓得使劲往角落里躲,结果被她抓住带子拽了过来。 把带子解下来扔给內侍,徐颖扭头就走,团子在春末怀里扭来扭去,朝着她的背影啊哦啊哦的喊。 “你又要去哪?” “还能去哪,瞎转呗!” 徐颖赌气坐在地上:“哎呀一天天的烦死了!” 打定主意不再缠着陆澄以后,她就格外想家,再看皇宫就觉得哪哪都不好。 结果父王传信来,说他还要负责护送东黎使者,来去要一个月的时间,让她先在皇宫里安心住着,等他回来就接她回家,她心里正憋着火呢。 一副有劲没处使的样子,明显不对劲。 “喂!你到底怎么了?好好的突然发那么大脾气?” 徐颖闷着头不说话,苏小酒看一眼春末,道:“你先带着殿下去换下衣服吧,我随后就过来。” 目送春末走远,苏小酒陪徐颖一起坐下,问道:“说说吧,到底什么事?” “我是生自己的气,恨自己没出息。” 徐颖将下巴垫在膝盖上,右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胡乱涂鸦,语气很是失落:“我刚才听说,这次东黎帝女过来,可能是有意跟大渊联姻。” 这个苏小酒倒是没听过,不由有些好奇:“且不说消息可靠不可靠,就算联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好像皇上怕人家看不上十七,就想让陆澄娶那宁如意……” 苏小酒不禁诧异,这宁如意虽是东黎国的嫡公主,但听说她的母后在几年前一次宫变中薨了,如今在位的是继后,是以她的身份就有些尴尬。 想到东黎继后也有自己的亲生儿女,这次联姻就有些耐人寻味。 搞不好又是一个宫斗的牺牲品。 而元和帝此举,应该也是看出中间猫腻,知道这场联姻并没有多少含金量,便顺水推舟,指给陆澄。 一来不落东黎脸面,二来还能彰显对勇毅侯府的荣宠,可谓一石二鸟。 而十七作为大渊皇室唯一未娶正妻的王爷,说不定以后还能争取到更有分量的联姻,只娶一个空有名号的公主,未免有些可惜了。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徐颖眼圈微红,若皇上真有此意,她跟陆澄就当真无缘了。 苏小酒瞧着她可怜的小模样,有些不忍,便劝道:“你也想开一点,这天底下又不止陆澄一人,而且你身为郡主,想要找什么样的男子找不到?你若喜欢长的俊的,待到下次科举放榜时,你就把那探花定下,肯定不比陆澄差!”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他哪里,甚至他的模样在我心里都有些模糊了,可自从见了他,再看别人就总觉得差点什么,他越不理我,我就越想得到他,都快把自己折磨疯了。” 这下苏小酒听明白了。 “你这不是喜欢,只是不甘心而已,真的,你试着把心思放在别的地方,每天给自己找点事做,慢慢就会淡忘了。” 苏小酒说的笃定,她多少也了解了徐颖跟陆澄的相识过程,多半是少女怀春的时候,被一个俊美的男子所救,然后自行脑补了无数唯美画面,再看陆澄就有了滤镜加持。 说到底,她真正喜欢的,可能也只是在她心中想象出来的完美恋人。 “我也想忘啊,可就是忘不了,我也好痛苦!” “那是因为你太闲,以后没事了别自己胡思乱想,来跟着小酒一起带带娃,做做小点心,读读话本子,喝喝奶茶他不香吗?” 突然出现的男声让俩姑娘吓了一跳,一起回头去找,却发现自后院的墙头外面伸进来一颗脑袋。 徐颖满头黑线,站起来骂道:“你大白天的趴在墙头上偷听人家说话,还要不要脸了?!” 十七又把住墙头往上窜了窜,让自己的姿势稍微舒服点,道:“没办法,谁让小爷不似小景会飞檐走壁呢,为了偷会佳人,只得如此。” 徐颖见他言语孟浪,羞得满脸通红:“登徒子!这里是后宫,你一个大男人跑来翻墙头,让皇上知道了定不饶你!” 苏小酒也是被他的不走寻常路整无语了:“荣华宫又不是没有大门,你偷偷爬墙进来算怎么回事?” “诶?你们可别冤枉我,我身子还在外面呢,可没进去哈!你上次不是说,如果皇上不来就不让我一个人进荣华宫吗?我想找你就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苏小酒看看徐颖,又看看他:“你找我?有事吗?” 他不方便进来,她又不是不能出去,搞的好像有什么尖情似的~~ “嗐~时间紧迫,我就是来跟你道个别,走正门还得通传什么的,动静太大!” 道别? 第118章 真家伙 他这一说,苏小酒方才注意到他肩上竟然背着个包袱,确实一副打算出走的样子,不禁疑惑:“怎么突然就要走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十七目光躲闪,含糊道:“没啥,就是出去躲几天。” 徐颖听了却哈哈大笑,指着他道:“躲几天?你该不会以为,这次东黎帝女来联姻的对象是你吧?!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不说皇上早定下陆澄了,十七估计想都轮不上,而且他的臭名昭著可不是一天两天,人家东黎联姻肯定早就将大渊皇室这几人都摸清了,脑子坏了才会选他! 这家伙竟然还要躲出去,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十七爷被她奚落,难得没有跟她斗嘴,只是哼了一声:“关你屁事,小爷我乐意!” 说着脑袋缩了回去,苏小酒忙喊道:“喂!等等,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之前说好要帮她一起做绘本的,他若走了她就只能自己画,那工作量~~ 消失的脑袋又伸了出来,原来人还没走,听到苏小酒问,也没个明确的回复,只道:“唔~~应该不会很久吧~~~可能半个月?最多一个月!反正等你想我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徐颖在一旁做呕吐状。 苏小酒却听出点道道,他说的这个时间差不多正好是东黎使者离开大渊的时候,难道十七是为了躲他们? 狐疑的看着他,这家伙走南闯北,莫不是在东黎犯过什么事,这次的使者团里刚好有他的仇家? 只是眼下不是探究的时候,便嘱咐道:“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听说最近世道不太平,你尽量别离开上京太远。” 十七笑嘻嘻的看着她:“果然还是老乡贴心,放心吧~~对了,我今天过来,是要给你个东西,你收着防身用。” 徐颖撇嘴:“你能有什么好东西?” 墙上的人没说话,而是腾出一只手伸进包袱里摸索了一阵,而后掏出一个白布包朝着苏小酒扔过来:“我不在宫里的时候,你自己要注意~~时辰不早,我得赶紧走了,省的一会又被皇兄逮回去。” 那白布包叮咣一下落在苏小酒的脚边,竟把她脚下附近的泥地砸了个坑。 还挺有分量! 她疑惑的捡起来,打开一看,瞬间像被烫了一下,险些把那东西扔出去。 “怎么了?不会是他恶作剧,塞了个癞蛤蟆吓唬你吧?!给我看看?” 徐颖见她受了惊吓一样捂着自己的嘴,也有些好奇,准备拿过布包看看。 苏小酒心里怦怦乱跳,忙将那东西揣进怀里,道:“不是!你不认识的!” 徐颖且了一声:“神神秘秘的,他的东西本郡主才不稀罕看!” 用手将那冰凉的东西捂住,乖乖,今后咱也是有gun的人了~~~ 有点激动,有点忐忑,又有些莫名的兴奋和跃跃欲试。 前世今生,她都是第一次碰这种真家伙,要不说还是现代好呢?若哪天遇到危险,或者那幕后凶手再次作案,她这东西可比几百个铜哨好用! 抬头,想跟十七说声谢谢,发现墙头上脑袋又消失了,试着喊了几声,没有回应,知道十七这次是真走了。 徐颖又拉着苏小酒坐下:“行了别看了,咱们接着聊,刚才说到哪里了?” 苏小酒得了宝贝,心情大好,噗嗤笑道:“你刚才说,自己想忘却忘不了,这不是转头就忘了?” 徐颖也笑了,笑得通透爽快:“还真是,果然人就不能总自己待着,容易钻牛角尖。” “那你以后就像十七说的,别整天一个人胡思乱想,说不定很快还能发现更好的呢?” “哈哈,十七也就这次说的话还像句人话,那我以后就跟你混,怎么样?” 苏小酒朝她伸出右手:“没问题!以后姐带你吃香喝辣的,咱们谁也别为臭男人烦心!” 徐颖与她痛快击掌,随后又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我以前那么对你,你不会讨厌我吗?” “不都是误会吗?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你就是了!” 徐颖掐她一把:“你说谁是小人?!” “哈哈哈,谁心虚谁就是!” “那我再问你,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陆澄?” “我有必要骗你吗?” 两人又嘀嘀咕咕一阵,徐颖惊讶的抬头:“真的?” 苏小酒点头:“皇上就是那么说的,所以你要有心理准备哈。” 这下徐颖怎么坐得住,霍然起身道:“可恶!皇上怎么这样?我什么时候说要嫁给萧景了?!不行,我得去找他问个清楚!” 苏小酒赶忙拉住她,这猴脾气,也太急了些:“你这么过去兴师问罪,不是把我出卖了?而且皇上当时就那么一说,也不一定就来真的。” “可是万一他真的下旨,我总不能抗旨吧?” 徐颖急了:“不行,我得赶紧去传信给父王,让他到时候帮我推了这婚事!” 说完火烧屁股一样跑了,临了还不忘远远喊一句:“晚上我还想吃肉夹馍,你给我多做几个哈!”转头时眼角余光看到花丛后有灰色衣角闪过。 那身影似乎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徐颖摇摇头,可能是哪个整理园子的宫人,便未作理会。 徐颖一溜烟儿便跑个没影,苏小酒无语,这吃货本性,不跟十七凑一对可惜了。 抬头看看天色,还是先去把羊肉煮上吧!烤馍也得赶紧了。 这几天为了迎接远客,各宫都异常忙碌,团子们便都没有来,苏小酒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日程表的规划,一边前往小厨房,结果半道上却被春末拦住了。 “小酒,今日皇上设宴,为东黎帝女接风洗尘,命宫妃和小殿下们一起出席,娘娘叫你过去呢!” 恍然大悟,怪不得董玉那家伙走的这么急,估计是得了信儿,提前跑了。 娘娘出席,她自然要跟在身边伺候,想来徐颖也会参宴,肉夹馍不用做了。 荣妃正在对镜梳妆,徐颖则满脸不乐意的在一边桌子上趴着,见苏小酒进门,把嘴一噘,道:“真讨厌,我还想吃肉夹馍呢!结果又要去参加宴席,烦死了!” 第119章 放飞自我 荣妃笑道:“不想去就不去呗,又没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这么大的席面,少上个把人皇上也不会在意。” “那不行,说不定我父王也会来呢,我还要有话要跟他说。” 她本来想给父王传信,结果刚进门就得知今晚参宴的消息。 好在肉夹馍吃不到,却有机会见到爹爹,在宫里住了这么久,还真挺想他的。 以前跟在他身边不觉得有多好,甚至会觉得他总是管得太宽,絮絮叨叨让人烦,可真正离开这段时间,她才知道,原来真正不能忍受分离的,是她自己。 一行人踢踢踏踏,收拾完毕时离着开宴已经很近。 允儿小肉团最近吃嘛嘛香,体重踏入了二十斤的新纪元。 偏荣妃身边侍候的宫人都是些身量娇小的,抱着团子走不了几步就气喘吁吁。 小家伙已经足足八个月,已经不似从前只会瞪着圆圆的眼睛四处打量,而是会用小手指着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一边嗯哼,圆滚滚的身子还会急切的朝着某个方向使劲,指挥着人到处走。 于是抱团子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便落到了徐颖的头上。 好在她本身对允儿就颇为喜爱,自己也是孩子心性,相差了十五六岁的两人竟出奇的合拍。 而且她自小跟着父亲出入军营,几乎是在叔叔伯伯们脖子上长大的,如今带小团子,便也如法炮制,不顾郡主形象的将允儿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以至于苏小酒严重怀疑,徐颖这是失恋后彻底放飞自我了。 她本就长的要高些,小团子坐在她肩上,视野变得更加开阔,不时兴奋的吱哇大叫,肥嘟嘟的小身子扭来扭去,被徐颖扛着到处跑。 这俩人玩的欢实,就是苦了苏小酒她们,看着团子高高在上晃晃悠悠,生怕他一个不小心被甩下来。 徐颖每走一步,她们的姨母心就要跟着颤一颤,个个争先恐后如母鸡护崽一般围在两人身边。 筵席设在了专门举办宫宴用的琼瑛殿,距离荣华宫有些距离,除了荣妃乘撵,其他人都是步行,因此各人都紧走慢走,生怕迟到。 徐颖驮着团子一马当先,遥遥领在队伍前列。 荣妃坐在撵上,不时揪着心:“哎?你走慢些,慢些!别把允儿摔了,宝宝抓紧啊,千万别掉下去啊!” 允儿回头冲着娘亲呵呵的笑,口水险些滴在徐颖头发上。 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原本随着身体晃动而欢快摇摆的双手,一下捉住了徐颖的耳朵,小手掐的死紧,把徐颖疼的呲牙咧嘴。 “放手,快放手!姐姐打屁股啦!” 团子觉得好玩,松开小手后又把她的头顶当成了鼓来拍,徐颖刚梳好的发髻顿时成了鸡窝状。 两只活宝玩玩闹闹一路,终于在快到殿门口时,被荣妃命人强行分开。 团子不愿下来,小腿并的紧紧的,小手还试图将过来抱她的春末拍开,春末不敢硬扯,道:“娘娘,殿下不想下来怎么办?” “那也得想办法抱下来啊,不然郡主头上顶个娃娃算怎么一回事?” 苏小酒走到徐颖身边,朝着允儿伸手:“宝宝乖啊,姐姐带你去看花花呀~” 小娃不为所动,躬身紧紧抱住徐颖脖子,徐颖不仅不帮忙摘团子,竟然还很得意:“哈哈哈,还是本郡主的魅力大吧?你带允儿这么久,他却更喜欢我!” “大小姐,现在是争宠的时候吗?你真打算顶着一头乱发和奶娃进去呀?” 苏小酒拿出一面小镜子放在徐颖脸前。 自己看吧,郡主包袱不要了?! 今天允儿被收拾的十分精致,本就白嫩的小团子,穿上锦衣华服竟然隐约能窥见其皇家子孙的气度。 反观徐颖,一头长发被团子撕的乱七八糟,跟小玉人一般的允儿形成强烈对比。 “噗哈哈哈,我若这个样子见到父王,他肯定以为我又跟别人打架了!” “你还笑得出来?” 好容易把团子薅下来,苏小酒拉起徐颖便往偏殿走:“趁着宴会没开始,我帮你把头发梳一梳。” 看一眼周围没人,她笑的有些不怀好意:“等会说不定会有很多漂亮小哥哥,你若看好了,可以当场下手,拐一个回来当郡马!” “咳咳!!” “怎么突然咳嗽了,要不要给你倒杯水来?” 苏小酒贴心的为徐颖拍着后背:“让你刚才跑那么疯,该!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很快就回来,顺便提前帮你扫一圈,看有没有帅哥。” “咳咳!咳咳咳!” 徐颖不说话,反而咳的更厉害了,还不时挤眉弄眼,朝着她身后疯狂暗示。 苏小酒不解,回头。 身后的殿门不知何时已经敞开,一名年轻男子正一脚跨出门槛,进退两难的看着她们。 目光略显呆萌。 “啊,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只是路过~~” 没想到偏殿里竟会有人,苏小酒连声道歉,赶紧拉着徐颖走开。 男子生的俊美,却不是大渊的装束,想来应是东黎使者团里的某一位,也不知是在房里休息还是什么。 闻言憨厚一笑,算是打个招呼。 幸好她们刚才在门口墨迹一会,这要是直接推门进去了,看到不该看的,岂不尴尬? 徐颖顶着一头乱发,被她拉着还不时回头:“诶?这人长的挺帅啊!我以前怎么没见过?就是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 她只当也是受邀参宴的哪位世家公子。 “废话,没看他身上的衣服样式跟咱们不一样吗?明显是东黎来的啊!” “哦哦,你这一说还真是!” 徐颖粗枝大叶惯了,刚才只顾着看人家的帅脸,没看清衣饰。 不过单看气质,便知不是一般人。 虽然看起来不甚聪明的样子,但清清朗朗,干干净净,举止投足间又不乏贵气,看年纪~~莫非是近来东黎大名鼎鼎的年轻宰相池明修? 早就听说此人少年得志,容颜绝色,如今乍见,确实生的怪好看~~ 忍不住好奇,又回头看了一眼,只一眼,徐颖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第120章 神仙人物 “怎么了?宴会要开始了,咱们快些收拾好赶过去啊!” 苏小酒原本拉着徐颖胳膊,结果她人高马大的突然一停,苏小酒一个没拉动,险些因为惯性往前扑个狗吃屎。 “你怎么回事~~啊~~” 回头本想凶几句,却在看到自那男子身后走出的另一人时,也瞬间被定在了地上。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随着那步履缓缓而出,世界都变得慢了下来,苏小酒仿佛能听到时间苍凛,在耳边涓涓流逝。 若把自家娘娘比作夜色中的玫瑰,妖娆而魅惑,无时无刻不散发着诱人的芬芳,引人蠢蠢欲动,那此人便如同盛开在绝壁上的雪莲,迎风而展,清绝贵雅,带着遗世独立的从容,让人忍不住扬起脖颈,虔诚瞻望。 如瀑的墨色长发顺滑柔软,一路逶迤到脚踝,上面一半用根白玉素簪束起,另一半则绸缎般披在身后,行走间,发梢随风起卷,似荡漾在田间的精灵,欢快而明媚。 身穿一件清贵素雅的月白长袍,外罩一件鸭蛋青色攒银丝纱衣,足上蹬一双皂色短靴,衬得双腿笔直修长。 似乎因为全身浑然男子的样式,衣服上面便绣了凤翔九天的纹样,让人能辨得其女儿身。 眸光内敛而温柔,气质高洁而隽逸,如同一副飘渺出尘的水墨画卷,在浩荡雾气中半隐着容貌。 注意到苏小酒和徐颖的视线,她清清浅浅看了过来,如徐风携了百花齐放,让人忍不住流连侧目,沉溺其中。 只静静站着,便似这世间所有美好,都应在她面前自惭形秽。 面对瞪着她呆立的两人,不仅没有露出半点不悦,反而朝这边微微颔首示意,简简单单的动作,由她做出来竟似仙似幻。 只是如此神仙人物,怀中竟抱了一只肥硕的橘猫。 也幸得此肥猫,将她真真切切拉入凡尘,才让人敢确定,自己并没有误闯仙宫,唐突仙人。 那猫在她怀里昏昏欲睡,察觉的苏小酒和徐颖的视线,半眯起眼睛往这边瞧了瞧,随后又懒懒的闭上,浑不在意的继续睡了过去。 徐颖全然忘了自己就站在人家不远处,伸手碰碰苏小酒,喃喃道:“咱们这是看到仙人了吗?是不是看到神仙了!” 那女子自然也听到了她这句话,竟然羞赧一笑,而后再次点头示意,与先前的男子一齐离开了。 直到那姝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大殿的拐角处,两人才如大梦初醒,不敢置信的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究竟是什么人,竟有如此风姿?! “喂,你刚刚看清她的容貌了吗?” 苏小酒兀自回味,被徐颖一问,才惊觉自己根本就没看清那女子的长相! 摇头,方才仅仅是她周身散发的超然气质,就已经令人折服,整个人都像发着神光,令人不敢逼视其容颜! “天哪,原来这世上,竟然有比皇贵妃还要好看的人诶!糟糕,我好像爱上她了!” 苏小酒赶紧上前捂住她的嘴,夭寿呀,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若是被娘娘听见,只怕当场就要把徐颖扔出皇宫。 徐颖还再踮着脚往那女子消失的方向瞭望,瞧着架势,若非看对方是女子,这家伙估计就要扑上去了。 “行了行了哈!咱们还有正事呢!” 徐颖被她拖着,一步三回头的走:“唉,可惜刚才只顾着沉浸美色,都没问问她叫什么名字。” 随即又自我否定:“啊,幸好没去,不然唐突了佳人,我会恨死我自己的!” “你也知道那是佳人啊?也不看看自己的尊容,说不定就是被你吓跑了!” 徐颖揪揪自己散落下来的头发,语气懊恼又遗憾:“完了,我肯定给佳人留个不修边幅的印象,快快快,赶紧帮我梳头,我得重新去她面前转一转!” 苏小酒白她一眼,另找了间无人的偏殿,火速为她梳妆好,两人一起冲向宴会厅。 赶到时,元和帝已经稳稳居于上座,左右分别是皇后娘娘和荣妃,气氛并不严肃,反而似寻常家宴般随意,应是宴会还未正式开始。 放眼一圈,除了大公主墨鸢和二皇子墨冉有专门的席位,其他团子皆随着自己母妃散落在大殿各处。 溜着墙根摸进去,苏小酒一眼就看到贵宾列上,刚刚那神仙女子,正坐在首位。 一手托腮,一手轻轻抚着趴在她腿上酣睡的肥猫,长发逶迤在地,有些散落在腿上和肥猫的身上,与世无争的模样,神色恬淡而宠溺。 唇角微勾,弯出好看的弧度,偶尔那肥猫掀起眼皮看她,略微不满的换个姿势,嫌弃般的表情,也只换得她展颜一笑,整个大殿便顿时黯淡无光。 苏小酒下意识的砸吧砸吧嘴,莫名觉得那猫有些不识好歹。 慵慵懒懒的姿态,不仅毫无半点不端庄的感觉,反而透着无尽的洒脱恣意,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仿佛眼前不是令人乏味的筵席,而是在自家炕头,听着喜欢的戏,随意的逗着爱宠。 雅痞。 如此一面,令苏小酒的心里不由自主浮现出这两个字。 明明那样的神尊仙姿,却在简单变幻了一个动作之后,整个人气场大变,像是个优雅高贵的痞子,凌驾于身边所有凡夫俗子之上。 看似谦和温顺,却又傲然独立。 流转间眸光如水似多情,又好像世间万物皆不在意。 让人看多了都觉得亵渎。 那女子有所觉,抬头,竟穿过影影绰绰的人群,无比精准对上她的视线,再次颔首。 苏小酒目光被抓个正着,脸颊腾的红了,赶紧慌乱的低下头,将身子挪了挪隐在人后。 毕竟偷窥不是啥光彩的事,哪怕只是单纯的忍不住欣赏。 徐颖却一把将她拉住,兴奋道:“呀!刚才的神仙看到我了!正对我点头呢!” 说着朝宁如意的方向拼命挥手:“走,咱们去打听打听她是谁?!” 宁如意目光轻移,看到疯狂挥动手臂的徐颖,似是一愣,随即莞尔,这一笑,直如万物逢春,漠上甘霖,以至于席上鼎沸的人声静了一瞬,众人皆凝神屏息,生怕自己呼吸乱了眼前美景。 那人却毫不在意,低头,撸猫,再次静美成画卷。 苏小酒挣脱她的手,低声道:“不用问了,这女子是东黎帝女,宁如意。” 第121章 我是泥点子! 徐颖愕然,不相信般回头再看看那女子,转而小声道:“不可能,都说东黎只两位帝女,一是元后所出的宁如意,天生愚钝,胆小怯懦,难登大雅之堂,另一个是扶为继后的宫氏所出,乃东黎国主的长女,宁如练,天资聪颖,倾城绝色,甚得国主宠爱,都说其母能在众多年轻妃嫔中脱颖而出,被扶为继后,宁如练功不可没。” 又看一眼那女子:“你说会不会东黎国主觉得小女儿拿不出手,临时又换了大女儿出来?” 一个不受宠又没了娘的孩子,不该有如此卓越的气度与姿容。 苏小酒并不认可这个说法:“两国联姻,和亲对象岂是说换就换的?而且你说的那些不过是外人传言,又没亲眼所见,怎就知道别人如此不堪了?” 就像十七,留给世人的印象同样是吊儿郎当不成气候,然实际上,不过是审势蛰伏,刻意隐藏起锋芒。 徐颖似懂非懂,摇摇头,又点点头:“哦,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我觉得你说的也对。” 宴上觥筹交错,宁如意却仿佛与世隔绝,专心逗弄着肥猫,但凡元和帝问话,皆是她身边那名年轻男子一一代答。 因此惹来众人不少猜疑,莫非这等仙姿玉骨的人物,竟是个哑子不成? 男子则是刚才她们遇到那个,果然是池明修。 刚才一面之缘,看起来像个腼腆羞涩的书呆子,如今面对元和帝却似换了个人,对答如流,款款而谈,意气风发的样子,惹得大公主墨鸢频频回头。 苏小酒见有安心安然在娘娘身边伺候,索性就待在了徐颖这里,徐颖身为郡主,也有专门的位次,她便暂时充当了丫鬟的角色,低头跪坐在她的身后。 徐颖不时从桌上取下糕点,从袖子里递给苏小酒,吃一块,两人就嘀嘀咕咕讨论一阵,这个点心太腻,那块糕点太甜,这块太硬,那块太软,最后下了总结:都不如苏小酒做的好吃。 荣妃在上首目光扫视,见俩丫头在躲着偷吃,心中好笑,便一心一意打量起宁如意。 这位和亲对象,说是娇花,都怕辱没了人家。 明明是公主,却不做华贵艳丽的盛装打扮,也没有一般女子的柔软娇媚,反而带了衣冠楚楚的恣然洒脱。 一眼平淡,细看惊艳。 清容绝丽,如冬夜冷月,撩人而不自知。 越看,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再低头瞧见自己身上的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蝶度花裙,还有头上的玎珰珠翠,瞬间觉得艳俗之极。 元和帝目光还算克制,虽也惊叹于世间竟有如此绝色,与他的皇贵妃美成两个极端,但也记得自己身为长辈该有的分寸,不免有些惋惜,便将视线转到了自己身边。 “怎么将钗环卸了?可是扯到了头发?” 荣妃面色一紧,将手从发髻上拿开,目光不自觉瞟向一身素雅的身影,道:“这头饰太重,压的臣妾脖子都酸了,先拆下来缓一缓。” 元和帝未做他想,见她玉容上没有半分笑意,只当她是真的累了,看向她身后垂手而立的安然道:“你主子乏了,过来帮她捏捏肩膀。” 荣妃笑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状似无意道:“都说东黎帝女宁如意貌若无盐,一无是处,却不想竟是世人眼瞎了。” 联想她如今在皇室中的尴尬处境,也能轻易猜出散布谣言的是哪些人。 殊不知,真正的明珠,飞絮尘埃是蒙不住的。 “东黎皇室向来不似咱们太平,有些话听听也就罢了,当不得真。” 元和帝这话说得面带得色,荣妃暗自骂一声蠢男人,面上笑道:“皇上说得是,这还得多亏皇后姐姐公正不阿,处事严明,姐妹们心服口服,自然恭顺友爱,和和睦睦。” 先说点好听的把话堵死,省的再让墨冉去皇陵时她跳出来求情。 皇后正不错眼的盯着墨冉猛瞧,几个月不见,冉儿瘦了,也黑了,不知是皇陵日子凄苦,还是底下的人伺候不尽心? 从前他嫌御膳房的饭菜粗鄙,向来不拿正眼去看,如今宴上,竟也吃的狼吞虎咽。 她在上边看着,忍不住眼角酸涩,听到荣妃的夸赞,忙拭去眼泪,强颜欢笑道:“哪里是本宫的功劳,还是妹妹们循规蹈矩,恪守本分,本宫不过游手赚个贤名罢了。” 呵,这话倒是比皇上有自知之明些。 皇后又看了看墨冉,忽然转头对荣妃道:“妹妹向来都是宫妃中的表率,通情达理,善解人意,有你做榜样,其他妹妹们也都往好里学,说起来,妹妹的功劳要比本宫大多了。” 荣妃淡淡一笑,却不说话。 皇后有些尴尬,看了皇上一眼,笑道:“妹妹定是乏了,皇上莫要怪罪。” 狗男人根本听不出什么你来我往,闻言看向荣妃道:“宴会还得有一会儿,若乏了便去休息吧,允儿小,估计也早就困了。” 荣妃笑意蔓延,点头道:“多谢皇上体恤,那臣妾便先退下了。” 贵宾席上的美人灼灼如月华,照的她眼酸心酸,早就已经坐不住了。 如今皇后还明晃晃给她上眼药,烦死了! 皇后低头喝了杯茶水,掩去眸中深色。 苏小酒见荣妃告退,拉拉徐颖的衣角,悄声道:“我跟娘娘回去了,你不是要找你父王说话吗?别光顾着吃。” 徐颖却不肯放她走,还在伸长脖子往宁如意的方向看:“等等嘛!她总是低着头,我这里看不清,你陪我去墨鸢那边,她的位置离着宁如意最近!” 苏小酒忙扯住这花痴:“你有毛病啊?她再美,你又不能娶回来当郡马,还能看出个花来?” 花痴却抓狂的跺脚:“啊啊啊,我不配!我不配!女娲造人的时候一定偏心极了,人家精雕细琢,我却是用鞭子胡乱甩的泥点子!” 佛了,还有人这么形容自己的。 “那泥点子,我见娘娘没怎么动筷,肯定没吃饱,我准备回去做点桂花糕和栗子酥。” 第122章 自叹弗如 “啊?我也要吃!” 一听有吃的,徐颖立马起身,随后又依依不舍的看了宁如意一眼,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算了,我晚会再回去,你给我留下两盘哈!我还要喝奶茶!” 说完猫着腰朝墨鸢的位置去了。 “知道啦知道啦!吃货!” 苏小酒咕哝着起身,也退到了大殿外面,发现娘娘已经在等她了。 见苏小酒出来,使性子般的哼了一声,然后也不说话,就拧着劲的走在前面。 “娘娘,等等奴婢呀!” 以为娘娘是因为自己没去跟前伺候生气了,苏小酒忙追到她身侧,讨好道:“好娘娘,奴婢知道错了,见有安心安然在,就偷了个懒。” 美人还是一言不发,双手拈着裙角走的飞快,苏小酒又道:“娘娘肯定没吃饱吧?待会奴婢去做些点心,保证比宴上的好吃多了!” “娘娘您说话呀,到底怎么了?” “是不是有人惹您生气了?” 美人哼哼两声。 “真有人敢惹您啊?看奴婢不去揍她!” 苏小酒撸起袖子,义愤填膺:“看我不揍得她爹妈都不认识!” 美人脚步一顿,忽然转身气哼哼道:“都是你!今天给我打扮的这么俗气,被那个宁如意比下去了!” 苏小酒:??? “冤枉啊娘娘,您今天这身打扮可是艳压群芳,任谁看了都移不开眼,哪里就俗气了?!” 她身上的裙子可是苏小酒精挑细选,不管是从样式、颜色还是纹样,都是为美人量身打造,衣服剪裁得体,将她韵味衬到了极致。 “移不开眼?那你跟徐颖怎么整个宴会都盯着宁如意?还不是觉得她比本宫长得好看?!” 苏小酒如临大敌,娘娘向来自诩美貌无双,当得上大渊第一美人的称号,感情今天见了宁如意,竟产生了危机感? 诚然宁如意是美的不食人间烟火,但娘娘媚骨天成,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也是宁如意所不具备的。 “哪有?我们是在看池明修,徐颖说要从东黎使者团里找个年轻才俊拐来当郡马,结果看来看去,也就池明修还能看过眼,自然就看久了一点。” 美人不信:“真的?” “当然了!否则我们盯着一个姑娘看什么?” “哼~~~可是本宫还是觉得她更好看些~~~” 向来自信爆棚的荣妃,今天头一次因为外表产生挫败感:“跟人家比,我打扮跟个芦花鸡似的,笑死人了!” 苏小酒赶紧安慰她挫伤的小心灵,又用红玫瑰和白月光比喻了半天,美人这才有了笑容。 “对了,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胖丫头呢?” 最近徐颖的饭量刷新了荣妃对女子饭量的认知,于是非常贴合实际的送她一个绰号,徐颖如今也不惦记陆澄了,对这个绰号只是略微哼唧几声表达不满,也就随着荣妃喊了。 “嗐!内个花痴,非说她那位置太偏,跑去大公主的座位上继续看美人去了,咱们不用等她!” 美人震怒:“还说你们没看宁如意?!” “娘娘,听奴婢解释啊娘娘!” …… 墨鸢正不错眼的看着池明修,不妨突然被人撞了一下,险些歪倒。 扶正身子,就见徐颖嬉皮笑脸的钻了过来,咚的一声坐在她身边。 “你干嘛?不是有自己的席位吗?做什么跑到本公主这里来?” 墨鸢一向与她不对付,见她不问一声就坐到了自己身边,颇为嫌恶的往旁边躲了躲。 徐颖同样看她不顺眼,若非这里是欣赏美人的绝佳位置,她才不屑的跟墨鸢挨着:“借你位置坐坐怎么了?耽误你吃东西了?” 墨鸢嘲讽的看着她:“一来就占了大半张桌子,耽误不耽误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徐颖毫不客气,从桌上胡乱抓了两盘点心一股脑塞进她怀里:“给!这样就不耽误你吃了!” “你!粗鲁!野蛮!” 墨鸢气急,看着自己裙子上撒满点心渣子,气的快要说不出话来,将盘子重重往桌上一放,发出咣的声响,引得众人纷纷回头看了过来。 她满脸通红,使劲拍打着衣裙,眼刀不住往徐颖身上飞,恨不得将她扎满窟窿眼子。 元和帝不悦的皱眉看着大女儿,不顾场合,仪态全无,哪有半分嫡公主的样子? 再看坐在萧贵妃身边的二女儿墨鸾,顿时眉心一展,还是鸾儿来的稳重 好容易整理完的墨鸢未有所觉,待坐正了身子,竟看到徐颖这个麻烦精竟然盯着对面看的出神。 对面桌上,池明修正体贴的夹了一块鱼块,伸到宁如意那只肥猫面前,那执着银箸的手长如修竹,骨节分明,皮肤白皙透着玉色,她看着看着,蓦然就红了脸。 方注意那肥猫竟然从宁如意的膝盖挪到了桌子上,依然是懒懒的半眯着眼,半死不活的样子,对池明修递过来的鱼块瞧都不瞧一眼,反而将头扭到一边,无比嫌弃。 愤然腹诽,一点规矩礼貌都没有,主子肯定也不怎么样! 却见池明修也不恼,而是看向肥猫身侧的女子,笑着说了句什么,惹得宁如意嗔他一眼。 她气质略显清冷,这一嗔,却似笑还羞,如雪莲半开,惑人心神。 桌案下的手攥握成拳,墨鸢啐道:“呸!狐媚子!” 徐颖沉迷美色无法自拔,猛然听到她的骂声,被惊醒了,甚为不悦:“狐媚子骂谁呢?!” 墨鸢嗤笑:“反正不可能是骂你。” 用狐媚子骂徐颖简直是抬举。 徐颖没听出她话里意思,哼了一声,继续扭头看向对面。 墨鸢心中窝火,见她目光发直,忍不住酸道:“怎么,看人家年轻有为,长相俊美,就移情别恋了?” 之前不是追陆澄追的紧吗?如今怎么盯着池明修看个没完没了,真是花痴! 徐颖不屑道:“本郡主品味可比你好多了,我看的是宁美人,谁稀罕那池大傻子!” 其实这话真是冤枉了池明修,他不过是看起来有些呆萌,一点也不傻,否则也不可能年纪轻轻便成为一代名相,她这话完全就是为了气墨鸾。 果然,墨鸢被她这句话气的咬牙切齿,想要还嘴,又怕自己忍不住说出什么粗陋之词,有份,便重重哼了一声,不做理会。 第123章 游园虚惊 且! 徐颖无视她齿间磨出的火星子,转头却发现对面剩下池明修在拿着酒杯浅酌,见她望过去,认出是刚才在自己门外的女子,略微举杯示意了一下。 那肥猫也不见了,敷衍对着池明修笑笑,便急急起身追了出去。 墨鸢以为是在看她,含羞带怯的低下头,两手不安的搅着帕子,忍不住回看一眼,发现他早已低下头,认真品着杯中的葡萄酒,不由黯然。 这边徐颖追出殿外,没找到宁如意,却看到苏小酒正低眉耷拉眼的蹲在门口。 “你不是要陪着娘娘回去吗?怎么还没走?” “咳咳,我想了想,让你自己回去不太放心,便寻思在这等你一会儿。” 方才她说漏嘴,惹得美人大怒,气急败坏的指着她的鼻子说晚饭以前都不想看到她们,苏小酒没办法,只好留下蹲守徐颖。 本以为说出的话会让徐颖感动,没想到这没良心的家伙竟然啊了一声,抱怨道:“那我的栗子酥怎么办?还有奶茶?” 完犊子的家伙,苏小酒怒了,抱起胳膊哼了一声:“今天本姑娘心情不好,不做!” “不做就不做,反正我现在还有别的事,没工夫吃东西!” “你去哪?” “去找宁如意啊,她这么好看,我要跟她做朋友!” “去吧去吧!最好跟着人家回东黎才好!” 见她扭头走的干净利落,苏小酒秒变柠檬精,大不了她自己回去! 徐颖却拍着手,高兴的说:“去什么东黎,她不是来和亲的吗?等她嫁来大渊,我以后有的是机会见她,太好了!” 苏小酒:“呵~呵。” “对了,你一直在门外,有没有看到她去哪了?” “没!有!” 哼,刚才宁如意追着那肥猫往东边走了,可是本姑娘不开心,不想告诉你。 “那没事,我去找找,你要没事就先回去吧!” 没心没肺的人跑了,眼下又不到晚饭的时候,苏小酒百无聊赖,下意识便朝着宁如意的方向走去。 琼瑛殿的院落,是太后五十大寿时,元和帝命人按照她的家乡所造,里面花树繁多,遍布江南小景。 五步一亭台,十步一楼阁,其中不乏假山嶙峋,飞流小瀑,但也因此多羊肠小道,苏小酒转了几圈,没看到宁如意,又把自己弄丢了。 于上次迷路不同,这次并不着急赶路,干脆就慢慢踱步,利用这难得闲暇赏起了美景。 前面不远是个人工湖,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开着成片的睡莲,或肥或瘦,成簇,朵朵如美人出浴,伴着秋风花枝摇曳,群芳乱舞。 苏小酒看着看着,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画外音:“大爷,过来玩啊~~” 哈哈哈,被自己的幽默笑到了,可惜无人分享。 本想就此路过,又不甘心,瞅了瞅周围没人,忙暗搓搓的采了几朵藏在衣袖。 美人今天很生气,带回去做道花卉美食哄哄她。 顿了顿,得多采些,差点忘了还有春末和徐颖两个吃货。 她身量矮,只能就着离岸边近的采,生怕摁着一个地方采秃噜了太明显,上次御花园中万寿灯的遭遇还历历在目,于是想个法子,围着池子插空采,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就不会有人跟风了吧? 转身准备往回走,忽然看到旁边一块石碑,上书“芙渠”二字,应该是这睡莲池的名字。 那字体苍劲有力,起落间浑然大气,她忍不住走近细看,竟然发现在那两个大字下面,歪歪扭扭的刻了一行小字——“董玉到此一游”。 苏小酒:…… 满头黑线的继续往前走,结果每路过一片景致,提名的石碑上都能发现这么一行小字,头上的黑线越来越多,都能做顶假发了~~ 这家伙,真是仗着自己皇子身份为所欲为呢吧?! “……打探……怎么样……” “回主子……紧迫……尚未……” 苏小酒脚步一顿,她是撞破了什么秘密吗?! 前面的假山后,断断续续传来一男一女的交谈声,似乎是要在宫里打探什么消息。 杀人灭口的桥段看过不少,这园子里弯弯绕绕,可是个抛尸的好地方。 身上的寒毛不可抑制的竖了起来,她紧紧捂着袖筒,猫腰钻进了一旁的花树丛藏好。 不是她不想逃,而是按照惯例,此时逃跑必定会引发什么动静,踩断树枝啊,踢到石子啊,接下来就会忽然有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伸到自己脖子底下啊~~~对,就像现在这样。 ??! “出来吧!” 头顶上,突然出现一道冷峻的男声,伴着脖子上一凉。 苏小酒手心一抖,袖筒里的花洒落一地,她真的没发出任何声响啊!难道是心跳声太大被他听到了? 不能慌,千万不能慌,情急之中,她干脆直接装聋作哑,伸出双手在地上胡乱摸索起来。 男子见她半天不起身,疑惑道:“聋瞎?” 靠,你他么才是龙虾,你全家都是龙虾! “怎么了?” 一道神乐仙音般的女声由远及近,苏小酒忍不住心中赞叹,天啊,所谓天籁也不过如此吧!这就是传说中被天使吻过的嗓子吗? “是你?” 声音带了诧异,随即有些莞尔:“姑娘请起身吧,我们并无恶意,” 温温和和,不带半点杀意,听口气,竟还是认识的? 抬头,宁如意正戏谑的看着她,明亮的眸子里,有笑意盈眶,说不尽的风雅。 怀里的肥猫却不见了。 “奴婢参见帝女~~” “你非我东黎人,无需如此多礼。” 男子亦随之将长剑收起,一改刚才的冷酷,软声道:“抱歉,在下还以为是刺客,如有冒犯,还请姑娘海涵。” “涵,涵,呵呵,是奴婢打扰了二位游园,不好意思啊!” 看到她怀抱的莲花,宁如意忽然顽皮一笑,冲她眨眨眼道:“不想姑娘年纪轻轻,竟还是个采花贼~~~跟我乃同道中人。” 这一笑,令苏小酒放松不少,不由问道:“帝女采花,也是为了吃吗?” “不全是吧,有时候也会泡澡。” “怪不得您皮肤这么好。” “哪里哪里,天生丽质罢了~~~” 苏小酒一愣,随即忍不住笑了,这东黎帝女,也是位妙人啊! 第124章 荷香煎饼 旁边男子有些不自在的咳了几声,苏小酒这才仔细看他面容,不知为何,竟觉得有几分眼熟。 宁如意道:“忘了介绍,这位是我的朋友,段承泽,我家富贵儿不见了,他正帮我找呢。” 看苏小酒搓愣,又笑着解释道:“哦,富贵儿是我的猫。” 如此神仙人物,给宠物取得名字倒是挺接地气~~ 再看男子,原来是东黎皇商段家的人,刚才宴会一开始便没看到他的身影,此时宁如意说他出来是为了找猫,明显是托词。 不过反正与她无关,她也乐的裝糊涂,只是有些不解,段承泽是东黎人,即便是原主,应该也没见过,怎么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思忖间,宁如意道:“出来许久,也不知筵席散了没有,我们便回去了,姑娘请自便。” 她是贵宾,离开久了自然不妥,苏小酒微微福身表示理解,再抬头时,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有风过,才惊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忍不住打个激灵,有几支莲花掉在地上,她俯身去捡,匆匆循着路离开。 回到荣华宫时已经亮起宫灯,主殿里却漆黑一片。 见到苏小酒,春末忙迎上来问:“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娘娘连晚膳都没用就躺下了。” “没吃饭?那怎么行?我去做些吃的来。” 若不是娘娘临走时说不想看到她,她这会早就该做好饭了,不由懊恼,又不是不知道娘娘嘴硬的脾气,她怎么就真在外面晃悠这么久? 幸好刚才临走时她又采了两片荷叶,待会给娘娘熬荷叶粥去去火。 徐颖正捂着肚子在小厨房等她,见她两袖鼓鼓的回来,凑近闻了闻,道:“什么东西这么香,大老远就闻到了。” 苏小酒恍然,原来是花香暴露了自己,只是刚才她距离两人并没有这么近,那段承泽的鼻子也太好了些吧~~ “哦,路过莲池,便采了几朵花,准备给娘娘做来吃。” “莲花能吃?” 徐颖怀疑的看着她从袖子里往外掏,逐渐在桌上堆成小山的莲花:“你这是采了多少啊~~~确定没毒吗?” 苏小酒白她一眼:“爱吃不吃!” “吃吃吃!我都要饿死了!” 苏小酒还在为她的喜新厌旧生气,闻言道:“我还以为你看美人就看饱了呢!” “别提了,我看到她时宴会都快结束了,只露了一面,又抱着那只胖猫走了,唉。” 她们住在驿馆,她没法跟着去,太可惜了。 徐颖说完灌了口茶,四下寻摸一圈,拿了空碗筷来放在自己面前准备好,然后大刀阔斧往桌边一坐,等待苏小酒投喂。 “还坐着干嘛,过来帮忙干活!” “你让本郡主动手做饭?” “不做?那就别吃。” “我吃!” “那就干活!” “……” 原本是想做个酥炸荷花,考虑到晚上吃太油腻,便改做了荷香煎饼。 将新鲜的荷花拆开,洗净晾干,切成细丝备用,又剥了几只鲜虾,虾仁切碎,滴上几滴白酒去腥。 取来面粉,加入些许淀粉,盐,细砂糖,打入两枚鸡蛋,将花丝和腌制好的虾仁放进去搅拌后静置一旁,好让食材的味道充分融合。 本来让徐颖帮着点火,奈何这家伙撅着屁股引了半天,都没能将炭火引燃,苏小酒嫌她碍手碍脚,干脆把她赶出去了。 徐颖只好委委屈屈走到门外,抱着手坐在石阶上,不停侧头耸耸鼻子,根据厨房传出的香味来判断开饭了没。 少了徐颖在旁边转来转去,厨房立时就宽敞了许多。 苏小酒点燃炭炉,取了平底锅烧热麻油,用勺子将调好的面糊一坨一坨放进去。 面糊在锅中慢慢塌陷成一个个小圆饼,趁着上面还湿着,往上面撒些黑白芝麻。 待底下凝固成型,再将面糊翻过来,芝麻受热吗,发出诱人的香气,等两面都成了金黄色,荷香煎饼便做好了。 取一个掰开,花丝清新的香味便飘了出来,里面透着粒粒粉红的虾肉,一起嚼在口中,酥脆中有弹软,馨香中透着鲜甜。 满意点头,味道好极了。 为了不破坏荷香,其他味道比较重的调料她都没放,装载成盘,苏小酒在盘子一圈点上自己熬制的草莓酱和番茄酱,蘸着煎饼吃绝配。 “哇哦~~看起来就好好吃的样子!” 徐颖早就堵在了门口,见苏小酒端着托盘往外走,丝毫没有让自己的意思,厚着脸皮飞快从盘子里捏了一块。 “别动,这些是给娘娘的!” “我刚才帮忙烧火了!” “……你的在桌上放着呢,还有荷叶粥!” 白她一眼,苏小酒将盘子里的煎饼重新摆放一下:“别忘了给我和春末留点哈!” “嘿嘿,放心吧,我就知道小酒最好了!” 春末正在殿门口守着,见她端着吃的过来,迟疑的看看里面,道:“娘娘早就睡了,估计不会吃吧。” “娘娘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又气又饿,能睡着才怪。” “那你去敲门,我可不敢去。” “嗯,这里有我呢,你先回去吧。” 春末如蒙大赦,今天主殿气压实在太低,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是就这么走了似乎有些不仗义,便磨磨蹭蹭的不动。 “小厨房还有些吃的,去晚了可就要被徐颖吃光了。” “……那我先去了哈,你伺候娘娘吃完也赶紧过去!” 呵,女人! 估摸着门口的动静里面早就听见了,苏小酒象征性的敲敲门道:“娘娘,奴婢知道你没睡,起来吃点东西吧!” “不吃!拿走!不许进来!” 哼哼,否定三连,就是想吃。 推门进去,将托盘放在桌上,点灯,一气呵成。 “本宫现在说话不好使了是吗?” “奴婢知错啦,可是娘娘身子更重要,就只好斗胆违背一下。” 一边敷衍的道歉,一边取了骨瓷小碗,盛了半碗粥端到床前:“娘娘不想起,那奴婢就喂您吃,啊~~~” 美人将被子一踢,翻身坐起:“少来这套,再不走本宫就把碗砸了!” 苏小酒把碗一递:“给,二百两银子一只的芙蓉骨瓷小碗。” 又补一句:“粗略算的话要卖八千个纸尿裤才能赚回来。” “你!你是诚心要气死本宫!” 第125章 苏小酒你个坏丫头! 美人气急,已经伸出去的手硬生生被这句话刺激的转个方向,狠狠点在了她脑门上:“你个臭丫头,都是本宫平日将你纵坏了!” 苏小酒眨眨眼:“那说明奴婢可爱,所以娘娘才这么喜欢我。” 荣妃指尖颤抖,捂着胸口躺下:“本宫当初怎么就招惹了你这么个瘟神~~” “那没办法,反正奴婢是骂不走的,所以娘娘现在要喝荷叶粥吗?” 她说着将碗凑近床榻,用手扇了扇,香气便肆无忌惮的钻进了美人鼻腔里。 “不喝,本宫要减肥!” 从前只觉得女子就要前凸后翘,方显风韵妩媚,平日里穿衣裳,也是尽可能将腰肢束起,让胸前更显丰腴,可今天见到宁如意,才知道竟有人一身素衣,雌雄莫辩,同样摄魂夺魄。 再看自己,往日引以为傲的双峰,似乎有些累赘了。 伺候娘娘多日,苏小酒马上就知道这是还在跟宁如意较劲呢,便安慰道:“娘娘,美人有好多种,各有各的优势,说不定她还暗自羡慕您这绰约风姿呢!” 美人不为所动,苏小酒只好使出杀手锏。 拿起一块荷香煎饼掰成两半,在她鼻尖晃了一晃,让那香味钻的更加彻底,然后啊呜一口,放进了自己嘴里。 一边嚼的津津有味,一边赞道:“哇~~这荷花做的煎饼太好吃了,既有荷花的清香,又有虾仁的鲜甜,上面芝麻也烤的酥脆,一口咬下,恨不得把舌头也吞下去。” “没用的,本宫说不吃,就一口都不会吃。” “啊,还有这荷叶粥,不仅清热润肺,还能去肝火,刮肥油,美味又减肥,实在是太棒了~~” 美人捂住了耳朵。 无法,苏小酒只好将东西端到桌子上,自己一口一口吃着煎饼,她饿了大半天,刚才为了馋美人,这会自己也有些顶不住。 “对了娘娘,你猜奴婢采花时,遇到了谁?” 试图用八卦将娘娘叫起来,苏小酒便提起了刚才遇到宁如意的事。 “怎么,遇到同行了?” “……遇到了东黎帝女,还有一个男人。” 果然,荣妃唰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宁如意私会男人?在哪里?会的谁?” 她此番是为和亲来的,若真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事,传了出去,丢的可不仅是东黎的颜面。 “不不不,不是私会,那男人是跟着她一起来的,东黎皇商段承泽,奴婢碰到她们的时候,她们正在琼瑛殿的院子里说悄悄话,好像是要打探什么。” 见娘娘误会,她赶紧为宁如意澄清,之所以将此事说出来,是直觉那两人并非在密谋什么不好的事,借此引着美人说话罢了。 结果荣妃却十分紧张,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赤脚从床上下来,走到桌边道:“你没被她们发现吧?” “发现了。” “啊?那怎么~~” 怎么没被杀人灭口?还是说被威胁了? 苏小酒懂她意思,摇头道:“她们见了奴婢倒是坦坦荡荡,随意寻个由头就走了,不过奴婢听得只言片语,她们好像是在宫里找什么人。” “这就怪了,她们都是第一次来大渊,能在咱们宫里找谁呢?” 荣妃自言自语,下意识的捏了一块煎饼吃起来。 苏小酒不动声色的将粥碗往她面前推了推,果然,吃完煎饼口干,美人又自动拿起勺子喝起了粥。 “您说,咱们宫里会不会有东黎的奸细?还是有刺客藏在了宫里?” “应该不会,东黎皇族近些年说是一盘散沙也不为过,自顾不暇的人,哪有余力监视别的国家?” 至于刺客,就更不大可能了,能随意出入皇宫之人,除了位高权重,便是宫中当值。 能冒险去刺杀东黎皇族,肯定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若不是宫中之人,想进出皇宫就更难了。 “那也可能是奴婢听岔了吧~~对了,之前听徐颖说,皇上这次有意把东黎帝女指给三公子呢,娘娘知道这事吗?” 荣妃一挑眉:“真的?本宫可没听说。” 这几天都在想着再怎么把墨冉弄走,她并没有关心联姻的事。 可能下意识以为,顶多就是后宫再多一位姐妹,便更没上心。 直到昨天见到宁如意本人。 除了觉得自己美貌被比下去,竟第一次产生了危机感,毕竟若这样一位美人入宫,只怕宠冠后宫四个字很快就会变成平分秋色了。 再坏一点,弄不好皇上有了新欢,宠妃这个名头就要花落别家,这可不是她希望的。 她稀不稀罕是一回事,有没有是另一回事。 听到苏小酒的话,心头便一松,随即又高兴起来,这消息若是真的,对侯府也是一桩好事,不管家世相貌还是品性,宁如意都比徐颖强了不少。 最主要的,皇上赐婚,那臭小子肯定不肯抗旨,这下家中二老的心头大事算是解决了。 想到徐颖,荣妃往门外看看,问道:“今天胖丫头怎么没跟你来?” “在厨房吃东西呢,宴会上嫌东西不好吃,饿着肚子回来的。” 荣妃呔笑:“你俩感情升温倒是挺快。” “之前是有些小误会,如今误会解除了,自然就好啦!” 苏小酒说着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好,道:“奴婢去给您打水净手。” 美人这才发现,刚才说话的功夫,她竟把几块煎饼全吃掉了! “嗷~~~苏小酒!你这个坏丫头!!” 肚子填饱,郁卒散了,荣妃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便匆匆派人去将皇上请了来。 元和帝今日心情不还,但顾忌荣妃颜面,还是来了荣华宫。 一进门就坐在椅子里,脸拉的老长,好像谁欠了他几个亿一样。 “皇上,您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是发生了何事吗?” 荣妃问的小心翼翼,这人变脸怎恁快,昨日宴上还笑容满面,过了一晚却成了山雨欲来。 “爱妃找朕有什么事?朕还有要事在身,得赶快去御书房。” “臣妾昨日听闻,皇上要把东黎帝女指给澄儿,所以想问问您~~” “唉~~~” 不想皇上竟先叹了口气,荣妃诧异:“皇上何故叹气?可是有什么变故?” 第126章 蜜汁疑惑 元和帝捏捏眉心,身子向后靠在椅子上,看起来很是疲惫:“原本朕确有此意,只是昨日宴后,那宁如意竟让人传信,拒了。” “什么?!” 荣妃原本想绕到元和帝身后为他捶捶肩膀,闻言一屁股坐到了他对面,问道:“她竟要反悔?” 和亲之事非同小可,那宁如意好大的胆子,人都来了,竟抗旨拒婚,简直岂有此理。 眼看到手的弟媳妇儿要飞了,荣妃便有些着急,抚上皇上的手道:“皇上~和亲是两国国主盟约,哪能任由她一个小女子玩弄于股掌?这事您可不能轻轻揭过,否则咱们大渊不成了天下笑柄?” 元和帝反手握住柔荑,有些为难的看了荣妃一眼道:“反悔那倒不至于,只是~她派人传信说,自己是公主之尊,即便和亲,也没有嫁给一个臣子的道理,所以~~~” “她敢看不起澄儿?” 好一个宁如意! 荣妃怒目圆睁,看不起澄儿,不就等于看不起侯府,看不起她? “爱妃先别急,其实她的话也有些道理~~朕没有看轻小三的意思,只是宁如意怎么说都是东黎的嫡公主,下嫁给臣子确实是有些委屈了。” 若她真如传闻那般不堪,嫁给陆澄倒也无妨,只是昨日见到真人,他得重新掂量一下这段联姻。 “不嫁澄儿,那要嫁给谁?难不成她还想嫁给皇上当妃子吗?” 元和帝以为她在吃醋,笑道:“你看你,又乱猜疑了不是?朕的年纪都能当她父亲了。” 那宁如意虽然风华无两,但今年不过才十六岁,而且年纪轻轻就如此寡淡,不甚对他胃口。 这下荣妃倒是奇了:“不嫁澄儿,也不入宫,那她能嫁给谁?” 苏小酒也忍不住支楞起耳朵。 元和帝的语气也是蜜汁疑惑:“她竟~~主动提出要嫁给十七?” “这~~呵呵,她来之前,就没提前打听过十七是谁?” 真不知这宁如意是意在图个王妃虚名,还是慧眼识金,看穿十七浪荡外表下的真材实料? 苏小酒沏着茶,怎么想都觉得宁如意不像虚荣之人,可十七将实力隐藏的这样好,连元和帝都瞒的滴水不漏,这宁如意没理由知道他的底细呀? 元和帝并未对荣妃谈起十七的语气感到不满:“其实嫁给十七也无不可,坏就坏在这个混账不知何时又卷着细软跑了,朕一时半会交不出人来啊!” 这才是他头疼的地方,于这个弟弟而言,能娶上宁如意这等绝色可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太后也能了一桩心事,省的天天为这事找他麻烦,可谓一举多得。 哪想这家伙如此不争气,竟让馅饼砸在土坑里? 荣妃看一眼面无表情的苏小酒,转而回头对元和帝笑道:“十七顽劣也不是一天两天,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将人找回来。” 既然人家看不上澄儿,她自然也不稀罕上赶着。 “嗯,朕已经派了萧景去追,只是十七一向狡猾,一路出走竟没留下半点蛛丝马迹~~罢了,朕这就回去,你且先忙吧。” 苏小酒心中一凛,余光看着皇上的神色,却见他表情玩味,再加上这语气,可千万不是对十七起了疑心? 目送元和帝离开,荣妃忽然转身,直接看着苏小酒问道:“十七去哪了?” 这下把她问懵了:“奴婢不知呀。” “真不知?那刚才皇上说十七跑了的时候,你怎么一点都不吃惊,明显是早就知道了。” 平日里属这小妮子八卦,方才听完皇上的话竟然一点好奇的表情都没有,不对劲。 “……他走之前是来找过奴婢,可没说自己要去哪。” 荣妃狐疑的打量着她:“他要走为什么会跟你说?你们已经这么熟了吗?莫非他还在打你的主意?” 她可没忘前段时间那娘俩鼓捣着想让小酒做妾的事。 见苏小酒目光躲闪,语气里便带了杀气:“别又想着骗本宫!” 挠挠鼻尖,不骗显然是不可能的~~ “没有~~他不是奴婢弟弟的老师吗?之前奴婢麻烦他给弟弟们送过几次东西,所以有过几次来往,这次出走,他怕奴婢找他时扑空,所以就提前来知会了一声。” 好在荣妃也没细细追究,哼了一声便不做理会,只要不是惦记她的人,管他是怎么想的呢! 悠悠捻了粒葡萄放入口中,荣妃轻笑:“十七这一走,估计又得几个月,这宁如意若不嫌难堪,便一直在驿馆等着好了。” 苏小酒垂眸,脑海中不自觉又浮现出那道丽影,她不像是个做事莽撞之人,而且十七这次也一反常态,竟然提前溜之大吉,莫非~~他俩之间是有什么渊源? 不过好奇归好奇,苏小酒也没太多的心思琢磨这些与她无关的事。 离着王院判的寿辰没剩几天了,她还要加紧赶制寿礼。 上次允儿能脱险,多亏了王老的妙手回春,于娘娘算是救命之恩,而且她跟着王老学了推拿,也算有师徒之义,不管从何论起,寿礼都不能马虎。 于是为了制作贺礼,便颇费了一番功夫。 想起上次老人家见到五禽戏时那狂热的眼神,她本打算用素描的方式将功法绘制成册,奈何这里没有好用的铅笔,自己做的碳棒又很容易糊,于是就改成了工笔画法,每两幅图之间,还贴心的留下空白页,以便王院判能从旁注解。 除此之外,还有流传甚广的八段锦和太极拳,总共预备做三册,每一本选用了烫金硬封,封面上选了百寿图做底纹,送给老人最适合不过。 张姑姑身子刚爽利了些,就被她叫过来一起学习,美其名曰资源共享。 张姑姑一板一眼的跟着她学,没多久便做的有模有样,每天上午下午得空练一练,面色也越发红润。 “你这五禽戏吧,好是好,只是这猿戏的动作也太丑了,得亏咱们是关上门练,再滑稽旁人也看不着。” 张姑姑一边吐故纳新,一边留意着坐在旁边榻上认真观摩的允团子。 第127章 娘娘缺钱 小娃如今已经能自己坐着玩了,身边堆满了各种小玩意,不倒翁啊,木刻的猫狗啊,拨浪鼓什么的,结果小家伙扒拉半天,发现都是自己玩腻了的,见张姑姑在地上不时变换着动作,以为是在逗他玩,开心的笑个不停。 有时候张姑姑假装朝着他扑过去,小家伙更不得了,小手不停拍打自己肉呼呼的小胖腿,笑得声调都要拐弯,苏小酒都怕他抽过去。 一老一小玩的津津有味,时间倒是也过得快些。 主要是最近各宫里又忙碌起来,小哥哥小姐姐们又很久没来荣华宫活动了,小团子每天爬到殿门口翘首以盼,眼巴巴的等着那些熟悉的身影,连着等了几天都没等到,情绪不免有些低落。 有时候连徐颖逗他都不爱笑,可把丫头急坏了。 “允儿宝宝,姐姐带你飞高高呀~~” 小团子兴致缺缺:哇巴哇巴。 “那我们骑马马?” 小团子头也不回:啊布啊布。 “姐姐带你去骑小香猪呀!” 团子:啊嘟啊嘟。 “……你能不能放过那只无辜的小猪?” 苏小酒放下手中的册子,无奈的看着徐颖,这家伙的精力真不是一般旺盛,想让她安静一会儿,简直比允儿还费劲! 上次让允儿骑着小香猪跑,都给那猪留下心理阴影了,平时吃饱喝足在笼子里耍的好好的,现在只要听到允儿的声音就趴下装死,任凭别人怎么踢都不动,也是猪生艰难。 徐颖最近也是无聊的不行,苏小酒忙着赶制寿礼,她平日便只能跟团子玩,结果现在团子都不理她了,就有点坐不住。 “我要去找宁如意!” 现在大家对她的一惊一乍已经麻木了,听到这句话,各人该干嘛干嘛,谁也没多问一句。 “东黎使者已经离开皇宫去驿馆了,要七天后寿宴再回来,你若找她,便只能出宫去找。” 今日皇后约了众宫妃去栖梧宫品茗,说是太后重视王老的寿宴,让她代为嘱咐众人,寿礼都备的体面些。 荣妃自然是无异议,只是其他宫妃与王老并没多少接触,如今被半强制的办礼,便多少有些微词。 她不耐看着那些人花式哭穷,便早早回来了。 徐颖耷拉下脑袋,走到苏小酒身边扯她头发,苏小酒手里正在缝着书封,被她一拽险些缝歪了:“松手松手,又不是允儿,好好的来撕吧我干嘛?又不是我让她们出宫的?” “那怎么办,我好无聊呀~~~咦,春末去哪了?” 正说着,就见春末顶着鸡窝一样的头发进来了,灰头土脸的,身上还沾着几根鸡毛。 “噗哈哈哈,春末你这是被鸡给啄了吗?怎么搞成这个鬼样子?” 春末幽怨的看着嘲笑自己的徐颖,道:“今日小厨房新采买了几只山鸡,奴婢见殿下最近没得玩,想选一只逗他开心来的,结果那鸡好生狡猾,一松绑就扑扑楞楞的飞走了,我跟厨娘们追了半天也没能捉住。” 徐颖顿时来了精神:“哎?这种事还得来叫我啊!走,我跟你去看看!” 春末嘶哈嘶哈的吹着手心:“早就飞到房顶跑没了,郡主想去就自己去吧~~~” 反正她是不去了,刚才为了追山鸡,不小心摔了个大趴趴,掌心都磨破皮了。 “哼,自己去就自己去,看我一会儿就把它捉回来,给允宝宝炖汤喝!对了,山鸡往哪个方向去的?” 春末指了个方向,便下去洗漱更衣,徐颖果然放下苏小酒的头发,顺着方向找鸡去了。 荣妃喝着茶,看着那风风火火跑了的红色身影纳闷:“你说一个姑娘家,到底哪来这么多精力啊?” 苏小酒头也未抬:“闲的呗!奴婢算看出来了,这徐颖就是属二哈的,一天不拆家就难受!” 美人不耻下问:“二哈是什么?” “就是一种叫哈士奇的狗,因为很二,所以大家都叫它二哈。” “噗~~这话若是被郡主听见,非得挠你不可!” 张姑姑已经做完了一组动作,抱着允儿四处溜达。 别说,自从练了五禽戏,这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抱娃也有劲了。 “哼哼,那她也得打得过我!” 苏小酒缝完最后一针,站起来伸个懒腰,喜滋滋的把册子给张姑姑看:“啊~~可算是赶出来了,姑姑看我的针法,是不是又精进了?” “也就那么回事吧~~~” “啧~听姑姑夸一句真难!” 没得到姑姑赞美的册子,倒是引起了团子的注意力,小家伙手疾眼快,一把扯过一本就往嘴里送。 “宝宝宝宝!这个不能吃哦~~~” 想从团子手里抢个东西出来太难了,小家伙卯足了劲往回拽,像只护食的小狗狗一样,不仅皱着眉头,嗓子里还呜呜有声,把一屋人都笑坏了。 最后终于用他自己的布书换了出来,小家伙不开心,咬着布书窝在姑姑怀里不吱声。 荣妃看着布书叹气。 “怎么了娘娘,又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昨日哥哥传信来,说最近地方上的孕婴店关了不少,今年进账大抵要吃紧了。” “说起来也怪奴婢,已经没什么新鲜玩意儿可以做了。” 虽说当时开孕婴店的时候,她们已经想了许多抵制山寨的方法,可仍旧架不住旁人跟风,而且那些东西基本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很容易模仿,最终还是陆陆续续有了许多竞争对手。 她们占了先机,前期大量铺货,店铺遍布大江南北,如今生意不景气,可铺面人手却没减少,开支浩大,为了节省支出,已经逐渐合并店铺,可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荣妃手中拨着算盘,喃喃自语:“还有什么法子能快点赚钱呢?” “娘娘需要用钱?上个月您给奴婢分的红利奴婢分文未动,要不先给您拿来用着。” “杯水车薪,你自己留着压箱底吧。” 苏小酒意外,娘娘最近除了给王院判准备贺礼,并没有其他大的开销,怎么一副很缺钱的样子? 面对她的询问,荣妃目光有些躲闪,道:“现今银子难挣,花钱却似流水,这不是马上就要进入冬月了,本宫不得多准备些冬装?屋里的摆设、帷幔也该换换了。” 第128章 翻墙追鸡 “是吗?这些要花那么多钱?” 不怪苏小酒会提出质疑,除了屋里的摆设需要动用娘娘的小金库,宫装和帷幔都是内务府拨款的。 哪怕娘娘要求高一点,做的衣物多一些,顶多有个几千两也就够了,对娘娘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本宫操持这么大一家子,自然要精打细算才是!” 这就是恼羞成怒了~不对劲,相当不对劲。 “行了行了,你赶紧去看看徐颖那丫头去哪了,怎么这么半天都不回来?一会该用午膳了!” “哦~” 一言不合就赶人的脾气大概是改不掉了~~ 娘娘不想说,她也就不再追问,将针线筐和完成的册子收拾好,便出门去找徐颖。 一路打听着做活的內侍和宫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御花园,还没进园子,就听到了徐颖洪亮的声音。 “呀,打扮的跟花孔雀一样,是要出宫?” 另一道声音也很熟悉:“本宫要去哪里关你何事?” 大公主墨鸢? 这俩人碰到一起就难免要斗上几句,苏小酒怕火星子溅到自己,便将身子隐在了花丛后,预备等墨鸢走了再出去。 透过枝叶缝隙,就看徐颖大大咧咧的走到墨鸢身边,探着脑袋往她身后宫人手上瞧:“咦?什么东西这么香?是吃的吗?” 墨鸢挡着不给她看:“都说了与你无关,本公主还有事,你快起开!” 徐颖眯着眼打量一下,摇头道:“带着这么多好吃的,还遮遮掩掩不让人看,莫非~~~” 话未说完,不远处有个內侍低着头匆匆跑来,躬身道:“启禀公主,马车已经备好,请问现在就走吗?” “谁让你过来的!” 墨鸢突然很紧张的样子,看看徐颖,然后一脚将那內侍踢倒在地:“还不快滚?!” 內侍连滚带爬的退下,徐颖看着墨鸢佯装淡定的拂着衣裙,道:“你这是要出宫?” 宫内都是步撵,出宫才需要马车。 “哎呀,都说跟你没关系了,你烦不烦?” 墨鸢说着就要绕过徐颖走开,却不想忽然被徐颖拉住胳膊:“不是吧?你是要去找池明修?!” 她分贝猛然拔高,吓得墨鸢一哆嗦,随即面色涨红,道:“别胡说!谁、谁要去找他了?!” “哼哼~~说话都磕巴了,被我猜中了吧?那天我就看出来了,你是见那池明修长的俊俏,就对人家起了歹心对不对?” “什么歹心?本公主那是芳心好不好?!” 苏小酒看着墨鸢气急败坏的小模样差点笑出声,这个徐颖,说话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某人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看着炸毛的墨鸢,道:“行行行,都一样,那你到底是不是去驿站找池明修?” “不用你管,你给我走开!” 结果徐颖往她身边一横:“那你带上我一起去!” 墨鸢像看神经病一样看她:“你有毛病吧?” 笑话,她去见池明修,还要带上另一个女的?当她傻呢? “你放心,我对姓池的没兴趣,我要去找宁如意,你顺路捎上我呗!” 墨鸢冷笑:“谁说我要去找他了,你要去自己去,别跟着我!” 她说完转身,气哼哼的带着宫人离开,徐颖撇嘴:“小气巴拉,不去就不去,正好我也有事。” 见墨鸢走远,苏小酒从花丛后面出来,拍拍她后背:“喂!你不是要找鸡吗?怎么跟大公主拉扯起来了?” 说完感觉这话怪怪的:“你不是去追山鸡了吗?在这干嘛呢?” “对了,我正想去找你呢!那山鸡跑到一处废弃的宫殿去了,我想进去,可惜锁着门,那附近又没什么人经过,我就回来了~~~诶?反正你来了,咱俩再去找找吧?” 苏小酒撇嘴:“你不说那里锁着门吗?让我去也没用啊?” “咱们可以爬墙啊!我在下面驮着你,你爬上去后再把我拉上去不就可以了?” 徐颖为自己想到这个绝妙的主意沾沾自喜:“那天十七不是就爬了,咱们两个人,肯定也没问题!” 说完不由分说,拉起苏小酒就跑,这家伙最近饭量见长,力气也大了不少,苏小酒被她拖着,竟然抽不出手:“这大白天的,被人发现了怎么办?我还要回去侍候娘娘午膳呢!” “哎呀,春末跟安心安然不是在嘛!少你一个娘娘还能吃不上饭?” “那你放开我,我自己走总行吧?胳膊都要被你拽下来啦!” 徐颖放开手,看着苏小酒龇牙咧嘴的揉着胳膊,嘿嘿笑道:“我这不是怕去晚了那山鸡就飞到别处去嘛~咱们再走快些若是晚了小心被别人捉了。” 也不知道她一个郡主,怎么就对这种鸡零狗碎的事感兴趣,苏小酒翻着白眼,发现越走越不对,这不是去冷宫的路吗? “你刚才说的那个宫殿叫什么名字?” “唔,好像是叫什么,锦瑟?还是瑟锦,记不清了,但是我记得路,不会走岔的!” 苏小酒脚步一顿:“锦瑟宫?你刚才说,那里宫门上锁了?” 徐颖一心往前冲,没注意到她的语气:“记不清了,反正我推了半天门都推不开,也可能是从里面拴住了。” 想到小舞,苏小酒的脚步有些犹豫。 “怎么不走了?” “要不,我们还是不去了吧?” 徐颖急了:“那不行,允宝宝还在等着呢,而且这都快到了,不去看看我不甘心!” 真好意思说,明明是自己贪玩,还要拿允儿当借口~~~ “那~~好吧。” 她确实也很想念小舞了,许久没见,不知道小家伙是胖了还是瘦了?那晚她留在门口的东西,小家伙看到了吗? 踟蹰间,已经跟着徐颖来到了冷宫的后墙。 就见她往墙根一蹲,做了个扎马步的姿势,豪气挥手道:“来吧,踩着我肩膀爬上去!” “这~不太好吧~~要不我去敲敲门?” 小舞应该会来开门吧~~ “这里一看就没人住,鬼来给你开门啊?别废话,快点!” 苏小酒迟疑一下,算了,她确实应该少跟小舞见面,于是往手上哈口气道:“那你可站稳了!” 第129章 荒芜之所 费了半天劲,俩人终于爬上了墙头。 看着下面的情景,徐颖忍不住惊叹:“天啊,这地方也太荒凉了吧?那野草都快赶上我高了!” “冷宫这种地方,还能好到哪去?天长日久无人打理,自然就荒芜些。” “冷宫?” 徐颖顿时不淡定了:“这里就是冷宫吗?” “不然呢?” 徐颖语气变得犹豫:“那要不,咱们还是不进去了吧?” “墙都爬了,怎么又不进了?” 苏小酒无语,非要来的是你,现在要走的也是你,当她很闲吗? 徐颖搓搓胳膊,紧张的四处张望:“我听说,冷宫里经常会有废妃自尽,怨气很重的,所以容易闹鬼。” 今天太阳本就不好,这么想着,再看那些残破的宫宇和杂乱无章的树丛,就觉得格外阴森。 “闹鬼这种事你也信?三岁小孩吗?” 苏小酒嗤笑一声,长的五大三粗,原来就这点胆量? “俗话不是说了吗?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既然来了,就去看一圈吧。” 说完自行攀着墙跳到了一旁的草垛上。 徐颖还在墙头上左右为难,见她下去,咬牙道:“算了,本郡主不能那么没义气,我和你一起去!” 小心翼翼的下来,却发现四周都是荒草,把路都遮住了,又开始嫌弃:“这也没法走啊?一会儿该把我裙子刮坏了。” 苏小酒自顾自走在前面:“那你就在这等着我,我去去就回。” 虽然知道自己不该轻易跟小舞见面,但是既然来了,远远看她一眼总可以吧? “哎哎,等等我!” 徐颖一个人害怕,还是决定跟她一起,见苏小酒走的轻车熟路,不免疑惑:“你以前来过这里吗?怎么看起来很熟悉的样子?” “唔~~有一次路过这里尿急,进来借过茅厕。” 徐颖深感佩服:“只来过一次就认识路了,厉害!” 咳咳,她之前总跟小舞玩捉迷藏的游戏,这园子里边边角角几乎藏了个遍,自然是相当熟悉。 再往前走,就是自己穿来那天的水塘了,小舞经常在那附近玩,不知道今天在不在。 “快看,山鸡在那里!” 徐颖焦急的拍着她的肩膀:“快过去,不然就被别人抓走了!” 那山鸡正卧在塘子中间一垛草丛上,只是苏小酒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塘边一个小小身影吸引。 她小手持着一根树枝,正使劲朝着山鸡的方向伸去:“小凤凰你别怕,我一定会救你上来的,你快抓住树枝,我把你拉过来!” 山鸡自然不会抓树枝,不停咕咕叫着看向小人儿,似乎也很着急。 眼看着那小家伙身子越探越靠近水面,看起来晃晃悠悠,随时都可能掉进水里,苏小酒没时间再顾虑许多,一个箭步冲上前,将她从塘边抱了下来:“小舞!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小人儿吓了一跳,待看清是苏小酒,脸上的错愕瞬间化为惊喜:“酒酒姐姐?!” 再开口,声音就带了哭腔:“酒酒姐姐,你终于忙完了吗~~小舞好想好想你了。” 一句话,刺得苏小酒眼眶生疼,俯身将她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道:“对不起,姐姐应该早点来看你的,姐姐不是跟你说过,不许靠近水塘边的吗?” 不敢想象,今天若不是徐颖执意要拉着她过来找山鸡,她就碰不到这一幕,等小舞的娘亲天黑才出来找她的话~~ 她差一点就失去这个小宝贝! 自孙掌事那里得知了小舞身世后,她就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能因为自己个人情感,就做出连累娘娘的事,所以那晚后,她就狠心再也没来过锦瑟宫。 此时听着她软软糯糯叫自己酒酒姐姐的声音,看她趴在自己怀里依赖的样子,看她鲜活的站在自己面前,又不禁开始自责,她怎么就能真的做到对小舞不闻不问呢? 抱着小人的手又收紧些:“对不起,都是姐姐不好,对不起~~” “哇!好漂亮的小宝宝!” 徐颖瞪大眼睛看着小舞,眼前的小女孩也就三四岁的样子,看起来不比墨鸿大多少,身上穿着一件样式奇特的粉裙子,若不是出现在冷宫,还以为是哪个小公主呢! 同时有些奇怪,这两人关系明显不一般,小酒刚才为什么要撒谎? 小舞也从她怀里起身,睁着泪蒙蒙的大眼睛,好奇的看向徐颖:“酒酒姐姐,这位姐姐是你的朋友吗?” 徐颖十分自来熟的蹲下身子,捏捏她的小脸道:“对呀对呀,你叫小舞吗?长得好可爱呦!” 小舞害羞的嗯了一声,苏小酒忙把徐颖的爪子拍开:“没轻没重的,把小舞的脸都捏红了!” “哪有?我很轻的!” 徐颖噘嘴,回头看看那还在水塘里的山鸡,问道:“小舞想要那只山鸡吗?” 小舞摇头:“不是,我是看小凤凰的翅膀受伤了,想把它从池塘里救上来。” “真是个善良的宝宝,那你叫我一声颖颖姐姐,我去帮你救,怎么样?” 小舞甜甜的笑了:“谢谢颖颖姐姐,你跟酒酒姐姐一样,都是好人。” 这一声软糯糯的姐姐把徐颖美的直冒泡,撸起袖子就冲着山鸡过去,山鸡见她气势汹汹,吓得咕咕叫个不停,用自己完好的翅膀不停扇动水面,试图离她远一点。 “小凤凰你别怕,颖颖姐姐是想救你上来呢~~” 见山鸡害怕,小舞出声安慰道:“颖颖姐姐是好人哦~~阿嚏!” “怎么打喷嚏?呀,你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刚才情况危急,她竟没看到小舞身上的衣着,此时已经是深秋,天气很凉了,小舞身上竟然还穿着她之前送的那件短裙。 白白的小胳膊跟小腿都露在外面,被风一吹,就起了密密的小疙瘩。 小鼻尖也红红的。 怪不得刚才搂着她觉得冰凉凉的。 小舞又打个喷嚏,琉璃色的眸子却亮晶晶的:“我是怕万一酒酒姐姐想我了,来看我的时候发现我没穿这件裙子会伤心~~阿嚏!” 第130章 第一想的还是酒酒姐姐 自从酒酒姐姐送给她这件裙子,她每天都要穿着来园子里玩,边玩边等着姐姐来看自己。 有时候裙子脏了,娘亲要拿去洗,她就会很着急,怕酒酒姐姐万一来了,她却没穿,姐姐会不会以为她不喜欢这件衣服? 最近天气变冷了,娘亲说让她先换别的衣服,可她总觉得酒酒姐姐很快就会来,所以坚持不换,为此还惹得娘亲很生气呢。 结果今天姐姐就来了,正好看到她穿着小裙子,实在是太好了! 童言童语直击心脏,苏小酒瞬间泪目,伸出双臂将小人儿圈进怀里。 她怎么会忘了,小舞只是个几岁的宝宝,自己应该嘱咐她,天凉了就要换厚的衣服呀! 小舞见她落泪,顿时慌了神,两只小手轮换着为她擦眼泪:“姐姐不哭,是有人欺负你了吗?你告诉小舞,小舞帮你打他!” “没有,是有只小虫飞进姐姐眼睛了,一会儿就好了。” “那姐姐眼睛疼吗?我帮姐姐吹一吹吧,呼~~呼~~” 一股香甜温热的气息随着她的小脸蛋一鼓一鼓,扑在苏小酒的脸上,她忍不住亲亲眼前这贴心小宝宝,笑道:“谢谢小舞,姐姐现在好多了呢~” 那边徐颖已经把山鸡捉了回来,笑嘻嘻放在了相依偎的两人面前:“本郡主出马,一个顶俩!” “姐姐你轻轻的哦,小凤凰受伤了,会摔疼的。” “哈哈哈哈,这哪是什么小凤凰,这就是一只山~~呜呜呜~~~” 把苏小酒的手从自己嘴上扒开,徐颖不满的瞪着她:“你捂我嘴干嘛?!” 苏小酒警告的看她一眼才松手,转身对小舞笑着说:“那我们一起想办法帮小凤凰疗伤好不好?” 小舞高兴的点头:“嗯!那样它就可以回家找娘亲啦!” 看向地上有些惶恐的山鸡,小舞慢慢捋着它鲜亮的毛发,温柔的说:“小凤凰,你别怕,等你的伤养好,我就放你走,好不好?” 山鸡感受到她的善意,终于不再瑟瑟发抖,温顺的伏在地上,任由小舞将它抱在怀里。 小舞自然也感受到了山鸡的顺从,开心的扬起小脸,笑道:“姐姐你们看,小凤凰很喜欢我呢!” “我们小舞这么漂亮可爱,它当然很喜欢啦!” 徐颖却突然盯着小舞的脸不说话,苏小酒奇怪:“怎么了?” “诶?我怎么看小舞长得好像一个人?可是像谁呢?” 她一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小舞的脸蛋,苏小酒也忙低头,几个月不见,小家伙的眉眼又长开了些,尤其是那双丹凤眼,和琉璃色的眼眸,明明就是~~~ 不由暗自心惊,基因这东西果然足够强大! 徐颖看了半天,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就在苏小酒担心她会喊出真相时,却听她说了一句:“她长得好像墨鸿呀!” 呼~~ 暗自松口气,苏小酒顺着她的话茬道:“小孩子嘛,长相都差不多,而且小舞跟五公主年龄相仿,又都是女孩,有相似之处也正常。” 好在徐颖是个马大哈的性格,听了她的话深以为然:“说的也是,可惜墨鸿不在这,否则别人还以为她们是双胞胎呢!” 怕她还要继续感叹,苏小酒忙转移话题道:“小舞穿的这么少,再待下去要着凉了,咱们还是把她送回去吧!” “哦哦,对,可千万别把小宝贝冻坏了,咱们改天再来找她玩。” 对这个乖乖巧巧又善良的小女孩,徐颖也很喜欢,蹲下身子将她抱了起来,哄道:“走,姐姐送你回去,你是哪个宫的呀?” 小舞看看苏小酒:“我就住在这里呀。” “什么?住在冷宫?” 神经再大条也意识到不对劲,对啊,这么小的孩子,身上也没穿宫人的衣服,不可能独自从别的宫殿跑到冷宫来玩。 她看向苏小酒,目光惊疑不定:“这孩子到底是谁?别说你不知道,我不信!” “你不要问了,知道的多了没好处。” 苏小酒将小舞从她怀里接过去:“我们赶紧把她送回去吧,娘娘还等着用膳呢。” “酒酒姐姐,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见小舞神色黯然,左手的小拇指偷偷勾着她的衣襟,显然舍不得让她走。 心中不忍,可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万一被人发现了,会给娘娘惹麻烦。 “小舞记不记得,上次姐姐跟你说过,我们可以接收到彼此的想念?” “嗯嗯,当然记得!” 说起这个,小舞立马高兴起来,眼睛又弯成了小月亮,小手捂着自己的胸膛说:“姐姐说过,只要小舞这里在跳,就是姐姐在想我哦~~” 苏小酒故意也捂住自己的胸口道:“咦,姐姐这里也在跳,是小舞在想我吗?” 小舞咯咯笑起来,两只手环住她的脖子,把小脸埋在她的脖颈:“对呀,姐姐接收到了对不对?” “姐姐就在这里,小舞还会想吗?” 小舞抬起头,小手捧着她的脸,认真的说:“当然呢,姐姐不在的时候小舞会想,姐姐在这里,小舞还是会想,小舞一直一直都在想姐姐呢~~” 徐颖抱着山鸡,跟在两人身后酸成了柠檬:“那小舞以后也想颖颖姐姐好不好?” 苏小酒白她一眼:“连个见面礼都没有,你好意思的吗?” “我又没跟你说话,人家小舞都没说什么!” 见两人要吵起来,小舞赶紧开口道:“姐姐们不要吵,这样吧,以后小舞每次想完酒酒姐姐,如果还有时间,就顺便再想一想颖颖姐姐,好不好?” 苏小酒被这个顺便满意到了,勉为其难的说:“那好吧,但是不要给她太多时间哦。” 小舞贴贴她的额头,甜甜的说:“当然啦,我第一想的还是酒酒姐姐。” 说着话,已经到了小舞住的偏殿外,苏小酒每次都是把她送门外就走,怕小舞的母亲见到外人会不高兴,这次也不例外。 殿里依旧紧闭着门窗,看不出半点有人住的迹象。 小舞拉着她的手,不舍得分开:“姐姐,你什么时候还会来呀?” 第131章 小舞身世 以前姐姐都会陪她玩一会游戏的,今天的时间好短啊。 看着那黯淡下去的小脸,苏小酒眼中闪过挣扎,最终还是狠不下心,便道:“小舞,姐姐这次可能要走的久一些~~但是姐姐跟你保证,总有一天,姐姐会天天陪着你,跟你做游戏,你相信姐姐吗?” “嗯!小舞相信!” 最后又抱了抱她软软的小身子,苏小酒搓搓她已经冻的冰凉的小胳膊,道:“快进去吧,记得让娘亲给你熬些姜汤喝,再换上件厚衣服,知道吗?” 徐颖也将山鸡递给小舞:“给你的小凤凰,你要好好照顾它呀。” 说完从自己腰间解下一块羊脂玉的圆形花佩,俯身系在她的腰间,笑道:“呐,颖颖姐姐可不是小气的人哦~~这块玉佩送给小舞,就当姐姐的见面礼,好不好?” 小舞从没见过玉佩,自然不知其价值,只觉得这块滑滑的白色石头上雕的花花很好看,于是询问的看向苏小酒,苏小酒冲她点点头:“姐姐给你就拿着吧,只是除了娘亲,不能让其他人看到哦~~” 怀璧其罪,若被人发现她身上有如此贵重之物,引起歹念就糟了。 今天出来的急,她没什么东西能留给小舞,沮丧的摸了摸怀里,忽然摸到了萧景给她的那枚铜哨。 虽然不太好使,也能马马虎虎当个玩意儿。 于是便取下挂在小舞的脖子上:“这次姐姐忘了给你带礼物,就送你一只小哨子吧。” 鉴于萧景说过,不到危难时刻不能乱吹,虽然不知道有啥卵用,但还是又嘱咐一句:“只有小舞非常非常想念姐姐,想到忍不住的时候才可以吹哦~~等小舞吹够三次,姐姐就会出现啦!” 小舞欣喜的点点头,把山鸡放到地上,然后小心翼翼将哨子藏进自己衣襟,用两只小手紧紧捂住:“嗯嗯,小舞记住了,绝对不会随便吹响的~” 苏小酒汗颜,只怕是想吹也吹不响~~ 回去的路上,徐颖拉着苏小酒的胳膊,非要问个所以然:“小舞到底是什么人呀?为什么会住在冷宫里?冷宫里不都是些废妃吗?怎么会有小孩子呢?” 苏小酒闷闷不乐,这些问题她没法回答。 “哎呀你倒是说话呀?小舞那么可爱,怎么会住在那个鬼地方?咱们想个办法把她接出来吧?”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呀?给个反应行不行?” 见她闷着头往前走,就是不肯开口,徐颖不禁急了:“你成哑巴啦?我跟你说了半天,你倒是吱一声呀!” 苏小酒:“吱。” 徐颖:…… “诚心的是吧?你再不说,我可要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哎呀你别问了,我不会说的!” “到底是为什么呀?你要急死我了!” 徐颖跨步堵在她面前道:“你不说,我就不让你回去!” 苏小酒活动活动手腕:“你的意思是让我动手把你移开?” 这是她过肩摔的热身动作,徐颖唰一下闪到一边,开始撒娇:“别这样嘛~~你越不说,我就越想知道,求求你快告诉我吧,哎呀小酒最好了~~” 苏小酒看着一米七的大块头,拉着自己的手摇来摇去,身上有些发麻:“你别问了,我不说是为你好,这件事是宫里的禁忌,就连娘娘都不过问,告诉你也没用!” “连皇贵妃都没辙?那我就更想知道了!” 皇贵妃作为后宫第一人,论起在皇上跟前的脸面,恐怕比皇后还要大,连她都解决不了,得是什么样的来头呀? 苏小酒盯着她半天,心里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随即又匆匆否定,不行,徐颖的父亲南阳王本就为皇上所忌惮,若让她插手这件事,说不定会彻底激怒皇上,惹祸上身。 元和帝看似中庸懦弱,但能在风雨飘摇的皇位上坐那么久,必定有其过人之处,她不敢,也不能随意触碰他的底线。 若因为她一己私欲,牵连了徐颖,她会自责一辈子的。 她纠结的眼神看在徐颖眼中,急的心里狗撕猫咬:“你什么时候喜欢说半截话啦?婆婆妈妈跟个娘们似的!” “并非我不想告诉你,只是此事关系重大,牵连甚广,不是你我能解决的,即便是告诉你也无济于事,说不定还会引火烧身~我不想把你拖入险境。” 小舞对她有救命之恩,所以她愿意拼尽自己的一切去帮助她,这是她的责任,是义务。 当然,还要在不牵累其他人的前提下。 可徐颖不同,她只是小舞生命里一个偶然的过客,若因为一时善念,反而让自己和家族冒险,实在没有必要。 徐颖却像看外星人一样看她:“哪来这么多有的没啊?你就先说说看,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到底帮不帮我不会自己衡量吗?” “只是~~” “我真是服了你,说句实话,你不过是个宫人,凭什么就觉得比我一个郡主还能帮到她?” 见苏小酒无言以对,徐颖以为这话刺激到她了,上前环住她的肩膀,循循善诱:“你看啊,先不说地位高低,但多一个人想办法总比你自己苦大仇深要强吧?都说三个臭皮匠,抬得千斤杠,咱们现在已经有两个人,事情离着成功就已经近了一大步不是吗?” 苏小酒有些心动,试着问道:“那你要保证,若没有绝对的把握,绝对不可以插手这件事~也不能告诉其他人。” 徐颖立马行了个军礼:“我保证,绝对不会!” 她平时看似跳脱,但言出必行,是个值得信赖之人,就像当初两人不打不相识,她曾跟苏小酒保证,绝对不会向父王告状,并以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苏小酒也没有理由再拒绝了,而且她当日只答应孙掌事不透露崽崽身世,跟小舞并不牵扯。 单较两个孩子而言,或者小舞从冷宫走出的可能性还要更大些~~ 权衡一番,苏小酒拉着徐颖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对这个不谙世事的小郡主,说出了皇宫中隐藏多年的辛秘。 “其实,小舞是皇上的孩子。” 第132章 锦妃 “你说啥?!” 徐颖惊讶的捂住嘴,闻到手上一股怪味,才想起刚才自己抱了山鸡没洗手,于是又唰的一下将手拿开使劲甩了几下,然后扶着墙干呕了几下:“你~呕~没开、开玩笑吧?呕~~” 苏小酒目光微沉,下意识的为她顺着后背,低声道:“这种事如何能开玩笑?小舞的生母,是曾经宫中盛极一时的锦妃。” 徐颖顺过了气,忍不住出声打断她:“锦妃?我怎么没听过?宫里最得宠的不是皇贵妃吗?” 见苏小酒皱眉,又赶忙道:“好好好,我不说话,你继续!” “当年锦妃娘娘入宫后,皇上日日专宠,甚至曾扬言若她诞下皇儿,就要立为太子,此言一出,满朝皆惊,纷纷谏言锦妃乃是祸国妖妃,要求皇上将其废黜。” “所以皇上就把她打入冷宫了?这也太狗了吧?” “并没有,不仅没有,皇上还把那些进谏的朝臣杀一儆百,堵住悠悠众口,一度还想废后再立,让锦妃入主栖梧宫!” 这下徐颖已经顾不得手上的山鸡味,再一次双手捂住嘴:“我去!这得宠爱到什么程度啊~~恐怕连如今的皇贵妃也比不上吧?!” 不仅她不敢相信,苏小酒乍听到这些旧闻时,表情大概比徐颖还要夸张。 年轻时候的元和帝,也不知是真的至情至性,还是仅仅年轻气盛,为了锦妃差点遣散后宫,彻底激怒了皇后母族。 毕竟他的登基,离不开皇后父亲和勇毅候的鼎力支撑,只是那时陆祺年岁尚小,还未入宫,勇毅候虽然对皇上的做法不甚赞同,倒也没有什么过激的表示。 国丈大人却连夜冲进御书房,痛斥他过河拆桥,见色忘义,甚至要血溅当场,逼迫元和帝改变了主意。 “既然这么喜欢,为什么最后却是这样的结局呢?” 苏小酒轻笑,语气却怅然:“为什么?你虽没在宫中长大,但出身王府,就没经历过后宅中那些腌臜事么?” 徐颖摇头:“没啊,我爹畏妻如虎,连个通房都不敢有,家中都是我娘说了算!” 苏小酒:…… “呵呵~算我没说~” 怪不得这家伙的性子也这么虎~~ “所以,为什么会这样?” 徐颖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看起来更虎了。 “反正就是一些原因,皇上竟疑心锦妃与人有染,暴怒之下,便将她打入冷宫,并责令任何人不许求情,也禁止探望。”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饱含了当事人多少的心酸无奈,又掩去了多少的惊心动魄。 “天啊,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那小舞又是怎么回事?” 大猪蹄子这个词还是跟着小酒学的,徐颖马上就学以致用了。 “锦妃娘娘被废时已经有了身孕,皇上却斥其野种,直接赐下了鸩酒,但那年恰逢大渊百年国诞,太后坚持不能杀生,她们娘俩才能逃过一劫,但从此也被彻底放逐,在冷宫自生自灭。” 锦妃当时心灰意冷,本想三尺白绫了解此生,但在发现自己有孕后,不舍得伤害一条无辜性命,于是咬牙独自生下了小舞。 以前苏小酒曾疑惑,锦妃既然选择生下小舞,又为何会对她如此冷淡呢? 今天徐颖的话,却让她有些回味过来。 小舞长得实在太像元和帝了! 她日日夜夜对着这张熟悉的脸,时时刻刻在提醒她那些埋藏在心底的伤痛,不知该有多么煎熬? 苏小酒拍拍自己脑袋,之前元和帝每次来荣华宫,她要么干脆躲起来,要么就裝鹌鹑,因此一直都没仔细看过元和帝的长相,却不想竟让她错过了这么重要信息! 若她能早一天发现端倪,说不定还能早点想想办法~~算了,那时候她更是籍籍无名,还不如现在呢~~ “怪不得小舞长的跟墨鸿那么像,原来她们俩真的是姐妹!” 徐颖感叹后不免疑惑:“那事情就简单多啦!小舞既然是皇上的孩子,从冷宫出来是理所当然的呀?你干嘛要遮遮掩掩的,在顾忌些什么呢?” 苏小酒苦笑:“事情若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不管小舞是不是皇上的孩子,当年他都怀疑过锦妃,若他认定锦妃不洁,你以为他就会接受小舞吗?” 而且就算他肯承认小舞的皇室血脉,锦妃肯不肯轻易放手又是另一回事。 若她果然是清白的,带着小舞在生死线上沉沦多年,能否原谅渣皇帝还未可知。 最好的结局,当然是皇上消除疑心,锦妃摒去心结,小舞重归皇室,一家人重新团聚,共享天伦,可那就是皆大欢喜吗? 她家娘娘呢? 身为娘娘最信任、最重用的丫头,若亲手给娘娘解救出一个强大的情敌,又算不算辜负,算不算背叛? 懊恼的扯着自己的头发,若小舞真的只是她在路边无意间遇到的小孩子,她可能会怜悯,会施舍,会在知道她的身世后做一番无能为力的感慨,而后纠结的走开,感叹一句众生皆苦,唯有自渡。 哪怕是崽崽,救与不救,她尚能理智的在心中权衡利弊。 可那是小舞啊,是她这一世的救命恩人,是那么贴心那么柔软那么善良美好的小舞,是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企盼着她,会甜甜糯糯圈着她脖子,轻轻软软说着姐姐我好想你的小舞,要让她如何放手? 这件事就像一座沉重的荆棘丛,带着细密的刺痛压在她的心上,今天面对徐颖,她终于找到了宣泄,将所有情绪和顾虑统统说了出来,然后如释重负般呼了口气。 “所以,你觉得就算知道了这些,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尤其元和帝,原以为他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可随着认识渐深,和他后来的一系列操作,早就把之前树立的形象全盘推翻。 终究不过是个落入俗套的帝王罢了。 只要他心中疑虑不打消,小舞就永远不可能出来。 许是旁观者清,徐颖思忖一会儿,忽然开口道:“那你觉得,这件事太后有没有办法?” 第133章 咱们不醉不归 “请太后帮忙?” 苏小酒不由愣住,她跟太后接触也就最近的事,所以从没有过这个念头。 果然多一个脑袋多一条思路。 徐颖往她身边靠了靠,开始分析:“你看哈,单凭小舞的长相,公主身份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了,太后那么喜欢墨鸿,若见了跟墨鸿相似的小舞,肯定也会很喜欢的!” 墨鸿人小嘴甜,哄死人不偿命,太后确实对这个孙女更加偏爱,小舞同样冰雪可爱,又乖巧懂事,她没有理由不喜欢。 苏小酒沉吟道:“但这些只是凭空想象,不能保证她会做主把小舞接出来啊,毕竟从没见过,也就谈不上什么感情,不大可能为了个没见过面的孙女和皇上叫板吧?” 而且就以太后如今对娘娘的态度,估计对锦妃厌恶更甚,万一连带着也不喜欢她的女儿呢? “虎毒不食子!小舞这么可爱,相信皇上见了也会喜欢的,你看我爹,有好几个儿子,最疼的照样还是我!太后也是一样的道理,那可是她的亲孙女啊!” 苏小酒咂摸咂摸,这么一说,似乎也有些道理~~ 但她还是有些迟疑:“但~~万一锦妃复出,重新得到皇上的宠爱,我们娘娘怎么办?我这算不算是背叛啊?” 徐颖摸着下巴:“我觉得你想的有点多了,就凭你对皇上的了解,他是那么用情专一的人吗?当年做的那么狠绝,这些年又有灿若明珠的皇贵妃,说不定对锦妃的感情早就淡了,而且锦妃岁数要大些,又在冷宫摧残那么多年,早就人老珠黄,又毫无背景,即便出来也威胁不到娘娘地位。” 若有所思的点头,说归说,但这件事,还是应该提前跟娘娘沟通一下比较好。 “那,就算这些都成立,可谁去跟太后说呢?” 事关皇室丑闻,一个不慎就是尸首异处。 这下徐颖也有些难办,小酒身份不够,冒然去说,可能会惹得太后不快,而她只是异性郡主,非皇室中人,显然也不宜插手。 最好的办法,是能制造个不经意的机会,让太后自己撞见小舞,相信只要看到小舞的容貌,老太太自己就会忍不住问个究竟。 但太后每日念经礼佛,顶多就是在自己园子里听听戏,极少踏出慈安宫,小舞更不必说,她不能随便从冷宫出来,因此若想为这两人制造偶遇,着实有些困难。 “有了!” 徐颖忽然一拍大腿,把苏小酒吓了一跳。 “本郡主简直是聪明绝顶,哈哈哈哈~~不过~~” “不过什么?” 徐颖也学会了吊胃口,冲着苏小酒勾勾食指:“你先说好,若我的办法能把小舞接出来,要怎么谢我?” “……你这是,在跟我谈条件?” “哼哼~~被你打压了这么久,本郡主终于要翻身了!!吼吼吼~~” “晚饭你自己做吧~~或者去御膳房吃也行。” “不要啊!!” “奶茶也没有了,我一会儿回去就把早上煮好的珍珠倒掉。” “我错了!” “爆米花也不做了,等下我把玉米拿去给宫人们熬碴子粥。” “老大!酒酒姐姐!” 徐颖泪眼汪汪的把住她的胳膊:“我真的知错了!” 苏小酒微笑着把她从自己身上薅下来:“所以,到底是什么办法?” 徐颖幽怨的看着她道:“办法是有,不过还得再等等。” “等什么?” “太后寿辰!” …… 回到荣华宫已经过了饭点,娘娘搂着娃睡下了,春末在小厨房留了饭,正托着腮等她们回来。 见她俩两手空空,衣衫不整,头发也乱蓬蓬的,若不是在宫里,还以为刚被打劫过。 冷宫的宫墙不似别处,没有内侍们隔三差五清洗,她们爬了一遭,衣服凌乱不说,还弄得脏兮兮的。 “怎么样?我就说那山鸡不好捉吧?你们非要去!” 春末絮叨着给她们打了温水洗手:“饭菜都温着呢,今天是张姑姑亲自下厨,做了很多好吃的呢!” 苏小酒跟徐颖对视一眼,看着彼此狼狈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 想到很快就能接出小舞,苏小酒吃饭的时候忍不住哼起了小调。 今天是个好日子 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明天又是好日子 千金的光阴不能等 ~~ 徐颖也为自己想出的绝妙主意沾沾自喜,听着苏小酒哼唱的曲子新鲜,便有些好奇:“你这曲子倒是应景,从哪学的呀?” “啊,忘了在哪听来的,对了,今天这么高兴,要不咱们喝点?” 徐颖立马举双手赞成:“好呀好呀,自从进宫我还没喝过呢,而且皇贵妃这里肯定有不少好酒!” 苏小酒起身,走到小厨房套内的一间小屋里,抱出来一只玻璃罐子,里面泡着满满的葡萄。 “娘娘很少饮酒,窖藏不多,这是咱们院子里自己结的葡萄,吃也吃不完,我就酿了些果酒,尝尝怎么样?” 随着她掀开盖子,一股浓郁的果酒香味便溢满了小厨房,勾的人心里痒痒。 春末忍不住嗅嗅鼻子:“哇,好香呀,我也想喝。” “那就一起喝呗!” 徐颖屁颠屁颠的拿来三只小碗,一一摆在桌上,对春末说:“正好今天有酱牛肉,下酒最美了!” 苏小酒却只倒了两碗,一碗递给徐颖,一碗自己放在自己面前:“春末今晚要值夜,不能喝酒。” “不妨事,我只尝一点,就一点点~~~我可是帮你摘过葡萄的!” 看着她垂涎欲滴的样子,苏小酒只好也给她斟上:“……那就只尝一点点,别误了正事。” “好!” “来,今天高兴,咱们不醉不归!” 苏小酒蹙眉:“不醉不归就算了,我下午还要伺候娘娘和殿下,谁跟你似的,无业游民一个。” 虽然她也许久没喝了。 “那不行!今天咱们可是办了大事,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 春末好奇:“什么大事?” 生怕这个大嘴巴抖露出什么不该说的,苏小酒迅速夹起一块牛肉塞进徐颖嘴巴:“没什么,你别听她胡说!” 春末眯眼看着两人:“你们两个,有问题~~” 第134章 不喝酒,来人间干嘛 “嘻嘻嘻,这是我跟小酒酒的秘密,不可以告诉你~” “哼,不说拉倒!” 春末闪过一丝失落,以前小酒的秘密都是跟她分享的。 牛肉被张姑姑炖的酥烂,入口即化,齿颊留香,徐颖几口咽下去,又张开嘴:“好吃,再来一块!啊~~”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你这话跟十七一模一样~~你俩是不是有什么奸情?!” 苏小酒无语,又给她夹了一箸。 徐颖得逞的笑笑,起身一脚踏在凳子上,将裙摆撩到一边,手里的碗高高举起,活脱脱的女土匪样:“为了正义干杯!” 牛肉渣子喷了一桌。 其余两人无比嫌弃,纷纷起身将她按下。 徐颖长得虽壮,架不住痒痒肉也多,很快就被制服,被被摁在桌子上还张着嘴哈哈大笑,结果又换来一顿挠。 三个小丫头打打闹闹,一顿饭吃了近两个时辰。 …… 春末现在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 好好的一人,怎么就非要去凑小酒跟徐颖的酒局呢? 掺和的结果就是这俩酒量都不咋地的家伙,一起醉的死狗似的,最后还是叫了安心和安然过来,又找了几个宫人连拖带扛的把人给弄回了寝室。 要问为什么需要那么多人? 春末抹着辛酸的眼泪,还不是那个南阳郡主,喝到非要拉着苏小酒拜把子,几个人都拉不住。 到底还是眼睁睁的看着两人一拜天地,二拜饭堂,最后卡在了夫妻~哦不,姐妹对拜上,俩人你来我往,面对面鞠了足足几十个躬。 小酒也彻底疯了,一直念叨着这是一场跨越千年的会晤,是穿越了时间和空间的灵魂碰触。 想把她们分别送回房休息,徐颖却扯着苏小酒的腰带不撒手,非要跟她一起睡,众人无奈,只好把两人一起送到了苏小酒的住所。 “这俩丫头今天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想起喝酒?” 荣妃说着将手里绣球扔出去,对在地上爬来爬去的允儿道:“去,儿子,把球球捡回来!” 小团子得令,捯持着小胳膊小腿儿朝着绣球追去,不想那球球钻到了花架底下,小家伙便将脸贴到地上,撅着肥肥的小屁股使劲掏啊掏。 春末站在花架旁,防止花瓶掉下来,听到娘娘问话,语气十分幽怨:“不知道啊,就是上午俩人说要出去捉山鸡,结果去了大半天,山鸡没找到,回来就像魔障了一样,非要一醉方休。” “不过是些果子酒,竟也能醉成这样?” “一人一个比小香(猪)还大的玻璃罐子,跑茅房也阻挡不了她们的步伐。” “也罢,这段时间小酒也怪累的,就让她趁机好好睡一觉吧~~对了,晚膳就不要喊她们了,在小厨房给她们温着粥,喝成这样,醒来胃里肯定难受。” “是。” 张姑姑在旁边护着允儿,听到这话撇嘴:“也就遇到娘娘这样的好主子,这若是在别的宫里,敢醉成这样早被打了板子撵去辛者库了!” 荣妃娇娇的看她一眼:“那就听姑姑的,把她撵了?” “哎别别,老奴开玩笑呢,真把她赶走以后谁给咱们做好吃的呀~~是不是呀宝宝?酒酒姐姐做的蛋羹可香了,我们宝宝最喜欢了,每次都能吃一大碗呢!” 春末抿嘴偷笑:“姑姑,别忘了您的五禽戏,也是小酒教的。” 张姑姑哼哼道:“我还教了她女红呢!不然这次给王老的册子,她能缝的那么像样?” 这边其乐融融,而在住所蒙头大睡的苏小酒,却正在生死边缘挣扎。 她酒量不大,今天因为跟徐颖商量出了救出小舞的对策,心里一高兴,就有些忘形。 再加上徐颖一个劲的喊着不醉不归,俩人喝着喝着就忘了今夕何夕,然后~~就断片了~~~ 迷糊中,仿佛又回到了在侯府落水发烧的那次。 头疼欲裂,眼皮似有千斤重,整个人不仅像置身在火炉中,四周的空气也仿佛变得越加稀薄,有种临近窒息的感觉。 又闷又热,想把身上的被子掀开,却发现手臂动不了分毫,像极了前世时经历的鬼压床,不过也知道这是种普遍的科学现象,所以倒没怎么心慌。 好容易把眼睛睁开,迷蒙中看到徐颖那张大脸正紧贴着她,带着一脸湿意。 “咦~~你好恶心啊,这么大还流口水!” 而且,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她身上:一条胳膊压着她的脖子,还有一根大象腿横在她腰间。 难怪压得她喘不动气。 费劲把她推开,苏小酒瞬间重获新生。 某人则不满的哼唧几声,迷迷瞪瞪的爬起来,摸索着抱住被子,滚一圈重新睡了。 好渴~~ 晃晃悠悠的起身,步子就像腾云驾雾,好不容易走到桌边,抓起茶壶,仰头往嘴里倒了半天,结果一滴水都没落下来。 沮丧的将空茶壶放下,又懒得出去打水,浑身手软脚软的,摸索着就要回床上,转头却看见有道模糊的人影映在窗纸上。 脑子晕乎乎的,以为是春末,便上前将门打开:“你不是值夜吗,怎么这么早回来?” 来人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开门,有一瞬间的错愕。 在闻到那满身的酒气之后,微微皱眉:“你喝酒了?” 清清朗朗的男声~~怪不得比春末高了那么多。 苏小酒要抬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只是背着月色,有些看不清。 酒意正浓,也没想到先害怕,而是问道:“你谁啊?怎么站在我家门口?” “是我~” 男子顿了顿,又道:“女孩子家,怎么喝成这样?” 最不喜欢别人教条自己了,苏小酒哼哼:“不喝酒,来人间干嘛~~快说,你到底是谁?” 她忽然上前,两手攀住他挺括的双肩,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脸,带着醉意的眸子盯着他左瞧右看。 嘶~好像有点眼熟。 端详了半天,忽然笑了,弯弯的眼眸里,有月亮的倒影在闪动:“啊~~我认得你,你是萧景,对不对?” 因为醉酒,说话如呢喃般软糯,与她白天凶巴巴的样子比起来,像是变了一个人。 少女独有的青涩气息混着酒香,随着她说话温温热热扑在脸上,萧景只觉得肩上被她按着的地方有些灼热,身体不自觉的紧绷起来,忙将她娇软的身子推开些,道:“是我,我送你的哨子,你弄丢了?” 第135章 调戏了萧景 怕惊扰旁人,他的声音便有些轻,像一根柔软的羽毛,在她耳边不着痕迹的扫过。 “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她说着话又攀上来,侧耳靠近他的唇边,试图听得真切,口齿有些含糊不清:“咦?你、你是开了美颜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看?” 说着竟然伸出小爪子在他脸上摸了摸,很嫉妒的口气:“皮肤还这么滑~~” 被、被轻薄了? 将她放肆的手拿开,萧景哭笑不得的同时,耳根后不由发热,心里感念这月黑风高,强自镇定的开口:“别乱动~不是说了让你把哨子收好吗?” 这次她听清了,有些不满的嘟囔:“小气鬼,一个坏掉的哨子而已嘛~~给小舞玩玩怎么啦?” 眼神更加迷糊,脚步也有些不稳,萧景想扶住她,又有点不敢,便眼睁睁看着那人晃晃小脑袋,一头扎进了自己怀里:“唔~~你用什么牌子的香水啊,好好闻~~” 鼻腔里满满的茉莉花香,带着一丝丝香甜,宿醉的头痛似乎都减轻了些。 小脑袋在他怀里来回蹭蹭,寻摸着舒服的姿势。 萧景僵直,尽量往后仰着身子:“是你送给她的…你认识那个孩子?” “唔~~当然认识啊~~呼~~她是我的救~~~呼~~~” “就什么?” 等了半天,怀里的人一直没有回应,他低头,发现她竟就这么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像只恬淡的小猫。 心里有什么在涌动,萧景鬼使神差的伸手,想要抚一抚那毛茸茸的发顶,然而手到半空,还是放了回去。 …… 苏小酒是被冻醒的。 而且最诡异的是,房间门户大开,她竟然坐在自己住所的门槛上睡着了,身上,裹着一件男子样式的玄色大氅。 昨晚的片段影影绰绰在脑海中浮现,她好像看到了萧景,然后~~~ 我嘞个大去! 脸颊顿时烧了起来,她她她都干了些什么? 她调戏了萧景?! 好在天色尚早,手忙脚乱将大氅团起来,蹑手蹑脚的走进房间塞到自己柜子最底下。 这要是被人看到,几百张嘴也说不清啊!也不知道她坐在门口熟睡时,有没有被起夜的宫人们瞧见~ 揉揉冻得发红的鼻子,死萧景,这么冷的天,就这么把她扔在了外面? 呵,好样的! 等等~~萧景不是受命去追十七了吗?莫非十七已经抓到了? 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她跟徐颖筹谋的事,正好得靠十七帮忙呢! 转头,徐颖还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这是苏小酒跟春末一起睡的通铺,比寻常的床宽敞不少,但依然不耽误她“大”字型占了大半的位置。 在凳子上坐着醒醒神,口渴的厉害,苏小酒郁闷的抓起水壶往小厨房走。 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却发现门没锁,不知是昨日当值的厨娘大意了,还是有人进去了?可现在明明还没到做早饭的时候啊! 她蹙眉,小厨房是专为娘娘和殿下们做饭的地方,不容有丝毫闪失,安全起见,她放轻动作,将茶壶高高举在头顶,悄无声息的把门推开~~~ “春末?你怎么会在这?” 将茶壶放下来,发现炉子上有砂锅在咕嘟咕嘟冒着香气,闻起来像是米粥。 春末原本一只手支着头,坐在桌前昏昏欲睡,听到她的声音,手肘晃了一下,脑袋咣的一下倒在了桌子上:“哎呦!好疼!” 这一摔立马就清醒了,见苏小酒拿着茶壶,忙起身准备接过来:“是不是渴了?我正好才烧了水。” “你坐着吧,我自己来就行,是娘娘饿了吗?” 她看一眼炉子上的粥。 “不是,这是娘娘让给你跟郡主熬的,昨晚没喝,今早殿下吃奶,娘娘也跟着醒了,就让我早点过来再温上,怕你们醒了肚子饿。” 心中一阵感动,她何其有幸,能在这古老的深宫里,遇到这么一位贴心的主子。 闻着那浓郁的米香,确实有些饿了,便动手盛了一碗。 看着碗里氤氲的热气,她又开始踟蹰,娘娘对她这样好,可她要做的事~~ 春末打个呵欠,往她身后瞧:“你自己来的吗?郡主呢?” “还在睡呢,估计一会儿也醒了。” 春末哦了一声,道:“既然你来了,就先吃吧,我得回娘娘那里伺候。” “等下!~我去吧,你回去歇歇,我从昨天下午睡到现在,正好活动活动。” “你还没喝粥呢!” 苏小酒把粥碗往里一推,起身道:“太热了,等会再喝吧,你回去的时候别忘了让徐颖来喝粥。” “好嘞!” 有懒觉可以睡,当然很开心,春末跟她虚让了一下便屁颠颠的跑了。 端了给娘娘漱口用的青盐和柠檬水,再将小厨房的门重新锁好,苏小酒往娘娘寝殿走去,边走,边沉吟着该怎么跟娘娘开口提小舞的事。 允儿吃完奶就不睡了,正坐在床边一块雪白的狐裘毯子上玩,听到她进来,将手里的玩具一扔,张开双手做出个求抱抱的动作,嘴里呜哩哇啦的打招呼,露出四颗白白的小奶牙。 荣妃正懒洋洋的趴在床沿上看着儿子,掀了掀眼皮,很是无精打采的样子:“醒了?小丫头厉害了啊,学会酗酒了。” 苏小酒干笑两声,把手里的的东西放在桌上,也跪坐到毯子上跟团子玩:“奴婢也没想到,自己酿的葡萄酒也能喝醉~~下次不会了。” “呵,酒量不好还逞能,粥喝了吗?” “嗯~喝了,谢谢娘娘。” 这句谢谢让荣妃睁了睁杏眼:“咦?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客气了?” 见她满脸倦意,带着宿醉后的疲惫,又道:“怎么起的这样早?这里有安心和安然伺候,不差你一个,再回去睡会吧!” “不用不用,昨天偷了懒,今天奴婢来补上。” 娘娘哼哼两声,翻身朝里面躺好,迷迷糊糊的说:“那正好,你先看着允儿,本宫再睡一会儿~~昨晚这小子拉臭臭,折腾着起了好几次,本宫得补个觉。” 话便说不出口了,将咿咿呀呀的团子抱在怀里,轻轻起身,床上的人已经发出细细的鼾声,苏小酒叹口气,罢了,还是再等等吧~~ 第136章 奴婢是狗shi 翌日一大早,荣华宫又来一位不速之客。 苏小酒抱着团子在院子里溜着小香,隔着两重院子,就听到大门被敲的咣咣响。 “小酒!小酒!是我,快开门!” 是十七,这家伙,果然被萧景抓回来了? 守门的内侍将门打开,却不敢放他进来,见到苏小酒,忙躬身道:“苏姑娘,十七爷是一个人来的~~小人不敢……” “嗯,你先退下吧。” 十七抓耳挠腮的看着那人退下,竟大步上前一把抱住她转了起来:“卧槽!哥们儿要成亲了!哥们要娶媳妇了!怎么办?我好激动!小酒你知道吗?我好激动!” 孩子莫不是疯了吧~~~ “停停停!镇定!镇定!我这抱着孩子呢!你你~~哎呀你先把我放下!” “哦哦,不好意思,哥们儿实在是太兴奋了,一时控制不住~~~” 十七嘴巴都要咧到耳后了,笑得跟个傻子似的,扶着苏小酒站好,又忍不住叨叨:“你知道吗?哥们儿简直跟做梦一样,我我我~~~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容我先缓缓~~” 说完突然神色大变,猛地退到离她五步远的地方:“不行,哥是有媳妇的人了,要跟异性保持好距离!” 然后苏小酒就看着他一会儿走到墙根面壁,一会儿跑到台阶上坐下,一会儿又在门前来回转圈,直到快把她转晕了,才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只是目光里依旧是难掩的亢奋,道:“小酒,你知道吗?我,董玉,终于要成亲了!” 苏小酒以为他被抓回来和亲这件事整疯了,无比怜悯的看着他道:“事已至此,你还是顺其自然吧~~那~~” 那宁如意神仙一般的风姿,娶了血赚。 十七却根本没心思听她说话,自顾自的转悠,情绪相当激昂:“知道哥要娶的是谁不?是如意!是如意啊!~~你知道吗?小景找到我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竟然,她竟然~~~不行,我等不了了,我要去找她!” 话还没说完,这家伙扔下她就跑,苏小酒在他身后一头雾水:什么情况,他是真的在高兴? 那当初为啥要卷铺盖逃跑?而且就在前几天,还口口声声说不想娶亲,结果今天就~~~ 男人啊,果然都逃不过真香定律。 摇着头回去,娘娘已经起来了,对着镜子梳妆,只是那粉面玉腮上,处处洋溢着起床气。 “到底是谁如此聒噪?在后宫大喊大叫成何体统?大清早的,本宫连个回笼觉都睡不成!” 胡乱梳了几下头发,美人将梳子一扔,又气呼呼的回到床上,揪过被子蒙住头:“烦死了!” “能在后宫随意出入还无人敢阻的,自然是咱们的十七爷~~” 被子呼的被掀开,美人脸上的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幸灾乐祸:“十七真被抓回来了?是不是听说自己被和亲的消息,被气疯了?” 随即又拉下脸:“不对,应该是高兴疯了吧?那宁如意如此美貌,他若不是占了个先皇嫡出,故意还抢不上呢!” 想到这么漂亮的女子,本该是自己弟媳妇,荣妃又钻进被子里:“真是便宜他了!” 苏小酒也搞不懂十七什么套路,不过自己老乡能娶个这么好的媳妇,她是由衷的替他高兴。 只是可惜十七还没帮她画绘本呢,如今他将有妻室,她是不好意思再去麻烦他了。 “咦?张姑姑怎的还没来?” 张姑姑年纪大了,睡觉越来越少,以往这个时候,早就已经起来了,今天却不见人影,苏小酒不禁有些奇怪。 “收拾包袱呢,前儿姑姑家中来信,说她的娘家哥哥去了,本宫特向皇上请旨,让她回去送送。” 说起这个,荣妃有些伤感:“为了照顾本宫,姑姑终身未嫁,尤其进宫后,跟家里的联系便更少了,本宫知道,她早就想回去看看,只是怕自己走了别人伺候不好,所以从未开口提过~~” 到了姑姑这个年纪,只怕这种事会越来越多。 但生老病死这种事,谁也掌控不了,唯一能做的,便是珍惜眼前人吧。 也幸好,娘娘是个善良的人,姑姑一生跟着这样的主子,也未尝不是她的福气。 看着在毯子上推着球球爬来爬去的小团子,苏小酒不禁感叹:“娘娘您说,奴婢以后跟殿下,是不是就像您跟张姑姑这样?” “怎么?你也不打算嫁人了?若真跟着本宫一辈子,本宫岂不是要被你烦死?” 娘娘白她一眼:“而且忘了太后之前跟你说的了?等十七娶了正妃,就要纳你做妾!到时候你就乖乖跟着十七滚出宫去,本宫也好清净清净!” 苏小酒露着小虎牙嘿嘿笑:“娘娘您这算盘可是要打空了,奴婢跟你打赌,十七绝对不会纳妾。” 娘娘嗤笑:“呵~~就因为那宁如意长得美?美人多了去了,男人的心永远都不会满足的,便是家里有山珍海味,照样眼馋路边的狗shi!” 苏小酒:“……您说奴婢是狗shi??” 美人:“本宫说了吗,明明是你自己说的。” “谁是狗屎?大清早的,恶心不恶心?” 张姑姑满脸无语的进来,俯身捂住团子的耳朵:“你们恶心不要紧,别让我宝宝听了去!” 苏小酒瞧着她腕上的包袱:“姑姑收拾好了?什么时候走?” 张姑姑神色黯然:“伺候着娘娘吃完早饭就走,今天是停灵的第三日,明天就要出殡了~~我总得去见哥哥最后一面~~” “小酒,去匣子里给姑姑拿些银票来。” “不用不用!老奴平时没什么花项,月钱都攒着呢!还有娘娘平时给的赏赐,足够了!” 张姑姑拉住苏小酒,不让她去拿:“又不是出远门,牛车半天就能到,花不了几个银子。” 荣妃起身亲自取了匣子,打开拿了两张一千两的银票,放在张姑姑的包袱里道:“那不成,您就这一个娘家哥哥,又多年未曾归家,自然要体体面面的回去,别让人觉得本宫苛待了您。” “娘娘这话说的,这天底下,只怕打着灯笼也难找像您这样的主子了,老奴跟着您,倒是比一般的官家太太还享福。” 她说着将银票拿出来,重新放进荣妃的匣子里装好,道:“老奴虽不懂什么,也知道今年世道不好,您手里不宽裕,这银子自己留着裁衣裳吧。” 第137章 喂宝宝吃饭是项体力活 张姑姑不懂经商,只是偶尔会听见荣妃打着算盘念叨,哪家铺子又关了,哪家铺子生意不景气,便知道今年不同以往,娘娘的钱赚来不易,这些钱,她是万万不能收的。 两人推搡一阵,荣妃急了:“姑姑!我虽叫您姑姑,论起情分只怕跟我母亲也差不多,如今不过几两银子,您倒与我生分了吗?” 张姑姑性子也是倔,坚决不肯收:“老奴膝下又无子嗣,要这么多银子没用,娘娘不一样,宫中用度贵得很,您还有殿下要养,处处都是真金白银,手里可不能紧巴了。” 苏小酒从旁看着,也劝道:“姑姑,娘娘一片心意,您就收下吧,这么你推我让的,宝宝都吓到啦~~” 一听吓到允儿,张姑姑果然紧张起来,将包袱卸下放在方便,俯身将团子抱在怀里。 允儿开心的两手抓着她的衣襟,忽然甜甜一笑,开口喊道:“嚒~~嚒嚒~嚒~~” 张姑姑愣了愣,随即喜极而泣,不停的哎哎答应着,转头看着荣妃和苏小酒激动的说:“宝宝会叫嬷嬷了,宝宝在叫嬷嬷呢!” 荣妃开心的在儿子小屁股上拍了下:“厉害了儿子,这才不到一岁,就等不及要开口说话了!” 小人儿似乎也知道自己长了本事,一脸“我好能”的表情,一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等着别人表扬。 “殿下好棒呀,来,跟着姐姐说——姐~姐~~~” 允儿盯着她的嘴唇,小嘴试着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 “姐~~~姐姐~~~~” 小人儿嘴巴又动了动,试着喊道:“歹~~歹~~~” 苏小酒不死心,干脆把团子从张姑姑怀里抢了去,又教了几遍,奈何团子仍旧只能发出“歹”音。 张姑姑心疼坏了,道:“差不多行了,多大的人啊就让我们说那么多话,以后慢慢就会喊得,你急什么?” 苏小酒失落的噘着嘴,张姑姑看看荣妃,忽然又转头对她说道:“我跟娘娘有话要说,你先带着宝宝出去玩会吧。” “哦~~” 不仅她好奇,荣妃也疑惑的看向张姑姑,她们主仆多年,张姑姑这还是头一次屏退左右与她说话,于是便对苏小酒道:“你去吩咐厨娘,让她们趁热做些点心来,一会给姑姑带上。” “是。” 将殿门关好,抱着团子走去小厨房,徐颖已经起来了,正闭着眼睛喝粥。 允儿朝着她啊啊两声,徐颖才勉强睁开眼笑笑:“允宝宝来啦,要吃饭饭吗?” 说着打个哈欠:“哈啊~~~困死了。” 小吃货一听吃饭,眼睛立刻睁得圆圆的,朝着她伸出手,身子也往前挣,苏小酒忙为他另盛了一小碗坐下,一勺一勺的喂着,团子嫌调羹吃的不过瘾,两手将粥碗搂过去,抱着往嘴上凑。 他现在自己还端不稳,苏小酒自然不能给他,团子急眼了,捂着碗“啊歹~歹~歹~”的喊,小脑袋使劲往前伸,小脚脚还蹬来蹬去,见苏小酒不肯妥协,憋着眼泪蓄势待发。 徐颖看不下去了,嚷道:“哎呀你就给他嘛!大不了就洒在身上,宝宝高兴不就行了?” 被泪眼汪汪的小娃娃看着,苏小酒也不忍心,想想小家伙马上十个月,也该练习着用碗喝东西,于是一手将他不安分的小手圈住,一手端着碗凑到他嘴边,道:“宝宝乖,姐姐端着给你喝好不好?” 允儿第一次用碗,十分高兴,张大嘴巴啊呜一口,结果用力过猛,四颗小牙牙咬在了碗沿上,发出“当”的一声。 三个人都吓了一跳,苏小酒忙检查小嘴巴:“快给姐姐看看,牙牙没磕坏吧?” 允儿嘴巴动了动,又低头看看粥碗,忽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又伸着头往碗沿上试探着咬了一口,鬼机灵的放轻了力道,磕在碗上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这下可不得了,团子立马化身小马达,趴在碗沿上不停的“哒哒哒,哒哒哒”,每制造一次动静,就要咯咯笑一阵,然后再低头啃,玩的欢实极了。 小手不停拍打着桌子,脚脚也蹬来蹬去,把苏小酒累的够呛。 玩了一会儿,小娃也累了,开始老老实实的喝粥。 因为以前都是用勺子,乍一用碗自然是不会,不知该怎么把粥吸到嘴里,急的小娃一用力,往粥里吹了个泡泡,溅了苏小酒一脸。 心中闪过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团子便一头扎进碗里,咕噜,咕噜噜,咕噜咕噜~~~ 无法自拔。 喂宝宝吃饭实在是项体力活~~~一边控制着别让团子不小心呛了,一边看了看徐颖的黑眼圈。 “起这么晚,还没睡够吗?” “唔~头疼,四肢无力,要不是肚子饿了,我还能睡上三天三夜。” 见苏小酒精神抖擞的样子,揉着眼睛道:“你怎么这么精神?尊重一下那两罐子酒好吗?” “年纪大了觉少,不像你们小孩子,躺下就能睡着~~对了十七回来了。” “且,老气横秋的~~~什么?他回来了?什么时候?” 一说这个,徐颖立马来了精神:“看他之前逃的那架势,我还以为他没个三年五载不回来呢!~~~是被萧景抓回来的?” “~~应该是吧~~” 提起萧景,苏小酒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今天彻底清醒,昨晚的情景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晃来晃去,烧的脸颊有些热。 她的灵魂可是二十大几岁了,竟然调戏了高中生~~~ 徐颖使劲扒着碗里的饭粒,吃个一干二净,随后一抹嘴儿,站起来道:“走,咱们去找十七!” “他去找宁如意了。” “不是吧?这么迫不及待?” 徐颖撇嘴,又重新盛了碗饭坐下陪着团子一起吃,结果吃到一半,徐颖便把碗一推:“不行不行了,我得再回去睡一觉!” “把粥喝完。” “不喝了,你帮我倒了吧!” 说着起身要走,却被苏小酒抓住手腕。 “还有事吗?” “没事,但不能浪费粮食,宝宝看着呢!” 这是她的育儿准则,大人做到以身作则,说的话对孩子才有说服力。 第138章 升职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哎呀,真是麻烦!” 徐颖把碗拿起来一口喝下去,末了还把碗来回舔一遍,举到她面前:“看看看,干净了吧?” 一下子就想到她睡得一脸口水的样子,苏小酒嫌恶的别过头:“真恶心,快拿走!” 某人得意的哼了一声,唱着昨天从苏小酒那新学来的小曲往外走,见安心匆匆往这边来,伸手把人拦住:“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安心福身:“回郡主,娘娘有事找小酒过去。” 团子已经玩够了,喝的粥还不如洒的多。 苏小酒给他擦嘴,两人就擦嘴的帕子进行了一轮别开生面的拔河比赛。 听到外面说话,便任由允儿把帕子抢过去,走出来问道:“可说了是什么事?” 安心摇头:“不曾,只说是让你即刻过去。” “那,姑姑她走了吗?” “还没,也在殿里呢。” 苏小酒摇头,不明白为啥刚才把她打发出来,这会又专程叫她过去? 莫不是让她帮忙送张姑姑出宫? 想着娘娘赏赐了不少东西让张姑姑带着,便未再多想,将团子递给安心,道:“你先帮殿下拾掇拾掇,我去看看。” “我也去我也去!什么事啊这么神秘?” 有热闹可以凑,徐颖就不困了,追着苏小酒也跑去正殿。 进门,却没看到有什么东西,娘娘跟张姑姑一起在桌边坐着,眼圈都有点红。 张姑姑拉着荣妃的手,转头见徐颖跟着苏小酒一起进来,倒也没说什么,而是背过身拭了拭眼角。 “小酒,过来,姑姑有话对你说。” 气氛有些不寻常,连空气中都散发着淡淡伤感,苏小酒没多问,走到张姑姑的身边坐下,徐颖自然也感觉到了,没再咋咋呼呼,也搬了绣墩坐在一旁,好奇的听着她们说话。 “小酒,你是个好孩子。” 张姑姑平时很少当面夸她,今日突然当着娘娘的面夸她,苏小酒一时竟有些心慌,忙正襟危坐:“姑姑,到底怎么了?您这样我心里没底。” “呵呵,别紧张,姑姑就是跟你说几句闲话。” 张姑姑目光慈爱的为她捋捋耳边碎发,笑道:“你也知道我这次回去,是为哥哥奔丧,娘家侄子来信时,说我年纪大了,想顺便接我出宫养老~~” 苏小酒看一眼荣妃:“姑姑要走?” “你想得美,我老婆子还得看着咱们宝宝长大娶媳妇呢!” 张姑姑笑道:“我自然是舍不得娘娘和殿下的,只是~~只是离宫多年,如今年纪也大了,这一次回来,以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回去,所以我想着,这一趟就在家里多住些日子。” 苏小酒舒了口气,拍着胸脯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您要丢下我们回去享清福呢!娘娘跟殿下有我照顾着,您就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在家想住多久住多久!” 荣妃也跟着安慰道:“姑姑不必如此忧心,您老家离着上京不过几百里,什么时候想家了,本宫再派人送您回去就是了。” “娘娘厚爱,老奴却不能倚老卖老,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这次回乡,已经是格外的恩典,老奴怎能厚颜要求太多呢!” 她将头转向苏小酒,接着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荣华宫就托给你多多照看了,上百口子的人,事杂心也杂,你一定要帮娘娘守好门户。” 苏小酒郑重的应了,又听她对荣妃说:“娘娘,老奴这一去,归期未定,咱们宫里掌事一职总不宜空挂,所以就想着~~~” 荣妃明白她的意思,点头道:“其实本宫也正有此意,姑姑年纪大了,本也不易操劳,掌事之职对您来说已是负累,寻常妇人到您这般年纪,正该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不如就趁机将这担子卸了,好好松快松快。” 她目光转到苏小酒身上,笑道:“这份苦差事,就交给小酒丫头吧,省的她一天天有劲没出使。” 张姑姑笑着点点头:“老奴也正有此意,小酒做事稳重,考虑事情也周到,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有她,老奴放心。” 当事人有些懵:“这也太突然了吧?我、我哪行啊?姑姑又不是不回来了~~” “有什么不行的?姑姑操心了一辈子,你还不兴让她歇歇了?” 荣妃白她一眼。 张姑姑也十分不甘心的样子:“就是!平日里我忙的脚不沾地,你倒是天天带着宝宝到处玩,如今也该换一换了。” 说完便自腰间解下一块腰牌和一串钥匙,往苏小酒面前的桌子上一拍:“给,反正我老婆子是不管了。” 荣妃拿下巴一点:“给你了就收着吧,等会儿将宫人们召集起来,本宫亲自宣布一下。” 升职加薪固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只是总觉得有种抢了别人饭碗的负罪感。 张姑姑看出她纠结所在,笑着说:“玩笑归玩笑,我年纪大了却是真的,就说咱们宫里,里里外外要操持的事情实在太多,虽说不需事事躬亲,但也同样劳心劳力,日常用度四季更替,各项采买日日不同,盆里的花草,园子里的树木,人手的分配,宫人內侍的安置,事事都要过问,件件都得关心,不然底下人滑了,偷奸耍赖,就容易生事。” 她这话半分不假,身为一宫掌事,就跟皇上的内务总管差不多,事无巨细都要上心,不管识人还是断事,都得时刻擦亮眼睛,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埋下祸根,责任不是一般的重大。 苏小酒自问太过年轻,对各种弯弯绕绕拿捏不好,尤其她来的时间尚短,又很快就进了内殿,对底下那些人的秉性脾气都摸不透,可是真正的两眼一抹黑。 荣华宫里不乏在深宫中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精,最会见人下菜碟,以前有张姑姑压着,各人还能恪守本分,若她乍然上任,难免有人不服。 她犹豫着不肯伸手,荣妃揶揄道:“当初连郡主都敢打,让你管个把人倒是扭捏起来了,这是越混胆子越小了吗?” 徐颖:…… 苏小酒底气不足:“奴婢是怕做不好,给娘娘丢人~~” “哪有人生来就会做事,姑姑我当年不也是一点一滴学的?你年轻,脑子又活,慢慢手熟了,定要比我老婆子做的好多了!” 第139章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徐颖听了半天都替她着急,忍不住拽着苏小酒插嘴:“让你干点事怎么磨磨唧唧的呢?还是我认识的苏小酒吗?不就是个总管,怎么就干不了了?” 苏小酒:“你行你上?” 徐颖:“……” 拉了半天锯,荣妃也不耐烦了,直接拍板道:“这件事就定下了,万事开头难,不是还有本宫压场子呢?天色不早,姑姑再不走就要迟了。” 说着起身,扶着张姑姑的手道:“我送姑姑出去。” “这如何使得?” “怎么使不得?” 荣妃不由分说,让苏小酒把姑姑的包袱拿上,亲自将她送到门口,门外早已经站了七八个内侍,每人手里都抱着满满的东西,是给张姑姑带着的。 主仆二人又是一番拜别,张姑姑目光巡视一圈,神色有些失望:“宝宝去玩了吗?” “来啦来啦!” 安心远远的抱着团子小跑过来,气喘吁吁的。 团子已经重新梳洗干净,换上一件翠绿色的夹袄,上面绣着活灵活现的小香,是张姑姑的手艺。 头上带着顶苏小酒给他做的大红色瓜皮帽,老远一看像棵开花的仙人掌。 张姑姑不舍的把允儿抱在怀里,亲了亲那肉嘟嘟的小脸蛋,小家伙还不知道自己身处在离别的场面,仍像以往见到她一样欢快的搂住她脖子,不停“嚒,嚒”的喊。 张姑姑红着眼眶迭迭应声,抱着小娃的手又收紧些。 其实她这一趟回乡,本怀了告老还乡之意。 并非为了贪图清闲,只是如今荣华宫有苏小酒跟春末几个大丫头,许多事情都已经不需要她去过问,自能打理的井井有条,她空占了掌事的名头,总觉得于心有愧。 娘娘曾无数次提起要让她在宫中颐养天年,可她却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因此坚持拒绝。 老人都讲究落叶归根,她自然也不例外,虽然从年轻就背井离乡,终身未嫁,但临老,对故乡的思念却越来越重。 侄子在信中也言明,这些年受她恩惠,家中日子过得不错,愿意为她养老送终,以全孝义,其言辞恳切不似作伪,她便有些意动。 但娘娘和允儿这里,她同样难以割舍,两难间,娘娘便提议先让她回乡小住,看看侄子是否真像信中所言,是真心实意要为她侍奉终老,而后再慢慢决定也不迟。 若过得舒心,说不定就直接住下了。 所以她才会说归期未定。 只是再不舍,总归还是要走的,张姑姑抱着允儿,最后闻闻他身上甜甜的奶香味,然后狠下心将他塞给苏小酒,离开。 团子朝着她啊啊的伸着小手,不明白嬷嬷怎么突然就丢下自己走了,张姑姑脚下一顿,到底是没回头看,飞快消失在了拐角处。 允儿望着空荡荡的甬道,忽然放声大哭起来,朝着她离开的方向啊嚒啊嚒直喊,在场的人无不动容,苏小酒往前追了几步,荣妃却一把将她拉住,怅然道:“罢了,你再追,姑姑就真走不了了。” 其实不舍的,又何止是允儿呢? 她与张姑姑相伴多年,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长辈,在她心中的地位,与母亲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母亲自生了澄儿后身体一直不好,她自小便由张姑姑带着,哄睡,喂饭,洗手穿衣,即便生病的时候,也是被姑姑抱在怀里,一点一点喂着汤药和蜜饯,冬日暖被,夏夜打扇,姑姑家乡的小调,一直是她睡前的摇篮曲。 听闻姑姑年轻时曾定过亲,结果还未过门,未婚夫便被征兵从戎,后来了无音讯。 她们本是青梅竹马,姑姑自然倍受打击,依毅然选择离开了伤心地,背井离乡来了上京。 因为生的干净利落,人又勤快,便被牙行推荐到了侯府,那时自己不过三岁,姑姑痛失所爱后,直接抱了孤独终老的打算,便将她当做亲生的女儿一样疼着。 在姑姑怀里娇宠到五六岁,最后连母亲都看不下去了,才让她自己下来走路,姑姑却仍是怕她磕了碰了,总是要微微俯身,用手护着。 那时的姑姑,头发油光水亮,身上总有一股好闻的香味,脸上永远带着宠溺的笑,看着她长大成人,从蹒跚的孩童,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选秀时,姑姑曾彻夜守在她床前,告诉她一入宫门深似海,怕她被淹没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坚持跟着她一起进宫,将荣华宫守的铁桶一般,不让她受一丝伤害。 今日才发觉,曾经那个雷厉风行,又无所不能的姑姑,老了。 挺直的身姿已经微微佝偻,曾经一丝不苟的头发总是被允儿抓乱,脸上的宠溺却从未变过,只不过那和蔼的目光从荣妃转移到了允儿身上。 “回吧~” 荣妃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掩下所有思绪,率先转身。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每个人都是独行者,总有一段路,需要自己走,张姑姑如此,她亦如是。 转头,看到苏小酒,又淡淡一笑,不过有这个小丫头在,似乎也不错。 目送张姑姑一行人离开,各人的心思都有些沉重。 春末饱睡一觉,精神抖擞的走到正殿,发现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一回头,见以娘娘为首的人集体静默着从外面走进来,表情就有些忐忑:“奴、奴婢可是错过了什么?” “张姑姑走了。” “啊?走了是什么意思?” 苏小酒没心情跟她解释,春末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觉得气氛不对,便聪明的闭了嘴。 “去吧,将宫人们召集起来,本宫有事要宣布。” “哦。” 春末不明所以,但还是领命下去,没一会儿,宫人內侍便各怀心思的站了满满一院子。 允儿头一次见人如此齐整,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只觉得乌压压的头顶有些吓人,往苏小酒的怀里缩了缩。 张姑姑要走的消息并没提前声张,但刚才的阵势不小,自然已经有许多人瞧见了,这一集合,便有聪明的人隐隐猜出缘由。 但大部分人却摸不清状况,稀里糊涂的被叫来,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 直到看清娘娘坐在正殿门口,不免心中惊异,可不是小殿下又有哪里不适,娘娘重操旧做,再拿他们出气? 第140章 毫无保留的信任 只是娘娘接下来的一番话,却如同往平静的湖泊里投了一枚无敌窜天猴,除了炸起水花,还炸出了不少鱼虾。 “相信不少人已经知道张姑姑离宫的消息,本宫也就不再赘言,从今日起,便由苏小酒接任荣华宫掌事职位,她一切行事,皆代表本宫旨意,若有人阳奉阴违,渎职懈怠,便任由苏掌事权权发落,届时你们自去领罚,莫要到本宫面前哭诉。” 此言一出,春末愣了愣,怎么自己睡了一觉,小酒就变成苏掌事了? 荣妃顿了顿,又补一句:“本宫最不耐烦看人哭哭啼啼,若有人自找晦气,直接撵去辛者库,永不启用。” 底下更是哗然,娘娘这话什么意思? 这苏小酒何德何能,年纪轻轻就坐上了掌事的位子? 要知道一宫掌事,尤其是娘娘这样的宠妃,宫中掌事的地位可谓举足轻重。 便是一些位份低的小主,见了也得恭恭敬敬,在后宫中可是大有脸面,向来都是由年长些的宫人担任。 而如今娘娘不仅一句话就给了苏小酒,还放出这样明显偏颇的话,显然一时无法令人信服。 而且听听这话是怎么说的? 任由发落,莫要哭诉。 就是说不管发生何事,只要被苏小酒发落了,她们连句冤都不能喊呗? 那以后她们的生杀大权,岂不是就握在了这个十多岁的小丫头片子手里? 苏小酒更是惊呆了,权权发落,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裸彰显了娘娘毫无保留的信任。 这不就意味着,宫人们对她的话只能绝对服从,简直就等同于手握尚方宝剑啊! 哎呦,忽然有点飘是肿么回事~~~ 如此一来,难免有人不服气,万一苏小酒恃宠而骄,娘娘也坐视不理吗? 有些性子直的便忍不住交头接耳:“如此一来,若她徇私,咱们岂不是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就是!听说她向来蛮横,做粗使宫人时就敢跟人动手打架,莲香就被她揍过~~老惨了~~” “不会吧?看她瘦瘦小小,竟能打过莲香?” “谁知道呢?以前名不见经传,忽然有一天就转了性子,不仅想法子爬到了大宫女的位置,如今竟然连张姑姑都挤兑走了~~~” “啧啧,这么一说,还真是人不可貌相~看她毫不起眼的样子,原来野心这么大~~” 苏小酒动手那次,只有自己屋子里十多个宫人见过,其中不乏被莲香欺负过的同病相怜者,暗自解恨的同时也心照不宣,从来不在其他人面前提及此事,而莲香党自认这事太过丢人,自然更不会往外传,是以知道此事的人寥寥无几。 如今苏小酒成了娘娘面前红人,更一跃成为掌事,旧话重提,各人便多多少少转了风向。 但也有些与她有过通铺之谊的人感到高兴,暗自庆幸自己以前并没有迫于莲香的淫威,就同流合污参与欺负苏小酒,自己在她手下,便不用担心被穿小鞋,说不定还能靠着几丝情分,日后多少提携提携自己。 便回怼那些人:“莲香惯来喜欢欺负弱小,被揍了也是自找的,与苏掌事何干?我看你们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眼热人家升官罢了!” “哟~~这就上赶着巴结开了?怎么,你以为人家升了掌事,眼里还能看见你?别做春秋大梦了!” “呵呵,话别说的那么难听,等自己巴结的时候,仔细脸疼!” …… 百十多口子人,即便是窃窃私语,加起来也够荣妃脑子嗡嗡响了,目光微沉,却没再多言,而是示意苏小酒上前,自己则懒懒的歪在椅子里瞧着。 苏小酒心下感激,知道娘娘这是在亲自替她立威,有了娘娘前头的话放着,今后任谁想多生事端,都得先掂量掂量。 只不过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而且这件事明显也没有回旋的余地,娘娘既认定了让她接任,推脱也是无用。 就只能硬上了。 将团子递给春末,她迎着众人审视的目光走上前,微微清了清嗓子,开始自己的任职发言。 底下一片肃静,或期待或鄙夷的看着她们的新任上司。 “大家好,我叫苏小酒,承蒙娘娘厚爱,自今日起,有幸出任咱们宫里的掌事,我年轻皮薄~~” “咳咳咳~~” 身后美人忽然咳嗽起来,安心忙去帮她顺背:“娘娘怎么了?” “没,咳咳,没什么,你们继续~~” “哈哈哈,娘娘是被小酒的一句皮薄给呛到了!” 美人瞪徐颖一眼,徐颖忙吐吐舌头,抱过团子溜了。 苏小酒怨念的看了娘娘一眼,转过头继续道:“虽然我没什么管理经验,但也跟着张姑姑有些日子,她的为人处世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因此正式接管后,我会循着姑姑公正不阿的原则,带领大家共同理顺好宫内事务,希望大家能多多指教。” 说完鞠了一躬。 身后荣妃差点气的一脚踢在她屁股上,让你立威呢,怎么还行上礼了? 哪有上级给下级鞠躬的?! 不过这一行礼,倒是给底下不少人添了好感,觉得这新上任的掌事态度谦恭,以后想必也不会太过苛刻。 也有些人忍不住嗤笑,暗自笑她太过年轻,到底撑不住场面。 苏小酒未有所觉,起身整整衣襟,忽然话音一转:“但是!——我这人公私分明,也不喜欢有人倚老卖老,若有人觉得我资历尚浅,想投机取巧蒙混于我,便休怪我不留情面,我自问行的正,所以不怕你们跑到娘娘面前告状,希望大家能真心配合我的工作。” 美人把脚收了回来,孺子可教。 众人:呵呵,娘娘都已经发了辛者库警告,谁敢去找不痛快? “嗯~!暂时就这些吧,以后相处久了,再有什么补充的,我随时跟大家说,当然,如果大家对我的工作有什么建议,欢迎随时提出来,只要合情合理,一经采用会有奖励~~!” 荣妃暗笑,小妮子,挺会收买人心啊。 苏小酒问荣妃:“娘娘,您还有什么要补充吗?” “没了,都散了吧。” 第141章 杜绝歪风 荣妃又交待苏小酒几句,便进了内殿,众人也依次退下。 春末将苏小酒拉到一边:“人家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你怎么轻飘飘几句话就完事啦?” 苏小酒笑道:“我有自知之明,能坐上这个位子,都是娘娘偏爱,若想让人发自内心的认可,还得靠我自己表现,姑姑之前将荣华宫理顺的一丝不乱,我若一上来便大肆整顿,难免被人诟病。” 春末撇嘴:“姑姑管理的是好,可耐不住有些人背后打小九九,你忘了之前十文钱一个的馒头啦?” 虽说她现在也成了大宫女,已经顿顿吃的饱,但偶尔嘴馋了,还是会跑去大厨房买些嚼头,每月的月钱,照样剩不下多少。 张姑姑确实治下有方,但毕竟精力有限,荣华宫事务繁多,总有顾不到的地方,而且年纪大了,又特别注重情面,厨房里多是些上了年纪的宫人,被拿到错处后说些软话,掉几滴眼泪,姑姑便不忍过于苛责,顶多嘱咐下不为例,然后不了了之。 长此以往,厨房便成了一处肥差,便是个烧火的婆子,都吃的脑满肠肥,人人争着要往里去。 苏小酒当然没有忘,摸着腰间的牌子和钥匙,沉吟道:“整顿是必须的,但不是现在,娘娘如此信任我,我肯定不能让她失望,只是这宫里盘枝错结,要理顺不是一天两天~~~待我好好想想吧。” 徐颖抱着允儿悠悠达达的回来了,两人都一头一脸的汗,混着满身的小香(猪)味。 苏小酒扶额:“你又带着殿下去折磨小香了?” 这头猪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遇到这么两个讨债鬼。 “趁着允儿还小,骑上还能走两圈,等他再大些,那猪就太小了~~~” 苏小酒刚要松口气,小香终于能下岗了,结果就听徐颖接着说:“到时候就得换一头大些的猪了。” “~~你是跟猪杠上了吗?还是觉得宫里养不起马?” 正儿八经的皇子,就非要在猪背上长大吗? 说完立马后悔的咬舌头,这家伙可是真的会骑马,万一真偷偷带着允儿去骑马,摔一下不是闹的。 没想到徐颖说却的理直气壮:“骑猪怎么了?我小时候连狗都骑过!” 替那不知名的狗中好汉默哀三秒钟:“好好好你有理,我有事要忙,你快把殿下给春末,让她再去给殿下冲个澡换身衣服。” 理解不了她的脑回路,苏小酒转身去往小厨房。 徐颖拦着她不让走:“你干什么去?” “去厨房,看看今天都采买了什么,好给娘娘准备午膳。” “现在还早着呢!你先陪我们玩会儿啊。” “都已经巳时三刻了,用过膳我还得去库里对账,耽误不得。” 方才娘娘将荣华宫的财务和人事册子都交给了她,她得尽快熟悉工作,青黄不接的时候,最容易出乱子。 徐颖有些不高兴:“早知道就不怂恿你当掌事了,这头一天胜任就忙的团团转,以后还怎么得了?” 苏小酒翻着小厨房的账本:“就是刚上任才有的忙,以后理顺过来就轻松了,你先跟春末玩,中午给你做青椒酿肉。” “那我还要风味茄子和虎皮鸡爪。” “知道啦,吃货!” 宫中主子历来不吃猪蹄鸡爪这些杂肉,觉得是贱民才吃的东西,是以之前小厨房都是将鸡爪子剁了扔掉,被苏小酒发现后,便收了起来加工成美食,本来也只是跟春末和安心安然吃,奈何徐颖总好奇她们的伙食,偶然尝过一次后,现在已经无爪不欢。 正说着,小厨房一个打杂的小宫人走了过来,福身道:“奴婢见过郡主,苏掌事,请问今日午膳怎么准备?” 往日娘娘的膳食都是苏小酒亲自下厨,厨娘们只帮着洗菜顺菜,烧火看锅,顶多做些面食之类。 但如今她已经荣升掌事,按照惯例,不过是吩咐下食谱和做法,不需再自己动手。 “还是以前一样,我这就去做饭,先让厨娘们准备食材吧。” 小宫人没想到她成了掌事还要自己下厨,诧异的抬头看她一眼,随即又赶紧低下头,将她吩咐的食材记下,转身回了厨房。 苏小酒将账本粗略看了一遍,简直惊涛骇浪,以前她竟不知,娘娘一顿饭的食材,少说也要耗费四五十两的银子? 宫人的大厨房账目虽没有明显猫腻,但用度惊人,同样值得推敲,心下疑惑,张姑姑的为人她清楚,断然不会从中牟利,那这账目怎么会~~ 本来前往小厨房的脚步一转,苏小酒往内殿的方向走去,徐颖抱着允儿跟上,问道:“不是要做饭吗?又去哪?” 合上本子:“去找娘娘。” “那我先带着允宝宝去洗澡啦~” 徐颖最近迷上了这项新的娱乐活动,团子浑身是肉,摸起来滑滑的,每次放进澡盆,都跟揉面团一样,手感好极了。 荣妃正闲闲的插花,见苏小酒拿着账本一脸疑问的进来,并不意外:“怎么?可是有哪里不妥?” “不妥的地方实在太多啦!” 苏小酒将本子摊在桌上,指着上面一处道:“娘娘您看,这是昨天中午小厨房食材的支出,其中有道油灼菜心,光菜心就用去了五两银子!这不是明抢吗?” 她虽不了解宫外的菜价,但五两银子可是相当于四百多块钱啊!什么菜能这么贵?! 美人摆弄着手里的千日红,怎么瞧都不满意:“五两银子还贵?你这过日子也太细了吧?” “娘娘!五两银子都够普通百姓一家人吃半个月啦,这些人明显就是中饱私囊!” “哦,那你说要怎么办?” 苏小酒愣住:“怎么办?自然是要查出中间的猫腻,杜绝这种歪风啊!” 娘娘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还只是嚼用一项,宫里用度花项多了去了,若不将这不良之风刹住,只怕日后那些蛀虫更加肆无忌惮。 荣妃不在意的笑笑,拿剪子将花枝剪短些:“那你就去查吧,顺便吩咐厨房,中午加两个菜,给你庆贺一下。” 第142章 肤浅了 苏小酒只以为娘娘财大气粗惯了,看不上这些个小钱,但她既然被委以重任,就该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尤其前段时间娘娘一直表现的很缺钱,她别的忙帮不上,能想办法节省些也是好的。 来到厨房,厨娘们正在忙碌着择菜洗菜,见她进来,都放下手中活计,起身见礼。 “你们忙着,我就随便看看,咱们还是跟以前一样就好。” 恰有一个厨娘拎着装满厨余垃圾的桶往外走,苏小酒随意瞥了一眼,伸手将她拦下:“等等。” 厨娘不明所以,将桶放下,问道:“苏掌事有何吩咐?” “这些东西是要送到哪去?” “回苏掌事,这些都是些烂掉的菜蔬,奴婢正准备去倒掉。” 她俯身,从里面一堆青辣椒里捡起一只看了看:“这青椒怎么了?好好的为什么要扔掉?” 厨娘上前接过辣椒看了看,指着上面一粒芝麻大小的黑点道:“这椒上面有烂点,奴婢们不敢给贵人吃,怕闹坏肚子,所以才捡了出来。” 苏小酒握着辣椒,拇指在黑点上搓了两下,那黑点竟然掉了下来,厨娘见了,笑道:“呀,原来是奴婢眼花没看清,多亏了孙掌事慧眼如炬,否则就糟蹋了。” 说着将那辣椒接过去扔在案上的盆里,又道:“若无别的事,奴婢先去忙了。” “别急。” 苏小酒忍不住皱眉,又将其余的辣椒捡起来看看,那些辣椒基本都完好无损,顶多因为运输压出一两道裂痕,并不影响食用。 桶里其他的东西也如出一撤,比如娃娃菜,外面层层的叶子全都扒了扔掉,只用中间拇指粗的菜心。 如此浪费,怪不得每天要消耗那么多的银两。 “这些食材都是好的,扔掉太可惜了,以后这种蔬菜,只把最外面的老叶去掉即可,像这种辣椒,裂几条口子也无妨,都可以入菜。” 这厨娘她认识,是小厨房里管事的,名唤秦秀,今年三十多岁,最早在皇后的栖梧宫,家中没有老子娘,只有个弟弟,为了给弟弟娶上媳妇,二十五岁上便没出宫。 后来荣妃进宫,便被拨到了荣华宫当值,如今已经是第七个年头。 以往没有苏小酒时,娘娘的伙食除了张姑姑偶尔下厨,基本都是出自她的手。 听了苏小酒的话,脸上的笑容便减了几分,说话也有些阴阳怪气:“苏掌事,您精打细算是好事,只是主子们金尊玉贵,入口的东西自然也得是最好的,以往张姑姑在时,咱们都是这么干活的,您这一来就改了规格,若主子怪罪下来~~” “能省则省,主子怪罪,自有我担着,你且按我说的做就好。” 厨娘撇嘴:“我们比不得您有娘娘宠着,真有什么差池,主子计较起来,还不是怪到我们头上?” 其他人也纷纷议论起来,无一不是帮着厨娘说话。 “就是啊,以前给主子吃的都是最嫩最好的菜,乍然换了,主子吃的不好,还得追究我们的不是。” “还是张姑姑好,从来也不管这些有的没的~~” 只有方才去找她的小宫人,老老实实的缩在一角洗着盘子,抬头往苏小酒这里看一眼,又若无其事的将目光转向别处。 苏小酒听在耳中,不由气闷,但想到自己是第一天上任,不宜将事情闹大,于是便耐下性子道:“我没说你们做的不好,只是娘娘的银子也来之不易,咱们受娘娘恩惠,自然也该为她着想一二~~” 谁知那厨娘却炸了,将桶往地上重重一放,撸起袖子道:“苏掌事这话说的好没道理,难不成这宫里上百口子人,只有你一个是忠心的?咱们这厨房里,哪个不是一心向着娘娘,之前张姑姑在时,都没对我们说过这些诛心的话,你倒好,上任不到一天,就赶着来拿我们的错处了!” 苏小酒眸光微冷,她不是真正的十五岁女生,自然不会被她的气势吓到。 若照以往的脾气,这么牛逼哄哄的样子她早就怼了回去,只是冷静下来想想,还是不能给人留下仗势欺人的把柄,而且她们把持厨房多年,想查出所以然,不能操之过急。 于是便将语气缓了下来,瞥了眼她衣袖底下露出来的一对赤金镯子:“秦宫人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不过是觉得这么好的菜扔了有些可惜,所以才多了句嘴,你们都是宫中老人,伺候主子自然更妥帖些,你自去忙,我先给娘娘做菜。” 秦厨娘皮笑肉不笑的应了一声,拎起桶走了出去。 苏小酒按下心思,转身也走出厨房。 身后有另一个厨娘追了出来,道:“苏掌事,那娘娘的饭菜~~” “麻烦你们先照着菜谱做吧。” 徐颖原本抱着团子晃悠累了,想先来小厨房寻摸点吃的,却见苏小酒面色微冷,匆匆从小厨房走出来去往前殿,便出声将她叫住:“鸡爪做好了吗?我好饿~~” 苏小酒顿住脚步,有些抱歉的看着她:“啊~~差点忘了,我现在有点事,晚上再给你做好吗?” “怎么了?看你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两人边走着,苏小酒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徐颖气的一蹦三尺高:“怎么回事啊你?当初对着本郡主二话不说就动手,如今一个厨娘就让你怂啦?要我说,你新上任就得杀一儆百,省的一帮子老油条觉得你年轻好欺负!” 苏小酒忙摁住这个小爆竹,道:“这不是怂不怂的事,我才接手过来,总不好做的太过~~” 徐颖明白了:“所以你现在是要去找娘娘告状?” 她说着有些摩拳擦掌:“告状我最拿手了!等会见了娘娘你放着让我说,我给你把事情再润色润色~~” 保管让那臭娘们永世不得翻身! 想起秦厨娘手腕上那金灿灿的镯子,苏小酒冷冷一笑:“不需要,所谓不动则以,一鸣惊人,但凡我要动谁,总得让人心服口服不是?” 那秦厨娘每月不过五两白银的月钱,还要寄回去三两养着弟弟一家人,自己再偶尔打点一二,按理根本剩不下什么。 可她明晃晃的大镯子看起来每只少说也值几十两银子,她便是不吃不喝,起码也要攒上三年。 不合理,明显不合理,而她要做的,就是拿出她贪墨的真凭实据。 徐颖看着她脸上的凉凉笑意,忽然觉得可能自己肤浅了。 第143章 老脸没地搁 花了几天时间,好不容易将所有的事情摸上头绪,还没等苏小酒喘口气,慈安宫又来人了。 明日便是王院判的寿宴,太后忙活许久,身子险些累垮,如今一切就绪,终于腾出点空,便连夜将她唤了去。 如今已值深秋,夜风钻进领子里,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将手抄进袖子,想着这里的天气冷的也太早了些,呼吸都隐隐冒白气了,看来得早点把冬装安排上。 慈安宫正殿,已经换上了厚实的棉布帘子,只有窗纸上映出隐隐约约的灯光,让人知道殿内的主子还没睡。 守门的宫人见她过来,并未通传,而是直接掀开门帘请她进了屋。 屋子里静的出奇,案上的炉子里,不知燃了什么香,闻起来很安逸的味道,最近忙里忙外,神经一直绷得跟琴弦一样,乍一闻这香,竟说不出的舒爽放松,苏小酒跪拜在地上,贪婪的深深吸了几口。 太后正歪在榻上昏昏欲睡,眉宇间疲色颇深,面容也有些苍白,听到声音,微微睁了眼,笑道:“苏丫头来了?” 看她跪在地上不起身,而是不停嗅着鼻子,忍不住笑了:“怎么了?像只小狗子一样?” “老佛爷,您这是熏的什么香啊?怪好闻的,让人忍不住想美美的睡上一觉。” “呵呵呵,小鼻子倒是灵,这是东黎使者新送来的极品凝神香,可以舒缓祛燥,安神助眠,只是味道清淡,不仔细闻的话很难察觉。” 苏小酒又闻了闻,这暖香暖香的味道多明显啊,怎么会难察觉? 而且,这是极品凝神香? 怎么跟娘娘那些不一个味儿啊? 记得娘娘说过,她那些香是刚怀上允儿时皇后娘娘赏的,说起来也快两年了,难道因为放的太久发霉了? “听闻你前几天升了掌事?怎么样?可还压得住?” 太后忽然发问,打断了她的思绪,苏小酒不敢说大话,老老实实道:“回老佛爷,开始时是有些吃力,不过熟悉了几天,如今也还应付的了。” 低着头,心里却寻思着,她升掌事是荣华宫内部的调遣,太后最近忙着寿宴的事,却对她们宫里的事门清,颇有点耳听八方的意思啊。 只是,为什么要特意当着她点出来呢?原本以为太后找她来是为了推拿健身,可如今瞅着,又不像了。 “人老了确实不中用,操了这么点子心,就累得爬不起来了,还得麻烦苏丫头跑一趟。” “老佛爷这话说的,多少人挤破了头要来伺候您呢,奴婢这就给您揉揉?” 见太后没拒绝,她起身走近,轻轻为她捶着肩膀,太后无比受用,微微转头看她,张了张嘴,似是有话要说。 “怎么了老佛爷,可是力道不够?” 太后摇头:“这次东黎与我大渊联姻的事,丫头听说了吗?” 说起这个苏小酒忍不住替十七开心,由衷道:“回老佛爷,奴婢自然听说了,那日接风宴上,奴婢有幸得见东黎帝女神仙之姿,跟十七爷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呢!” 想到十七那天来找自己时激动的样子,心里又忍不住暗笑,这家伙吵着去找宁如意后就再也没出现过,看来大婚的日子不远了。 太后只当她是因为很快就能嫁给十七做妾而高兴,想说的话又有些说不出口了,顿时有些愁眉不展。 惹得苏小酒摸不着头脑,十七就要成亲,太后怎么反而心事重重的样子?莫不是和亲一事又出了什么变故? 只是她的身份不宜过问主子的事,虽有满腹疑问,却忍着没问出口。 而太后想着日前十七跑来找自己说的那番话,又是一阵心窝子疼,这个小儿子真是天生来讨债的,头几年为了他的婚事操碎了心,没想到如今马上要娶王妃,还是免不得生一顿闲气。 臭小子那话怎么说的来着? “母后,儿子决定了,此生与如意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纳妾!” “您若非要逼着儿子纳妾,那儿子就跟着如意回东黎,当上门女婿去!” 她当时就气的摔了茶盏,眼睁睁看着那混账脚底摸了油膏子一样跑了。 之前说纳了苏丫头,可是她亲口许下的,如今倒好,害的她出尔反尔,一张老脸都没地儿搁! 但总不能真让儿子去当了上门女婿,于是她忙活完了,第一时间便将苏丫头传了来。 话不能不说,但也得先在心里斟酌好句子,想着怎么才能说的委婉些,不伤了她的心。 “那个~~丫头啊,之前哀家曾答应过你,等十七娶了正妃,便让你去他身边伺候,你可还记得?” 苏小酒心中一凛,光顾着替十七高兴,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当初十七信誓旦旦,说得好像准备打一辈子光棍似的,她满心以为自己没了后顾之忧,忙来忙去竟把这事抛之脑后。 太后见她不说话,以为十七已经跟她表了态,自己儿子那臭德行她怎能不清楚,说个话直来直去的,就有点着急:“怎么?十七已经找过你了?” 她心里想着怎么推脱,便顺口道:“嗯,找了。” 那家伙范进中举似的找媳妇儿去了,都没说说怎么把她这件事给解决了,见色忘义啊! 这么想着,就无意识的蹙了蹙眉。 太后端详着她的神色,以为她心中有怨气,试探道:“这事儿确是我们娘俩对不起你,但事已至此,哀家拿他也是无可奈何~~不过你放心,这小子负了你,是他自己没福气,等忙完了这一阵儿,若你愿意,哀家便重新为你物色个好人家,咱不稀罕做妾,去当正头娘子!” 苏小酒听到前面原本一喜,原来十七已经把事情解决了,还算有点良心,听到后半截忙摆手道:“老佛爷,奴婢已经打定主意,要一辈子在娘娘身边伺候,不做嫁人的打算了。” 太后以为她是心灰意冷,自责更甚,拉住她的手道:“哀家知道你心里委屈,说来说去还是十七的不是,非要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男人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眼下他不过是被那宁如意的皮囊迷住了眼,但再美貌,也有看厌的一天,到时候照样得往府里抬人!” 第144章 可惜了那块烤地瓜 那日接风宴她虽没有到场,但宁如意宴后依礼来慈安宫拜见过了,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只是看起来略显凉薄,礼数上也不尽周全,竟还带了只猫。 苏小酒笑道:“老佛爷,奴婢为十七爷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委屈?” 虽然不知道他跟宁如意之间有何过往,但明显能看出宁如意这次是专程为了他来的,同为穿越者,十七能在这里找到自己的幸福,愿意为了宁如意放下所有的顾虑和考量,说明两人是真心相爱,她当然是由衷祝福。 然而此刻,再发自内心的笑容也被老人家看成了强颜欢笑,感叹她有情有义,从一而终,心中更觉愧疚,道:“你放心,男人新鲜劲顶多也就三年,到时他回心转意,再将你抬进府也不晚,原本这些话是想晚些跟你说的,只是明日就是寿宴,皇上打算趁机宣布此事,哀家怕你到时候措手不及~~” 苏小酒着急要解释,却被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两人一起转头看过去,这么晚,能不通报就跑进来的,自然只有—— “嘿嘿,母后,儿子来看你啦!” 门帘被人从外掀开,钻进十七那张熟悉的面孔,依然嬉皮笑脸的模样。 怀里鼓囊囊的,飘出一股子甜味儿。 不客气的走到太后身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摊在桌子上:“看看儿子给您带了什么?烤地瓜!还热乎着呢,母后您尝尝。” 边说着从里面取出一个掰开,金黄软糯,冒着热气。 随着他动作,那暖烘烘的香甜味儿更明显了,苏小酒在后面站着,香味正好钻进鼻子里,瞅着那黄澄澄的地瓜瓤,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太后自年轻就好这口,只是十七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让她本能建立起心理防线,不肯轻易吃他的东西。 吃人嘴软,这家伙的东西一向贵的很。 “大晚上又来闹哀家,肯定没好事,说吧,又唱哪一出?” 十七见她不接,自己捧着啃了一口:“这不是几天没见,想您了嘛!知道您喜欢吃这个,专门给您送来的~~这可是儿子亲手烤的!” 太后瞧着他吃,心里痒痒,这是这个臭小子,也没给她备个勺子,难不成也让她直接下嘴啃? 一看就不诚心! 苏小酒把她眼神瞧个清楚,心中偷笑,道:“老佛爷,奴婢去给您拿个勺子来。” 说着躬身退了出去。 太后却以为她是为了躲十七,一直看着门帘子放下,回头一巴掌拍在了他脑袋上:“快说,干什么来了?哀家好不容易跟苏丫头说好,你这会子过来,让她见了心里多不是滋味?” 十七吧唧吧唧吃着,猝不及防挨了一下,差点把嘴里的地瓜甩出去,捂着脑袋抱屈:“母后!您若这功夫把我打傻了,如意不要我了怎么办?” “如意如意,没过门就叫的这样亲,真成了亲还得供起来不成?!” 太后恨铁不成钢的戳着他脑门:“瞧你这点出息!” 可不是单身久了,就成了媳妇迷! 十七嘿嘿笑,又要伸手去掰地瓜,太后一把将他爪子拍开:“不是给哀家带的吗?拿个勺子的功夫都被你吃没了!” 让人端了热水进来,十七净了手,走到太后身边亲自为为捏肩:“母后,儿子这次来,是有事要跟你商量。” 长这么大,这还是他头一次用这么正经的口气跟自己说话,太后不由有些紧张,回头看着他问:“怎么了?别又吓唬你老娘。” “嗯~~儿子想,大婚之后,跟如意回东黎。” 太后把心放下,凑近烤地瓜闻了闻,真甜:“还当什么事儿呢,自古女子出阁,都要三日回门,东黎虽远了些,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其实历来和亲女是不回门的,但那是在两国敌对的情况下,东黎跟大渊百年交好,情况自是不同,尤其十七好不容易说上门亲事,此事并非没有商量的余地。 “不是回门。” 十七手上一顿,走到太后面前跪下:“儿子是想,跟如意去东黎生活。” “你再说一遍?”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十七鼓起勇气,正视着太后:“母后,儿子决定了,大婚后,就跟如意去东黎~~不过您放心,儿子会时常回来探望您的。” 静默三秒后—— 啪! 啪啪! 太后猛地从榻上站起来,对着眼前的不孝子连甩了三巴掌,用力太猛,手心里火辣辣的疼。 苏小酒掀门帘的手立马收了回去。 透过帘子缝隙,就看到太后胸膛剧烈的起伏着,颤巍巍的指着十七:“你这个兔崽子,那宁如意到底给你灌了什么汤,竟让你抛亲舍业的跑去东黎当倒插门?!” 倒插门是民间的说法,就是上门女婿的意思,太后急的狠了,连家乡话都彪了出来。 也不怪太后气成这样,别说十七出身皇族,地位尊贵,便是普通人家男子,都将当赘婿看做件丢人现眼的事。 他身为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真去了东黎,不止是他,就连整个大渊都要沦为天下笑柄! 这种情境下,苏小酒自然不会傻到上前去吃枪子,于是默默往后退了退。 可惜了那热乎乎的烤地瓜。 其他几个宫人却暗自叫苦,十七爷惯来如此,把太后惹怒,等会拍拍屁股一走,她们可就惨了。 只是门帘挡不住声音,十七坚毅的声音从内里清晰的传了出来:“母后,儿子心意已决,这次来,也只是知会您一声,咱们的母子缘分,本就是老天格外赏的,儿子虽珍惜,但并不会因此被束缚~~您根本不知道,如意此次为了嫁给儿子,放弃的是什么!她如此待我,我亦甘愿为她倾尽所有!” “你!你混账!” 太后扬起巴掌又要打下去,十七却豁然起身,将她的手抓住:“你我母子多年,却从未推心置腹过,今日儿子便把话说清楚,你们口中的荣华富贵,在儿子眼中根本就是一无是处,这些年儿子韬光养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远走离京,过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太后一怔:“真正想要的生活?你想要的生活,就是将娘扔下,跟着那宁如意远走他乡,甘愿受尽天下人耻笑?” 十七沉默一会儿,道:“母后,天下人怎么想儿子,是他们的事,儿子并不关心,也不在乎。” 第145章 神他喵的转折 “那娘呢?你也不在乎了吗?” 太后语气悲戚,带着失望看向自己的最疼爱的小儿子,生他养他这么多年,为他操碎了心,到头来,自己竟不如一个外人? 十七低着头不说话,白皙的面庞已经变得红肿,太后等着他开口,却没等到,不由有些心慌,颤抖着手想要抚一抚他的脸,又怕给他碰疼了。 “好钰儿,母后错了,母后不该打你,可是~~只要你不去东黎,母后什么都能答应你,好不好?” 十七低笑一声,好看的眉眼在脸上投下阴影:“那孩儿想要皇位,母后也给么?” 叮当! 手中的勺子坠落在地,苏小酒俯身捡勺子的功夫,门帘内飞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地瓜,擦着她头顶过去,糊在了旁边的柱子上,太后的声音带着惊悚和颤抖,跟地瓜一起砸在众人心上:“下去!” 突如其来的刺激场面,让宫人们几乎是连滚带爬跑出了大殿。 苏小酒抓着勺子往外走,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落在地上的地瓜,麻蛋,这个十七在搞什么鬼?! 之前还说自己喜欢当富贵米虫,这会子是他么脑子瓦特了?竟然跟太后说他想要皇位?! 虽是亲耳听到,但她心里却笃定十七并非贪图权贵之人,否则以他的本事,分分钟搞个兵工厂,就能称霸这冷兵器时代,还用得着提前知会谁? 室内一片安静,宫人们哆哆嗦嗦的侯在门外,生怕自己刚才听了不该听的被灭口。 苏小酒却在担心太后会不会被十七气的昏过去。 毕竟不是他亲妈,他又常年在外游荡,其实跟太后相处的时间并不多,要说有感情,也谈不上深厚。 里面娘俩说什么已经听不见了,苏小酒直觉十七没那么大的野心,干脆就抄着手往门槛上一坐,倚在门框上等着他出来。 一旁瑟瑟发抖的宫人们见她神色淡定,暗自佩服的同时又心生同情,看着挺聪明的一姑娘,原来是个傻大胆,死到临头了,竟然还能如此悠哉。 这几天累坏了,苏小酒倚在门框上,盯着天空中的冷月,若不是夜风太凉,差点就要睡过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阵细细索索的声响,接着一道俊逸的人影站在面前挡住了月光,不停摇着她的肩膀。 “喂喂喂!别睡了,起来回家了!” “啊??” 苏小酒揉揉眼,看清是十七,又悄悄往身后的内殿瞧瞧,宫人们已经不知去向,只剩下她自己,靠,不仗义,走了也不叫她一声? 十七笑嘻嘻的把她拉起来:“别看了,她们都进去伺候了,咱走吧!” 一派轻松的样子,好像刚才说想要皇位的人不是他。 稀里糊涂的被他拽着往前走,苏小酒忍不住问道:“你刚才在搞什么?竟敢说那么大逆不道的话?就不怕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瞎担心个什么劲?你也说大逆不道了,太后还能让皇兄知道?” 太后可不是一般的老太太,在后宫浮沉这么多年,若连这点保密工作都做不好,那可真是白活了。 苏小酒放了心,又问:“那你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十七得意的看着她:“你猜?” “呵呵,爱说不说!” 反正看他这样,肯定是没啥事了。 她不问,十七自己却憋不住,只好主动开口:“无趣的丫头~~你觉得太后能答应给我皇位不?” 苏小酒想都没想:“废话,这么过分的要求,她当然不可能答应!” 何况她说了也不算。 “狠狠~~那相比起来,小爷我说要跟如意去东黎,就没那么过分了吧?” 这下苏小酒不淡定了:“所以你费这么大的劲,在这等着太后呢?” 放出那么大一个无敌霹雳天火雷,本以为是神仙渡劫,结果就只烤个地瓜? 忽然想起之前看过一个电视剧,准婆婆对儿媳妇不满意,不同意两人结婚,结果儿子骗她说自己是同性恋,吓得准婆婆立马答应俩人结婚。 跟十七今天的骚操作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又同情那小老太太,被对方一手声东击西整的,小心脏跟坐过山车一样。 呵呵哒的同时心里不禁有点小感动,便忍不住拍着十七肩膀:“够意思哈!刚才太后还说让我等几年给你做妾,这下好了,省下我百般解释,这人情兄弟记下了,改天给你做好吃的!” 十七却将她的手拂去:“哼哼,小爷我可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家如意。” “噫~~~要不要这么肉麻,还你家如意~~不过说起来,你跟她是怎么认识的呀?之前还咬着牙说要单身呢,脸呢?” 提起宁如意,十七顿时化身娇羞的小男生,美滋滋一笑,结果扯到脸上的红肿,嘶溜两声:“哎呀,说来话长,反正呢,小爷我是苦尽甘来,之前以为如意心里没我,便抱了孤独终身的想法,结果,嘿嘿,你也看到了,我家如意不远千里来找我,我怎么能让她受半点委屈?” 硬生生被塞了一嘴狗粮,苏小酒吃着还挺香:“就是可惜了刚才的烤地瓜。” “没办法,老太太的脾气我太清楚了,就得给她来点狠的。” “好意思说呢,我在外面听着都怕她心脏承受不住给抽过去。” 十七小心摸着自己的脸:“老太太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哪有你说的那么脆弱,不说了,我得赶紧回去敷点药,不然明天我家如意看见该心疼了。” “啧啧~真酸。” 眼看十七要走远,她忽然又想起个事:“等等,我有件事想咨询一下,你能不能生产些安在窗户上的玻璃?” 最近看账本,发现每年光是窗户纸的支出都是一大笔开销,娘娘精致惯了,嫌内务府统一配送的窗纸不够透亮,每年都要专门从江南有名的造纸坊定做窗纸,加上运输耗损,竟有几千两之多。 透光度好,也就更薄更容易破,光是换窗纸都是项大工程,而且天气转凉,窗纸的保温性不好,殿里的温度太低,早早就生了炉子。 荣华宫光主殿面积就有近千平,而且娘娘用的是银霜炭,一斤就要二两银子,如今有了允儿,殿里肯定较往年烧的更暖些,即便只在娘娘和允儿起居的几个房间放置炭盆,整个冬天下来,炭火费也得十几万两银子。 所以她寻思着,若是把窗纸换成玻璃的,保温性好了,是不是能省下不少钱? 第146章 冷冷的狗粮在脸上胡乱地拍 十七又折回来,却摇头:“能是能,但是我没准备做那个。” “为什么?怕卖不出去?” “不是怕卖不出去,而是怕卖的太好。” 这就奇了怪了,竟然有人嫌赚钱多? 十七很快就给了解释:“这里的窗户形态各异,大小不同,想要生产那种玻璃,规格上不好控制,而且安装也很麻烦,不如搞点小玩意来的简单。” 主要小东西都是些日常用品,从工厂一运出来,立刻就能被各大店铺抢购一空,当场钱物两清,拍拍屁股走人。 拉扯越少,麻烦就越少,他想要隐藏身份,最好的办法就是少跟外人接触。 商人重利,只要有钱赚,一般不会太去追究玻璃厂背后的渊源,对他的刻意回避,多半都是心照不宣。 “啊,这样~” “但是若你需要,小爷单独帮你做一些也无妨。” “真的?那能不能再帮我做些灯罩?” 苏小酒喜出望外,荣华宫里宫灯比比皆是,也不甚明亮,除了娘娘殿里是用了琉璃宫灯,其他都是纸糊的。 “啊,等一下~” 十七忽然拿折扇拍拍脑袋:“我大婚后要跟如意去东黎住一段时间,暂时没法跑玻璃厂,你可能要等一等。” “那你要住多久?” “如意畏寒,东黎气候要比大渊暖和些,有可能要过了春天才回来吧。” 那这个冬天的炭火是省不下了~~那烧的不是碳,是银子啊~ 十七看她皱着眉头一脸肉疼的样子,沉吟一会儿道:“当初为了不惹人怀疑,我那玻璃厂设在了大渊和东黎交界的地方,离着上京路途遥远,便是现在写好尺寸,等做完了再运回来,也得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那最冷的时候也差不多过完了。 没等苏小酒失望,就见他又贼兮兮的将脑袋凑过来道:“别说哥们儿不讲义气,有句话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当初建厂子的资料都留着呢,你干脆自己就近开一间算了!” 苏小酒霍然抬头,看他表情不像是开玩笑,震惊的嗓子发干。 要知道玻璃行业做好了,利润空间可是无限的,毕竟在这个时代,如果不再出现其他的穿越者,十七的玻璃厂就是bug一样的存在,圈钱利器呀! 退一步说,除非他这种学霸穿越,不然就算有十万个穿越者也玩不出玻璃呀! 比如她这只废柴学渣。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可不是几块玻璃的事~~我我我不能答应。” 那可是十七吃饭的家伙,她何德何能把人家锅给端走。 “瞧你这点胆量,一点也没我们穿越人士的霸气!” 苏小酒汗颜:“我哪能跟你比?我一个宫女,连皇宫大门都出不去,而且建工厂不是一朝一夕,所需人力物力财力我都没有!而且我又不懂化工,技术上也很难掌控~~~” 某人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十七将塞回去的折扇又掏出来,啪一下打在她额头上:“笨!我既然说了让你开,自然不能光动嘴皮子,何况你背靠大树,这些事还需要自己操心?” 那意思竟是说,可以让娘娘插手? 苏小酒更意外了,目光就有些呆呆的:“你就不怕娘娘做好了,抢你的金饭碗?” “呵,搞笑了,我像缺银子的人?小爷要赚钱,门道多了去了,当初建这个厂子,不过是想给如意做点漂亮的瓶瓶罐罐,赚钱只是顺便的事。” 技术在手,天下我有,十七自诩工科学霸,想赚古人点银子不是手到擒来? 麻蛋,又是猝不及防的狗粮塞一嘴。 这就是传说中的有钱任性吧~~ 苏小酒无比怨念,可有求于人,便腆着脸笑:“那我就不跟你假客气了,不过我得先跟娘娘商议商议~~~诶?不对,这样你不就暴露了吗?” 想了想,她又赶紧摇头:“算了算了,坑队友的事我不能干,玻璃的事等你回来再说吧。” 心中不可谓不惋惜,这么好的赚钱机会,她却不能拥有,这感觉比错失了几个亿还要刺挠。 十七却无所谓笑笑:“你想多了,皇贵妃便是知道了,也绝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 相反,还会欠他一个超大人情。 见苏小酒还在纠结,便道:“行了,你就尽管去跟皇贵妃禀报,只是这次记得红利多要点,千分之三够干啥的?” 苏小酒:“?!你咋知道?!” 这家伙不是连窃听器啥的都能造吧~~~ “呵,除非是小爷不想知道~~好了,我得赶紧回去上药,不然明天消不去肿,影响小爷的帅气。” 从慈安宫到荣华宫的沿途皆有宫灯,还不时有守卫巡视,因此十七十分放心的扔下了苏小酒,自己先撒丫子跑了。 他走的健步如飞,苏小酒也同样迫不及待,一路上都在使劲捂着嘴,声怕自己会忍不住尖叫出来,憋得胸腔都要炸了。 偶吼吼吼吼~~~发财了!发财了!这下她们可是真的要发财啦! 谁想没走出几步,天空轰隆隆响起雷声,刚才还晃眼的月亮不知何时已经躲进了云层。 苏小酒加快脚步,却终究跑不过天意,被顷刻而至的大雨浇了个透心凉。 只是再凉的雨水也浇不灭沸腾的血液,借着雨声的掩护,苏小酒忍不住放声唱起来: 佬子们有钱啦有钱啦 有钱就是佬大 有钱佬子不得怕 ~~~ “小酒!是你吗?” 隐约听到有人在叫她,转头,发现原来是春末撑着伞出来接她:“真的是你啊,快快快,快进伞里来,这么大的雨,你不赶紧回去在干嘛?” 大雨哗哗的下,像块隔音幕布,盖过了皇城里一切声响,所以春末老远只看到雨中有个身影跟神经病一样手舞足蹈,根本没听到她鬼哭狼嚎。 走近了,果然是她。 苏小酒兴奋的将她抱起来转个圈:“春末!你真好!哈哈哈,我好喜欢你啊!” 她睁着贼亮的眼睛,对着春末的嫩脸么么就是两大口,春末一边躲着她的虎口,一边还要抓紧雨伞,吓得哇哇叫:“伞伞,伞要掉了,快放我下来!” 第147章 你能不能先把口水擦一擦 雨伞倾斜,将春末的衣裙也打湿了,她忙掏出帕子给苏小酒擦擦脸上的雨水,手刚碰到她的脸颊,又触电一样收回去,而是自袖子里另取了一只帕子。 “啊,那条帕子脏了,给你用这个吧。” 苏小酒未在意许多,将帕子接过去自己擦了把脸,问道:“娘娘跟殿下睡了吗?” “娘娘还没睡,好像在算账。” “哦,我正好有事要跟她说~~不行,我等不及了,你自己慢慢走哈,我不撑伞了!” “喂!你慢点跑啊!” 春末跺着脚,眼看她跟脱了绳的野狗一样跑了。 “娘娘!有钱了,咱们马上就要有钱了!” 都没来得及通报,便冲进了殿里,荣妃原本正在写什么东西,被她一惊一乍的,墨点子就滴花了纸。 秀眉微蹙,当即将那纸放在烛火上烧了:“大晚上的,鬼叫个什么?” 又问:“老婆子怎么这么晚才放你回来?” “是有别的事,耽误了些时间。” 苏小酒激动地原地转了两圈,而后凑近荣妃身边,低声道:“娘娘,有个惊天大秘密,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荣妃重新取了一张纸,不紧不慢的练字:“怎么?天上下金子了不成?~~春末没去接你吗?怎么还是淋成这样?先下去换身衣服再说。” 她抬头,才看到苏小酒浑身的,小跑着进来在木地板上拖出了一地水迹。 察觉到她的目光,苏小酒以为娘娘嫌自己把地板弄湿了,于是跑道门口,将衣襟上的水朝外拧了拧,道:“不好意思,奴婢实在是一刻也等不了,想第一时间把好消息告诉您!” “什么好消息把你高兴成这样?冒着雨跑回来,明天可别喊着头疼。” 发现头发上的水还在滴滴答答,便顺手又将头发拧了拧:“娘娘,要玻璃加工厂不要?只要您开金口,奴婢这就帮您整一座。” 荣妃皱眉,起身在榻上取了块毯子扔给她:“先把头发擦干,去换身衣服,别的等会再说,秋天的雨可不是闹得,别把身子乍坏了。” 说着又走到桌边坐下,从壶里倒了杯热茶给她,苏小酒嘿嘿笑着接了,将毯子裹在身上想条蚕蛹一样,蹲在她腿边摇着她:“你快说呀娘娘,玻璃厂,到底要不要?” “若是头几年,能有座玻璃厂,本宫估计也得跟你一样高兴地蹦起来,可如今大渊不是已经有一个了吗?而且出货量大的惊人,如今街头巷尾到处可见玻璃器,已经不稀罕了。” 说到这个荣妃也忍不住纳闷,那个玻璃厂的主人脑子怕不是坏了,原本一枝独秀的买卖,不来个奇货可居,将价格定的高一些,反而搞成满大街都是的便宜货,只能靠着走量赚钱。 有了那个蠢货在前,即便是能重新建个厂子旗鼓相当,也没什么大赚头,说不定回本都困难。 于是她坚定的摇摇头:“不做,玻璃器不值钱,那工艺设备却肯定贵得很,加上场地人工等等,费时费力不说,之前的玻璃厂早就已经占领市场多年,咱们想要分一杯羹,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做生意讲究长期合作,那些商铺有了固定的进货渠道,一般来说是很难变动的,除非你的货比别人质量好,价格低,但那不可避免就要进行价格战,最后还不是两败俱伤,怎么想都不划算。 苏小酒静静听她说完,才道:“娘娘,据奴婢所知,早先那家玻璃厂只生产些瓶子罐子这些小物件,若咱们要做,大可以做些不同的产品,那样就不需在别人碗里夺食,谁也不耽误谁。” 荣妃叹口气:“说的简单,但那厂子做的东西已经十分齐全,大到花瓶酒坛,小到碗碟杯盘应有尽有,还能做些什么出来?” 苏小酒神秘一笑,指了指窗户。 荣妃是地地道道的古代人,自然没见过玻璃窗,因此见她指着窗户笑,就有些不明所以。 “娘娘,您之前不是一直嫌窗户纸不够透亮吗?” “用玻璃做窗纸?!” 荣妃一点就透,杏眼瞬间就圆了起来:“亏你想的出来!” 对呀,她怎就没想到,玻璃还能制成平的!如今荣华宫的窗纸虽然已经选了最好的,但跟透明的玻璃比起来,可是差得远了! 即便外面艳阳高照,屋子只要闭上门窗,就永远昏昏暗暗,更别说赶上阴天下雨了。 而且如今日头越来越短,也越来越冷,屋子里亮堂的时辰是越来越短,等到了冬天,将帘子一挂,白天也得点灯才行,实在是不方便。 但如果将四面都换成透明的玻璃~~~ 刚才的不屑一顾,顿时化为无限憧憬,她一双漂亮的杏眼里满是欣喜:“若真能将窗户都变成透明的,那屋子里得多敞亮啊!不用出门,就能看到外面的景致枯荣,尤其到了冬天,外面皑皑白雪下着,在暖阁中品着香茗,室内茶香袅袅,屋外天地无声~~那境界,可是绝了!” 光是这么想着,就雅到了极致! 苏小酒激动的一拍大腿:“对呀,而且您想啊,您向往的这种生活,大部分人也会喜欢,到时候把玻璃做出来,不仅咱们自己用着实惠,那些富家权贵,还不得趋之若鹜?到时候咱舒舒服服躺着,那银子自己就流水一样往家淌!” 荣妃:“说归说,你能不能先把口水擦一擦?” 苏小酒赶紧抬起袖子抹嘴角,发现根本就没有口水,不满的嘟囔:“娘娘,奴婢跟您说认真的呢!” “玻璃加工厂可是不是说说就能建起来的,场地人工都好说,但设备要去哪里弄?除了那家突然冒出来的神秘玻璃厂,只怕这世上再无人能造出来吧?” 派人去厂里偷师?反正总不好去硬抢吧?或者,费点劲把那神秘人给捉住,逼着他再给自己设计一套?? 但事关机密,怕他是不会轻易交出来的,说不得还得来点非常手段~~~ 瞧着美人的眼神越来越凶残,苏小酒赶紧阻止了她的遐想:“娘娘!这个您别担心,奴婢有渠道!” “什么?你能搞到?!” 第148章 非同小可 荣妃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摇起来:“有这么好的赚钱法子你怎么不早说?本宫最近都要被钱给愁死了!” 说完自觉失言,赶紧清清嗓子:“咳咳,那个,本宫的意思是说,最近没怎么赚钱,本宫快要被愁死了,若真能想办法建起玻璃厂,那可真是及时雨。” 其实苏小酒早就察觉到她不对劲,见她遮掩,也只当做不知,便将十七今晚的话跟她说了,这下荣妃彻底惊呆,抓着她的手也下意识松开:“你没开玩笑吧?那玻璃厂的主人,竟是十七?!” 得到苏小酒肯定的答复,荣妃显然很惊讶:“那他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给你?!” 苏小酒挠着鼻尖,无奈又撒了一次谎:“因为他说不能纳我做妾,所以就帮我建个玻璃加工厂,当做补偿。” 美人语气忍不住发酸:“啧啧,真像他能干出来的事,这么大一块肥肉,随手就能送出去~~这事说起来,本宫还是沾了你这小丫头的光?” 苏小酒试图萌混过关:“哪能啊?这么大的事,真交给奴婢自己也办不成呀?十七~爷说了,要不是看您的面子,他可不会平白给人这个富可敌国的机会。” 荣妃自然不信她胡说八道,她自问与十七并没有多深的交情,不过这事对她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她只管高高兴兴承他这份人情,日后再慢慢回报便是。 想到做玻璃厂的巨大前景,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这下好了,只要银子不愁,她所谋算的事情,就指日可待。 敛下眸中神色,荣妃转身回到桌边,重新铺了一张白纸,吩咐道:“行了,说再多,也得等他真把资料交到咱们手上才行,你先回去休息,明日就是寿宴,还有的忙呢!” “这么晚了,娘娘还练字吗?” 她伸着脖子往桌上看,荣妃眸光闪烁,没有动笔:“嗯~~现在不困,再写几张就睡了,今晚让安心值夜吧,你好好睡一觉。” 身上的毯子已经湿了,苏小酒干脆裹着出了门,鼻腔里有些发痒,想着可别感冒了,便转身去了小厨房,准备熬些姜汤。 小厨房的灯还亮着,进了门,发现是那个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小宫人在收拾东西。 因为只有一人,便做的有些慢,但她却不急不缓,将东西规整的井井有条,见苏小酒进来,显然有些意外,福身道:“苏掌事。” “嗯,你忙,我来熬点姜汤。” “用不用奴婢帮忙?” “不用,你忙完了就去休息吧,我锁门就好。” 小宫人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闻言微微欠身,走到门口,又回头看她一眼,见苏小酒正熟练的清理生姜,神态轻松而愉悦,带着少女的活泼可爱,并不像传言中那般阿谀谄媚,只会巴结主子的人,垂下眼眸退了出去。 以防万一,苏小酒煮了一大锅,喝了两碗后,将剩下的装进保温盅里提着,准备夜里当水喝。 大雨还在下不停,将夜色渲染的朦朦胧胧。 今晚心情好,她的脚步也随之轻快,好像已经许久没有过这种激荡的情绪了,干脆便慢慢的走,好好欣赏起这雨中夜景。 风雨有些肆虐,花廊外,沿路的宫灯有些已经被打灭,剩下的那些,散发着温暖的橘黄,在雨幕里变成一个个柔和的光团,温柔而坚定,光是看着,便驱赶了几分寒意。 空气中尽是通透的青草泥土气息,让人闻了神清气爽,虽然衣裳还湿着,但有毯子隔着风,倒也没怎么冷。 明日寿宴,又有东黎使者在场,娘娘必定要盛装出席,想到上次接风宴上,娘娘自问被宁如意的美貌打败,回来颓废了好久,便又将白天为娘娘准备好的宫装配饰从头到脚在脑中过了一遍。 美人千叮咛万嘱咐,这次可不能再打扮的花枝招展像只锦鸡似的,于是她便选了身雅致的杏色雨丝锦如意云纹衫,外加一件调银丝的流光锦云肩,头面是一整套的羊脂玉,搭配起来温婉大气,跟娘娘以往的装扮大相径庭。 其实娘娘的玲珑身材,穿旗袍也是极好的,只是这里没法烫头发,委实是一大憾事,看来改天得琢磨着整一套家伙事才行。 回到住所,春末也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衫,正准备出门。 “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吗?” 春末俯身看看自己装扮,没有什么不妥,道:“方才安然过来说,安心有点不舒服,想跟我换班,所以今晚我去值夜。” 安然是姐姐,安心不舒服,她自然要留下照顾。 “可请了医女来看过?” 春末摆手:“就是女儿家每个月一次那个,不打紧,只是安心向来宫寒的厉害,每次都痛的死去活来,多歇歇就好了。” 苏小酒将湿毯子放进篮子,准备明日送到浣衣局,保温盅也放在桌子上,将紧紧贴在身上的湿衣服脱了下来,这事她有经验,前世每次来大姨妈,她都要丢上半条命,听了春末的话,心有余悸:“那是得多休息,痛经的滋味可不好受,就像有无数小人在肚子里拿着尖刀朝着子宫使劲扎啊扎,光是想想都忍不住发抖。” 春末疑惑:“你不是还没来过月事吗?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说的好像经历过一样。 “啊~~~我以前听别人这么说过,就记住了。” 说起这个就有些沮丧,她这幅身体都要十六了,还跟个小女孩一样,不知道会不会一辈子就这样了。 她假装打个呵欠,转移话题:“啊,好困,你走的时候记得帮我带上门哈。” “我给你准备了热水,你快趁热泡个澡吧,我先去了。” “么么哒,小春春最好了。” 时候不早,春末也没多纠结,说完拿了一盏灯笼出门,外面宫灯被风雨打灭了不少,她有点怕黑。 苏小酒一头扎进浴盆,身上的凉气随着热水的氤氲散去不少。 外面雨还在下,舒舒服服的泡着花瓣澡,磅礴雨声就像白噪音,将兴奋一晚的情绪逐渐松弛了下来。 只是脑子仍然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尤其是关于娘娘最近有些神秘的举动,莫名就升起了一丝不安。 方才她冲进内殿,娘娘的表情明显有些慌乱,还有她放在烛火上燃了的那张纸,上面蝇头小楷,并不像是在练字,倒更像书信。 什么样的书信,能让娘娘如此遮掩呢? 再联想她最近总是为钱发愁,就更觉得蹊跷。 娘娘定有事瞒着她,而且这件事,非同小可~~ 第149章 小舞病了 想着要开工建厂不是儿戏,前期要准备的工作太多,光是选址一项,就不能掉以轻心。 娘娘如今大部分产业都是背着元和帝的,玻璃厂这事更不能走露半丝风声,她早在心里粗略算过,如果能做的好,光是一年的油水,怕不就能赶上大渊三年税收,如此惊人的利润,任是谁都想据为己有吧? 忽然想起上次出宫,她一时兴起买过一张大渊的地图,不如先取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位置。 如此想着,她哗的一声自水中站起,胡乱套了件衣裳,便开始翻箱倒柜。 当时买来不觉得有用,走马观花看过一遍也不知塞到哪去了,这会再找,就有些费劲。 结果一打开床边的柜子,翻出来一件男式的披风。 面颊微微一热,最近皇上很忙,没怎么来荣华宫,萧景自然也没出现,所以这衣服竟被她给忘了。 将衣服取出来叠好,想着明日寿宴应该能碰到他,得记着还了。 随后抓起桌上的姜汤又灌了两口,胸腔里热乎乎的,加上刚泡过澡,渲染出睡意,她便干脆将房门打开,试图让清凉的夜风将自己吹的清醒些。 暴雨似急流,在廊下溅起过膝的水汽,形成了一道透明门槛,将内外隔成两片天地。 苏小酒看着看着就出了神,来到这里的每天似乎都在忙忙碌碌,她认真的扮演着这古老时代里的新角色,而今静下来想想,自己已经有多久没记起过原来的世界了? 不知道另一个世界,如今又是何光景? 对着手中的地图,忽然就有些意兴阑珊。 她托腮坐在门槛,听着风声雨声,脑海中嘈嘈杂杂,竟就这么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有什么人盯着自己,今晚她可没醉酒,这个感知立马惊起她一身的小米粒,豁然抬头,发现又是萧景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 这就很过分了。 难不成这人学了上乘的轻功,就是为了自由出入后宫? 不等她发难,萧景却在她三步远的距离站定,率先蹙眉:“怎的又在门口睡着了?还穿的这样少?” 目光状似无意看向她怀中,是他那件大氅,正被她紧紧抱着。 忽然就有些燥热。 又? 苏小酒呵呵一笑:“那上次是谁明知我睡着了,还把我扔在门口不管的?” 好歹也算认识,哪怕把她扶到桌边睡也好啊!说得好像她喜欢坐在门槛上睡觉似的。 光顾着吐槽,没注意到他的嘴唇微抿,背在身后的右手不自觉的虚握成拳。 萧景正暗自紧张,被她俏生生的质问,就有些不知所措。 果然是个笨丫头,他身为男子,怎能随意进出女子闺房?真狠心不管,也不会用自己的大氅将她包起来。 还是喝醉的时候可爱些~ 苏小酒站起来伸个懒腰,怀里的大氅掉落在地上,她随意的捡起来,拍拍上面的灰,递给他:“对了,反正来了,正好把你的衣服拿回去,省的我明天再找你。” 见她目光坦然,应是将那旖旎的一段忘了,心里松快的同时,又涌上股淡淡的失落。 其实苏小酒并没忘,只是觉得自己一把年纪,揩了人家小鲜肉的油水,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又无法明着道歉,只能装糊涂。 萧景低头,才注意到女子刚沐浴过,素白的手指带着馨香沾染在衣服上,一并伸到他面前。 头发半干着,长长的披在身后,应该是还没梳理过,带着卷曲的凌乱,明明是个青涩的小女孩,却添了几分慵懒的妩媚,身上一件样式奇怪的白色袍子,腰间松松垮垮系了根带子,再往下~~ 竟只到了小腿的位置?! 非礼勿视,他有些慌乱的移开视线,脑海里一片刺目的白皙,映着屋里昏黄的灯光,莹莹透着一层蜜色。 他闭了闭眼,将那扰人的画面自脑中驱散,方记起此行的目的,开口,嗓音有些暗哑:“对了,上次你迷迷糊糊的,也没说清楚,那个小女孩,跟你是什么关系?” “你说小舞?” 隐约记得他好像问关于哨子的事来着~~只是他怎么知道自己将哨子送出的? “唔~~她生病了,想来你能将哨子送给她,应该是比较熟悉~~~” 所以便专程跑来告诉她,话没说完,便被她焦急的声音打断了:“你说什么?小舞她病了?!” 苏小酒忍不住上前抓住他的胳膊:“你怎么会知道的?病的严重吗?她现在怎么样了?” 少女的神色带着慌乱,纤白的十指紧紧攥住他的衣袖,一点也不顾及男女之防,他再次皱眉,想要推开那双小手,却终究没有动:“好像烧得厉害~~具体情况我也不知。” 正说着,一只黑色的乌鸦自远处沿着花廊一路疾飞而来,轻叫几声,落在了萧景的肩头。 “我去!哪来的乌鸦?!” 忽然想起萧景给她哨子那晚,她鼓着腮帮子吹半天,哨子都没有响,当时就有只这样的乌鸦笑话她来着~~ 苏小酒吓得往后跳去,穿着拖鞋,脚后跟不小心磕到了门槛上,幸好及时抓住门框,身子才没倒下,只是她已经顾不得痛,惊疑不定的看着萧景对那乌鸦说:“我知道了,去吧,安静点。” 那乌鸦似受过训练,听了萧景的话,竟无声的展开翅膀,迅速消失在了夜色里。 萧景歉意一笑,看向目瞪口呆的苏小酒:“这是玄鸦,传信用的,那个女孩好像在找你,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这操作6啊~~啊,小舞! “去去去,谢谢你来告诉我!我现在就过去!” 苏小酒转身跑回屋里,转了一圈,情急之下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干嘛,又空手跑了出来。 “你不换身衣服?” “来不及了!” 她一手抓过他手中大氅,蒙在头上就要往雨里冲:“借你衣服用用,改天再还你!” 冷不防一把被他揪了回来,萧景面色冷峻:“换衣服。” 刚洗过澡,又穿的这样单薄,是想把自己也淋的生病吗? 而且她的衣衫又薄又短,打湿后势必会贴在身子上~~ 苏小酒咬牙,转身进了屋子,须臾又跑出来,身上胡乱穿了件厚衣服,手里抓着个保温盅,里面是还热着的姜汤。 第150章 踹门 冷宫里物资缺乏,锦妃又出不来,而且身份特殊,也不能找大夫过去,只能先给小舞喝些姜汤凑合一下了。 她心急如焚,连雨伞也没拿,往外跑了几步,记起这个时辰宫门早就锁了。 回头看向萧景,对方像是有读心术一般,接到她求救的目光,微微颔首,一言不发将手中大氅一扬,再次将她蒙住,然后抗在肩头飞出了荣华宫。 小伙子挺上道。 这次有了心理准备,乘坐飞的不像第一次那样大呼小叫,感激萧景能及时赶来告诉自己关于小舞的消息,决定以后要对他态度好一点。 感觉没几分钟的功夫,苏小酒已经头晕眼花的站在了锦瑟宫中。 站在小舞所住的偏殿门外,苏小酒有些踟蹰,她从没见过锦妃,但从小舞的言谈中也得知她脾气怪异,对陌生人异常防备,生怕自己冒然进去会惹得她不喜。 萧景却以为她是见屋中漆黑,以为殿中无人,便道:“她们就在里面,只是没点灯。” 苏小酒点头:“我知道。” 不是不点,是没有。 小舞之前跟她说过,因为没钱买灯油,她只能早睡晚起,趁着天亮的时候在外面多玩一会儿,一入夜,就哪里都不去了,因为娘亲说过,若她跑丢了,她是不会浪费灯火去寻她的。 今夜狂风暴雨,不见半点月光,她们孤儿寡母,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殿中,不知该有多么惶恐。 见她犹豫,萧景抬步站到她身侧:“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吗?” 上次在宫外,玄鸦忽然飞去找他,他以为苏小酒出了什么事,找到十七后便快马加鞭赶回来,发现那哨子竟在一个小女孩的身上,本以为是她不小心将哨子弄丢了,刚要想办法将哨子取回,便听到小女孩喃喃自语,口中提到酒酒姐姐,于是便去了她的住所,想要问个究竟。 只是没想到她醉了酒,就那样在他怀中迷迷糊糊睡着了,不过却也听出来,她与小女孩有些渊源。 这次玄鸦再次现身,他本以为是小孩子胡乱吹着玩的,没想到那哨声却响个不停,闹的玄鸦不停在他头上盘旋,于是便忍不住来到冷宫探个究竟,掀开冷冻残破的瓦片,看到了高烧中的小舞。 他兀自思索,苏小酒已经走到门前,轻轻叩响。 雨势未消,敲门声不似平日那样回响,带着一丝沉闷击打在心上,让苏小酒忍不住心烦意乱,轻叩变成了重重的拍打:“小舞,小舞,姐姐来看你了,小舞?” 房门许久不开,苏小酒心急如焚,忽然左右看看,对身后的萧景道:“麻烦你让让。” 萧景一愣,没明白她是何用意,身子已经听话的往旁边闪开。 就见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丫头,将手中的保温盅往他手中一塞,往后退了两步,忽然一个助跑,猛地向前将门狠狠踹开,然后一头冲了进去。 萧景懊恼,自己为何没第一时间理解她的意思,踹门这种粗活,总是不太适合姑娘家干的。 苏小酒进了内殿,只能凭着一般房间的布局,摸索床榻所在的位置,只是屋内漆黑,又有雨声遮掩,不仅看不到,也听不到有任何人的气息。 “小舞,你在吗?小舞?你在不在?姐姐来了,你若有力气,就应一声,好不好?” 原本漆黑的房间慢慢亮了起来,是萧景追上来点亮了火折子,也不知他的火折子是什么做的,比普通的亮了不少。 他将手举高些,方便她能视物。 两人方看清,原本该有床榻的位置空荡荡的。 不,应该说,整间房子都空荡荡的,唯一的家什,不过是张鹊脚的方凳,上面一只干枯的油灯,显然已经许久不曾点燃过了。 心中涌起酸涩,那么可爱的宝宝,平日就是生活在这种地方啊! 再远些的角落,一张单席上正蜷缩着小小一团黑影。 “小舞!” 苏小酒扑过去,紧张的握住她的小手,滚烫的触觉差点让她惊叫出声。 小舞只身躺在席子上,身下铺了一叠厚厚的旧衣服,身上也裹着几件半旧的粗布女装,旁边是一只破的只剩碗底的粗瓷碗,里面似乎还有些坏掉的汤水。 因为高烧,神志已经不太清晰,伴着惊厥,口中不停呓语:“娘~娘亲~~~姐姐~~~” 粉嫩的小嘴已经干裂,暴起干硬的白皮,有血丝渗出来,显然已经极度缺水。 雪白圆润的面颊透着不正常的潮红,头发也都湿哒哒的贴在头上,嫩笋一样的小手里,还松松握着那枚铜哨。 苏小酒跪坐在她身边,将她轻轻抱在自己怀里。 她的身子又轻了些,像个小火炉一样灼人。 “小舞,我们先喝点水。” 打开保温盅,用盖子乘了一些姜汤送到小舞嘴边,昏迷中的小舞本能张开嘴,艰难的吞咽着甘霖,只是大部分都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很快就被皮肤的高温蒸腾掉了。 “不行,得想办法给她降温!” 苏小酒将水放下,把盖在小舞身上的衣服都拿开,对萧景说:“麻烦回避一下,我要给小舞脱衣服。” 萧景看她一眼,发烧不是要捂汗吗,脱了衣服万一再受寒岂不更糟糕? 只是看她笃定的眼神,让人莫名信任,于是乖乖背过身去,将火折子也调的暗了些。 小舞整个人都像在水中捞出来一样,身下的衣服也都汗湿了一大片。 苏小酒颤抖着手脱去她的外衣,只留下一件肚兜。 小家伙凉快了些,表情不似方才那样痛苦,只是依旧处在昏迷中。 苏小酒自她身下的旧衣里找了件相对柔软的,撕下一块用温热的姜汤为她不停擦拭额头,腋下等动脉经过的地方,控制着她不要继续升高。 萧景看不到身后情况,有些担心:“不知她母亲去哪了,要不要我去将她寻来?” 若这孩子就此去了,而她母亲不在场,恐怕事后说不清。 他不想她沾染麻烦。 “雨这么大,这里又没灯火,她肯定走不远的,我们还是等等吧。” 第151章 你们在做什么! 苏小酒手下动作不敢停,锦妃去哪已经不重要了,此刻最要紧的,还是要把小舞的烧退下来。 只是心中忍不住埋怨,即便平日与小舞再不亲近,如今小舞病的紧急,也不该将她自己扔下呀! 看着孤零零的小舞,她鼻子发酸,将动作又放轻一些,柔声哄道:“宝宝乖,姐姐在这里,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她的声音带着低沉的沙哑,与平日对他时的清亮语调完全不同,萧景背对着身,心想原来不醉酒的时候,她也可以这样温柔。 外面传来一阵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便是哗哗的雨声都不能将其掩盖。 锦妃抱着锦鸡回来,远远看到房中透出的暖黄,惊疑不定的跑到门口,发现原本栓好的门竟然大开着,浑身血液蓦地一凉,不禁惊叫道:“小舞!” 小舞自那日抱了锦鸡回来就有些流鼻涕,起初只是偶尔有些清鼻涕,她便没有在意,以为多穿些衣裳就好了,谁知后面竟开始断断续续的发烧,冷宫不比别处,她没法出去找太医,便用些衣物去找在冷宫其他地方住了多年的老宫人换些吃食来。 锦瑟宫沦为冷宫后,又陆陆续续住进过一些老宫妃,论辈分大抵该是太妃之类,却不知犯了何事,只是毕竟在宫里待的久,多少都有点门路。 而锦妃身为后宫禁忌,常人根本不敢多接触,后来带着小舞,顶多也就饿不死罢了,还是多亏后来苏小酒不时救济一二,娘俩才能勉强生存。 如今小舞病重,锦妃叫天无门,抱着那越来越烫的小身子,终于硬着头皮,去挨个敲门,想用锦鸡去换些草药回来,但仍是吃了闭门羹,毕竟在这种地方,药材是极其珍贵的,别说一般人没有,便是有,也要留到最后关头救命用,轻易不能示人。 小舞因此将病情耽搁,今日雨夜,忽然就高烧不退,而且开始出现抽搐,眼神也逐渐涣散,最后昏迷不醒。 曾经,她每当想到小舞身上流淌着那个薄情负心人的血液,她便不愿多看她一眼,甚至会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生下这个孽障。 那个男人寡性之极,给她一个女人生平最大的侮辱——不贞不洁的罪名,将她们娘俩放逐在这锦绣魔窟中绝望等死,她甚至邪恶的想,小舞就这么死了也好,那个男人永远不知道,他原本该千娇万宠的亲生女儿,这大渊国最尊贵的公主,是因他的猜疑而死,这何尝不是快意的报复? 可是当那小小一团真的在自己怀中奄奄一息时,她惶然,她惊惧,她无助,更恨自己无能,为什么,为什么连自己的孩子就救不了?! 她一路跌跌撞撞,冲进殿中,发现里面已经站了一个陌生的男子,而小舞,正在一个女孩怀中着身体。 “你们在做什么?!” 以为女儿被侵犯,她疯了一样冲过来,怀中锦鸡受到惊吓,咕咕叫着飞上了房梁。 将苏小酒狠狠推到一旁,胡乱用衣裳把小舞紧紧包裹起来,她像一头发狠的野兽,睚眦欲裂的瞪着两人:“你们是谁?!对我女儿做了什么?!滚出去!给我滚出去!” 苏小酒猝不及防被她一推,右手一下按在了旁边的破碗上,瓷片带着钝痛扎进肉里,鲜红的血立刻汩汩流了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锦妃。 眼前的女子头发凌乱,因为淋过雨,几缕发丝贴在面颊上,身穿一件破旧的粗布单裙,明显阻不住秋雨的凉意,嘴唇冻得有些乌紫。 她像只老母鸡,随时准备为了保护鸡崽而战斗,目光凌厉中透着惊恐,咬牙怒视着出现在她们房中的陌生男女。 她强忍着手心的痛觉,对着癫狂的锦妃道:“锦妃娘娘,您别误会,我只是在帮小舞散热!” 萧景在她跌倒时就已经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她的伤口上,眸子瞬间紧缩。 感受到男人周身忽然迸发出的冷意,锦妃警惕的看着他,生怕他有什么伤人的举动。 苏小酒察觉到她的情绪,忙转身对萧景道:“要不你先出去吧,别吓到她们。” 萧景一言不发,径自走到她身边,单膝跪在地上,自怀里摸出一个瓷瓶,然后将她流血的手轻轻握在手中,为她仔细的上药。 伤口有些深,又有些异物渗了进去,苏小酒疼的厉害,只是顾忌锦妃,便将手抽回去道:“我没事,你先出去吧。” 萧景抬头看她一眼,那目光似有责备,紧抿着唇,固执的将她手再次拿过去,摊放在自己膝盖上,将药不要钱似的的糊满伤口,然后自身上刺啦撕下一根布条,将她伤口包扎起来,起身走出大殿。 苏小酒哭笑不得,只是这会,还是小舞要紧,便由他去了。 “锦妃娘娘,您别误会,我叫苏小酒,小舞应该跟您提起过我吧?” 果然,听到这个名字,锦妃原本戒备的目光略有缓和,只是仍旧有些怀疑的问:“你就是苏小酒?可有什么凭证?” 这些年她早已想明白许多事情,当年元和帝对她一往情深,几乎是百依百顺,可是后来却突然翻脸,还斥她与人有染,其中定有什么内情。 而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故意陷害。 只是那时的她,一心沉浸被爱人误会和质疑的痛苦中,根本没有心思去查证此事,再后来,心灰意冷下,就更不愿去多想了。 来到冷宫,就更是明了,能拉得一代宠妃落马,且永无翻身的余地,幕后之人定也非同寻常,她不过是小门小户出身,仅仅凭着元和帝的眷顾登上高位,一旦摔下来,根本无人自下面托住她。 她已不是五年前那个单纯到近乎蠢笨的锦妃,自然也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尤其小舞身份特殊,那幕后之人当年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不想抑或不屑,留得她们母女性命,如今小舞的长相日益肖父,难保那贼人不起斩草除根的心思。 苏小酒被她问住,古代又没有身份证啥的,这可如何能证明? 低头看到小舞脖子上的挂绳,便道:“小舞的铜哨就是我送给她的,只是这哨子吹不响。” 第152章 跟娘亲在一起,日子就是甜的 有了今晚看到萧景跟乌鸦,哦不,玄鸦说话那一幕,她可不敢再说这哨子是坏的。 琢磨一番,大抵是这哨子发出的声波人类听不到,而那玄鸦应该是类似蝙蝠的存在,可以接收到这声波,进而去找萧景传信。 看来上次她冤枉了那只落在树上的玄鸦,它并非笑她,只是听到哨子发出的声波寻过去的。 难道他千叮咛万嘱咐,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吹哨,只是现在想来,多亏她以为是坏了,将它送给小舞,不然今夜过后,她可能真的就再也见不到小家伙了。 锦妃自然知道苏小酒的存在,听到她的话,便认定了她的身份,只是对于她脱小舞衣裳这件事,仍是有些芥蒂:“小舞虽小,到底是女孩子,你怎能当着男子的面脱她衣服?” 苏小酒歉然道:“对不起,因为见小舞烧的太厉害,需要赶紧散热,情急之下便~~~” 锦妃蹙眉:“她本就发烧,你还给她褪尽衣裳,万一再次着凉,可是更麻烦。” 说完觉得自己语气有些冲,不管怎样,苏姑娘总是一片好意,十几岁的女孩,不懂照顾孩子也是正常。 “对不起,我不是责怪你,只是小舞她~~” 即便她早已被这冷宫里的岁月摧残如行尸走肉,可她们娘俩受过苏小酒太多恩惠,她无法冷眼相对。 “我知道。” 苏小酒打断她的话,见小舞又开始热的扭动身子,额头被锦妃捂出了一层汗,道:“小舞发烧,体温本就极高,若再一味将她包的严实,热气散不出,会引起器官衰竭,十分危险,我虽年纪小,但照顾过的孩子没有二十也有十八,自问还是有些经验的,您若信得过,便把小舞交给我,好不好?” 见锦妃犹豫,她语气有些急促:“时间紧迫,请您务必相信我!” 小舞身份特殊,不能找太医,又没有汤药,眼下只能尽快进行物理降温,万一引起并发症,有些伤害永不可逆。 锦妃看向不停呓语的小舞,她方盖在她身上的衣服又一次被汗水打湿,神色之间无比挣扎,她知道眼前的姑娘不会害小舞,可她赌不起。 “娘娘!小舞不能等,请您让我试试好吗?” 锦妃终于下定决心般将小舞放到她怀中,只是一双眼睛却一错不错的看着女儿的反应。 苏小酒不敢耽搁,迅速将小舞的衣服除去,然后用牙齿将刚才的布条撕成两半,,一半递给锦妃道:“娘娘,沾着温水擦拭小舞腋下和胸口。” 她自己则擦拭小舞的额头和手腕脚腕,小舞感受到清凉,紧缩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苏小酒不时观察她的瞳孔,注意给她喂着姜汤补充水分。 锦妃更是一刻不敢停,两人争分夺秒,没注意外面的雨声渐渐变小。 直到接近黎明,小舞因为高烧而剧烈的心跳终于缓和下来,也不再发生惊厥,神色变得恬淡而舒展,虽然还烧着,但明显脱离了危机。 锦妃感激的抬头,几乎要喜极而泣:“没事了!小舞她没事了!谢谢你,苏姑娘。” 苏小酒微笑摇头,抬手想要擦去顺着脸颊淌下来的汗,却牵动了手上的伤口,蹙眉嘶了一声。 手上缠着的月色布条渗出血迹,锦妃内疚道歉:“对不起苏姑娘,刚刚都怪我不好~” “嗨,没事!其实应该先跟您说一声,只是当时太紧急,您又没在,我只好先自作主张了。” 毕竟那种情景,换做任何一个母亲看了都会误会吧,她理解锦妃的心情,自然也不会怪她。 屋外某人听到两人对话却垂下好看的眉眼,伤口明明那样深,怎么会没事? “对了锦妃娘娘,您刚才是去哪了,我进来发现只有小舞在,还以为您~~~” 还以为您丢下她不管了。 苏小酒为自己阴暗的揣测无比愧疚,母女连心,但凡是个做母亲的,都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孩子吧? 锦妃苦涩一笑:“你既然如此称呼,定是已经知道了我们娘俩的身份,这世上早已没有锦妃,只有锦瑟和小舞。” 她慈爱的看向熟睡的小舞,轻轻为她揉着细嫩的小腿腿,高烧一夜,明日醒来,身上定会酸痛不止。 “小舞突然烧的厉害,我心里害怕,便想着去求点药材,只是你也知道,在这冷宫里,草药跟人命一样金贵,我求了好久,都没能将药讨来。” 她淡淡一笑,伸手将落在额间的发丝别到而后,举止温婉,依稀可见年轻时的芳华:“我是不是很失败?作为母亲,却护不住自己的孩儿,生下她,又不能给她美满的生活,只是为了一己私欲,便将她拖来这炼狱般的人间,陪着我一起受苦~~” 甚至让她差点丢了性命。 “您别这样说,小舞是个懂事的孩子,她虽没有锦衣玉食,可我每次见到她,她都会开心的笑,像个~~就像个小仙子一样,对她来说,只要能跟娘亲在一起,日子就是甜的。” 本想说小天使,想到她们听不懂,便改了口。 锦瑟抬眸,看着苏小酒笑了,只是那笑容有些苦涩:“那是因为她还小,等她再长大些,也许就会埋怨我,当初为什么要选择生下她,为什么她的娘亲,那么没用,为什么她的爹爹,那么狠心,为什么~~~” “娘娘!小舞不会的!她是个善良的孩子,而且我相信,她总有一天会从这里走出去!” 苏小酒打断她的自怨自艾,为她打气:“虽然不知道当初皇上为什么要误会您,但我相信,总有一天,误会能够澄清,到时候,她就可以像其他的公主那样,堂堂正正的生活在皇宫的阳光下!” 锦瑟摇头:“没用的,当初那件事是被人精心谋划,时隔许久,早已找不出证据,后宫从来不乏美人,他又怎么会记得,在这冷宫一隅的我们呢?” 或许记得,只是那记忆定也是不堪的,是带着憎恶的吧? “小舞就是证据啊!她长得跟皇上一模一样,这就是您最好的证据了!且当时后宫之中就那么几个妃嫔,想要追查,总能查到蛛丝马迹。” 第153章 因为小舞,值得拥有最好的 锦瑟沉默,陈年往事,经历了无数的绝望,她早就没有力气去追究了。 苏小酒看出她的消极,忍不住劝道:“我是个外人,本不该置喙这些,只是,小舞于我有救命之恩,她这么可爱善良,不该埋没在这种地方,她如今才五岁,以后的人生还很长很长,她值得拥有最好的。” 哪有母亲会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呢? 锦瑟眼中一片黯淡,小酒说的道理她都懂,且不说别的,就像今夜这场高烧,以后都不知还要经历多少次,而且她也不敢保证,长期缺衣少食,小舞会不会生别的病?只一个风寒便能让她束手无策,到那时,她又该如何是好? 想到那日徐颖的办法,苏小酒目光坚定,看着锦妃道:“娘娘,若我有个办法,能将小舞救出去,您可愿意?” 萧景耳朵一动,转身望着殿中那有光的角落。 他向来不关心后宫之事,只是在宫里时间长了,对于这位锦妃的遭遇略有耳闻。 当年事件明显是有幕后推手,否则以皇上对她的宠爱,不会仅仅听几句谗言就能到了如斯地步。 诚然元和帝疑心甚重,但能让他下了如此狠心,定是经过长期且周密的渗透,从埋下怀疑的种子到最后忍无可忍,能做到这些的,在后宫之中地位也必定举足轻重。 不管是谁,都显然不是苏小酒能抗衡的,即便升了掌事又如何,说到底,仍旧不过是这皇城中的奴隶,身家性命皆在上位者谈笑之间,又何来余力去管他人闲事? 他不想让她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便牵扯其中。 锦妃目露希冀,却看到原本等在门外的男子鬼魅般行至两人眼前,看着苏小酒的目光有些复杂:“这件事牵涉甚广,你最好不要插手。” 锦妃眼中的希冀破灭,是啊,她尚不能自救,何苦连累旁人? 便是小姑娘有一身狭义,满腔孤勇,她总不该自私的让她用命去冒险。 “苏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各人自有命数,当年我侥幸不死,又能得小舞这样的乖巧女儿,已是上天待我不薄,如今被人遗忘在这角落,也总好过走出这宫门,去面对外面无数的惊涛骇浪,小舞至纯至善,真将她自己扔到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倒不如让她跟着我清苦些,但好在能日日相见,平安长大。” 苏小酒不满的看向萧景,锦妃方才明明已经意动,他这一句话,又让她退却了。 她转头看向萧景,他的面容依旧冷峻,坦然的直视着她,并没有因为她的责备的表情而躲闪。 “萧护卫,劳烦您上前一步,看看小舞。” 萧景不解其意,依言往前几步,低头认真的打量起睡熟中的小女孩。 皱眉,之前他未仔细留意,如今看来,这女孩竟像极了在御花园中,差点压断他胳膊的那只小团子。 只是看着要大了一星半点,除了脸蛋能看出之前的圆润,身上更清瘦些。 锦瑟注意到他的神色,蝶翼般的睫毛垂下,在眼帘下打下一排阴影。 萧景看向锦妃,忽然开口道:“所以,你才给她取名叫小五?” 锦瑟浑身一颤,想笑笑,却不知自己牵强的表情有些难看:“不,是跳舞的舞。” 苏小酒见她反应,与萧景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然。 论年龄,小舞应排在墨鸿的前面,也就是说,她才是真正的五公主! 锦妃取了“舞”字,乃“五”的谐音,说明内心还是渴望小舞能认祖归宗的。 就像被人于光天化日之下,锦妃难堪的低下头,不安的搓着小舞的衣角。 萧景沉默一会儿,忽然抬眸看向苏小酒:“你想怎么帮她?” 苏小酒指向房梁上的锦鸡:“用它!” …… 天快要亮了,两人要尽快离开,尤其萧景,若被人发现大晚上进出后宫,不止是引起风言风语这么简单。 苏小酒不放心的摸摸小舞的手,虽说高热已经褪了,但还是有些热乎乎的,于是对锦妃交待:“娘娘,小孩子发烧一般都会反复,今天有宫宴,我走不开,若小舞再烧起来,您就再用昨晚的法子为她降温,等宫宴结束,我会想办法弄些草药来,小舞很快就能痊愈的。” 锦瑟感激的看着她:“多谢苏姑娘,我们娘俩何德何能,得你如此大恩~~我替小舞谢谢你!” 说着竟要下跪。 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自她被虢去封号流放在此,曾经那些巴结逢迎之人皆远远躲了开去,她早知人走茶凉,所以也从没奢望过谁能伸出援手,只是随着小舞逐渐长大,她有时候也会后悔,若不是自己自持清高,何苦在绝境时求告无门? 而她与苏小酒素昧平生,她却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帮助自己,要她如何不感激涕零? 苏小酒将她拉住,言辞恳切:“我人微言轻,只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谈不上什么恩惠,而且这些与小舞对我的救命之恩比起来,根本也算不了什么。” 她说完起身:“时辰不早,我们要尽快回去,这保温盅就留在这里吧,小舞要随时补充水分,若有条件,给她在水里放星点盐巴更好。” 锦妃一一记下,目送二人走出房门。 怀中小人微微转头,迷迷糊糊道:“娘亲,渴~~” 往日里甜软的嗓音,被高热折磨过一整夜,变得如砂纸磨过硬石,锦妃低头,豆大的泪滴落到了小舞的脸颊,她费力的抬起一只手,摸摸自己的小脸,睁开了眼睛:“娘亲,下雨了吗?” 待看清是锦妃在落泪,琉璃色的眼眸有些惶恐,小手艰难的去为娘亲拭泪:“娘亲你哭了,是不是小舞不~不乖?” “不,小舞很乖,小舞是最乖最听话的宝宝了,你先不要说话,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小舞虚弱的点点头,重新闭上眼睛,她感觉自己好累好累,刚才只是把手抬起来,就已经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光了。 锦妃抓着她的小手放在唇边亲吻,怀着劫后重生的感恩,然后迅速的擦擦眼泪,她得振作起来,为小舞养好身体才是正事! 第154章 苏·小福尔摩斯·酒 门外站着沉默的两人,苏小酒眼睁睁看着萧景又准备把大氅蒙在她头上,忙手疾眼快把衣服抓住,身子往后退去。 “那个,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抱我,其实背着也是可以的,没必要每次都把我像个麻袋一样抗在肩上吧?” 虽说不过几分钟的事,但这种眼前漆黑脑袋朝下,被人倒挂着甩来甩去的感觉真的是~~~ 萧景闻言耳后一红,准备伸出去的手在空中停几秒,忽然下定决心般方向一转,竟将苏小酒打横抱起,深深看她一眼:“我好意思。” 只是抱着她的双手明显僵硬,姿势就像藏族友人献哈达似的,将她的身子远远离开自己身体,目光直视前方,步伐庄严而慎重。 苏小酒:“……要不咱还是背着吧?” 两世为人,她从来没有跟异性有过太亲密的接触,好吧,就是前世到死都是个单身狗,根本没交过男胖友,这会突然被抱起还有些些羞涩,毕竟这小伙子冷是冷了点,长得却是真的帅。 但见他的姿势,貌似对自己很嫌弃,她突然有种上赶着占人便宜的尬然,便从善如流,准备跳下来。 萧景察觉到她的用意,原本僵直的手臂忽然收紧,苏小酒咣的一下撞进他怀里,不解的抬头,却见他修长的脖颈上,喉头悄悄滑动了一下,好听的声音没有半丝起伏:“换来换去怪麻烦,就这样吧。” “哦,不过雨已经停了,为啥还要把我蒙起来?” 萧景身形一动,抱着她跃上高高的宫墙,声音和着深秋凌晨的清凉,敲打在她的心上:“防止被人撞见时,看到你的容貌。” 原来如此,心里升起一股暖意。 不过几分钟,便到了荣华宫后院的角落。 雨后的园子,花草树木都湿漉漉的,空气中飘荡着令人愉悦的泥土气息。 苏小酒感念他的细心,这个时辰,有些负责洒扫的宫人应该已经起身了,若直接去她住所,极有可能被人发现。 萧景慢吞吞的将她放下,直到她彻底站稳,才把手收回去,却没有立刻离开。 “你真的想好了,要帮锦妃?” “不是锦妃,是小舞。” “不一样吗?” “不一样。” 她抬头,第一次发现这人好高,她仰起脖子,也只能看到他下巴,于是立马与他拉开些距离,勉强能与他对视。 “锦妃与皇上之间有何恩怨,我并不关心,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资格关心,但小舞对我有恩,我无法坐视不理,何况,她是无辜的。” “她的母亲是罪妃,她便不无辜。” 萧景一字一顿,说出的话有些无情:“皇上的性子我清楚,即便是当年误会了锦妃,他也绝不会承认。” 不会承认自己错了,就更不可能认下小舞。 不等苏小酒回答,又问:“她不过是个孩子,如何有恩于你?” 苏小酒别开目光,含糊道:“就是之前不小心掉进水里,幸亏被小舞发现,喊人将我救起来的。” 点头:“你惯来粗心,倒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皇贵妃怎么会放心让她照顾团子? 苏小酒无语:“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吧?你彻夜未归,不会被人发现吗?” 萧景没回答,也没有走的意思,而是沉吟着开口:“你觉得,十七真的会帮你?” “肯定会!” 毫无疑问的语气让他心中有些不顺滑:“你很了解他吗?” “不是很了解,但我相信他。” 萧景看着眼前的少女,说起来他与她认识的时间还要早些,可他总觉得她跟十七有种莫名的亲近。 就是那种,似乎彼此之间有种无法言喻的信任感,像被某种飘忽又坚定的光晕包裹其中,是其他人永远无法踏入的领域。 最近一段时间,皇上忽然命他暗中查探有关十七的所有行踪,起初他不以为然,只当是皇上的猜忌心作祟,连个没有名分的王爷都不放心,可是随着他深入调查,却慢慢发现十七并没他想象中那样简单。 即便这次将十七带回来,都像是他故意被自己找到。 身为御前侍卫统领,他自有一套秘密的追踪术,可十七却依旧能灵活游走于他的部署范围,这绝不是单单靠运气能做到的。 “十七不简单。” 他说出这五个字,带着一丝难以启齿的羞耻感,还有一丝背叛朋友的懊恼,这种复杂的情绪让他微微转身,不敢直视少女灼人的目光。 “嗯,我早就知道。” 苏小酒看着他无所适从的样子,知道他是担心自己,道:“他也是身不由己,但我知道,他是个善良的人。” 所以这么多年,他才选择主动远离权力中心,用浮夸的行动告诉世人自己有如何不靠谱,才会在明明有机会成为这个时代霸主的前提下,甘愿只守着一人。 她知道萧景与十七素来要好,对着自己说出这几个字,心里一定也是煎熬的,于是又笑道:“谢谢你提醒我,你跟他一样,都很善良。” 萧景第一次被她夸赞,连呼吸都有些顺不上频率,说话也有些磕巴:“不、不谢。” 说完恨不得将自己没出息的舌头咬掉,于是头也不回的跃出宫墙。 苏小酒见他突然又一声不吭的离开,不禁有些莫名其妙,耸耸肩,准备回住所,才发现他的大氅还在自己身上披着。 糟糕,得趁着没人赶紧回去藏起来,否则可就解释不清了! 好在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将大氅叠好收起来,又洗漱一番,便匆匆赶往前殿。 寿宴设在中午,她得赶紧去准备早饭,将娘娘和殿下所有的行头配齐,还要再清点一遍贺礼。 这次宴会由太后亲自主持,帝后携所有宫妃皇子公主皆到场,声势浩大估计要持续到晚上,晚上免不了又是一场小宴,还得另准备套衣饰头面供娘娘更换。 宴会地点依旧设在琼瑛殿,想起上次在后院碰见宁如意,苏小酒恍然,莫非那一次,她们是在找十七? 宁如意本就与十七认识,但是可能因为什么误会,十七黯然回来了,宁如意为了挽回,便主动要求和亲,为的就是嫁给他。 结果十七误以为她要嫁给旁人,竟然怯场跑了? 而宁如意在宴上没看到十七,所以才会让段承泽去暗中查探。 如此就说的通了! 苏小酒暗自得意,苏·小福尔摩斯·酒! 第155章 “厚积而薄发” 苏小酒侍候着荣妃早膳,用天青色的荷花小碗,给她盛了香浓的红枣枸杞粳米粥,喝起来甜香顺滑,还能益气补血,荣妃每次都要喝两碗。 “唉,孩子们许久不来,张姑姑也走了,这荣华宫一下就空荡起来。” 日前收到张姑姑回信,信中殷殷切切,十句话倒是有九句半记挂着允儿。 又说回去这些时候,侄子对她百般挽留,坚持让她留在家乡颐养天年,看得出是真心想要侍奉她,因此她决定再多住一些时日,若过的舒心畅意,便不准备回来了。 荣妃一顿饭吃的意兴阑珊,没有墨鸿那小嘴儿佐餐,新供的乐陵金丝小枣也不甜了。 徐颖将碗里的粥喝完,砸着嘴道:“我也觉得最近实在过于冷清了,等今日宴会一过,宝宝们肯定还会来,不如到时候咱们再去吃烧烤吧?” 上次她被十七那家伙刁难,没怎么吃,一直寻思找个机会补回来。 荣妃难得摇头:“烟熏火燎,有什么好吃的?而且如今天气冷了,烤好的东西转眼就凉透,孩子们吃了肠胃受不住。” 苏小酒又给徐颖添了一碗粥,徐颖冲她比个爱心,道:“那小酒你说,咱们还能干点什么有意思的事儿?” 心中记挂着小舞,就有些走神,没听清徐颖在说什么:“你说什么?” 徐颖不满:“你怎么一大早就跟没魂儿了似的?我说,等宝宝们再来荣华宫,咱们能干点啥?” 天气冷,放风筝的话跑一身汗容易着凉,昨夜才下过雨,树屋也不能去,想想还真无事可做。 苏小酒升了掌事以后一直脚不沾地,之前为团子们制定的活动计划几乎要荒废了。 “娘娘,不如咱们教殿下们读书认字?” “呵,那估计以后谁都不想再来了!” 不等荣妃说话,徐颖立马表示反对,读书神马的最讨厌了,别说是宝宝,她听了都头疼。 荣妃将最后一口粥咽下,拿起帕子轻轻拭拭嘴角:“先让小酒歇歇再说吧,最近她忙里忙外,都没好好喘口气,本宫瞧着她胸前那几两肉貌似又瘦回去了。” 徐颖噗嗤一声笑出来,喷了满桌的饭渣子:“不好意思,我实在是没忍住。” 荣妃嫌弃的看她一眼:“幸好本宫吃完了。” 苏小酒闹个大红脸:“奴婢那是厚积而薄发,长身体的时候在后面呢!” 徐颖开始捶桌子:“噗哈哈哈,平胸就平胸,还厚积薄发~你是要笑死我吗?” 说着将自己的胸脯挺了挺:“来见识见识,什么是女子该有的身材!” 苏小酒凉凉甩她一句:“你那是胖。” 春末在一边喂允儿喝粥,闻言差点将勺子扔在地上:“小酒,你这话说的也太直白了吧?” 徐颖也不生气:“她那是恼羞成怒,是嫉妒。” 说完又想去盛粥,没办法,皇贵妃家的碗都太小了。 欠起身子又坐下:“不行,我得少吃点。” 以为她终于有了减肥的觉悟,就听她又道:“留着肚子中午吃好的。” 众人:…… 荣妃自从见了宁如意,就整天嚷着自己胖,苏小酒无法,只能挑着清淡的饮食做,连累徐颖也每天清汤寡水,对一个无肉不欢的肉食动物,简直是折磨。 想着中午就能吃肉,徐颖有些摩拳擦掌,将允儿撸在怀里就往外走:“我带着允宝去消消食,中午好多吃些。” 荣妃瞧着她那日渐壮硕的背影发愁:“这妮子,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啊?” 苏小酒笑:“开不开窍,也不耽误她找郡马。” 荣妃看她一眼:“怎么,她还惦记着澄儿呢?” 苏小酒:“哦,那倒没有,奴婢就是随口一说。” 上次在慈安宫,皇上点了她跟萧景,徐颖说让南阳王去推了,也不知皇上答应了没。 之前她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今日想起来,不知为啥,心里突然有点闷闷的。 不知皇上有没有对萧景提过这件事,他身为护卫,能娶郡主做郡马,应该没理由拒绝吧~ 看来自己以后要注意跟他保持好距离。 “唉,说起澄儿,到手的媳妇儿就这么飞了,真是可惜。” 荣妃已经将此事看开,只是还是有些遗憾,十七除了身份尊贵些,长的稍微俊了那么一丢丢,哪哪都不如澄儿,真是走了狗屎运,碰上个缺心眼美人儿。 不过再一寻思,那宁如意虽是帝姬,但不是大渊的帝姬,澄儿即便能娶她,于将来仕途也无多大助力,倒不如娶个本土的官宦之女,或多或少也是个帮衬。 宴会在即,她也没工夫多想,站在铜镜前展开手臂,让安心安然为她更衣。 “今日这镜子怎的如此模糊?” 荣妃不满的左右照照:“晨起是谁负责洒扫的?是不是偷懒没擦镜子?” “不会呀,奴婢让人擦了的。” 苏小酒说着放下手中托盘,走到铜镜前用手摸了一把,然后把手伸到她面前:“您看,上面一点灰都没有。” “那就是镜子该换了,怎么将本宫照的这样胖?” “娘娘,铜镜一直就这样啊,您是心理作用吧?” “不行,再将腰束的紧些。” 安心和安然见娘娘都快勒的喘不动气了,手上不敢再用力,求助的看向苏小酒。 她只好走上前,将美人的腰带松开些,道:“娘娘,束得太紧不光不舒服,对身体也不好,您浑身上下一丝赘肉也无,哪里胖了?” “可那个宁如意就那么瘦!” 不是那种看起来干巴巴的瘦,而是一众出尘的瘦,温润的瘦。 苏小酒重新为她理着衣裳,笑道:“那怎能一样呢?东黎帝女才十六岁,自然带着些小女孩的青涩感,娘娘您~~~您干嘛这样看着奴婢?” 荣妃杏眼微眯:“你是在说本宫老了?” “哪有!天地可鉴啊娘娘,您风华正茂,韵味正浓,奴婢只是想说,您跟东黎帝女之间美的风格不一样,自然不能单以胖瘦来论高低。” 荣妃这才收起眼刀,任由她打扮自己:“唉,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本宫比那宁如意整整大了五岁呢,又生过孩子,便是略逊一筹也是有的。” 第156章 花“团”锦簇 机智如苏小酒,这种自谦的话当然不能接,接了就是找着挨骂。 看着镜子里略有些糊的美人,突然福至心灵:“呀!奴婢怎么忘了,玻璃还可以做镜子?!” 不过这事还得靠十七那个学霸,毕竟她不懂化工。 对这种美美的事荣妃历来感兴趣,不禁问道:“哦?玻璃镜?能比铜镜照的清楚些吗?” “何止是清楚,就连脸上的毛孔都能看出来呢!” 苏小酒给娘娘举例子:“比在平静的水面看倒影还要清楚一百倍!” 荣妃高兴的摸摸自己脸,这感情好,可是能把自己的美貌看真切了。 “那咱就趁热打铁,等宴会一结束,你就把这事落实了,真能做出这么好的镜子,肯定又大赚一笔!” 娘娘忍不住喜滋滋:“最近天降奇财,今晚本宫要好好拜拜菩萨~~对了,等镜子生产出来,将咱们粉饼盒子里的镜子也换了,价格能翻一倍!” 苏小酒竖起大拇指:“娘娘真乃商业奇才。” 荣妃得意的笑:“那是,本宫可是凭实力发家。” 徐颖已经抱着允儿回来了,今天不错,还顾及着中午的宴事,没带团子去折磨小香,荣妃见她还是那一身大红裙子,忍不住皱眉:“你就不能换个颜色穿穿?不知道的还以为堂堂南阳郡主没有换洗衣裳呢!” 徐颖天生喜欢大红色,衣服只样式不同,闻言低头看看自己:“我可是天天换衣服的,今日这件明明比昨天的要长,一眼就能看出来啊!” “行吧,你说是就是。” 呵呵,一件到小腿,一件到脚踝,区别果然大的很呢! 苏小酒给允儿换了身衣服,把徐颖也摁住重新梳妆,方才抱着允儿,头发又被小魔爪摧残的不成样了。 收拾完这大小活宝,时辰已经不早,又是浩浩荡荡的仪仗出行,只是有了前车之鉴,这次团子被安心安然照看着,省的徐颖又带着他疯跑。 今日排场不小,除了帝后宫妃,连一品以上的臣子命妇都要参宴,荣妃不免期待,陆侯夫妇也要到场,不知会不会带麟儿来。 到了琼瑛殿,最上方正中太后的位置空着,帝后已经到场,端坐上方接受众人朝拜,而今日寿星王院判,则坐在皇上下首,身穿官袍,精神抖擞,看到荣妃进场时,对着她身后的苏小酒颔首一笑,算是打招呼。 苏小酒也遥遥福身,调皮的将托盘中的三本册子掀开一角,王院判瞬间眼睛一亮,激动的搓了搓手。 十七也早早到了,自己挑了个正对着东黎使团的位置,正满脸痴汉笑,两手托腮看着对面静静撸猫的宁如意。 宁如意今日换了一身明亮的葱绿色长裙,神色依旧淡然,只是坐在她身侧的池明修稍一转头就能轻易看到,她被青丝遮挡的耳后,透着淡淡的粉色。 心中涌着微酸,看向对面那张略显欠揍的俊脸,十七得意的冲他挑挑眉梢,池明修懒得理他,闷头灌了杯茶。 许是觉得那目光太过肆无忌惮,宁如意终于微微抬了眼,嗔怪的看向十七,这一眼如雪山初遇暖阳,竟流露出与她气质截然的小女儿憨态。 十七眼睛都直了,咧着嘴傻笑不停,好歹还顾忌场合,没有摇着尾巴凑过去。 元和帝目光在他身上扫过,恨不得亲自下去将他身子扳正了,这得没出息成什么样啊?他都没眼看! 荣妃的位置就在皇后下首,基本可以俯瞰全席,苏小酒站在她身后,看着多日未见的团子们纷纷跟着母妃入场。 王院判德高望重,与太后又私交甚笃,宫妃们自然不敢轻视这场寿宴,无不将孩子们精雕细琢,衣服配饰都极尽华贵喜庆。 皇子们皆穿了稳重的皇子朝服,头戴紫金朝冠,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若不是墨尧见到苏小酒高兴的扮个鬼脸,倒是也有几分浑然天成的皇家气势。 公主们因册封不同,宫装制式颜色也有差异。 墨鸿因为年纪小,庄嫔便未给她做太过繁重的打扮,而是穿了一身娇嫩的粉色宫装,头上左右两个发髻,上面分别系着两个粉色绒球,衬的小包子脸也粉俏可爱,像个年画娃娃一样。 实打实的花“团”锦簇。 不多时,太后也被簇拥而来,穿了一身枣红色宫装,宝髻正中,点翠华胜上一颗硕大的红宝石熠熠生辉,将她略有些疲惫的面色映出些血色。 身子还未在主位坐稳,先朝着一脸花痴的小儿子剜了一眼。 没心没肺的东西,就为了娶个媳妇,昨晚没把老娘气死,今天更过分,她都进场了,十七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像涂了浆糊一样黏在东黎帝女身上! 徐颖一进场先是去找了自家老爹,俩人嘀嘀咕咕了一阵子,南阳王忽然面露喜色,虎目热切的看向守在殿外的萧景。 “爹!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她伸手把老爹的脸转过来:“你这什么眼神?难不成还真像想让萧景做我的郡马?!” 上次宫宴她只顾着看宁美人,都没来得及跟老爹交代,今天怕自己又忘,所以到了琼瑛殿第一时间就来跟他说这事儿。 徐莽将女儿手拍掉,语气是掩不住的欣喜:“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早说,爹也好早点给你备好嫁妆!” “爹!你是没听懂吗?我说让你去皇上那里将赐婚推了,你备个毛线的嫁妆啊?” “诶?为什么要推掉?爹看着萧景就不错,一表人才,武功高强,而且最重要的是,没爹没娘没兄弟,跟你成亲以后,跟入赘咱家也差不多,比那姓陆的强多了!” 白捡个厉害的大儿子,想想都开心。 之前若不是怕女儿想不开,他才不会去提什么小白脸陆澄,还有那陆夫人,他在宫宴上见过几次,笑面罗刹似的,一看就不好相与。 “我不管!你给我推了!我才不要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 徐颖抓着老爹的前襟来回摇,把徐莽晃的头晕眼花:“你要是敢答应,我就去娘亲面前哭!” 第157章 团子拜寿 “哎呀,反正你在宫里住着,多接触几次不就认识了吗?” 安抚着宝贝女儿,徐莽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权臣形象被她撕扯的稀碎:“萧景家世简单,你嫁过去省了多少后宅的烦心事?而且他年轻有为,不到二十岁就成了御前侍卫统领,前途无量,将来还能成为爹的左右手~~~” “左什么右什么手?要嫁你自己嫁!” 徐颖气的狠狠揪了一把老爹的胡子,徐莽吃痛,捂着下巴道:“你这个孩子,怎么就没承了爹的好眼光?!” 那陆澄一看就优柔寡断,又娘了吧唧,还是家中老幺,肯定是娇生惯养的长大,以为别人都要围着自己转,哪里会疼媳妇儿? 萧景就不一样了,孤儿一个,从小就缺少温暖,一旦成婚,媳妇儿孩子就是他唯一的亲人和牵挂,必定会分外珍惜,如珠如宝。 徐颖眼睛一瞪:“没眼光还不是随了我娘?!” 徐莽:“……” “反正我不管,你去给我推,不然~~不然我就离家出走,浪迹江湖!” “别!小祖宗,上次你为了那姓陆的小子跑到东黎去,你娘差点吃了我,这次就给爹留条活路行不?” 徐颖两手一抱:“那你推不推?” “推,推,等宴会完了,爹立马就推,把皇上堵在御书房去推!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徐颖立马阴转晴,抱着徐莽的胳膊撒娇:“那我娘今天怎么没来?是不是又回南阳老家了?” “你外祖母身子不好,你娘回去侍疾了,估计下个月才能回来,等宫宴结束,爹就回去陪她,你在宫里安心住着,等爹娘回来接你~~~” “好好好,真啰嗦,那我先回宴上啦!” 她的位置本来就在老爹旁边,但为了看宁美人,便暗搓搓挪到了十七边上。 “诶?凭什么你这桌上比别人多了两盘好菜?” 徐颖眼尖,刚坐下就发现十七竟然能开小灶,顿时有些不平衡。 十七正沉浸在自家媳妇儿的美色里不自拔,忽然听到徐颖叽叽喳喳的过来,不满的用手肘将她捣开:“别动!这是爷专程给媳妇儿准备的,她吃不惯大渊的饭菜,一会八成要饿肚子。” “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过看在是给宁美人准备的份上,她就不抢了。 十七见她没走,扭头,发现她竟也趴在桌子上盯着如意猛看,那目光比自己还要炽热,就不愿意了:“你盯着爷的媳妇儿干嘛?一边去,别在这捣乱。” 让媳妇儿看到他跟别的女子坐在一起,吃味了怎么搞? “你要不要脸啊?成亲了吗就媳妇儿媳妇儿的喊,真不知道宁美人染了什么眼疾,竟能看上你!” 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狗屎上。 “呵呵,谁让爷俊美无双,魅力非凡。” 十七说着把桌上的菜盘子往自己身边拢了拢,生怕被徐颖喷上口水。 “对了,我跟小酒有件事想要你帮忙。” 徐颖难得能想起件正事,就把关于小舞的事说了。 “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反正母后寿宴我肯定要回来,而且说起来那也是我亲侄女,岂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十七打着包票,之前他就跟小酒提过要帮忙,只是她婉拒了,如今肯定不会推脱。 “可是,小酒担心那样皇贵妃会不高兴,毕竟当年锦妃的圣宠比她有过之无不及,万一她复出,又把皇上勾走了怎么办?” 十七远远看向荣妃,她正端坐在贵妃椅上,状似无意往墨冉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垂下眸子,捏起酒杯一饮而尽。 “呵呵,你们想多了,也许皇贵妃并不在乎。” “怎么会?她如今可是第一宠妃,那个女人不介意夫君心里装着别人啊?” 要是死了的还好些,那人却好好的活着,而且就在自己身边~~ 啊呸呸,今日喜筵,什么死啊活的。 “不过这事我还得探探母后口风,具体安排等我从东黎回来再说。” 徐颖跟他敲定,按捺不住喜悦,想第一时间告诉苏小酒,于是立马爬起来,从后殿绕路去找她。 苏小酒也早就注意到那交头接耳的两人,看到徐颖跟自己挤眉弄眼,冲她微微摇头。 宴会即将开始,太后已经命皇子公主们在场中站成两排,一齐为王院判贺寿。 “祝王爷爷松鹤延年,福寿安康!” 虽然苏小酒对元和帝印象不咋地,但不得不承认,这墨家的基因确实是极好的。 团子们虽然年纪各异,但个个如金童玉女,皇子俊朗,公主貌美,被集中在一起,向王院判躬身行礼,实在养眼的很。 王院判迭声道:“好,好,都是好孩子,快到王爷爷这里来!” 团子们一一过去,先是大公主墨鸢,再二皇子墨冉,其次分别是墨辰,墨鸾,墨尧,墨莺和墨鸿。 王院判自身后宫人的托盘中取出一打红包,挨个发了一封,墨鸢眼中闪过不耐,碍于场合,木木然接了过去。 墨冉自皇陵回来,可能心里还有些阴影,倒不像之前那般跋扈,只是低眉抬眼间,仍有依稀可见的戾气,接过红包,一言不发的走到了墨鸢身后。 墨辰一如既往的恭谨,过去先端端正正作了揖:“谢谢王爷爷。” 王院判呵呵笑道:“好孩子。” 他与这大皇子见面不多,但打心底心疼这从小就被迫离宫的孩子,好在他心智纯善,并没有因为被区别对待就心怀怨怼,将来必定有所大成。 墨鸾今日装扮仍然温婉典雅,接过红包也福身道谢,然后紧随哥哥的脚步走到一旁。 身后的墨尧早就迫不及待,要不是上面父皇看着,估计早就蹦到前面了,拿到红包高兴的对着王院判鞠了个大躬道:“祝王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站在墨莺身后的墨鸿急的跺着小脚脚,这明明是她想说的词,竟被三哥哥抢先了! 小脸登时就皱成了包子,她得赶紧想个更好的! 好不容易等着姐姐领完红包,墨鸿忽然想起娘亲教给她准备过年时说给荣母妃的吉祥话,于是笑眯眯的走到王院判身前,有模有样的福了身,一字一句道:“鸿儿祝王爷爷,一帆风顺,二龙腾飞,三阳开泰,四季平安,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方来财,九九归一,十全十美,百事顺心,千事吉祥,万事如意!” 第158章 麝香猫果 清甜软糯的童音让原本有些喧闹的大殿立时安静下来,各人都看着那玉娃娃般的五公主,两只白生生的小胖手搭在腰间,上面肉窝窝清晰可见,艰难的曲着小短腿,尽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对着王院判笑得娇憨可人。 王院判一颗心瞬间被萌化了,见她身体不受控制的晃来晃去,生怕这小人儿跌倒,忙起身亲自将她扶正,夸赞道:“得了咱们五公主的祝福,爷爷恨不得天天过生辰呢!” 在场之人无不被这小精灵一样的俏皮女娃俘获,纷纷眼冒红心的看着她,只叹如此灵性的小宝宝,为啥不是自己家的,尤其荣妃,眼睛看在那一小团身上都拔不下来,恨不得立时把那小人儿招来搂在怀里。 墨鸿人小,却丝毫不怯场,见众人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大大方方对着众人甜甜一笑,而后拿着红包跟姐姐回到了庄嫔身边。 允儿虽小,由苏小酒抱着,代为向王院判贺寿:“祝王爷爷春秋不老,日月昌明!” “哈哈哈,承四皇子吉言!” 王院判拿出一封红包,还没等递过来,允儿已经欢快的伸出小手去要:“哦哇!哦哇!” 王院判感激的看向太后,按身份,他本当不得这群金枝玉叶的大礼,但太后念在他无子嗣,专门安排了这一场意义非凡的拜寿,让他能在有生之年,也体会一下寻常人家耄耋老人的天伦之乐。 饶是他八十多岁,经历过的风雨堪称传奇,却仍是被这本应再平凡不过的温情渲染,几乎要泪洒当场。 虽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太后也红了眼眶,借着饮酒化去眼中泪痕,举杯道:“王老一生为大渊尽忠,曾在多次地方传染疫症时挺身而出,深入灾区,不眠不休钻研药方,救了我大渊成千上万子民,当得一句国士无双!哀家借王老寿辰举办这场宫宴,一是为王老庆生,二是感谢他多年来为国鞠躬尽瘁,三是昭告天下臣民,大渊从来不会忘记你们,更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功之臣,今日,就让我们共同举杯,祝王老有松柏之寿,愿大渊国茂永昌!” 元和帝与皇后也起身朗声道:“祝王老有松柏之寿,愿大渊国茂永昌!” 王院判执起酒杯,目光千回百转,哽咽在喉,终是没说什么,而是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向上首示意。 在座众人随之起身附和,一时间,整个大殿里宏声追响,传遍整个皇宫。 …… “东黎使者段承泽,奉国主之命,特来进献东黎国宝,麝香猫果~~~” 殿外传来声声唱喏,众人的目光不由被吸引过去。 原以为会是浩浩汤汤的进贡场面,没想到跟在段承泽进殿的,只有两个东黎汉子。 两人用扁担抬了一只大大的冰盒,随着几人踏进殿内,一股浓烈的恶臭随之而来,并且迅速蔓延到大殿各个角落。 苏小酒强忍激动,天啊,这熟悉的味道! 不由看向十七,却见他一脸期待,也是,这家伙在东黎待了这么久,肯定早就吃过了! 春末在一旁看她一直咽着唾沫,忍不住担心,拉拉她的衣袖担忧道:“这味道好恶心啊,你是不是也要被熏的吐了?” “艾玛,这啥玩应啊?!” 一个来自大渊东北部的耿直朝臣被熏得捂住鼻子,没忍住喊了句家乡话,随即意识到自己失礼,赶紧一头冷汗的跪下请罪:“微臣失言,请陛下责罚。” 元和帝自然也闻到了那股奇异的,仿佛集聚了上百只臭袜子发酵般的味道——当然他并没有闻过,只是这已经是他能想象出来的,最最臭的气味了。 到底是人家的国宝,元和帝自然不能表现出嫌弃之色,于是正襟危坐,感同身受的对地下的官员道:“平身吧,今日大喜,不必在意小节。” 皇后极力做好表情管理,挤出一丝干巴巴的笑:“早就听闻这东黎至宝麝香猫果,有水果之王的美誉,其果中极品的气味馥郁,可令山猫疯狂,今日有幸亲身体会,果真~~甚是奇特。” 不同于帝后的假面称赞,太后年轻时,曾有幸尝过这果子的味道,其醇香甜糯,直击心扉,至今不敢或忘。 瞧见那汉子将冰盒放在了靠近门口的位置,使劲吸了吸鼻子,开口道:“这味道,不用看都知道是极品佳果,快,快给先王老呈上来尝尝!” 王院判年轻时在东黎待过一段时间,极爱这种果子,只是这果子不好存放,须得鲜食,每次都遗憾不能多带回些。 底下众人忍不住心中腹诽,东黎果然地数蛮荒,这种东西都能被称之为国宝?简直~~呕~~了。 再看王院判,目光中便多了钦佩,古有神农勇尝百草,如今咱们的王院判也不遑多让,这也能咽的下去,实非常人所能及也。 太后笑看王院判:“哀家第一次吃这果子,还是你带回来的呢!如今算起来,都已经三十多年了~~~” 王院判捋着胡须,也满怀期待的看向段承泽。 后者缓缓将冰盒打开,随着他的动作,殿中气味更甚,已经有人被熏的头晕目眩,连忙掩住口鼻。 一盘金黄色冒着白气的果子自冰盒中取出,众人虽难闻其味,却仍是耐不住好奇的伸长脖子去看,几块黄色的小坨摆在盘中,看起来平平无奇,只是那恶臭太过霸道,几乎是无孔不入的钻进了各人的鼻腔,捂着帕子都挡不住! 墨鸢第一个俯身干呕起来,想起身告罪逃出去,却被母后一个眼色制止,只能用袖子掩住口鼻,却仍然熏得脑仁儿疼。 段承泽捧着果子缓步向前,目光略过场上,对众人的表现有些嗤之以鼻,果然北国粗鄙,有眼不识人间至味。 本来还想着今日能沾沾王院判的光,尝尝东黎圣果滋味的人,不由暗自在心里感激东黎国主的小气,若真是给自己分上一块,当着皇上跟东黎使团,恐怕连吐都不敢吐。 苏小酒大概是唯一遗憾吃不着的人了。 第159章 是榴莲啊! 段承泽已经将盘子递到了王院判手中,老人家端详着一会儿,用银匙小心翼翼抿了一丝放入口中,随后轻轻闭上眼睛回味片刻,再睁开眼,眉目皆带了笑意,由衷叹道:“不愧是果中极品,入口即化,甜糯爽滑,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啊!” 身为东黎人,段承泽听到夸赞与有荣焉,作揖道:“今年东黎果子盛产,我们国主知您喜爱,专门命人从万亩果园中挑选了百枚果王,有幸没令王老失望。” 王院判哈哈大笑:“今日虽是老夫寿辰,却也不敢独享美味,烦请段小友将这果子与诸位贵人分食共享。” 太后手中也已经端了一份,闻言也笑道:“那今日到场众人,可是沾了王老的光了!” 殊不知场上大部分人已经在心里叫苦。 可以,但没必要! 有些身份稍低的人则暗自庆幸,那果子就这么几份,便是贵人们一人一口,也撑不到分放给自己这里,逃过一劫的喜悦里,便多少带了些幸灾乐祸的成分。 唯有苏小酒暗自惋惜,可惜自己身份太低,肯定吃不到了,腮帮子就有些泛酸。 没等惋惜多久,忽然又有几十名內侍抬着冰盒鱼贯而入,duangduangduang排在了大殿上。 声音回响,砸的众人面色精彩纷呈。 哦豁?草率了~~ 元和帝作为表率,强笑着接过一碟,见皇后碟子里要比自己的少些,手疾眼快将碟子与她一换:“皇后近来辛苦,这麝香猫果最是补气强身,该多用些才是。” 皇后表情一僵,却无法拒绝,只得咬着后牙槽接过那一大份:“多谢皇上厚爱。” 段承泽恭声道:“陛下与皇后鹣鲽情深,真是羡煞旁人。” 墨鸢看着宫人放在自己面前那一碟,恨不得立马提起裙子走人,但见连父皇母后都硬生生吃了,只好也执起银匙,挖了指甲盖大小放入口中。 那猫屎一样的味道瞬间在口腔爆炸,她忙灌了一口酒,然后接着擦拭嘴角,将那果肉吐在了帕子里,悄悄递给自己身后的宫人道:“速速拿出去扔掉!” 众人尝过,褒贬不一。 有人尝过之后不禁咦了一声:“这果子确如传闻一般,闻着臭,吃起来却香的很嘛!” 旁边一个同僚则咧着嘴小声反驳:“无福消受,无福消受啊!” 荣妃更是一脸嫌弃,悄声嘱咐苏小酒道:“快拿出去处理了,本宫都要被熏得喘不上气了!” “娘娘,这可是好东西,还有几天就是您的月事,您向来经痛,这果子吃了可是能为您大大缓解呢!” 荣妃皱着琼鼻:“本宫宁愿喝汤药!” 苏小酒俯身将果肉喂到她嘴边:“娘娘相信奴婢,这果子闻着奇臭,吃起来却香甜,保管您一次就上瘾!” 下面东黎使者团虎视眈眈,荣妃若直接推开,未免动作太大,只得磨着牙笑:“快拿走,不然本宫可要翻脸了。” “您就尝一下下嘛,奴婢什么时候骗过您?” 苏小酒自己捞不着吃,便想着喂着娘娘吃点,过过眼瘾也是好的。 荣妃见皇上目光扫过,不情不愿的用红唇沾了一点,然后屏住呼吸抿到了嘴里~~~ “诶?你别说,好像也没那么难吃。” 美人咂咂嘴:“啊,再来一点试试。” 这次苏小酒挖了大一点:“怎么样?是不是很香甜?” 荣妃又吃一口:“你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吃过?” “没有没有,就是在书上看到过描述,而且能被东黎奉为国宝,肯定不会差吧。” 苏小酒眼睛盯着碟子里变少的榴莲,心里的小人已经在满地打滚:不公平啊不公平,前世想吃没钱买,后来好不容易有钱了,还没来得及吃够,嘎嘣就穿了,如今好不容易又遇见,却身份低微吃不到,我命也太苦了吧?这剧本哪个混蛋写的啊?!! 没错,这东黎国宝麝香猫果,就是她前世最爱的水果没有之一——榴莲! 荣妃见她直直盯着碟子,用银匙挑起一小块递给她:“喏,尝尝吧,别说本宫吃独食!” 这可不是在自己宫里,苏小酒没敢像平时一样没大没小的啊呜吃掉,而是忍痛将榴莲推回去道:“奴婢不敢,贵人们尚且只分了一小碟,你快自己吃吧~~而且这么多人看着呢~~” 娘娘平日惯着她就罢了,今日这宴会上满场的人呢,总得顾忌着点。 荣妃虽觉得味道尚可,但毕竟只吃了这一次,并没什么瘾头,于是没管那许多,将榴莲直接塞进她嘴里:“本宫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哪个还敢多嘴不成?” 结果还真就有眼尖的。 “皇贵妃,这果子可是东黎国主特意准备的厚礼,您不吃就罢了,竟还让一个奴婢吃,是不是有些失礼?” 是墨鸢先开口,她对这果肉避之不及,便以为荣妃自己不想吃,所以强塞给了苏小酒。 元和帝闻言先瞅了身后张公公一眼,对呀,他咋没想到?? 张公公立马警惕的后退一步。 元和帝:算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心有戚戚焉,再看苏小酒,顿觉这丫头一幅忠肝义胆。 墨鸢以为自己揪到荣妃错处,不免沾沾自喜,见元和帝拉下脸,以为父皇是生荣妃的气,笑得就更得意了。 徐颖头一次吃这果子,竟出奇的对胃口,将自己那份吃掉犹自不解馋,猫着腰跑到老爹身边,笑嘻嘻道:“看您什么表情,跟吃老鼠药似的,不吃给女儿吃吧!” 结果还没吃,就听到了墨鸢挑事,气的狠狠挖了一大口放进嘴里:“这个墨鸢真讨厌,跟个长舌妇似的,到处挑理!” 徐莽也冷笑:“草包一个罢了,且看她们狗咬狗。” 徐颖瞪眼:“皇贵妃才不是狗!” 上首元和帝暗怪女儿多嘴,原本皇贵妃的做法东黎使团那边没瞧见,偷摸给了也就给了,偏这个不长眼的丫头要嚷嚷出来,这下便是想遮掩都掩不过去! 荣妃不想与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置气,奈何她非要没事找事,于是淡淡一笑:“正因为这东黎国宝金贵,本宫才赏给自己最得力的宫人尝尝,怎么,难不成本宫赏赐自己人好东西也成了罪过?” “呵,我看你分明就是自己不想吃,白白塞给贱婢来糟蹋这果子!” 第160章 墨鸢呐,可长点心吧! 太后自她方开口就已经满脸阴沉,此时听她如此口无遮拦,不禁狠狠瞪了皇后一眼:你养的好女儿! 皇后满头大汗,忙出声打圆场:“鸢儿不可妄议,皇贵妃这是有仁爱之心,厚待宫婢,是好事,各位都要以她为标榜,后宫才能一团和气。” 宫妃纷纷附和,埋首间却互相交换眼神,这大公主是越来越不成样了,也不看今日什么场合,上来就咬,岂不是让东黎看笑话? 勇毅候夫妇也在下面皱起眉头,这大公主怎么回事,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的还看不出个眉眼高低? 果真跟墨冉姐弟俩没一个好的! 墨鸢浑然不觉,以为母后生性软弱,遇事只会息事宁人,急了,心思一转,又道:“皇贵妃把自己吃不下的东西逼迫着下人吃,这是虐待!” 荣妃简直被她气笑了:“逼迫?苏掌事,本宫可曾逼迫你?” 苏小酒恭声道:“不曾,是娘娘体恤奴婢,将自己不舍多吃的果子赏赐给了奴婢,奴婢受宠若惊,才忙着推却的。” “哦?那既如此,倒是本公主小人之心了,既然母后说了要向皇贵妃学习,那本公主这一份,便也赏了给你吧!” 墨鸢心中冷笑,你不是护住么,本公主就看你怎么把这猫屎一样的东西吃下去! 旁边墨冉看向场上,悄悄把自己一份也推了过去。 当着东黎使者如此胡搅蛮缠,元和帝很是下不来台。 宁如意倒是没表现出什么,眼神自苏小酒身上掠过,然后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认认真真的撸着怀里肥猫,偶尔与十七遥遥对望,清亮的眸子里盈上喜悦。 而池明修像是对大渊的酒杯非常感兴趣,拿在手里左右打量,似在研究其材质工艺。 站在下首的段承泽却已经面露不满,这大公主什么意思?能尝到他们国宝实乃殊荣,怎么就成了虐待了?!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又聚焦到苏小酒身上。 看看这宫婢,到底会不会甘愿接下果子,但凡她有一丝勉强,都是在打皇贵妃的脸,也是在打东黎的脸。 然而送上门来的极品榴莲,苏小酒是脑子秀逗了才会拒绝好吗! 接到荣飞示意,立刻屁颠屁颠小跑到墨鸢面前,笑眯眯的伸出双手:“奴婢谢过公主恩典!” 这种极品猫山王,前世在国内有钱都很难买到呀! 墨鸢皮笑肉不笑,让自己宫女上前,像避瘟神一样将榴莲递给她,见她转身要走,冷哼道:“站住,既是本公主赏赐,就当场吃下去吧!” 呵,当她是傻瓜不成? 万一这丫头拿过去也像她刚才一样悄悄处理了,她的心思不就白废了? 王院判见状不禁蹙眉,这麝香猫果有个怪异之处,就是喜欢的人会觉得异香扑鼻,不喜的人闻了就吐者亦有之,苏丫头护主是好,可别难为了自己,只是如今场合,贵人都没有开口,他断然没有资格去制止嫡长公主。 苏小酒察觉到王老关切的目光,朝他淡淡微笑,示意自己可以的,王老这才松开眉峰。 见他并没有因为有人搅乱自己寿宴而不喜,太后阴沉的面容才缓和几分,她岂会不知,墨鸢是因为墨冉的事针对皇贵妃,只是今日场合,不宜将此事说破,且苏丫头也并未表现出对果子的抗拒,也便没有开口阻止。 元和帝神色不明,却没再说话,皇后静观其变,太后与皇上都没言语,她也就不再做声。 苏小酒端过那榴莲,毫不客气的两口吃了下去,毕竟这种被人上赶着送榴莲的机会可不多,而且就两小瓣果肉,都不够她塞牙缝的,这么想着,就有点后悔自己太过囫囵吞枣,咋就没忍住细嚼慢咽呀! 墨鸢见她吃的飞快,吃完又盯着碟子蹙眉沉思,当她是带了壮士扼腕的悲壮硬把果子吞下去了,又命人将墨冉的那份端起来给她:“看来苏宫人确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不如就将这份也一起吃了吧!” 心里却想,装吧,待会把你吃吐了,看你这贱婢再怎么装! 苏小酒有了经验,接过碟子道:“那就多谢二皇子了,只是~~奴婢能不能留着慢慢吃?这么好的东西,实在不舍得一次吃完。” 要知道这个品相的猫山王,前世即便飞到马来西亚买也得好几百一斤呢,还不定选到这么好的。 她这辈子估计都没机会去东黎了,极有可能吃完这碟,以后就再也吃不到了,可不得金贵着慢慢品。 墨鸢依旧不依不饶,非要亲眼看着她吃下去才算数,苏小酒无法,只好忍痛吃了个干净。 没有达到目的,墨鸢简直要气疯了,总不能把母后那份也端来塞给她,于是愤愤的坐回位置上,眼睁睁看着苏小酒退回荣妃身边。 苏小酒在心里叹气,海燕呐,可长点心吧! 场上静默的极为尴尬,池明修忽然率先打破这气氛,笑道:“没想到贵国一位小小的宫人,倒是比大多人有见识,若有机会,倒是可以去我东黎做客,这果王虽堪称极品,却终归不如刚摘下来的鲜果。” 苏小酒有些意外的看他一眼,只得微微福身:“多谢池相盛情邀约,若有机会,奴婢定亲自拜访东黎。” 虽然根本不可能去,场面话总得整几句,元和帝干笑着出来和了几句稀泥,场上又恢复了开始的融洽。 下面便是各朝臣依次像王院判献上贺礼,因知他一生清廉,贺礼多是些古玩字画之类,王院判皆笑着应了,唯有在看到苏小酒捧着托盘过来时,眼神十分期盼。 待看到上面统共三本图册,且每本书名都不同时,更是激动的差点站起来,不过终是碍于场面,将两手在腿上使劲搓了搓,强忍住了。 突然就觉得这宴会实在太过漫长。 国丈宋权戈忽然起身,击掌三声,外面锣鼓器乐呼的奏起,随着音乐律动,自殿外飘然舞进十六名身穿霓裳羽衣的舞姬,个个身姿曼妙,袅袅婷婷,身段如弱柳扶风,随着悠扬的伴奏簇拥入场。 “皇上,这是臣为王老精心准备的歌舞,‘玉女献寿’,王老耆英望重,寿比松龄!” 第161章 糟老头子坏得很! 这是苏小酒第一次见到皇后的父亲,看起来眉眼平平无奇,六十多岁的模样,很难想像他就是叱咤大渊朝堂多年的相国。 却听自家娘娘不屑冷哼一声:“王院判一生霁月清风,这老狐狸却送了歌舞拜寿,恶心谁呢?” 苏小酒知道自家娘娘脾气,上次因为墨冉的事恼了皇后,如今见了她爹,自然也不待见,便低声哄了她几句。 哪知下一刻,她便理解了宋权戈这个贼老头的用意。 自十六名舞姬出场后,踩着拍子迅速在殿中分成两列,人群散开后,中间竟还藏着第十七个舞姬? 那舞姬装扮与其他十六者明显不同,不仅衣饰装扮更加华丽,身姿也更加妖娆,面上缚了一块半透明的薄纱,随着她轻盈舞动,那绝艳的容颜忽隐忽现,让人忍不住蠢蠢欲动,想要揭开那面纱一探究竟。 她的舞蹈热情而奔放,胸前露着大片雪白,碧藕似的胳膊上,缠着两串金色跳脱式臂环,上身只到脐上,裙子松松系在胯间,让人担心一阵风来就能吹落~~~ 完犊子,这老家伙果然没安好心,皇上的眼睛都看直了! 苏小酒鄙夷的看向宋权戈,简直是为老不尊,哪有老丈人给女婿送女人的?! 皇后显然也没料到自己老爹会整这出,瞧着舞姬年轻貌美,心里酸溜溜的,不禁暗自埋怨父亲,怎的也不提前跟她知会一声?! 荣妃更是气的差点把杯子捏烂,恨声道:“我就说呢,感情是送狐狸精来了?我呸!糟老头子坏得很!” 什么东西,以为送个扬州瘦马进来,就能撼动她宠妃的地位?呵! “娘娘,咱不生气,他这是骂皇后人老珠黄,留不住皇上呢!只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对!哼哼,这个老不羞,上赶着给女婿送美人,打的可是自己女儿的脸,咱们就袖手看戏,看这父女俩到底搞什么鬼!” 不得不承认,最了解男人的还是男人,宋权戈安排的神秘美人,吊起了元和帝的十足胃口,一双凤眸自那身影出现,便再也没看别处。 皇后心中哀凉,她自豆蔻之年,就被父亲嫁给还是皇子的元和帝为妃,陪他熬过所有艰难的岁月,终于一起站在大渊的最高处,却输给了一波又一波莺莺燕燕。 从锦瑟,到陆祺,独宠一直都有,却从来不是她这个举案齐眉的发妻。 如今这个,又是谁呢? 父亲的心思如此明显,丝毫没有顾忌她这后宫之主的颜面,在皇上身边如坐针毡,甚至不敢抬头看下在场的众人。 不想看到那些或探寻,或嗤笑,或嘲讽,或同情的目光。 “皇上,臣妾身子不适,想先行回去休息一下。” 元和帝诧异回头,成婚多年,皇后从来没有一次像今日这样不识大体。 太后精心为王老准备的寿宴,早就言明不许任何人缺席,但见皇后面色确实难看,看一眼太后,正与王院判举杯示意,便道:“也罢,你最近帮着母后举办宴会,受累了,早点回去歇着吧~~晚上应还有一场小宴,休息差不多便过来吧。” 皇后躬身退下,荣妃冷哼一声:“还知道臊的躲出去,倒也没像他爹一样厚脸皮。” 苏小酒听她吐槽,又为她斟一杯葡萄酒:“管他呢,只要不来招惹我们就好,方才王老遣人过来,说宴会结束,要往荣华宫送些个麝香猫果去,奴婢用那果子皮给您炖鸡汤喝,不仅清甜味美,还能补血益气,吃了以后美美哒!” “这果子皮状如刺猬,拿来炖汤怎么下嘴啊?” “……娘娘,自然不是用带刺的那一面,而是取里面柔软的部分。” 荣妃兴致盎然:“这果子若真如你说的这样好,要是能想个办法,运来大渊卖就好了。” 刚才众人见苏小酒吃的痛快,有好奇心重者忍不住尝了尝,已经有部分人被这奇异的果子圈粉,吃的津津有味。 只是此乃东黎国宝,轻易不肯与别国交易,即便是有门路,也耐不住长途跋涉,果子没等到大渊便已经坏了。 “娘娘,这种果子不能等完全成熟再摘,不然放不住,而且您看东黎使团,是把它们放在冰盒中保鲜运来的。” 荣妃点点头:“只是东黎距大渊太过遥远,中间又不乏崇山峻岭,路上冰块补给困难,确实没法运输。” 于是又打消念头:“算了,这买卖不如做玻璃来的实惠。” 她方才已经让安心去悄悄通知了父亲,宴后到荣华宫小聚,商议建玻璃厂的事。 想在大渊的地界上瞒着皇上搞事情,没有父亲的帮助绝无可能。 徐颖吃完老爹的榴莲,又溜到了十七的座位上,见他的还没吃,眼睛一下睁的溜圆:“你不喜欢吃?正好给我!” “一边儿去!这是爷给媳妇儿留的,哪有你的份儿?” 十七如恶狗护食,不满的看着她:“这果子糖分极高,吃了最是长肉,我劝你还是少吃点!” “人家宁如意是东黎人,吃着这果子长大的,还稀罕你这一碟?!而且我这不是胖,是健美!” 分明就是小气,不想给她吃! “那能一样吗?这是夫君给的,自然更香甜些!” 徐颖被他秀的一阵恶寒,抱着胳膊离他远些,道:“算了,刚才那个姓段的说了,他带了一百个来呢,方才众人顶多也就吃了几十个,剩余的那些荣华宫肯定能分到!” 瞧着皇贵妃不咋爱吃的样子,还不是便宜她和小酒?嘿嘿。 “你快离爷远点,别让我媳妇儿误会。” 十七见她不走,开始赶人。 “误会啥?本郡主才瞧不上你!” 徐颖哼了一声,这宴会好无聊,她准备撸团子去,于是冲着苏小酒使个眼色。 知道这丫头又坐不住了,苏小酒从春末手里接过允儿,道:“殿里空气不好,我先带殿下出去透透气。” 大殿到处都是浓郁的榴莲味,小家伙似乎并不喜欢,一直皱着眉头哼哼唧唧,一听到苏小酒说“出去”两字,立马张着小手找她,身子朝外面一拱一拱,十分迫不及待。 第一百六十二章 宁可信其有~ 两人带着团子成功溜了出来,徐颖边拉着她走,边絮絮叨叨:“小舞的事我已经跟十七说了,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还算够义气~~~结果我吃他点果子都不让,真是个善变的男人!” 对十七撒狗粮这事苏小酒深有体会,同情的看着徐颖道:“他肯定说是给媳妇儿留的,所以才不给你~~” “你怎么知道?他就是这么说的!” 徐颖大摇其头:“没想到这么一个人尽皆知的浪子,最后还是逃不脱老婆孩子热炕头,俗不可耐,俗不可耐呀!我现在想开了,本郡主有的是钱,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想干嘛就干嘛,想去哪就去哪,才不要被夫君孩子束缚住!” 她摸摸允儿圆滚滚的肚子,又道:“不过如果生的娃娃能像允宝宝一样可爱,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苏小酒笑她:“那你得生一个试试才知道啊。” “我自己怎么生啊?再说了,我又不似皇贵妃生天生丽质,生出来的宝宝万一很丑咋办?” 既不能反悔,也不能扔掉,每天看着闹心,还不如不冒那个险,而且万一生出个墨鸢那种缺德玩意儿,只怕塞回去的心都有。 刚想说几句墨鸢的坏话,头顶忽然略过一个黄乎乎的大肉团子,自她旁边的假山上,唰的跳到了另一边假山,很快就钻进缝隙了不见了。 “~~~啊!什么东西啊那是?!” “看着有点眼熟,好像是东黎帝女那只肥猫,上次宴会它也独自跑了出来,你忘了?” 徐颖一拍巴掌:“对呀,等会宁美人肯定要来找它,到时候十七必定尾巴一样跟着,咱们正好堵住他再把小舞的事商量商量。” 苏小酒有些犹豫:“可当着东黎帝女的面,说这些不太好吧?” 其实她是有些担心,今日国丈已经明目张胆要往后宫塞人,到时候她再把锦妃弄出来,娘娘岂不是一下就多出两个情敌? “有啥不好的,以后她就是咱们大渊人了,十七那种耙耳朵,有事肯定也不会瞒着她的。” 这下她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这些个宫斗啊之类的,跟这位小郡主关系不大,她也不想让她去见识这些后宫里的腌臜事。 徐颖翘起脚尖往假山里瞧:“我好像看到那只猫了,正在石头窟窿里睡觉呢,要不你在这里等等,我去通知宁美人?” 虽是问着,却已经往宴会厅走了。 苏小酒瞧着她的背影,不知怎么又想到萧景。 徐颖心思单纯,十分大大咧咧,萧景话虽少,却是个细心周到之人,两人在一起,倒也挺般配。 心头忽然涌起一丝怅然,自嘲一笑,呵,人家配不配关自己屁事,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便抱着允儿去上次的莲池看花。 都过去一个多星期了,不知那莲花还开着没有。 沿着小路没走几步就是莲池,里面仍是满满的晚莲迎风而展,形态各异,或鲜红或粉嫩,让人看了心情舒畅不少。 苏小酒抱着团子在旁边转悠,竟还发现了几朵莲蓬,就近采了几朵给允儿玩,小娃头一次见,好奇的很,拿在手里看了一会,突然就啊呜一口咬住了。 “呀,宝宝松开,这个不可以吃哦。” 小家伙以为苏小酒要抢,两只小手手将莲蓬杆死死攥住,小嘴巴咬着莲蓬头也不放嘴,四颗小奶牙厉害的很,,都已经把莲蓬撕开了。 这下莲蓬中生涩的汁水便沾到了舌头上,把团子闹的紧紧闭上眼睛,忙不迭往外吐着口水。 苏小酒趁机从他手里拿出莲蓬,这个时节,莲蓬都已经枯黄了,而且晚莲的莲蓬基本也没什么莲子,于是赶紧又扔进了池子里。 小娃抓了一手的黄色汁水,好奇的舔一口,发现又是苦的,便咧着嘴要哭。 “宝宝不哭,姐姐带你去洗洗就好了,不可以再舔了哦~~” 允儿眼睛湿漉漉的,撇着小嘴一幅很委屈的样子。 最近天气总是阴沉,这才不过下午三四点钟,忽然就起了风,空气突然就冷了些。 莫不是又要下雨? 苏小酒将使劲伸出手手去够石碑的团子往怀里一裹,准备就近找个偏殿去等。 未免打扰别人,这次她先是敲了敲门,确定内里无人才推门进去,这琼瑛殿里除了宴会的主殿,唯有的几间偏殿是给宾客们暂时更衣休息用的,只有里外两间,摆设也相对简单,除了一套八仙桌椅,就是一个临窗的贵妃榻,在里面屏风后,摆着一张架子床,别无其他。 把团子放在榻上,窗户打开条缝隙,正好可以看到方才的莲池和假山。 团子在宴上许久,刚才又去看了莲花,早已经累坏了,在榻上懒洋洋的趴着,任由苏小酒用帕子沾了水给他擦拭小手手,只一双小眼睛转来转去,好奇的打量着房间内的摆设。 苏小酒为他轻轻抚着后背,团子舒服的哼唧几声,很快便眼皮打架,似乎要睡着。 屋里阴冷,睡着了容易感冒,苏小酒见他迷迷糊糊,便悄悄起身,准备找找床上有没有锦被,谁知刚站起来,本已经快睡着的团子忽然像个小狗狗一样,支楞起身子爬了起来,手手不停怕打着床面,眼睛紧盯着屏风后的某一处,嘴里还呜哇呜哇的。 平时他只有见到哥哥姐姐们才这样,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苏小酒顺着他视线去看,啥也没看到,可团子却像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开始兴奋的挪动身体准备往那个方向爬。 “好宝宝,怎么了?你可别吓唬姐姐呀?” 团子现在爬的很快了,两下就窜到了边上,苏小酒将他往里放了放,小娃却依旧不停朝那方向使劲。 听说小孩子能看到大人看不见的东西~~ 苏小酒嗓子有些发干,若是放在前世,她是打死不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儿,可是她如今魂穿过来,对鬼神一说便不自觉怀了敬畏的心思。 宁可信其有~~难道是屋子里有什么脏东西? 一个念头,又激起了满身寒毛,苏小酒赶紧俯身将团子抱在怀里道:“要不咱们还是出去等吧?走,姐姐抱抱。”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说话 团子却十分不配合,非要挣扎着小身子往屏风那边凑。 苏小酒将他捞起来就往外跑,允儿不愿走,撇着小嘴又要哭,一边指着屏风一边乌拉乌拉说啊说,想让苏小酒抱着他过去。 还没走到桌子旁,屏风处忽然发出一声轻响,似是有什么东西差点歪倒,又被小心扶了回去的声音,条件发射回头,恰好看到有个黑乎乎的影子在屏风后闪了一下。 这下她头皮都炸了,忙把允儿的嘴捂上:“嘘~~宝宝别喊,求求你了~~~” 脚下未停,忙急急跑出房间,发现徐颖已经回来了,这才松口气:“你可算来了!” “怎么了?不就抱了这么一会儿娃娃,就累的满头汗?” 苏小酒浑身都是软的,任由她把允儿接过去,嗔道:“什么累的,我这是吓得!” “哈?你还有害怕的时候?” 无视徐颖的嘲笑,苏小酒悄悄指了指刚才的房间:“那里面不知有什么东西,吓死人了。” 这一指不要紧,透过那窗户缝,正好又看到那黑乎乎的缝隙里,有什么模糊的东西一闪。 她一把掐住徐颖的胳膊:“在那!我又看到‘它’了!” “疼疼疼疼!” 徐颖吃痛,差点把小团子扔出去:“这点胆子,咱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哼哼,上次在冷宫还笑话她呢。 随后不由分说,抬脚就往那房间走。 苏小酒心里发毛,见徐颖不听劝,眼看就要进屋了,只好赶紧追了上去。 摸摸怀里,十七给她的真家伙还在,忙拿出来举在手里,哪怕对付那东西没什么用,给自己壮壮胆子也好。 “该不会是那只肥猫跑进来了把?” 徐颖已经进了屋,先在正堂站定扫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你没看错吧?哪有什么东西?” 苏小酒把铁家伙收起来,眼神示意屏风后面。 徐颖点头,将允儿塞给她,随手从花架上抱起一只花瓶,蹑手蹑脚的朝着屏风走去。 “谁!快出来!” 她猛的跳到屏风后面,将花瓶高高举过头顶,却忽然停住了动作:“咦?你是谁家的小孩,怎么会藏在这里?” 小孩? 苏小酒抱着允儿走过去,透过徐颖宽大的身子一瞧,还真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藏在那里。 刚才被徐颖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小鹿般的眼眸里盛满了恐惧。 “你是谁呀?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瞧着身上衣裳,并不华丽,头上也没什么配饰,只扎了两根红绳,未免有些寒酸,即便是大臣家的孩子也不该如此呀,可能是个小宫女? 小女孩似是平时极少见人,不管怎么问都不说话,只怯生生的看着两人,漂亮的大眼睛不时紧张的看向门口,似乎在伺机跑出去。 外面就是莲池,又多是弯弯曲曲的小道,估计小女孩是迷路进来的,但既然被苏小酒和徐颖看到,自然不能再让她自己随意出去走。 允儿看到这个陌生的小姐姐,高兴的咯咯笑起来,口中还不时“歹、歹”的喊,原来方才在榻上,他就看到了这个漂亮的小姐姐,可惜酒酒姐姐没能明白他的意思,反而硬把他抱走了。 天气阴沉,屋子里光线就有些昏暗,徐颖上前将小女孩拉起来往窗户边的贵妃榻走,小女孩想要挣扎又不敢的样子,被她半拖着放到了榻上。 苏小酒见她害怕,便将允儿也放在榻上,允儿获得自由,立马撒着欢往小女孩的地方爬,几下就到了她身边,小手搭着她的肩膀晃晃悠悠站了起来,忽然趴在人家脸上吧唧一口。 “呀,小坏蛋!” 苏小酒忙把他拽走,这家伙,一言不合就亲亲,问题是根本不认识人家好吗? 团子却没亲够,拧着身子还要过去,小女孩被他亲的懵了,都忘了去擦脸上的口水,忽然说话了:“我娘亲说了,不可以让男孩子随便亲。” 声音轻轻柔柔,依旧怯怯的,说着便挪开身子,离允儿远一点。 “哈哈哈,这么小就知道喜欢漂亮姐姐,长大了还了得?” 徐颖摸摸允儿小脑袋,点了个赞。 “那你娘亲是谁啊?她去哪里了?” 女孩看看她们,又不说话了。 “这孩子,防备心还挺强。” 徐颖难得有耐心,不停的问道:“你是跟着娘亲参加宫宴的吗?是不是跑出来玩迷路了?” 女孩有些惊讶,没想到她竟然猜出来了,可是娘亲说过,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说话,她刚才没忍住,这会可不能再开口了。 时辰不早,前面的宴会估计也快结束,苏小酒道:“你若不说,待会你家人找不到你该着急了,姐姐们不是坏人,带你去找娘亲好不好?” 小女孩了然的看着她,娘亲说了,坏人最喜欢骗小孩子说自己的好人,这两个姐姐果然有问题!幸好自己牢牢记着娘亲的话,不然就被她们骗了! 再看苏小酒怀中的允儿,就觉得有些可疑,这个小弟弟不会就是被她们骗走的吧?眼中的怯意瞬间化为同情——好可怜的小宝宝呀。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抓住小弟弟?!” 虽然很怕,但她仍旧挺直了胸膛,过去把苏小酒推开,挡在了允儿身前。 “哈,你说我们是坏人?” 徐颖好笑的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见过这么可爱的坏人吗?而且这里是皇宫,坏人才进不来呢!” 团子见小姐姐主动过来找他,很是高兴,再次扶着她肩膀站起来,费劲的伸着小脖子吧唧亲了一口。 小女孩:“……弟弟,不可以随便亲女孩子哦~~” 允儿:“啊歹~歹。” 苏小酒见她虽然穿着朴素,但言行举止却极有教养,而且在预知有危险时能临危不乱,又懂的帮助弱小,不由心生好感,便拿出自己的腰牌温声道:“小姑娘,我是荣华宫的苏小酒,不是坏人,你告诉我们娘亲是谁,我们可以帮你去找她。” 说完方反应过来,这么小的孩子,又不识字,给她看腰牌也没用啊,便准备再把腰牌系回去。 “等一下,把腰牌给我看看!” 第一百六十四章 “小喜鹊” “你认得字?” 不光是苏小酒,徐颖也很惊讶:“别唬人了,你才多大点啊!” 小女孩没说话,而是抬头望着苏小酒。 没敢小看这女孩,而是将腰牌重新解下来递给她道:“你看看,我们有没有说谎?” 小女孩接过令牌,看一眼上面鎏金的三个大字,点了点头:“果然是荣华宫,你们没有骗我。” 这下苏小酒顿时来了兴趣,这令牌上的字刻的纵横挥洒,若非提前知道是“荣华宫”三字,她都认不出来。 徐颖也对她另眼相待,赞道:“这你都能认出来,也太厉害了吧?” 小女孩眼中浮现一丝得意,却并不令人讨厌,而是骄傲的说:“那当然,我娘亲教我好多字呢!” 确定了身份,她的表情松快了许多,像个小大人似的道歉:“刚才误会你们了,对不起。” “那你现在总能告诉我们你是谁了吧?” 虽然娘亲说过不能轻易相信陌生人,可她知道荣华宫是皇贵妃住的地方,令牌应该没人敢造假吧? 女孩犹豫一下,还是回答了:“我叫喜悦。” “喜鹊?” 喜悦朝徐颖翻个白眼:“是喜悦!” 听起来不像是哪家贵女的名字,倒像是小丫头,徐颖忍不住笑道:“你爹可真会省事,竟给你取了这么个名字。” 苏小酒捣她一胳膊,制止她口无遮拦,喜悦却毫不在意,反而解释道:“这名字是娘亲给我取得,多好听呀,喜悦喜悦,每天都高高兴兴,不好吗?” “小嘴儿还挺厉害,刚才差点把你当成小哑巴呢!” 喜悦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我还以为你们是坏人,所以才不说话的,想让你们对我放松警惕,然后趁机溜出去。” 徐颖不由伸出大拇指:“厉害了小丫头,这也是你娘教的吗?” 喜悦摇头:“我娘只是教我遇到坏人先不要第一时间喊救命,不然将坏人激怒,容易伤害我,而是要先乖乖听话,假意顺从,等他们对我放心了,再找机会求助。” 这个娘亲还挺有一套~~ 她顿了顿,看看窗户外面,又道:“天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你们知道宴会厅怎么走吗?” 徐颖拉起她的小手:“正好我们也要回去,你跟我们一起走吧,小喜鹊。” 喜悦冲她呲着小虎牙:“是喜悦呀!” 她一说苏小酒才反应过来:“诶?你刚才不是去找十七跟东黎帝女了吗?怎么自己回来了?” 徐颖切了一声:“我去的时候他们影都没有,谁知道躲哪个旮旯谈情说爱去了。” 喜悦仰起头看她:“姐姐,你这么说话会带坏小孩子的!” 徐颖脸一下黑了:“我说的是实话。” 那俩人一起溜了,还能干什么去。 苏小酒见她吃瘪就很开心,抱着团子慢悠悠的走着,问喜悦:“你还没说是哪个大人府上的,跑出来这么久,也没见有人出来寻你。” 喜悦大大咧咧一笑:“我不是什么大人府上的,可能她们还没找到这里吧!” 没等苏小酒两人弄明白她说的怎么回事,不远处的假山处,忽然闪过一片衣角,就听一个不耐烦的女声道:“臭丫头也不知跑到哪去了,害的咱们受累出来找,真是个麻烦精!” “真是,跟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样,好好参加个宫宴,不趁机多吃点好吃的,出来瞎跑什么,看我回去不饿她一天!” 听起来好像这种惩罚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你也别太过分了,她毕竟还占了个主子的名头,若出了事,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呵,过分?咱们跟着个病秧子这些年,缺衣少食,出去都比别人矮一截,没另择高枝已经是有情有义了,她们娘俩不感恩戴德,还想逞威风呢?” 头一个开腔的女声也附和道:“说的也是,若不是咱们忠义,只怕她们老早就饿死了,这丫头也太不省心,回去是该好好教训教训。” 刚才还跟徐颖斗嘴的喜悦忽然沉默下来,步子也随之放慢,最后索性站在了原地。 苏小酒立刻反应过来,恐怕那两个女子口中的臭丫头就是喜悦。 那边二人说着话,已经拐到了她们面前,似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人,不由有些心慌,其中一人看到喜悦,立马低声喝到:“找你半天了!乱跑什么?还不跟我们回去?” 目光扫向苏小酒跟徐颖,见她们衣着不凡,一时摸不清对方身份,便犹豫着福了身,准备赶紧将喜悦带走。 喜悦不情不愿走到她们身边,方才的神采飞扬变成一脸漠然,低下头的瞬间,眸子里闪过一丝难堪:“给姐姐们添麻烦了,我只是不小心迷了路。” 不知道那难堪,是因为刚才她们骂自己的话被苏小酒听到还是怎么。 苏小酒打量二人,发现她们皆穿着灰色宫装,不过是粗使宫人,又丫头丫头的叫着喜悦,估摸着是以大欺小,而且听刚才话的意思,这欺负乃是常事,便有些不喜,上前一步问道:“你们是哪个宫的?” 她突然发问,两个宫人有些惊慌:“回贵人,奴婢是永安宫的。” “那她呢?” 见她指着喜悦,那两名宫人的脸一下子白了,竟齐刷刷跪倒在地,对着苏小酒磕头求饶:“贵人开恩,奴婢错了,不该辱骂小主子,还请贵人饶过奴婢狗命!” 徐颖摸着后脑勺:“这俩人是不是脑子坏了?”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跪下求饶,跟磕头虫似的。 苏小酒同样诧异,转头看着喜悦又问了一遍:“先别急着求饶,你们好好说清楚,这是谁?” 两个宫人误以为她知道了喜悦的身份,在故意警示,头磕的更响了:“奴婢知错了,这是我们的主子,是四公主,奴婢以后再不敢怠慢了!” 苏小酒跟徐颖皆愣住了,尤其是苏小酒,如今她身份不同,接触的人事也多起来,方才听到永安宫的时候,些微有些耳熟,怎么就没想起来,那永安宫里住了个病病歪歪的白美人跟透明一样的四公主呢? 喜悦假装没看到苏小酒探究的目光,冷漠的对着地上的两个宫人嘲讽一笑,而后淡淡的说:“姐姐们请起吧,我这就跟你们回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两人瑟瑟发抖,她们在永安宫,平日极少踏出宫门,宫里门庭冷落,只有她们几个粗使宫人伺候,清一色的灰色布衣,所以才没第一时间认出苏小酒的衣服制式。 方才跪着的空当,两人偷偷打量她行头,一眼看到那鎏金腰牌,竟是荣华宫的人,再看衣服,猛然想起这是掌事才能穿的银领宫装,登时就吓破了胆。 苏小酒看着喜悦,确切的说,应该是四公主墨鹂,她比墨莺还要小些,但原本该清澈如水的眸子里,尽是看破了世态炎凉的沧桑。 虽然没有过交集,但从娘娘口中听说过这对母女。 不同于对小舞娘俩的讳莫如深,荣妃对这一对不止一次表示过同情。 当年她怀孕艰难,甚至动过将墨鹂接到自己身边养的念头,但是被张姑姑劝住了。 说白贵人体弱福薄,生的孩子也即有可能随了她病殃殃的底子,万一养上几年夭折了,到时候落个刻薄别人孩子的名声,得不偿失。 这个想法虽然不科学,但古人总是计较这些,荣妃也不列外,听了后便熄了念头。 “你就是四公主墨鹂?!” “我叫喜悦。” 她瞥了徐颖一眼,声音毫无起伏:“我是我娘的孩子,就应该用我娘取的名字。” 徐颖并没有因为她的态度感到不悦,而是忽然转身,对着地上跪着的两个宫人咣咣两脚,当胸将两人踹翻在地,伸手指着她们骂道:“你们这两个贱婢!竟然该连主子都敢凌辱,谁给你们的够胆?!” 她说着自腰间抽出一条软鞭,道:“今日本郡主就教教你们什么是规矩,什么是尊卑,让你们还敢狗眼看人低!” 之前进宫时她的鞭子没带,这是后来皇贵妃自私库里翻出来一支送她的,正愁着没试试威力呢! 须臾间,斜刺里伸出一只小手,按住了她的鞭子,徐颖回头,高兴的对喜悦道:“你是想亲自打了她们出气?好样的!来,姐姐教你怎么使力气,保管抽的她们哭爹喊娘!” 喜悦却摇摇头:“姐姐,还是不要打她们了吧,今日是我不好,不该乱跑出来,给她们添麻烦。” 徐颖听了这话懵了:“添麻烦?她们干什么吃的?!本就是奴婢,伺候不好主子就有罪!你还替她们说话?怪不得让她们骑到你头上来!” 喜悦被她的话激起一丝波澜,袖口下的小拳头微微握起,又松开,垂下眼帘道:“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面容深沉的仿佛刚才屋里那个说起话来头头是道的小姑娘另有其人。 “哈?!” 徐颖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这家伙真的是个公主吗?明明就是个鹌鹑! 她脾气上来,觉得喜悦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便拿鞭子指着地上两人撒气:“哼,本郡主今天就多管闲事了,刚才哪个说的要把喜悦饿一天?我数三声,没人承认就两个一起打,一直打到你们说为止!” 喜悦劝不住她,心里很是着急。 她当然也不想如此软弱,可是有什么办法,两个姐姐总不能时时跟着自己,她今日若坐视两人被打,说不好明日就要连累娘亲饿肚子。 娘亲原本就不得宠,后来身子日益不好,便被遗忘在了皇宫一角,底下人见风使舵,能找上门路的早就远远走了,唯剩下这几个粗使宫人,既没钱又没什么关系,只能陪她们苦哈哈的留在永安宫,日子久了,心里怨气也大,就把气撒到了娘亲和自己头上。 她的外祖不过是江南小官,早年丧妻,娘亲进宫没几年,外祖也去了,这下娘亲便彻底没了依靠,在宫里的日子越发艰难。 这两名宫人脾气虽差,干活还算务实,娘亲体弱,做不来什么活计,平日里的洒扫浆洗大部分还是要靠她们。 苏小酒虽然也很生气,但此刻贵人们都在前殿,徐颖若在这里动私刑,惊扰了寿宴,只怕惹得太后不喜。 但如此狗胆包天的奴才也不能轻易放过,她冷下一张俊脸,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你们既然在永安宫领着月钱,就该做好分内之事,自己去慎刑司领十板子吧。” 所谓的人人平等并不适用这封建宫廷,她们身为奴婢,就应该有相应的觉悟,今日幸好是遇到她,若是遇到其他主子,光是那些大不敬的话就是死罪。 她略施小惩,也是为了警告她们,今后要谨言慎行。 徐颖不同意,她乃土生土长的大渊人,骨子里有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这等藐视主子的奴才,若在南阳王府,早就死了一百八十次了! 见苏小酒只是轻拿轻放,不满道:“这种贱婢,留着也是祸害,倒不如打死了扔出皇宫去,再不济也要发配到辛者库,怎能打几下板子就算了?” 她虽不是宫里的主子,但这种该死的奴才,便动手打死皇上也不会说什么。 苏小酒将暴躁的大胖闺女拉到一边,悄声道:“永安宫什么情景你我虽然没见,但猜也知道不怎么好过,把她们都打发了,以后四公主不是更没人照顾了。” 徐颖心大,没想到这层,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于是往二人中间的地上狠狠抽了一鞭,警告说:“今天算你们运气好,下次再被我知道你们狗胆包天,定将你们打死了事!” 二人如蒙大赦,不停磕头拜谢,额上都成了青紫,苏小酒看的不忍,打发她们去了,转头问喜悦:“四公主,奴婢把您送去永安宫吧?” 太后严令阖宫上下皆来参宴,却独独嘱咐了白贵人不能来,因为她缠绵病榻多年,太后嫌她不吉利,便只让墨鹂来的。 她一个不受待见的隐形公主,又没有大人一起,在宴会上自然待不住,随便吃了几口便偷偷溜出来了。 随她一起来的宫人以为她提前走了,回去却听白贵人说没见人,于是又找急忙慌的回来找,这才惹得她们满腹牢骚。 喜悦看着苏小酒,认认真真的行了一礼:“方才谢谢姐姐了,只麻烦姐姐将我带出这园子,我便能自己回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多了个姐姐 “那怎么行,你若不想让我们送,那我就另找几个宫人送你。” “不不不,真的不用,我娘亲说过,不能随意给人添麻烦。” 喜悦低下头,一双小手背在身后,脚下踢着一块小石子,而后忽然又洋溢起满脸的笑:“这是我第一次来琼瑛殿,就把路记住了哦,是不是很厉害?” 苏小酒不免心酸,只是让她自己回去,仍是不太放心。 没想到刚才路见不平的徐颖又发话了:“你别管,就让她自己走!” “你怎么跟个小孩子置气?” 以为她是不满喜悦刚才为那俩宫人求情,又暴躁了。 谁想她却将鞭子重新别在腰间,拉起喜悦的手道:“就让她自己回去,但不是现在,等一会宴会散了,太后跟帝后退席的时候再走,让他们好好看看,因为他们的忽视,自己孩子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他们良心痛不痛?!” 入宫这么久,这家伙还是如此口无遮拦,苏小酒忙四下里看看,幸好没有其他人,道:“说话也看看场合!这要被人听见,不光是你,就是你爹都有麻烦!” “我说的是实话!难道她不姓墨吗?” “我姓白!” 没想到喜悦的反应特别大,似乎对自己姓墨这件事异常反感。 也是,顶了墨这个国姓,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墨家人该有的待遇,任谁都会心有怨怼吧? 明明才四五岁的孩子,眼中却尽是对这世态炎凉的不屑,和迫于现实的妥协,换了苏小酒,她也不想承认。 徐颖可没想这么多,听了喜悦的话,竟哈哈大笑两声:“你可不能姓白,不然‘白喜悦’这名字多丧多难听啊!” 喜悦秀气的小脸顿时像吃了苍蝇似的,打小娘亲就叫她喜悦,她也认定自己要跟着娘亲的白姓,这还是头一次听到别人连名带姓叫她,没想到会是这个效果?! “那我不要姓了,就叫喜悦!” “那可不行,人都要有姓氏的,你若不能姓白,便只能姓墨。” 苏小酒在旁边不冷不热插了一句:“所以你觉得墨喜悦就不丧不难听了?” “也对哦,墨喜悦,莫喜悦~~” 徐颖无限同情的拍拍小家伙肩膀:“你还是乖乖叫墨鹂吧,好歹能叫出口。” 喜悦不服气,可又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小脸蛋气的鼓鼓的,抱手走到前面不理人了。 允儿见小姐姐自己在前面走的飞快,在苏小酒怀里扭来扭去,催促她赶紧追上,好在最近忙的东奔西顾,她的身子倒是结实不少,抱着肉团子也没那么费劲。 还没到前殿的后门处,老远就看到墨辰墨鸾领着几个小的在四处张望,见到苏小酒她们,纷纷说笑着跑了过来:“酒酒姐姐,你刚才去哪啦?” 墨鸿一把抱住她的大腿,仰着小脸撒娇娇:“酒酒姐姐,鸿儿已经好久好久好久没见到你啦,还有允儿弟弟。” 允儿咯咯的笑,试图俯下身子去找墨鸿,苏小酒赶紧蹲下,结果团子一把抓住墨鸿的发髻不松手了。 墨鸿吃痛,哎呦一声,顺着允儿的力道低下头,却不生气,而是抽着冷气道:“允儿弟弟的力气又大了,可是会把姐姐头发抓乱乱哦~” 把团子的小魔爪扒拉开,墨鸿光滑的发髻已经毛茸茸了。 其他几人也都开心的跟苏小酒打招呼,徐颖不免吃味:“光看到酒酒姐姐,就没看到颖儿姐姐吗?” 墨鸿上前拉住她的手,甜甜的哄人:“颖儿姐姐好像变瘦了,鸿儿刚才都没认出来呢,嘻嘻。” “小马屁精!” 徐颖松开喜悦的手,俯身把墨鸿抱起来亲亲:“待会儿散了席,跟姐姐去荣华宫玩吧?” “好呀好呀,鸿儿也好想荣母妃了!” 说完注意到一旁静静站着的喜悦,好奇的问:“咦?这位小姐姐是谁呀?” 墨辰几个原本都在围着允儿捏小屁股拉小手手,闻言也都看了过来。 啊,竟然把墨鹂冷落了~~苏小酒忙走到她身边,向众人介绍:“这位是~~” 她冷冷拂开苏小酒的手,低声道:“我要回去了。” 说完就独自往外走。 她不是在蜜罐子里长大,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这几个锦衣华服的孩子,才是真正的皇子公主吧~ 她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带了些酸涩,带了些不甘。 或许还有一丝嫉妒~~ 那小小背影忽然就有些狼狈,带着逃离的意味,脚步渐行渐急。 墨辰蹙眉:“这个妹妹是谁?她好像不开心了。” 看出喜悦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苏小酒便含糊道:“我们也是今才遇到的。” 已经走出一些距离的喜悦自嘲一笑,她就知道,除了娘亲,哪里还会有人在意她呢? 结果没等走几步,胳膊忽然就被人拉住了,她回头,就看到刚才那个红裙子的姐姐,两手掐腰瞪着她:“别人问你呢,怎么一声不吭就走?没有礼貌哦~走,跟我回去!” 喜悦有些难堪的扫过那群金枝玉叶,挣脱她的手:“不要你管!” “哈?!脾气还挺坏!走,去大声告诉她们,你是谁?!” 徐颖将她强行拉回来,苏小酒见喜悦似乎真的生气了,忙劝道:“她不想说就算了,你这么勉强她,该把她吓坏了。” 徐颖一挥手:“你觉得她有那么容易被吓到吗?” 喜悦倔强的不肯开口,徐颖却打定主意不放过她,摁着她的肩膀,喝道:“抬起头来!” “你干什么?!” 苏小酒看不下去了,准备过来将喜悦拉开,却被徐颖一屁股拱到一边。 “她也是姓墨的,又不少块肉,见了兄弟姐妹就躲是什么道理?” “我姓白!” “这种事嘴硬也没啥用,你不说我替你说,墨辰墨鸾墨莺你听好了,这位小姑娘是墨鹂,是你的四妹妹。” 说着看向最小的墨鸿,道:“鸿儿要叫四姐姐,记住了吗?” 墨鸿眼睛亮晶晶的:“四姐姐?鸿儿又多了个姐姐吗?” 对哦,她怎么没想到,自己以前只有大姐姐,二姐姐和三姐姐,可别人都叫自己五公主,原来是把四姐姐漏下了呀! 第一百六十七章 到底谁是小婶婶 想到这里,眼睛立马弯成了小月亮,跑过去牵住了墨鹂的手:“四姐姐,你怎么从不出来跟我们玩呀,你平时很忙吗?” 墨鹂被这糯米团子一样的宝宝牵着,不自在的嗯了一声,想把手抽出来,墨鸿却抓的紧紧的,来回摇晃着:“四姐姐,我们准备一会儿跟酒酒姐姐去荣华宫玩呢,你也一起来吧?” “我、我有事,先不去了~” “来嘛来嘛,荣华宫里可好玩啦,有秋千,有小木马,有滑梯~~”墨鸿掰着自己短短的小手指,如数家珍:“还有好多好多呢,你去看看就知道啦!” 玩是孩子的天性,墨鹂自不例外,听到小团子数的这些她从没听过的东西,清丽的眼眸中不自觉流露出一丝向往,墨莺也适时上前,握住她另一只手,温声道:“四妹妹,你也一起来吧,以前听说你身体不好,我们都不敢去打扰你,如今看你已经好多了,以后该多多出来走动才是。” 墨鸾年长她们些,在墨鹂尚在襁褓时曾见过几次,那时白贵人身体还没像如今这样糟糕,偶尔会出来露几面,因此也惊叹着上前道:“四妹妹都已经这般大了,若不是颖儿姐姐说,我都没认出来。” 墨鹂对她们却毫无印象,见墨鸾举止温婉典雅,端庄秀丽,一时间有些自惭形秽,再看自己,布衣罗裙,头上半点首饰也无,就更待不住了。 她低头看向自己双手,被墨莺墨鸿一左一右的牵着,那两只小手都软绵绵,热乎乎的,就有些不舍得放开。 长这么大,除了娘亲,还没有谁对她这样热情过。 墨鸿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又摇摇拉着的小手,顶着毛茸茸的小丸子凑到她面前:“四姐姐你是不是饿了?方才在宴席上没看到你呢?” 说完松开手,低头在自己随身背着的小荷包里翻啊翻,翻出了一块栗子酥,瞧了瞧,最后下定决心般塞到了墨鹂手心道:“这栗子酥可好吃了,给姐姐吃。” 说完眼巴巴的抬头看着墨鹂。 这是她原本留着晚上馋了再吃的,可四姐姐好像都饿的没有力气说话了,所以她决定先让给四姐姐吃。 墨鹂将栗子酥握住,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涌动,让她全身都暖融融的。 她确实有些饿了,这是她记事起第一次参加这种公开的宴会,而且又是自己来的,在席位上只觉如坐针毡,自帝后方一落座,她便偷着跑出去了,根本没怎么吃东西。 仔细打量着身前小女孩的神色,见她眉眼弯弯,好看的大眼睛里满是真诚,正期盼的看着自己,便破天荒没有拒绝,而是慢慢抬起手尝了一口。 香甜软糯的栗子味瞬间就盈满了口腔。 墨鸿笑得像个瓷娃娃:“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说完自己偷偷咽了下口水。 “嗯,很好吃,谢谢~~五、五妹妹~” 这句五妹妹叫的十分别扭,但足以令苏小酒和徐颖惊喜对视,这就意味着墨鹂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了。 不同于崽崽和小舞,她是正二八经的公主,若这么小就随着母妃蹉跎在皇宫一角,未免太过可惜。 方才还怪徐颖的举动太鲁莽,如今看来,效果竟是出乎意料。 徐颖瞧着那三个拉着小手的小姐妹,忽然道:“若是小舞也能快点出来就好了~~真希望太后的寿辰早点到啊~~” 苏小酒何尝不是这样想:“也不知道十七去哪了,我还有事要找他呢。” 关于建玻璃厂的事,她还有些细节要咨询,而且十七说过要给她资料的,正想着,十七就领着宁如意自拐角溜达过来了,一来就吵吵巴呼:“咦?干嘛呢这是?团子开会?” “小叔叔!” “小叔叔好!” 团子们纷纷打招呼,宁如意乍一见到这么多人,悄悄将自己的手从十七手中抽了出来,不想却第一时间被十七发现,又孩子气的拽了回去:“别动!” 唯有墨鸿没有说话,一双眼睛在宁如意和苏小酒之间来回看。 十七过去捏捏她的脸:“小鸿儿,见了小叔叔怎么不说话?” 墨鸿往后退了退:“小叔叔,这是谁呀?” 十七笑出一口白牙:“这是你们的小婶婶,是不是很漂亮?” “可是~~” 粉团子看了看苏小酒,又把小嘴巴紧紧闭上了。 “怎么了?”十七把她抱起来,摸摸她耳后垂下的两根碎发编成的小辫问:“难道小婶婶不漂亮?” “没有~~只是,只是小婶婶不是酒酒姐姐吗?~~那到底谁才是小婶婶?” 苏小酒脸色瞬间爆红,赶紧看了宁如意一眼,恨不得去把那小嘴儿捂住:“哪有的事,小孩子不懂,胡乱说的,帝女莫要放在心上。” 徐颖不知道这个,捂着胸口看向墨鸿:“鸿儿,这话可不能乱说哦,你听谁说的?” 墨鸿看看十七:“之前小~~唔唔唔~” 苏小酒到底是腾出一只手把那小嘴儿捂上了。 十七把小家伙从她手底下挪开,毫不在意道:“别那么紧张,我早就跟媳妇儿坦白了。”说着走到微笑的宁如意身边,娇羞的一扭身子,用肩膀撞她一下:“是吧媳妇儿?” 贱嗖嗖的样子让徐颖恨不得把眼珠子抠下来,搓着胳膊同情的看向宁如意:“天天被这智障玩意儿缠着,一定很辛苦吧?” 宁如意轻笑出声,竟点点头:“还好吧。” 十七立马不干了,挡在宁如意身前:“走开,别把我媳妇儿带坏了!” 墨鹂看着她们说笑,慢慢也不再拘谨,十七也注意到了这个陌生的小姑娘,站在一群锦罗玉衣的小家伙里,身上半旧的宫装明显格格不入。 “这个小姑娘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墨鹂见过小叔叔。” 墨鹂自小聪慧,方才听其他兄妹的称呼,便也跟着叫了。 “墨鹂?你是白贵人养的四丫头?” 墨鹂乖乖点头:“是。” 十七对白贵人母女也有所耳闻,只他从不曾关心哥哥后宫,头一次知道自己的四侄女竟过得如此清贫。 大人怎样也就算了,孩子这么小,又是皇兄的亲骨肉,如此苛待未免有些过分。 第一百六十八章 给你送些“花生米” “你娘亲身子怎样了?” 墨鹂面色带着担忧:“很不好,天气暖和的时候还偶尔能出来走走,如今天气转凉,连在窗边坐坐都不敢太久。” 这些年,永安宫形同冷宫,娘亲仅靠着以前带进宫的细软首饰度日,可那些毕竟有数,便是再紧着花,也终于用了个差不离,都说今年是冷冬,她们连炭火都没钱买,还不知要怎么捱过去呢。 “那怎么不去太医院抓药?” 徐颖问的天真,墨鹂都不知该怎么回答。 能说什么呢? 说她娘亲身份低微,根本连太医院的门都进不去? 还是说太医们鼻孔朝天,不屑去永安宫看诊? 之前也使银子差宫人去过,但守门内侍一听她们是永安宫来的,又穿着破旧的灰色宫装,当时就将人打发了。 她不说,苏小酒也猜个大概,便道:“若有需要,奴婢可以去帮贵人请个太医看看,她还年轻,总是这么拖沓着病情也不是办法。” 墨鹂感激,却摇头道:“不用了,娘亲说过,她是自娘胎里带来的心疾,即便用药吊着,也是治不好的。” 苏小酒诧异,娘胎里带的心疾,莫不是心脏病? 如此还拼着性命生下墨鹂,怪不得身子会这样差,说句不好听的,能活着已经是奇迹了。 “吃着药总比拖着要好,既然知道了,这边着人去看看吧。” 十七说着接下自己的腰牌,递给旁边候着的內侍,吩咐道:“去太医院找个擅长诊治心疾的太医去永安宫,需要什么药材不要吝啬,尽管开上。” 內侍领命去了,墨鹂感激的看着十七,忽然扑通跪倒在地:“多谢小叔叔,我替娘亲谢谢您了!” 宁如意上前,亲手把她扶起来,拍拍裙子上的灰,柔声道:“这是他应该做的,鹂儿不嫌迟就好。” 她的声音如清风吹过山泉,叮咛空灵,墨鹂不由盯着她的清绝的容颜愣住了。 墨尧打刚才就在旁边注视着墨鹂,见她行为举止不像二姐三妹她们一样拿捏着,而是带着一股爽利劲,穿的衣服也不似其他女孩那样拖拖踏踏五颜六色,莫名就觉得顺眼,瞅着空档挤到墨鹂身前,拍着她肩膀道:“我是墨尧,你得叫我三哥,以后就跟着我混吧!” 徐颖把他拧到一边:“从哪学的跟土匪一样?别吓到人家小姑娘。” 墨鹂却浅浅一笑,看着墨尧大大方方的唤了一声。 墨尧得意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毕竟在这皇宫里,没人能懂他的寂寞。 虽说兄弟姐妹多,但栖梧宫的那俩不必说,瞧不上他们,平日根本就不在一起玩,大哥古板,二姐自持,三妹胆小,五妹妹虽然跟他一样爱玩,但人小腿短,跟不上他的节奏和步伐,只能说聊胜于无。 如今凭空出来个四妹,年岁跟自己差不多,看起来也不小家子气,铁定能跟他玩的风生水起,怎能不高兴? 十七走到苏小酒身边,自怀里摸出一张图纸,递到她手里低声道:“这是当初建厂的图纸,你们照着比例扩大规模即可,剩下的具体资料,三日内自会有人交到你手上。” “你这是要走?” 苏小酒转头看看宁如意:“你们不是要在大渊完婚吗?” 不然他就在宫里,为啥还要让别人转交? 十七面容少有的严肃,看向宁如意的目光带了些疼惜:“如意来大渊的这段时间,东黎发生不少变故,只是被皇室捂着一直秘而不宣,如意必须尽快回去处理,此去凶险,不跟在她身边,我不放心。” “那皇上能同意吗?” 十七冷笑:“这次由不得他不同意。” 他的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旁人置喙的狂傲,毕竟事关如意,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将他阻拦。 “你可别冲动,好好跟他们解释,万一闹僵了,就不是你自己的事了。” 毕竟还有宁如意这一茬呢,那可是两国的关系。 “放心吧,我有数,今晚就去跟太后说,对了,我给你的东西你一直好好收着吗?改天我再让人给你送些花生米来。” “不用,之前那些还在呢,而且这是在宫里,安全的很。” 苏小酒顿了顿:“暗处那人一直没出现过,想来早就已经放弃了。” “不可掉以轻心。” 十七难得认真:“在这里,我唯有两人不可失去,一是如意,另一个就是你。” 一个是此生挚爱,一个是同源之亲。 苏小酒笑着看进他的眼睛:“谢谢,你也是,要保护好自己。” 他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这种感觉,她懂。 “对了,我还想问问你关于做玻璃镜的工艺,不过不着急,等你们从东黎回来再说吧。” “玻璃镜?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那个简单,我今晚便回去给你写下来,到时候记得给我们如意做个穿衣镜哈。” 他前世今生都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平日根本不需照镜子,竟忽略了这女孩们必不可少的东西。 就着建厂的事又交代几句,十七便带着宁如意走了,事情紧急,他们除了收拾东西,还要做些部署。 宴会久久不散,苏小酒跟徐颖便带了团子们回了荣华宫,墨鹂头一次来,看起来很是拘束,原本她是不想来的,怕回去晚了娘亲会担心,直到苏小酒遣了人去永安宫报备,她才点头跟着来了。 墨尧像个热情的导游,一路做着解说,最后直接把人领到了滑梯处,墨鹂果然看的目不暇接,没多久便跟他熟了,两人你追我赶的玩闹起来。 墨鸿在两人屁股后面追着喊:“等等我呀,三哥哥,四姐姐,你们等等我~~” 墨鹂对这个小妹妹印象很好,听到喊声脚步慢下来,回头看那个使劲倒持着小腿腿儿,仍被她们远远抛下的粉团子,想要等等她,墨尧却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催促道:“哎呀,她腿短跑的慢,咱们玩自己的!” 墨鸿人小耳朵尖,墨尧的话一字不差被她听见,立刻大声喊道:“三哥哥坏!你自己不带我,还不让四姐姐带,哼!”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关于郡主送外卖那件事~~ 以前墨尧没得玩,还能勉强耐住性子等等她,如今有了墨鹂这个旗鼓相当的小玩伴,他立马就把墨鸿忘到脑后了:“我们都是些大孩子玩的东西,你又玩不了,跟着我们做什么?你快去听大哥哥讲故事吧!” 粉团子不满的噘嘴,脚下不停,跑到墨鹂身边拽住她道:“四姐姐,那你跟我玩吧?我可听话了,不像三哥哥脾气一样臭。” 敢当面说他坏话,这还了得? 墨尧折回去,拉住墨鹂的另一只胳膊:“四妹妹别听她的,我才没有呢,走,我教你倒立着滑滑梯,可好玩了!” 墨鸿立刻转身,把小手做喇叭状,朝着葡萄架下,正抱着允儿玩吊床的苏小酒喊:“酒酒姐姐快来呀!三哥哥又要头朝下玩滑梯啦!~” ??? “小坏蛋,就会告状!” 墨尧瞪她一眼,而后慌忙对着看过来的苏小酒解释:“我才没有,墨鸿乱说!” 粉团把小肚肚一挺:“我明明就听你说了!” 两人都把眼睛瞪得溜圆,活像斗气的小青蛙,墨鹂忙将他们分开,道:“那这样吧,咱们三个一起玩,三哥哥,鸿儿还小,我们就耐心等等她,好不好?” 墨尧不想在新妹妹面前失了风度,于是不耐发的摆摆手:“来吧来吧,别好像我们欺负你!” 墨鸿见好就收,见他松口,立马换上笑脸溜须:“我就知道三哥哥没那么狠心的。” 小高帽一戴,墨尧不禁挺挺胸脯,假装咳嗽了两声道:“那什么,我们大孩子玩的东西比较惊险,你可要注意别磕了。”说完一扬手:“跟我上!” “哦!太好喽!” 墨鸿拍着小手跟上,这下墨尧有了两个小跟班,心中一派豪气,冲上滑梯便一头扎下去,跐溜滑到下面,在即将因为惯性冲出滑道的时候,两手瞬间牢牢抓住两侧,然后一个帅气的翻身,稳稳站在了地上,动作稳健,显然是老手了。 即便墨鸿已经见他如此玩过多次,仍是无法抑制内心崇拜:“三哥哥你太厉害了!” “哼哼,这有什么?只要多练习几次,你也可以的,我跟你们说啊,做这个动作最关键是要~~~” 徐颖听着这边热闹,也凑了过来,见墨尧在煞有其事的分享动作要领,笑道:“行啊小子,这都被你玩出花来了?还有其他的玩法不?” 苏小酒自墨尧示范就已经抱着允儿过来了,蹙眉道:“你少在这蹿火,还嫌他们玩的不够危险吗?” “这有什么的?比起本郡主打小骑着狗追野狼,简直是小儿科!” 她之前跟苏小酒提过这事,说的是五岁那年,跟着父亲行军边疆,忽然接到上京急报,便只带了几个随从带她快马加鞭往回赶。 那时徐颖年幼,在马上颠簸的久了哭喊着不舒服,徐莽心疼闺女,便下令原地休整一夜,第二天再走。 原本她睡觉时雷打不动,但在马上颠簸了几日,她屁股和大腿磨的厉害,睡不踏实,迷迷糊糊中,便听到附近山头有狼叫声。 被那狼嚎声搞得心烦气躁,再看一旁打着呼噜的老父亲,顿觉平时都是父亲照顾自己,如今自己也该回报一次。 便不顾疼痛偷偷爬起来,揣上自己的小鞭子,准备去把野狼打跑,让父亲他们睡个好觉。 几天连着疾行赶路,大人们也早就疲惫不堪,因已经进了中原,守夜的便放松警惕,不小心打起了瞌睡。 于是人小胆大的她,成功将父亲身边一直带着的藏獒犬解开,一人一狗气势汹汹的朝着野狼的方向去了。 这藏獒可不是普通的獒,而是跟着徐莽久经沙场的草原獒王,开过荤的,体型壮似小牛,曾以一己之力咬死三头成年灰狼,战斗力强,脾气自然跟徐莽爷俩一样暴躁。 跟着主人赶了许久的路,好不容易能歇歇,却被那狼叫的烦不胜烦,又怕惊扰了主人,一直憋着没敢吱声,如今被小主人放开,立马呲牙咧嘴的驮着徐颖找野狼算账去了。 这边徐莽睡着觉,惯例迷迷瞪瞪摸索着给闺女盖被子,这一下便盖了个寂寞,脑瓜子顿时吓清醒了。 孩子呢?! 以为闺女自己出去小解,喊了几声没回应,忙火急火燎将其他人都召集起来四处找,最后想起动用藏獒,却发现狗也丢了?! 一代枭雄,六神无主的坐在野山沟沟里,最后还是随行的军师执了火把认真分析地上脚印:“怕不是小姐骑着狗跑了。” 徐颖自小跟那藏獒厮混,自是相当熟悉,平日里没事总骑着跑几圈,那獒也愿意哄着小主人,经常一起滚的满地都是,可谓气味相投,这说法倒是极有可能。 果不其然,军师话音刚落,附近的山坳便传来有些慌乱的狼叫声,还有獒王那带着警告的低吼。 接着是自家女儿那天不怕地不怕的童音传来:“獒獒,咬洗它!” 后来~~ 徐颖一路是趴在马背上回来的,因为屁股已经被彻底打肿,一坐都不敢坐了。 一代獒王也被狠狠揍了一顿,怂如土狗,灰溜溜的跟在队伍后面,背上还挂着半匹死狼。 时过境迁,如今她已经十几岁,每当提起此事,母亲仍会心有余悸的将老爹臭骂一顿。 狼好群居,便是獒王没赶那许多路,精力充沛,面对狼群也难取胜,何况背上还驮了个肉丸子。 他们运气好,遇到的乃是一头年老体衰,被放逐的孤狼,体型不过獒王一半大小,骨瘦如柴,待徐莽等一帮汉子呼哧呼哧赶到,那狼正被獒王捻在脚底摩擦,团子大小的徐颖骑在狗身上呐喊助威:“獒獒好棒棒!等会儿让父王奖励你吃肉肉!” 獒王有没有吃上肉已经记不清了,不过徐颖自己吃的那顿竹笋炒肉却一直铭记于心。 自此,这件事也成为徐颖在一众贵女中不可攀越的炫耀资本:想当年,本郡主可是单枪匹狗大战狼王来着~~ 如今又把自己险些送了外卖的事拿来说,苏小酒自然嗤之以鼻,毫不留情的打击道:“从小就虎里虎气的,这种没脑子的事也就你能干出来,有啥值得显摆的?” 第一百七十章 墨鹂被欺(加更) “你懂个啥?本郡主那叫骁勇!这宫里的奶娃从小千娇万宠,缺的就是气血这东西。” 说完将裙子一撩系在腰间,对听得一愣一愣的墨尧道:“瞧好了,姐姐给你露一手!” 苏小酒警惕的后退一步:“你要干嘛?” 就见徐颖助跑了一段,从下往上顺着滑道冲了上去,并利用惯性一气跑到了滑梯上面的平台,得意洋洋对着已经五体投地的团子们挥手:“怎么样?厉害吧?” “哇哦,颖儿姐姐刚才跑的好快!简直像飞一样!” “对呀对呀,都快赶上飞人叔叔啦!” 头朝下滑已经索然无味,墨尧摩拳擦掌,准备依样试一试。 “三殿下,那样太危险了。” 苏小酒伸手挡在他面前,当初为了减小阻力,那滑梯打磨的油光水滑,又加上被团子们盘了这么久,更是光亮的能照出人来,他们穿的鞋子又不是现代那些橡胶做的,都是轻软的绢纱棉布,在上面很容易滑倒。 滑梯都是实木的,随便磕一下,团子们娇嫩的肌肤上就得淤青,她自是不能让人在荣华宫受伤。 墨尧已经不似原先那样不将情理,知道酒酒姐姐是为自己好,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还是点点头,乖乖从楼梯处爬了上去。 “酒酒姐姐,我~我想更衣~~” 墨鹂玩了一会儿,有点想小便,可对荣华宫不熟,不知道净房在哪里。 古人的净房一般都是室内,当初苏小酒觉得极不方便,便建议娘娘在后院的一角建了一座小型公厕。 她是太知道了,小孩子一旦玩起来,恨不得尿裤子都不想去厕所,但凡说要如厕,那必定就是急的,往前殿跑根本来不及,小粉团就光荣的尿湿过裤子,自从在后院建了公厕,就再没出现过这种状况。 如今院子里花树少,墨鹂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红色的小屋顶,苏小酒命两个宫人跟着,她却不肯,抬起袖子抹了把汗,便自己跑了过去。 她打小就自己穿衣吃饭,不仅如厕,连洗澡都是自己来的,时间长了,若有人伺候,反而觉得不习惯,苏小酒也就由着她了。 今天应该是她不到五岁的人生中最开心的一天了,从小就被拘在永安宫一角,默默无闻的活着,要说没有憧憬过外面的热闹景象那是假的。 原本以为自己的兄弟姐妹都是高高在上,肯定不屑与她这个被遗忘的孩子一起玩,可接触下来才知道,他们每一个人都这么和蔼可亲,一点没有看不起她出身卑微的意思。 不仅如此,她还头一次玩到那么多新鲜的东西,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在唱歌。 荣华宫里连净房都与众不同,墨鹂好奇的看着里面的布局,进了大门,左右各一间,应是为了照顾年幼的皇子公主,门口分别写着“男孩”、“女孩”外,还画了不同的男女小像,若不认得字,只看小像也可以轻松分出男女。 走进女孩那间,里面竟然又分了两个小间,每个小间里面都放了一只小巧精致的恭桶,恭桶旁边的小几上,雕花檀木盒子里,整整齐齐码了一沓草纸,靠近墙边放了一只花瓶,里面摆着一束鲜花。 墨鹂瞧瞧身后,见没有其他人,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花瓣,呀,竟是真花!如此新鲜,只怕是每天都得换。 最最重要的,整个净房被打扫的一尘不染,一丝异味也无,甚至比她住的寝殿都要干净! 心里涌起一丝莫名的情绪,很快就被不断出现的新奇事物打消了,不知道男孩子那边是什么样子,好奇心驱使,小家伙蹑手蹑脚走到男孩净房门口,偷偷往里瞄去~~ 里面忽然有灰色的衣角闪过,有人?! 她心里一慌,忙转身进了女孩那间,小解完出来,才发现进门的地方还摆了两只盆架,上面分别挂了一面铜镜,铜镜下是两盆清水和帕子,她选了粉色帕子旁的水盆,刚把手放进去,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凌厉的女声:“谁准你乱动的!” 声音尖锐,吓得她猛然回身,不小心将背后的水盆打翻,发出一声巨响,不仅水洒在地上,连带着搭在旁边的帕子也掉落下来弄湿了。 “哪来的贱丫头,看你干的好事!” 墨鹂抬头,见面前是个穿着灰色衣裳,体型胖大的宫人,正恶狠狠的看着自己,仿佛自己犯了十恶不赦的重罪。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宫人的眼神太凶狠,比她宫里那些粗使宫人还要凶,她有些害怕,不禁往旁边退了几步。 胖宫人以为她打翻盆子想要逃跑,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揪了过去,骂道:“不长眼的贱丫头,闯了祸还想溜?知不知道这里是伺候小主子用的?老娘辛辛苦苦打扫半天,偏被你搞的一团糟!还不赶紧将地上的水擦干净?!” 墨鹂哪里见过这个架势,她宫里的宫人虽也蛮横,但顶多就是给她些白眼,冷言冷语几句,再不济,就是不给她领饭洗衣,却从没像这样凶神恶煞恨不得吃了她一样,而且想着确实是自己把水打翻了,便四下看看,怯怯道:“那,可以给我块抹布吗?” 为了哄着宫人们帮娘亲做活,她平日也会主动做些洒扫的小活,宫人们心情好了,便能及时去领饭菜,娘亲也就能吃上口热的,因此对她来说擦地也不是难事。 “抹布?老娘刚洗干净,给你用岂不是又给弄脏了,就用你的衣裳擦!” 宫人见她打扮的其貌不扬,甚至是有些寒酸,以为是新来的小宫女,打定主意要给她个教训。 墨鹂咬着嘴唇,她断不可能真的用自己的衣服擦,想到刚才的恭桶旁还有些草纸,便准备取些来擦地。 胖宫人见她往里面走,不知她要干嘛,忙跟着走进去,发现恭桶已经被用过,登时就发飙了:“你个小畜生,竟还偷着用了主子们的恭桶?!” 她刚刚才换了干净的! 已经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她伸出食指,狠狠的点着墨鹂的额头,骂道:“我看你是搞不清自己的身份是吧?看我不将你打死!” 第一百七十一章 徐颖发飙 这是墨鹂第一次踏进荣华宫,本着给大家留下个好印象的念头,又觉得自己有错在先,原本打算忍忍就算了,谁想这个宫人太过霸道,竟敢真的动手? 她示弱是为自保,但不代表真就软懦可欺,否则早就被那些宫人们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骂的那样难听她也忍了,如今还想动手打她,她自然不会傻到坐以待毙。 见她伸手要抓自己,立马弯腰一躲,朝着那宫人的胸口一头撞了过去。 此处空间狭小,那宫人被她一头撞的坐在了恭桶上,墨鹂趁她一时难以起身,撒腿就往外跑,毕竟是小孩腿短,结果没跑几步就被那宫人拽住了后衣领:“小兔崽子,你不是厉害吗?今日就让你把桶里的尿喝干净!”” 灰衣宫人原本被分配这里打扫净房就满腹窝火,如今竟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挑衅,心火瞬间窜到房顶,一巴掌就打在了墨鹂的脸上。 墨鹂身量瘦小,这一下直接被打翻在地,抬头,唇角流出一丝鲜红的血。 她倔强的仰起头,不肯让眼泪流下来,从小到大,她受过的委屈多了,从来没有哪一次,能逼她流泪,这次也不例外。 见她像头小狼一样,目光凶狠的瞪着自己,那胖宫人竟莫名心悸,随后又将腰板挺直,笑话,她一个大人,难道能被个小娃子吓到不成? “再敢瞪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她伸手揪住墨鹂衣领,准备将她拉起来再打几下,墨鹂却忽然抱住她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 宫人没想到她还敢反抗,忍着剧痛挥手,试图将她甩开,不想这丫头竟有股子干巴劲,像长在了她身上一样,任凭她怎么甩,就是不肯松口。 “你找死!” 感觉胳膊上的肉都要被她撕下来,宫人拿起一旁的鸡毛毯子,密密麻麻的抽打在了墨鹂身上。 墨鹂却仍旧死死抱着她,嘴边流的血更多了,分不清是她自己的还是那宫人的。 “住手!” 一身红衣的徐颖,正一手握着草纸,怒气冲冲的站在门外,看清宫人胳膊上挂着的小女孩,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方才见墨鹂久久不归,她还以为是净房纸不够,小家伙被困住了,于是亲自带了草纸赶来救急,没想却看到这一幕,登时血就冲进了大脑。 “你个狗奴才,还不快将四公主放开!” 宫人自然认得徐颖,未等行礼,听到她口中唤四公主,一脸瞬间吓的惨白,惊疑不定的看向仍旧死死咬着自己的女孩,一屁股瘫坐到了地上:“四、四公主?” 墨鹂被她带倒在地,仍旧不肯松口。 徐颖强忍心疼,几乎是颤抖着冲上去将她抱起来,见小家伙目光直勾勾的,以为是被打傻了,忙轻轻唤道:“喜悦,喜悦快松口,姐姐来了,快松口。” 墨鹂小小的脸蛋,有一边已经肿的老高,听到身影这才慢慢回过神,看到徐颖的瞬间,眼中瞬间恢复清明,喃喃叫了声姐姐,而后小小的眉头皱起,被徐颖抱着的地方躲了躲:“嘶~~疼。” 徐颖将她衣袖挽起,那本该白皙无暇的小胳膊上,除了些暗沉的旧伤痕,一条条深紫色的淤青顿时刺痛了她的眼眶:“贱婢找死!” 扶着墨鹂缓缓在远处站定,她缓缓抽出腰间的长鞭,指着地上那宫人恨声道:“狗奴才,竟敢殴打主上,本郡主要让你用命记住,什么是尊卑有别!” 她们好不容易才说服墨鹂来荣华宫,让她能像其他孩子一样,欢欢乐乐的渡过这个下午,为此还特意使人去知会了白贵人,说墨鹂在这一切都好,请勿惦念,没想到转头就让她被欺负了! 徐颖一恨自己大意,这宫里的人都不怎么认识墨鹂,她刚才不该让她自己过来,二恨这宫婢让自己在白贵人处食言,答应的事没有做到,三恨这贱婢只识衣裳不识人,胆敢以下犯上,将墨鹂打的这样重! 宫人抖如筛糠,惨白着脸为自己辩解:“回郡主,奴婢有眼不识泰山,不知这位竟是四公主,求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啊!” 脑袋不值钱似的磕在地上,没多久便青紫了一片。 听着那声音有些耳熟,徐颖低头仔细看去,好家伙,这不就是自己第一天来荣华宫时,那个撺掇自己收拾小酒的宫人? 想着这人当初试图把自己当傻子哄,徐颖气的眼都红了,挥手就是一鞭。 啪! 长鞭如响尾蛇在宫人脸上火辣辣的扫过,宫人哀嚎着起身,想要爬过来求饶,却被徐颖一脚踹翻,手中长鞭翻飞,没多久就将她身上的粗布宫装抽成褴褛。 她鞭法凌厉,所到之处毕竟血流如注,那宫人开始还哭爹喊娘,没一会儿,剧烈的疼痛便让她连求饶都喊不动了。 墨鹂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望着徐颖动动嘴角,却最终什么也没说,而是将头轻轻别到一边。 打人也是力气活,徐颖抽了一会儿,胳膊已经抬不起来,活动着自己肩膀,对墨鹂道:“小姑娘有我当年那股不服输的劲,但是不可取,像这样的情况,明知打不过就不要硬抗,万一被打坏了,岂非得不偿失?” 墨鹂默默低下头,她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只是从小压抑到现在,刚才那宫人对她挥舞鸡毛掸子的时候,她突然就不想再像以前那样为了生存而卑微乞求了。 真正的公主都是如何生活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不该是自己这个样子。 被打的那一刻,似有什么被抑制了太久的东西喷涌而出,激的她忘记一切,只想将那狗眼看人低的烂人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眼前忽然出现一条软鞭,诧异间,那鞭子已经被徐颖塞到她手心:“去,刚才她怎么打的你,你去加倍打回来!” 墨鹂有些犹豫,徐颖在旁推她一把:“快点!就像我刚才那样,狠狠的打!” 清瘦的身影被她一推,差点跌倒,最后却倔强的稳住身形,缓缓走到了宫人身前。 第一百七十二章 各有立场 一鞭! 宫人惊恐的看着那孩子,一双眸子剧烈波动后,终于变得黝黑而深沉,面无表情的吐出冷冰冰的话。 “是还你刚才无故辱骂。” 两鞭! “是还你欺凌弱小。” 三鞭!四鞭!五鞭! “是让你记住,我不是兔崽子,也不是小畜生,而是墨鹂,这大渊国的四公主!” 她力气不大,鞭子也毫无章法,却放佛沉积已久,带了宣泄和报复的一味,一下一下,越来越急,那迸发出的周身冷意,不同于徐颖方才的暴怒,但就那样慢慢的慢慢的渗进了她的骨头里,让她从心底深处开始颤抖。 渐渐的,墨鹂的动作已经麻木,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偶,机械的重复着鞭打的动作,直到苏小酒跟春末她们觉得不对劲,赶过来时,便看到徐颖抱手站在一旁,在指点墨鹂怎么发力。 “怎么回事?” 苏小酒上前将墨鹂拉开,看着伏在地上的身影有些眼熟,且那身影在听到她的声音后,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便将头埋在了地上。 她心思只在墨鹂身上,并未注意到那宫人的异常,先把墨鹂手中的鞭子拿出来换给了徐颖。 “是这个贱婢,将喜悦打伤了!” 徐颖说着撩起墨鹂衣袖,苏小酒瞳孔收缩:“怎么打成了这样?!” 且不论身份如何,便是寻常人见到五岁的孩子,也下不去这样的狠手啊! 苏小酒心疼的为她呼了呼,转身看向地上趴着的人质问:“什么仇什么怨,能让你对个小孩子下此毒手?难道你不是爹妈养的?!” 墨鹂平静的将事情原委讲了一遍,连春末都忍不住捏住拳头道:“太可恶了,即便是真有小宫人误用了净房,顶多责骂几句,重新打扫也就是了,怎能动手打人?” 宫人默不作声,苏小酒忍不住上前,迫使她抬起头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生了如此狠毒的心肠?” “莲香?怎么是你?!” 春末率先认出了她,不可置信的捂着自己的嘴:“你、你怎么~~?” 听见自己的名字,宫人瑟缩了一下,不敢迎上众人的目光,重新把头低下不语。 “对对,就是莲香,我刚来荣华宫那天,她还跑到我面前,说要帮着我对付你呢!” 徐颖站在苏小酒身侧,指着莲香道:“赶紧打死算了,省的她天天背后算计你!” 当时就觉得这人不安好心,今天发生这种事,也就不奇怪了,幸好自己当时没脑子一热与她狼狈为奸。 之前就想提醒小酒,把这人远远给打发出去,只是后来自己忘了她的名字,而且也再没见过她,就把这事给忘了。 苏小酒嫌恶的将莲香甩开,冷冷道:“我只当你之前欺负我是事出有因,没想原来你竟本性如此,今日之事非同小可,荣华宫留你不得。“ 之前春末说过,莲香欺负她是因为把她当成了情敌,所以她才说事出有因,后来自己把她狠揍一顿,她便是对自己怀恨在心,也情有可原。 那些到底只是私人恩怨,如今两人身份云泥之别,她也不屑与她多做纠缠,可今天墨鹂被她打成这样,若上面追究起来,这莲香怕是真的活不成了。 毕竟就算墨鹂再不得宠,那也是皇上的女儿,他自己不待见可以,但其他人若敢欺辱,那便是藐视皇权,其罪当诛! 莲香也自知这次没有活路,毫无生气的耷拉着脑袋,不哭闹,也不求饶了。 她又不傻,自然知道这次闯的祸,不管是求苏小酒还是徐颖,都没用。 “春末,你带着四公主去上药,我去看看娘娘回来没有。” “我也去!”徐颖跟上苏小酒道:“别忘了找两个人把这贱婢看起来。” 苏小酒淡淡看莲香一眼:“无妨,她跑不掉,也没地方可以跑。” 面上平静,心里却烦乱不堪。 白贵人身体不好,若被她看到四公主一身淤青的回去,指不定又要加重病情,方才十七派人来找她,说太医去永安宫看过,回来才说了白贵人受不得刺激,眼下可怎么遮掩过去? 徐颖边走着,有些自责:“都怪我,非要让喜悦来荣华宫,竟连累她受伤~~” 当时墨鹂推说怕娘亲不放心自己,是徐颖让苏小酒差人去永安宫报备的。 “别想太多,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只是你今天让四公主亲自鞭笞宫人的做法,我觉得有些不妥。” “怎么不妥?!被打了就应该还回去,你当初不就是这么对我的?” 徐颖不满的嘟囔,如今她教墨鹂,怎么就不对了? 主要还是那个宫人欠打! 苏小酒摇头:“不一样,我们都是大人,尚能分辨是非,可四公主还小,若养成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无人在身边正确引导,很容易变得刁钻暴戾,她处境本就艰难,若因此将周边的人得罪干净,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 徐颖却不赞同:“那些狗奴才都是些贱骨头!你越是仁慈,她们就越蹬鼻子上脸,就得把她们打的心服口服,她们才会尽心尽力为主子做事!” 她出身高贵,自小又受父亲影响,这番话说的发自肺腑,却忘了说起身份,苏小酒也是她口中的“奴才”。 苏小酒抿抿唇,她们跨越了几百年的鸿沟,等级观念如烙印般存在于徐颖的脑海,是争不出个所以然的。 而且说起来,徐颖的法则显然更贴近现状,于是便不再说话,低着头默默往前走。 徐颖浑然未觉,兀自叨叨着该如何御下,苏小酒听了一会儿,也就释然了,她们身份本就不同,想法和立场自然也就不一样,自己又何必纠结于此。 只是对于墨鹂,她认为自己的想法没错,徐颖自小备受宠爱,所做的一切皆有依仗,而墨鹂虽然占了个公主名号,顶多也就比一般的小宫人好些罢了,渣爹指不上,娘亲又毫无背景,行事低调一点总是更加稳妥。 已近暮色,琼瑛殿方向依旧灯火通明,歌舞齐欢,荣华宫却一改方才的欢声笑语,变得沉寂而压抑。 第一百七十三章 您放心,不会有那一天 团子们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见苏小酒等人面色凝重的带着墨鹂回来,又有一名宫人被拧着不知去了何处,都识趣的不再叽叽喳喳。 墨鹂受了刺激,表情木然,徐颖有些担心,看向苏小酒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喜悦不回去的话,白贵人肯定更担心。” “没事的。” 两人回头,却见一直沉默的墨鹂开口了:“这点小伤没事的,我平日都是自己睡,娘亲不会发现。” 她从小便经常帮着宫人们做粗活,磕碰划擦并不稀奇,只是脸上的伤~~想来娘亲殿里的油灯昏暗,她别靠的太近,应该也发现不了吧~ 无法,苏小酒只得先遣人将她送回去,又格外包了些点心吃食,带给白贵人,这下墨鹂没有推辞,而是郑重道了谢,便转身离开。 望着那萧瑟的小小背影,苏小酒有些怔愣,而后摇摇头,似是要把什么东西自脑中驱散,缓步回到了荣华宫,又命人将团子们一一送回各宫。 荣妃满脸疲色的踏着月色回来,徐颖见她神色不虞,怕她知道了墨鹂的事责问自己,很没义气的早早溜了。 “孩子们都走了?” “嗯,玩得累了,便都送了回去。” 苏小酒斟酌着将下午的事情说了,荣妃静静泡在浴盆中,听完沉默了许久,苏小酒以为她睡着了,蹑手蹑脚准备再给她添些热水,荣妃却忽然发出一声轻叹:“后宫惯来如此,做娘的不争气,便连累孩子受苦。” “那~那宫人该如何处置?” “把人交给白贵人,任凭她处置吧。” 荣妃想了想:“不妥,还是直接打死吧。” 苏小酒倒热水的动作顿住:“打死?!” 荣妃轻笑:“大惊小怪,胆敢殴打皇嗣,打死都是轻的,好在这墨鹂不得皇上看中,若换了墨鸾,只怕九族都得搭进去!” 苏小酒面色有丝苍白,莲香固然可恶,她亦恨得咬牙切齿,但直接打死,是不是有些重了? 可娘娘的话没错,打了皇女,便是折天家颜面,事情或大或小都是皇家一句话的事。 “其实这事我也有责任,身为掌事,却没约束好底下的人,竟让她犯下如此大错,连累了娘娘。” 荣妃闭着眼睛靠在浴桶边上:“连累本宫倒不至于,说来说去还是皇上的错,能让自己的亲闺女落魄成那样,也怪不得旁人认不出!” 此时没有外人,荣妃说话也无避讳,苏小酒见娘娘说的直接,也问出心中疑惑:“娘娘,那白贵人即便身子不好,好歹为皇上生了个公主,为何会被冷落如斯?” 不同于锦妃的种种纠葛,听说白贵人进宫后就本本分分,但在皇上面前一直不温不火,连拼死生下女儿都没能换得皇上回眸一顾。 荣妃没回答,而是先反问一句:“那你觉得,她又凭什么得到皇上的青睐?” 苏小酒愣住,她并没有见过白贵人,但听闻她进宫时间与娘娘先后,有娘娘这等绝色在,容貌定是比不过了,再加上病歪歪的~~ 荣妃见她想通,冷笑道:“那时皇上帝位不稳,自然是忙着周旋于我们这些权臣出身的妃子之间,哪有功夫去管一个破落户的死活?” “但四公主是他的孩子,又怎么如此狠心不管呢?” 荣妃伸出白皙的左手,欣赏着指甲上鲜红的豆蔻:“托咱们太后的福,听信了旁人,说娘亲先天有疾,孩子又能康健到哪里?与其疼爱几年就要经丧女之痛,倒不如开始就冷着点,届时就算真的夭折了,也不会太过伤心。” 若非亲耳听见,苏小酒绝难想象,这话竟然是从一位祖母口中说出来! 荣妃并未说那旁人是谁,只面上带了浓浓的嘲讽:“本宫也因此以为四丫头活不了几岁,便熄了将她养在膝下的念头,如今看来,倒是被人当成傻子戏弄了!” 其实除了这些,还有更重要的原因,便是当年皇上帝位不稳,忙于周旋在几个权臣所出的宫妃中,譬如她,譬如中宫,哪还有多余精力去顾那白氏母女死活?所以“旁人”那些话,正好为他的薄情递上台阶,让他下的顺理成章,自此这大渊的后宫,又多了两个苦命人。 说到底,是她这些年沉浸在了盛宠假象中,不愿去过多揣测罢了。 今日宫宴开始,她远远瞧见过墨鹂,还以为是哪个不懂规矩的小宫人误坐在了席面上。 杏眼攸地睁开,她看着不停忙活的苏小酒,幽幽问道:“你说,若哪一天本宫也被皇上厌了,允儿是不是也会被人欺负?” “怎么会?!” 苏小酒把浴巾放下,走到她面前蹲下:“娘娘圣眷长浓,又有侯府依靠,再不济自己手里有钱,哪个敢欺负咱们?!” 白贵人跟娘娘怎可同日而语。 不过设想一下允儿被人如此虐打的场景,心脏顿时像被人狠狠捏住,抽抽的疼,她摸摸自己怀里,情不自禁道:“若真有那天,奴婢定让那人尝尝花生米的滋味!” “尝什么?!” 花生米??? 荣妃掏掏耳朵,以为自己听岔了:“你再说一遍?” 苏小酒立马反应过来:“哦,奴婢是说,一定把她脑袋打开花!脑浆子都掉在地上,碎成花生米似的!” “死丫头,真恶心!” “嘿嘿,所以您放心,不会有那一天的。” 荣妃泡够了,起身长腿一迈,自浴桶中跨出来,白晃晃的站在铜镜前。 苏小酒忙用巾子把她包住,细细将头发擦干,又换上件柔软的睡裙,收拾得当,荣妃懒懒的趴在榻上,任由苏小酒给她捏着肩膀,沉默不语。 “怎么了娘娘?可是有什么心事?” 荣妃将头埋进锦被,声音有些闷闷的:“今夜皇上召了那个野女人侍寝。” 野女人? 苏小酒很快反应过来:“那个舞姬?” 怪不得忽然说这种失宠的话,原来是受了刺激。 “除了她还有谁?!” 荣妃忽的翻身坐起,颇有些咬牙切齿:“宋老头子惯来喜欢用些下三滥的招数恶心别人,本宫倒要看看,便是皇上宠幸了那个舞姬,又能如何?” 苏小酒垂下眼眸,招数烂不要紧,架不住有人愿意上钩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 奇异对饮 “对了娘娘,那宫人好像还跟张姑姑沾些远亲,若真的打死~~” 说到底,她还是不忍心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消散。 荣妃摆摆手:“罢了,那就赶去辛者库吧~~对了,下午你出去那么久,可曾见到十七了?建厂的事有准信儿吗?” 敛起情绪,狗男人靠不住也不是一天两天,但钱是必须得赚的。 苏小酒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将心思放在了厂子上。 “他说三日之内就让人把材料送来,还有玻璃镜的工艺,也一并给咱们。” “真的?太好了!” 荣妃盘腿坐着,海藻般的墨发从两侧肩膀处滑到胸前,本就不大的面容更显楚楚,映着暖黄的灯光,别有一番风韵,尤其说到赚钱,一双杏眼熠熠生辉,又添神采。 “等拿到图纸,本宫要省亲回侯府,此事重大,必须亲自与父亲和大哥商议。” 今日宴会进行到太晚,父亲不宜在宫中久留,便携了母亲离开,父女俩没能说上话,而且今次嫂子没来,她还惦念着麟儿,想要回去看看小侄子。 “说起来奴婢也很想少夫人跟麟儿少爷了,娘娘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奴婢好提前准备点礼物。” “算了吧,侯府什么都不缺,你还是留着银两给弟弟们吧,正好你也去瞧瞧他们,莫被你那不靠谱的爹给坑了。” 说起这些,荣妃的心情稍霁,想起自己一处庄子上有温泉,便道:“天气愈发冷了,母亲每到冬天腿疾便发作,本宫打算在侯府多留几日,带她去温泉泡泡,咱们也一起放松放松。” 最近虽没发生什么大事,但总觉得抑郁难当,她便想趁机出去散散心。 苏小酒自然是喜出望外,如此一来,自己又能出宫去逛了,想想都有些迫不及待! 两人一丝睡意也无,又说了些闲话,荣妃忽然对苏小酒吩咐道:“你之前不是酿了些葡萄酒,去拿些来,咱们喝一杯,这厂子若建成了,你可是大功臣!” 如今美人摆脱消极情绪越来越快,都不用她哄了,棒棒哒。 她自然不忍拂了美人兴致,便去小厨房取了酒,又端了几盘备用的卤味,颠颠的回来了。 荣妃已经披衣等在桌前,头发用根丝带轻轻束起,见她进来,像幼儿园等着分零食的小女孩,眼睛亮亮的盯着她手中盘子:“快快,今日宴上闹哄哄的,本宫也没怎么吃,肚子好饿了。” 虽说已为人母,毕竟才二十来岁,搁到现代还是个大学新生,此时做出小女儿的神态丝毫没有违和感,反而十分娇憨可爱,苏小酒同为女人,都几乎看的移不开眼。 依次从托盘上取下酱牛肉,卤的鸭爪,还有鸡胗,还有一盘花生米,又端了一只汤盅,炖的里面是煨了半天的花胶红枣,荣妃美美喝了,赞道:“真甜!” 随后看到桌上的花生米,想起刚才苏小酒的形容,差点干呕出来:“快拿走,以后本宫都不想吃花生米了!” 又看到鸭爪子,好奇的问:“这是什么?本宫怎么从没见过?” 说着拿起一根闻了闻:“嗯~~好香啊!是肉?” “回娘娘,这是奴婢卤的鸭爪。” “哦,鸭爪~~~什么?鸭爪?鸭的爪子?!” 美人立马烫了手似的,将鸭爪扔回盘子里:“你你你,竟敢拿这个吓唬本宫,一起端出去扔掉!” 这丫头怎什么玩意儿都吃! 苏小酒立马伸手把盘子护住:“不要啊娘娘,这个可好吃了,您若不敢吃,那奴婢自己吃!” 每次做卤味都有徐颖在旁边虎视眈眈,这可是她好不容易藏起来的一盘,本想今晚趁着徐莹不在跟娘娘分享一下,结果没想到娘娘会这个反应。 荣妃简直匪夷所思,伸出葱白的食指将酱牛肉的盘子拖走,试图让它跟那盘鸭爪子离远点:“本宫是苛待了你吗?还是掌事的月钱不够用?当着本宫的面吃这个,寒碜人呢?快扔掉!” 苏小酒欲哭无泪,鸭爪可是她的最爱呀!最近厨房没怎么做鸭子,她攒出这么一盘可费了老劲了! “不要,奴婢很喜欢吃这个的,求求您了~~” “古古怪怪!” 荣妃咕哝一声,指着旁边的矮几:“那你去那边吃!别让本宫看见!” “好嘞!” 苏小酒立马美滋滋起身,吼吼吼,娘娘不吃,她自己可以吃过瘾了! 刚抓起一只要往嘴里送,就听美人嫌弃道:“你背过身去吃,本宫看了难受。” 于是主仆二人便开启了一场奇异的对饮。 一个在桌旁,一个在矮几上,俩人背对背,自己吃自己的,不时转身碰碰杯子,然后再各自回身。 “娘娘,建玻璃厂需要的地方很大,咱们得选个远离上京的地方,不然很容易被发现。” 荣妃抿一口葡萄酒,甘甜的液体带着微辣,顺着喉管流入胃里,满心舒畅:“这是自然,但也不必太过担心,咱们还是走老路子,另找稳妥的人代办,到时候即便被查,也与咱们毫无干系。” 话虽如此,但具体实施肯定要较以往更加严密,好在之前两人总结了不少经验,商量了一会儿,便初步敲定了方案。 想到即将有大把大把的银子雪花一样飞入囊中,主仆俩越喝越来劲,苏小酒干脆又去抱了一瓶过来,跟荣妃开怀畅饮,喝到最后,苏小酒早就忘了要转过身去,一手一根鸭爪,开始跟美人一起激情澎湃的描绘未来蓝图。 也不知喝了多久,外面忽然一声唱喏:“皇上驾到~~~” 划拳声戛然而止,荣妃眼神有些迷蒙:“狗男人怎来了?” 苏小酒先反应过来,立马将鸭爪叼进嘴里,开始手忙脚乱的收拾桌上狼藉:“娘娘醒醒!是皇上!” 迷蒙的眼神唰的清明,荣妃慌忙净手漱口,奔到铜镜前梳妆:“怎么掐着这个点来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苏小酒扫着桌上地上的鸭骨头:“而且不是说召了那舞姬侍寝吗?还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都大半夜了,莫非是那舞姬伺候的不好? 不该呀!宋权戈那贼老头专门给皇上塞人,必定是调教好了的,怎会让皇上不满意? 第一百七十五章 脾气走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只是当前来不及细想,她将桌上的杯盏碗碟堆了满满一托盘,一股脑塞到了贵妃榻底下——这时候出去,恐怕要跟皇上面碰面,还是先藏起来比较稳妥。 “爱妃这么晚了还没睡,可是在等朕?” 元和帝自以为幽默,进门第一句话就惹得苏小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夜里风大,怎还开着窗户?万一着凉,朕该心疼了。” 苏小酒十分有眼力见的上前将窗户关好,一边慢慢关窗,一边嗅嗅鼻子,嗯,亏了风大,屋里鸭爪子味散的差不多了。 荣妃已经重新换了件袍子,见元和帝进来,面上十分惊喜:“皇上怎的来了?您不是~~” 剩下的话没说出口,元和帝开口打断道:“原本是想多看会歌舞,想着你在宴上没怎么吃东西,就来看看。” 言下之意,自己将那舞姬留下并没有其他心思。 荣妃心中冷笑,温柔的为他解开外衣:“今日您也乏了,竟还挂念着臣妾连夜赶来,臣妾真是受宠若惊。” 刚喝过酒,她的面颊白皙中透了粉红,端的一个面若桃李,即便强行清醒着,仍是比平时多了丝媚态。 元和帝笑得宠溺,握住她的手往里走:“不挂念你,还能挂念谁?” 苏小酒忙退出殿外,看到张公公正在外面站的笔直,忍不住悄悄问道:“张公公,皇上不是召了人侍寝吗?怎么又突然来了?” 张公公目不斜视,只轻轻道了一句:“皇上自栖梧宫来。”便不再开口,搞得苏小酒摸不着头脑。 倒不是因为他答非所问,而是对皇上从栖梧宫来这件事有所疑问。 召幸了舞姬,最后却去了栖梧宫,然后又来找娘娘,这是什么操作? 张公公是皇上的贴身总管,按理不该多言,能吐露这一句已经十分难得,她也识趣的不再多问,而是将耳朵贴在门上,试图听听里面动静。 张公公干咳两声,低下头假装没瞧见。 算了~~门板子太厚,听不到~~~ 夜里风凉,刚喝完酒的暖意没多久便被吹散了,她起抄手,招呼张公公:“公公,这里风大,咱们去偏殿喝杯热茶吧?” 见张公公站着不动,以为他怕自己胡乱打听,忙解释道:“您放心,奴婢什么都不问了。” 张公公却依旧站着不动,而是冲她微微摇头。 这下她也不好意思独自取暖,只能陪他一起在风道里站着。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张公公为啥非要站在这里等,因为皇上刚进去没一盏茶的功夫就出来了。 苏小酒眯眼扫了他一圈,握擦?速度这么快的吗? 只是那身影僵硬而挺值,似乎还带了怒气,走出门外看也没看木雕似的两人,直接大步流星向宫门的方向走去,张公公赶忙跟上,临走对着苏小酒朝内殿使个眼色。 这架势明显是不欢而散,她小跑进内殿,果然见荣妃独自坐在床边,地上是揉成一团的锦被,枕头也被远远扔了出去,落在门口的花架旁。 “娘娘,这是怎么了?” 刚才还柔情蜜意的,怎么突然就发这么大的脾气? 荣妃眼圈通红,胸口剧烈起伏,转身朝着门外狠狠呸了一声:“贱人!我就知道她们一家人都不是好东西!还有那姓墨的,虚情假意,惺惺作态,真让人恶心!” “娘娘慎言!” 苏小酒脑子便是转的再慢,也听出这个姓墨的指的哪位,怕皇上没走远听了去,忙去将殿门关上:“娘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荣妃忽然起身,自贵妃榻下藏的葡萄酒提出来灌了一口,而后狠狠摔到地上:“泥菩萨尚有三分土性,这些人,真当本宫是软柿子不成?” 巴巴赶来,甜言蜜语把她嘴堵住,上床后第一句话竟然是关于墨冉? 说皇后之前忧心墨冉在皇陵受苦,近来又帮着太后操持寿宴,忧思过重,今日宴罢,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散开,竟倒下了。 皇上刚接受了国丈的好礼,自然不能放着皇后不管,于是赶忙去了栖梧宫,太医只说了一句话:心病还须心药医。 而皇后的心药,就在她床边跪着。 墨冉将额头都磕的红肿,声泪俱下表达了自己痛改前非的决心,并恳求能为母后侍疾。 母子两个,一个卧床不起,一个言辞恳切,再加上墨鸢从旁不住为弟弟求情,他便心软了。 只是没想到,尽管他一进门就温柔小意,荣妃仍旧寸步不让,坚决要让墨冉回去皇陵,直言皇上出尔反尔,皇上恼羞成怒,甩了袖子便走了。 他生气,荣妃更气! 见苏小酒进门,忍不住怒道:“上次本宫放下身段,好容易让他答应宴后将墨冉送走,结果吃干抹净转身就变卦了,堂堂一国之君,说话竟跟放屁一样,气死老娘了!” 苏小酒冷汗都滚下来了:“我的亲娘娘诶,咱们小点声行不行?” 其实元和帝现在心里也腌臜的像踩了狗屎一样。 老丈人亲自献上美人,他自然顺水推舟笑纳,结果将人召去小手都没摸一下,就有內侍来报,说皇后病了。 即便是走个过场,他也当去瞧瞧,谁知那沐美人却忽然跪地叩首,言国丈大人对自己有恩,如今皇后病了,她愿意前去侍疾。 到了栖梧宫,墨鸢墨冉都在,皇后含着泪恳求要将墨冉留下,沐美人从旁落泪,问娘娘为何病中还要被迫骨肉分离,皇后也没隐瞒,将墨冉惹怒皇贵妃的事说了,沐美人道:“妾早听闻皇贵妃出身将门,不拘小节,为人最是大度和善,定不会故意为难二皇子。” 两人一唱一和,元和帝听了心生动摇,也觉得事情过了这么久,荣妃的气也该消了,这才有了刚才一出。 “娘娘,事已至此,您气坏了身子也不值当。” 本以为美人会歇斯底里,谁知她却捋捋头发,呼了口气道:“那也得让本宫发泄发泄不是?行了,发泄的差不多了,收拾收拾睡吧。” 苏小酒:??? 脾气走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第一百七十六章 谁在小厨房里炖屎了! 苏小酒一整天都提心吊胆,几乎寸步不离跟着荣妃,生怕她是刺激过甚,做出什么傻事。 荣妃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该吃吃,该喝喝,一心等着十七的资料送来,还兴致勃勃的跟她讨论生意的事,可把苏小酒给愁坏了。 最后终于被苏小酒盯的烦了:“本宫去净房就没必要跟着了吧?你不尴尬本宫还尴尬呢!” “娘娘,你若不开心,就一定说出来,可别再心里憋着~~~您的月事快到了,这时候生闷气可不好。” “放心吧,本宫才没那么傻,你去小厨房弄点吃的,本宫有些饿了。” “哦~” 苏小酒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娘娘今日看似并无异常,但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是惴惴的。 如此风平浪静,可不像她平日的作风。 百思不得其解,算了,还是给她做点好吃的,吃了心情估计能好些。 昨日荣华宫分了几颗榴莲,苏小酒从冰盒里取了个大的,准备给娘娘做榴莲椰子鸡。 刚炖上,就见春末神神秘秘的跑进来:“小酒!快,跟我走!” “怎么了?” 春末将她拉到门外,悄声道:“刚才得了消息,说皇上将那姓沐的舞姬封了婕妤,你赶紧先去看看娘娘吧!” 苏小酒暗骂一声,狗就是狗,果真是一点人事儿不干! 才把娘娘惹了,这又新晋美人,就不考虑娘娘的感受吗?! 徐颖抗着团子在院儿里溜达,见苏小酒跑的急,唤道:“你干嘛去?着急忙慌的?” “去看看娘娘,我在厨房炖了汤,你等上半个时辰,尝尝熟了就让厨娘送到前殿去哈。” 然而诡异的事发生了,待她风风火火赶到,娘娘竟然在一脸心平气和的练字。 见苏小酒在门外探头探脑,美目一翻,道:“要进就进来,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嘿嘿,这不是怕打扰您吗?” 苏小酒假装若无其事,走到桌边转来转去,窥着美人的神色,一会问要不要添茶,一会问要不要磨墨,令荣妃烦不胜烦:“你若无事就去坐下歇会!扰的本宫笔画都写不直了!” 苏小酒憋不住,挠挠鼻尖:“娘娘,您真的没事吗?” “哈?本宫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封个婕妤,有什么了不起的?” 看吧,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不然娘娘怎么知道她是为这事来的。 见她满脸的不放心,荣妃将毛笔放下,款款走到窗前的贵妃榻上一歪:“他这是与我置气呢,本宫才不气,不过是个扬州瘦马,新鲜劲过去也就罢了,而且就快到年底,又该给军营发饷,到时候还不是得腆着脸来荣华宫?” 到时候她自然也不会让他痛痛快快拿了钱去! 苏小酒恍然,怪不得,原来娘娘早就胸有成竹了。 放了心,就不再这里晃悠:“奴婢还在厨房开着火,先去看看。” “去吧。” 荣妃见她出门,两肩顿时垮下来,将身子往后一躺,望着雕花的房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小酒沿着花廊往小厨房走,忽然一拍脑袋,呀,昨日说好要去看看小舞的,结果被莲香和四公主的事一闹,夜里皇上又来了一趟,竟把这茬忘了! 心中不由懊恼,也不知过了这一天一夜,她的病情稳定下来没有? 索性今天没有其他事,盘算着待会给娘娘做点心的时候顺便给小舞也做些,然后去太医院抓些药,晚上再偷着给她送去。 结果未到小厨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徐颖炮仗一样的大嗓门:“谁在小厨房里炖屎了?!” 啥?! 脚下差点一个趔趄,紧走了几步,又听徐颖道:“就是这个锅子,快扔出去!让本郡主查出来是谁干的,非得用鞭子抽死不可!” 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几步跨进门,看到徐颖一手搂着团子,一手捂住口鼻,面目狰狞的指使着厨娘去端炉子上一只掐丝珐琅锅子。 怀里的团子小脸也扭曲着,把小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试图甩掉周围难闻的气味。 “慢着!” 幸好跑得快,不然给娘娘炖的榴莲椰子鸡就要被倒掉了! 徐颖听着是她,立马捏着鼻子过来告状:“小酒你来的正好!不知是哪个黑心的奴才,竟然敢偷偷在厨房炖屎!你快把那人找出来,我替你抽死她!” 估计是哪个奴才心里有怨,故意报复,若不及时揪出来,可是一大隐患! 苏小酒忙打开锅子看看,那鸡汤已经咕嘟咕嘟开了,怪不得味道飘的到处是,徐颖见状退到门口:“你是嫌屋里不够臭吗?还得掀开盖子瞧瞧?” 瞧着苏小酒一脸的淡定,意识到不对:“这该不是你炖的吧?!啥东西啊这么刺鼻?” 小酒自然不可能炖屎。 “用麝香猫果炖的鸡汤,给娘娘补身子的。” 算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她将盖子盖回去,把锅子端下来保着温,转身看向徐颖:“大惊小怪的,差点就浪费我一锅好汤。” 徐颖咧着嘴:“你确定这汤能喝?” 真不是什么黑暗料理? 苏小酒点头:“要不给你盛些尝尝?” “算了算了,我宁愿生吃麝香猫果~~这里味道太冲了,我先带着允儿去换换气哈!” 说罢赶紧带着快要窒息的团子跑了。 “别跑太远,一会儿还要给殿下喂饭呢。” 嘱咐了徐颖,再看向一旁的厨娘:“我炖汤的时候你不是在吗?怎么不跟郡主解释解释?” 那厨娘用手做扇子状在鼻尖扇了扇:“奴婢怎知这汤恶臭难闻,是不是您放错了东西?” 口气十分不以为然,却是上次那个秦秀。 明显强词夺理,方才自己在这剥榴莲的时候,她又不是没看到,苏小酒却不说破,而是道:“好了,那就是误会,我要做些金丝红枣糕,麻烦帮我取些乐陵金丝小枣来吧。” 秦秀站着不动:“哦,忘了跟您说,前儿里那枣子就用完了,还没来得及采买。” “用完了?” 她停下手中动作,转身面向秦秀:“我记得上次不是采购了十斤吗?这才几天,怎就用完了?” 娘娘红枣粥都没喝上几回,就说用完了,糊弄鬼呢? “可能是采买的时候没看好,混了几个有虫眼的进来,前儿里奴婢看着有了虫子,就将剩下的都倒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我不会娶她 苏小酒看着她的眼睛,秦秀不躲不闪,任凭她审视:“苏掌事若不信,可以叫那日当值的人来作证。” “秦宫人说的话,我自然相信。” 她淡淡一笑,忽而道:“听闻秦宫人的弟弟近日刚盘下一处茶楼,地段好,门面大,装潢也气派,想来生意应该不错吧?” 秦秀面色一整,语气冷下来的同时也带了丝慌张:“奴婢许久没往家里写信,倒是还未听说,苏掌事什么时候竟关心起旁人的家事来了?” “旁人?你我同僚一场,怎么能算旁人呢?” 苏小酒说的漫不经心:“听说秦宫人的弟弟好吃懒做,一家五口都喜欢伸手过日子,不知哪来巨款盘下这么大的门面?你是他亲姐姐,平日里该多敦促弟弟,可别是走了什么歪门邪道。” 秦秀硬邦邦的回答:“不劳苏掌事费心,奴婢自会勤加约束。” 苏小酒眯眼笑笑,忽然走上前,一把捞起她的衣袖,秦秀腕上那对赤金镯子赫然暴露了出来。 “你干什么?!” 秦秀慌忙后退,声音惊惧:“苏掌事这是何意?!” “哦,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秦宫人这镯子不错,应该不便宜吧?” 秦秀敢怒不敢言,再开口气势顿时弱了下去:“这是奴婢省吃俭用了两年多才攒下的~~” 苏小酒笑眯眯将她袖子放下抚平:“秦宫人别紧张嘛,我不够就是随口问问,对了,那乐陵小枣还有没有了?您刚才说的我没听清。” “哦,奴婢忽然想起来,当时好像捡着囫囵的挑出一些,奴婢这就给您取来!” 秦秀说完,转身便朝小仓库走,没多久,手里提了个半大的布袋出来,里面正是乐陵小枣,苏小酒接过,笑得一派和气:“有劳了。” 待那秦秀出去,将袋子在手里掂了掂,顶多两三斤的样子,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她会让她们把吃进去的统统吐出来。 娘娘吃过晚饭便早早歇下了,苏小酒趁机去太医院抓了些药,又匆匆回到住所,拿出些蓄好的棉花和布料准备给小舞带去,天气越发的冷,她们没有炭火,必须穿的暖和些。 想了想,又去库里翻出瓶陈了的灯油跟其他几样淘换下来的旧物什,最后竟零零碎碎收拾了满满一大包袱,虽不值钱,却都是经常用到的东西。 收拾完,天色已经擦黑,她不禁又有些犯愁,提着这大包袱出门未免太显眼了些,守门的內侍虽不敢盘问,但她身为掌事,一举一动那么多眼睛看着,容易招来口舌。 脑海中不由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而后又摇摇头,想什么呢!人家可没义务天天来帮自己忙。 托着腮坐在门口台阶上,唉,若是她自己也会轻功就好了。 刚想完,就见那人轻飘飘的落在了面前。 “萧景?你来了?” 她惊喜的跑过去,抬起头亮晶晶的看着他,见他神色有些凝重,不由心中一跳:“怎么了?是不是小舞又病重了?” 上次他来,就是小舞在病中吹了哨子。 萧景摇头,他方才巡视,察觉有人在荣华宫附近潜伏,便一路追踪过来,谁想追到她的住处,那人便不见了。 怕说出来吓到她,转头看到台阶上那硕大的包裹,便转移了话题:“不是~你又要去冷宫?” 捕捉到她刚才看到自己时的欣喜,语调也不自觉的柔软起来。 “嗯,可是东西太多了,我怕被人瞧见,想晚些人少了再去。” “需不需要帮忙?” “呃~~你不忙吗?” “还好。” “哦,那、那就麻烦你一下下吧~” 想到上次这人是打横抱着自己,她的面颊忽然有些发热,刚想说要不这次背着吧,就见萧景过去将大包袱拾起背在了身后。 “你的伤好些了吗?” 那日被锦妃推倒在地时她右手受伤,幸好他随身带了金疮药,及时为她敷上,听闻昨日宴上她被逼着吃了不少麝香猫果,那果子性热,伤口千万别发起来才好。 苏小酒将手伸到他面前,笑道:“多谢你的药,昨天就结痂不疼了,今天做饭都不影响。” 受伤了还要做饭~ 萧景又从怀里摸出一瓶药递给她:“再敷两天,不会留疤。” 苏小酒把药接过,正要道谢,拐角处传来脚步声,萧景身形一顿,而后纵身跃上房顶,隐在了夜色里。 “小酒,你在这干嘛呢?” 徐颖手里举着两串糖葫芦,吧唧吧唧啃着过来,她忙把药瓶攥在手心:“没干什么,正要出去呢,怎么了?” “我刚去御膳房逛了一圈,见有新鲜的山楂,便让厨子做了几根糖葫芦,这个是专门给你留的。” 说着将其中一根递给她。 苏小酒目光掠过房顶:“哦,谢谢,不过我才吃饱了,想去溜一圈,等会回来再吃吧。” 徐颖懒得逛,便道:“那我先去跟允儿玩,你别放的太久,不然该化了。” 说完啃着糖葫芦走了。 萧景自屋顶上下来,站在她身后道:“走吧?” 忽然一阵心烦意乱,她往后退了两步,尽量离他远些:“还是麻烦你帮我拿着包袱,我自己走去吧。” 萧景刚要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苏小酒说不清自己什么情绪,只是想到他是被皇上指给徐颖的人,就觉得自己不该跟他过分亲密,虽然徐颖一直嚷嚷着让她爹去将亲事退了,但不知到底退成了没有,先保持距离才是明智的。 “我没答应。” “嗯?” 苏小酒抬头,一时没明白他的话。 萧景看看徐颖消失的方向,而后转头认真的看着她道:“我不会娶她。” “什、什么?” 萧景抿抿唇,上前一把将她抱起,声音有些不自然的干涩:“我不会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这话太突然,苏小酒腾的一下脸红到了脖子根,糖葫芦差点掉在地上。 被他打横抱着,手都不知该放在哪里,浑然不知道自己在说啥:“可是皇上说的,要给你们赐婚。”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她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埋起来,手忙脚乱就要往下跳。 第一百七十八章 萧侍卫很贴心 “别动。” 萧景将手臂拢紧,假装恐吓:“再动把你扔下去。” 苏小酒不敢乱动了,乖乖靠在他怀里。 萧景带着她在房顶起落,声音在夜风里有些飘忽:“我拒绝了。” 然而她还是听个一清二楚,不禁有些着急:“拒绝?你拒绝了皇上的赐婚?那他不生气吗?” 就狗皇帝那喜怒无常的性子,被当面拒绝,竟没发作? “嗯,很生气,罚了我半年俸禄。” 苏小酒:……这惩罚削微有点草率啊~ 怀里的人没说话,萧景低头,只看到黑黑的发顶:“这下放心了吗?” “嗯,放~~啊?!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跟我又没关系!” 带着被看穿的恼羞成怒,忍不住凶了他一句。 嘴角开始抑制不住的上扬。 萧景被愉悦到,忽然觉得浑身充满力量,就算围着皇宫飞一百圈都不累。 说来还要感谢南阳王,若不是他先对赐婚提出异议,估计皇上不可能这么轻轻放过。 小舞的情况已经好多了,刚喝了些汤,正窝在娘亲的怀里听故事。 锦鸡也静静在她身边趴着,时不时咕咕叫几声,小舞便伸出小手摸摸它。 这是记事以来,娘亲第一次这么温柔的抱着自己,一手将她圈着,一手轻轻在她身上打着节拍,空阔的寝殿里回响着娘亲呢喃般的声音,就像动人的摇篮曲,让她几次都差点甜甜睡去。 要是自己能一直病下去就好了~ 这样娘亲就会一直这样抱着自己,而不像以前那样,总是冷冰冰的把她赶出去。 啊,还是不要了吧,她病的这几天,娘亲担心的觉都睡不好,她得赶紧好起来才对! 小舞努力跟困神爷爷做着斗争,在心里默默念着不能睡不能睡,娘亲告诉她,酒酒姐姐在她昏睡的时候来看过她,而是说还会再来,万一她睡着了,就见不到姐姐了。 门外传来细微的敲门声,小舞顿时像只小狗狗一样竖起耳朵:“娘亲,好像有人在敲门,是不是酒酒姐姐来看我了?” 锦鸡也起身,扑棱着翅膀躲上了房梁。 锦瑟将她轻轻放好,在她光洁的小额头上印下一吻:“小舞乖乖躺好,娘亲去看看。” “不要。” 一只软软的小手将她拉住,小舞不想离开娘亲的怀抱,而且也想第一时间见到酒酒姐姐,于是将小脑袋抵在娘亲的胸口撒娇:“娘亲,小舞也想去。” 锦瑟以为她怕黑,点点头,抱着小人起来,怕她在门口吹了凉风,又为她多裹了件衣裳,才走向门口。 开门,见萧景又跟着来了,身后还背着个斗大的包袱,不免有些意外,却没说什么,而是笑着打招呼:“苏姑娘,萧公子。” “酒酒姐姐,你来啦!” 小舞病了几天,身上没什么力气,可在见到苏小酒的刹那,还是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开心喊了出来。 “小舞,你醒了?真是太好了!看姐姐给你带了什么?” 小舞没见过糖葫芦,看着她手里一根用竹签串起的红球球,很是好奇:“这是什么呀?” 锦瑟有些心酸,亲亲她的小脸蛋,解释道:“这是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快谢谢酒酒姐姐。” “谢谢姐姐。” 小舞甜甜的笑,接过糖葫芦闻了闻:“哇,闻起来就好甜呀!” 跟萧景一前一后进门,苏小酒从锦瑟怀中接过小舞,摸着那原本就没多少肉肉的小身子又清瘦了不少,很是心疼:“小舞吃饭了没有?这个要吃过饭才能吃哦~~姐姐给你带了好吃的点心,可甜可甜了,要不要尝一尝?” 小舞自从醒了就一直粘着娘亲,锦瑟抽不开身,又怕带着她出去再着凉,是以娘俩都还没吃饭。 将糖葫芦乖乖递给娘亲收好,苏小酒将小舞放在铺上,回身对萧景道:“麻烦你替我把包袱打开,将点心拿出来好吗?” 萧景将包袱解开,找出点心递给她,又摸到灯油,将灯点上,屋子里顿时明亮起来,做完这些,便起身去了门外。 锦瑟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笑着对苏小酒说:“萧侍卫很贴心。” “啊?” 苏小酒差点咬了舌头:“哦,是、是吗?” 她忙低下头,打开下午做的红枣糕,她一出锅便包了起来,现在尚有余温,小舞欢喜的接过一块,呀,好软~~ 小鼻子又凑在上面闻了闻,哇,香香甜甜的,肯定很好吃! 她小心翼翼的用手掰成两半,然后伸出小舌头,把落在手心的渣渣舔干净,将其中一半递给锦瑟道:“娘亲,你吃。” 另一半递给苏小酒:“酒酒姐姐,你也吃~~刚才娘亲为我擦过手了哦~” 酒酒姐姐说过,吃东西之前要先洗手,不然会把脏东西吃进肚子里,她可是牢牢记着呢! 真是个好宝宝,苏小酒摸摸她软黄的小头发,没有接,而是柔声道:“姐姐吃过饭啦,这是专门给小舞和娘亲带的,快尝尝吧。” 锦瑟也只轻轻抿了一下,笑道:“好甜,宝宝多吃些,娘亲还不饿。” 这么香的点心,小舞可不舍得大口吃,咬下一点便留在口中慢慢的化,让香软甜糯的糕点自己在舌尖散开,整个口腔里都是甜蜜的味道。 “呀,来的匆忙,忘了给你们带些热水。” 说完才想起,自己上次把保温盅留下了。 锦瑟赶忙起身,将放在一旁的保温盅拿过来,为小舞倒了杯水:“有的有的,这宫里原先的小厨房能烧水,只是以前我们没有保温的东西,烧好的水很快就凉了,存不住,有了保温盅,小舞就能随时喝到热水了。” 苏小酒接杯子,慢慢喂着小舞,小家伙嘘溜着喝了两口,开心的将眼睛笑成弯月:“嘻嘻,好甜好暖和呀。” “多喝热水才好的快,等你身体好了,姐姐再带你玩游戏,好不好?” “嗯嗯!” 小舞使劲点头,看向娘亲:“小舞还要喝,要喝一大~~~杯。” 人小肚子也小,而且她才生完病,胃口不怎么好,只吃了一点点就饱了。 苏小酒握着她的小手,不似墨鸿小肉笋一样的十指,小舞的指头纤细修长,圆圆的指甲透着好看的粉红色,苏小酒摸了摸,发现上面有些许凹纹,缺钙有些厉害呢。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大哥,你可千万稳住了哈! “小舞以后要多多晒太阳哦,身体才能更强壮。” 她自怀里摸出荷包,取出十两碎银,交给锦瑟道:“这些钱您拿着,多给小舞吃些蔬菜和水果,她正长身体的时候,要多补充营养。” 虽然这里是冷宫,但只要有银子,想买的东西终归能买到。 不然厨房里那些离奇短缺了的东西,都去哪了? 锦瑟忙推回去:“可不能再收你的钱了,你也在宫里讨生活,攒几个银子不容易,怎能全都帮衬了我们?” 苏小酒硬塞进她手里,道:“我有吃有喝,用不到什么钱,你先拿着用,不够我再想办法。” 其实她如今月钱翻了倍,娘娘给她分的红利也都存着,只是锦妃身在冷宫,若身上突然有了大量钱财,很容易引起注意,所以她才没多留。 锦瑟看看小舞,沉默着将银子收下,千言万语在心里涌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心中不由悲切,即便是民间那些单亲娘子,尚能出去寻个短工活计将孩子拉扯大,她困在这人人艳羡的深宫中,却能被一文钱逼死,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苏小酒正低头扒拉包袱,并未察觉她瞬间低落的情绪,将草药拿出来,递给她道:“锦妃娘娘,这里是些驱寒和退热的草药,每个纸包上都标注了用法,过段时间我可能要出宫,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您把这些收好,以备不时之需。” 说着干脆将包袱打开,指着里面的东西道:“这里面还有些针线布料和棉絮,都是我自己的,天气越发冷了,您多给小舞备些过冬的衣服,另外还有两幅碗筷,一只暖手炉和几个小物件,都是淘换下来的,您别嫌弃才好。” 锦妃看着满满当当的包裹,不知要怎么才能表达感谢之情:“怎么会嫌弃?苏姑娘雪中送炭,我跟小舞一辈子都记着您的恩情。” “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当不得恩情二字,当初若不是小舞,我现在还不知道是哪里的孤魂野鬼呢。” 小舞精力有限,吃饱喝足,伏在娘亲的腿上静静听她们说着话,心里想着,什么是孤魂野鬼?想开口问,眼睛却不听话的闭上了,没多久就甜甜睡去。 苏小酒也适时起身,放低声音与锦妃告辞:“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了,你们好好休息。” 锦妃欲起身相送,苏小酒按按她的手:“别把小舞吵醒了,我改日再来看她。” 萧景早已等候多时,见她出来,轻车熟路将人抱起,轻声道:“小舞睡了?” “嗯。” “她很乖。” 比那些缠着他飞高高的肉团子可爱多了。 “嗯。” “……心情不好?” “没有。” 萧景没再说话,而是忽然拐个方向。 这次苏小酒没有被蒙住头,因此很快就认出走的路不对:“你要带我去哪?” 没听到回答,只有夜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调皮的吹乱她额角的碎发。 这是个晴朗的夜晚。 萧景带她飞到了皇宫最高的一处钟楼顶上,这里离着后宫甚远,苏小酒也只在白天的时候远远望见过,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把自己带到这里。 扶着她轻轻站定,萧景低头,棱角分明的俊脸和着漫天星光一起映入她的眼眸:“我不开心的时候,就喜欢来这里看夜景。” 苏小酒愣愣看着他,满天星斗都还不及他眸光璀璨,然后就在心里很煞风景的想,古代的夜景有什么好看?到处乌漆墨黑的。 结果却出乎意料。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这座钟楼顶上一处平台,若非萧景的轻功一流,根本爬不上来,真正是登高望远。 因正对着整个大渊后宫,从这里望下去,皇城中心竟灯火通明,一派繁华盛世的景象,与白天的庄严肃穆大有不同。 原本挺浪漫的一件事,结果这里风也不是一般的大,苏小酒被冻的抱着胳膊,衣袂猎猎有声,连发带也被吹落,长发被风糊的满脸都是,拢都拢不住。 站了几分钟,就坚持不住了:“要不咱们还是走吧?” 萧景以为她不愿跟自己看风景,闻言闷声问道:“你不喜欢?” “哦~喜欢是喜欢,只是我出来的太久了,再不回去怕让人怀疑。” 她总不能说,再待下去,本姑娘的鼻涕就要淌出来了。 说完主动往他跟前凑了凑,等抱。 他熟练的将女子抱起,才惊觉这一会儿的功夫,她身上已然冻透了,不禁有些懊恼自己的粗心,身形便急了些,吓得苏小酒看着底下二三十米高的地面直哆嗦:“大、大哥,你可千万稳住了哈!” 萧景:…… 前几天雨水多,城墙上多青苔,这要是脚下一滑,可不得两尸两命。 想想那血肉模糊的场景,苏小酒连忙紧紧把住他的肩膀,惹得萧景不住低头,这丫头手劲不是一般大,掐的他肩膀上的肉生疼。 不过几个起落,苏小酒感觉比自己前世坐的过山车还要刺激。 住所处静悄悄的,不知道几个丫头干嘛去了,萧景没着急离开,静静看着比自己矮了不止一个头的小女子,喝醉了一样挪到门口的台阶上坐下:“艾玛,吓得姐腿都软了。” 萧景:…… “对了,你先别走哈,我去把你的大氅拿出来。” “不着急,苏姑娘,最近在住所可有见过什么生人?” 苏小酒捏着自己的小腿:“没有啊,这里就两间卧房,加上我统共住了四个人,一般没什么人过来的,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 萧景目光扫过她房顶,莫非那神秘人到此只是路过? 可他的目标又会是谁呢? 想着想着就有些走神,没注意苏小酒已经取了大氅站在他面前:“喂!想什么呢?叫你几声也不答应?” 少女在他眼前挥着小手,又是一阵馨香。 “夜里睡觉记得锁好门窗,即使外面有动静也别出来。” 萧景说着自怀中又摸出一只铜哨,递给她道:“这次不要再随便送人了,遇到危险就吹三声,我会第一时间赶来。” 第一百八十章 姐们儿,挺住! 不过苏小酒没接,她已经知道了哨子的功用,觉得自己平白拿走人家两只,有些不好意思。 而且她可揣着真家伙呢,有吹哨子的时间,够崩掉好几个坏人了。 “这哨子挺珍贵的,你还是自己收着吧,我这人记性不好,怕给弄丢了~” 萧景见她不接,从自己腰间的玉佩上解下一根络子,将哨子系好挂在她脖子上道:“这样就不会丢了~~如果真的丢了,我再给你一个便是。” 苏小酒有些无语,感情这玩意儿还是批量生产呢? 皇上连着宠幸沐婕妤三日,期间一次都没踏入过荣华宫的大门,第四日,又下旨将沐婕妤晋为昭仪。 消息之劲爆,赫然盖过十七跟着东黎帝女跑了这件事。 几天的时间里,但凡路过荣华宫的人,都能听到里面传来毫不掩饰的争执声和尖叫声,惹得各人都在心中揣测,这次皇贵妃怕是真的失宠了。 后宫的风向,看来又要变一变。 荣华宫内—— “四个二,炸!” 徐颖脸上贴着几张纸条,手里攥着扑克牌,一脚踩在凳子上得意的抖啊抖:“要不要?不要我可跑了哈!” 输了一上午,眼看就要翻身农奴把歌唱,可把她高兴坏了, 苏小酒十分沉得住气:“你可想好了,你是地主,若是输了就要进两份贡。” “狠狠~~我手里只剩一对牌了,我就不信大小王会在你们一个人的手里!” 跟苏小酒打斗地主好几天,这丫头最会虚张声势,每次都吓得她不敢出牌,直到对面的主仆都跑了,才知道自己上当。 次数多了,便总结出经验,对面越是叫嚣的厉害,手里的牌就越不咋地,那句话怎么说来?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这次她说什么也得赌一把! 苏小酒邪魅一笑,将她的四个二按住:“出牌不悔,王炸!一个6。” 荣妃淡定的接上:“7。” 又被这主仆俩套路了! 徐颖见她果真甩出大小王,急了,伸手就要把自己的牌拿回来:“我说错了!我要先出对!” 她本以为二炸已经顶天,手里就只留了一对j,没想到这次苏小酒手里竟然真有王炸! “想得美,你已经赖皮好几次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行,你快把牌放下,不然下次不带你玩了。” 春末抱着团子在一边,早就蠢蠢欲动,闻言赶紧举手道:“换我换我!我肯定不赖皮!” 徐颖一屁股把她顶开,就去扳苏小酒的手,试图把牌抢回来:“就一次,最后一次,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悔牌了~~求求~~” 春末继续委委屈屈的观战:“哼,小酒不要答应她。” 苏小酒铁面无私:“卖萌也没用,上次你也这么说的,这次绝对不行!” 荣妃托着腮看热闹:“到底能不能行了?都不走本宫可走了。” 徐颖见二人纹丝不动,悔牌无望,只好郁闷的把手收回去,纠结的看着手里一对j。 这个死小酒,肯定是算准了她不敢把对子拆开,所以才放了单牌,她就是输也不能让她们赢得这么顺溜! 于是一咬牙,抽出一张,往桌上一甩:“j!” 苏小酒:“过。” 荣妃顺了一张q:“要不?” 她倒是想要,奈何实力不允许呀! 苏小酒放水:“过。” 荣妃又出:“对5。” 苏小酒直接过滤掉徐颖:“对8,娘娘要不?” 荣妃摇头,徐颖眼睁睁看她又出了一张7,急忙喊道:“我要我要!我出j!” 结果荣妃笑着把她爪子拍开:“不好意思,轮到本宫先出,k。” 徐颖都要哭了,瞧着荣妃手里还剩三张牌,道:“我就不信你手里没有单牌了!” 荣妃妩媚一笑,翘着小手指抽出一张4。 “j!” 徐颖啪的把牌拍在桌子上,恨不得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我终于赢啦!” 却见荣妃将她的牌捏起来扔回去,不紧不慢的说:“急什么,本宫还没出完。” 说完又抽了一张4,跟刚才的牌放到一起:“一对4,最后一张9,哦也!” 胜负已出,剩下的两个人就不用继续了。 这下徐颖傻了眼,早知道她们这么多对牌,她就不拆了! 苏小酒坏笑着给她扑灭希望:“你放心,如果你不拆,我们就把所有对牌都拆开出。” “啊啊啊,你们绝对是故意的!!” 这俩人心眼太坏了! “不行,再来一次,这次我绝对要赢!” 徐颖说着将桌上的牌拢起来恶狠狠的洗,她就不信了! 美人懒懒的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不来了,坐了一上午,脖子疼。” 苏小酒也跟着起身:“那奴婢给您揉揉。” “哎?你们别走啊,再陪我来一次嘛!” 总得给她个扳回一局的机会呀! 结果那边两人却像没听见,直接讨论起午饭,气的徐颖把牌洗的哗哗响。 “娘娘,中午想吃点什么?” “随便吧,你看着弄。” 苏小酒想了想:“昨天采买的羊肉还没吃,要不奴婢给您汆个丸子?” 羊肉丸子? 徐颖立马把牌一扔:“我喜欢!” 就见美人摇头:“不要,吃完嘴里都是膻气味,漱口都去不掉。” “哦,那奴婢给您炖个莲藕排骨汤?把肥肉都剃了去,加上玉米段,红枣跟枸杞,保证清甜可口。” 徐颖头如捣蒜:“嗯嗯嗯,排骨汤我也喜欢!” “不想喝,最近吃红枣有点腻了。” 苏小酒瞬间垮下脸:“那娘娘到底想吃什么呀?” 美人:“随便。” 苏小酒:…… 在心里快速盘算一下现有的食材:“要不给您做个酸菜鱼?” “这个好这个好!麻辣爽口,我能吃三碗饭!” 徐颖凑到荣妃身边蹭她:“娘娘,咱们就吃这个吧?” 却见美人撇着嘴道:“天干物燥,吃辣的容易上火。” 苏小酒强忍着没有厥倒:“那美人娘娘您说,咱们到底吃啥呀?!” 美人锁着眉头想了半天,火了:“哎呀都说了随便,非要来问本宫,烦死了!” 徐颖看向被噎住的苏小酒,同情的拍拍她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姐们儿,挺住! 第一百八十一章 您要甜的还是咸的 苏小酒:“算了,奴婢还是先去厨房看看吧~~” 对付娘娘她比徐颖有经验,酸甜苦辣荤素搭配,总有美人能吃的东西。 徐颖立马跳起来跟上:“我也去我也去,打了半天牌都快饿死了,先去找点东西垫垫肚子!” 瞅着那俩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门,春末抱着团子惆怅的叹口气:“南阳郡主早上可是吃了两屉小笼包,足足有十八个呀,都赶上奴婢三顿的饭量了,这才不到午时就又饿的眼睛发绿,得多大的胃呀~” 美人哼道:“自从这丫头来了,本宫每个月光伙食费就涨了不少,哪天见了南阳王,本宫可得跟他好好算算。” 春末本是随口一说,听到这话立马不吱声了,之前她还没发觉,最近却感觉娘娘明显变抠了。 跟南阳王要闺女的饭钱?想想那画面也是诡异。 莫非,是怕失宠以后用度跟不上,所以提前省着点? 想到这里,她不由忧心的看看正在怀中扑腾的允儿,小娃胖乎乎的脸蛋跟红苹果似的,万一娘娘失宠,这小胖墩儿会不会也跟着饿瘦了呀? 这么一想,心情就不好了,见娘娘闭目养神,便抱了团子出去。 安心安然各拿了马扎坐在门口晒着太阳给允儿纳鞋垫,娃娃最近已经可以扶着东西站一会儿,小酒说估计不到开春就能自己走路,她们得提前准备着小鞋子。 见春末忧心忡忡,两人神神秘秘的打着手势,将她唤了过去。 “春末,你听说沐昭仪的事了吗?” 提起这个春末就义愤填膺,都是这个姓沐的进宫,娘娘才失宠的,所以关于她的事,她是一个字都不想听,于是板着脸道:“我只管伺候好殿下就行了,管那个狐狸精做什么?” 刚进宫就又是侍寝又是晋封,不知道那个女人有多得意呢!且看她能风光几天? 见姐妹俩笑嘻嘻的,不由气闷:“亏你们还笑的出来,小心娘娘听见又要生气了。” 安心给给她一个马扎,示意她坐下,笑道:“你猜我们今天听到什么了?保管娘娘听了能多吃半碗饭。” “什么呀?” 这下春末好奇了。 “听说昨天皇上晋了沐婕妤为昭仪,结果天黑了也没等到内务府送牌子和礼服过去,你也知道这种出身贫寒的女子,不似真正的贵女那般沉得住气,便跑到皇后那里问个究竟,然后也不知皇后说了什么,让她哭着从栖梧宫出来的。” “啊?她不是国丈大人送来的吗?” 春末惊讶,按说自己父亲安排的人,皇后应该厚待呀?怎么会这样? 安然抢着说道:“这还不算呢,听说沐昭仪当夜就找皇上哭诉,皇上无法,亲去了栖梧宫一趟,结果出来的时候也灰头土脸的,回去就斥了沐昭仪不懂事,甩了脸子走了,沐昭仪哭了一宿,今早起来跟红眼兔子一样!” “竟有这种事?” 春末把自己头发从允儿的爪爪里抢出来,顺手塞给他一只鞋底,小家伙第一次见这东西,白白的板子上长了许多小芝麻粒粒,于是专心致志的抠了起来。 “所以啊,娘娘犯不着生气,就这形势来看,那沐昭仪根本就是昙花一现,连咱们娘娘的鼻涕嘎渣都比不上!” 春末咧着嘴离安然远了些:“你能不能换个形容词?” 这家伙怕不是被南阳郡主传染,词汇越来越刁钻了~ 安然为自己用词之精妙无比得意,说话也就忘了顾忌:“我娘以前说过,这男人呀,就是家里有天仙放着,外面的狗屎没尝过,也忍不住想舔一舔,我看皇上也跟别的男人没啥区别,把咱们仙女一样的娘娘冷着,反而去宠幸一个下三流的扬州瘦马,实在是没品位的很!” “那照你这说法,本宫当初巴巴的嫁进宫来,岂不是眼瞎?” 要不然怎么会选个没品味的夫婿? 荣妃在殿里趴了一会儿等开饭,觉得无聊便出来转转,冷不防就听到这几个小丫头在凑了窝子聊八卦。 “啊!娘娘恕罪!” 几个人白着脸跪下,尤其是安然,在这快进冬月的天里,额头上迅速滚下黄豆大的冷汗珠子,将头重重磕在地上求饶:“奴婢该死,以后再不敢胡言乱语了!” 荣妃招手,命远处的两个小宫人过来,为她抬个绣墩放在朝阳的地方,挥手将人打发了,理着裙摆坐下,居高临下的看着三人黑压压的脑袋道:“最近本宫的脾气是不是太好了些,养的你们几个胆子也肥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若传了出去,不只是你们,只怕本宫也得受牵连。” 说到最后,语气蓦地重了下去。 三人悔恨不已,伏在地上等着娘娘发落,就听美人道:“以后说这种话就不能进屋里关起来门来说?非要坐在大门口,四通八达的,害怕别人听不到还是怎么的?真是缺心眼儿!” 三人:…… 美人:“美人,还愣着干嘛?还不滚去屋里?!” “谢娘娘,奴婢们以后定谨言慎行,再也不传这些闲话了!” 安心安然忙起身收拾针线框,将东西搬去内殿,就听美人又道:“别啊,本宫听着挺有意思的,待会儿跟本宫好好讲讲,让本宫也乐呵乐呵。” 说完还不够,又叫住春末:“去端点西瓜籽儿来。” “啊?” “啊什么啊?让本宫干听啊?” 不上道,听八卦不嗑瓜子哪有灵魂?! 春末沉默两秒钟:“……您要甜的还是咸的?” 美人又给她一记白眼:“你就不能都拿点?本宫差那点瓜籽钱?一点都不如小酒机灵!” 春末滴着汗去了小厨房,苏小酒正在指导着一个小宫人和面,准备给娘娘做个酸汤面片。 那小宫人原先是负责烧火的,话不多,从不跟秦秀那一帮子老人凑群,而且对烹饪有天赋,针对不同的食物,拿捏火候准头极好,几乎不用苏小酒格外嘱咐,正好她手上的伤口结痂不能和面,便找她顶替了之前负责白案的厨娘。 娘娘近来总是没什么胃口,吃东西比以前更加挑三拣四,每顿饭都跟喂鸟一样,眼见得下巴尖了起来,苏小酒看的着急。 想来是山珍海味吃腻了,便给她做些家常的饭食吃吃。 第一百八十二章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见春末耷拉着眉毛进来,以为娘娘有什么吩咐,便问道:“怎么了?娘娘有想吃的东西了?” 徐颖正在旁边拿着鞭子转来转去,盯着厨娘们摘菜,眼睛跟雷达似的,但凡有一丝浪费,都被她吼着捡回来。 没办法,小酒安排的。 听到动静也朝春末看去,眼珠子唰的亮了:“娘娘是不是回心转意了,要吃酸菜鱼?” “没有,娘娘让端些西瓜籽。” 秦秀赶紧放下手里的娃娃菜,起身去小仓库准备:“娘娘可说了准备多少?甜的咸的各一碟可够?” 春末顿时郁闷了,别说小酒,连个厨娘都比自己机灵,于是闷声道:“嗯,够了。” 见不是嘱咐饭食,苏小酒便低了头,重新指导小丫头和面,间隙里不忘嘱咐春末:“再给娘娘泡壶碧螺春吧,磕瓜子容易渴。” “哦。” 春末捶捶自己脑袋,她怎么就想不到这些呢? 允儿见了,也学着打自己的小脑袋,乐的咯咯笑。 遣了另一个小宫人端着托盘跟春末走了,徐颖踱着步子走到苏小酒身边,低声道:“你听说那个舞姬的事了吗?现在满宫都知道她昨天把皇后气的不轻,在皇上面前也吃了挂落。” “慎言,人家现在已经是沐昭仪了。” 这里人多口杂,说话不得不注意。 “且,什么昭仪,不就是个玩物?我全知道了,那宋老头特意培养了许多舞姬,专给各位朝臣送礼用,这个沐清儿比较出挑,就被他直接弄到宫里来了。” 苏小酒耐不住她叨叨,拖着她走出小厨房:“你从哪听来的?不知道的事可别胡乱说,省的给娘娘惹麻烦。” 虽然以娘娘的身份地位,根本不用忌惮个小小昭仪,但俗话说的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无所事事,娘娘最近跟皇上的关系微妙,这种谈资不适合出现在荣华宫。 徐颖一鞭子将门口一棵准备扔掉的烂白菜抽碎:“本郡主这鞭子虎虎生风,想问点事,谁敢不吐露干净?” “行,你厉害,那你说说,沐昭仪到底怎么把皇后给惹着了?” 徐颖嘿嘿一笑,一把搂过苏小酒的肩膀道:“看吧,我就知道你对这感兴趣,特意打听个仔细,你过来,我给你好好学学(学舌的意思)!” 剧情可谓是跌宕起伏。 按大渊后妃的等级,婕妤不过是七品,不够一宫主位,因着是国丈送来的,皇上便把她安在了离着栖梧宫较近的芳菲宫偏殿。 新宠了几日,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段,竟哄得元和帝千依百顺,又晋为昭仪,一跃成了从二品。 要知道便是当年的皇贵妃,也自嫔位上待了好几年,直到生下皇子才动了动。 苏小酒听得咂舌,这种女人若本着争宠的目的进宫,哪还有旁人活路? 只是没想到,这事千算万算,竟然在皇后那里绊住了。 皇上要抬举谁,不过一句话的事,具体操作还得是中宫。 这些年荣华宫独揽芳华,皇后一直默不作声,与皇贵妃尚能表面融洽,谁也没想到如今区区一个舞姬,皇后却容不下了。 按说晋了昭仪,便可当一宫主位,沐清儿满心欢喜的等着皇后赐下让自己搬到主殿的懿旨,结果伸着脖子等到晚膳过了也没等到。 不仅如此,该有的赏赐份例是一样没有,该配的宫人内侍是一个没到,到底不是名门贵女,小家子气藏也藏不住,便不顾皇后还在养病,直接去了栖梧宫讨说法。 皇后既然敢如此下她脸面,肯定做了十足准备,推说南方水患,又至年关,库里银子不富裕,因此各宫用度一并缩减,就连她自己今年都没新添冬装物件,沐昭仪如今青云直上,整个后宫可都眼巴巴瞧着呢,自然该树个好榜样。 皇后执掌后宫多年,说起话来滴水不漏,让沐清儿碰了壁,想着本该风光无限的时刻,如今却沦为满宫笑柄,心有不甘,想着你既不仁,休怪我不义,当晚皇上去了,便哭哭啼啼告了状。 那一颗颗的金豆子砸在元和帝心上,烫的他失去理智,当场怒发冲冠,衣服都没换便去了栖梧宫。 皇后在榻上病怏怏的躺着,面对皇上质问,却字字珠玑,句句铿锵。 言近来多事之秋,皇上每天为了银子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她身为结发妻子,看在眼中,疼在心上,自当为君分忧,除了缩减宫中用度开销,还想着过几日身子爽利些,发动阖宫上下为南方水患募捐,让抚天下黎民之心,让百姓们看看,皇上当真心怀天下,乃一代明君。 一番话下来,说的元和帝哑口无言,心怀愧疚,他只当皇后是出于妒忌,之前碍于皇贵妃出身尊贵,不敢为难,如今便将满腔愤恨发在了沐昭仪身上。 没想到,竟是自己小人之心,差点美色上头,误会了皇后的拳拳大义。 皇后自然也不能让皇上白跑一趟,说芳菲宫是太后当年未登后位时住过的,沐昭仪出身微妙,住在主殿委实不妥,白贵人的永安宫主殿还空着,不如就让新昭仪搬了去,也好有个照应。 话已至此,皇上还能说什么,不仅应了,还得夸皇后一句行事周全。 沐昭仪一晚上没等到皇上,又忘乎所以的跑到御书房追问,结果,被痛斥了。 有伺候沐昭仪的宫人亲眼看到,沐昭仪今晨起来,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怕不是被子都哭湿了几床。 这种事对于其他宫妃来说,自然喜闻乐见,传播速度堪瘟疫,估计就两人咬耳朵的功夫,连守宫门的侍卫都已听说了。 “虽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但想到她可能是国丈安排进来对付娘娘的,就觉得有些活该。” 苏小酒暗自唏嘘,也沐婉仪太过自不量力,刚进来没几天就敢给皇后上眼药,真个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了。 皇上如今宠她,估计就跟宠物一样,真到了正事,还得指望那些名门出身的后妃们。 不过皇后心里应该跟踩了狗屎一样的心情,自己老爹费劲八叉选出这么一人,进来不斗别人斗自己,这事着实新鲜。 第一百八十三章 她来干嘛 徐颖嗤了一声:“狗咬狗一嘴毛,管她们斗个你死我活呢,只要别来给皇贵妃添堵就行了。” 哦呦? 苏小酒不禁对她另眼相看:“难得你能说出这种话,有觉悟呀!” 徐颖耸耸肩膀:“没办法,谁让我现在娘娘手底下混日子呢,她不高兴,你就得去哄着,那不就没时间给我做好吃的了?” ……呵呵,果然还是高看了这家伙。 “不过十七去东黎这件事,太后倒是挺沉得住气,竟然没催着皇上把人弄回来?” 当时太后怕十七真去倒插门,便使个心眼儿,将宁如意单独叫到慈安宫说话,让她自己悄悄回去,十七这边呢,她自会想办法拖住。 然后等宁如意把事情处理完,再回大渊跟十七完婚,身为准儿媳,宁如意自然无法回绝,谁知最后还是被十七知晓,连夜追着媳妇儿跑了。 这也是为啥皇上这几天如此荒唐,太后都没心思理的原因。 毕竟比起后宫多个小狐狸精,小儿子丢了才是大事。 不然狗皇帝哪来这么多时间在女人之间周旋啊! 徐颖摸着下巴:“这咱就不清楚了,不过若我是皇上,十七跑了估计得偷着乐,毕竟这么大一个二世祖,放出去霍霍别人总比留在家里霍霍自己好多了。” 苏小酒:“……” 主殿,荣妃也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正捶着软榻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照你这意思,那姓沐的晋了位份不仅没得半分赏赐,过几天还得自己掏银子捐款?” 安心安然见娘娘乐的听八卦,也早就放开了,闻言笑道:“可不是呢!听说沐昭仪可惨了,在宫里发脾气,连只茶碗子都不敢摔,只能扔枕头!” 那可不,茶碗都有数的,摔一只少一只,她拿什么赔啊? 美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还以为那宋老头子培养了什么秘密武器,感情就是个漂亮草包!哎呦不行,本宫笑得肚子都疼了。” 安然刚才口无遮拦,这会儿赶紧将功补过:“她那也叫漂亮?不过是自小学着伺候男人的手段,暂时把皇上迷住了而已,论美貌,娘娘才是后宫第一人,她连您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这话说的夸张了些,架不住美人爱听,翘着兰花指捻起自己一缕青丝看了看:“哼,本宫一年用的头油钱都够她不吃不喝攒三年了。” “娘娘,午膳好了,奴婢给您做了酸汤面片,您趁热尝尝。” 荣妃看看她身后:“胖丫头呢?” 饭点了,没跟着过来,实在不合常理。 “在小厨房吃着呢,说端过来都凉了,不如现从锅子里盛出来的好吃。” 却不知某人正在小厨房翻出她藏的卤味啃得正欢。 苏小酒端了托盘进来,除了面片,还有一碟油淋娃娃菜,一碟子香葱小豆腐,一碟炝拌土豆丝。 都是素的。 荣妃把瓜子扔进盘子里,拍拍手起身,让安然拿湿帕子为她净了手,款款坐在了桌前,看清桌上那一碗三碟,先皱了皱眉:“午膳让本宫吃面?你怎么想的?” 苏小酒为她递上汤匙,哄道:“娘娘不是没胃口吗?昨天见您米饭也没吃几口,所以就做了面,你先尝一口,不好吃奴婢再去准备别的。” 荣妃拿着勺子搅搅碗底,鱼鳞般的玉白面片,配着绿油油的青菜叶子,另有海米,卤豆腐干,花生碎,厚实的木耳丝,汤汁里还飘着鸡蛋花,料倒是挺足。 “看着倒是不错。” 舀起一勺送进嘴里,咸香里透着微微的酸,还有胡椒的香味,面汤浓郁,咽下去后有丝丝回甘,面片q弹爽滑,一口一个正合适,搭配着里面的配菜,不知不觉就吃了大半碗。 “怎么样?还合口吗?” 荣妃点点头,夹了筷子小豆腐:“这豆腐也好吃,谁做的,赏。” 恰好允儿爬到她脚边,便顺手往团子嘴里塞了一小口。 团子第一次尝豆腐,吃的津津有味,露着两颗奶白的下门牙笑个不停。 苏小酒嘿嘿笑:“豆腐也是奴婢自己磨的,娘娘要赏什么?” “如今你那小金库都快比本宫肥了,还惦记本宫那点东西?” 苏小酒嘟着嘴:“是娘娘您自己说的要赏,可不是奴婢要的。” 荣妃又咂一口面汤:“那本宫收回。” 正说着,就听门外传来通报,说沐昭仪求见。 一屋子人都愣住了,沐昭仪?她来荣华宫干嘛? 荣妃拿帕子擦擦嘴角:“打发了,什么狗啊猫的,就来见本宫?” “按说她该是皇后的人,但刚进宫就把皇后惹了,如今又来拜见娘娘,不知安了什么心?” 诚然苏小酒已经穿来大半年了,但对古人这些弯弯绕绕,还是不能深刻领悟。 春末难得发表意见:“莫非是见皇后靠不住,改了心意,要来攀附咱们娘娘?” 荣妃嗤笑:“她脑子坏了还是本宫脑子坏了?即便皇后不待见她,她也是宋老贼的人,到本宫这里就能讨到好处了?” 想了想,对苏小酒道:“叫她进来吧,本宫突然也想听听,她来了能说啥。” 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人家想唱戏,她便顺手搭个戏台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不多时,就见一个妖娆的身影,一步三扭的进了门。 沐昭仪一身石榴红宫装,衬得肤白胜雪,胸前那对波涛汹涌的都快弹出来了。 怪不得那狗男人乐不思蜀,如此温柔乡,一旦沉溺确实不好自拔。 “妹妹给姐姐请安。” 娇滴滴的声音怕是个男人都得酥了。 奈何如今满屋子都是女人,她这造作便无人捧场。 荣妃无视她半蹲的身子,慢慢喝着碗里的汤:“昭仪慎言,本宫可没记得母亲生过你这么一个妹妹,还是依礼唤一声皇贵妃吧。” 自己什么出身就敢胡乱喊姐姐,没得辱没了她。 沐清儿的笑顿时僵在脸上,不过很快就释然,自己一来就把第一宠妃的名头抢走了,皇贵妃心里没气才怪,越这么对自己,就越说明她嫉妒。 心中得意,面上却越发恭敬:“臣妾失言,给皇贵妃赔罪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智商感人 荣妃从嗓子里哼了一声:“起吧,省的传出去,旁人还以为本宫刁难于你。” 沐清儿起来半天,也没见有人给自己搬张凳子,暗骂这几个宫婢忒没眼力见,刚才蹲的腿发麻,于是厚颜坐在了荣妃对面。 随着她靠近,一股浓烈的香粉味劈头盖脸的扑了过来,将苏小酒呛的连打了几个喷嚏。 沐清儿犹自未觉,打眼扫过桌面,见荣妃面前只有一只面碗和三碟子素菜,比自己的伙食还要寒酸几倍,暗道皇贵妃又怎样,如今失了宠,还不是一样落魄?端个架子给谁看呢? 嘴上却说:“皇贵妃这午膳用的也忒简单了些,怪不得身子如此单薄。” 说着目光从荣妃胸前扫过,将自己本就丰腴的胸脯又挺了挺。 前些日子荣妃羡慕宁如意的身材,刻意清淡了饮食,最近又没什么胃口,之前引以为傲的前胸缩水不少,如今一对比,就有些拿不出手。 被沐清儿那裸的眼神看到恼火,又无可辩驳,再加上她劣质的脂粉味不住往鼻孔里钻,很是气闷。 谁想沐清儿却火上浇油,道:“虽说皇上这几天都宿在了臣妾那里,可娘娘您第一宠妃的位置不可动摇,底下人竟敢清汤寡水怠慢您,实在可恶!下次御膳房再给臣妾送来那些鱼啊肉啊的,臣妾定记着给您带一份。” 噗嗤! 沐清儿不悦的看向苏小酒:“你笑什么?” 苏小酒使劲憋着:“对不起啊,没忍住,您继续说。” 这宋老贼挑人只看脸不看脑子? 把人送进宫之前,就没给她科普一下后宫这些妃子们的来头? 感情这沐昭仪是以为自家娘娘受了冷落,连顿像样的饭都吃不上了? 嘶~~智商感人~~~ 荣妃已经忍不住要翻白眼,到底记着在外人面前要保持仪态,便任由沐昭仪在旁边自说自话,见苏小酒摩拳擦掌想要怼回去,挑挑眉让她退下。 沐清儿自皇后那里碰了个大钉子,今日过来本就是想看看皇贵妃的落魄样,找找心理平衡,见荣妃不说话,认定了她是自惭形秽,说话也不似刚才那样拘谨,忽然话题一转,道:“唉,昨日妹妹去探望皇后,那病歪歪的,竟连床都起不来了。” 荣妃又不傻,好端端的跟她提皇后,肯定没安好心,才不接她话茬。 沐清儿干巴巴的等了一会儿,只好自己接着说:“按说您身为副后,地位举足轻重,中宫病了,您接手后宫一二也应该,她却自己霸着不放,实在好没道理。” 荣妃优雅的放下汤匙,示意自己吃饱了,安心安然立刻上前将碗碟撤了,桌子收拾干净。 苏小酒烫了壶茶,提着过来,却只拿了一只茶碗,自然是放在了自家娘娘面前。 沐清儿用眼神暗示自己面前空荡荡的桌子,苏小酒十分默契的没看见,拎着壶走了。 她只好干咳几声,继续道:“臣妾进宫虽短短几日,却十分瞧不上中宫假仁假义的做派,堂而皇之克扣宫妃用度,打的却是为君分忧的旗号,忒虚伪!反正臣妾心里是不服的。” 她看向面无表情的荣妃,一时拿捏不准她到底怎么想的,于是试探道:“就说组织募捐这事,若是皇贵妃提的,臣妾肯定第一个响应!皇后天天喊着库里吃紧,自己却锦衣玉食,说不得就是借着募捐中饱私囊,肥了自家腰包呢!” 这次荣妃发话了:“本宫想了想,沐昭仪说的这些话也有些道理,皇后主持中馈多年,如今病倒了精力不济,本宫身为皇贵妃,也该为她分忧。” 本是预想着皇贵妃听了自己的话能拍案而起,义愤填膺,没想到却是为皇后说话? 但不管怎么说,能激起她夺权的心思总是好的,沐清儿面上一喜:“合该如此!娘娘与世无争本是好事,但皇后近来作为也太过分,准备拿着咱们的钱去讨好皇上,吃相也太难看了些,娘娘您为何不早她一步发动捐款,以免贤名旁落,臣妾愿以您马首是瞻。” 荣妃从来不愿管这些闲事,刚才的话说完,苏小酒已经琢磨起她的用意,就听她悠悠道:“既然沐昭仪如此信任本宫,本宫自然不能让你失望,不知昭仪准备捐资多少来支持本宫的工作?” 沐清儿一愣,她不过是想卖个好,没想真捐啊! 此时被皇贵妃殷殷的看着,又不能打自己脸,只好咬咬牙:“臣妾愿捐二百两!” 她进宫时身上宋爷只给她两张一千两的银票,说只要得了皇上宠爱,就有源源不断的赏赐,结果赏赐的毛都没见一根,却要先往外掏钱,简直就是往她心上扎刀子。 噗! 旁边又是一声嗤笑,这下沐清儿怒了,忍不住对不知什么又回来的苏小酒喝道:“你个奴婢怎么回事?主子们说话在一边笑个不停,莫非是在嘲笑本宫?!” 苏小酒使劲咬着后牙槽,试图控制面部表情:“奴婢不、噗!不敢。” 心里小人儿却早就笑的头都掉了,虚张声势了半天,还以为要拿多少,结果才两百两银子,都不够娘娘吃一盏燕窝! 沐清儿刚要再开口训斥两句找找场子,一开口忽然啊的一声惊叫起来:“什么东西在咬我!” 众人低头,就见团子不知何时爬到了桌子底下,整个娃都扑在沐昭仪的小腿上,咬着不松口。 苏小酒忙钻进去把他拉开:“哎呀脏脏,我们不咬哦!” 沐清儿:……本宫干净的很! 团子的奶牙已经十分厉害,沐清儿底裤穿得只薄薄一层,上面明显多了两个窝窝。 被小酒拖着往外抱,还使劲伸着小手去打沐清儿:“打!打!” 苏小酒忍不住在那小脑门上亲了一口,行啊宝宝,原来是见她被训斥不高兴,咬沐昭仪给她报仇呢! 沐清儿见是个奶娃,又是皇贵妃的儿子,只能搓着被咬的地方自认倒霉。 苏小酒把团子抱出来交给春末,免得一会又到处爬。 荣妃笑笑:“这丫头被本宫惯得没规矩,昭仪多担待才是,只是才捐区区二百两银子,是不是有点衬不起你刚才那些肺腑之言?” 第一百八十五章 打了个劫 区区? 这个词明显把沐清儿刺激到了,二百两啊!已经是她所有家当的十分之一了!皇贵妃还嫌少? 沐清儿恨不得拍着桌子质问皇贵妃,那你又能捐多少出来?! 只是终归不敢放肆,只好皮笑肉不笑道:“募捐这事本就凭个心意,何况臣妾~~何况臣妾新来的,总不好太出风头,先捐个二百两,看看后面姐妹们,再做定夺,可好?” 荣妃点头,表示赞同:“昭仪说的对,礼轻情意重,本宫晓得,那好吧,二百两就二百两,小酒,去取纸笔来,昭仪今日特意送来捐资,本宫要给她写个收据。” 沐清儿傻了:“啊?现在就要交?” 荣妃笑得一团和气:“来都来了,直接交上,省的昭仪再跑一趟。” 苏小酒现在才明白过来娘娘在这等着她呢,不禁跟春末几人交流眼神:果然宫斗这种事,还要靠娘娘亲自上阵! 沐清儿脸上的笑已经挂不住了,合着今天自己来这一趟,幸灾乐祸没乐成,蹿火生事没生成,反而还倒贴了二百两? 要不,就推说出来的急,忘了带银子? 这边苏小酒已经伸手等着了:“昭仪既然有备而来,肯定不会没带银子吧?” 后路被堵得死死的。 沐清儿张了张嘴,这会若改口说不交,刚才那些风不就白扇了? 自己挖的坑,含泪也要跳下去,想到皇后让她丢了这么大的人,花个二百两能买的皇贵妃出头也值了! 她哆嗦着摸向自己贴身荷包,两千两的身家可全都在里头呢。 剜心似的摸出一张,在手里捏了又捏,最后不得不忍痛递给虎视眈眈的苏小酒。 然而还未等说出“再找本宫八百两”这句话,就见那臭丫头满脸喜色的举着银票对皇贵妃道:“呀,昭仪好大方,一下子竟捐了一千两呢!” 荣妃欣慰一笑,热络的执起沐清儿的手:“本宫就知道方才昭仪是在开玩笑,以昭仪如今傲视群芳的荣宠,怎好意思只捐二百两出来,说出去别人都不信!” 沐清儿指甲一下掐进肉里,差点就要起身将那银票夺回来,拿着荷包的手指着苏小酒说不出话。 苏小酒十分惊讶:“难道是奴婢误会了昭仪的意思?” 沐清儿使劲点头,眼泪都要飚出来了,你才知道吗?你这一误会,本宫一半身家就没了! 却见皇贵妃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昭仪是要将这荷包一并捐了?” 指着苏小酒的手唰一下缩回来背在身后,沐清儿只觉得自己口齿都不利索了:“不不不,这荷包不值钱的,臣妾还是自己留着吧。” 内心早已经疯了,抢劫,这对主仆裸的抢劫! 那是一千两吗?那是她半条命啊! 徐颖吃完了饭,悠悠达达的回来,正好撞破这满屋尴尬:“咦,这不是咱们的新昭仪吗?” 那日宴上沐清儿蒙了面,徐颖并未看到她的长相,只是她胸前那起伏十分惊人,徐颖只看胸就认出来了。 沐清儿几句话的功夫就痛失一千两,显得有些失魂落魄:“不知这位姐姐又是谁?” 她只当又是个来串门子的宫妃。 徐颖却嫌恶的皱眉:“你自己几岁了心里没点数?还好意思叫我姐姐?” 噗! 苏小酒连忙捂住嘴,无辜的看向快要爆炸的沐清儿。 对不起,她真的忍了,可还是没忍住。 荣妃笑吟吟的介绍:“这位是南阳王的千金,南阳郡主,正在本宫这里小住。” 沐清儿出身低微,每日接触的人只有舞伴跟负责调教她们的大娘,后来得知自己要被进献给皇上,便一门心思钻研怎么才能老老抓住男人的心,对于上京这些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向来不屑一顾。 听了荣贵妃介绍,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的不是宫装,头发也是未出阁的样式。 听说徐颖只是个郡主,便很不以为然:“私自闯进来就算了,见了娘娘跟本宫也不请安,真是没规矩!” 哦吼? 徐颖不敢置信,看向苏小酒:“她说本郡主没规矩?” 她将门出身,又是郡主之尊,对于沐清儿这种只会以色侍人的玩物一向不放在眼里,听了这话就想摸鞭子。 苏小酒忙将她拉出门去,悄声道:“你也知道她出身,何必跟她斤斤计较?她刚被我和娘娘坑了一千两银子,心里估计在吐血呢!” 春末也抱着团子出来,皱着鼻子道:“那沐昭仪也不知扑了多少便宜香粉,将屋子都熏臭了,难为娘娘还要在里面应付她。” 徐颖往里瞧了一眼:“放心吧,娘娘想打发她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咱们先带着允儿去后院逛逛,等她走了再回来。” 说完伸手对趴在春末肩上揉鼻子的团子张开手:“来,姐姐带你去玩。” 团子一下来了精神,飞蛾扑火般投入徐颖的怀抱。 苏小酒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一大一小径直就奔着小香去了~~ 小香也刚吃完午饭,心满意足的在自己地盘来回溜达着消食。 未免它无聊,负责养护的小内侍专门在旁边的空地上为它种了几棵白菜,小香没事就围着白菜林转几圈,翻牌子似的随机挑选一棵幸运白菜拱一拱,玩的十分欢乐。 但快乐无疑是短暂的。 今日才刚拱了没几下,小香的猪耳朵便警惕的竖了起来,仔细分辨一会儿,发现两道格外熟悉的魔幻笑声由远及近,顿时吓得猪容失色,撒开蹄子就往笼子方向跑。 内侍眼睁睁看着它甩起猪尾巴没命的逃,不由同情的想,孩子这是被折磨出夺大的心里阴影啊~~~ 徐颖顶着团子过来,没见到小香的影子,询问的目光看向内侍,内侍只好弱弱伸出食指,指了指笼子角落,已经趴下装死的小猪。 团子见到小香很是亲切,扯着身子就要过去,嘴里兴奋的喊个不停,小香微不可察的抖了抖,又往里缩了缩。 “殿下现在都比小香重了,你们就不能换个玩法吗?” 苏小酒紧跟着过来,看着小香可怜巴巴的样子十分无奈,小香的膘刚养起来,又得被她俩折腾瘦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这个阿姨不冷吗 徐颖抱着团子蹲下,一人拿了根小棍去戳小香,奈何小香早就学聪明了,任凭她们怎么捅咕自己,就是不肯睁眼,看你们能奈猪何? 这东西,比的就是毅力,谁坚持到最后,谁就赢了。 最后还是团子先没了耐心,见小香一直不肯动弹,将手里的棍一扔,就想爬走。 小香正在心里窃喜保住猪命一条,却见大的那个魔头仍旧不肯死心,见它不动,竟然把棍子一扔,直接上手?! 徐颖一个大活人,智谋自然不能输给一头猪,左右看看,忽然捡起两块指甲大的土坷垃,二话不说塞进了小香的鼻孔里:“装死?本郡主憋死你!” 小香痛苦的抽搐了一下,继续顽强挺尸。 内侍在心里把小香的墓地都选好了,就在园子东南角那棵桂花树下,环境清幽,人迹罕至,重点是离这里远,省的小香的魂魄天天看着生前的住所,触景伤情。 苏小酒捂着眼:“何苦呢?咱就没别的东西可以玩了吗?” 院子里有现成的木马,徐颖嫌没意思,吊床,也嫌玩腻了,滑梯~~算了,想象一下徐颖抱着团子在滑梯上飞驰的场景,还是骑猪来的安全些。 “改天我让父王给允儿送匹小马驹来,到时候就不用骑猪了,不过在这之前,要先委屈一下宝宝。” 小香眼皮一跳,委屈的怕不是本香吧? “十七才没走几天,小香就被你折磨的瘦了一圈,回来又该找你吵架了。” 苏小酒一说,徐颖也有些惆怅:“可惜了,养的一手好猪,竟跑去了东黎。” 不过随即又高兴起来:“他既能将小香养的猪圆玉润,那一定也能把媳妇儿养的白白胖胖,真想看看宁如意发福的样子,是不是还像现在浑身冒仙气?” 一天天都哪来这些恶趣味啊~~~ 苏小酒满头黑线的将快要爬进笼子的团子捞起来,不跟她玩了:“走,姐姐带你去换衣服。” “唉,再等会啊,小香马上就坚持不住了!” 刚要松口气的某香立马就把气提了起来。 “沐昭仪也差不多该回去了,我还得伺候娘娘午睡。” 小香瞬间松弛。 “那你把允儿留下,自己回去不就行了?” 某香立马又将身子绷了起来。 “要骑你自己骑,殿下也要午休了。” “真没劲!” 徐颖气鼓鼓的看向僵尸猪:“不争气的狗东西,都怪你!” 看着那身影走远,小香骂骂咧咧的起来,抖了抖身子,继续拱白菜去了。 回了主殿,发现沐昭仪竟然还没走,殿门口等着三只小团子,见苏小酒抱着允儿回来,争相朝她跑了过来:“酒酒姐姐,允儿弟弟!” “呀,三皇子,三公主,五公主,你们怎么来了?” 她蹲下身,省的团子要仰着小脖子跟她说话。 墨鸿挺着圆滚滚的小肚子,过来蹭蹭允儿的小圆脸,奶声奶气的汇报情况:“三哥哥被阮母妃训斥了,心情不好。” 墨尧失望的看看苏小酒身后,问道:“四妹妹今天没来吗?” 他好不容易多个旗鼓相当的玩伴,今晨起来无聊,跟娘亲说想去找四妹妹玩,结果被娘亲狠狠训了一顿,说他自甘堕落,找玩伴都不知道挑着得宠的找,于是他改口要来荣华宫,娘亲这才答应,却对自己不放心,专程派了墨莺姐妹来盯着他。 苏小酒这几天跟荣妃忙着讨论办厂子的事,实在顾不上其他,白贵人跟墨鹂那边还没抽出时间去探望。 那日墨鹂带着伤回去,也不知道恢复的怎么样了,被白贵人发现没有,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的。 墨莺拉起妹妹的小手道:“我们先进去给荣母妃请安吧,可是听起来里面好像客人在呢。”说完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苏小酒,不知道方不方便进去。 荣妃被沐清儿搞得烦不胜烦,听到外面有声音,都没让安心安然出来看,直接扬声道:“是母妃的小蜜豆来了吗?快进来让母妃亲亲。” 墨鸿立马甩开姐姐的手往里跑,嘴里嗲嗲的应声:“荣母妃,是鸿儿来啦!” 见到糯米团子,荣妃一扫刚才的阴郁,将墨鸿抱到腿上亲了亲小脸蛋,还是那么软嫩:“鸿儿都好久没来看母妃了,母妃好伤心~~” 墨鸿偷偷看看姐姐,往荣妃怀里又钻了钻了,伸出小手搂着她的脖子,凑到她耳边悄声道:“娘亲说这几天荣母妃心情不好,让我们先不要来荣华宫闹你。” 荣妃点点她小鼻尖:“母妃是因为没见到小蜜豆,所以心情才不好。” 墨鸿开心的摇着小脑袋道:“所以鸿儿来啦!” 说完忽然皱起小眉头,趴在荣妃怀里闻了闻,又将脖子伸到别处嗅了嗅:“今日荣母妃这里的味道怎么怪怪的?” 荣妃不解:“怎么怪了?” 小人儿摇摇头:“鸿儿也说不出,反正跟以前不一样了,闻起来臭臭的。” 墨尧也捂着鼻子环视了一圈,忽然将目光锁定沐清儿:“噫~~是这个阿姨身上的味道!熏得我眼睛都酸了!” 立马后退几步离她远一些,还用小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沐清儿正疑惑的看着突然跑进来的几个小娃,冷不防被他一指,脸唰的红了,忙抬手闻闻自己身上,明明就是脂粉味,怎么会臭?! 正欲发作,又听那小子继续咋呼:“这个阿姨是谁,露着大胸膛不冷吗?” 都快到冬天了,今早出门母妃硬是给他套了三件夹袄,临出门去还是被北风顶了回去,又加了件披风才出来的。 见沐清儿穿的这样少,目光里不由充满了钦佩 墨鸿闻言也扭头看去,盯着那白花花的地方看了一会儿,拍手道:“我知道了!娘亲说过,肉多的人就不怕冷!” 噗! 噗! 这次是徐颖跟苏小酒一起没忍住喷了。 沐昭仪为了突出优势,胸前露着雪白一大片,着实是有些不庄重,但奈何皇上喜欢,其他人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可看在孩子眼中,也就是少了块布料而已。 第一百八十七章 风是什么形状的 沐清儿脸都绿了,她总不能去跟俩团子解释自己这不是胖,叫丰满! 只好不动声色的将两边衣襟往中间拽拽,扯出一丝干笑道:“不知这几位是?” 苏小酒上前一一介绍:“这位是阮妃娘娘的三皇子,这两位是庄嫔娘娘的三公主,和五公主。” 墨尧瞧着她半天,忽然道:“啊,我认出你来了,你就是那个跳舞的!” 这次荣妃先呵呵的笑开了:“尧儿不得无礼,这是你父皇新晋的沐昭仪。” 沐清儿鼻子里哼了一声:“以后见了本宫,要唤一声沐母妃,记住了吗?” “多大脸啊?敢让皇子叫你母妃?昭仪不过从二品,依礼见了皇子公主要行礼的!” 徐颖面色鄙夷,胸大无脑的蠢货。 沐清儿傻了眼,她哪里懂这些,不过是见她们叫了皇贵妃,却不叫自己,觉得被忽视了有些不满,闻言便讪讪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讲究那些虚礼,您说是吧娘娘?” 荣妃笑:“宫里可不比民间,规矩可多了去了,沐昭仪不懂没关系,可以慢慢学嘛!” 话到了这个份上,若换了旁人早就坐不住了,可这沐清儿却咬着牙一脸便秘的样子,硬挺着不走,让苏小酒十分纳闷。 荣妃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刚才已经费劲演了半天,这会儿倒不好直接开口赶人,只好不停看苏小酒,让她想办法把人弄走。 苏小酒接到指令,仔细看看沐清儿神色,发现她眼睛总往桌上的白纸瞄,恍然大悟:“娘娘,您是不是忘了给沐昭仪写收据?” 美人一拍脑袋:“瞧本宫这记性,刚才被胖丫头打岔,竟把正事给忘了!快,笔墨伺候。” 沐清儿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她干巴巴坐着半天,就是等这句呢! 方才她刚被抢走一千两银票,南阳郡主就进来了,皇贵妃把笔一搁,就再没拿起来。 她在这东扯葫芦西扯瓢的说了半天,奈何皇贵妃却直接把这茬忘了? 一千两啊!若不拿个凭证,日后这钱若被皇贵妃昧下,她能到哪说理去?! 收据到手,她也就没必要在这耗着,多坐一会儿,失去一千两的悲痛就加深一分,她得赶紧回去躺着。 她一走,整个屋子的人都松口气,徐颖立马招呼安心安然进来开窗,墨尧却在屋里待不住,叫着墨莺墨鸿去坐滑梯。 这会外面又起了风,苏小酒怕他们着凉,便道:“今日北风太大,要不咱们就在殿里玩,姐姐给你们讲故事吧?” 墨鸿窝在荣妃怀里,透过窗户看着外面随风飘荡的树叶,问道:“荣母妃,风到底是什么东西呀?为什么看不见也摸不到,可是又能让我们很冷呢?” 这可把荣妃给难住了,寻思了半天,解释道:“嗯~~风应该就是老天爷吹出来的气吧,就像我们也能吹气一样。” 说着朝墨鸿的小脸轻轻吹了一口,粉团额上软黄的小碎发被吹了起来,又落下,墨鸿咯咯笑着闭上眼睛:“好痒痒呀~~荣母妃不要再吹啦~” 墨尧对这个话题也十分感兴趣,拉着墨莺一起跪在窗口的贵妃榻上向外张望,突然道:“既然风也是透明的,是不是也像水一样到处流呢?” “三殿下好聪明,风其实就是气体在流动哦~~” 屋子里的脂粉味散个差不多,苏小酒走过去将窗户关小一点,对墨尧道:“正因为风会流动,我们才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墨莺听了一会儿,忽然也抬头问道:“那酒酒姐姐,风是什么形状呢?水虽然透明,却能看到摸到,冻过之后变成冰,也是有形状的,那风呢?” “对呀!风有形状吗?” 墨尧跟墨鸿也看了过来,三双小眼睛一起盯着苏小酒。 徐颖立马笑道:“风哪里会有形状啊?小孩子净会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墨莺被她奚落,有些难为情的低下了头,苏小酒不满的看了徐颖一眼,转身对墨莺道:“这样吧,今日外面正好有风,酒酒姐姐带你们去抓一些看看不就知道了?” “你这丫头,也跟着说起疯话不成?” 荣妃好笑的看着她,这丫头异想天开惯了,竟想着把风给抓住? 怎么抓?用麻袋? 荣妃低头看向墨鸿:“酒酒姐姐就会吹牛,咱们才不去呢,怪冷的。” 墨莺瞪大了眼睛,忽然自她怀里出溜下来道:“鸿儿也想看风的形状!”说完跑到苏小酒身边拉住她的手:“酒酒姐姐你说真的吗?真的可以把风捉住?” 苏小酒拍拍胸脯:“那是自然,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墨尧两下从榻上蹦下来,就要往门外跑:“那还等什么?咱们现在就去捉吧!” 之前跟着小叔叔捉过蚱蜢,捉过小鸟,还捉过御花园的锦鲤,这捉风还是头一次呢! 徐颖拉住苏小酒的胳膊,满脸都是不信:“你傻啦?还真带着她们去捉风啊?” 苏小酒神秘一笑:“我既然说了,就肯定有办法,你若不信,就一起跟来看看呗!” 这下连荣妃也忍不住道:“那本宫也要去瞧瞧,还真有人把风给抓住的?” 结果一群人跟着她浩浩荡荡的走,竟然走到了小厨房。 后面跟着的人集体纳闷,不是要把风捉住给她们看形状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苏小酒却不说破,只道:“既然要捉,那就得先准备工具呀,你们等着,很快就好。” 她说着将小厨房里的厨娘洗漱召集起来,吩咐道:“去取一大盆温水来,再拿些肥皂团来。” 取来这些,她先将肥皂团放进水里,又叫人来不停搅拌加快溶解,自己又去取来些甘油和白糖,一并倒进去搅匀。 众人已经听说了她要捉风,不管是厨房的厨娘,还是整理园子的宫人,甚至是守门的内侍,皆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跑过来围观,都想亲眼目睹一下风的形状。 人群里也有些人忍不住窃窃私语,嘲笑她不自量力。 尤其以秦秀为首的厨娘们,看着她的目光更是明目张胆的鄙夷:“整天为了巴结主子也是煞费苦心,待会看她怎么收场!” 第一百八十八章 想要更大的泡泡 当然也有人对苏小酒迷之信任:“那可说不准,我瞧着苏掌事不是个说大话的人,她既然说了,就一定能做到。” 苏小酒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一心忙活自己的事,没多久,一大盆混合了各种奇奇怪怪材料的水就准备好了。 “姐姐,你不是要捉风吗?弄这些水干嘛呀?” “待会你们就知道啦,不过在这之前,姐姐还要准备一样工具。” 搅了半天,胳膊都酸了,她起身招呼两个强壮些的内侍道:“麻烦二位帮我将这盆水端到御花园去吧。” 她们后院里多矮树,除了一大片葡萄架,还有滑梯等障碍物,不如御花园来的敞亮。 荣妃有些没底,开口道:“就在这试吧,权当是图个热闹,兴师动众的跑去御花园做什么?” 不过是为了哄着孩子玩,在自己院子里失败了也无妨,若去了御花园,只怕顷刻间就能引出一大群好事者,到时候丢人可不止一点点。 徐颖也是这么想的,将那两个内侍拦住,道:“别端了,就在这里吧,跑来跑去怪麻烦的。” 苏小酒看出二人疑虑,自信的笑笑:“无妨,就去御花园吧,这里施展不开,效果肯定不好。” 荣妃翻个白眼,笨丫头,给了台阶都不下,于是转身往回走:“都是些小孩子的玩意儿,本宫就不去了,你们自己去玩吧。” “哎呀娘娘,反正也是玩,一起去看看呗。” 徐颖见苏小酒执意要去,便不再说什么,上前挽住荣妃的胳膊道:“既然小酒胸有成竹,说不定是真能做到呢?娘娘就去看看吧!” 如此,一群人便闹闹哄哄的来到御花园。 最近关于荣华宫的传言不断,众人原本讳莫如深,隔岸观火者有之,坐等鹬蚌相争者有之,事不关己者有之,唯恐天下不可乱者亦有之,听闻皇贵妃竟然顶着失宠的流言蜚语,领了一帮子人到御花园玩乐,不少人专程跑出来瞧热闹。 荣妃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架势,对那些探寻的目光视若无睹,仿佛对皇上有了新宠这件事毫不在意。 众人没看到她半点或失意或落魄的神色,各种揣测也就没了意思,议论的声音渐渐消失,都把目光集中在了她身后一个瘦小的宫人身上。 苏小酒指挥內侍将水盆放在空地上,又让人取来一根长长的铜线,将上面缠上细绳,准备做成一个大圈。 那跑腿的也实在,铜线选了最粗的一号,苏小酒掰了半天,终于做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形,好歹凑着用吧~将铜圈平着放进水盆,再慢慢拿出来,大圈上便似被蒙上一层透明的窗纸。 “麻烦大家让出一片地方。” 她将铜圈举过头顶,忽然迎风小跑着往前,众人纷纷让路,随后共同见证了神奇的一幕。 随着她的跑动,铜圈上那原本平如水面的透明薄膜,竟然像个布袋一样膨大,拉出长长的不规则形,随着风不停颤动,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如梦似幻。 “天啊,这是什么?” “哇!酒酒姐姐,这是什么呀?” 墨鸿墨尧跟在苏小酒身后一起跑,想要伸手摸一下,奈何长的太矮,够不到。 徐颖也抱着允儿追着她跑,小家伙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巨型泡泡,眼中满满都是惊奇,边开心喊着,也试图伸手去抓,但泡泡却像故意跟他捉迷藏,左右飘忽不定,他人小,反应慢些,抓了半天也没能抓到。 “看到了吗?姐姐用泡泡把风捉住了!风钻进去,被姐姐捉住了哦~~” 女孩子对泡泡天生没有抵抗力,即便苏小酒前世二十六高寿,对泡泡仍然情有独钟。 见身后的泡泡已经拖出了快一米长,兴奋的对荣妃喊:“娘娘快看,奴婢做到了!” 众人一片惊呼,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允儿的小爪子已经够摸到了泡泡,没等他高兴的炫耀拿给母妃看,脸上忽然落下一层毛毛雨,泡泡便碎掉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张着小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有些害怕的往徐颖怀里缩了缩。 墨鸿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到泡泡,还没看够,见那泡泡忽然消失,一下愣住了,看看那空荡荡的铜圈,又茫然的看了看地上,没能找到泡泡的影子,忽然小嘴一瘪,眼泪哗的下来了:“泡泡,我要泡泡,呜呜~~~泡泡不见了~~” 墨尧虽没哭出来,可那表情也十分难过,呆呆的看着铜圈不说话了。 墨莺忙上前擦擦墨鸿哭花的小脸哄道:“鸿儿不哭,酒酒姐姐既然能做出一个,肯定还能再做出来的,我们耐心的等等好不好?”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没了?” 荣妃也正看得起劲,心疼的把墨鸿抱了起来:“鸿儿不哭哦,别皴了小脸,咱们再让酒酒姐姐做一个就好了,乖乖。” 苏小酒赶紧又去找了皂水,安慰团子们:“别着急,泡泡很快就来啦!” 果然,随着她跑动,那铜圈上很快便又蓄起了一个超级大泡泡,形状跟上次有些不同,但同样色彩斑斓。 墨鸿破涕为笑,笑着朝苏小酒喊:“酒酒姐姐好厉害,你能不能把泡泡摘下来,鸿儿也想摸一摸。” 这个苏小酒是真的做不到,哭笑不得的看着她:“泡泡只能看,不能碰哦,否则就像刚才一样碎掉啦!” 墨鸿有些失望,不过想到能这样看看也是好的,很快又高兴起来,重新跟墨尧一起追泡泡。 墨莺忙护在她旁边,这小家伙,只顾着仰头跑,都不看脚下,可别摔个大趴趴。 苏小酒跑了一会儿就跑不动了,抬头看看四周,宫墙很高,又有些高大的树木,旁边还有许多围观群众,再加上她身量矮,即便举起手,那高度风力也太小,很难吹出大的泡泡,于是有些遗憾道:“若能高一些,在风大的地方,泡泡还能大好几倍呢!” 大家都想见识一下更大的泡泡,见她一筹莫展,心里也都跟着着急起来。 “我知道啦!有一个人可以的!” 墨尧一喊,顿时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墨鸿头一次与他心有灵犀,忽然也摸着自己的小额头道:“啊,我也想到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大白天的你怎么就来了 “三哥哥,鸿儿,你们到底在说谁啊?” 众人见这两个小娃打哑谜,也忍不住问道:“对呀,三殿下,五公主,你们说的谁啊?” 墨尧跟墨鸿对视一眼,同时喊出了一个名字—— “飞人叔叔!” 徐颖不明所以,疑惑的看向苏小酒:“飞人叔叔是哪位?” “就是父皇身边那个帅帅的侍卫叔叔!” 墨尧抢先回答,眼神里充满了崇拜:“飞人叔叔很厉害的,一定能飞到风更多的地方去!” 徐颖以为他说的是陆澄,之前种种顿时浮现在眼前,刚才还眉飞色舞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哼道:“人家可是大忙人,怎么会来帮咱们鼓泡泡?” “酒酒姐姐,你能去把飞人叔叔叫来吗?我们好想看看更大的泡泡长什么样子啊。” “……飞人叔叔要保护你们父皇,很忙的,我们还是不要麻烦他了吧?” 为了给团子吹泡泡就把皇上的御前侍卫统领叫来这种事,傻子才会做! “可是父皇以前也叫叔叔带我们飞飞的~~” 墨鸿走到她身边,仰起头忽闪着长睫毛,可怜兮兮的望着她,小手还抓着她的手摇来摇去:“酒酒姐姐,求求你啦,就让飞人叔叔来嘛~~” 苏小酒为难的看着她,虽然撒娇的样子萌哒哒,但她实在做不到啊啊~~~ 御书房内,张公公端了盏茶,轻轻放在元和帝手边,元和帝看也未看,端起抿了一口,皱眉道:“这茶冷了,换一盏来。” “哎呦,奴才该死,沏上茶光顾着听热闹,不小心误了时辰~~奴才这就去换壶热的来。” 说着躬身上前,准备将茶杯拿走。 “这倒是新鲜,你向来不凑热闹,什么事能引得你都忘了时辰?” 元和帝起身活动一下筋骨,坐了半天,屁股有点麻了。 张公公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奴才也不知具体何事,只是今日风大,按说御花园该是人少,可方才顺着东风却传来一阵一阵的嬉笑声,奴才好奇,便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 “哦,那听出什么了?” “好像听到几个皇子公主的声音,还有些其他杂七杂八的动静,奴才年纪大了,耳朵也听不真切~~也可能是听岔了。” 张公公提着壶退了出去,不多时又眉开眼笑的走了进来:“皇上,奴才刚才问了萧护卫,是几个小殿下得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正在御花园里玩的开心呢。” 身怀武艺的人,比普通人要来的耳聪目明些,是以元和帝对萧景能听的清楚并不意外,听说是团子们在玩耍,不由问道:“可听清都有谁?” “听着像是三皇子跟五公主。” 元和帝看看桌上的奏折,尽是些提笔讨债的,不由烦躁,再想到粉团子娇娇嗲嗲偎在自己怀里甜甜喊父皇的样子,便道:“正好朕也乏了,不若一起去御花园瞧瞧。” 走到门口,脚步又顿住了。 张公公低着头在他身后,没防备一下撞在了元和帝的背上,慌忙跪了下去:“奴才该死。” 元和帝回头,若有所思看着他,良久才慢慢说道:“起吧。” 说完转身率先跨出了门槛 张公公起身抹一把冷汗,垂着眼眸跟上,和萧景一左一右跟着元和帝到了御花园。 园子里今日熙熙攘攘,人群围了一个大大的圈子,时不时发出一声声惊叹,元和帝老远便看到了一袭牙色长衫的荣妃,正看着圈子中心笑得明媚,明眸皓齿,一朵红莲初出水。 衬的这秋日暖阳都失了神采,周身一道浅浅的光晕,如仙鹤立于凡鸟之中,竟让他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萧护卫,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他忽然有些望而却步,远远站定,没有去打破那边的其乐融融。 萧景也早就看到了人群中那个纤巧的身姿,两手向上举着根细圈,随着跑动,虚空里竟出现了一团七彩光晕,跑上一会儿,那光晕便消失不见。 方才在御书房远远听到的动静,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的脚步细碎凌乱,显然已经跑了许久,开始有些吃力,身后的团子们兴致却丝毫不减,仍在催促着。 俯身朝着小娃们不知说了些什么,便又折回去,将细圈放入铜盆中动了动,再拿出来,继续跑。 额上的汗珠比她身后光晕更加晶莹,她却笑得眉眼弯弯,双臂举了许久,开始微微打颤,却不忍见小娃们失望,咬着牙继续。 她好像对孩子们有着格外的耐心和细致。 “看!是飞人叔叔!” “真的是飞人叔叔,酒酒姐姐你快看!” 身份使然,围观的人大都眼熟这位不苟言笑的御前侍卫统领,听到两个小殿下的喊声,纷纷让开见礼。 他微微颔首,走到荣妃面前行了一礼:“卑职参见皇贵妃。” 荣妃早就瞧见那明黄衣角,只是假装没看到而已,心里有气,连带着看萧景也不顺眼,嗓子里哼哼一声算是答应,萧景整日跟随皇上,便是再不通男女之事,也知道这番冷落是为了哪般,见荣妃爱答不理,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几个小娃并不知道大人们的暗潮汹涌,又一次哗啦一下将他围住,拖着他去举泡泡。 “原来‘飞人叔叔’指的是他?嗐,白紧张了半天!” 萧景唤了声郡主,恭声道:“陆侍卫奉旨办事,近日并不在上京。” 徐颖翻白眼:“他去哪跟本郡主有什么关系?不用跟我说这些!” 之前自己追着陆澄到处跑,如今再想起来只觉得自己就是个大笑话。 她心里恨不得全天下人集体失忆忘了这件糗事,这人倒好,竟然特意过来跟她解释,搞得好像她现在还瞅着陆澄不放似的,讨厌! 再加上之前皇上竟然想把自己许配给他,看着就更讨厌了! 萧景无缘无故又被剜了一眼,十分不明所以,刚才想跟苏小酒说啥也忘了。 苏小酒被人群围在中间,所以看不到皇上的位置,见萧景独自一人过来,奇道:“大白天的你怎么就来了?” 第一百九十章 一起用膳 她本意是想说,身为皇上的贴身侍卫,白天不应是寸步不离皇上左右吗?怎么会有空出来? 然这句话听在萧景耳中,却产生了歧义,想到自己几次去见她,都是在夜里,不由的面色一红,轻咳一声道:“皇上也来了,就在不远处。” 苏小酒并未察觉到自己说的话容易引人误会,透过人群也看到了那明黄色身影,本能往荣妃的方向看去,却见娘娘正半蹲着身子,眯眼听墨鸿说着什么,最后开怀一笑,在那苹果脸蛋上嘬了一口,亲亲密密的样子,好像真正的母女俩。 呼~~好在娘娘没发现皇上,不然肯定早就拧了身子走了。 “飞人叔叔,你来的正好,能不能帮我们到高一点的地方举泡泡?” 墨尧恨不得贴在萧景腿上:“酒酒姐姐长得太矮了,够不到风!” 墨鸿也又折了回来,也跟着喊:“叔叔可以飞起来,那样泡泡会更大!” 苏小酒对团子们移情别恋这件事早已经麻木了,便将手里的铜圈往他手中一递:“来吧,展示!” 萧景低头看着自己腿上长出的两个团子也颇为无语,果然他的轻功在这些小娃眼里,用途就很妙~~ 众目睽睽,她好歹也顾念一下他的身份好吗? 但她同样睁大一双好看的眸子,里面满满的期待,跟腿上那两小只不遑多让,脑袋便不受控制的点了点。 学着她刚才的样子,去盆里沾了皂水举过头顶,两脚在空中一踢唰的飞了出去。 结果因为速度太快,那泡泡刚刚鼓起就啪的破了。 团子们的欢呼声也跟着来个急拐弯:“哇!好~~~泡泡呢?!” “飞人叔叔,你把泡泡弄破了!” “酒酒姐姐,你的方法是不是不对?” 苏小酒看着无辜的某人扶额:“你可以不用那么快的,不然风太大,就把泡泡冲破了。” 毕竟那玩意儿这么脆弱。 预想中崇拜的眼神变成了失望,萧景一瞬间竟有点担心自己在团子心目中的高大形象崩塌,于是很认真的点点头:“那我慢一点。” 如此试了几次,慢慢摸到窍门,原来越是想要鼓出大的泡泡,就越是急不得。 动作要更轻柔,速度要更缓慢,泡泡存在的时间方能隽永久长。 不多时,人群发出的喝彩声浪便一波高起一波。 一身玄衣的冷峻男子,双手举着一只歪歪扭扭的铜圈,随着他衣袂翻飞,身后便拖出一个条条几米长的大泡泡。 “喔~~~好大~~” “哇~~~~这个厉害~” “天啊,真的比刚才的泡泡大了好几倍~~” 远处的元和帝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也走了过来。 暗搓搓的凑到荣妃身边,见她眼睛始终没离开地上来回窜的团子,右手握拳轻咳一下。 荣妃在心里冷哼,只当没听到,兀自瞧热闹。 “好巧,爱妃今日也有雅兴来游园么?” 呵,本来的雅兴早在看到你的时候扫没了。 “呀,臣妾当是谁,原来是皇上,听闻您最近国事繁重,怎么有空到御花园来了?” 樱唇一张一翕,故意咬着‘国事繁重’突出重点,甩了元和帝一脸的刺。 元和帝焉能听不出她话中的嘲讽,他最近与沐昭仪正热乎着,满宫皆知,荣妃故意这么说,脸上的嘲讽之色都懒得掩饰,便不由有些尴尬。 其实他心里也是郁卒。 最近新纳了沐昭仪,不管初衷如何,到底是美事一件。 奈何赶上多事之秋,朝里朝外都催着他拨款,如今堂堂一国之君,兜里比脸还干净,床笫之乐时允诺了沐昭仪的许多赏赐都成了空头支票,惹得沐昭仪每日苦着小脸,怨他说了话不算,让他好没面子。 之前为了墨冉之事他本就理亏,如今被荣妃当面挖苦,也不好发作,而且想到不久之后还有求于她,姿态便放的更低了。 “朝事再忙,也得透透气不是,倒是爱妃那里最近一直紧闭宫门,朕路过几次,都怕扰了爱妃休息,便没进去。” 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荣妃听了笑得十分敷衍:“皇上这话,着实令臣妾受宠若惊,这天下都是皇上的,还有您进不去的地方?” 元和帝走过来,想要用手揽住她的肩膀,再厚着脸皮狡辩几句,荣妃却忽然飘逸转身,故意福身大声道:“臣妾参见皇上!” 这一喊,将原本熙攘的人群定了一定,众人皆惶恐的跪地叩首,方才的热闹气氛瞬间转为沉寂。 元和帝扑空的手只好就势一挥:“平身吧,朕站站便走,你们随意。” 绯闻男女主同时现身,大部分人还是理智的,生怕擦出的火星子燎到自己,纷纷告罪遁走,只剩下荣华宫来的几人。 萧景也停下身形,暗松一口气,皇上若不过来,只怕今日又被团子们缠的没完没了。 “父皇!” “儿臣参见父皇!” 除了墨鸿欢快的迎着他跑上前,墨尧跟墨莺一起在他三步开外处行礼。 元和帝俯身抱起墨鸿,又招手让春末抱着允儿过来,笑道:“今日风大,玩一会儿便回去罢,父皇晚上没事,找你们一起用晚膳可好?” 口中问着孩子,余光却瞄着荣妃。 要跟墨鸿跟墨允一起吃饭,自然只有去荣华宫。 墨鸿拍手叫好,搂着父皇的脖子眉开眼笑,允儿根本听不懂他说的话,但见小姐姐笑的开心,也露着小奶牙笑,把荣妃看的气不打一处来。 越是气,面色笑得越是和煦,她上前将允儿接过,盈盈对着墨鸿道:“父皇既要跟你一起用膳,鸿儿和姐姐就先回去让你们母妃准备吧,允儿弟弟牙都没长齐呢,吃不动你们的饭食,就先不去了。” 呵呵,跟老娘玩,也得看老娘愿不愿意伺候! 元和帝果然神色一僵,又不能拉下脸说自己要去的荣华宫,就有些讪讪的。 墨鸿却早已自他怀中出溜下拉,欢快的拉着墨莺的手道:“姐姐,那咱们快些回去告诉母妃吧,她若知道父皇要来用膳,一定很高兴!” 墨莺心里同样开心,却时刻记着娘亲教导,遇事不可喜形于色,于是克制着对元和帝和荣妃拜别,跟妹妹手拉手先行离开。 第一百九十一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哎,你们别忘了我呀!” 墨尧可不愿独自面对元和帝,也赶紧跟着跑了。 荣妃看着那三个小人儿远去,出了会神,再转身,神色已经平淡到冷漠,对元和帝躬身道:“那臣妾也先带着允儿回去了,皇上自便。” 说完转身就走,绝不给元和帝开口的机会。 苏小酒赶紧对春末等人打手势,紧紧的开溜,省的被元和帝拿来撒气。 元和帝心中微恼,他已经委婉低头,荣妃却丝毫不留情面,实在是恃宠而骄的过分!但也知她的脾气,平日里无事,对着自己娇声嗲气,千好万好,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旦真计较起来,那是软硬不吃的。 就算他是皇帝,照样不好使。 看着苏小酒跟在荣妃身后屁颠屁颠的走,都不知道劝一句,冷声开口将她喊住了:“太后自办完寿宴身子便不爽利,你怎的没去跟前伺候?!莫要仗着皇贵妃宠爱,便忘了自己本分!” 苏小酒满头黑线,欺软怕硬的昏君,你把媳妇儿惹着了,关老子屁事?!这都能把她留下骂一顿? 荣妃闻言立马转身,冷笑着看向狗男人:“皇上这话说的,苏掌事是荣华宫的人,太后病了,自有慈安宫的一众奴婢伺候,她们照料不好,随皇上去逞威风便是,哪有责问苏掌事的道理?!” 元和帝本就是想引得荣妃多跟他说几句话,好找个机会去荣华宫,见她出面维护,立刻从善如流:“朕也没有要责问的意思,只是太后习惯了她的侍候,而且王院判也因此传了她按跷之术,她将太后凤体放在心上,也能彰显你这儿媳的孝道不是?” 荣妃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回身耐着性子道:“还请皇上慎言,一来呢,儿媳这两字臣妾并不敢当,若被皇后听见,只怕又要产生龃龉,二来太后看臣妾不顺眼也并非一两天,皇上比谁都清楚,臣妾刻意卖弄孝心大可不必!” “爱妃此话差矣,你身为皇贵妃,位同副后,若放在民间,那便是平妻,怎就不是太后的儿媳了?且太后之前对你多有误会,如今看重苏掌事,这不正好是修复你们婆媳关系的契机么?” “呵,说是平妻,就真的平么?” 若真是平妻,那允儿岂不也变成了嫡皇子,中宫那位能坐视不理?真是天大的笑话! 当初她这皇贵妃是怎么来的,大家心里都有数,见元和帝竟在自己面前装蒜,荣妃忍不住想,自己以前怎么就瞎了眼,曾为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神伤? “这些年朕对爱妃如何,整个后宫有目共睹,难道爱妃体会不到分毫?” 元和帝避重就轻,走到荣妃身边,假装无意的揽上了她的肩膀哄道:“看你,都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还是小孩儿心性?一家人就该和和美美,眼看都要年关了,总不能一直别扭下去吧?” 呵呵,还真是能扯。 荣妃肩膀一抖,将他爪子甩开:“那些有空了再说吧,皇上不是还要去婉仪宫用膳么?臣妾便不耽误您了。” 元和帝碰了满鼻子灰,暗忖不能操之过急,只能眼看着她带领荣华宫一众宫人,扬长而去。 回身,见萧景手里还拿着铜圈傻乎乎的站着:“怎么,萧护卫这是还没玩够?” 萧景:…… “娘娘,您慢点走啊,快把殿下给奴婢吧?” 苏小酒追上荣妃,见她气的花容紧绷,忙劝道:“娘娘莫置气,气坏了身子可是自个儿的,您哪句不爱听,权当耳边风便是了!” “呵,何止是不爱听,本宫简直想撕烂他的嘴!” 荣妃解放双手,提着裙子健步如飞:“还当本宫是才进宫那会儿的傻姑娘呢?被几句好话迷得晕头转向?如今那些话听在耳中,句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一点好心思!别以为本宫不知道,这是又打算来划拉银子呢!” “您既然知道,不给他便是,何苦要生气?” “本宫是气他还把本宫当傻子哄!这次非得给他些教训不可!” 春末几人在后面白着脸,低着头一句不敢多言,这话也就自家娘娘敢说,若换了别人,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苏小酒知道娘娘有底气,但这话实在有些狂悖,元和帝并非大度之人,今日有求于娘娘,便能放下身段,明日过河拆桥,就能反手论罪。 荣妃看着她的犹豫,笑的没有一丝温度:“你放心,他便是恼了本宫也不敢怎样,就说侯府,百年基业,凭的可不只是拍马逢迎,之前本宫有所顾虑,也不过念在父亲图个忠君的虚名,现今他无耻如斯,陆家自然也无需给他留颜面!” 她说的面不改色,听在苏小酒耳中简直惊涛骇浪:“娘娘您要做什么?可千万不能硬碰硬啊!” 侯府势力再深厚,到底比不过皇权滔天,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做来不划算。 荣妃自信一笑,杏圆美眸危险的眯起:“你想多了,本宫暂时还不至于拿着整个侯府做赌注,只是也该让他知道,我们陆家可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你敬我一尺,我乐得敬你一丈,但若动我分毫,我必让你骨肉以偿!” 第二日,元和帝在御书房大发雷霆的事,便传遍了上京。 事情起因,还是因为江南水患。 近日全国各地奏折雪花一样涌向皇城,都是张着手来要钱的。 西北大旱,颗粒无收,流民跑到东北富庶之地讨饭,因规模太大,引得东北本地百姓反感,结果引发了冲突,死伤无数,当地郡守为了安抚镇压,请求朝廷拨款安置或遣返流民,一开口就是两百万。 此外还有不少流民落草为寇,有规模有组织的偷袭了驻防大营,因为被驻军追击的狼狈,恼羞成怒,一把火烧了军营八大粮仓,还有士兵们准备过冬的棉衣等,损失军需数万,驻北大将军急奏朝廷,需要拨款六百万。 江南水患,冲毁房屋无数,折损牛羊牲畜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急等重建家园,江南郡守上书,请求朝廷拨款,八百万~~ 第一百九十二章 鹦鹉学舌 除开那些,还有年底钦天监准备的祭天仪式,除夕年宴,转过年之后的太后寿辰……这一个个无形的窟窿都黑黝黝的等着元和帝,当即召见了户部尚书陆铮。 “今日找你来主要是想看看国库还有多少周转银两,马上就要过年,账目也该平一平了。” 陆铮双手递上一本厚厚的账簿:“回皇上,这是国库一年的进出流水,大到千万,小到几百,每一笔银子的去处都记录在册,还请您过目。” 张公公将账本子呈上去,元和帝随手一翻,表情越来越凝重,到最后,被里面满满当当的赤字映的双目通红:“合着朕忙活了一年,竟欠了一屁股债?!” 陆铮顶着脸上被账簿砸出的红印子,一板一眼汇报着当年的收支,原来这一年下来,国库不仅进账寥寥,还欠了世家不少外债,而且都是三分利的高利贷。 “今年天气反常,粮食减产近半,经济低迷,不少产业频临倒闭,收上来的赋税更是少了七成,才造成了这种入不敷出的局面。” 元和帝听得眼前一花,歪在了龙椅里,恍惚看到这大渊的江山摇了摇。 他知道自己穷,可从没想过竟这么穷?! 当着陆铮的面将勇毅侯传唤进宫,祈盼一场翁婿,勇毅侯定能慷慨解囊,助他渡过难关。 勇毅侯一进门便用恳切的言辞表达了一番赤胆忠心,誓与皇上共进退,元和帝深感欣慰,问他能借出多少银两,勇毅侯大手一挥,当场就拍下十万两银票。 “皇上,为您分忧是臣之本分,说借岂不生分了?只要您开口,臣便是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惜,何况是区区一点银子?” 据说当时皇上的表情十分精彩,指着那十万两的巨款抖了半天,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陆铮作为户部尚书,肱股之臣,又是皇上的大舅哥,父亲已经表态,自然也无坐视的道理,当即也表示愿出绵薄之力,捐白银五万两,陪皇上共渡难关。 真可谓,患难见真情。 元和帝鼓了一泡热泪,将那父子二人送走后,独自在御书房坐了一下午。 荣华宫内—— “娘娘,您真的不去吗?” 苏小酒抱着荣妃的宫装,看着床上蚕蛹子,有些哭笑不得。 今日一大早,皇后突然撑着病体给各宫下了懿旨,说要召集宫妃去栖梧宫募捐,为皇上解燃眉之急,能过个好年,娘娘原本都已经装扮齐整,听了这个消息却忽然将衣服一脱,重新爬进被窝,说自己头疼,不去。 “娘娘,这个时辰差不多其他娘娘们都去了,你确定不去?” 荣妃懒洋洋的趴在床上,眼皮都没掀一下:“不说了吗,本宫头疼,不去!” 不去的意思就是不捐。 想到前几天侯爷跟陆铮父子俩捐了十五万白银的事,苏小酒对自家娘娘的佩服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果然发脾气是需要底气的,美人前脚说给狗皇帝颜色瞧瞧,后脚就安排上了。 勇毅侯为爱女撑腰,装模作样的拿出十万,叫花子一样将元和帝打发了,气的元和帝连着几天觉都没睡着,算是尝到了轻易惹怒荣妃的苦果。 一国之君,还能被妃子逼得走投无路? 没有皇贵妃,中宫里还有皇后,于是元和帝当晚便去了栖梧宫,第二天大早,皇后便下了募捐懿旨,其中原由,自不必问。 啧啧啧,这软饭吃的也是没谁了,后宫嫔妃是一个都不放过。 “那好吧,那奴婢去给你准备早膳,娘娘想吃什么?” “随便。” “……” 随便就意味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苏小酒干脆就不问了,自己去厨房琢磨着来。 她穿着夹袄走在花廊,默默搭配着菜式,北风呼呼的往脖子里钻,不禁将双手抱拳哈了口气,才过了霜降,寒意已经十分明显,看来过冬的衣服要提前拿出来了。 徐颖今日良心发现,抱了允儿竟没去折磨小香,正在花廊下逗弄红嘴鹦鹉,那鹦鹉平日里见人多,学的油嘴滑舌,而且是个人来疯,见了谁都能搭讪,叨叨起来没完,平日苏小酒见了它都恨不得绕着走。 可是今日太冷了,她不想绕远,走近了本能要捂住耳朵,却没听到那鹦鹉聒噪,而是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以为又是被徐颖折磨的。 “你把小红嘴儿怎么了?今日怎的这么安静?” 徐颖喊冤:“哪有?我跟允宝也刚到呢!它本来就这个鬼样子!” 说着伸出食指捅了捅鹦鹉:“喂!说话!见了本郡主怎么不请安?” 鹦鹉原本昏昏欲睡,被她一捅,顿时发飙了:“打扰爷睡觉,滚开!滚开!” “吆嗬?” 徐颖一巴掌拍它脑袋上:“你个扁毛畜生,叫谁滚呢?!小心把你毛都拔光冻死你!” 鹦鹉被她打的眼冒金星,大脑却一下清醒了,见是荣华宫的大小魔王,立马怂的一匹:“郡主饶命!郡主饶命!” “没骨气的家伙!” 苏小酒笑:“就是只鹦鹉,还指望它铁骨铮铮吗?” 鹦鹉见了苏小酒,立马点头哈腰道:“苏掌事好!苏掌事好!” 徐颖不禁感慨:“咱们荣华宫这些畜生是不是都成精了?连只鸟都知道要巴结哪个?” 她虽是郡主,可不是宫里真正的主子,这荣华宫里除了皇贵妃,苏小酒是第二大权威。 “你不会连只鸟的醋也吃吧?谁稀罕让它巴结?一天天都快被它吵死了!” 苏小酒说完拉着徐颖一起往小厨房走:“别在这听它魔音穿耳了,快帮我想想中午做点啥?” 徐颖刚要开口,就见苏小酒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肉除外。” “嘁~~~那你还问我干嘛?” 徐颖郁闷的噘着嘴,她可是无肉不欢,最近总是跟着皇贵妃吃素,脸都没那么圆了。 鹦鹉见她们走了,忽然在身后喊道:“房顶上!黑衣人!房顶上!黑衣人!” “你说什么?哪有黑衣人?!” 见苏小酒折回来,鹦鹉又道:“苏掌事好!苏掌事好!苏掌事辛苦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打探虚实 “我是问你刚才说的那句,什么黑衣人?!” 鹦鹉却还是一个劲问好,徐颖直接抓住它的脖子,凶道:“问你话呢,什么黑衣人,快说啊!” “杀人啦!郡主杀人啦!” “你别吓到它,让它慢慢说。” 这厮胆子跟芝麻粒一样小,平时话痨的很,屁大点动静就能吓个半死,然后半天不说话,此时被徐颖抓住脖子,大小便都快失禁了。 徐颖放开手,那鹦鹉却仍旧不停的喊杀人啦,再也不肯说其他的。 它虽然经常废话连篇,但黑衣人这个词却不可能随便说,想到上次萧景过来,也说见到有人潜入了荣华宫,苏小酒顿生警惕。 莫非真是为她而来? 敌暗我明,她又不会功夫,若真是之前那凶手~~ 脊背一凉,她赶紧摸摸自己怀里,今晨换了衣裳,十七给她的真家伙塞在了枕下。 “你们先自己玩吧,我落了东西在住所,要回去取一下。” “这事儿要不要禀告给皇贵妃啊?” 苏小酒停下脚步想了想:“也好,我这便去告诉娘娘。” 若真只是针对她还好说,自己随时带着武器防身便是,若目标是其他人,不管是娘娘还是允儿,她可没法时时刻刻护在身边。 荣妃刚从被窝出来,见苏小酒很快就两手空空回来了,又懒懒的躺回去:“又怎么了?这一早上你已经进进出出好几趟了,也没看出忙什么。” “娘娘,奴婢刚才经过花廊,听到红嘴叫着房顶上有黑衣人,觉得非同小可,所以赶紧过来禀报。” 荣妃唰的支楞起身子,问道:“黑衣人?你确定没听错?” “千真万确,不止奴婢,郡主也听到了。” 荣妃面容顿时凝重起来,披衣走到床下,沉吟了一会儿,忽然冷笑道:“莫不是有人狗急跳墙,想要拿本宫的性命相胁,让侯府掏银子?” 苏小酒愣了愣,她倒是没往这方面想过,皇帝虽狗,但也不至于为了点银子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吧? 要知道娘娘可是侯府的掌上明珠,若她在宫里出了意外,勇毅侯不得把金銮殿给掀了? “娘娘,您先不要多想,也许是什么小飞贼也不一定呢?” “你觉得,普通飞贼能在皇宫里逛大街一样出入自由?” 苏小酒语塞,这大渊皇宫的治安怎么说呢,你说他松吧?可到处都是巡护队伍,状如铁桶,密不透风。 你说严呢?之前萧景带着她飞檐走壁几次,总能轻轻松松避开所有守卫,神不知鬼不觉。 她就很迷。 但这些也不能跟娘娘说,又不想让娘娘胡思乱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那边荣妃却已经千回百转,认定了是元和帝的卑劣手段。 他为了钱竟能不顾多年情分,做这种杀鸡取卵之事?!好,很好,你既无情,便休怪本宫不义! 见苏小酒傻站着,道:“给本宫更衣!” “您要去栖梧宫?” “备下车马,本宫要回侯府!” “可是没有皇上的口谕,您也出不去啊?” “呵,便是没有口谕,本宫倒要看看哪个敢拦?!” 这是准备硬闯? 失去理智的女人太可怕,苏小酒忙劝道:“您先不要冲动,若这个节骨眼上被皇上拿了错处,咱们就更被动了,倒不如先传信给侯爷,让他帮着查探清楚,免得~~~” “不听不听!本宫现在就要回去!你快去备马车,再啰嗦就不带你!” 苏小酒无语,美人最近的脾气有点回落,她也不敢使劲呛着来,但闯宫门非同小可,若狗皇帝借题发挥,娘娘便是有侯府撑着,也不够跟他抗衡啊? 荣妃见她还不走,火了:“感情本宫是支使不动你了?!好,你不去本宫自己去!” “娘娘,娘娘稍安勿躁,要不这样,事情都是咱们自己猜测的,万一是场误会,您却闯了宫,后果不好收拾,要不咱们先去探探皇上的虚实,再做定夺怎么样?” 荣妃一甩衣袖:“怎么探?难道他会承认是自己派人来刺杀我?” 苏小酒扶额:“可也没法证明就是皇上派的刺客啊?他好歹宠了您这么多年,又生了小殿下,平心而论,就真的没有感情吗?” 荣妃气哼哼的坐到贵妃榻上:“那都是以前,如今怕不是正怨恨本宫挡了他的路,早就想处之而后快!” 人一旦钻进牛角尖,凡事便只会往坏处想,尤其是被伤害了感情的女人。 苏小酒可以理解,但不能苟同。 “娘娘,要不这样吧?你若想出宫,不如去向皇上请旨,说近来身子不适,想要出宫去泡泡温泉,看看皇上什么态度,若他痛快答应,就说明此事并非皇上所为,若他百般阻挠,您就传信给侯爷,让他想办法,行吗?” 皇上狗是狗,但不蠢,眼下想从娘娘手里抠银子,哄着可是比来硬的好用多了。 见荣妃没再反驳,苏小酒上前为她理顺理顺衣服道:“奴婢现在就去找皇上禀报,看皇上什么态度,您先冷静一下。” 荣妃身子往里一歪,躺在榻上不说话,只留给她一个冒着冷气的背影。 苏小酒叹口气,将她绣鞋脱下放好,又抱了床锦被来给她盖上才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徐颖正抱着团子趴在门缝往里瞧,见苏小酒出来,悄声道:“刚才怎么了?皇贵妃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吓得她都没敢进去。 苏小酒摇头:“女人嘛,喜欢胡思乱想,让她自己静静就好了,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你先让小厨房做些吃的垫垫吧。” 想了想,还是先回了趟住所,将那真家伙揣进怀里才安心下来。 不知为啥,她心里有种强烈的预感,那个黑衣人,就是奔着她来的,所以刚才她才会对娘娘极力阻拦,就怕她一时冲动,彻底惹恼了元和帝。 在这种封建王朝,一个后妃失宠,后果不言而喻,锦妃不就是个例子? 而且一旦牵连到侯府,只怕到时候下场连锦妃都不如,而且还有允儿,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允儿也沦落到小舞那样的处境! 第一百九十四章 娘娘的心思 “皇~皇上?奴婢给皇上请安。” 苏小酒一只脚刚踏出荣华宫大门的门槛,看到外面站着的那人,赶紧福身行礼。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虽然不知道元和帝为何突然上门,但见他表情并不严肃,甚至有些~~小心?苏小酒便心中稍定,看来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还正好省去她的腿脚。 元和帝正负手立在门外踟蹰,冷不丁见宫门打开,与苏小酒打个照面,一时有些尴尬,干咳几声,便抬脚往里走:“前几日见你们在御花园落下些东西,今日无事,正好让萧护卫帮你们送了回来~你家娘娘呢?” 苏小酒起身,便看到他身后萧景,一手抱着她熟悉的水盆,一手拿着铜圈,满脸的不自在。 盆子里,还晃荡着大半盆皂水,神奇的是,竟然一点也没溅到他的衣服。 皇上这借口找的妙啊。 苏小酒压下嘴角,赶忙跟上元和帝:“回皇上,娘娘今晨起来身子有些不舒服,想去庄子上泡泡温泉,特意遣了奴婢去跟您禀报呢,结果这么巧,您就来了。” “哦?哪里不舒服,可找了太医来瞧过?” 元和帝停在殿门口,没有直接进去。 “就是觉得四肢无力,也没什么胃口,想着不是什么大事,娘娘便没让传御医。” 元和帝透着门缝往里瞄了瞄,屋里光线不如外面亮堂,有些看不真切,便道:“那可用过早膳了?” “不曾。” 元和帝皱眉:“伺候主子怎如此不尽心?这晌午都过了一半了,不吃早膳怎么行?” 苏小酒正要回话,就听里面传来荣妃的声音,清丽的嗓音染了淡淡睡意:“谁在外面聒噪?本宫刚要睡着就被你们吵醒了。” “回~~” “嘘~~” 元和帝打个手势,又往殿中看了一眼,轻声道:“让她睡吧,朕就不进去了,记得按时伺候她吃饭,想出宫的话,等身子双利些,朕陪她一起去,朕还有事,就先走了。” 苏小酒恭送他往外走,经过萧景时,在他背后快速写了几个字。 萧景没防备,背后忽然一痒,发现是她,脸腾的红了,回身看她一眼,便跟着元和帝去了。 苏小酒写的是:昨夜,黑衣人。 就错身的功夫,写的十分潦草,也不知他懂了没有。 推门进去,美人带着起床气坐在铜镜前,看到她没好气的问:“这么快?还是被挡回来了?” “娘娘,刚才皇上来过,嘱咐了几句就走了,奴婢瞅着不像是您想的那样。” 荣妃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头发,看似不在意,语气却有些紧张:“他来说什么了?” “看样子是想要服软,但是没好意思进来,在门口站了站就走了,还让奴婢伺候您好好吃饭。” 荣妃不是很相信:“就这些?那你跟他说出宫的事没有?” 苏小酒上前接过篦子给她梳头:“说了,皇上说等过几天陪您一起去呢。” 她瞅着美人神色,道:“看皇上表现,应该是跟那黑衣人没什么关系,看来您真是误会他了。” 荣妃心情缓和了些,还是嘴硬道:“那可难说,说不定就是来看看本宫死没死呢!” “……娘娘,大清早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皇上表情不似做伪,还是关心您的。” 不管这份关心是出于什么目的,也甭管娘娘稀不稀罕,她都不能从旁蹿火,只能捡着好听的说。 荣妃哼了一声:“你现在说话是越来越像张姑姑了。” 但到底是舒坦了些,表情也跟着松弛下来。 “对了,四丫头那里你去看过了吗?” 娘娘这思维跳跃的有点厉害,苏小酒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娘娘说的是墨鹂。 摇摇头道:“奴婢还没顾上。” 最近娘娘跟元和帝一直在冷战,荣华宫一片低迷,她还没抽出空去永安宫呢,也不知四公主的伤怎么样了。 以前娘娘除了婉仪宫的两位小公主,从不关心其他孩子,怎么又突然问起四公主了? 荣妃沉默一会儿,又问:“白贵人的身子也不知如何了,上次恍惚听你说,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 苏小酒不明白娘娘心思,但也实话实说道:“去问诊的太医好像是这么说的~~唉,就是可怜了四公主~~” 眼看后宫又要多一个没娘的孩子,苏小酒心里颇不是滋味,可人各有命,她自己也只是个奴婢,除了伺候好荣妃和允儿,还要想办法救助小舞报恩,暂时没有余力去帮更多的人了。 却听娘娘喃喃道:“五岁~是不是已经太大了?” “嗯?娘娘说什么?” 荣妃回过神,转身看向苏小酒:“小酒,你五岁时候的事还记得吗?” 她歪头想了想,五岁的时候,自己已经上幼儿园大班了,只记得偶尔会跟着爷爷奶奶一起去卖菜,其他事都不怎么清晰了。 于是便摇摇头:“可能会有那么一两件吧,但基本上都忘记了。” 荣妃嗯了一声:“本宫五岁时候的事,也只能记个模糊~~小酒,你说,若哪天白贵人死了,本宫将四丫头领到荣华宫来怎么样?” “啊?” 苏小酒傻了眼,不说娘娘已经有了自己的宝宝,三公主五公主她们是天天往这里跑的,娘娘与四公主都没见过几次,怎么就忽然起了这样的心思呢? 她心里藏不住话,当场便问了出来,荣妃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叹口气:“本宫一心想要个女儿,亲生的只怕是没机会了,三丫头和五丫头虽好,到底有庄嫔在,如今年纪小,跟本宫还算亲近,等以后长大了,说不得就跟本宫生分了~~” 回想前几天在御花园,那俩小姐妹得知父皇要跟她们一起用膳,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庄嫔,然后手牵手欢欢喜喜回去报信的时候,她心里竟有些淡淡失落。 以前觉得她们天天跑荣华宫,自己又对她们这样好,情分日益深厚,跟自己女儿也差不多,可那天她才意识到,不一样的。 她再好,终究也越不过生母去。 想来想去,就忽然想到了永安宫的墨鹂。 若没了白贵人,墨鹂处境基本也就跟孤儿差不多,若能接到荣华宫来,有了养育之恩,时间一长,培养出感情,那便跟亲生的也没什么差别了吧?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上门讨债 关于子嗣的话题,娘娘已经许久没有提过了,苏小酒不知是什么勾起她的思绪,以前她尚能说出娘娘还年轻,以后有的是生女儿机会这种话,可是现在想到元和帝,她这话便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而且,看娘娘的样子,也未必就愿意再跟他怀孩子。 但想到之前墨鹂的表现,苏小酒心中不禁有些疑问,娘娘喜欢墨莺的乖巧,也喜欢墨鸿的嘴甜,但四公主到底讨不讨她喜欢却是未知,总不能就这么马马虎虎将人接来,事后发现喜欢不起来,再灰溜溜的送回去吧? 见娘娘伤怀,便劝慰道:“娘娘,奴婢觉得这种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那白贵人病了多年,都说快不行了,但也熬了这么久,太医说的话未必就做准,而且这事也得皇上首肯了才行,您现在想这么多,万一到时候皇上不同意,您的心意岂不白费了。” 荣妃垂眸摆弄着手里的南珠,又叹一声,道:“看看再说吧,你说得对,这种事急不来。” 她总不能为了领养个闺女,就咒人家亲娘早点死。 “一会儿得了空,你备些东西去永安宫看看吧。” 此事能不能成一说,先打个基础也好。 苏小酒应了,为荣妃梳理好长发,又倒了些玫瑰精油轻轻抹上,娘娘的头发黑亮顺滑,但又不似有些女子那样浓密厚重,跟她柔媚的气质十分相衬。 将她头发绾个同心髻,又选了一对清透明亮的水滴型耳坠儿给她带上,最后搭配了一身艾绿色的百花曳地裙,整个人水灵灵的,看着也就十八。 荣妃心情好了些,对着镜子照了照,笑道:“今日这装扮好,本宫这么瞧着,恍惚又回到了未出阁的时候。” 苏小酒又取了一只白玉簪子为她插上,看着镜子里的美人道:“娘娘本来就年轻,怎么打扮都好看。” 美人嘴角都压不住了,却道:“把本宫哄的晕头转向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又不是鸿儿,本宫才不信你鬼话。” “天地良心!奴婢说的可是发自肺腑!” 见娘娘有心说笑,苏小酒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又想起刚才的事:“娘娘,皇后那边,您真的不打算捐款了吗?这次募捐明显就是皇上授意的,您在自己宫里怎么使性子都好,但若明面上不给皇上面子,只怕矛盾会越积越深。” 何况现在皇上对那沐昭仪正热着呢,娘娘一再冷淡,只会把皇上推的更远,再加上勇毅侯跟陆铮已经一唱一和,差点把皇上气个半身不遂,再不给他个台阶,最后大家都下不来台。 毕竟圣宠这东西,可以不稀罕,但真不能没有。 荣妃静下了心,何尝不懂这些道理,只是心有不甘,不想这么快就让元和帝得逞。 结果有人不给她机会。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争吵声,紧接着殿门咣的一下被人从外面推开,将俩人吓了一跳。 “皇贵妃,你到底什么意思?!” 沐清儿满脸铁青的冲了进来,也不见礼,走到荣妃面前就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把苏小酒整懵了,挡在荣妃身前道:“沐昭仪何故到此撒野?见了娘娘也不请安,是宫规还没学好么?” “娘娘,沐昭仪气势汹汹过来,说要找您算账,奴婢怎么都拦不住!” 春末满脸焦急的跟在沐清儿身后,想拉住她,又不敢,生怕娘娘怪罪自己。 沐清儿把苏小酒推开,骂道:“滚开!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地方,本宫今日来,就是要找皇贵妃讨个说法!” 荣妃沉着脸起身:“放肆!谁给你的胆量在本宫面前撒野?!” 她虽不似沐清儿那样大吼大叫,但明显能听出愠怒,登时将沐清儿的气焰压了下去。 她出身高贵,又稳居第一宠妃的位子多年,哪是沐清儿能比的? 沐清儿自幼便是看人脸色长大,入宫后仗着皇上恩宠,颇趾高气扬了些日子,但到底缺乏贵族身上那与生俱来的威压和气势,被荣妃美眸一嗔,登时就弱了下来。 只是想到今日之事自己占理,便又将腰杆挺了挺,道:“娘娘,臣妾今日来,是要跟您讨个说法!那日臣妾可是亲手交给您一千两的募资,您没能抢在中宫前头揽下组织募捐一事,总该帮臣妾将募资转送到皇后那里吧?再不济,还给臣妾也行,可您今天一没去栖梧宫,二没将银子退换给臣妾,害的臣妾今日在众位妃嫔面前丢了好大的面子!” 她今日大早便去了栖梧宫,却没进门,而是在门口等着荣妃过去,想把银子要回来,自己亲手交给皇后,结果等了半天没等到,最后所有人都到齐了,她不敢不进去,又掏不出钱来,被人好一顿嘲笑! 这个皇贵妃,莫不是自己没钱捐款,还把自己的银子给昧下了?! 她匆匆赶往荣华宫,想把银子要回去,走到一半发现忘了带收据,怕荣妃赖账,又折回去将收据带上,跑到腿都酸了! 荣妃一窒,一千两银票在她眼里也就是几瓶头油的钱,当时她随手让人收起来,转眼就把这事儿给忘个一干二净,没想到竟被人找上门来了。 “嗨,就这么点事,也值得昭仪风风火火亲自来一趟?本宫正打算去栖梧宫,顺便将你那银票给捎了去,刚梳妆好你就来了。” 荣妃像听到个天大的笑话,说完又缓缓坐下,对着镜子理理鬓角,对苏小酒道:“快去将银票取来还给昭仪,另外再多拿五百两,权当给昭仪陪个不是。” 沐清儿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银子要回来,而且还能多赚五百两,她来的路上就做好了在荣华宫大闹一场的准备,想着皇贵妃若是侵吞她的银票,她就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看看丢人的是谁! 如今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差点把腰给闪了。 脸上挂不住,便赔笑道:“原是臣妾小人之心了,就说嘛,您身为皇贵妃,在这后宫里一人之下,怎么会看的上臣妾这点银子?” 苏小酒将银票取了来,气她刚才不问青红皂白就乱吼乱叫,忍不住道:“昭仪说对了,这点银子别说我们娘娘,便是奴婢都瞧不上。” 第一百九十六章 连锁反应 “呵,好大的口气!你一个宫婢,月钱能有几两银子,可知这一千两意味着什么?” 这若是在宫外,足够她买十几匹上好的绢纱和头面了! 苏小酒笑笑:“既如此珍贵,那就请昭仪收好,别一会儿在路上掉了,回头又怪到我们头上。” 恰徐颖又抱了允儿进来,允儿一眼就认出这是那天欺负酒酒姐姐的坏阿姨,冲她不停挥舞着小拳头,嘴里喊着“大、大”。 沐清儿听不懂允儿是要打她,笑着上前握住他的小拳头摇了摇,道:“四皇子真厉害,都会打招呼了。” 徐颖皱着眉把允儿的小胖手抢回来:“你怎么又跑来了?一天天的很闲?” 沐清儿不由尴尬,不好说自己是来追着荣妃要债的,将银票贴身放好,扬了扬脖子道:“本宫要来拜见皇贵妃,还得提前跟郡主打招呼不成?” 说完又换上笑脸,转向荣妃道:“皇贵妃既然要出门,臣妾就不耽搁了,先行告退。” 今日阖宫上下就她跟皇贵妃没掏银子,可别让皇后以为自己跟皇贵妃结了党,她得先一步赶去栖梧宫将募资交了。 摸摸多得的五百两银票,她脸上顿时开了花一样,这次自己可不能那么傻,再让人一下诓走一千两了。 说完生怕皇贵妃反悔似的跑了。 徐颖看向苏小酒:“她怎么笑得这么开心?跟旺财捡了骨头一样?” 旺财是她最近又给允儿找的新伙伴,一条小奶狗,刚出了月子就被发配到小厨房看门去了。 荣妃轻笑:“哼,可不就是狗得了骨头?” “娘娘,您现在就去栖梧宫吗?” 荣妃看了苏小酒一眼:“急什么?吃了饭再去。” “那奴婢就去准备膳食了,娘娘想吃什么?” 荣妃还是想不出来:“你自己看着做吧,随便弄点什么都好。” 徐颖饿了一早上,刚去小厨房转了转,觉得厨娘们做饭不如苏小酒好吃,就吃了两口蜜饯,如今饿的两眼发绿,抱团子都没劲了,于是赶紧趁机点菜:“我要吃锅包肉!” 苏小酒见娘娘想吃东西了,高兴,就纵容了些:“只要锅包肉?还吃别的么?” 徐颖激动的热泪盈眶,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舔舔嘴唇:“我还想喝羊汤。” 已经过了霜降,天气骤然变冷,在廊子里走着呼吸都有白气了,这种天气喝碗热乎乎的羊肉汤,放上足足的胡椒粉跟辣椒面,再配上烤到焦脆的小饼跟糖蒜,吸溜~~ 回想上次吃小酒做的羊肉泡馍,好像已经离自己十分遥远。 “好,那你先在这跟殿下玩玩吧,我去厨房了。” “等等,我们也去!” 徐颖赶紧抱着允儿跟上,最近皇贵妃阴晴不定,她才不要待在这。 苏小酒也就由她。 食欲跟着心情走,娘娘最近的口味很是清淡,想着不如就做个香菇小油菜,再来个高汤娃娃菜,主食就做粳米杂粮饭,娘娘应该会喜欢。 到了小厨房,却发现今日采买的食材尽是些鸡鸭牛羊肉,唯有的几样蔬菜,也不外乎土豆茄子辣椒,这能做些啥呀? 将秦秀唤来询问原因,却惹来她好一顿白眼。 “苏掌事,如今都快入冬了,哪里还能买到新鲜的叶子菜?您这不是难为我们吗?” “若我没记错,前几天不是还能买到菠菜油菜那些吗?” 秦秀看着她,就像在看个白痴:“那些都是窖存下的,有价无市,要知道这新鲜菜蔬窖存可是极困难,有些商户囤下上万斤,到了冬日里,能完好保存下来的顶多十之一二,可不是想买就能有的。” 她这次说的可是实话,往年到了冷时候,宫里用的菜蔬大都从南方运来,可今年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邪祟,前几日南方竟破天荒的糟了寒冻,气温骤降,菜蔬便大量减产,一时间,物价飞涨不说,难的是拿着银子也买不到东西。 苏小酒对此事也有耳闻,只是没想到连锁反应会这么快就到了宫中。 她怎么又忘了,在现代的时候一年四季有新鲜蔬菜,那是因为有蔬菜大棚,如今在古代,农民完全就是看天吃饭! 秦秀说了她才知道,就宫里这几日用的菜蔬,原是商户们提前储备下准备冬天拿出来售卖的,现下是提前了一个多月拿出来了。 徐颖听得咂舌,以前她从不关心这些民生问题,反正不管外面闹什么饥荒都不会饿着她,可听了秦秀的话,立马就想到,商户们把冬天的菜提前卖了,那到了冬天她们还能去哪买? “那咱们到了冬天,岂不是更买不到菜吃了?” 苏小酒点头:“买不到菜只是小事,就怕其他物价也跟着飞涨,而且南方受灾,定又多了不少难民,这个冷冬,不知能不能熬过去呢。”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南方本是富庶之地,如今遭遇灾害,损失惨重,定能影响全国经济。 最可怕的是,南方人不管是房屋还是衣物,从不需考虑御寒这个因素,乍遭寒冻,只怕要冻死不少人了。 想想大渊还真是命运多舛,一场霜冻,只怕会让元和帝本就不甚牢靠的皇位雪上加霜。 她虽只是个小小宫女,也明白倾巢之下,安有完卵这句话,想要捧着铁饭碗快快乐乐过一辈子,当然是希望大渊能长长久久,国泰民安。 只是,她能做些什么呢? 徐颖没她想到那么多,只担心自己这个冬天会吃不上菜,忧心忡忡的问苏小酒:“那我们岂不是整个冬天都要吃土豆白菜了?” 苏小酒叹口气:“只怕到时候能吃上土豆白菜的也没几个。” “啊?那怎么办?你看要不这样?咱们现在去打听打听市面上,还有多少有存货的商户,可以全都买下来!” “刚才秦秀不说了吗?便是都买来,存储技术有限,到时候只怕也都烂掉了。” 而且这时候最忌出现哄抢,那样只会加速物价的飞涨,说不定还会引起恐慌,她们可不能做坏榜样。 第一百九十七章 暗涌 眼下还是先把娘娘喂饱吧。 苏小酒捡着现有的食材做了几样,想着一会定要跟娘娘说说这件事。 栖梧宫—— 元和帝看着皇上递过来的募捐名单,久久不说话。 皇后看着他冷凝的面容,大气不敢喘一下,这次募捐虽是她提出,可也是皇上授意的,却没想到,忙活一场,竟只募集了不到五千两,皇上的脸登时就黑了。 “宫里大大小小的妃嫔十几个,竟只捐了这么点?” 皇后讪笑:“皇上,各位妹妹的情况您也知道,除了臣妾跟萧贵妃出自名门,其他都是些小门小户来的,而且~~” 元和帝将视线从名单转移到她脸上:“你想说什么?” 皇后心中一凛,却仍是硬着头皮道:“这后宫中,私库最丰厚的当属皇贵妃,可您也知道,她今日没有过来,所以这募资就寒碜了些~~” 萧贵妃出身清贵,虽贵但重点在清上,根本拿不出多少银子,这次捐了两千两,已经是极限了。 其他宫妃自不必说,大都是元和帝还是皇子时纳的,那时他默默无名,妾室不可能有多么高的出身,再加上这些年他并未做到雨露均沾,各人平日里没什么封赏,手头便都挺紧张。 元和帝看着那堆五十一百的银票,心头不禁焦虑。 “杯水车薪,莫非天要亡我?” 之前那些银子还没着落,今日又接到折子,说南方遭了灾,急需朝廷拨款善后,元和帝心力交瘁,只觉得疲惫不堪。 皇后面色大惊,忙跪倒在地:“皇上!可不敢这么说!别说是治理偌大国家,便是寻常百姓也有遇到难处的时候,您是一国之君,是大渊百姓的主心骨呀!若连您都这么说~~” 万一传了出去,轻则民心涣散,重则山河动荡! 元和帝靠在椅背上,捏着突突跳个不停的太阳穴,苦笑一声:“那皇后说,朕该怎么办呢?” “皇上,国库里真的拿不出一点银子了吗?” 元和帝闭了闭眼,对皇后这个问题有些不耐,却仍是开口道:“若是有钱,朕还用如此为难么?” 皇后迟疑的看向皇上,跟身后侍女微微示意,侍女立刻躬身将门带上退了出去。 “皇上,臣妾有句体己话,只怕说了惹得您不喜。” 元和帝正心烦,听了这话,不耐道:“既知朕不喜,那就不要说了!” 皇后被噎了一下,似下定决心般将头重重磕在地上:“但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臣妾便是拼着惹恼您也要说了!自陆铮担任户部尚书以来,每每皇上需要用钱,他都只会抱着一堆赤字过来,但反观勇毅侯府,却荣华富贵,吃喝不愁,皇上就丝毫没有怀疑过么?” 皇上深深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这一眼却给了皇后继续说下去的勇气:“皇上,晌午沐昭仪来交募资时无意间提起,这才不到冬月,荣华宫各个角落里都已经摆满了炭盆,而且烧的皆是十几两银子一斤的银霜碳!” 元和帝回想了一番,晌午去荣华宫的时候,虽没进内殿,但踏进院子的时候便感觉比别处暖和许多,原来是这个缘故。 “允儿还小,她将屋子烧的暖些也是正常。” 皇后急了:“可是皇上,荣华宫主殿偏殿暖阁加起来有十几间,单一天的炭火钱怕不就要上千两!皇贵妃年奉也才不过区区五千两,那炭火钱又是哪里来的?!” “她名下也有几间铺子,赚些炭火钱还是容易的。” “皇上!” 皇后不可置信的抬头,她说的如此直白,皇上为何总是替那陆祺说话? 前有皇上为了墨冉与陆祺冷战,后有新晋昭仪独霸恩宠,她本以为陆祺已经失了龙心,只要她稍微挑拨几句,定能激起皇上愤慨,即便不问罪,也会彻底冷淡了她,可如今场景,却跟预想的不同? 怕说的太多会适得其反,皇后话峰一转,道:“臣妾说这些,也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她身为皇贵妃,当为六宫表率,自己奢靡无度的同时,也该替皇上忧心天下,可她却连一分银子都没送来,全然不顾百姓生死,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元和帝眼中几番明灭,最后慢慢起身道:“皇后只需管好自己便是,朕还有事,先走了。” “皇上~~” 见元和帝负手离去,皇后气的咬紧后牙,几乎将帕子揉碎,最后看一眼桌上那些零零散散的银票,一把扫落在地。 张公公方才在门外候着,见元和帝面色不虞的出来,为他披上大氅,却不敢多问,跟上他的脚步,却发现皇上去的是荣华宫方向。 “皇上,是要去荣华宫用膳么?” 元和帝豁然转身看他一眼,张公公心中一惊,忙低下头:“奴才多嘴,还请皇上治罪。” “哼!” 元和帝重重哼了一声,二话不说上前,亲手推开了荣华宫的大门。 苏小酒正侍候荣妃用膳。 她用大白菜的嫩芯代替娃娃菜,放了金华火腿,皮蛋,做了一道高汤娃娃菜,蒜蓉开背虾,另炖了盅木瓜牛乳血燕,美人倒也吃的津津有味。 美人心情好了,各人也跟着一起放松,徐颖也坐在桌前,只不过她吃的羊汤烧饼,允儿则待在宝宝椅里,身上系了围兜,捧着他专用的木质碗勺,专心致志跟碗里的杂粮小面叶战斗。 小娃如今十个月了,每次喂他吃饭都是一场恶战,考虑到允儿肢体协调能力不错,苏小酒干脆就放开手脚,开始锻炼他自己吃饭。 起初团子对自己拿到勺子这件事十分兴奋,在手里左瞧右瞧,还伸手给娘亲看看,迫不及待的学着平日大人的样子去碗里舀饭饭,结果不小心用力过猛,将一勺小面叶撅到了地上。 小人儿不甘心,又舀了第二次,不出意外,又撅了。 第三次,第四次,最后团子生气勺子的不配合,啪的一下将勺子插进碗里,结果面汤一下溅了自己一脸,懵了。 “打~~打!” 气急败坏的小娃将勺子一扔,最后干脆使出了杀手锏—— 直接下手抓。 结果抓的太多,糊了自己一脸。 第一百九十八章 兴师问罪一场空(一) 春末在一边看的简直急死了:“小酒,要不还是我来喂殿下吧?照这个吃法,吃到天黑也吃不饱啊?” 好在屋里暖和,饭凉的没有那么快,不然就算吃下去也不舒服。 苏小酒将荣妃吃碗的燕窝端走,扔给春末一条新帕子道:“没事,用手抓也可以锻炼,殿下正在兴头上呢,等他不耐烦了你再喂也不迟。” 荣妃也在一旁道:“本宫瞧着他第四次抓的就比第一次强多了,不多不少,基本都吃到了嘴里。” 说着捏捏儿子的小胖脸:“有进步呦宝宝~~” 苏小酒与有荣焉:“那是,先学会抓着吃,不久就会用勺子了,差不多一岁半就能自己用筷子夹菜呢!” 春末还是不忍心:“我记得自己小时候,都已经满院子跑了,还是被奶奶追着喂饭,如今殿下身为皇子,这么大点就要自己学吃饭。” “哎呀,男孩子嘛,不用那么娇养,不然以后怎么做大事?” 徐颖啃着烤饼,把羊汤喝的呼呼响,引得荣妃不住皱眉:“跟着本宫这么久,吃饭还是跟饿死鬼一样,哪有半点女孩该有的矜持端庄?” 徐颖嘿嘿笑:“自小跟着我爹在行军,随时要准备赶路,大家都是这么吃饭的。” 说到这个苏小酒不禁奇怪:“你是家中独女,又是团宠,你爹娘怎么会舍得带你到处奔波?” “我娘说的,我爹一生戎马,跟哥哥们随时可能战死沙场,到时候她肯定要随了我爹去的,独留下我一介孤女,万一被娇养坏了,守不住家业,不知要受多少欺凌,所以从小就磨砺我,防备真有那一天,便是去讨饭也饿不死!” 苏小酒哭笑不得,终于知道徐颖这脑回路是随了谁。 不过这些话乍听来好笑,仔细想想,却也心酸的很。 南阳王身为异姓王,行事狷狂,在朝中又顶了佞臣的帽子,万一哪天真如徐颖所言,元和帝肯定是背后偷着乐,徐颖一个光杆郡主,失了庇护,又无实权,确实会十分艰难。 荣妃也收起面上的嫌弃,看着那狼吞虎咽的女孩叹了口气:“你娘想的也太悲观了些。” 徐颖却不以为意,闻言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道:“我娘说了,凡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这样跌入谷底的时候才不会太难受,若没有那个万一,就更好了,多过一天好日子,便是多赚了一天!” 苏小酒看着她有些憨憨的笑容,突然就有些酸涩,刚要开口说话,房门便被推开了。 一屋子人动作立时静止,看着面无表情的元和帝,纷纷起身见礼。 唯有荣妃坐着不动,一口一口慢慢喝着燕窝,元和帝倒也没说什么,转身坐在旁边的软塌上。 徐颖一口羊汤差点呛到,赶紧端起碗一口干了,又抬起袖子抹一把油乎乎的嘴:“我吃饱了,先带允儿出去玩哈!” 说完无视团子一身的面叶子面汤,抱起来开溜。 “皇上今日不忙吗?这半天的功夫,竟来了荣华宫两趟?” 元和帝这次过来,本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方才一推门,见一屋子人在其乐融融的用膳,尤其荣妃今日装扮甚美,一身娇嫩嫩的绿色,衬的她唇红齿白,艳若桃李,好似又看到了她刚进宫那会,娇憨可爱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看到她面前的杂粮粳米饭,两盘菜,还有被允儿霍霍的只剩碗底的面叶,皱了皱眉:“午膳就吃这些?” 碰到这种状况,让他想说奢逸都开不了口。 荣妃恹恹的:“嗯,今晨起来没什么胃口,便跟早饭一起吃了。” 元和帝往旁边一坐:“给朕也盛碗饭来。” 以前他几乎天天往荣华宫来,没少吃苏小酒做的饭,今天正好空着肚子,唯有的两道菜看起来也垂涎欲滴,便厚颜坐了。 苏小酒回话:“……皇上,不知您要过来,便只做了娘娘一人的量~~” 也不说再去做些。 元和帝有些尴尬,瞧着荣妃面前还有半碗,道:“爱妃吃不下了?那朕替你吃吧,近来粮食涨价,别浪费了。” 荣妃燕窝咽不下去了:“皇上莫开玩笑,怎能让您吃剩饭?” 说着招呼苏小酒:“去御膳房将皇上的饭取来。” “无妨,如今举国不顺,朕自当严以律己,吃这些就够了。” 苏小酒见他果然端了娘娘的剩饭吃起来,心中十分阴暗的想,这狗皇帝该不是故意的吧? 现在说的冠冕堂皇,万一哪天日子好起来,再一想自己吃过娘娘剩饭,给安个莫须有的罪名可咋整? 可当下也不能将饭碗抢过来,主仆两个便眼睁睁看他将一碗两盘吃了个干净。 元和帝心满意足的放下玉箸:“不错,朕已经许久未吃过这样合口的饭菜了,看来以后还是要多来荣华宫才是。” 主仆都没应声,让他颇有些自说自话的意思,苏小酒上前将碗筷撤了,又端上漱口水,伺候二人净了手,便躬身退到门外去了。 她可没忘皇上刚进门时候的臭脸,摆明是来找茬的。 本想躲得远远的,最后还是猫在门口,听听他要干嘛,也怕娘娘吃亏。 张公公见她又准备明目张胆的偷听,轻咳一声,笑道:“苏掌事,不知可否借杯茶喝?” “啊?哦哦,有的有的,公公等一下哈,马上就来。” 瞧着苏小酒小跑着走了,张公公一脸无奈,这姑娘,到底是怎么混到掌事的? 屋内,元和帝端了茶盏,沉吟不语。 若是以前的荣妃,定受不了这样的压抑,早早便开口询问了,可如今她不想,也懒得问,便随手抽了本小酒的话本子,往贵妃榻上一歪,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 美人横卧,元和帝却无心欣赏,风水轮流转,如今他才是沉不住气的那个,目光自博古架那些珍玩扫过,只好率先开口道:“听闻今日皇后组织募捐,爱妃没去?可是有何缘故?” 既然是皇后组织的,那便是政治任务,即便早说开了是自愿,又有谁敢不去? 所以荣妃不去,那就一定是故意的。 见元和帝明知故问,捧着话本子都没抬头,反问道:“皇上晌午不就知道了么?怎么现在才来责问?” 第一百九十九章 谁赚谁赔 元和帝被一语道破心思,掩饰的咳了两声,气势不由弱了下去:“爱妃向来慷慨,朕只是想问问,是否被什么事给耽搁了?” 荣妃看出他的心思,面上的冷笑已经藏不住了。 原本她确实没打算去,不过后来想想,自己明着与帝后作对并非明智之举,且父兄已经替自己出了气,还是应该适可而止。 没想到皇上竟如此沉不住气。 倒要看看他能怎样,于是荣妃故意道:“没有什么事,只是单纯不想去罢了,您也知道今年光景,臣妾手里那几个铺子,都赔的差不多了。” 元和帝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想发作,还是忍了,道:“爱妃惯会开玩笑,但此事乃国之大事,可不得由着性子来,如今大渊南北皆民不聊生,爱妃身为副后,难道忍心看着咱们的子民流离失所么?” 荣妃笑意盈盈:“当然不忍心。” 元和帝面色稍霁,便听她接着道:“索性臣妾住在宫里,看不到民间疾苦,心里也就没那么难受。” “你~~~” 荣妃抬眸,满眼都是无辜:“臣妾怎么了?莫非哪里说的不对?” 元和帝怎会看不出她是在故意激怒自己,却也只得耐着性子道:“朕知道你心中颇有怨怼,可现在并不是纠缠那些私愤的时候,这些年朕对你如何,旁人不知,难道爱妃也不清楚?就在这几日,还有人上奏陆铮身为户部尚书,利用公职之便中饱私囊,也是朕看在爱妃的面子上压了下来~~~” 怀疑就像种子,看似漫不经心的洒落在地,可稍经风雨,便可扎根蔓延,以前他受勇毅侯好处良多,从未想过他们的银子从哪来,可今日皇后一番话,却像打破了他心中一直以来朦朦胧胧的窗纸,让疑窦受了雨露晨光,愈繁愈茂。 这番话,一来是诈一诈荣妃,若果有此事,她必定心虚,二来是为了压制荣妃气焰,身为帝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陆铮到底有没有贪墨徇私,皆在他一念之间。 荣妃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皇上竟说出这种话,气血顿时翻涌起来,手中话本子啪的合上:“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元和帝笑容和蔼:“爱妃不用紧张,勇毅侯府忠心如何,朕一直铭记于心,只是耐不住外人无端揣测不是?就像众人皆知爱妃手头阔绰,荣华宫里古品珍玩目不暇接,此次募捐却分文未缴,难免让旁人存疑~~” 荣妃被他这番无耻言论气的笑出来,起身走到他身前,一字一顿道:“旁人如何揣测,臣妾是无法左右了,反正要银子没有,若皇上看上这屋子里哪样摆设,不妨拿出去变卖了充当募资吧!也省的世人给臣妾安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名声!” 元和帝哑口无言,荣妃却环视屋里,当真数了起来:“您看是拿这只晴山蓝的如意耳瓶?还是取这对松石绿的缠枝梅瓶?要不就这个青玉观音尊?但凡您开口,便是将这些悉数搬走,臣妾也绝无半句怨言!” “爱妃误会了~~” “误会?诚如皇上所言,旁人不知也就罢了,难道你还不清楚?这些年不管是侯府还是臣妾,手中银两十之都替您充了国库,怎么,如今一次拿不出钱来,便得皇上如此诛心么?!” 她一双美眸既悲且愤,怒视元和帝,让他不由气短,不管这次荣妃说的是真是假,他都要往长远里考虑。 勇毅侯行伍出身,他还要留用他掣肘南阳王,不可轻易得罪,且不得不说,陆府一门除了陆澄,皆是些生意好手,这次勇毅侯是为给女儿出气,故意不掏银子,却不可能一直与自己斗气下去,他自不会做下饮鸩止渴的蠢事。 思及此,他暗悔不该听皇后吹了几句歪风就来荣华宫寻不是,忙起身揽住荣妃肩膀,一起重新坐回榻上,软声道:“你看,又多想了不是?那些不实之言朕自不会信,今后若再有人嚼这些舌根子,朕定不轻饶!爱妃若手头紧,也不能委屈了自己,国库虽空,朕的私库倒是还有几万两可以挪用,待会便命人送了来。” 荣妃面色这才好了些,却也不可能真的要他银子,反而露出一丝笑容,道:“皇上能这么说,臣妾便放心了,方才也不过是说了几句气话,还请您别放在心上,其实臣妾原本打算用过饭就去御书房,亲自将银票交到您手上的,只是您先来一步,又说了那些话,臣妾才~~” 元和帝眼睛一亮,暗道幸好刚才有所把控,否则这到手的银子岂不飞了? 元和帝离开荣华宫时与来时判若两人,端的一个神清气爽,容光焕发,把苏小酒看的困惑不已。 刚才张公公不知咋了,一改往日的少言少语,突然就变得热络起来,拉着她东聊西聊,全然不顾她望眼欲穿,好奇殿中对话。 待皇上一走,立马飞奔进屋,见娘娘正悠哉悠哉的看着话本子,不解道:“娘娘,你跟皇上说啥了,怎么看他表情就好像旺~沐昭仪得了你那赏银时一模一样?” 荣妃轻笑:“你说对了,得了肉包子,不都摇头晃尾巴的?” 苏小酒瞪大眼睛:“你又给皇上钱啦?!” 前边娘娘表现那么硬气,她还以为这次说啥也不会再掏钱了。 “呵,人家都追到家里来讨了,便是个叫花子也不能让人空着碗回去呀。” 苏小酒被娘娘这形容词给服气到了,不由抱了抱拳:“厉害了娘娘,那您给了多少啊?” “不多,也就二百万两。” “什、什吗?!二百万?!” 娘娘这不咸不淡的语气,说的好像二百两一样轻松! 荣妃伸个懒腰,自榻上起身做了做伸展运动:“少见多怪,这已经比往年少了一半了!何况本宫的钱并非白掏,可是谈了条件的。” 言语之间还带着得逞的小傲娇,二百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能换得出宫半月的时间,何止是划算? 第二百章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出宫半个月?!” 苏小酒简直恨铁不成钢啊! 皇上最近可是正宠幸着沐清儿,娘娘竟然花了那么多钱,买个自己离宫,合着挖个大空子给别人钻? 沐清儿简直做梦都要笑醒了好吗?! 没想到这次娘娘却比她清醒多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比银子更牢靠?你当本宫还稀罕跟他玩那些争宠的小把戏呢?有那功夫多赚点钱不好吗?这种昙花一现的美人最好多来几个,好让本宫有更多时间筹谋自己的事!” 额~~ “那您这次出去~~” 荣妃埋头扒拉着桌上满满一匣子地契:“快来,将本宫这些地契单子都理一理,找出几个面积大,但位置相对偏僻的,咱们在从里面选出合适的建厂。” 苏小酒看着那小山一样的地契,嘴巴张成“o”形:“娘娘,您这是多少地契呀?怕不是大渊一半的疆土都在您手里吧?” 荣妃被她逗笑:“若真有一半就好了,本宫大可跟皇上一分为二,也尝尝当个女皇帝的滋味!” 苏小酒煞有其事的托着下巴:“啧,俗话说的好,别管行不行,爱拼才会赢!娘娘若真当了女皇帝,奴婢岂不就成了贴身大总管?像张公公一样?” hia~hia~hia~ 美人拿起一沓地契敲在她脑门上:“少做春秋大梦,赶紧挑!” 苏小酒喜滋滋的将那地契抱住,在脸上蹭了蹭:“啊,奴婢太世俗了,原来这就是被钱砸的感觉!娘娘再来一次!” 荣妃翻个大白眼,随手抓起一把拍在旁边桌子上:“不就是几块地,也把你馋成这样,这些给你,以后出宫也能当个小地主了。” 她忙全都推回去:“无功不受禄,奴婢可不能要。” 自己如今可是事业编,薪水高,福利好,领导英明,同事和睦,前世想都不敢想呢,哪有抱着金饭碗不要,非得出去外面庄子上刨土坷垃的。 这些地契大部分都是荣妃嫁妆单子里没有的,是以没传唤其他人进来,只她们主仆二人关起门来分拣了一上午,终于从那几百上千的地契里,选出了五个大小地段和环境都适合的地方。 这几处地方偏僻不说,土地也贫瘠,种庄稼不行,都是买其他庄园时搭赠的,并未在府衙记录案底,之前荣妃还想着怎么把这些鸡肋处置了,没想到这就派上了用场,也算物尽其用。 快到年关了,把该定的东西都提前定好,该找的工人也趁早找好,等来年开春,天气一暖和,立马就能动工。 “去,收拾一下东西,咱们明日就回侯府。” “好嘞!” 苏小酒将地契整理好,还在为那二百万银子肉疼:“娘娘,您一下就掏出那么多,回头建工厂手里还宽裕吗?” “本宫早就算好了,建厂的位置偏西北,那里百姓多穷苦,工钱低,而且那里多山林野石,就地取材,能大大节省厂舍的修建成本,预算上便节省了许多。” 苏小酒又将十七送来的材料取出,上面不仅详细的记载了各种物料的进货渠道,还有一本厚厚的名册。 要建造规模如此宏大的工厂,场地人工都不是问题,设备才是最关键的。 当时十七打造设备和车间,遍访了各地的能工巧匠,而后为了不引人注目,在工厂建成后,又将这些人分散在了自己不同产业中,而她们此次出宫,有一项非常重大的任务,便是将这些人重新召集起来。 忙忙活活,不知觉一下午便过去了。 荣妃没什么胃口,早早便躺下,吩咐苏小酒等人也早点睡,明日一起回侯府。 这次回去要待的要久些,需要准备的东西也多,时间又仓促,伺候着荣妃睡下,苏小酒草草吃了晚饭,便开始仓鼠一样到处翻腾起来,将娘娘跟允儿要带的东西准备个差不离,才揉着几乎断掉的老腰回了住所。 “小酒,你说娘娘要带我们去泡温泉?是真的吗?” 春末翻箱倒柜的收拾着自己的包袱,生怕把她落下。 “明日要先回侯府,估计要小住两日,然后再带跟陆夫人一起去。” 娘娘这次回去打的是带陆夫人疗养的旗号,其他那些都在暗中进行,之前出宫省亲已经惹得皇后和太后不满,这次她开口便是半个多月,元和帝本不想应允,奈何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刚接了人家二百万的白银,这话便没法回绝。 而且上次勇毅侯只拿出了区区十万,与他预期的款额相去甚远,应了荣妃的请求,也是变相对陆侯发出认输信号,相信不出三天,陆府的银票便能送到御书房。 荣妃与他也算各取所需。 春末不像苏小酒,上次出宫还能到处转了转,所以显得格外激动,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拉着她问这问那:“你说温泉水真是热的吗?这也太神奇了吧?为啥咱们这里的湖水就乍凉乍凉呢?明明就是一样的水,怎么还有冷有热?” 苏小酒还在想着黑衣人的事,看皇上的表现,应是与他无关,这让她更加笃定黑衣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好在娘娘最近心思都在赚钱上,竟也把这事忘了,她也就不再多提,省的让娘娘徒增烦恼。 心不在焉的看着外面的天色,不知道白天萧景有没有搞懂她的意思,今日春末不值班,万一他来了,自己该怎么出去呢? 就没听到春末的话。 春末满脑子都是问号,根本也不在意她是否回答,兀自嘟囔着:“若真是热的,也不知能有多热?不过想来应该也不会很热,外面这样冷,说不定一出来立马就凉了,不行,我得多准备几件衣服。” 苏小酒回过神,看她将厚棉袄都取了出来,有些啼笑皆非:“你这也太夸张了吧?咱们是去泡温泉,又不是爬雪山,你带这么多棉衣做什么?” “有备无患嘛!你也多准备几件,听说那个地方很是偏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到时候想买都没处买!” 春末将包袱系好,忽然呀了一声,担忧道:“那处温泉娘娘从没去过,万一水早都凉了怎么办?那咱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第二百零一章 再离皇宫 这次苏小酒听到了她的话,被可爱到了:“放心吧,温泉水不会凉的,而且看地图,那处汤泉面积甚广,四周又有山围成半圈,热气氤氲,周边估计也不会太冷,无需穿的太厚。” 春末还是不放心,把包袱系的紧一些,体积能小点:“还是先带上吧,反正有马车,穿不到就再拿回来。” 看她坐着不动,又问:“你不收拾东西吗?明早收拾可来不及。” 苏小酒刚收拾完荣妃跟允儿的物件,胳膊腿都有些酸,再加上心里有事,就不太想动弹,端了杯热水坐在门槛上,防备萧景来了她看不到,闻言摇摇头:“我有点累,等会再收拾吧,你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春末已经蹬了鞋子,三下五除二脱个干净:“那我可要早点睡了,不然明天起不来。” 说完使劲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夜风有点凉,苏小酒穿上件厚衣裳,将身后房门关好,仰头看着天空清冷的秋月叹了口气。 杀害原主的凶手,会是谁呢? 上次落水高烧时,关于原主的梦境仍记忆犹新,那个凶手,应该就是她身边的人,起码,是认识的。 尤其在树屋里,春末对她说了莲香针对自己的原因,再加上前几天徐颖也说她想要对付自己,她不免在心里怀疑,凶手或许就是莲香? 毕竟她们同为粗使宫人,又有矛盾,她想对自己下手,占了天时地利人和。 但最近出现的黑衣人,又让她迷惑了。 啊~~疯了! 使劲抓抓自己的头发,穿个越怎么就那么费劲呢?还得学着破案? 这些大内侍卫也真是的,那黑衣人都出现好几次了,到现在也没把人抓住,工资都白发的吗? 她摸摸怀里的真家伙,还是现代好,老远一颗花生米过去,打断那人狗腿,看他还怎么翻墙! 对了,说起花生米,她起身蹑手蹑脚的进屋,从箱子底下把十七留给她的那一包都拿了出来,黑衣人之事悬而未决,不管到底是冲着谁来的,她都要高度警惕,这玩意放在身上可比侍卫强多了! 结果等的月亮都要睡着了,萧景也没来。 苏小酒无比泄气,算了,看着就跟个榆木疙瘩一样,她竟然指望他理解自己的暗示? 害的她大鼻涕都要流下来了,再待下去非感冒不可。 把手里已经凉透的水一饮而尽,冻得她肠子抽抽了一下,吸着鼻子回屋了。 第二日,大队人马装备齐整,在满宫艳羡的目光中离开了皇宫。 唯有芳菲宫的沐清儿不以为意,甚至是有些雀跃:“这皇贵妃还真是识趣,竟然主动离宫,这下本宫可是真真切切的独宠了。” 旁边为她梳头的侍女却有些羡慕,道:“听说皇贵妃这次出宫要半个月之久呢!好羡慕那些随行的人,可以去宫外看看。” “嗤!宫外有什么好看的?比不得这里雕栏画壁,满目琳琅,除了讨好皇上,其他一概不需忧心,岂不美哉?” 侍女不敢反驳,沐清儿又道:“本宫就见不得这后宫女子自怨自艾,成天自比为金丝雀,恨关在笼中难得自由,呵!都是无病呻吟罢了!跟活着比起来,自由又算得了什么?!这种衣食无忧的日子,可是外面餐风饮露的野鸟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她细细描画着眉眼,这些人过惯了优渥的日子,哪里知道外面生存的艰难!在宫里,她只需讨好一个人,便可得所有人高看一眼,比之在外面,四面豺狼,处处虎豹,她个个都需逢迎,哪个都得罪不起,被人像个货物一样驱来逐去,又有自由可言了?! 侍女听了她的话,心中不由鄙夷,到底不是名门贵女,见识浅薄,登不得大雅之堂,就算这些话是真的,又有谁真个说出来的?没得让人笑掉大牙! 沐清儿没空管她怎么想,收拾打扮一番,又将胸前使劲挤了挤,扬手道:“走,去御膳房送点心,争取在皇贵妃回来之前,本宫也能怀上小皇子!” 那陆祺不就仗着有个儿子吗?好像谁不会生似的!以她如今的得宠程度,一旦诞下龙嗣,哪个都要靠边站! 马车上,苏小酒正抱着半睡半醒的允儿喂米糊。 小家伙昨晚跟徐颖一起玩到很晚,今早怎么喊都喊不醒,迷迷瞪瞪任由苏小酒给他套上衣服抱进马车,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侯府了。 元和帝为了彰显荣宠,派出护送皇贵妃的仪仗竟与皇后凤驾也不遑多让,荣妃享受的心安理得,却不知栖梧宫那位怎么想了。 马车上有早就备好的暖炉,怕小娃醒来会饿,苏小酒提前将米糊闷上,确保小娃能第一时间吃上热腾腾的饭食。 荣妃一上马车便躺下了,没有徐颖的聒噪,听着苏小酒哼的民谣,也跟着昏昏欲睡,一时间,马车里只有浓郁的米香飘荡,静谧而安详。 “娘娘,你早上没怎么吃,要不要喝些米糊垫垫?” 团子喂饱小肚子,又张着粉粉的小嘴儿打呵欠,靠在苏小酒怀里,上下眼皮艰难的打架。 她见状将小娃轻轻放在榻上,小娃闭着眼,感觉到滑溜溜的锦被,伸出小手在上面摸呀摸,觉得柔软光华的触感很舒服,自己咯咯的笑着往里面拱了拱,很快便翻过身呼呼睡了,只留个小屁股在外面。 暖炉上的米糊咕嘟咕嘟冒着泡泡,苏小酒给荣妃盛了半碗,荣妃却微微闭了眼睛摇头:“不吃了,坐马车晃得难受。” 没想到娘娘会晕马车,苏小酒忙将帘子掀开一道缝,又拿湿帕子为她擦把脸:“娘娘这样好些了吗?” 荣妃有气无力:“没,还有点想吐。” 苏小酒将允儿身后挡上个枕头,防止他滚下来,挪到荣妃一侧为她轻轻揉着额头,低声道:“再有几条街就到侯府了,娘娘您坚持一下。” 荣妃面色有些苍白,闻言刚要点头,胃里突然一阵翻腾,撑起身子指了指痰盂,苏小酒忙接到榻边上,娘娘早上没吃什么东西,这会难受却吐不出来,只能痛苦的干呕,把苏小酒急坏了。 第二百零贰章 有喜 “娘娘,您该不会是~~” 荣妃抿了口温水咽下,伏在枕头上大喘气,见苏小酒欲言又止,哼哼道:“估摸着是入秋以后肠胃不适,歇歇就好了。” 苏小酒为她揉着额头,怎么想都觉不对劲,没食欲,想吐,浑身无力,这症状分明就是—— “怀孕?!” 荣妃嗖的探起身子,一双杏眼迸射出喜悦的光芒,随即又黯淡下去,重新闷闷的躺下:“别哄本宫开心了,太医都说过,本宫体质难孕,当初能怀上允儿,已经是老天格外开恩了。” 她入宫五年才怀上允儿,如今允儿才不到一岁,怎么可能又怀上呢? 这一点苏小酒自然清楚,娘娘的例假不是很准,经常做好了十足的迎接准备,却被放了鸽子,太医说是宫寒所致,但各种汤药也喝过,各种推拿也上过,都没见到什么成效。 不过苏小酒琢磨着,娘娘该不会是继发性的输卵管堵塞,前面机缘巧合怀上允儿,从此就打通了也说不定呢?唉,后悔前世没多看点妇科方面的书,如今只能抓瞎。 起初她也以为娘娘不过是春困秋乏,可随着她症状拖拖拉拉近半个月,她就有些觉得不对劲。 “娘娘若不信,不如待会儿让府里的大夫摸个脉?” 荣妃恹恹的拒绝:“不了,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本宫不想再经历了。” 怀允儿前她不知希冀了多少次,还不是苦苦等了五年? 苏小酒叹气,一到子嗣问题上,娘娘就总是很悲观,于是劝道:“便是没有身孕,您这症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总该找个大夫瞧瞧,咱们出来还有要紧事要做呢,得先把身子养好不是?” 荣妃这才应了,道:“唔,那就依你吧~~呕~~~” 一路折腾着,终于是到了侯府。 马车停在门口,荣妃却迟迟没下车,勇毅候夫妇不禁有些着急,可碍于礼法,又不能上前掀开门帘,只一住不住往那窗户缝里瞧,试图看看里面光景。 苏小酒正手忙脚乱的收拾着荣妃吐出的秽物,眼看就要到家,娘娘到底是吐了,吐完以后虚脱了一般躺在榻上,手指都动弹不了。 她将痰盂放好,先将睡得正熟的团子用小被子裹住,又给戴好帽帽,抱着他下了马车。 勇毅候见状忙上前接过外孙,却顾不上亲亲,问道:“你家娘娘怎么没下来?” “回侯爷,娘娘有些不舒服,请问可有步撵?” 看娘娘的样子应是走不动了,总也不能让人给抗进去啊。 “祺儿怎么了?!” 勇毅候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看似柔弱,实则刚强,若非十分严重,断不可能到了家门口却不下车,听了苏小酒的话,一时顾不上君臣礼法,忙将允儿小心递给身后的夫人,撩起衣摆,大步跨上马车:“祺儿?你怎样了?” 荣妃胃里翻江倒海,带起灼烧的痛,一手攀住床沿坐起来,发髻早已散开,有些凌乱的披在身后,整个人憔悴不已,。 勇毅候看的虎目通红,他的祺儿从来都是光鲜娇艳,美丽傲娇的,何时在人前如此狼狈,忍不住开口骂道:“那姓墨的是不是又给你气受了?真当咱们陆家好欺负不成?!” 他之前接到女儿书信,在御书房给了元和帝难堪,以为女儿因此在宫中收了刁难,气的头发都要立起来了。 荣妃见父亲误会,想要开口劝慰,结果胃里又一阵翻涌,俯身干呕起来,勇毅候吓了一跳,一时顾不得拿痰盂,竟本能张开双手去接那秽物。 荣妃方才吐了些,此时再吐尽是些黄色胆汁,又苦又辣,带着刺鼻的酸味,见父亲举动,一着急,结果又是一大口出来。 勇毅候也不嫌脏,见女儿吐的秽物里竟带了血丝,七尺汉子顿时被骇的身形摇晃起来,哆嗦着开口:“祺儿,你别吓唬爹~~~孩儿她娘,你快来,快看看祺儿是怎么了?” 陆夫人抱着允儿上不去,听到里面的声音干着急,一手抓过苏小酒喝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娘娘到底怎么了?” 她那指甲都要透过布料掐进自己肉里,苏小酒忍着疼道:“娘娘最近总是恶心呕吐,四肢无力,刚才坐了一路车,可能受了颠簸,便吐得有些厉害。” 陆夫人手一顿:“你再说一遍?” 看她表情,就知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苏小酒重复一遍,陆夫人也谨慎,将近来荣妃的表现又细细盘问一番,突然道:“佛祖保佑!” 就见身子向来不甚康健的陆夫人,竟不顾仪态,把允儿塞回她怀中,自己撅起屁股就往马车上爬,口中大喊:“老头子!让我来!” 陆侯看着自己宝贝女儿吐出血丝,早已被吓傻,正肝肠寸断的功夫,冷不防被夫人撞开,竟跌坐在旁,却见夫人满脸喜色,握住闺女的手,刻意压低的声音里是难以抑制的激动:“傻女儿,你这是又要当娘了呀!” 荣妃仍是不敢相信,之前为了怀允儿,她喝了多少汤药,这次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怎么能说怀就怀呢? “快!传步撵!要本侯的!快点!” 勇毅候攀在马车的门框上喊得嗓子都破音了,外面的人不知发生了何事,见娘娘迟迟不出来,侯爷又吼着传步撵,纷纷失色,催促着步撵过来,又见侯爷亲自将女儿从马车里抱了出来,小心翼翼如怀抱稀世奇珍,而娘娘黛眉紧锁,看起来十分痛苦。 魏娟抱了麟儿,见到眼前场景骇得双腿发软,也过来抓住苏小酒的胳膊问道:“小酒,出什么事了?二妹怎么突然病倒了?” 苏小酒看看四周,府中下人皆忙乱成一团,将她拉到一边,悄声道:“娘娘可能又有喜了,但是还不确定,所以先不要声张。” 魏娟转忧为喜:“真的?那可真是大好消息!” 她与荣妃一样,子嗣来的艰难,因此格外能体会到这种来之不易,当下喜不自禁,随着众人一起去安置荣妃。 第二百零三章 好孕来 一通手忙脚乱。 荣妃终于安稳的躺到了床上,虽然止了吐,但神色依旧没有舒展,而是紧张的看着坐在床上为自己把脉的府医。 屏风外黑压压了站了一片人,以侯爷夫妇为首,苏小酒抱着允儿,魏娟抱着麟儿,都在翘首以盼,紧张的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扰了大夫。 徐颖方才是在后面一辆马车,并不知道荣妃发生何事,只看见她是被人抬进房间,心里也一直打鼓,又不敢问,只使劲盯着屏风后干着急。 府医打小看着荣妃长大的,之前她难孕的情况也一清二楚,因此不敢大意,足足诊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舒一口气,微笑着起身,准备作揖道喜,不想却见荣妃微微摇头,嘴唇一张一翕,无声的吐了四个字:莫要声张。 他神色一凛,立时缄口立在一旁,荣妃见屏风后影影绰绰,唤道:“爹,娘,麻烦二老过来一下。” 其余人听到她气息已经缓和,皆识趣的退了出去,徐颖终于也放了心,对苏小酒道:“娘娘既然没事,我想先回家王府一趟,你们哪天去温泉派人知会我一声,我跟你们一起去。” 前几天她接到信,说母亲从老家侍疾回来了,她许久未见双亲,早就想他们了。 苏小酒点点头,看她迫不及待要走,伸手将她拉住道:“我送你。” “嗨!我刚跟侯府的大少奶奶借了匹马,一会儿就能到家,不用送,你只把娘娘照顾好行了。” 苏小酒却不由分说,一路跟着她走到大门口,回想两人第一次相遇便是在这侯府大门外,那时徐颖飞扬跋扈,她也不管不顾,才短短几天,就成了闺蜜,缘啊,妙不可言。 徐颖不禁得意:“怎么样,是不是突然发现本郡主的好,不舍得我离开了?” 表情臭屁的很,苏小酒忍不住伸手在她大胖脸上掐一把:“美得你!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你一定记在心上。” “你说吧,我记性好着呢!” 徐颖从她手里接过允儿蹭了蹭小脸蛋,把团子痒痒的缩起脖子,小手一挥,啪的打在了她脸上,徐颖也不恼,抓住那小魔爪作势咬下去,又把团子逗得咯咯笑。 想到要好几天见不到这玉娃娃,竟有些不想走了,两人大脑门顶着小脑门拱来拱去,闹成一团,倒是把苏小酒晾在了一边。 一直走到大门外,等着下人去牵马的功夫,苏小酒终于将心头盘旋的几句话说了出来:“郡主,回去以后若见到南阳王,还请你劝他以后尽量低调行事。” 这话徐颖听着毛毛的,嗤笑:“你有病啊?突然叫我郡主,我听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咋啦?你该不会是还在记我父王的仇吧?” 上次她拽着老爹去请婚,老爹在荣华宫吹胡子瞪眼的,她以为苏小酒还在因此介怀。 苏小酒自然并不是因为这个。 其实有些事不是她的身份该去置喙的,尤其是南阳王与元和帝之间。 但跟徐颖相处这段时间,她在心里早就认定了这个朋友,便忍不住想要提醒几句。 “功高盖主四字听过吧?这可不是个好词,你若想南阳王府繁茂延绵,就时时提醒你父亲,不要总是当众扫皇上颜面。” 徐颖仍是不以为然,一只手拍拍她的肩膀:“嗨呀,我爹他早就说过,人生得意须尽欢,此时不拽,失不再来,该风光的时候就要使劲风光,这样低谷的时候才不留遗憾!你放心,他心里有数!” 苏小酒哑口无言,这一家人,真不知该说是彪悍还是乐观。 不容她多劝,下人已经将马牵了来,徐颖又亲亲允儿,送到了苏小酒怀里,自己利落的翻身上马,笑着对她摆手:“我娘这次回来肯定带了许多特产,到时候也让你尝尝我家乡的美食哈!” 见她扬鞭而去,苏小酒摇摇头,希望南阳王能永远得势,护得这傻丫头一世无忧。 暖阁内,陆夫人正拉着荣妃的手喜极而泣:“苍天有眼!竟让我儿再次怀上龙种,你身边的人也太不尽心,主子几个月没来月事,竟然也没发现?” 正准备带着允儿去找魏娟的苏小酒忽然打个喷嚏,伸手揉揉鼻子,这天确实冷了哈! 荣妃过了那一阵儿,精神头好些了,闻言道:“也不怪她们,女儿的月事十次里有八次不准,自己都没想到这点,何况她们都是些十几岁的孩子,又没见过别人怀孕,想不到也正常。” “你净会替她开脱,即便不知你有孕,一直恶心干呕的也该早点叫御医瞧瞧!幸好没出什么岔子,不然我们怎么跟皇上交待?” 想起苏小酒,陆夫人不由撇嘴,本以为闺女重用的人,行事稳妥让人放心,看来还是高看了她! 荣妃不想让母亲误会小酒,辩解道:“她提过几次找太医,是女儿觉得无甚大碍,没让她去,您就别迁怒了。” 陆夫人见女儿回护,也不想再将心思放在那丫头身上,而是高兴的说:“这下好了,允儿马上要有弟弟,以后你宫里也热闹了,若这次再为皇上生下皇子,他定能回心~~~额,他定高兴的很呢!” 沐昭仪的事他们早就知道了,怕惹得女儿不快,她忙改了口。 荣妃却不以为意:“女儿倒希望是个小公主,贴心,而且管他高不高兴呢,我高兴就行了。” “这是什么话?!出嫁从夫,你既然是皇家的媳妇儿,自当为皇室开枝散叶,延绵子嗣,皇上眼看年至不惑,膝下却只四个皇子,比当年先帝差的远了,心里能不着急么?” “呵,儿子多又怎样?为了把椅子挣个你死我活,如今也不过剩下几人而已,还不如一开始就少生!” 陆夫人不敢置信,这是自家女儿说出的话?这要是传到皇上耳中,即便不治罪,也休想再得宠了! 陆侯在旁边见夫人唠叨没完,早就不耐烦了,开口道:“祺儿说的对!管那墨家高不高兴,我闺女高兴就行了!而且咱们已经有了允儿,再生那么多小子做什么?!便是生十个,不也只有一个皇位?莫非还能兄弟轮流坐不成?!” 第二百零四章 父女筹谋 这话把陆夫人惊得站了起来,骂道:“你个死老头子,浑说什么呢?!当心祸从口出,我可不去牢里给你送饭!” 只要嫡子在前,那个位置旁人是想都不要想!竟敢说出轮流坐这种话,莫不是嫌日子太安逸了! 陆侯鼻子里哼了一声:“哪里浑说?都是皇上的儿子,我们允儿就不能想想了?你可别忘了,皇上当年也是庶子!” 陆夫人简直被他气的发抖,跑到门口瞧了瞧,见外面没人,忙把门闭紧,抚着门栓道:“这话可休要再说了!皇上是庶子,但他照样喜欢嫡子!只要有中宫在,我们就永远也越不过去!” “墨冉品德不修,皇后教养无方,跟皇上即位前的情景一模一样!老子当年能把他扶上去,如今就照样能把允儿扶上去!” 陆侯吹着胡子走到荣妃床边,俯身问道:“闺女你说,你想不想让允儿当皇帝?” 大有只要你想,爹立马就安排之势。 说的好像安排外甥当皇帝就跟自己家里安排个管事一样简单。 其实在墨冉之事以前,勇毅侯也跟夫人一样,从没对那个位子有过想法,但眼看墨冉要重蹈先帝时前太子覆辙,他便再也坐不住了。 不等荣妃回答,陆夫人已经一把扑上来撕住了他的耳朵:“说不听了是吧?当年大事能成是因为有国丈鼎力相助,如今人家闺女可是皇后,又有嫡亲的外孙,能甘心将太子之位拱手相让?我劝你早点死了这条心,别给祺儿允儿惹麻烦!” 陆侯耳朵被拽的生疼,却不忘扶住她的腰:“你慢点,回头闪了腰又该起不来床了!” 荣妃看着父母发髻斑白,却仍恩爱如斯,心中不由艳羡,这样的夫妻情分,她是一辈子不可能有了吧。 既没有情分,那就总该有点别的,不然自己这些年的付出岂不白费? 陆侯被自家闺女看着,毫无半点不好意思,扶了夫人在床边坐下,继续挥斥方遒:“我陆家的血脉,比那姓宋的不知好了多少!咱们可是百年基业,钟鸣鼎食之家,岂是那等暴发户可比的?而且我瞧那墨冉性子跟皇上没半点相似,倒十足随了他那被废的皇伯父,不是啥当皇上的材料!” 荣妃幽幽道:“当年前太子暴虐,尚有父亲为皇上出头,若墨冉果真继承帝位,我允儿又能依靠谁呢?” 陆夫人见女儿也这样说,心中惶恐无措,前太子被废乃事出有因,也是大势所趋,可如今皇上还没真正立下皇储,墨冉也还小,此时图谋东宫,恐怕要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祺儿,莫听你爹胡言乱语,皇上正值春秋鼎盛,尚没吐露半分立储之意,定不喜有人觊觎东宫之位。” “哼,这有什么?反正东宫早晚也得有人住进去,老子年年资助他巨款,可不是因为人傻钱多!” 陆夫人简直被他气疯:“你就不要再煽风点火了!眼下还是先把祺儿身体养好,不管怀的是皇子还是公主,先平平安安生下来才是正事!” 皇贵妃有孕可是大事,加上她怀胎不易,孕期调养更要多加小心,而且还要防备眼红之人使坏,需要筹谋的东西太多了! 荣妃与自家老爹对视一眼,默契的转移话题道:“对了爹,女儿有孕这件事,还是要提前通知皇上的~但记得告诉他,因为怀孕时日尚短,让他先不要公布。” 之前她不知自己有孕,恶心干呕也没背着人,说不好宫里早就有了风声而不自知,为防有人暗害,还是应该提前跟皇上透个底。 陆夫人抢先道:“那是自然,这么天大的喜事,必须第一个告诉皇上,这下看那个舞姬还能风光多久!” 皇上最近独宠沐昭仪之事满朝皆知,陆夫人早就对那个抢走女儿宠爱的女人咬牙切齿,见女儿吐的脸色极差,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拉着勇毅侯便往外走:“我去嘱咐厨房给祺儿炖些补品来,你也赶紧走,让她好生歇息。” 勇毅侯挣脱她的手:“你自去忙你的,我还想跟女儿多说说话呢!” 眼见她走远,勇毅侯神色一凛,又提起刚才的话题:“祺儿,你母亲是个没主意的,她的话你无需在意,今日就跟爹交个底,那个位子,你到底想不想让允儿坐?” …… 这边父女的筹谋苏小酒一概不知,此时她正在魏娟的房里,跟她一起看着床上两个小娃滚成一团。 许久未见,她们倒是没有生分,尤其魏娟,平日在府里闷坏了,听说荣妃要回来的消息,可是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跟苏小酒说。 “他们小兄弟第一次见面,麟儿还在月子里呢,这一晃眼的功夫,自己都能坐了。” 麟儿长相随了魏娟,长得比一般孩子要高大壮士些,因此还不太够六个月,就已经能自己坐起来玩了,而且跟允儿放在一起,竟没看出小多少。 不过允儿到底大了三个月,不管是举止还是思维都比弟弟灵活许多,见弟弟不会爬,便主动凑过去,啊啊的跟麟儿打招呼。 “是呢,奴婢来的时候还是热天,小少爷还光着小屁股,如今都快过年了。” 已经进了冬月,还有二十多天就要过年,所以这次娘娘出宫才引起不小的轰动。 苏小酒上次见麟儿,还是个月子里的小小娃,如今眉眼长开,简直就是个缩小般的魏娟,只是性格却不似魏娟爽朗,见到允儿主动挨着自己,有些害怕的样子,小手扶着床想要往后躲,但因为太小,肢体还不够协调,又加上小娃娃本身就头重脚轻,竟一下往后仰倒摔在了床上。 好在床上铺着软垫,倒了也摔不疼,麟儿很快就爬了起来,好奇的打量自己这位小表哥。 允儿对比自己还要小的麟儿十分感兴趣,见他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自己,伸出小手想要摸一摸,结果力道不准,肥短的小手指一下戳进了麟儿的眼睛里,惹得麟儿咧着嘴放声大哭。 第二百零五章 女人不易 魏娟探身瞧了瞧,笑骂道:“这小子怎恁娇气,连皮都没红一下,就扯着嗓子哭,没得让哥哥看笑话。” 苏小酒将允儿小手拢住:“弟弟小小,我们只看看,不要碰,好不好?” 这么小的孩子没轻没重,允儿手劲又大,可不能让他把麟儿抓坏了。 允儿被控制住,反抗的扭着身子,还一个劲往麟儿身边挣,不明白好好的弟弟怎么就哭了。 苏小酒忙把他抱远些,拿起一只布老虎哄他:“咦?殿下快看这是什么?是小老虎呦,来跟姐姐说,小~老~虎~” 允儿双手抱在怀里玩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将小老虎一扔,又朝着麟儿爬过去。 见她又要把允儿抱走,魏娟止住她的动作,笑道:“没关系,允儿这是喜欢弟弟,就让他们一起玩吧。” 结果话音刚落,就见允儿一下将刚坐起身的麟儿扑倒了。 两只小娃的额头撞在一起,发出咚的一声,紧接着同时放声大哭起来。 一人捞起一只瞧了瞧,有些哭笑不得:“算了,还是等他们大些再一起玩吧,否则一天不知哭几回呢!” 魏娟唤了丫头进来将麟儿抱走,允儿见弟弟走了,又从苏小酒怀里挣脱,自己在床上像只小熊猫一样翻滚起来,玩的不亦乐乎。 两个大人看一只小娃,便有功夫聊些家常。 几月不见,魏娟的身材已经恢复成产前差不多,高挑纤细,气色也好,可见过的不错。 倒是苏小酒与之前变化不是很大,惹得魏娟啧啧道:“莫不是二妹克扣了你的伙食,怎的几月不见,身上还是没有二两肉?” 她虽是说笑,苏小酒瘦成排骨却是事实,假装喊冤:“谁让娘娘那么狠心,矮子里面拔将军,硬让奴婢做了掌事,大大小小的事物都要奴婢经手,吃点好的也都跑没了。” 魏娟笑道:“这个我也听说了,起初还吃了一惊,你看那宫里,能当上掌事的少说也要三十出头,像你这样年轻的堪比凤毛麟角,可看出二妹有多重用你了。” 说起这个,就想起了张姑姑。 “说来张姑姑走了也两个月了吧?可曾给你们写过书信?” 张姑姑是侯府老人,魏娟自然认得她。 苏小酒笑:“来过两次,只说一切都好,让我们无需挂念,她自己倒是一会儿担心娘娘,一会担心殿下,生怕奴婢伺候不好呢。” 张姑姑照顾娘娘多年,后来又照顾允儿,乍然离开,肯定多有想念,若是再被她知道娘娘又怀了身孕,只怕连夜就得赶回来。 “对了,你在宫里,与澄儿见的可多?” 苏小酒愣了愣:“见过几次吧,但毕竟不熟,没怎么交谈过。” 她看着魏娟的神色,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大少奶奶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魏娟叹口气,看着她的目光有些隐晦:“还不是为了他的婚事,之前联姻未成,婆母又为他张罗过几次相亲,可都被他拒了,这次换了说辞,说已经有了心仪的姑娘,不需婆母操心。” 苏小酒心里咯噔一下,麻蛋,这家伙该不是…… 魏娟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同情:“他倒没说是谁,但婆母疑心重,说他在宫里没机会接触什么世家女子,怕不是被哪个宫人给勾了魂~~再加上之前你落水的事~~” 听锣听声,听话听音,苏小酒哪还有不明白的,感情自己又成了陆夫人的重点怀疑对象? 简直了。 “婆婆的脾气我知道,但凡她认定的事,旁人再解释也无用,所以你这次来要做好心理准备~~实在不行,你就让二妹替你挡着。” 苏小酒郁闷的叹口气:“算了,只希望娘娘的反应赶紧过去,我们办完事抓紧回宫,眼不见为净吧。” 心里却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拿的剧本。 她不需要加感情戏好不?能不能直接跳过这一段啊! 魏娟也是好意提醒,话点到为止,便转移话题:“我看二妹反应的厉害,不知可有什么法子缓解?总这么吐,不光对孩子不好,大人也受不了呀。” 她怀麟儿的时候反应也大,别说吃东西,喝口水都要吐,简直生不如死,婆母却只怕孙儿营养不够,每天都逼着她吃各种补品,她强忍着恶心吃下去,不一会儿便尽数吐出来,周而复始,每每都是吞着眼泪一起下咽。 再看二妹,便不由羡慕,不说太后对她的态度如何,起码不会强迫她去做什么,又有小酒这么个得力的助手在身边,日子比自己舒心多了。 苏小酒也不忍心见娘娘受苦,但孕吐这种事真的因人而异。 有的人怀孕半点反应也无,照吃照睡,有的人却会有许多妊娠反应,呕吐,长斑,脱发,身体某些部位变色~~等等不一。 若只是轻微孕吐,只需少食多餐,饮食清淡,注意别吃什么刺激性的东西或闻一些特殊气味,一般都可以缓解,但有些严重的孕吐,别说是古代,在现代都解决不了,只能去打止吐针。 她之前有个同学更绝了,孕吐持续了整个孕期,用尽各种方法也没用,直到上了产床还在吐,边生边吐,一边哭喊着一路飙脏话,直言下辈子再也不当女人了,谁他么爱当谁当,谁敢让她二胎谁是狗。 唉,当女人不易,当妈妈更不容易。 好在荣妃只是因为坐马车颠簸,所以吐的厉害了些,很快便休整过来,除了口味变得刁钻了些,其他方面倒是没怎么影响。 但只吃饭这一项就把所有人都愁坏了。 孕妇真是非常神奇的物种,有可能前脚还嗷嗷吐到怀疑人生,恨不得直接将胃抓出来抖搂干净,后脚就能为了某种吃的东西唾液横流,三秒之内送不到嘴里便馋的崩溃大哭。 娘娘没哭,苏小酒却已经快哭了。 她刚抱着允儿从魏娟那回来,就听春末说娘娘想吃三鲜馅饺子,还得是韭菜的。 之前娘娘对这些特殊气味的菜是连看都不看,如今因为怀孕,口味也跟着变了。 第二百零六章 办法总比困难多 若照以往,别说是三鲜,就是三十鲜她也手到擒来,可如今不是因为南方遭灾害,青菜果蔬在市面上都断了货么? 不仅如此,大渊南边就是东黎南夏等国,同样受灾不轻,只怕也是一样的光景。 饶是侯府富可敌国,拿着黄金万两也换不得半片菜叶来,眼看着她其他东西吃不下,被口饺子馋的直掉眼泪,陆夫人哭的比她还厉害。 “都怪你爹,前儿里我就让他多囤下些青菜,他非得说自己囤不好,到时候高价买来吃也一样,如今我们吃不上也就算了,萝卜茄子都可应付,可怜我祺儿,怀着孕好容易想吃点,却吃不上,可怎么办呀~~” 陆侯也没料到南方雪灾会如此严重,见女儿受罪,内疚的直捶柱子:“都是这杀千刀的老天爷,好好的跑到南方下什么雪?!” 苏小酒在旁伺候着荣妃喝粥,荣妃贴在碗边闻了闻,往日里馥郁醇厚的米香味这会闻起来却怪异的很,窜进鼻腔,不仅拱的头闷疼闷疼,还勾起胃里一阵乱搅,于是将头偏到一旁,红着眼圈道:“快拿走,本宫闻了想吐。” 陆夫人看的着急,问苏小酒:“你不是一向鬼点子多么?快想想办法,让你主子吃点东西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食材,任凭她多大的本事也变不出韭菜来呀! “娘娘,除了饺子,您就没有其他想吃的了?酸汤面片呢?” 前几日荣妃胃口不好,吃她做的酸汤面片还凑合,但这会儿胃里泛酸,再听见“酸”字,忍不住又是一阵抽抽,便摇头道:“不吃。” 陆夫人直接将厨娘传了过来,问了问现在还有哪些菜蔬,厨娘禀报,除了萝卜白菜,就是莲藕茄子,反正不见一点绿。 荣妃听了就不想吃,哼唧一会儿,忽然道:“想吃蒜薹炒腊肉。” 可这功夫蒜薹也没有啊! 眼见娘俩又要一起哭,苏小酒灵光一闪,忙将已经退下去的厨娘叫住:“大娘,府里可还有大蒜?” 厨娘道:“大蒜倒是不缺,姑娘做什么用?” 辣椒大蒜这些常用的调味料,厨房一般都是批量购买,拧成长绳挂起来储存,苏小酒抚掌道:“那劳烦大娘去看看,那蒜头有没有冒了芽的?若有,正好掐下来给娘娘炒腊肉,也能出味。” 活人哪能让尿憋死,这就叫办法总比困难多。 厨娘眼睛一亮,看向陆夫人:“可不是呢?!奴婢怎就没想到?”说完对着苏小酒夸赞:“姑娘好玲珑的心思,天天见的东西,您不说,我们这些粗人都没注意!” 说着就准备往厨房走:“那奴婢赶紧去将库存的蒜都找出来,估计能掐出不少呢!” 苏小酒又将她喊住:“大娘且慢!我跟您一起去!” 陆侯夫妇只当她要亲自下厨,便没多问,随着她出了门。 厨娘边走着还不忘拍马:“怪不得姑娘如此年轻就得了贵人重用,果真是咱们这些粗笨之人不能比的,待会您只管从旁看着指挥,若哪里做的不对,还得您多担待。” 虽说荣妃的饭食一般都由苏小酒亲自掌勺,但如今是在侯府,娘娘还未开口,她若将活计揽过来,未免会让府中厨子不满,以为她托大看不上别人。 听厨娘的话,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笑道:“大娘说的哪里话,娘娘自小长在府中,吃着您们做的饭食长大,哪里轮到我来指手画脚,我是想去看看库里还有多少蒜头,琢磨个法子,多生出些蒜苗来。” 厨娘年轻便入了府,对农忙之事不是很懂,听了她的话,不由佩服:“姑娘竟还懂得种菜?” 苏小酒笑笑:“复杂的不会,而且如今天气冷,在外面种是不能够了,所以咱得想想别的办法。” 记得小时候家里穷,冬天青菜很贵,爷爷奶奶不舍得买,就把蒜头剥干净,用铁丝串起来放在水盆里,然后再放到睡觉的屋里,只需两三天,蒜苗就能窜起老高,而且采了以后还能再长。 若府里的蒜够多,往各人屋里都放上两盆,馋青菜的时候也能打打牙祭。 来到厨房,厨娘们都各司其职,听说皇贵妃身边的掌事亲自过来,以为把贵人吃不下东西怪到了厨房,皆惊慌失色,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看着噤若寒蝉的众人,苏小酒一头雾水,随她一起来的厨娘也看出异样,偷偷拽了个人打听,哈哈笑了起来:“大家莫要紧张,苏姑娘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而是帮咱们想法子种青菜来了!” 众人这才抬头,发现竟是苏小酒,纷纷舒了口气。 苏小酒曾在侯府小住,经常来厨房给魏娟做东西,不少厨娘都认得她,却没想到她就是苏掌事。 “我们只当宫里的掌事都是上了岁数的嬷嬷,原来竟是小酒姑娘?” “对呀对呀,刚才把我吓坏了,以为饭碗要丢了呢!” 众人大笑,苏小酒再见她们,也觉得亲切,笑道:“这又不是在宫里,大家还是跟以前一样叫我名字便好。” 这下厨娘们对她的印象更好了,有心思细的,方才注意到了领头厨娘的话,问道:“苏姑娘,你这次过来,是要教咱们种菜?” 其他厨娘面面相觑:“咱们每日围着锅沿打转,这地里的活计还真是一窍不通呢!” 若说种菜,倒是找那些修理园子的下人们更合适些。 解释不如演示。 苏小酒让人取来一捧蒜头,利索的剥了皮去,用细细的铁丝,将蒜瓣串起,一圈圈盘进水盆中,把大家看的云里雾里。 “这样就行?” 苏小酒拍拍手上的蒜皮:“对,这样就行了,就是要注意放在暖和的地方,长的快。” “那好办,搁在厨房架子上吧。” 厨房有个四层置物架,以前是专门摆青菜用的,如今没有菜,便闲置了。 各人照着苏小酒的样子,很快便将架子摆的满当当,足足有三四十盆之多。 还剩下些蒜,芽子已经冒的挺长,当场便掐下来洗了,给娘娘炒了腊肉,香味传满了院子,闻的人忍不住流口水。 第二百零七章 又有钱赚 苏小酒又捡了两个小馒头,刚出锅,还热腾腾的,一盏温牛乳,一并装在食盒里。 娘娘胃酸,适当喝些牛乳能保护胃粘膜,减少胃里的灼烧感。 荣妃刚才想的直哭,真端来也只吃了两口就躺下了。 不过好歹是吃下去没再吐,陆夫人看苏小酒便顺眼了些,随即又有些发愁:“你既能种出蒜苗,还能不能想法子种点别的?你主子孕吐不知何时才好,总不能天天只吃蒜苗吧?” 其实不需她说,苏小酒刚才也想到这个问题,等来年鲜蔬下市还有好几个月,还是得想想好法子。 唉,若这里有温室大棚就好了~~~ 等一下,大棚? 荣妃懒懒的趴在床上,一看她表情,就知道这丫头主意又来了,果然就见苏小酒眉开眼笑往自己身边凑:“娘娘,比起玻璃厂,奴婢又想到个法子,兴许赚钱更快些。” 这下荣妃头也不疼了,胃里也不难受了,呼的坐了起来,把陆夫人看的心肝一颤,赶紧上前扶住她,不悦的看向苏小酒:“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净想着赚钱的事?存心折腾你家主子是不是?” “哎呀娘,我现在好多了,您守了女儿半天也累了,快回去休息休息吧!” 建玻璃厂是好,利润也足,唯一的缺陷就是前期投入太大,回款周期却十分漫长。 她最近又周密的计算过,除了挑选场地人工,光是修建工厂,打造设备就得半年多,再加上出货,销售变现,刨去人工物料,运输成本,想回本少说也得三年。 她的长远谋划,需要源源不断的银子支持,每年支出都是个惊人的数字,再加上玻璃厂的筹备,可谓捉襟见肘。 虽说父亲拍着胸脯无条件支持自己,但她却不能心安理得把侯府掏空,只为壮大自己。 找寻来钱快的路子,迫在眉睫。 陆夫人拿女儿没办法,只好交待她少劳神,多休息,自己又张罗着去库里翻找布料,准备给新外孙做衣裳去了。 苏小酒把门关好,小跑着回到床边,带起的小风将床幔都吹了起来。 “娘娘,奴婢有个法子,可以在冬天种出叶子菜!” “快坐下说,到底怎么个种法?” 要知道百姓种植多是看天吃饭,施肥捉虫都还好说,四季更迭却无法掌控。 一入秋,天气转凉,许多蔬菜就不会再长了,因此每到冬天,宫里单是果蔬食材的开支就要比夏天里贵出不知几倍。 今年更甚,有钱都买不到。 荣妃自是懂得她这简单的一句话,蕴藏了多少商机!玻璃器对许多人来说可有可无,但入口的东西却是日日不能少,若真能在冬天里种出叶子菜来,那可真就是大渊头一份,不用自己找销路,只怕都要被商贩们捧着银子踏破门槛! 而且比起建玻璃厂,种菜的成本大大降低,她手里那些庄子农户都是现成的,又分散各地,不容易引起别人注意,实在一举多得。 苏小酒的老家被誉为蔬菜之乡,是蔬菜大棚的发源地,也是全国蔬菜大棚技术最成熟的地方,只是后来读书工作都在城市里,穿越过来也是在皇宫,从没因为缺菜吃发过愁,竟把这么好的赚钱门路给忽视了,说来还真得谢谢南方那场大雪。 现代大棚多是用轻钢骨架结构建造的,一般称为温室,外面覆上一层透明的塑料薄膜,白天被太阳一晒,室内温度极高,人在里面只穿单衣劳作便可,日落前盖上一层厚厚的保温棉被,可以室内防止昼夜温差过大,蔬菜被冻死的情况。 而用玻璃建造温室可比塑料薄膜又强出许多,不仅透光性好,使用寿命也长,万一哪里破损了,也更容易修补。 唯一遗憾的是,古代没有机械化设备,像卷帘机等机器的功用,只能由人工替代,但麻烦归麻烦,总比没菜吃可好多了不是? 荣妃听她说了半天,忍不住啧啧称奇:“这不就是给菜苗也盖了间御寒的房子么?而且都不用生炭盆,比咱们还省了不少事呢!” “对,就是这个意思!” 苏小酒忍不住站了起来,振奋道:“而且这件事我们还有个绝对优势,那就是别人模仿不来!大渊只十七能做出玻璃,咱们事先说好,只能给咱们生产温室用的玻璃,其他人就只能望尘莫及!” 荣妃想了想道:“如此的话,建玻璃厂便先缓一缓,而且本宫不能白白承了十七的人情,若此事果真能成,本宫便允诺他所有大棚十分之一的红利,你觉得怎么样?” “顺水推舟的事,他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荣妃想到赚钱,便一刻也坐不住,立时起身往书桌方向走:“那还等什么?快准备笔墨,本宫要亲自修书给他。” 苏小酒为她披件外衣,笑道:“娘娘别急,这蔬菜长成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而且十七人在东黎,收到信得大半个月,加上南边大雪,路上又要耽误不少日子,一来一回怕不得开春以后了。” 荣妃步子没停,闻言道:“开春就开春,那不是还能比别人早种一个月吗?早种就早收,早收早卖钱!” 难为娘娘不懂农事,还能想到这点,只是—— “十七回信后,他的厂子里做出玻璃再运过来也要耗费些时日,估计已经入夏了,那时候温室里温度极高,没法种植,还得等天气凉了才行。” 荣妃明白过来:“所以你的意思是,咱们只要在明年入冬前将玻璃房子盖好就行了?” 苏小酒点头道:“正是这个意思,咱们前期可以先准备其他材料,比如骨架、柱子和棉被,等明年开春,地里冰雪融化,便可组织工人挖地基,待玻璃一到,立地组建,啥也不耽误!” 轻钢这里没有,可以先用竹竿代替,等以后有机会,再请教十七炼钢的事,又是一笔赚钱的买卖。 “小酒,本宫何德何能,能得你这么个福星!” 荣妃眼睛雪亮,看着她就像是第一次认识:“有时候本宫都忍不住好奇,你到底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明明才十几岁,为什么你的想法总是那么新颖,远远超越他人呢?” 第二百零八章 生财有道 苏小酒心中一慌,以前娘娘只顾着赚钱高兴,从来没细究过这些,今日乍然问起,她没有措辞可以圆过去,冷汗都冒了出来。 好在荣妃也并非是真的追问,又夸赞她几句,提起分成的事:“这次的事若成了,本宫便许你十分之一的纯利!” “这么多?!” 之前的孕婴店美妆店等本小利薄,她只给了千分之三红利,这次温室却是大买卖,小酒献策有功,必须大大奖赏。 苏小酒忍不住用大拇指掐自己人中:“娘娘您没开玩笑吧?” 荣妃无视她夸张的演技,扔给她两个大眼白:“娘娘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过?” “嘿嘿嘿,那奴婢岂不是要成为这大渊首屈一指的富婆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荣妃被她突然窜过来抱住,吓了一跳,嫌弃的把她推开:“富婆,你踩本宫脚了!” “哦哦,奴婢给您揉揉!” 将她爪子拍开,荣妃转身坐到椅子上道:“待会你就去将侯爷请来,咱们再好好合计此事。” 苏小酒一手撑住椅背,一手摩挲着下巴道:“娘娘,其实依奴婢的意思,不如将建立蔬菜大棚之事让侯爷奏给皇上,通过朝廷在全国推广,一来可以让大江南北的百姓都能在冬天吃上菜,解决民生难题,二来建造温室虽然不难,但工序也繁琐,只凭我们一个一个去建造,不知要耗费多少工时,进展太慢。” 勇毅侯府人手再多,也不及皇权遍布天下,想要短时间内大范围推广,整个大渊也只有皇上能做到了。 而且建造大棚的玻璃只有十七能做,只要将他货源垄断,别人偷学了技术也没用。 荣妃听了立马反对:“那怎么行?如此稳赚不赔的买卖,一旦告诉皇上,只怕咱们连汤都喝不上!” 苏小酒料到如此,解释道:“所以为了防止这种状况发生,要让皇上承若将推广一事承包给咱们,但上京及周边几个郡县,所建造的大棚,必须是侯府的私产,否则免谈。” 荣妃被她绕的有点晕:“你这说来说去,还不是要我们自己去造?那干嘛还要多此一举,让他捡便宜?” “娘娘听我分析哈,如果想要在全国范围推广大棚,消耗的人力物力财力都是巨大的,与其我们自己前期大笔投入,倒不如让皇上花钱,到时候人工和银子他出,咱们只负责技术和调遣,然后从中~~” 苏小酒伸出三个手指,做个捏钱的动作:“然后从材料费,人工费中抽些油水出来,不比咱们自己种菜来钱快多了?” 说白了就是贪污。 自己推广利润是更大,可是占用的精力太多,也意味着在全国都要安排管事人手,娘娘不可能一个一个站点去查,这就给了底下人弄虚作假,投机倒把的机会。 如今她不过是把这个机会放大,然后留给了自己~~~怎么着也该赚些辛苦费不是? 荣妃杏眼微眯,看着苏小酒的目光钦佩中带了鄙夷:“你个丫头片子,肚子里坏水不少啊~~” 苏小酒得意一笑:“哪里哪里,奴婢这不过是生财有道。” 荣妃还有个地方不解:“那等全国都推广完了,咱们不就没事可做了?还是不如自己建棚赚的源远流长。” 苏小酒打个响指:“娘娘,您太低估咱们大渊的领土了,全面推广可是大工程,只怕十年也弄不完。” 前世只她老家一个小县城,大棚总数便不下几十万,何况是全国了。 “这样啊~~” 荣妃拿出一张大渊的地图,在上面细细看了一遍,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只是~~ “那为什么还要把上京周边留下?” “建棚油水再大总不如种棚赚的多,咱们把离着近的大棚都攥在自己手中,不止管理起来方便,也节省运输成本,还方便我们占领上京的市场,回款周期大大缩短,何乐而不为?” 荣妃听的脑瓜子嗡嗡的,最后干脆摆手:“罢了罢了,本宫已经掰扯不明白了,还是等侯爷回来你直接跟他商量吧!” 说完揉着太阳穴又回到床上躺好:“我只等着收银子。” 苏小酒过去给她捏腿:“娘娘您先休息,奴婢这就去将侯爷请来。” 结果找了一圈没找到,一问,原来侯爷抱了外孙串门去了,说是午饭前回来。 他只此一个外孙,平日难得见一面,自然恨不得抱到街上展览,苏小酒暗自咂嘴,这幸好是有孙子的人,否则估计晚饭都回不来。 陆夫人找了些料子,又风风火火的跑到闺女房中,一件一件抖搂开让她挑:“这些都是你嫂子怀麟儿时备下的,没用上,都是全新呢,你看行不行,若觉得不好,娘立马派人出去买!” “都好都好,您还是快歇歇脚吧,离着出生还有大半年呢,不急在这一会儿。” 苏小酒接过布料,又重新叠好收起来。 陆夫人拉着荣妃问:“这会感觉怎么样?中午想吃点什么?” 荣妃跟苏小酒讨论完赚钱的事,把精力都用没不说,刚才那些烧心难受又都回来了,闻言蹙眉道:“还是想吃青菜。” 把陆夫人愁坏了,府里现在唯一的青菜就是蒜苗,见苏小酒在一边傻站着,就有点想拿她撒气:“让你想想还能有什么菜,你倒是想了没有啊?” 光撺掇着主子赚钱赚钱,她们侯府还能缺了闺女银子花?眼下让闺女吃上东西才是正事! “娘,您干嘛对小酒那么凶?这大冬天的,她去哪变出青菜来啊?” 陆夫人本就是迁怒,被女儿一说,有些不情不愿的闭嘴,心道枉你将这丫头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关键时刻照样不顶事。 苏小酒同样心疼荣妃,早就想到办法了,丝毫没在意陆夫人的态度,而是对荣妃道:“娘娘,奴婢确实还知道一种菜,不过可能需要两三天的时间才有,得委屈您等等。” 荣妃根本就没什么胃口,单纯有些好奇:“什么菜?” 陆夫人方才凶了她,这会不好意思问,便竖起耳朵听着。 苏小酒也不卖关子,直接道:“豆芽菜。” 第二百零九章 娃呢 “豆芽菜是什么菜?” 不愧是母女,瞪着大眼满脸问号的表情一毛一样。 苏小酒照例在科普前先做铺垫:“奴婢小的时候~~” 陆夫人不耐烦的打断:“捡要紧的说就行!” 苏小酒:…… 荣妃无奈的看母亲一眼,偷偷给苏小酒递给眼神:她年纪大了,别跟她一般见识。 苏小酒哪里敢跟她见识,只好简单扼要说出重点:“就是让豆子发芽。” 荣妃立刻融会贯通:“就像让蒜长出蒜苗那样?” “额~~差不多吧。” 其实不仅是生豆芽,还有种豆苗,只要保持好温度,都是天就能长出来。 陆夫人也是急性子:“那你还等什么?快去教厨娘们做,早点让你主子吃上菜!” “等一下!” 苏小酒巴不得赶紧离她远点,省的总找自己麻烦,听到荣妃声音止住脚步:“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记得告诉厨娘,不许将手艺外传。” 苏小酒心领神会,娘娘真是不放过一丝赚钱的机会啊! 领头的厨娘见到她,立马迎了上来:“苏姑娘来了?可是娘娘又想吃蒜苗了?” 说完有些为难的搓着手:“只是晌午已经把剩余的蒜苗掐了个干净,这会儿不太好找了。” 早知道晌午娘娘吃不了几口,她就先少掐点好了。 “大娘,我这次过来是想跟您借几个人,再研究另一种菜。” 苏小酒环视一圈:“请问咱们这里可有黄豆或者绿豆?” 领头厨娘松口气,引着她往厨房后面的仓库走:“黄豆有的是呢,侯爷喜欢吃咱们自己磨的鲜豆腐,所以府里从来不缺黄豆,不过绿豆用处少,库存便没那么多了。” 绿豆一般用来熬水喝,夏日引用可去暑气,到了秋冬便很少用了。 她命人一口气将所有的豆子都搬了出来,加起来足足七八十袋,满满当当摆了一院子。 “苏姑娘请过目,这里除了黄豆和绿豆,还有黑豆红豆花豆,你要怎么做,尽管吩咐便是。” 苏小酒个人更喜欢吃绿豆芽,便让人取了些绿豆,放进盆里用温水泡上,又让人取了棉布将豆子盖住压起来,最后端进厨房,放在灶火旁边,最后嘱咐道:“还请大娘让人按照我的法子多泡上几盆,然后每天换几次水,不出三天,咱们就能吃上鲜豆芽了。” 她这举动吸引了不少厨娘过来,蒜苗也就罢了,头一次听说豆子发了芽也能吃的,有人将信将疑,有人则满怀期待,都想尝尝这新菜的滋味。 侯府人多,厨房灶火常年不灭,随时预备着给主子们做吃食,烘的整个厨房都十分暖和,不管是蒜苗还是豆芽,都长得十分快。 苏小酒又叮嘱一些注意事项,便又匆匆回去,勇毅侯已经带着允儿回来了。 今日外面风大,饶是春末已经把允儿裹成了小粽子一般,还是惹得陆夫人好一通埋怨,生怕将宝贝冻着。 “这么小的人儿,你非要带他出去,万一伤了风,咱们可怎么跟皇上交待?” 勇毅侯也疼外孙,对陆夫人的质疑不悦道:“我可是一直把宝宝揣在怀里呢,哪能吹到?” 陆夫人见他还敢狡辩,气的拧了他一把,指着允儿通红的小鼻尖道:“你自己睁开狗眼看看!把我宝宝鼻子都冻成这样了!回头要是流鼻涕,看我饶得了你!” 陆侯一瞧,还真是,不由有些心虚,再开口已经没那么硬气了:“允儿平时被关在皇宫里,连大街什么模样都没见过,多可怜,你不知方才他在外面有多高兴呢~” 见陆夫人梗着脖子不理他,只心肝肉的搂着允儿亲来亲去,又道:“而且男娃子吹点风怎么了?这叫历练懂不懂?!老子从年轻时就四处征战,吹了这么多年风也没见你心疼过!” 苏小酒忍不住偷笑,勇毅侯这话猛地一听挺狠,可吹点风怎么就成历练了?还好意思嫌陆夫人溺爱。 而且听着都是酸味。 陆夫人面上一红,骂道:“你个老不休,当着孩子嚷嚷什么呢?就你这皮糙肉厚,天上下刀子也不兴扎透的!” 允儿嫌她嗓门太大,从她怀里挣脱了开去,自己爬到荣妃的床上滚着玩,一会趴在娘亲脸上啃啃,一会小手撑着她身子站起来扭扭屁股,仰起包子脸看看这个,瞧瞧那个,见大人们都在忙着说话,根本没看到自己,不满意的爬走了。 荣妃也被他俩吵得头疼,白着脸无奈道:“爹,娘,你们能不能都少说几句?我想吐。” 老两口赶紧噤声,陆夫人推搡着老头往外走:“你少在这里吵吵,扰的祺儿没法休息,有这功夫赶紧去商行里看看,可还有什么中吃的果子,给她们娘俩寻摸些来。” 她身子不好,陆侯怕自己手重弄疼了她,所以没敢挣扎,被推着快走到门口,忽然觉得自己手里少了点什么:“宝宝呢?!” 几人愣了一下,同时往床上看去,刚才孩子围着娘亲打转的小娃不见了?! “宝宝!” 不止陆夫人大惊失色,荣妃的脸也更白了,大白天的,娃娃还能自己消失不成? “允儿?快出来!” 荣妃所睡得是张古朴的架子床,除了最里面靠墙,其他三面都是空的,荣妃躺在床沿的一侧,莫不是从两头掉下去了? 也没听到娃娃哭呀! 四个大人围着屋子一通找,床底下,柜子里,净房也找了,都没有,不禁慌了。 “都怪你!主子们说话,你不去好好看着允儿,杵在这做什么?!” 苏小酒平白无故被陆夫人指着鼻子骂,偏偏还不能还嘴。 她就怕陆夫人没事找事,所以从回来就装隐形人,低着头缩在一边,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再加上允儿刚才在床上,旁边就是娘娘和陆夫人,她当然就更不往前凑了,这下可好,竟也被赖上。 倒霉催的,一屋子五个人,其余四个都是主子,她上哪说理去? 但娃丢了她也急,忙走到门边,问守门的春末:“你刚才在这里,可看到殿下爬出来了?” 房间就这么大,屋里没有那指定是出去了。 春末被问的愣住:“没有啊,我一直在门口守着呢,门帘子都没动一下。” 第二百一十章 为他人做嫁衣 几个人没头苍蝇一样四处翻腾起来,就连荣妃也顾不上难受,跟着一起到处找,就差把家丁也叫来掘地三尺了。 陆夫人已经慌得站不住,得春末扶着才行,陆侯亲自趴在地上扒拉床底下,一边喊着允儿的名字,又失望的爬起来。 苏小酒连花架底下都看了,还是没能找到,忍不住纳闷,虽然小了点,但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怎么就能凭空消失呢? 正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床上的帷幔突然动了一下,只是各人都在忙活着翻箱倒柜,并没有注意到。 紧接着,帷幔处又发出两下咯咯的笑声,苏小酒耳朵一动,往床上看去,就见架子床右后方的帷幔一阵搅动,摔出来一个肉呼呼的小屁股,不是允儿是谁?! “找到了!” 随着她一声喊,其他人都跑了过来,就见允儿两手将帷幔从头上脸上揪下来,自己露着小白牙爬了出来,见众人都朝着自己跑过来,高兴的坐着拍手手。 “我的好乖乖,你藏到哪里去了?” 因为荣妃睡的架子床四周都有帷幔,她最近反应大,嫌闷得慌,便命人将帷幔都松垮垮的束在了四角的床柱上。 帷幔才换了厚的,允儿方才趁人不注意钻进去,竟自己抓着床柱站了起来,他长的小,跟垂顺的帷幔一起,竟没有明显的鼓包,方才见大家都在到处找,觉得好玩,便静静的躲在里面,等着大家发现自己~~难怪众人翻了几遍都没找到! 荣妃气的将团子从母亲怀里揪过来摁在腿上,朝着小屁股就是啪啪两下:“你个臭小子!差点把你妹妹吓没了!” 虽然隔着衣服不疼,小娃却懂得这是娘亲在打自己,两手朝着外公外婆的方向伸着求救,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找到娃娃,陆夫人也缓过劲,忙又上前将娃娃抢出来护着:“孩子没事就行了,你做什么打他?” 陆侯也附和:“男孩哪有不淘气的?而且我们宝宝都能自己扶着东西站起来了,多厉害!” 允儿抱着外婆的脖子,怯生生看着发飙的娘亲,不明白他只是想跟大家捉迷藏,娘亲为什么要打他屁屁? 陆夫人生怕女儿再凶外孙子,赶紧抱着娃跑了。 陆侯也想去追,却被荣妃叫住,只是她本就没吃多少东西,刚才又一通忙活,这会儿有些晕眩,对苏小酒道:“你将那事跟侯爷说说吧。” 苏小酒上前,将蔬菜大棚的事细细讲了一遍。 陆侯早就知道闺女身边有这位女军师,短短半年帮她赚了不少银子,只是却从未正面打过交道,老早就想见见了, 上次苏小酒来,都是在儿媳院子里伺候,他一个做公公的,也不好过去转悠,没想到这丫头上午才解决了闺女吃菜的问题,这会儿又给他一次大大的惊喜。 一双虎目灼灼的看着苏小酒,让她一度害怕自己被他盯出两个洞来。 “这个主意,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老家定律显然已经不合适做借口了,苏小酒低下头,快速思索着合理的说辞。 余光瞥到花架上一盆秋水仙,心中一喜,道:“回侯爷,奴婢是看见暖屋里摆放的鲜花,要比外面开的花期久一些,便想着既如此,那给蔬菜瓜果也盖起暖屋,是不是也可以长得好呢?所以才有了这个大胆的想法。” 勇毅侯赞许的看着她道:“你的想法是很不错,但照你所说,暖屋造价不低,却只能冬天种菜,而且顶多采摘一季,再除去种植成本,工钱和运费,利润空间是不是有些太低了?” 照这个赚钱的速度,还不如多开几间铺子来的省事,皇上愿不愿接纳这个建议还未可知。 苏小酒静静的听着,陆侯又道:“而且菜价比夏天不知要高出几倍,大部分百姓是不是吃不起?说解决民生问题有些夸大,顶多也就解决了有钱人冬天的吃菜问题。” 确定他已经将所有的疑问都说出来,苏小酒才微微福身,一一解答:“侯爷,种大棚的最终收益可能并没想象中那么大,但其产生的影响,却是花钱也难买来的。” 不止勇毅侯,连荣妃也忍不住插了一句:“此话怎讲?” “娘娘,侯爷,这件事看似只是种菜卖菜,实际上中间是有很长一道产业链的,首先温室所需的材料,要从南方运来竹竿,还要缝制棉被,包括里面支撑的柱子,这些东西都要靠人工采集,制作,运输。” 以往的冬天,农户们大都无事可做,偶有年轻力壮或者身手好的,还能进山打打猎,其他老弱妇孺就只能窝在家中,所以大部分人家到年底都没什么余钱和存粮。 而开发这条产业链以后,朝廷可以出面雇用农户们种植,很多除草采摘的活计,便是老人妇女也能做,还有缝制大棚棉被,在这里也只能依靠人工,让本该农闲的时候又有活可干,有钱可赚。 百姓手里有了钱,冬天也能吃上蔬菜,可以再次激发大棚事业的发展,最终形成良性循环,推动整体经济的发展。 自己吃不完,还能卖到其他国家去,何乐而不为? 苏小酒再看一眼那盆秋水仙:“侯爷若嫌种蔬菜瓜果利润小,咱们还可以在温室中养殖花草,但凡是手里有点钱的人,谁家没点花花草草,若能在寒冬腊月赏到春夏才有的花,是不是件很有面子的事?如此,还愁花草没有销路么?” 陆侯听得心中一动,自古以来,地里刨食赚的都是蝇头小利,他虽快花甲的人,但并未具体接触过农业,只知士农工商,农民反而过的要比商人困顿许多,所以开始对这个蔬菜大棚的建议欣喜能解决今后冬日吃菜问题,对其钱途却没有多大的期待。 听到此处忍不住伸手将她打断,再提出疑问:“你说的这些虽然是好,但是于我们自己却并无多大利益,忙活一场,总不能为他人作嫁衣裳吧?” 第二百一十一章 小酒不是外人 苏小酒自信一笑:“侯爷,这嫁衣虽不是自己穿,却是给大渊的黎民百姓穿,怎能叫白忙活呢?百姓是这项工程的既得利益者,他们会感激谁呢?” 陆侯虎目大睁:“自然是向皇上提出推行这个建议之人~~也就是本侯?!” 苏小酒颔首:“不错!侯爷得了民心,今后在朝堂之中便更有威望,娘娘在后宫之中的地位也愈加稳固,这一切,难道不是给小殿下的未来打下坚不可摧的基础么?” 这边父女俩蓦然对望,这丫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偷听了二人的谈话?! 陆侯眼睛危险的眯起,此事干系重大,若真被这丫头知晓~~~荣妃察觉父亲目光,冲他微微摇头,示意继续听苏小酒说下去,陆侯迟疑片刻,这才慢慢敛起眼中杀气。 她相信小酒,即便真的不小心听了去,也不会出卖她,否则何苦要如此尽心尽力扶持自己? 苏小酒正说到激昂处,丝毫没注意身后两人的互动,转过身来继续滔滔不绝:“奴婢虽来娘娘身边不久,但娘娘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自然希望殿下今后有个远大前程,可之前二皇子一事,皇上的态度实在让人寒心!若哪天真让二皇子即位,还不知要怎样对待他这些骨肉兄弟,咱们必须要提前做好准备,将来才不至于沦为砧板鱼肉,有了民心所向,才有予以抗衡的力量!” 这下不光陆侯,也荣妃也震惊不已,原来小酒竟为她已经想的如此长远! 她没有错信她! 苏小酒贼贼一笑:“当然,长远的利益有了,眼前利益也不能丢,咱们把这项如此浩大的工程揽下,操作过程中抽点茶水钱~~想来皇上也不会太过计较吧?” 陆侯一口噎住,这丫头,竟把贪墨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他喜欢! 枉他活了一大把年纪,看是还不如一小姑娘通透,分析事情句句切中要害,此时才知是自己格局太小,不由感叹人外有人,眼前这个小姑娘,着实不简单呐! 陆侯只觉自己浑身血液都沸腾叫嚣起来,搓着手在屋里转了几圈,不时灌一口茶,忽然一拍桌子“这事有搞头!” 再看苏小酒,简直宛若世间瑰宝:“你个小丫头,脑袋瓜子是怎么长得,亏你能把这一通弯弯绕绕捋的明明白白!” 荣妃与有荣焉,看着父亲道:“女儿之前也说,小酒就是我的福星,如今看来说错了,竟是咱们大家的福星呢!” “娘娘别夸了,再夸奴婢就要膨胀了。” 陆侯哈哈大笑,用手点着小酒道:“有意思!你这丫头有意思!今年几岁了?本侯还有个儿子尚未成婚~~~” 荣妃:??? “侯爷!事不宜迟,您若觉得这事可行,还是尽早进宫上奏吧,毕竟这事奴婢能想到,说不准别人也能想到,若是被人占了先机去~~~” 那可不成! 陆侯当下止住话头,道:“照顾好你主子,本侯这就进宫面圣!” 说完急三火四的出了门,没一会儿又从门外冒个头:“等本侯回来!” 苏小酒松口气,回身就见荣妃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挠挠鼻子:“娘娘干嘛这样看着奴婢?” 荣妃打趣道:“怎么?本宫的弟弟还入不得苏姑娘的法眼么?” “奴婢哪敢!” 苏小酒摇的脖子都转筋了,辩解道:“侯爷啥都没说呢,娘娘可别瞎猜!” 荣妃自己盖好小被子:“好,那就等侯爷回来,本宫再好好问问他刚才的意思。” “别呀娘娘!” 她赶忙过去狗腿的揉捏着她的额头:“说不定侯爷出门就忘了,您可千万别问。” 荣妃舒坦的闭上眼,刚才被苏小酒一番话说的精神抖擞,干脆又睁眼坐了起来,饶有兴味的看着她:“你真的不打算考虑一下澄儿?你不是见过他几次吗?本宫这弟弟相貌品性都没的说,今后定是个好夫君。” 苏小酒简直要哭了,娘娘诶,您这话可千万别被陆夫人听见,否则定又认定自己打她儿子主意了! 之前在宫里跟陆澄的接触,也是因为顾及娘娘的关系,否则她一定有多远离多远,绝不跟他多说一个字!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后脚陆夫人就怒气冲冲的进来了:“澄儿怎能娶个奴籍女子为妻?!” 她本打算过来取件允儿的衣服量量尺寸,准备亲自给外孙裁剪小衣,就听到这平地惊雷,门都没敲就冲了进来。 话是对着荣妃说,眼睛却激光一样看向苏小酒,恨不得被她射穿。 “又是你从旁蛊惑!” 否则祺儿怎会说出这种疯话? 苏窦娥无语望天:“夫人您误会了~~” “误会?” 陆夫人冷笑:“上次我已经警告过你,不要打澄儿的主意,想不到你贼心不死,到现在还惦记着嫁入侯府,真是好厚的脸皮!” “娘!您说什么呢?” 荣妃不知母亲为何有此一说,但她自是知道小酒的性子,这要不是她娘亲,说话这样难听,离挨揍怕是不远了。 “小酒从来没跟女儿说过这种话,是女儿自己看好小酒,想将她许给澄儿的!” 陆夫人不好直接拂了女儿面子,压住火气道:“你是要让她给澄儿做妾?如此倒还可以考虑。” 荣妃摇头:“女儿不仅想让她嫁给澄儿为正妻,还要告诫澄儿今后不许纳妾。” “你是疯了不成?!” 陆夫人差点背过去,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女儿:“澄儿可是你的亲弟弟!你竟帮着一个外人?” “娘娘,小酒她不是外人,而且,她值得!” 荣妃坚定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没有因为她的强势而退让:“娘,相信澄儿也会同意的。” 上次在树屋那里,她就注意到澄儿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往小酒身上瞟,还有吃火锅的时候,吃烧烤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即便嘴巴不说,眼睛里却是藏不住的。 苏小酒讶然的看着荣妃,她可从未在娘娘面前提过陆澄半个字,就算在宫里遇到,也是尽量不作交流,娘娘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 第二百二十二章 撞了下腰 该不是为了唬住陆夫人吧? 这份好心她可无福消受,不得不截住她的话:“娘娘,奴婢跟三公子连话都没说过几句,您别是误会了什么?” 陆夫人也道:“不可能!澄儿连南阳郡主都瞧不上,怎会看上个丫头?!” 苏小酒使劲点头:“对啊,三公子不可能看上奴婢的!” 娘娘您快熄了这心思吧!算我求您了! 最后是陆夫人拉着脸拂袖而去。 荣妃也绷着表情,看苏小酒往她脸上飞刀:“能不能行了?方才不帮本宫说话就算了,还一个劲的扯后腿是怎么回事?莫非你真看不上澄儿?” 她能看出娘娘是真心疼她,可她确实不喜欢陆澄啊,巴不得撇清界限,拼着让娘娘认为自己不知好歹,也得表明心意。 硬的不敢来,咱就来软的呗。 酝酿了一下情绪,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开始啪啦啪啦掉眼泪:“娘娘,奴婢早就说过,要在您身边伺候一辈子的,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若您执意要奴婢嫁人,奴婢只好把头发铰了自请出家,在庙里敲一辈子木鱼,为您念经祈福!” 荣妃听的头皮发麻,惊疑不定的看着她:“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本宫有什么想法呢~~” 苏小酒作势抱住娘娘大腿:“娘娘!反正您千万别把奴婢嫁出去,奴婢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死人!” “……滚!” “好嘞!”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荣妃咬牙切齿的看着她一秒变脸,麻溜的起身拍拍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装腔作势道:“娘娘这会不想看到奴婢,奴婢这就滚去厨房给您做好吃的!” 眼瞅她兔子一样跑了,荣妃气的粉拳捶在床沿上,要不是眼下在宫外,怕把这丫头给逼急,趁着自己不爽利偷摸卷铺盖跑了,非得狠狠教训一顿不可。 别人不敢说,这丫头是绝对能干出来! 苏小酒走到院门口,正碰上魏娟带了麟儿过来找允儿,见她行色匆匆,脸上还有泪痕,想起刚才看到婆母面色不虞的从二妹院中出来,她记着上次的事,以为婆母又为难了小酒,忙将她拉到一旁问道:“好好的怎么哭了?可是婆母又找你麻烦?” “没有没有。” 抬起袖子擦擦脸,苏小酒将麟儿接过去抱着,笑道:“屋子里暖和,一出门见凉风眼睛就自己流泪了,没事的。” 她断不会同意嫁给陆澄,所以觉得没必要跟魏娟多说,徒增烦恼。 魏娟不疑有他,朝院里望了一眼,问道:“允儿呢?” “殿下在夫人院子里,估计吃过晚饭才能送回来。” 魏娟不想去见婆母,便道:“那算了,我明日再带麟儿来吧~~对了,二妹之前不是说要去泡温泉吗,她如今查出身孕,是不是就不去了?” 苏小酒道:“娘娘说准备明日去呢,主要是带夫人去,她不下水便是了。” 虽然建玻璃厂的事暂时延后,但既然出来一趟,荣妃还不想那么快回去,没得看到宫里的狗男人心烦。 顺便也能在周边的庄子上看看,选出几个面积大又平整的,规划一下建棚的事宜。 魏娟还在哺乳,不宜泡温泉,闻言有些遗憾:“那就等你们回来再说吧,我就先回去了。” 苏小酒跟她一起往外走,道:“奴婢正好要去厨房做点心明天带着,大少奶奶留些肚子,待会奴婢到清竹苑给您送些尝尝。” 魏娟已经许久没吃过苏小酒做的东西,却一直念念难忘,闻言笑得开怀:“那我可有口福了,这里风大,我先带着麟儿回去。” 说完接过小娃,欢欢喜喜的走了。 从娘娘住的梧桐苑去小厨房有条小路,苏小酒为了少走几步,专门抄了近道。 小路恰好可以经过之前她落水的那个水潭,她往那边看了一眼,又想起之前那个恐怖的梦境,不由低下头,加快脚步离开,不成想刚拐过假山,便当胸与一人撞了满怀。 对面那人身形比她高大,她一个不妨被撞了的趔趄,本能想要抓住那人衣袖,结果电光火石间竟发现是陆澄,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而且为了躲开他想拽住自己的手,硬生生半空转个方向,结果后腰一下磕在了假山上,她嗷一嗓子,又凭着强大的意志快速伸手捂住了嘴巴,眼泪哗的涌了满脸,这次可是哭的情真意切—— 因为太他娘的疼了! 陆澄也第一时间认出她,眼中先是惊喜,而后又变得懊恼:“苏姑娘,对不起!” 都怪他走的太急,苏姑娘又过分纤细,刚才可是被撞出了好远。 眼看陆澄又要伸手扶她,她忙制止道:“别动!让、让奴婢缓一会儿~~” 苏小酒艰难的撑起身子,一手摁住被假山撞到的地方,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淤青了一大片,搞不好还破皮了。 听她声音已经疼的发颤,陆澄十分内疚,半弯着身子进退两难:“对不起苏姑娘,我没想到假山后面有人,你住哪个院子,我把你送回去吧?” “十分不用!奴婢自己可以!” 她咬着牙槽站起来,半天才找回知觉,连连摆手道:“是奴婢自己没看好路,三公子有事先去忙吧。” 别一会儿被人碰见,又要各种解释,太费嘴。 也是奇了个怪,怎么躲都躲不及的人,今天一下子碰上俩?还让不让人活了? 陆澄哪里放心自己走,见她一步步挪的十分艰难,两手虚护在她身侧道:“苏姑娘若觉得不方便,陆某去叫两个丫鬟过来吧。” “真的不用了,奴婢还要去厨房,三公子请自便。” 陆澄无比挫败,对她的刻意疏远虽是意料之中,却依然有些失落,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只道:“那好吧,我去看看姐姐,苏姑娘慢些走。” 看那纤细的背影挺着腰身一步步走远,陆澄苦笑一声,他今日刚从外地赶回来,听说姐姐回府,还没去跟皇上报道就先回家了。 说是想见姐姐,其实只有自己知道,更多是为了眼前这个跟自己渐行渐远的人吧~~ 第二百一十三章 出门见喜 如今见了,又能怎样呢? 苏小酒没心思理会他作何感想,只恨自己不能走的再快一些,赶紧离开身后那胶着的视线。 没办法,她实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了上次的陆夫人的敲打和下午那通指责,她只想跟陆澄互为透明人才好。 一边走,一边郁闷的想,她莫不是跟陆澄八字不合? 先是差点被马踩死,然后落水,还吃了南阳的鞭子,今天可好,老腰都差点撞断,但凡跟他沾边就没一件好事! 好在明天就要跟着娘娘去温泉,这侯府她是再也不想来第三次了! 待苏小酒硬撑着做完点心,荣妃已经搂着团子睡下了。 负伤了不用守夜,苏小酒咬了块帕子趴在床上,春末拿着瓶红花油在她身边,迟迟不敢下手。 “你这是在哪磕的?都发黑了,我怕给你揉出血来。” 苏小酒眉头一跳,回头看看伤处,还好,只是淤青,没有破皮,将帕子吐出来道:“没事,动手吧,现在不揉开,明天疼的更厉害。” 按理是应该冷敷,可现在不比宫中,她不好意思去跟厨房要冰块,明天还要赶路,她怕到时爬不起来又被留在侯府。 春末用食指沾了一下点在她伤处:“怎么样?疼吗?” “……多倒些,用掌心揉。” “那好吧,我试试~~” 春末依言将红花油倒在掌心,闭上眼睛不去看通黑的地方,把手轻轻覆了上去:“那可真用力了啊,你忍住了。” 苏小酒重新咬住毛巾,含糊不清道:“来吧~~唔!!” …… 第二日大早,下人们便已经整理好行装,在门外候着主子们出行。 陆澄也准备进宫面圣,跟陆夫人和荣妃一起往外走,苏小酒一手捂着腰,吃力的跟着娘娘的步伐,从后面看那走路姿势跟身怀六甲似的。 还得不时担心陆澄又突然回头跟自己打招呼,陆夫人不得当场吃了她。 还好陆澄一路伴着母亲和姐姐出来,眼尾都没扫她一下,她放心的同时,陆夫人也放松了警惕——看来澄儿根本就没把那婢子放在眼中,祺儿的打算成不了。 “娘,孩儿一会儿还要进宫面圣,不能送你们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随时往回传信。” “不过行半日马车便到了,有什么不放心的?倒是你,这次回来就不出门了吧?皇上也是,为何总是让你出去跑腿,怎么没听萧景出去过?” 陆澄笑笑:“孩儿跟小景各司其职,他在宫里也忙的很,经常十天半月都不回家呢。” 陆夫人撇嘴:“他一介孤儿,回到府里也冷冷清清,倒不如住在宫里还热闹些。” 陆澄垂头不语,荣妃左右看看,没见到徐颖,转身问苏小酒:“胖丫头怎么还没来?你跟她说过咱们今日出发吗?” “说了,不过这家伙喜欢赖床,估计还没赶到吧?” 陆夫人闻言道:“哪个胖丫头?我怎么没见过。” 荣妃搀着她胳膊,闻言笑着看了陆澄一眼:“是南阳王府的郡主~~差点成了您儿媳妇那个。” 陆澄急了:“姐姐,莫要拿人家姑娘清誉开玩笑了。” 陆夫人不知中间发生的事,闻言眼睛一亮:“怎么是差点?你说清楚些。” “娘,没有的事,姐姐是开玩笑的!” 苏小酒黑了脸,你解释就解释,一个劲瞄我干嘛?! 于是赶紧往前走了几步道:“娘娘,奴婢先行一步,到门外看看郡主来了没有。” 其实她传信时特意嘱咐了,让徐颖这天早点起床,不过那家伙回信说不用刻意等她,大不了她自己直接骑马去庄子上就好,所以大概率是没来,只是一直守着这对母子太磨人了,她巴不得赶紧找个借口溜掉。 陆澄见她离开才敢借着余光看了看她,见她迈着僵直的步伐走的十分吃力,不禁有些担心,她昨日伤的那么重,还走的这样快,一定很疼吧? 出了门,意料之中没看到徐颖,却看到一辆陌生的马车停在侯府的车队旁边。 也不知谁这么没有眼力见,大清早的堵在旁人门口,见主人家要出门也不知让一让。 那马车太过华丽,比侯府的马车还要气派三分,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普通人家,车队的小厮们不敢直接上去驱赶,见她出来,认出是皇贵妃身边的人,忙上前道:“苏姑娘,这马车一大早便停在此处了,小的们怕是哪家贵人,不敢贸然上前探问。” “嗯,无妨,你先去忙吧。” 她慢慢挪着过去,没看到有车夫,不禁感到奇怪,便出声问道:“请问车里有人吗?” 话音刚落,那宽大的车窗忽然打开,露出几张熟悉的面孔并几道清亮的嗓音:“酒酒姐姐,你终于出来啦!我们等你好久啦!” “天啊~~三皇子,三公主,五公主,你们怎么来啦?!” 她惊喜的对窗子里伸出的几颗小脑袋一一打招呼,赫然是墨尧墨莺和墨鸿! 还没问谁带她们来的,马车的大门敞开,从上面跳下另一个熟悉的矫健身影。 “萧侍卫?怎么是你?你怎么??” 被这情况整的有点蒙,萧景带着三个不小点出宫了? 没想到过来后第一个看到的是她,萧景的眸子里也闪着淡淡欣喜,随即注意到她的站姿有些奇怪,面上却未显露,回答道:“皇上让我带着殿下们来的,说给娘娘和四皇子作伴。” 其实元和帝本意是想召荣妃回宫,如今临近年关,外面定不太平,她身为皇贵妃,又有身孕,若真有何差池,朝堂不免又是一场震动。 没想却被荣妃拒了,说勇毅侯府的府兵个个以一挡十,安全得很,元和帝无奈,只好派最信任的萧景来荣妃身边护卫,又怕引得旁人揣测,便让他以护送殿下们为由头过来。 不管是出自什么目的,皇家总是喜欢多子多孙,他当然不希望荣妃在外有何差池。 团子们并不知道自己完全是被父皇拿来当了掩护,对突然可以出宫高兴的一宿没睡。 再加上能见到酒酒姐姐,就更高兴了,都围着她跳来跳去,苏小酒腰上有伤,被团子们一拽拉扯到伤处,疼的立马僵在原地,鼻尖上沁出一层薄汗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 心情大好(加更) 团子们吓坏了,不敢再乱动,三双小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她:“酒酒姐姐你怎么了?” 墨尧大喊:“我知道!姐姐是不是肚子里有宝宝了?!” 噗!~~~ 这一笑,让原本疼痛难忍的伤处雪上加霜,苏小酒笑得比哭还要难看:“怎么会?!姐姐只是不小心把腰扭了一下,不能剧烈运动,咱们先站着说说话好不好?” 墨莺抚着胸口:“我就说,酒酒姐姐还没嫁人,怎么可能会有宝宝?” “啊?那姐姐是不是很疼?鸿儿给你呼呼~~” 墨鸿说着走到她身后,两手轻轻扶住她的腰,踮起脚尖对着她捂住的地方吹了吹,紧张的小模样可爱极了。 啊,怪不得娘娘天天想着法要拐墨鸿,这么贴心的小棉袄谁会不喜欢啊? 如今天越发的冷,几个团子又起的早,便都穿了棉衣,外面还裹着披风,戴着兜帽,一个个圆乎乎的,就像三只小雪人,又都长得俊俏,还有股子里自带的贵气。 萧景则俊朗无双,为掩饰身份,着了玄色常服,上面只绣了普通的竹叶纹,跟穿了一袭鸭蛋青色长裙的苏小酒一起,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引得不明真相的家丁们纷纷侧目。 萧景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她总是对小孩子有着超乎想象的耐心和热情,不明白一个十几岁的人,怎么跟一群团子也能玩的那么起劲? 刚才等候的功夫,他被团子们拉进马车硬逼着讲故事,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却感觉格外漫长。 不多时,荣妃便携了陆夫人出来,旁边跟着陆澄。 “呀,孩子们,你们怎的来了?” 荣妃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直到团子们一起欢笑着拥上来抱住她喊着荣母妃,才笑着捏捏几人的小脸蛋。 “荣母妃,鸿儿感觉已经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没有见到你啦,你有没有想我呀?” 她早就想这几个小家伙了,尤其是墨鸿这只粉团子,甜的让人上瘾,一日不见就想得慌,没想到一大早就收到惊喜,精神头也跟着好多了:“母妃也想你们,恨不得快些回去见到你们呢!” 如果宫里没有那狗男人的话。 墨鸿笑得眼睛里像装满了小星星,看的荣妃忍不住俯身亲她一口~~若她肚里这个也是如此娇甜可爱的小闺女,她一定天天捧在手心里暖着。 陆夫人却被孩子们举动吓得不轻,尤其是墨尧,这几个月身材拔高了,才六岁已经突破了一米二,小牛犊似的有劲,一下能将人顶出好远。 她赶紧俯身把几个娃圈在荣妃一臂之外:“哎呦,可不敢可不敢,殿下们小心着些~~别将你们荣母妃撞到了。” 这肚子里可还揣了一个呢! 陆澄见了萧景,两人都很意外,自觉走到一边说话。 “皇上派你来送殿下们?” 萧景嗯了一声:“顺便护送娘娘她们去庄子上,过几天一起回宫。” 陆澄心生羡慕,不禁后悔自己昨天没去宫里报道,不然皇上肯定顺势让他来的。 萧景也暗自庆幸,幸好陆澄回来的晚没能赶上,不然这次出行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如此想着,心情大好,拍着陆澄的肩膀道:“皇上还等着你呢,快去吧!” 陆澄看透他眼底得意,哼了一声,忘了跟母亲道别就郁闷的走了。 这一路上可就热闹了。 陆夫人肯定是与荣妃同乘一辆马车,苏小酒不想跟她同处一室如坐针毡,便让春末抱了允儿留下伺候,自己则上了墨尧他们那辆车,萧景名义上是来保护皇子公主,也理所当然跟她往后走,再次充当车夫。 他们这辆马车与侯府的车子明显不同,更宽更大,在队伍中有些格格不入,见前面有侯府的护卫队开路,萧景干脆慢慢驶出队列,跟在了最后面。 马车缓缓前行,团子们都是第一次出宫,十分新奇,不时撩起窗帘往外看。 此时已经过了早膳的时间,大街上开始熙熙攘攘,店铺也都依次开门,有些店家将货物摆到门前,琳琅满目煞是热闹,团子们不时讨论着所闻所见,然后再向苏小酒一一求证。 不过苏小酒穿来后也只出来逛过一次,对许多东西并不认识,又不想让孩子们失望,回答起来便天马行空,哄得团子们一愣一愣的。 某人在车辕上坐着,也听得忍不住牵起嘴角。 马车内的动静渐渐小了下去,直到消失不见。 团子们今日出宫都起了大早,精力很快用完,小狗狗一样依偎在一起睡着了,苏小酒扯过锦被给他们盖上,门上传来轻微的哒哒声。 她怕进来凉风吹到团子们,便悄悄爬到门口打开一条缝,只露出两只眼睛,跟做贼似的:“什么事?” 车厢里帘子都放了下来,有些昏暗,萧景看不清她的眉眼,便回过头继续看着前方,轻声道:“我那晚本想去找你,结果有事耽搁了。” 苏小酒眨眨眼,那晚是哪晚? 萧景没听到她回答,转头看她一眼,抿了抿唇:“你在我背上写字那次。” 他说着话,那日背上似被羽毛扫过的触觉仿佛又重演一遍,痒痒的,麻麻的,耳根又不争气的红了。 苏小酒在他身后看的一清二楚,一时有些窘迫,当时只是出于情急,此刻见他反应,才惊觉那举动着实暧昧。 但事关黑衣人,她还是慢慢爬了出来,坐到门口道:“那你认出我写了什么字吗” 萧景看她一眼,怎会认不出,每一笔每一划的感觉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追着黑衣人出去很远,回来时你已经出宫,所以没来得及告诉你。” 苏小酒忍不住往前探探身子,看着他的侧脸:“他又出现了?那你追到他没有?” 萧景有些懊恼的摇头:“我一直追到驿站,那人便不见了。” 他自问在轻功上的造诣,整个大渊也没几个人能比肩,却不想那人功夫却丝毫不逊于自己,他暗中追了大半夜,最后也没能追上,此时当着苏小酒的面说出,不免觉得有些丢脸。 苏小酒听了却若有所思,食指在车辕上点了点:“哪个驿站?可是东黎使者住过的南驿?”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萧景讶然:“你怎么知道?” 大渊在上京郊外共设了东、西、南三个驿站,东黎从大渊东南方向过来,选择住在了离着上京最近的南驿。 得到他的肯定答复,苏小酒闪过一个不甚明朗的想法。 东黎使者刚来的时候,她曾在花园里撞见宁如意跟段承泽说要找什么~~~ 隐约觉得二者之间搞不好有什么关联,莫非她们当时要找的,并不是十七? 但也不对,东黎使团早就跟着宁如意她们一起离开了,这黑衣人未必就是段承泽~~ 可若不是他,又怎会那么巧,藏在东黎使者住的驿站? 若是,那荣华宫里,又有什么值得他掩人耳目,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一次又一次去查探? 她想的出神,忘了自己还在对着萧景的侧脸,萧景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着,脸颊顿像火烤,目光不知该放在何处:“怎么不说话了?” “啊?哦!没什么,不小心走神了。” 她往回缩了缩身子,掩去眸中疑惑,这件事搞不好真的跟东黎有关,可想到宁如意跟十七的关系,她不好把人供出来。 而且她相信若真是宁如意指使,那八成不是为了做什么坏事。 不过郁闷的是,看来想查出杀害原主的凶手又没着落了。 想想也是,原主一介默默无闻的小宫女,哪里就值得黑衣人来刺杀了?那黑衣人在宫里犹如出入无人之境,真想杀自己,来一次就够了,还用得着一次次踩点? 这么想着,苏小酒的表情顿时垮下来,摸着怀里那硬邦邦的铁家伙,看来这玩意儿自己要时时带在身上了。 大冬天的,衣服里塞个冰坨子,为了小命却只能忍着,也太悲催了吧! 萧景见她本就不大的小脸皱成包子一样,还一个劲捂着肚子,眉峰蹙了蹙:“怎么?肚子疼吗?” 刚才说扭了腰,这会又肚子疼,也不知是怎么照顾的自己。 苏小酒耷拉着脑袋摇摇头:“没有,只是觉得心累。” 脑袋好像只是寄住在她脖子上一样,小命时刻悬着,整天过的提心吊胆,换谁也累。 黑衣人要做啥对她已经没什么吸引力了,爱咋咋地吧,哪怕是刺杀狗皇帝呢,又关她屁事。 萧景见她一言不发往车厢里拱,想说点什么,又找不到话题,罢了,外面这样冷,小姑娘家家的肯定受不了。 车队一路走的晃晃悠悠,把苏小酒也晃的睡着了,她昨晚疼的几乎一宿没睡,今晨又起个大早,马车上铺着厚厚的毯子,跟前世坐车的感觉一模一样,让她愁闷的情绪渐渐放松下来。 几只小团子比她先醒来,见她伏在下面睡得香甜,懂事的压低了声音说话。 墨尧嫌车厢里闷得慌,而且这俩丫头讨论的不是头上簪花就是衣裙,没意思透了,便蹑手蹑脚的起来,钻出门外去找萧景。 飞人叔叔不仅会飞,还会驾马车,在他眼里就是个无所不能的大英雄,他决定这几天都跟着他混。 萧景听到身后动静,以为苏小酒又出来了,结果不待唇角的弧度弯起,就听到某个臭小子的魔音:“飞人叔叔,你教我驾马车吧?” “殿下身为皇子,不需学这些。” 他端坐在前一动不动,试图用冷淡的回应让墨尧望而却步。 结果墨尧无视他的冷漠,兴致勃勃往旁边一坐,直接伸出小手去他手里够缰绳:“来嘛,我很聪明的,一学就会。” 站起来都不如马腿高的人,也不知哪来的迷之自信。 …… 勇毅侯入宫觐见,正如苏小酒所预期,得到了元和帝大力支持,不过他并未居功,而是按照之前商议好的,将功劳安在了女儿身上—— 他本意是推举苏小酒,奈何苏小酒却极力反对,说自己一介奴婢,承了这些虚名也无用,倒不如让皇上欠侯府一个人情,侯府好了,娘娘自然好,娘娘好,她亦可以高枕无忧。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民,国之本也,而民又以食为天。 这蔬菜大棚在根本上解决了百姓口腹之荒,实乃振兴国民的创世之举,有了这项技术,大渊国力将远远超越东黎南夏,稳坐霸主之位! 元和帝似乎已经看到大渊在他手中开创出繁荣富强的鼎盛局面! 迫不及待下了诏书,要求全国各郡县立刻推行,具体事宜,皆由勇毅侯全权负责,至于勇毅侯提出的那些条件,于造福大渊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送走勇毅侯,元和帝仍久久不能平静,他错了,错的离谱,之前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那样对待皇贵妃? 如今她不计前嫌,不仅再怀了龙嗣,还让陆侯为自己献上如此强国大计,不管于情于义,都实在令他汗颜。 看着再次打扮的花枝招展来送甜羹的沐清儿,忽然就觉得也不过如此,冷脸唤来张德全道:“朕的御书房何时成了后妃们随意出入的地方?你这总管就是这么当的?” 张公公额上挂着冷汗,将呆若木鸡的沐昭仪请了出去。 话说勇毅侯出来皇宫,还惦记着临走时没说完的那事,兴冲冲策马回到侯府,却扑了个空。 “这群娘们,去温泉怎的也不等本侯?” 松开管家的领子,陆侯调转马头,转身也追着夫人和女儿去了。 苏小酒这一觉睡得极为踏实。 山路崎岖,加上荣妃有孕,车队速度可以说是蜗行,原本半日便可到达温泉庄,如今半天却只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醒来时车队已经停了,正在原地休整,团子们早就纷纷下去玩耍,只剩她自己伏在榻上酣睡。 荣妃也跟陆夫人相互扶持着下来活动筋骨,看着团子们你追我跑,个个如出笼小鸟一般欢快。 只是陆夫人却有些不高兴:“你说皇上也是,好好的送这么多孩子过来,个个都是金枝玉叶,若路上有个差池,咱么可怎么交待?” 荣妃搀着她的胳膊,闻言笑笑:“咱们这么一大队人马,还看不住几个小娃吗?皇宫虽大,到底不比外面开阔,难得能出来看看,您就莫要忧心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红叶谷 苏小酒老远看见她们娘俩在一起,便识趣的没往前凑,而是在另一侧看着团子们嬉戏,荣妃知道她是故意躲着陆夫人,也就由她。 萧景也下了马车,正在戒备的四处瞭望。 “哇!这里的山是红色的吔!好漂亮,比御花园的假山好看多啦!” “连脚下的路也是红色的,踩起来好软好舒服呀!” 苏小酒在地图上看过这个地方,这里是距离上京六十里的一处山谷,名红叶谷,也是去往温泉庄的必经之路,若不着急赶路,在这里赏赏景倒是也不错。 这里满山红叶,层林尽染,依稀可窥夏日的葱郁繁茂,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远超现代那些人工打造的景区,更加浑朴大气,韵味自然。 春日踏青,秋日赏红,冬日有皑皑白雪,玉树琼花,不经现代化工厂的污染的空气十分通透,实乃一处不可多得的天然氧吧。 因为已经进了冬月,沿路的树叶簌簌落下,将道路铺了一层厚厚的红色,马车行在上面丝毫没有颠簸的感觉,伴着暖阳悠悠,又别有一番滋味。 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团子们绕着马车跑来跑去,时而扑倒在厚厚的落叶上,不仅不疼,反而还觉得颇有趣味,很快墨尧便如鱼得水,带了墨鸿堆起一个大大的红叶床,直接躺在上面滚来滚去。 山中少灰尘,且树叶之前经过几场秋雨的洗礼才被北风吹下,干净的很。 春末也带了允儿过来扎堆儿,小娃急哄哄的从她怀里下来,也加入到哥哥姐姐们的队伍,在红叶上爬来爬去,不时抓起一把,扬的自己满头满脸都是,然后在叶落纷纷中露着小白牙咯咯笑。 苏小酒斜倚车辕,听着团子们奶甜的嬉笑,尽情的呼吸着山中花树草叶的气息,感觉腰上也没那么疼了。 这就是自由的味道吧! 萧景巡视一圈回来,见她已经醒了,迈开长腿径直走到她身边:“怎么样?伤处还疼吗?” 她将视线从团子们身上收回,白皙的小脸挂着明媚的笑意,仰头看他时,因为正对上他头顶的阳光,眼睛不由自主眯成一条缝,带着揉碎的微光一闪一闪:“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 “哦。” 他实在不善言谈,说了这一句,又不知该说什么,看着她柔和的侧脸,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饿吗?” “嗯?” 苏小酒早上确实没吃东西,本也没觉得,他这一问,肚子竟咕咕叫了两声,若换成其他女子,在男子面前这般失态,只怕早就该满脸赤红,她却只是不好意思的挠挠鼻尖,笑得坦荡:“还真有些饿了,我去跟娘娘讨几块点心来。” 不多时,又像只仓鼠一样,抱了一包点心回来,攀上车辕坐着,两条腿一晃一晃,赏着美景,咬一口点心,便满足的眯起眼睛嚼的欢快,好似那普通糕点是什么人间至味,引得他喉头也忍不住滑动几下。 团子们在她睡着的时候已经吃过了,她便心安理得吃着独食,昨夜做的桂花糕,方才一直在安心安然那辆马车的炉子上烘着,热热乎乎的冒着香气,咬一口,澄黄的桂花蜜便自里面淌出来,沁的满口芬芳,和软糯晶亮的糯米皮一起落入腹中,好吃又管饱。 见萧景一直盯着自己看,苏小酒以为他也没吃早饭,大方的拈起一块递给他:“尝尝看,可好吃了。” 他对这些姑娘家吃的甜点并不感兴趣,相比起来,那素手的主人才是真正秀色可餐吧~~被心头突然萌生的几个字震了震,随即若无其事将手负在身后:“不必了,你吃吧。” 单看她的吃相,已然比自己吃还要香甜了。 苏小酒遗憾摇头:“这可是我亲手做的,比宫里的好吃多了,没口福。” 她刚才睡得沉,发髻被蹭的有些粗糙,恰有阳光洒落头顶,随着她的晃动,看起来毛茸茸的,萧景强忍住想要伸手摸摸那毛毛的冲动,开口道:“哦,那便尝一块吧。” 手伸到一半,想起自己驾车还未洗手,下意识有些犹豫,苏小酒见状:“不想吃也不必勉强,我这里还有别的点心。” “不,就要这个。” 见她要换其它的,萧景快速将桂花糕接过放入口中,果然清甜香软,尤其里面的蜜汁,桂香馥郁,一路甜到心底。 想着这味道与她嘴角那几滴晶莹是同样的,俊脸又突然滚烫。 “你该不是对桂花过敏吧?脸怎么红了?” “天太热。” “噗!~” 冬月的天气,在马车外吹了半天西北风,竟然会觉得热? 不知为啥,听了他这话,苏小酒突然想起自己把他衣服撕破那次,他也是一本正经的顶着衣服上那个洞说:“这样凉快些。” 越想越觉得好笑,哈哈,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萧景不知她笑点在哪,莫名其妙的看着她越笑越夸张,然后表情一凝,捂着腰僵在了车辕上:“我去,抽筋了!” 萧景:…… 苏小酒喘着粗气缓过神,又啃了几块点心,荣妃和陆夫人已经又回到马车,准备启程了。 好在他们的车在队伍最后,并不急着收拾,团子们还没玩够,非要央求着两人再逗留一会儿。 受不住团子们三双小鹿一样楚楚可怜的目光,苏小酒看看天色,此时还不到正午,前面马车走的又慢,应该很快就能追上,于是竖起一根食指看向萧景恳求道:“要不就玩一小会会儿?” 被四双眼睛看着,萧景更顶不住了,侯府的护卫都已经跟着皇贵妃的马车离开,他们着实不宜落单,此处虽说就在上京郊区,但年跟前儿里,也不见得就有多安全,若真有什么意外,他独自一人很难保护她们四个。 但又不忍心看到她们失望的样子,只好无奈点头:“那好吧,再玩一盏茶的时间我们就走。” 这么短的时间,应该不会出什么状况,方才侯府车马在前,声势浩大,便是有几个不开眼的毛贼,应该也早就远远躲开了去吧。 第二百一十七章 人小鬼大 “好耶!” “谢谢飞人叔叔!” 团子们又继续回到干燥厚实的红叶堆上滚,玩的不亦乐乎,一个个额头和小鼻尖都亮晶晶的,苏小酒见状叮嘱道:“殿下们慢些跑,小心将衣服汗湿了。” 今日太阳虽温热,却也不乏山风阵阵,出一脑门的汗很容易闪到。 墨尧自叶子堆里翻个跟头,看着苏小酒病号一样待在车辕上,十分遗憾:“可惜酒酒姐姐有伤,不然就能跟我们一起玩了!” 苏小酒倚在车厢门口晒着太阳,暖融融的十分舒服,笑道:“看着你们玩也是一样的,但是小心树叶下面藏着石头,别磕了。” 马儿在悠闲的吃着草,偶尔会打几个响鼻,旁边她在笑,团子在闹,萧景的心忽然也跟着沉静下来,抱剑倚在树干上,伴着落叶纷纷,享受这难得安逸的时光。 嘴巴里还残留着桂花糕的香气,萦绕在鼻尖,把空气也染成了甜的。 但老天偏就见不得安闲逸致,远处的山林,来路的方位,忽然飞起一群惊鸟,墨鸿正在地上躺着,第一个看到,似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伸出小手指着天空道:“哇,快看天上好多鸟鸟呀!” 墨尧墨莺停下追逐,一起扭头去看,果然见远处的天幕上,多了乌压压一片。 那些鸟看起来不过是洒落在天空的黑点,而且这边也没听到任何声响,说明离此处距离不近,苏小酒正好奇的伸着脖子去瞧,萧景却已经迅速起身,将团子们一一抱上马车:“时辰不早,咱们还是赶路吧。” 那惊鸟的地方正是他们来时的方向,他担任护卫之职,又有她在旁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苏小酒虽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但想想谨慎些总是好的,也十分配合的钻进车厢,安抚三只炸毛的小团子:“飞人叔叔是怕有坏人追上来,咱们先跟上大部队,确定安全了再下去玩好不好?” 墨尧嘴巴上都能挂油瓶了,但想起出门时父皇曾点名嘱咐他,出来一定要听话,否则立马就让飞人叔叔送他回宫,因此不敢提出异议,墨莺一向懂事,教导妹妹不要给飞人叔叔添麻烦,墨鸿正好也有些累了,便乖乖的伏在姐姐怀里。 苏小酒给几个小娃择着头上衣服上的草叶碎屑,感觉萧景突然提速,差点跟团子们滚成一团。 小娃们却觉得十分刺激,打开车窗往外面看,觉得景物都往后跑的飞快,又开始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尽管萧景已经提速,奈何他们的马车太大,又载了几个人,尤其地上又软,车轮阻力大,不多时身后便传来“驾!驾!”的策马声,即便踩着落叶,也能听出马蹄的急促。 团子们齐齐把着窗户往后瞧,都想看看坏人长什么样子,最后还是墨尧眼尖,第一个看清楚了,大喊道:“大家不用怕!只是个老头!” 苏小酒:……喊这么大声是害怕人家听不到吗? 萧景驾车,看不到车后的光景,但听着身后骑马那人驱马的声音浑厚,显然是个练家子,便一手抓着缰绳,另一手戒备的握紧了佩剑。 苏小酒虽然也很想看看是谁,奈何窗户被几只团子堵得严严实实,她根本就挤不进去,不过墨尧既然说了只是个老头,那应该只是恰好路过,不然一把年纪还出来当劫匪,有点费命,便用从车厢探出头去,对那绷直的背影道:“别紧张,是个老人家~~呸呸!~没有恶意的。” 萧景一言不发,依旧将马车赶的飞快,身后墨发随风而起,糊了苏小酒一脸,抽的她脸上生疼,连忙缩回去安稳坐好。 即便是个老头,能将马骑的这样快,又有身手,也不是一般的老头。 须臾间,那不知名老头已经追了上来,只是对他们这辆陌生的马车瞧也未瞧,而是驾着马呼啸而过。 苏小酒探出头看那背影:“怎的瞧着像是侯爷?” 萧景没回头:“正是勇毅侯。” 苏小酒松一口气:“跑的这样急,应是去追娘娘她们了~~那咱们能不能稍微走慢些了?” 前面走的慢倒也没觉得,这会忽然加速,就明显能体验出马车跟现代汽车的差别,还是不如带减震的舒坦呀! 捋捋后腰,伤处又开始隐隐作痛,苏小酒呲牙咧嘴的靠着车厢坐好,庆幸勇毅侯没顾得上发现她们。 昨日他连夜入宫,跟元和帝聊了整整一宿,没想到回来也没先休息,竟直接追着她们来了。 他临走时没说完的那话苏小酒可还记着呢,生怕他这会看到自己又想起来,眼神不自觉瞟向车厢门,虽然隔着厚厚的门板,她却能想象出那个穿着玄色衣衫的挺俊背影,若是被他听了去~~ 靠,想啥呢! 苏小酒摇摇头,把心里那只突然出来瞎晃悠的小鹿一脚踢飞,她要把剧本演成女强无cp,小男生什么的只看看养养眼就好了,对于老牛吃嫩草这种事,呼~~有点下不了手。 团子们刚才在马车里被颠的东倒西歪,时而滚作一团,不仅没害怕,反而还玩的很欢乐,听到苏小酒的话,嚷嚷道:“不要嘛!飞人叔叔再快一些!这样好好玩呀!” 马车未能如团子们所愿,还是脚步逐渐慢了下来,墨尧再次从车厢伸出小脑袋,不满的看着对萧景道:“飞人叔叔,再快一些呀!” “快了车子容易散架,你们想被甩出去么?” 墨尧吐吐舌头,又将脑袋缩回去,砰的关上门,抱着手臂眯眼看向苏小酒,把她看的心上发毛:“怎么突然这样看着我?” “我发现了。” 小人煞有其事的上下打量一圈苏小酒,在三人的注释下托着下巴总结道:“飞人叔叔只听酒酒姐姐的话。” 车厢外某人手一抖,马儿差点失去控制。 苏小酒面色爆红:“三殿下可别乱说,哪有的事?” 墨尧人小鬼大,转身坐下,学着大人翘起二郎腿,开始分析:“刚才我们想玩一会再走,飞人叔叔不让,可是酒酒姐姐一开口,他立刻就答应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不知好歹 苏小酒:“那是因为他本来就要答应了,我只是恰好又跟你们一起拜托他。” 墨鸿睁大眼睛却看向墨尧:“还有呢?” 墨莺道:“酒酒姐姐让飞人叔叔慢一点,他就慢了。” 墨尧:“不错,还骗我们说快了马车会散架,啧啧~~明明刚才就可以跑的很快!” 哼哼,他可不是三岁小孩了,才没那么好骗! 苏小酒:…… 马车突然又快了起来,像极了某人为掩饰什么而无力的挣扎。 墨尧:“看吧,被我说中,飞人叔叔心虚了,不然干嘛突然加速?” 墨鸿:“好像是吔!” 某人:……现在的团子都成精了吗? 这边勇毅侯快马加鞭,好不容易赶上了侯府的车队,直接就奔着中间最豪华宽大的那辆去了,护卫们见状纷纷避到旁边,勇毅侯驱马到车窗前喊道:“苏丫头可在里面?来来来,咱们接着说说三儿的事!” 结果是陆夫人满脸怒容的掀开帘子:“你找她做什么?澄儿的事跟她有什么相关?!” 勇毅侯理所当然道:“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做本侯的儿媳妇!” “你个死老头子,在说什么疯话呢?!” 陆夫人瞠目结舌,这怎么回事,一会是女儿,一会是丈夫,前脚后脚怎么都瞄准了一个奴婢给澄儿做媳妇儿?! 大儿媳的身份已然很低了,当初她也不甚看好,但念在有太傅夫人做媒,她也就未曾多说什么,想着今后给澄儿选妻时,定要选个门当户对的,否则别人还以为她们勇毅侯府娶不上高门贵女呢! 这父女俩倒好,合着伙来气自己! 车内荣妃见母亲生气,忙探头冲着老爹挤眼睛,这里不是讨论此事的地方,爹若真有心思,到了庄子上关起门来说也是一样,否则被下人们看到两人吵起来多不好。 勇毅侯却意会错了,以为女儿是在给自己鼓励,于是又开口道:“什么疯话?老子说的是真心话,就澄儿那木头疙瘩似的,能娶上苏丫头是他的福气!” 单论谋略,苏丫头不知要甩了那傻小子几条街了!而难能可贵的是,有心机,却赤诚坦荡,又重情义,将来定能帮着老三撑起侯府。 陆夫人却不这么想,不管澄儿今后是否承爵,可侯府嫡子,皇贵妃亲弟,御前侍卫的身份在那摆着,真娶个奴婢回来,岂非让人笑掉大牙?两个儿媳都领不出门去,她今后在上京官眷圈里能抬得起头? 当下将头扭向一边,愤愤道:“不可能!我绝不同意澄儿娶一个奴婢!” 荣妃为她抚着后背,也开口道:“娘,女儿早就将小酒的奴籍取消了,她现在是良家子,而且女儿曾派人查过,她祖上还出过状元,也不算辱没了澄儿。” 陆夫人还是不能接受:“取消了奴籍还不一样是伺候人的奴婢?澄儿可是你亲弟弟,在你眼中他难道不值得娶个更好的?” “娘,正因为他是女儿的亲弟弟,所以女儿才舍得把小酒嫁给他!” 荣妃不愿让母亲一直对小酒有什么误解,闻言坐直了身体,将小酒来到自己身边后的如何用心照顾,又如何毫无私心的献计献策简单说了一遍,听得陆夫人愣住半晌,才道:“你之前铺子里那些赚足了银子的新奇玩意儿,都是她一人想出来的?” 待得到女儿的肯定答复,陆夫人忽然沉默一会儿,道:“那些东西皆前所未闻,你有没有问过,她是从哪学来的?” 这两次轮到荣妃怔愣了,若说一开始还有所好奇,但问过几次,小酒的回答无外乎是从小时候听来的,或者在些闲书上看来的,她自是知道那丫头喜欢看些乱七八糟的杂书,慢慢的也就不再问了。 陆夫人正视着她的眼睛,郑重道:“姑且就当这丫头聪慧,可如此多智近乎妖,今后若入了侯府,万一她起什么坏心思,岂不是害了澄儿?” 这下荣妃有些哭笑不得:“她若嫁进侯府,那便与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做什么要去害澄儿?” 陆侯见她们娘俩自己交谈起来,全然不管他在外面抓耳挠腮,忍不住道:“你俩说什么呢?大点声让老夫也听听!” 陆夫人头也未回,啪的将窗户关上,不听他叨叨。 把老头气得不轻,忽然腾空,从马背跳上马车,也钻进了车厢里,质问道:“你到底听没听见老夫说话?我跟你说哈,我就认定了这个儿媳妇,这次你反对也没用!” 陆夫人只当是个老鸹在耳边聒噪,继续同女儿道:“我早就瞅着那丫头心机深重,说不得早就盘算着借你跳上高枝,你心眼实,可别就被她骗了去,这可关系着你弟弟终身的幸福,草率不得。” 陆侯嚷嚷半天,只听到后面四个字,以为老婆子已经被女儿说动,也不住插嘴道:“对,是不能草率,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言,改日老夫亲自去苏丫头家提亲,以表诚意!” 陆夫人:“你能不能闭嘴?” 陆侯被堵回来,气哼哼的不说话了。 荣妃握住母亲的手,叹口气道:“其实这件事也只是女儿的心思,小酒未必就愿意嫁进来,昨日我同她提及此事,这丫头没看出半点高兴,反而连连推拒,也不知她怎么想的。” 这下陆夫人也不明白了:“此话当真?” 那丫头拒绝了?难道不该是心意得逞后感恩戴德磕头拜谢? 荣妃点点头,表情也十分苦恼:“按说澄儿一表人才,温文尔雅,是这上京多少女子的梦中情郎呢,偏这丫头不识货,竟宁愿去庙里做姑子也不愿嫁~~莫不是年纪还小,对男女之事上未曾开窍?” 那别的事上倒是心眼子一大包。 “岂有此理!她凭什么敢看不上澄儿?!” 陆夫人抓起手边的茶水一饮而尽,越想越不甘心,她的儿子,自然是只有挑别人的份,这丫头不知好歹,还敢看不上侯府?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第二百一十九章 被“劫持” “莫非~~” 荣妃见母亲面色古怪,只说了两个字便顿住了,不由问道:“莫非什么?” 陆夫人目光闪烁,面色惊疑不定:“莫非这丫头心比天高,是借故留在你身边攀附皇上?” 越想越有这个可能,这普天之下,有谁还能比她的澄儿更出色?连南阳郡主都被儿子迷得晕头转向,她一介宫婢,眼光竟比堂堂郡主还高么? 荣妃呔笑:“娘您想什么呢?皇上都能当她爹的年纪了,她怎会有这种心思?” 别的不说,每次皇上一来,就属她躲的远,还有平日在她面前提起皇上时那不经意的鄙夷之色,是伪装不来的。 虽说这妮子天天表现狗腿的很,但她知道,她骨子里并非是个无脑谄媚之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种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有几个不贪慕虚荣的?尤其她又在皇宫里,看惯了锦绣富贵,说不得心气就高了上去,净想着飞上枝头做凤凰呢!” 荣妃不知母亲为何对小酒有如此偏见,但也明白一句两句解释不通,干脆便不说话了。 反正多说无益,就让时间来证明吧! 相比夫人的暴躁,陆侯同样的焦急,一拍大腿道:“嗨!我就知道那傻小子不中用,看来要靠他自己娶上媳妇是不能了,真给老子丢脸!” “这是重点吗?现在的重点是这丫头一介奴婢,竟敢藐视侯府好不好?你怪澄儿做什么!” 陆侯眼睛一瞪:“都是他不争气,人家姑娘才看不上他,老子说几句怎么了?不行,我得亲自找苏丫头问问,澄儿到底哪里不合她心意,老子让他改!改到苏丫头喜欢为止!” “我呸!那丫头多大的脸啊,还让我儿子改?她自己怎么不改改那爱慕虚荣的性子?” “人家哪里爱慕虚荣了?真爱慕虚荣怎会不愿嫁入侯府?” 眼看两人一个掐腰一个瞪眼,又要争个急赤白脸,吵到不可开交,荣妃头都大了一圈,赶紧插进两人中间转移话题:“对了爹,您刚才从后面赶来,没碰到小酒吗?” 陆侯被她一问,这才注意到苏小酒没在车厢里,懵着脸道:“没有啊,她去哪了?” “她跟萧景在后面一辆马车上,按说您一路过来,应是先遇到他们才对啊。” 女儿一说,陆侯才隐约想起刚才确实见到一辆华丽的马车,他走的急,只恍惚瞟了一眼便错了过去,如今想想那个车夫的身影有些熟悉,原来是萧景? 可苏丫头为啥要跟他一辆马车?! 陆侯顿时有种儿媳妇儿被人拐跑的危机感,起身准备去骑马:“不行,我得把苏丫头给带来,孤男寡女同乘一辆马车算怎么回事?” “不许去!” 衣摆被陆夫人从后面拽住了:“你个老头子,存心气我是不是?” 荣妃也道:“爹您别急,那车上还有三个孩子,并非只有他们两个。” 陆侯屁股都已经离座了,闻言稍微安定下来,挑眉看了陆夫人一眼,道:“那老子就出去骑马,娘们儿才坐马车呢!” 这次陆夫人没有阻拦,哼了一声不做理会。 陆侯出了马车,手下赶紧将他的马绳递上,他指了指随行一位骑马的护卫:“你,跟我走!” 护卫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出列紧随其后,跟着他往队伍的反方向策马而去,十万火急的样子,将沿途的栖鸟又惊的飞起。 也就磕两把瓜子的时间,两人就兜头将萧景的马车拦住了。 “侯爷?” 萧景诧异的看着高头大马上的来人,以为他要往回赶,不想勇毅候只是哼了一声,并不答话,而是朝他身后喊道:“苏丫头,你在里面不?” 想着自己未来儿媳就在他马车上,勇毅候忽然就看着萧景有些不顺眼。 萧景被他的冷漠搞得莫名其妙,却不好询问,便抿唇不语,静静看他找苏小酒有何事。 感觉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又听到勇毅候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传了进来,苏小酒正准备出来看看,又听他催促道:“苏丫头出来,老夫有要事相商。” 她原本心里还有些打鼓,听到“要事”二字便将心放了回去,只当侯爷要找她商议关于温室事宜,便麻溜的钻了出来打招呼:“侯爷有何要事?不如到马车一叙?” 反正车里还有三个人呢,再把车门敞开,旁人也说不出什么。 勇毅候这会没心思跟他们寒暄,瞥了面无表情的萧景一眼,忽然道:“车厢里太挤,老夫就不进去了,委屈苏姑娘坐到车辕上来吧!” 苏小酒看一眼足够坐下六个成年人的马车:“哦。” 乖乖的坐在了车辕上。 勇毅候满意的笑笑,示意身后护卫跟上,忽然一脚将身边的护卫从马上踢飞,然后右手迅如闪电,忽的将苏小酒拎小鸡一般从车辕上抓了下来,扔到空出来的马背上,随后照着马屁股狠狠抽了两鞭:“驾!” 马儿吃痛,向前疯狂的奔跑起来,勇毅候紧紧跟上,带着得逞的笑意扔下一句:“劳烦萧护卫将孩子们带好,老夫跟苏丫头先走一步了,哈哈哈哈!”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萧景又是背对着二人,听到苏小酒惊呼的时候,她人已经像只麻袋一样趴在另一匹马的背上了。 萧景:??? 前世今生第一次骑马,没想到竟如此刺激,苏小酒艰难的抓着马鞍子,怀里那硬邦邦的铁家伙正怼在她胸口,她现在可正在长身体的阶段啊,胸前的荷包都要疼死了麻蛋~~~ 看着地上的红叶随着马蹄子的起落翻飞着快速后移,心中又痛又怕,忍不住一顿吱哇乱叫,勇毅候在她旁边驱着马道:“抓好抓好!别喊了,只要抓好就掉不下去!” “侯爷要带奴婢去哪?” 这已经不单单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事了,莫非行伍出身的人都如此粗鲁的吗?! 马车上可是还有三个宝宝呢! 勇毅侯只顾着抢人,无视萧景吃人的目光,和苏小酒的鬼哭狼嚎,一夹马腹,将马车远远抛在身后,粗犷的声音顺着西北风灌进了萧景的耳中:“马车太慢了,跟本侯走还能快一些,咱们得赶紧追上祺儿她们,好好谈谈你跟三儿的事!” 第二百二十章 这老头果然不是好人! 萧景握着缰绳的拳头迸出青筋,看着离开的两人一马,朝身后冷声道:“将门关好,我们要加速了!” 墨尧自车窗户里伸出头,见到苏小酒的惨状,喊道:“那老头果然不是好人!竟将酒酒姐姐抓走了!” 墨莺也赶紧凑过去看,也看到酒酒姐姐正随着马儿奔跑摇摇欲坠,不禁急了:“酒酒姐姐看起来好危险呀,这可怎么办?” “我看看我看看!” 墨鸿一听坐不住了,钻到姐姐前面,见苏小酒真被抓走,而且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拐过转角不见了,瞬间哭成了小泪人:“酒酒姐姐,鸿儿要去救你!呜呜~~” “鸿儿不哭。” 墨莺圈住妹妹,安慰道:“刚才那个爷爷我见过,好像是荣母妃的爹爹,他应该不会对酒酒姐姐怎样的。” 粉团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奶兔:“真的吗?姐姐不要骗鸿儿。” “当然,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粉团抹了抹眼泪,抽噎道:“那也不可以,飞人叔叔再快些呀,帮我们去把酒酒姐姐抢回来!” 墨尧打开车厢门,都能看出飞人叔叔的背影冒出杀气,自告奋勇道:“飞人叔叔,不如我替你驾着马车,你飞起来去救姐姐吧!” 萧景满头黑线,腾出一只手将他塞回去:“坐好!” 你们只要别添乱就是帮忙了! 苏小酒颠簸在马背上,刚才吃的那几块糕点快要吐出来了,腰上疼,胸口也疼,偏偏还不敢动,只好对不停甩鞭子的勇毅侯求助:“侯爷!能不能让马儿慢些跑?奴婢快抓不住了!” “再坚持一会儿,已经看到侯府的车队了!” 勇毅侯方才听女儿说苏小酒不喜欢陆澄,迫不及待要问出原因,考虑到女儿家皮薄,当着萧景一介外男定不好意思谈论婚嫁之事,这才出此下策。 却忘了女儿家面上皮薄,身子骨更薄,饶是苏小酒每天都锻炼身体,这一路跑过来,浑身也快被颠哒碎了。 为了抓住马鞍子,十根指头都已经失去知觉了,估计若换成徐颖那体格,早就支撑不住掉下去了。 好吧~~人家会骑马,才不会像自己这么狼狈,看来以后没事得跟她学学骑术。 在马背上晕头转向,不知今夕何夕的苏小酒,终于被人拎着放到了地上。 “侯~~呕!~~” 握不住的沙,不如扬了它,那几块在胃里翻转了无数次的糕点,终于还是被吐出来了。 苏小酒艰难的扶着树干站起来,环视一圈,发现她们已经追上了正在休整的车队。 陆夫人吃惊的看着被陆侯带回来的苏小酒,重重哼了一声,忽然一甩衣袖,愤愤的钻回车厢,再也不下车了。 荣妃无语的看着自己老爹:“您就把人这样带回来的?” 陆侯有些不好意思,干笑两声道:“事急从权嘛!” 说完转向苏小酒道:“爹是个急性子,苏丫头以后习惯就好了!” 苏小酒:……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苏丫头,方才祺儿说,你不喜欢我家三儿?可否告知一下原因?” 苏小酒只觉得头顶上有无数只乌鸦在饶着自己绕圈圈:“侯爷,您说的急事就是这个?” 也值当的赔上她半条小命? 陆侯仍旧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这难道还不够急吗?这可关系到三儿娶媳妇!娶了媳妇才能早点给本侯生孙子,你说急不急?” “……是,挺急。” “所以啊!本侯才想快点知道,你到底觉得三儿哪不行?我家三儿别的不说,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孩子,只要你说,老子就让他改,一直改到你满意!怎么样?” 苏小酒尴尬的看向荣妃,希望娘娘能替她解围,结果殷切的期盼到底错付了,美人也满脸好奇的盯着她,看看她能挑出弟弟什么缺点来。 这不把人为难死么? 不喜欢一个人,跟喜欢一个人都不需要任何理由,她能该怎么解释自己对陆澄没感觉这种事呢? 陆侯等了半天,也没见她说出所以然,面上一喜,道:“你既然说不出来,那就说明并没发现三儿什么不好对不对?” “侯爷,您别误会,奴婢真的从未想过高攀陆公子!” 苏小酒再次坚定的表明自己心意,不想就此事继续纠缠。 说起来她跟陆澄是真的不熟,要非说有什么印象,顶多就是个长相不错的富家子弟,从小没受过什么挫折,也没经历过风雨,为人单纯又带了些孩子气的执着,否则也不会在她明显要保持距离的情况下,还是忍不住往前凑。 讲真,苏小酒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自问没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也不愿跟不喜欢的人纠缠不清,对于陆澄这种,不能打,又劝不退的人,骨子里就带了丝厌烦。 这要是在现代,她大可拿一句自己有心上人去搪塞,偏偏如今身份是宫女,说出来那可是要杀头的。 远处传来踢踏的马儿声,是萧景驾着马车赶来,远远瞥了一眼这边情景,然后一声不吭领着三个团子过来了。 团子们担心了一路,终于见苏小酒好端端的站着,纷纷跑过来围住她,怒视着勇毅侯道:“酒酒姐姐,这个老头没欺负你吧?” 苏小酒赶忙滴着冷汗道:“殿下,这位是荣母妃的爹爹,你们要叫陆爷爷。” 墨尧挠着头:“原来墨莺说的是真的?我还以为他是坏人呢!” 墨莺拉着墨鸿对陆侯行礼,墨鸿哼了一声,不想理这个拐走酒酒姐姐的人,先是跑到苏小酒身边围着她转了一圈,见她没受伤,扭头便跑到荣妃面前抱住腿告状:“荣母妃,刚才陆爷爷把酒酒姐姐抓走了,坏坏!” 荣妃捏捏她粉嘟嘟的小圆脸:“放心吧,爷爷不是坏人,现在就把酒酒姐姐还给你们,好不好?” 当着孩子的面,陆侯自然不可能继续追问,不悦的瞪了萧景一眼,这后生,也忒没有眼力见,没见自己正跟未来儿媳说话呢么!非要在这紧要关头过来凑热闹! 第二百二十一章 放下成见 萧景权当不知,若无其事的抱着剑在四周晃了一圈,然后过来朝他微微一笑:“侯爷,别来无恙。” 一盏茶前两人才刚见过,有爷个腿的恙! 勇毅侯大事被他搅黄,看他的笑容,再听这句话,怎么着都觉得有些幸灾乐祸,吹着胡子走了。 苏小酒警报解除,舒一口气,看向荣妃,不免有些内疚,只盼她不会因此恼了自己,唤道:“娘娘~~” 荣妃虽看好小酒,却也不想用身份压制她顺从,何况男女之事,讲求你情我愿,倘若小酒碍于自己勉强答应,今后与澄儿成了一对怨偶,也不是她想看到的,于是便摆手:“你放心,你既不愿,谁也不能强迫你,侯爷那边本宫自会去说,你无须觉得有压力。” 陆侯气呼呼的钻进陆夫人车厢,陆夫人正捏着碗茶慢慢的喝着,见他神色便知事情未能如愿,就有些高兴,可又一想那丫头竟如此不知好歹,凭什么敢看不上她宝贝儿子,又是一阵气结,最后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生气,心里像被几百只猫爪子抓挠,别提多难受了。 “这天下好女子多的是,偏你非替澄儿看好那丫头,如此也就罢了,竟还被拒绝,这怕传出去侯府的脸都要丢光了!” 陆侯本就不爽,被她念叨的更烦了:“老子想寻个好儿媳有什么丢人?莫非你儿子打光棍就不丢人了?” “儿子打不打光棍难说,你若非要让那丫头进府,自己就等着打光棍吧!” 见这老家伙冥顽不灵,陆夫人只好撂下狠话。 “你这老婆子,说的什么浑话?那苏丫头到底哪里不好了,你为何要对她有如此成见?” 陆侯十分不解,他们侯府家大业大,正需要一个有头脑有远见的当家主母来操持,苏丫头眼界与心胸,可是比许多男儿都强多了,夫人怎么就非要执着于出身呢? 陆夫人同样不明白,上京正儿八经的高门贵女,从小都会跟着母亲学习主持中馈,接人待物,四方礼仪,老头子怎就看上一个穷酸出身的奴婢?这以后若是参加哪家勋贵的宴会,她都不好意思领着出门! “夫人,那些高门贵女整日吃喝不愁,算计的也都是些后宅里的鸡毛蒜皮,苏丫头却不同,人在锦绣堆,能察社稷苦,她这次提出的温室大棚种植,可是受到了皇上的褒奖!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这足可传世的荣耀,她却拱手白白送给了侯府,你觉得这上京之中,哪个贵女还能做到如此?!” 陆夫人头一次听说温室大棚,闻言转过身子,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爷俩整日嘀嘀咕咕,又不让我听,温室大棚又是什么东西?” “就说吧,便是高门贵女,见识也未必就长远。” 陆夫人一巴掌抡上去:“你这意思说我没见识?!” “你看你,说话归说话,怎么还动起手来了?!一会抻到腰又该躺床上起不来了!” 陆侯按住夫人的手,将蔬菜大棚的事宜详详细细讲了一遍,陆夫人简直如听天书一般,最后好歹是咂摸过来,只要有了温室大棚,今后冬天也能吃上新鲜菜了:“这么大的主意,竟是她一个小丫头想出来的?!” 陆侯得意的笑笑,好像苏小酒是他闺女一样:“所以本侯才要不惜一切代价将人留住,不然等被人发现这块瑰宝抢了去,咱们便是拍断大腿也没用了!” 陆夫人有些将信将疑:“你这老头子,莫不是在诓骗我吧?” “皇上推行温室的诏书都已经连夜发下去了,这还能作假?而且苏丫头提出的那些条件,皇上也已经应允,不出三年,咱们勇毅侯府的名声将响彻大渊,到时候不管是澄儿还是允儿,前途定都不可限量!” 陆夫人大惊:“你还想着让允儿~~~” “有何不可?!” 陆侯挥手将她打断:“说你见识短还不肯承认,你当苏丫头为何要把这么一份旷世之功送给侯府?正是因为她所想的与本侯一样,将来要让祺儿和允儿成为人上人,再不用受任何人的闲气!” 陆夫人面色一白,瘫坐在榻上:“这个丫头,心思竟比天还高!” 莫非还妄想凭借一己之力,将允儿扶上帝位?还真是狂的很! 陆侯知她想岔了,解释道:“诚如苏丫头所说,向皇上提出这民生大计的本侯,百姓到时感激的也是本侯,有了民心所向,祺儿和允儿在宫中地位自然更加举足轻重,即便将来墨冉继位,也不敢对她们太多欺压。” 陆夫人并非两眼一抹黑的无知妇人,养尊处优这些年,却也很快想通其中关窍,一时难以消化,竟说不出话来。 心中波澜久不能平息,若事实果真如此,她竟看走了眼,把珍珠错看成鱼目?! 荣妃记挂着父母别又吵起来,交待苏小酒看好孩子,便回了车厢,发现气氛竟诡异的融洽,不免偷偷看了父亲一眼,陆夫人见状剜了她一眼:“当着娘的面还鬼鬼祟祟的,有什么不能敞开了说?” 荣妃难得俏皮的吐吐舌头,陆侯见状哈哈大笑:“你娘已经答应让苏丫头进门了,你这当姐姐的可要加把劲,争取早点替弟弟把姑娘迎进来!” 刚才还一副吃人的架势,怎么转身的功夫就答应了? 收到女儿诧异的目光,陆夫人有些不自在,兀自嘴硬道:“我可没说过这话,都是糟老头子说的!” 只是语气表情皆软了下来。 掀开帘子向外瞧去,见苏小酒正跟几只团子们玩的欢,巴掌大的小脸,笑得那叫一个明丽,丝毫不见半点敷衍与不耐,自语道:“对孩子倒是也极有耐心,想来对待长辈应该也不错。” 言语之间,对苏小酒的成见算是放下了。 视线一转,又看到了不远处的萧景,还是那冷冷清清的样子,正负手而立,看着嬉闹的几人,又不满道:“皇上也是,祺儿出宫,怎么不让澄儿随行,却派了他来?” 第二百二十二章 护卫抱娃 若是换了儿子,这次出行还能跟苏小酒多多接触一下,这丫头定会被儿子的魅力所折服,还怕到时候不哭着喊着嫁进陆家? 荣妃见她话锋变得也快,这功夫就心急起来了,忍不住偷笑:“只因澄儿回来的晚了,这可怪不得萧景,说不定人家还不愿意来呢!” 陆侯抚掌道:“现在让他回去把澄儿换出来也来得及,老子这就去让他回宫跟皇上禀报!” 说着就要下车。 “爹,您这也太~~” 荣妃哭笑不得,对说风就是雨的老爹也是无奈:“萧景来也是皇上吩咐的,哪能您说让他回去就回去?” 御前侍卫一向只尊皇命,别说是父亲,就算她身为皇贵妃,只怕以萧景那一丝不苟的严谨性子,也未必领命,还是别找那些不痛快了。 可如此一来陆侯却不痛快,萧景的长相与儿子不相伯仲,万一这小子近水楼台,在路上跟苏丫头看对眼了,那他家三儿不是彻底没机会了?! 想到这里,他暗搓搓的下了车,唤来一名亲信,凑近耳语了几句,亲信得令,立刻上马朝着皇城的方向去了。 勇毅侯得意洋洋,只听皇命?那好办,他现在派人快马回去请奏也不晚呀,哼哼~~ 一无所知的萧护卫,此时正专心致志的看着苏小酒跟团子们玩老鹰捉小鸡。 这会儿没有风,和煦的阳光洒落在山路,映着满地的红叶,将四周皆烘成暖色,趁着那鸭蛋青色的身影,美的如同在画卷中。 她脸上洋溢着孩子般的笑靥,一双眸子晶晶亮亮的看着面前的墨尧,俏皮伸出双手,将两位小公主护在身后。 墨尧是男孩,当之无愧扮演了老鹰的角色,两手成爪举在两侧,不时做出凶神恶煞的表情,不似老鹰,倒更像只初学捕猎的小豹。 最小那只粉团子躲在苏小酒身后,紧紧抓着她的衣摆,墨莺则在后面保护妹妹,一来可以帮她躲避老鹰的袭击,二来粉团腿短,在后面跑起来跟不上,很容易摔跤。 四个人玩的不亦乐乎,脸蛋因为跑闹都红扑扑的,让观者也跟着心情明媚起来。 四周,赶了半天路的护卫们或站或坐,也都被这边的快乐气氛渲染。 有些早已成家的壮汉,见一大三小玩的有趣,不由想起自己家中的妻儿,向来锋锐的目光皆柔和下来,也有少数是未婚青年,看着中间那抹瘦小的身影,不自觉便带了倾慕,惹得萧景频频皱眉,只想上前将他们脖子扭到一边去。 允儿被春末抱着从旁观战,兴奋的咧着小嘴,身体随着小姐姐们跑动也扭来扭去,恨不得自己立时就下地跑跑,险些让春末抱不住。 如此玩了不过两局,团子们还没觉得累,春末已经快要废了,率先求饶道:“停停停!小酒你们不要跑了,让我先喘口气的~~” 安心安然在娘娘马车外随时等着传唤,因此只春末一人带了允儿,二十多斤的大胖小子,摇动起来力气惊人,春末的胳膊早就酸痛了。 “南阳郡主不是说要一起去温泉庄的么?怎么没见她一起来呀?” 此刻她分外想念徐颖那壮硕的身板,抱孩子实在一把好手,带着殿下一整天都不带累的。 抱着允儿走到路边一块大石上坐下歇口气,谁知允儿却像条小泥鳅一样,朝着哥哥姐姐们的方向拱啊拱,春末无奈,只好又抱着他站了起来。 只是两只胳膊已经快拢不住,生怕把殿下掉地上了。 苏小酒也抚着后腰大喘气,小孩子们到底是什么做的呀?浑身的精力好像永远用不完,几圈跑下来,她腿都软了,团子却个个神采奕奕,都蓄势待发的等着下一轮游戏。 春末左右看看,实在找不到可以托付的人,一筹莫展之际,就瞧准了挺拔如松的萧护卫。 看那精窄的腰身,有力的臂膀,不抱孩子可惜了。 片刻后,春末成为苏小酒的替补,加入了老鹰捉小鸡的行列。 萧景则手足无措的看着自己怀里多出的团子,想着怎么才能制住这个拧来拧去的小麻花。 团子原本看哥哥姐姐们看的正高兴,没注意抱着自己的人变了,身子扭动几下,发觉刚才柔软的触感突然变得梆硬,不由回头,见自己正被一个不苟言笑的陌生叔叔抱在怀里,两手小手撑住他的胸膛,抬头好奇的打量起来。 萧景头一次抱这么小的娃,只觉浑身软乎乎的,没有骨头一般,不免有些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留神让团子滚到地上,于是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他,两个相差十八岁的汉子,就以如此诡异的姿势对视起来。 允儿本是不怕生的性子,见陌生叔叔也在看自己,便十分友好的开口打招呼:“唔啊。” 萧景哪里听得懂婴语,呆呆的看着怀中小娃一住不住对着自己唔啊唔啊的喊,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总不能也跟着唔啊。 允儿等了半天,见他始终不回应自己,生气了。 小手一抬,一抓,周围的人瞬间倒吸一口凉气,就见一身玄衣,英俊睿智的萧护卫,白皙的脸上猝不及防多了几道粉色抓痕。 团子萌哒哒一笑,露出白灿灿的小奶牙。 萧景呆若木鸡。 他,堂堂御前侍卫统领,武艺超群,迅捷无双,刚才竟然被一只话都不会说的团子给抓了?而他竟然没躲过去?! 苏小酒原本正倚着棵歪脖子树休息,一边揉着隐隐酸痛的后腰,一边偷偷观赏萧景如临大敌的抱娃窘态,冷不防就看到小娃一爪子招呼在了他脸上。 小娃娃的指甲要比大人软,但更薄,男娃力道又重,那抓痕瞬间就由粉色变成殷红,还隐隐有血丝渗了出来。 她赶忙上前准备将允儿接过,嘴里忙不迭道歉:“啊,对不住,殿下的指甲有些长了,本想着一会到了庄子再给他剪来着~~” 原本昨日便想剪,只是醒着的小娃对剪指甲这件事极其缺乏安全感,死活不肯伸出指头,便只能等娃睡着,而她因为有伤,也早早的睡了,这才拖到今天。 萧景目光瞥向她腰间,把团子往上蹿了蹿:“不碍事,我来吧。” 第二百二十三章 “吵架” 团子似觉得这个硬邦邦的叔叔十分没劲,见苏小酒过来,立刻伸出小手找她抱,萧景见状,不顾团子挣扎,淡定的将他两只小胳膊并拢在身后,再把自己胳膊伸直,让团子离开他的胸前。 小娃不依,嘴里噗噜噗噜吐着泡泡,又要去挠他,萧景只好不停倒换双手,把自己的俊脸与团子的爪爪保持好安全距离,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娃烫手。 “还是把殿下交给我吧。” 瞧着不止替他难受,也替可怜的团子难受,苏小酒说着伸出手,不想萧景却还是将身子一转,并不打算把娃给她,而是看着允儿严肃的说:“再乱动就把你挂到树上!” 团子:“打!” “安静点。” “打!” 苏小酒:…… 以前怎么没看出他这么幼稚,竟然能跟个还没断奶的娃娃吵架? 幸好他们离着马车远,否则她毫不怀疑侯爷会提着大刀过来砍人。 然不管她怎么要,萧景就是不肯把娃交给她。 “你这样抱殿下不舒服的,还是给我吧。” 苏小酒直接上手把团子抱过去,醉了,这人明明就不会抱娃,也不喜欢,干嘛还霸着不给她? 允儿一得到自由,立刻紧紧搂住她的脖子,生怕这个怪咖叔叔再把自己抢回去。 萧景当然不敢跟她抢,墨色眉峰蹙起:“你不是有伤吗?” 而且刚才还跑闹半天,再抱这么大一坨肉团子,只怕伤势会加重。 苏小酒闻言愣了下,原来为了关心自己,心里有点小开心,面上却没表露出来,顿了一下道:“没关系,我带着殿下去旁边坐会。” 他刚才分明就看到这只肉团子不肯让春末坐着抱,只怕换个人来也是一样。 事实证明他还是没经验,苏小酒找了块干净的落叶堆,抱着团子一起坐在上面,然后从向阳的地方找了几根狗尾巴草,开始认认真真的挑选。 团子一开始还挣扎着要起来,见到她摘下来的长毛毛,感觉新鲜,也忍不住去抓,苏小酒将他的小拳头展开,用狗尾草在他软嫩嫩的手心里挠了挠,团子觉得痒痒,又眯起小眼睛咯咯笑,苏小酒找了几根小的让他自己玩,自己则选了几根粗壮的编了起来。 她的手指纤细而灵活,狗尾草随着她的指尖动作上下翻转,不一会便成了一只惟妙惟肖的小狗放在了允儿手里,小人儿欣喜的拿着小狗看了又看,还不忘举起来对着哥哥姐姐们炫耀炫耀。 这下墨尧几人也不跑了,都惊讶的过来看,那些长长的毛毛在酒酒姐姐手中就像有了魔力,不时变成一只只小狗,小兔子,小蛐蛐~~也太神奇了叭! 萧景轻笑,她身上似乎有种魔力,总是能够让这些叽喳不停的团子瞬间乖顺起来。 陆侯嘱咐完手下,信手踱步到萧景身边,随着他的目光一起看被团子围在中间的小姑娘,捋着胡子笑道:“怎么样,小姑娘不错吧?” 萧景颔首:“是不错。” 侯爷瞥他一眼:“那你觉得她跟澄儿如何?是不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萧景头也未回:“她不喜欢陆澄。” 陆侯笑容顿时僵住:“你怎么知道?苏丫头告诉你的?” 狐疑的目光自他跟苏小酒身上扫过,似要探寻两人是何关系,否则姑娘家如此私密的心事怎么会轻易告诉一个男子? “她什么时候跟你说的?她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萧景的表情却也一样凝重,心头不自觉闪过另一个嬉皮笑脸的家伙,那小子似乎跟她关系十分亲近,虽然已经有了婚约,可若是她~~ 心头一阵烦闷,语气便冷冰冰的:“那侯爷又为何要跟卑职说这些?” 陆侯:“?!” 他为啥要说这些?还不是想暗示他,自己准备撮合苏丫头跟澄儿,让这家伙识趣些,少在一边瞎掺和? 可这木头明显不上道,还好意思反问自己为什么?! 想到刚才苏丫头马上要告诉自己答案,却硬生生被这个人搅黄,陆侯气得一甩袖子撇下他走了。 臭小子别得意,一会儿就让三儿来把你换回去! 萧景淡淡目送他离开,耳朵忽然动了几动,察觉附近似乎有人,攸地转身看向身后山林。 不甚浓密的枝叶处,呀呀飞出几只鸦雀,而后又重新恢复宁静。 那里不过寥寥几棵碗口粗的树,不足以遮挡身形,萧景环视一圈,没发现可以藏人的地方,不禁有些奇怪。 虽然未能看到可疑之处,他却总是觉得附近有双眼睛在盯着这个方向,而且这种感觉极其强烈。 习武之人六感比寻常人要敏感许多,可那感觉却不过片刻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事关多人安危,他不能大意,见这边护卫环绕,便悄悄离开,准备去附近一探究竟。 天已正午,此地距离温泉庄却还有大半的行程。 荣妃怕天黑山路难走,干脆便命人原地打火起灶,待吃过午饭,直接一鼓作气赶到终点。 陆侯正怕澄儿追不上,闻言乐呵呵的命人将周围的落叶扫了又扫,声称天干物燥,怕引燃了山林,意在给陆澄争取足够的时候,早点把萧景遣回去。 团子们正好不想走,嘻嘻哈哈的等着野炊。 下人们则各司其职,捡柴,起火,准备食材,也大都是些白菜茄子,看的荣妃瞬间没了胃口,吃了两口苏小酒准备的点心便放下,溜达到团子们身边,看她们学着编狗尾草。 苏小酒见她神情恹恹的,知她定是不舒服,一会儿怕又吃不进什么东西,便道:“娘娘您先歇着,奴婢刚才隐约听到附近山涧有水流声,想去看看是否有山泉,可以打些回来烹茶。” 这荒郊野岭的,并没听说有山泉,荣妃并无多大期待,找了块石头坐下,懒懒的晒着太阳道:“去吧,注意别走远了。” 想想不放心,又道:“让萧护卫陪你一起吧,说不得能碰到什么野兽。” 这片山林极深,平时鲜有人迹,离着城郭又远,荣妃的担心不无道理。 四下看了一圈,却没发现萧景身影,咦了一声:“萧景呢?怎么没看到他人?”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不宜久留 苏小酒起身回到马车取了只水桶过来道:“不知道啊,方才还在这里跟侯爷聊天呢。” 她跟团子们玩,也没留意他的去向,于是道:“我另找两个护卫跟着也是一样,不会耽搁很久的,这处山谷得天独厚,冷风不怎么能吹进来,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野果子呢!” 荣妃嗔她一眼:“走哪都忘不了吃,怪不得跟胖丫头臭味相投。” 苏小酒笑眯眯的摇了摇毛茸茸的发髻:“世间唯有美人和美食不可辜负,奴婢去为美人寻美食,乐在其中。” 荣妃听的受用,笑骂一句油嘴滑舌,将护卫队长叫来,让他选几人去保护苏小酒。 勇毅侯府财大业大,养的府兵也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 尤其被选出来的几人,年纪皆不过二十啷当岁,比她前世应该还小了几岁,但个个稳重不失机敏,而且长得还都挺帅,嘿嘿嘿。 苏小酒身为皇贵妃身边的掌事,虽然年纪小,身份却高,护卫们态度自然恭敬有加,她美滋滋的走在最前面,要不从古至今人人都贪图权势呢,萧亚轩的快乐她好像突然就有点懂了,咿呀呀,景美心情更美。 果然没走多远,便看到一条顺流而下的潺潺小溪。 这条溪水不宽,估计也就一人横卧的距离,溪水清清浅浅,她俯身捞一把,惊喜的发现水竟是温的,那就说明这水确实是泉水,而且附近就有泉眼。 顺着溪水往上游走了走,出现了一块平台,溪水在上面聚集,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水洼,而靠近岸边的地方,水面上明显有个凸起在咕咕翻动,定是泉眼无疑了! “啊,找到了!” 苏小酒移步上前,先捧了一口解渴,发现这水清冽甘甜,便打上满满一桶,除了能给娘娘烹茶,剩下的可以留着做汤。 水洼清澈见底,还能看到小鱼河虾在游动,这在冬天可是好东西,苏小酒咂咂嘴,瞬间就想好了菜谱,准备捞点回去给团子们加个餐。 几名侍卫严阵以待的在后面盯着她,生怕有什么闪失无法跟皇贵妃交待,就见水边那人忽然挽起衣袖,褪掉鞋袜下了水。 这一幕有些猝不及防,年轻的侍卫们顿时红了脸,齐刷刷把身子背了过去,心中暗道这姑娘也忒猛浪,光天化日的,当着好几个男子就这么露出手脚来,也不怕有损清誉。 苏小酒从小跟小伙伴下河游水可是家常便饭,摸鱼捞虾更是轻车熟路,一下水,先打了个激灵,这水虽不是乍凉,但比体温还是差的远了,慢慢适应了一会儿,便往水中间走,最深的地上也不过才到小腿,而且一眼能看到底部,十分安全。 可惜出来的时候没有带工具~~想了想,去岸边折了根软树枝做成环,又拿出帕子覆在上面做成一支简易的小网,果然比用手捞快了许多。 这处平台靠近泉眼,又正好被太阳晒着,水的温度比别处都高些,因此鱼虾不少,她在水里猫着腰,专挑虾群下手,余光却突然看到前方的水面上,飞快掠过一个模糊的影子。 豁然抬头:“谁?!” 对面是个山坡,除了树梢上的红叶迎风微动,并没其他异常。 “怎么了苏姑娘?” 侍卫们听到她的喊声,紧张的跑来,却不敢直视她白皙的胳膊,目光戒备的看向四周。 苏小酒有些疑惑的四处张望一下:“你们刚才有没有看到有人从旁经过?” 护卫们相互看看,纷纷摇头道:“属下们一直在这里,并未看到任何人。”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这些护卫都有功夫,若真有人,肯定早就听到了。 苏小酒放下心来,唉,自己大概是杯弓蛇影,被那黑衣人搞的魔障了,于是抱歉道:“啊,那应是我看错了,你们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她又回到水中,准备多捞一些回去,水面再次搅动,河虾纷纷四散逃跑,她一路穷追猛打,不知不觉走到了水洼对面,结果又发现了一样好东西。 莼菜! 若是换了以往,倒也不觉珍贵,可如今物资匮乏,尤其蔬菜少之又少,大冬天能吃上一碗新鲜的莼菜羹,那可太难得了。 哈,看来今天是幸运日,出来一趟还真发现了不少好吃的! 车队人多吃的也多,她准备多采些回去,让大家都能尝尝。 “你采这些水草做什么?” 抬头,萧景不知何时站到了岸边,见她赤脚站在水里,有些不在自的别过头去:“你在这里多久了?可有见到什么可疑之人?” 一扭头,就看到几个背对着她的府兵,不错,有觉悟。 苏小酒掐着一把莼菜愣住了:“这里真的有人?” 连萧景也这么问,看来她刚才并非眼花,可是护卫们应该比她耳力好,怎么也没听到? 萧景皱眉:“你也看到了?” 他刚才去查看一圈,并没看到半点蛛丝马迹,而且侯府的府兵众多,却没人提出异议,说明来人功夫不低,甚至在他之上。 苏小酒点头:“我刚才瞥到一个影子嗖的过去了,可等抬起头的时候却什么也没看到。” 不禁有些后怕,若刚才那人真是奔着自己来的,她根本连掏枪的时间都没有! 越想越觉得心惊,既然那黑衣人能从荣华宫追到这里,说明他的目标基本锁定在娘娘,允儿,还有她们几名宫人身上,可是他一次次探察,却并没伤害谁,到底图谋什么呢? 萧景自然也联想到了那消失在驿站的黑衣人,沉吟一会儿,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用过饭抓紧赶路。” 若只那一个黑衣人便罢,他一人也能应付,再不济,还有其他护卫。 就怕他们提前做了埋伏,这里道路狭窄崎岖,各人又都乘了马车,万一被前后夹击,想跑都跑不掉。 苏小酒不敢多问,把莼菜攥紧,准备蹚水回对面穿鞋袜,却不想身子忽然腾空而起,萧景竟飞身上前,直接把她从水里提了出来,径直飞到了岸边。 第二百二十五章 温泉庄 护卫们听到水声回头,见到萧景不免惊讶,都传这位年轻的御前侍卫统领轻功一流,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他们这么多人站岗,竟无一人察觉他到来! 好在是他,若是其他不诡之人~~冷汗登时布满额头,看来以后要勤加习武才是了! 苏小酒匆匆赶回车队,见荣妃等人都安然无恙,舒了口气,又怕吓到娘娘和孩子们,没敢说出被人跟踪之事。 萧景将她送下,则径自去找了勇毅侯,车门响动,却是陆澄先下了车。 “小景,辛苦了!” 萧景诧异:“你怎么也来了?” 陆侯春光满面的从马车上下来:“没想到吧?老子派人去跟皇上把他要来的!” 可惜皇上却没说要把萧景召回去,说多一个人多一分妥当,失策! 萧景面无表情:“哦。” 宫里还有其他侍卫,因此他无需担心皇上安危,瞧着陆侯嘚瑟的样子,也知其用意,只是眼下情况不同,陆澄来了也好,万一真有意外,也能多个帮衬。 “方才我在附近巡视,发现有可疑之人出没,只是那人轻功不逊于我,没能确定他的方位。” 因不能确定那人动机,他便没有说出刺客二字。 萧景的轻功在大渊可谓翘楚,连他都没能追到,自然引起了陆侯跟陆澄的重视,父子对视一眼,心中皆惊疑不定,只当是荣妃有孕之事走露了风声,顿时如临大敌。 “不行,这里有山路阻隔,咱们得尽快离开!” 陆侯行军打仗多年,这里地形易攻难守,若被人两面包抄,只能任人宰割,虽说此次出行带了不少精锐,但为防意外,他还是赶紧传令下去,即刻启程。 陆澄和萧景则默契的分开,陆澄率先领在队伍前列,萧景回队尾。 苏小酒将水桶和莼菜收好,扶着荣妃上马车,想到陆夫人就在里面坐着,自己便没进去,正准备把春末唤来,便听里面道:“你也一起进来吧!” 是陆夫人的声音。 虽然不愿见她,苏小酒却也只能一起进去,躬身问道:“夫人有何吩咐?” 陆夫人此前从未仔细看过苏小酒,如今对她有了另一番了解,便想叫到跟前好好看看模样,是不是能配得上澄儿,只是突然面对面的交流,让她也有些不适应,只好寻个由头道:“侯爷为何突然下令启程,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苏小酒垂着头,想想告诉她们也好,真出事也有个心理准备,便道:“刚才萧统领发现有可疑之人出没,侯爷怕是刺客,所以命人加快行程,早点赶到庄子上。” “刺客?!” 陆夫人果然骇了一跳,哪还有心思管她美丑,扶住荣妃的手道:“祺儿别怕,你爹已经命人把澄儿找来了,有他跟萧景在,还有这么多府兵,不会出什么岔子。” 荣妃点头:“母亲别担心,女儿没事。” 陆夫人窥了苏小酒一眼,见她听到陆澄的名字并没有什么特殊反应,心里有些凉凉的,吩咐道:“你去将允儿抱来吧。” “是。” 刚要下车,又被荣妃叫住了:“将孩子们都带来过来吧,坐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不多时,春末抱了允儿过来,墨尧墨莺和墨鸿也一起上了马车,这辆车不如她们之前那辆宽大,突然加进来几个人,便显得有些拥挤,苏小酒道:“奴婢还是跟安心安然坐后面那辆吧。” 陆夫人看一眼春末,不好开口让她把苏小酒换下来,便没吱声。 荣妃嘱咐道:“你们小心些。” 苏小酒点点头,若不是怕车上人多马儿走的慢,她其实是想留下来的,不管怎么说,她身上带着防身武器,若真碰上紧急情况,说不得还有些用处。 好在安心安然的马车就紧跟在后面,她仍旧可以第一时间救援,跳下马车,萧景跟陆澄一起往这边走过来。 见她独自一人出来,萧景率先问道:“怎的下车了?” “哦,车里人多,我坐后面那辆。” 陆澄对她颔首示意,便径自去了队伍前面。 萧景看他走远,转身都对苏小酒道:“你还是去之前那辆吧。” 说的是早上她跟孩子们乘坐的那辆,安心安然乘坐的马车更小些,里面又放了吃食用品,并不宽敞。 苏小酒摇头:“不行,我得离着娘娘近一些,万一有危险还能保护她们。” 萧景太阳穴突突两下:“有这么多护卫在,真有危险,你只需躲好便是。” 衷心护主是好,但那腰肢都不及他大腿粗,哪来的自信保护别人? 没时间跟他多解释,苏小酒转身就往安心安然的马车上爬,她那点擒拿术自己知道,出其不意占个便宜还行,真跟人打起来,光是体格就很吃亏,可近身物理不行,她不是还能远程打辅助么? 萧景见她不睬自己,郁闷的回到队尾。 这一次车队速度比来时快多了,一是尽快离开这条山道,再来各人也都饿坏了,早一步赶到,就能早点吃上饭。 好歹有惊无险,一行人赶着擦黑到了。 温泉庄在一处半山腰上,整个庄子沿着流淌的温泉成长条状,环境清幽,却也太过偏僻,当初前主人卖后面那片山地时,便将这庄子顺手送给了侯府,之后到了荣妃手中便压了箱底,因此从没派人来专门打理过。 庄子的入口处是一座年代久远的石刻牌坊,还没进去,空气中的臭鸡蛋味已经十分明显。 因为没有围墙,站在门外,里面的景色便一目了然,除了庄子主人的旧宅,其他还有零星几户,此时已经燃起炊烟,偶尔几声狗吠,宁静而悠远,尽显祥和安乐。 本以为会又脏又破,没想到掀开窗帘看去,倒是让苏小酒大为意外。 庄子虽小,道路上却干干净净,因为土质问题,这里杂草极少,一条小路蜿蜒而入,道路两旁多是些开垦出来的农田,没有农作物,却拾掇的规整平坦,一颗乱石也无,一看便知其主人是勤劳之人。 奇怪的是,她们这么大队人马过来,制造的动静不小,却没人迎出来看看。 第二百二十六章 异姓姐弟 陆澄带着人马就要进去,萧景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前面来,制止道:“第一次来,还是先派人进去查探一遭。” 来温泉庄只有一条路,黑衣人既然能追来,说不得早就猜到他们行程,若提前做好埋伏,很容易落到进退两难的境地。 陆侯也下了马,见这庄子实在静的出奇,也有些不放心,随手指了几名护卫进去探路,没多时,护卫们出来,身后还跟了一男一女两个一般年纪的小娃。 领头护卫上前回禀道:“回侯爷,庄子里统共分散了五户人家,却都紧闭门户,只看到这两个孩子。” 苏小酒透过人群往前看,见两人穿的都十分朴素,但却都收拾的十分干净,都七八岁的样子,看起来比墨尧也大不了多少。 见车马在列,男娃只是看着没说话,倒是女孩大大方方的走到陆侯面前,像模像样的福身道:“敢问是哪家贵人,来我们庄上所为何事?” 众人纷纷侧目,没想到这山野中的小姑娘,见到这么多陌生人没有丝毫胆怯,行为举止也有礼有度,倒像是大宅门里出来的。 陆侯饶有兴味的看着两人道:“我们是这庄子的主人,你们又是谁?” 女孩目光有一丝了然,看着他问道:“我叫谷羽,这是我的弟弟韩录。” 这两个名字倒是新鲜,姐弟俩不一个姓更新鲜。 男孩却忽然不满道:“明明我是哥哥,你是妹妹!” 谷羽并不睬他,看着陆侯道:“敢问贵人可是来自上京陆府?” 竟是知道的。 陆侯笑道点头:“你既知晓,那快去将你们大人叫出来吧。” 谁想不等女孩开口,男孩却说话了,语气硬邦邦的:“我爹正在做饭呢,出不来。” 众人面色一变,这小子,也忒的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如此跟家主说话,只怕待会得被他爹揍的屁股开花。 谷羽怕陆侯生气,忙解释道:“陆爷爷莫见怪,这家伙跟我置气呢,不用理他,我带你们去宅子吧!” 韩录一脸郁卒的跟在她身后,嘴里还在嘟囔着每次都占我便宜,明明我比你大之类的。 实际上这件事从他搬到温泉庄那天就开始争论,只是到现在也没个结果出来。 “这庄子上的人也忒不懂事,主家来人,竟也不知出来迎接。” 陆夫人也下了马车,听这小女孩说话你呀我的,全没个尊卑,就有些不喜。 荣妃笑道:“娘,出门在外,何必再让那些繁文缛节束缚了自己?若走到哪都需别人唯唯诺诺,跟在京里又有何分别?” 陆夫人这才没多说什么,转身又回到马车。 谷羽引着众人来到庄子里唯一一处大宅门前,介绍道:“这处宅子是之前安叔叔住的,自他走后一直空着,不过他嘱咐过我们定时来打扫,以备新主人来小住,所以还算整洁。” 大门没锁,她率先推门进去,介绍道:“这宅子共三进,除了堂屋暖阁,共有东西六间厢房,厨房在后院,里面的炉灶都能用,贵人们可自行开火。” 如她所言,屋子里的摆设虽不名贵,却都安置的干净整齐,一看就知经常打扫。 谷羽显然对这院子极为熟悉,领着她们转了一圈,便道:“我跟弟弟要回去吃晚饭了,贵人们请自便吧。” 也没说回去叫家里大人来拜见之类的话,仿佛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家主,而是普通过路的商客。 见她小大人似的,说起话来头头是道,苏小酒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穿了一身碎花棉袄,领自袖口都板板正正,头发自上而下编成一条长长的麻花辫,从左侧肩膀绕到胸前,末端只用一根普通的蓝色粗布条系起,脚一双同色的蓝布棉鞋,但看打扮,站在墨莺墨鸿几人身前犹如云泥之别。 只是一双眼睛大而明亮,皮肤又白皙,再加上姣好伶俐的长相,整体竟也毫不逊色,而且因为年纪比她们要长了几岁,举止投足也没有一般穷苦人家的小家子气,气度上反而赢了几分。 墨鸿和姐姐从没见过宫装以外的衣裙,对她身上的碎花棉衣很是好奇,这位姐姐的袖口很窄,不像她们的那么碍事,下身着了裤装,行走间干净利落,也比裙子方便了许多。 “漂亮姐姐,你的衣裳真好看,是你娘亲给你做的吗?你的头发也好好看呀!” 墨鸿走到她身前,羡慕的伸出小手摸了摸那花棉袄,谷羽看着只到自己腰间的小女娃,俯身笑笑:“小妹妹的衣裳也很好看呢!” 她笑起来眼睛依旧明亮,嘴角显出两枚梨涡,甜甜的。 墨鸿被漂亮姐姐夸赞,开心得眼睛眯起来:“鸿儿也觉得很好看。” “原来你叫鸿儿,你可以叫我羽儿姐姐,你们先休息一下,明天姐姐来给你送好吃的。” 墨莺领着妹妹谢了,回身却见一向在她们面前十分臭屁的墨尧,正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韩录身后。 而韩录却一言不发,只倚在门框上,低头把玩着手中一柄小剑,时不时抬头看看谷羽,表情有些不耐烦。 “你好,我叫墨尧,你手中的剑可以借我看看吗?” 原来那剑虽长不过三寸,却并非玩具,不仅能从剑鞘中拔出来,还是开刃的,剑柄上镶着一枚指甲大的红色宝石,剑鞘上也刻着繁复的雕花,看起来价值不菲,不像是一个普通庄户人家能拥有的,苏小酒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能让墨尧软言细语的人可不多,韩录却看都没看他,直接拒绝道:“不可以。”便不说话了。 见谷羽拉着个小团子说个不停,皱眉道:“你到底走不走?再不走我可不等你了!” “你再等我一会儿!” “真是麻烦!” 他将小剑拔出来,又插进剑鞘,剑上的小穗子一晃一晃,馋的墨尧移不开眼。 听他要走,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央求道:“拜托了,你就给我看看吧,只看一下就还你,好不好?” 韩录抬头冲他微微一笑,墨尧以为他同意了,高兴的正要伸手去接,就听他道:“不行。” 第二百二十七章 谷二婶帮忙 “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哪样?” 韩录心情不爽,也不想让别人爽,故意道:“就不给你看,你能拿我怎么样?” “我,我可以拿东西跟你换!” 墨尧急了,翻翻自己身上,因为早上出门太急,他什么玩意儿也没带,摸了半天,最后从荷包里掏出两粒金花生,递给他道:“我用这个跟你换,好不好?” 谁想韩录却嗤笑一声:“谁稀罕你的破金子!” 头一次见墨尧棋逢对手,苏小酒忍不住瞧热闹,想看看他要怎么应对。 出乎她的意料,墨尧竟没恼,而是又从腰上解下随身的玉佩递了过去,脸上还挂着讨好的笑容道:“那我用这块玉佩跟你换好不好?我母妃说这块玉佩可值钱了,能买很多很多好东西。” 那玉佩确实名贵,不过在小孩子眼中,也不过就是块好看些的石头而已,只是想到阮妃的脾气,苏小酒觉得自己还是有义务提醒墨尧一下,省的回去被阮妃发现,说不得又要怪到她头上。 不想韩录倚着门框动也未动,对墨尧的话甚至有些嗤之以鼻:“可惜,独独买不到小爷这把宝剑。” 说着将剑拔出剑鞘,似模似样的舞了几下,那剑身看着短小,竟铮鸣有声,这下墨尧更眼热了。 讨好般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没想到一向霸道的三皇子,今日竟碰到了克星,只是东西是人家的,自然人家说了算,苏小酒也帮不上忙,不过好歹玉佩没送出去,她就更不好开口了。 这边谷羽终于说完了话,韩录见状立刻转身,大步走了出去,墨尧举着玉佩的手慢慢垂了下来,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走远,直到那两个身影消失在门口,才恋恋不舍的回到屋里,瘪着嘴的小模样十分可怜。 苏小酒不忍,上前安慰道:“三皇子莫难过,您若喜欢,改天奴婢命人给您打造一把就是。” 墨尧还在眼巴巴的往门外瞅,闻言闷声闷气的点点头:“那要比他的那把还要漂亮!” “必须的!” “还要比他那把更锋利!” “没问题。” 心里却想咋个可能,她要真敢给打造一把开刃的剑,阮妃不得吃了她。 不过墨尧好歹是稳住了,乖乖跟着大家去安顿住处。 出门在外,便少了许多讲究,为安全起见,再加上这偌大的庄子,竟没有其他空闲的屋舍,所有人就都住在了这一个院子里。 荣妃自然是带着允儿住正房,苏小酒跟春末在西边耳房搭了铺盖,方便夜里侍候。 勇毅候夫妇住在东厢房的第一间,紧靠正房,第二间是墨莺墨鸿,墨尧则在西厢的第一间,安心安然第二间。 陆澄跟萧景属于外男,按理应该住到别处,只是他们担任护卫之职,远了不方便,于是便安排在了东西厢末尾各一间。 其余护卫们则住在外院的下人房中,因要轮岗守夜,倒也不觉得太挤。 待一大家子忙活完,天已经黑透了。 屋子满了,五脏庙却还空着,各人赶了一天的路,早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几只团子还好,在马车上点心垫了垫,这会儿还有劲围着院子到处跑,瞧着什么都新鲜。 三进的院子在民间已经算大,尤其还在这种地方,只是跟宫里还是没法比,不过好处是拐拐角角多,正好适合团子们捉迷藏,没一会儿就已经藏到到处都是了。 侍卫们将宅子守了一圈,又有萧景跟陆澄在,也就由着他们跑闹。 苏小酒这才得空找到小厨房,让人把车上的米面粮油搬下来放好,又把中午捉的河虾和莼菜取出来,准备给荣妃等人做晚膳。 今日人多,厨房里却只有她一人,时间上就有些紧迫,才将锅碗瓢盆都找齐刷净,就见萧景提了几只野兔子走进来。 脑子里不自觉就出现了一番对话——兔兔辣么~~~辣。 “这么多兔子哪来的呀?” 她目光里满是惊喜,身子却往后退了几步,大冬天来碗热腾腾的红烧兔子肉那可是极美味的,再切上点白萝卜,扔上把干辣椒,清甜又解腻,香辣又解馋,吸溜~~ 只是—— 她虽然会做菜,但除了杀鱼,其他肉类都是厨娘们提前收拾好的,她只管着做就是,见他手里血淋淋的死兔子,有点害怕。 萧景看出她动作,在离门口几步的地方站定,回答道:“刚才出去巡视一圈,顺手打的,正好可以添菜。” 苏小酒咂舌,顺手?这怕不是把人家兔子窝都给端了吧? 偷偷数了数,一二三四,嗯~~兔爸兔妈儿女双全,一家人倒是整整齐齐。 有兔肉吃是好,不过这么多也吃不完啊,于是道:“你留下两只,剩下的给大厨房送去吧?” 说着话,自他身后走出一个陌生的妇人,四五十岁的样子,头发梳的一丝不乱,白白胖胖的,长得很是喜相,一身蓝布袄子,干干净净,还没走到苏小酒身边已经爽朗的笑开了:“姑娘是准备给贵人做饭?俺来搭把手!” 苏小酒看看萧景,又看看她,礼貌的问:“请问您是?” “村人,打小没名字,她们都叫俺谷二家的。” 她说着挽起衣袖,接过苏小酒手中的莼菜淘洗起来,道:“姑娘不用客气,有什么需要做的,尽管知会便是!若人手不够,俺就再去叫个人来。” 苏小酒赶紧道:“不用了谷家婶婶,我自己来就行。” 她们初来乍到,对庄子上的人并不熟悉,给娘娘吃的东西自然不敢让旁人过手。 谷二家的心思也细,知道她担忧什么,笑道:“姑娘别担心,俺来的时候主家都已经盘查过了,要不哪能让俺进内院?” 苏小酒被看穿,不由尴尬,她真是糊涂了,竟没想到这一层,于是转移话题道:“婶子姓谷?那谷羽妹妹~~” 谷二婶笑道:“正是俺家的丫头,从小野惯了,没让贵人见笑吧?” 两人边忙边聊,苏小酒也把这庄子的状况摸得差不多了。 这温泉庄上一共有五户人家,除了她们,另有三户分别是刘家,黄家,岳家,都是世代在庄子上的农户,只有一个韩家,也就是韩录父子,是头几年才搬来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 贴饼子 有意思的是,庄子从第一任主人开始,便不曾与他们签订身契之类,彼此间连雇佣关系都算不上,严格来说,倒更像是邻居。 农户们感恩,主人不在时,便经常一起过来帮着洒扫一下,这个习惯慢慢就延续了下来。 方才他们到来时,各人都没出来迎接,并非不知礼数,而是历任主人都没要求过他们特意拜见,也是第一任主人留下的规矩,不可随意打扰农户们的生活,谷二婶之所以过来,是因为前主人对她照拂良多,这才在吃过晚饭后特意匆匆赶来搭把手。 侯爷夫妇跟荣妃都是第一次来,并不清楚前主人与农户们的关系,对于前主人写在契约里的备注,也从没看过。 苏小酒听罢,不免对这庄子第一任主人十分好奇,又问了几句,因年代久远,谷二婶只说小时候听大人讲过,这第一任主人并不是大渊人士,其他并不知道多少。 这里地处温泉边上,能种庄稼的土地很少,大家便在附近的山上种些瓜果和山货卖钱,冬日还好些,此处要比旁的地方暖和,飞禽走兽聚集些,汉子们便以打猎为主,收入虽寥寥无几,好在花销也少,也能维持的了温饱。 问及谷羽的父亲,谷二婶眼中闪过一丝怅惘,随即笑道:“是个短命的,头几年里上山去打猎,从崖上摔下,正好被韩家父子遇到,只是到底没能救过来~~” 随即又爽朗一笑:“嗨,没那个短命鬼,咱不是一样把闺女拉扯大了?可见这妇人便是没有男人一样可活,无非就是艰难些,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万没想到,这谷二婶生的和蔼可亲,脸上总是乐呵呵的,又长的白净,打眼一看,分明就是个生活富足心无城府的乐天妇人,原来竟也是个苦命的。 意外触碰到别人的伤心事,苏小酒有些不知所措,道歉又显得刻意,一时尴尬的立在案旁,好在谷二婶天性豁达,并没因此不悦。 不过也就解释了谷羽为何小小年纪便如此老成,穷人孩子早当家,再加上自幼丧父,跟着母亲生活在如此贫瘠的地方,比旁的孩子懂事早也正常。 “您把谷羽养的很好。” 她这话说的由衷,谷羽年纪虽小,却跟她娘亲一样,骨子里透着利落与豁达,待人接物落落大方,便是有些城中富户的闺女也不一定能比上。 谷二婶听她夸赞并没过分自谦,而是道:“索性这孩子懂事,倒也没让我多操许多心~~大年下的,咱们不说这个,贵人们晚上吃馒头还是米饭?俺来做!” 苏小酒明白她这是不愿就此事多提,便接了她话头道:“晚上不宜吃的太饱,我带了珍珠米,再放上红枣和莲子浓浓熬上一锅便可。” 萧景插不上话,便拎了兔子出去,苏小酒将河虾倒出来,把一部分掐头去尾剥了皮,准备剁成肉泥做莼菜汤的时候汆虾泥丸子用,另一些则简单冲洗,准备做个干炸小河虾。 谷二婶生起火来把粥熬上,见苏小酒在食盒中掏出各种精致的瓶瓶罐罐摆在桌上,好奇的走过来,两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挨个拿起端详一遍,待发现里面不过是些盐巴大料,惊叹道:“哦呦!这瓶子一看就老贵了,竟是拿来裝作料的?” 听说宫里贵人用的东西,便是连尿盆都恨不得用金镶玉,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苏小酒并没有因她大惊小怪而轻看,而是笑笑道:“平日也不用这些,只是出门拿大的罐子太不方便,便挑了几个瓷瓶带着。” 见谷二婶眼中只是单纯的惊叹,并没半点贪婪之色,暗自点点头,对她的好感又添了几分。 不多时,萧景已经将剥好的兔子提了进来,谷二婶主动上前将接过,问了苏小酒做法,拿起菜刀将兔子剁好,自己又去取了萝卜进来清洗备用。 苏小酒把锅里烧上水,水开后将兔肉焯出血沫备用,另起锅烧油,放入八角大料煸炒出香味,最后再把兔肉倒进去翻炒,待炒到金黄,往里加水没过兔肉,开始大火炖。 她忙活,谷二婶也没闲着,自去取了只面盆,调了一盆玉米面糊糊,对苏小酒道:“只喝粥怕是不够,俺再往锅里贴上几个饼子,金黄焦脆,配着兔肉吃香的很呢!” 庄户人吃饭粗,饭量却大,见晚饭只有粥跟一菜一汤,生怕贵人们吃不饱。 听她一说,苏小酒也馋了,点头道:“嗯嗯,许久没这么吃过了,听您这一形容肚子更饿了。” 记得大学时,她们寝室里六个女生都很穷,平时去食堂吃饭很少舍得打肉菜,后来学校附近开了一家东北的铁锅炖,物美价廉,味道又好,她们便每隔半个月都凑钱去吃一顿解馋,里面做的贴饼子就像谷二婶形容的那样,金黄焦脆,配着肉汤吃实在是太美味了! 谷二婶熟练的贴着饼子,听了她的话笑道:“俺还以为只有俺们庄户上这样吃呢,原来姑娘在宫里也能吃到?” “额~~我小时候吃过,后来入宫就吃不到了。” 苏小酒又偷摸数了数,有些遗憾的咂嘴,一共贴了八个饼子,除去侯爷夫妇和娘娘,还有几个小团子,看来她是吃不到了。 不多时,厨房里便飘出了香味。 两只兔子,炖了满满一大锅,谷二婶见饭中了,其他也没什么能帮上忙,便洗了手准备回家。 兔子刚贴了秋膘,萧景又专门留了两只大的,肯定吃不完,想到她们家中没有劳力,过的定然清苦,苏小酒将她喊住,盛了碗兔肉递给她道:“婶子忙了半天,给小羽带些兔肉回去尝尝吧。” “使不得使不得!俺又没帮上什么忙,快留着给贵人们吃吧!” 谷二婶不肯收,一路小跑着出了门,苏小酒端着碗,不敢走的太快,眼看她就要离开,萧景又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把手一伸,道:“给我吧。” 这家伙有点可疑,大半天了,总是围着厨房转,苏小酒没说破,而是问道:“你怎么没跟着殿下他们?” 虽说宅子里安全,但他们身份不同,还是有个人看着更妥帖。 萧景面色不变:“我让陆澄去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小奶兔 也幸好有萧景在,否则一大锅兔肉她还端不动。 最近因着荣妃有孕,侯爷夫妇心疼闺女,兴是带点绿色的菜叶都先可着她,老两口已经连着多日只吃白菜茄子,今日见到莼菜羹,双眼直放光,撇下喷香的兔肉,先盛了碗汤,碧绿鲜亮的莼菜叶间,点缀着一颗颗珍珠般粉白的虾丸,喝一口,鲜咸爽口,食欲倍增。 团子们更不必说了,蔬菜紧缺,便是皇宫里每日也只够供应帝后跟太后的量,他们开始对每顿都有肉吃这件事还欢欣雀跃,可架不住天天鸡鸭鱼肉轮换,也早就腻了,对莼菜汤便情有独钟,连最不喜欢叶子菜的墨鸿也喝了不少,撑得肚儿溜圆。 除了莼菜汤跟小河虾尽数消灭,兔子肉也没剩下几块。 荣妃就罢了,陆夫人体弱,吃太多肉消化不得,勇毅侯的胃口却跟小年轻们不遑多让,而且苏小酒炖肉时放的配料十足,味道够重,侯爷吃的连连称赞,一口饼子一口肉,最后干脆又让苏小酒剥了几颗大葱来就着吃,生生把饭桌气氛渲染成了东北人家的炕头。 这些年为了照顾陆夫人,侯府里厨子做饭十分清淡,对比之下,苏小酒做的这些就有味多了。 墨尧见他吃的畅快,也学着拿了葱配饼子,结果一口下去,就被那鲜辣呛出眼泪,好歹当着墨莺墨鸿要面子,强忍着没哭出来,只是眼睛却憋红了。 “嘻嘻嘻,三哥哥也变成了小兔子!” “我才没有!” 墨尧气鼓鼓的看着墨鸿,这个小东西,总是喜欢揭他短,可恶! 萧景跟陆澄都是第一次吃她亲手做的饭菜,虽没直接夸出口,但从那进食的速度和饭量来看,也是极满意的,一家人吃的餍足,苏小酒看在眼中十分欣慰。 “荣母妃,我们什么时候去泡温泉呀?” 吃过晚饭,墨尧就已经迫不及待要去玩水了。 他从未见过温泉,来时听酒酒姐姐说这里湖水是热的,十分不信,可是方才到处跑着玩的时候,他攀上了一处凉亭,竟见到不远处的湖水上真在冒热气,好容易等大家都吃完了饭,便蠢蠢欲动,想快点去体验一把。 在马车颠簸一天,众人恨不得立马睡死在被窝里,哪还有心情去泡温泉?何况荣妃怀着身孕,更不能去了,墨尧大失所望,噘嘴跑到门口蹲着生闷气。 他今天一点也不高兴。 韩录的宝剑不借他看,酒酒姐姐忙着做饭不跟他玩,小东西还嘲笑他,热腾腾的温泉也没泡上! 早知道他就不来了! 苏小酒好说歹说,又讲了半天故事,可算把精神小伙安抚睡下了。 捶着快要断掉的老腰回耳房,就见萧景在自己房门外站着,手里还提着个东西,见她从墨尧房间出来,轻声道:“夜里睡觉警醒些,我给你的哨子还带着么?” 她打着呵欠,伸手摸向颈间的细绳,将衣领拉开点给他看了看:“喏,带着呢,放心吧~~” 想起来时的路上并未见他那只乌鸦跟着,便道:“我还有其他可以防身的东西,你只要保护好其他人就行了。” 萧景瞬间又被她动作闹个大红脸,唰的将目光投向廊外,顿时把想要说的话忘了。 再开口,清朗的声音里染了丝不易察觉的暗哑:“女孩子家,动作怎如此猛浪,若是被人瞧见,可是有损清誉的。” 苏小酒扶额,她就是给他看看那绳子,连锁骨都没露出来好吗? 见他倒是先害羞起来了,苏小酒存心逗逗他:“有损清誉会怎样?将来嫁不出去吗?” 萧景听出她明知故问,不知为何有些恼,嫁不出去这种事,怎能随意拿来开玩笑? 却又听那清丽的嗓音道:“反正我是宫女,本来就不用嫁人,有什么好怕的。” 他本能要反驳,宫人放出宫后也是可以嫁人的,却见她脸上全是揶揄,知道自己被戏弄,脸更热了,转身就往外走:“早点睡吧,我去巡视一圈。” 走了几步又快速折回来,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道:“送给你。” 苏小酒低头,才看清是只装在笼子里的小奶兔,活的,呀了一声道:“这不会也是你打来的吧?” 还真是给人家一窝端了? 萧景也有些懊恼,他猎兔时有一只兔子受了伤还拼命跑,当时只想着给护卫们也加个餐,没想到跟着兔子跑回窝里,就发现里面还有只小的。 他自小性子清冷,并没有太多同情心,本不想理会,可是看到那奶兔透着黄色的绒毛,忽然就想起她阳光下那毛茸茸的发髻。 想到这只小兔会被冻死在这冬夜里,他便踹进怀里带了回来。 又怕被人笑,所以藏到现在才拿出来。 苏小酒看看他,又看看兔子:“你该不是准备养大些再吃吧?我听说野兔子养不活的。” 社会我兔爷,肉香性子野,小时候听奶奶说野兔气性极大,被关起来会不吃不喝一直撞笼子,直到把自己撞死为止,她可不想见识那惨状。 萧景:“……这兔子还小,仔细养的话应该能养得活。” 苏小酒见他表情,知道自己会错了意,摸摸鼻子道:“是准备送给孩子们的?那我先放屋里,别给冻死了。” 萧景闷了半天,才道:“是给你的,养着玩吧。” 这兔子若落在几个团子手里,那指定是养不活了。 “给我?” 苏小酒有些哭笑不得,以前为了生计奔波,她从没养过除自己以外的生物,便是荣华宫里的小香,那也是有专人照料的,这兔子估计刚睁眼没几天,她要拿什么养啊? “你不喜欢?那~那我就丢出去好了。” “别别,那我先试试吧。” 她将兔子提起来仔细瞧了瞧,见那不及她拳头大的小不点正缩成一团,抖如筛糠,于是道:“我先去给它弄点吃的。” 正好小厨房里有牛乳,可以热一点给它。 回头见萧景不远不近的跟着她,笑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来就行了。” 萧景站着没动:“夜里不安全,等你喂好了一起走吧。” 第二百九十章 打雪仗 苏小酒也就不再管他,去灶下探探手,做晚饭的炭火还有余温,便用小碗装了牛乳放在上面热着,将奶兔从笼子里拿出来捧在手心顺了顺毛:“也不知它能不能喝的惯~~小兔子别怕,等下喝完就不冷啦~~” 厨房里只点了一只油灯,光线暖黄且昏暗,将她的身影投在背后的墙上,温馨而缱绻。 他斜倚在门框上,看着那忙碌的投影有些出神,不多时,一只雪白的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想什么呢,叫你几声也没听见?” “嗯?怎么了?” 苏小酒指着旁边的小凳:“我说门口那么冷,你怎么不进来坐?” “习惯了,你忙就好。” 他没说的是,之所以不进去,是怕万一有人来,撞见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她清誉有损。 她去没想到那么多,只当他是真的习惯了,也没再勉强,专心的喂着手里的小兔。 小不点饿得很了,一点也不挑食,伸着粉嫩的小舌头喝的香甜,恨不得将整个小脑袋都扎进碗里,没一会儿便把小半碗牛乳喝的干干净净。 苏小酒怕它吃多了撑坏,将它从碗里提出来重新放进笼子,又将厨房收拾好,油灯吹灭,萧景用火折子照着路,两人一起往回走。 虽然见过许多次了,但这却是两人第一次毫无心事的一起慢慢走路,因为有了小兔子,并没有丝毫拘谨,小奶兔吃饱喝足,又蜷缩成毛球球睡了。 快到房门口,萧景忽然问道:“不给它取个名字吗?” “嗯~~那就叫萧兔兔吧。” “小兔兔?” 萧景停下步子,没想到她会如此敷衍,心里不禁有些失落。 苏小酒坏坏一笑:“不是小,是萧,萧景的萧。” “……” 忽然觉得他吃瘪的样子十分可爱,故意举起小兔子道:“萧兔兔,虽然这个叔叔是你的杀父仇人,但是请你原谅他好吗?” 萧景:“……” 火折子忽然灭了,萧景似被吓了一跳,飞快往后退了几步,与她保持好距离:“我、我回去了,晚安。” 步子有些仓促,带着浓浓的逃跑意味,苏小酒心情莫名大好,低声对萧兔兔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把你养大~~替他赎罪。” 忽然想起今天是腊月十六,抬头看看天上,可惜月亮没出来,否则一定很圆吧? 一夜好眠。 第二日苏小酒起个大早,惊喜的发现外面竟已银装素裹,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终于姗姗来迟。 本想把兔子拿出来给娃们看看,结果外面冷,就没往外拿。 侯爷夫妇大喜,早饭过后便携手出去遛弯了,荣妃想出来透透气,便命人将 “都说瑞雪兆丰年,看来明年的大渊应该能安稳下来了。” 一场大雪,气温骤降,连呼吸都有白气了。 苏小酒找出一件白色狐裘给荣妃穿上,又配了顶狐皮帽,把她整个人打扮的毛茸茸的,只露着巴掌大的小脸,窝在廊下赏着雪景。 旁边是盏红泥小炉,上面咕嘟咕嘟煮着茶,用的正是昨日取的山泉水,连孕吐都缓和不少。 美人时不时抿上口热茶,便惬意的眯起眼睛回味一二,听到她的话,咂着嘴道:“但愿如此吧,若这四方灾难再不平息,只怕他屁股底下那龙椅都要不稳了。” 这里没有其他人,说话不需遮掩,苏小酒为她添了些茶,叹道:“娘娘无需劳神,不管江山社稷如何,咱们日子总是一样过的。” 荣妃放下茶杯,玉手轻抚尚未隆起的小腹,目光看着在廊下被包裹成糯米圆子的允儿,傲然一笑:“不,本宫定会替皇上守好这大渊,将来才能交给允儿一片完完整整的江山。” 这是荣妃第一次将野心光明正大的说出来,苏小酒却不并意外,娘娘又不是圣母,生在这种世道,理应为了自己跟殿下好好盘算,否则不得被人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成王败寇,哪个朝代都适用。 于是浅浅笑道:“也是,与其指望别人恩赏,倒不如将话语权攥在自己手里,娘娘既对这江山感兴趣,奴婢便尽力辅佐便是。” 她别的不行,多赚些银子还是可以的。 人马克思早说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娘娘想要谋的乃是大事,必须源源不断的财力支撑。 荣妃眼中笑意渐深,她就知道,这个丫头从来不会让她失望。 两人十分默契的并未就这个话题多聊,倒不是怕被谁泄密,而是担心被万一陆夫人听到,怕又得捂着胸口躺上两天。 大雪纷纷扬扬,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很快院子里的积雪就已经没过小腿。 不止孩子们,苏小酒在现代也不曾见过这么深的雪,见团子们玩雪玩的欢实,心里痒痒,干脆也加入了行列,带着他们一起堆雪人。 墨鸿今日也被苏小酒套了白色狐裘,跟荣妃用的是同一匹料子,苏小酒特意遵了美人的意思,给她们做成了相同的款式的亲子装,垂涎小粉团的心思昭然若揭。 她长得最小,站在齐腰的雪地里,稍微不注意就隐形了,跟着哥哥姐姐在雪里滚来滚去,几张小脸蛋都红扑扑的。 见苏小酒在地上滚雪球,觉得有趣,艰难的蹚着雪走过去,猛地向前一扑,圆滚滚的小身子瞬间把苏小酒刚团好雪球压碎了,小人儿得逞般笑着逃跑,苏小酒假装生气的叉腰:“好呀,竟然来捣乱,看姐姐怎么收拾你!” 说着团起一个小雪球,轻轻砸在了她的小肩膀上。 “敢欺负我妹妹,看招!” 墨莺乘苏小酒不备,从侧面一个雪球扔过来,结果因为力道没拿捏好,雪球一偏,落到了墨尧身上,结果立刻就遭到了墨尧的疯狂报复。 “这可是你先动手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家伙说着挡在苏小酒身前左右开弓,手中两个雪球冲着小姐妹扔过去:“酒酒姐姐别怕,我来保护你!” 小姐妹被吓得抱着头在雪地里来回跑,苏小酒有了小帮手,就有点得意忘形:“哼哼~~看你们谁还敢~~呀!” 她还没嘚瑟完,身前的墨尧竟突然回身,手中雪球精准的砸在了她头上,碎落的的雪沫掉进领子里,那叫一个透心凉! 第二百三十一章 去泡温泉吧 苏小酒气的哇哇叫:“你到底跟谁一伙的?小叛徒!” 始作俑者做着鬼脸跑开:“略略略,这叫声东击西,我是哥哥,当然要保护两个妹妹啦!” 荣妃目睹全程,在远处无情嘲笑道:“哈哈,笨死了,本宫早就看出这几个小豆丁有阴谋!就你傻乎乎的上当了!” 苏小酒甩甩头发上的雪渣子,不服气道:“旁观者清嘛!娘娘看出来怎的也不告诉奴婢?” 荣妃哼道:“告诉你就不好玩了!” 回头见允儿在春末怀里不住朝着哥哥姐姐们耸着小身子,小手也指着院子里的皑皑白雪啊啊喊,便道:“让允儿也进雪地里玩玩吧,看把小伙子急的。” 春末不肯:“娘娘,殿下还这样小,弄湿了衣裳容易着凉,奴婢还是抱着他在旁边看吧。” 允儿却听懂了娘亲的话,更待不住了,在她怀里挺着身子就要下地。 春末只好走到廊下,从地上捞起一把雪捏成小球球,放在允儿不安分的小手中,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允儿本能将手握成了小拳头,又展开,发现那小球球竟然消失了,小手上下翻看几遍,到底没能找到,小嘴立马耷拉下来,抬起头泪眼汪汪的看着春末就要哭。 “不哭不哭,雪球化掉了,奴婢再给您重新捏一个。” 荣妃道:“他穿的这样厚,冻不透的,将他放在雪地上玩会吧。” 墨尧他们又是堆雪人,又是跑着打雪仗,院子里的积雪差不多都踩平了,春末不放心,又给他套了件棉马甲,带了围脖,才将团子放在了地上。 小娃立时化身脱缰小野马朝着哥哥姐姐们爬去,因为速度太快,时不时一头扎在雪里,摇着头起来,继续咯咯笑着去追。 不多时,团子们的头顶都开始蒸腾热气,这才被苏小酒等人挨个捉回来,用热巾子擦了汗,又换了干净的衣服作罢。 正忙活着,门外有人求见,说是谷二婶过来了。 苏小酒看看日头,一早上跟团子们厮混忘了时辰,竟到了准备午膳的时候,谷二婶这是又来帮忙做饭了。 心里过意不去,便特意将谷二婶家的情况跟娘娘提了提。 荣妃叹道:“罢了,她再过来,你便照着市价给结算些工钱吧,总不能亏待了人家。” 苏小酒领命出去,见今日谷二婶身边多了两个人,一个明眸皓齿梨涡浅漾的漂亮女孩,正是谷羽,另一个则是不情不愿,走起来一步三挪的韩录。 她已经从谷二婶那里得知两家渊源,对两个孩子总是形影不离也就不奇怪。 他们年纪仿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对龙凤胎。 见她出来,谷二婶有些为难的迎上来道:“苏姑娘,今日俺过来,这俩孩子非要一起跟着来看看,你看~~” 韩录在身后小声嘀咕:“要不是谷羽非要来,我才不想来呢!” 谷羽偷偷瞪他一眼:“那你就回去!” 她昨天见了墨莺墨鸿两个妹妹,心里十分喜欢,长这么大,她还从没见过同她们一样俊俏的小娃娃,不仅长得好看,穿的衣裳也是她从没见过的,所以今日娘亲又来帮忙,她便央着跟来找小妹妹玩。 韩录在庄子上只有谷羽这一个小伙伴,她要来这里,他自然也只能跟着一起来,想起昨天那个觊觎自己宝剑的小子,他就有一百个不情愿,好像生怕墨尧会跟他硬抢似的。 庄户人心思单纯,没觉得以她们的身份跟皇子公主一起玩有何不妥,荣妃也不讲究这些,苏小酒便将两人带进内院,去找墨尧他们,自己则跟谷二婶一起去了小厨房。 今日谷二婶似乎有些心事,没像昨天那样未语先笑,苏小酒一开始不好意思多问,生怕又勾起别人不好的回忆,便权当不知。 直到锅里花卷蒸好,谷二婶恍恍惚惚,竟没垫帕子就去掀锅盖,把手烫红了,苏小酒才忍不住问道:“谷二婶,看你一大早魂不守舍的,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谷二婶去门外抓了把雪敷在烫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灼痛感慢慢平息下去,才开口道:“唉,昨日大雪,将俺家牛棚压倒了,俺家那老牛被砸到横梁底下,救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这头老牛是她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也是谷二留给她娘俩的唯一念想,虽然没有耕过地,但是却肩负了整个庄子出入的重任。 不管谁家去赶集采买物品或卖山货,都是用她家这头牛拉车,后来年纪大了,走的慢,韩录他爹搬来以后又出钱买了头年轻力壮的黄牛,她家老黄这才得以歇息,因给大伙出过力,谷二婶原本准备养到它终老,却不想突然一场大雪,就把它带走了。 古代禁止私自杀牛,但这种自然死亡的牛上报官府以后是可以吃的。 谷二婶伤感一阵,也就接受了现实:“罢了,都说人各有命,畜生也是一样,待会俺问问这两天谁去赶集,去找个人帮忙将牛剥了,连皮带肉拉到集市上卖掉吧。” “酒酒姐姐,荣母妃答应我们,吃过饭以后可以去泡温泉喽!”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墨尧风一样的跑进来报信,抱着苏小酒的腰蹦啊蹦,苏小酒忙把他摁住,问道:“别急别急,慢慢说,除了你还有谁?” 反正娘娘跟允儿是不能去了,侯夫人应该也不会扔下娘娘自己去,她不去,侯爷肯定也去不成,那剩下的就只有孩子们了。 墨尧兴奋的掰着手指数:“有我,墨莺,鸿儿,还有你,陆澄叔叔~~嗯,好像还有春末姐姐吧?不管了!还有谷羽,韩录,反正好多人呢!” “陆澄叔叔也去?” 苏小酒皱眉,怎么感觉这事像是侯爷安排的,但她又没理由制止,就有些烦。 果然,墨尧使劲点点头道:“陆老头说,去水边危险,陆叔叔水性好,可以保护我们!” “那要不你们去吧,酒酒姐姐就先不去了,不然荣母妃跟允儿弟弟在家没人伺候。” 谁知小伙子不上当,噘嘴道:“安心安然姐姐在呢!荣母妃说了,大人少了看不过我们来,你一定要去!” 第二百三十二章 徐颖来了 结果想多了。“确实得有大人跟着,有些地方水看着浅,底下却有深沟,万一滑下去可不得了。” 谷二婶说完一扭头,就到了在外面探头探脑的韩录,韩录见她向外张望,赶紧把头缩了回去,只是已经晚了,谷二婶笑骂道:“别躲了,定是你这小鬼头撺掇的!” 韩录摸着后脑勺走出来,嘿嘿笑道:“不光是我,谷羽也想去。” 他正是换牙的时候,两颗上门牙都掉了还没长出新的,一咧嘴,就露出呼黑的牙洞,墨尧刚要笑,韩录瞪他一眼,把手中拿的小剑在脸前晃了晃,墨尧立刻用手捂住嘴,眨巴着眼睛不说话了。 韩录满意的点点头,朝着他一挥手,墨尧立马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喊道:“老大,有什么指示?我们一起去玩吧?” 苏小酒惊呆了,墨尧竟然甘愿认别人当老大?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韩录对墨尧恭敬的态度十分满意,懒洋洋的将手中小剑递给他道:“表现不错,这个就借你玩一会儿吧!可别弄坏了哈!” 墨尧赶紧将两手在衣襟上擦了擦,受宠若惊的捧过小剑,大声道:“谢谢大哥!待会儿我请大哥吃点心!” 韩录轻咳两声,踱着方步往外走,墨尧忙倒持着小碎步跟上,模样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笑着送走那俩小子,苏小酒问道:“谷婶,温泉水真的很深吗?” “越往中间越深,最深的地方大概得有丈许。” 一丈大概是三米左右,这么深,都能漂起船了。 等等,船? 苏小酒猛一拍巴掌:“有了!” “什么?” “我有办法让娘娘也去温泉玩了!” 娘娘好不容易来一趟,却因为有身孕不能下水,实在是太可惜,若能有条小船,不就可以跟孩子们一起去了? 谷二婶也赞同道:“也是个办法,温泉上暖和,既能出去玩,也不怕娘娘着凉。” “嗯,今天下午我先去探一探,若是合适,便命人做艘小船,明日就能用。” 做好饭,谷二婶便先一步告辞,趁着牛刚死,皮和肉还新鲜,早点处理了还能卖上个不错的价钱。 谷羽跟韩录已经跟团子们打成一片,舍不得走,最后被荣妃留下用饭,正好饭后跟墨尧他们一起去温泉,还能给他们当导游。 听说能出去玩,团子们连吃饭的心思也没了,冬日天短,为了让孩子们能多玩会儿,荣妃便让团子先一步开饭,几个小家伙比赛一样匆匆扒拉几口就排着队往外跑,苏小酒也没吃多少,只好赶紧跟上,跑到大门口,就见萧景已经赶着马车等在门外了。 见到他,苏小酒有些意外,左右瞧瞧没看到陆澄的影子,问道:“不是说陆三公子去吗?怎的又换成你了?” 说完琢磨着不是个味儿,听起来好像不想让他去一样,又解释道:“啊,晌午的时候三皇子说,侯爷派了陆三公子一起去,让你留下照应家里来着~~” 两个人比起来,她也更愿意让萧景去,只是怕侯爷知道了以后会怪他。 陆澄恰好也走出来,见到苏小酒有些不自在,父亲已经跟他说了关于苏小酒的事,他一面惊喜,一面又惴惴不安。 他自然是喜欢小酒的,只是她却总是拒自己于千里之外,如今有了父母姐姐的支持,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接近她,却又担心他的倾慕成为她的负担,反而将她推的更远。 萧景见到陆澄,倒是十分自然,直接道:“你在家里照应,我陪她们去吧。” 若是别的事,陆澄也就应了,只是这次不同,于是道:“还是我去吧,我水性比你好些,万一有什么状况也能及时抢救。” 两人都是上京俊公子中的佼佼者,但陆澄除了出身优势,其他方面似乎都逊萧景一筹,非要计较起来,也就水性更好些。 萧景从未想过自己唯一的短处有一天竟成为掣肘,不由语塞,平静的表情差点就裂缝了。 陆澄淡淡一笑,走到他身边道:“反正谁去都一样,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头一次觉得他那张俊朗十分可恶,萧护卫岿然不动,半晌道:“我轻功比你好,若真有谁落水,飞过去可比游过去快多了。” 陆澄:…… 苏小酒强忍着笑,爬上马车道:“那就只好有劳萧护卫了。” “慢着!” 三人一起回头,见侯爷夫妇从远处慢悠悠走了过来,道:“萧护卫,老夫正好找你有事,可能耽误的时间有点长,不如让还是让澄儿去吧?” 他说着斜了陆澄一眼,傻小子,关键时候还得老子出马! 谁知萧护卫却十分不给面子:“若不是什么要紧事,回来说也是一样,侯爷若再耽搁,只怕谁都去不成了。” “你!” 陆侯瞬间黑了脸,却拿他无可奈何,谁让人家是御前侍卫统领,只听皇上一人的旨令,枉他身为一等侯爵,也没法拿身份去压人家。 “而且萧某此次出宫的职责便是保护好殿下们,自然是要如影随形,不敢假借旁人之手。” 说的面不改色,全然忘了昨天是谁将团子们扔给陆澄照看,自己打了兔子送去小厨房的事。 但这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人无可反驳,侯爷父子败下阵来,只好乖乖让开去路,干巴巴看萧景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臭小子,真没用!” 侯爷说不过萧景,只好把气撒到儿子身上,又吹着胡子走了,连夫人都忘了牵。 陆夫人见不得儿子失落,上前道:“澄儿且放宽心,机会多的是,这次不成咱就下次。” 说完拍拍他肩膀,让侍女搀扶着走了。 陆澄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何滋味,同是男人,又跟萧景共事多年,他第一时间便反应出,只怕萧景跟自己动了一样的心思。 这份认知让他很是不安。 直到马车消失不见,他才自嘲一笑,正欲回府,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声。 “还有我!等一下,等一下!” 入目是一身熟悉的大红色衣裙,陆澄心中咯噔一下,是徐颖?她怎的又找到这里来了? 本来就抑郁的心情又添了一丝烦闷,万一她又要缠着自己,他该怎么摆脱呢? 第二百三十三章 湖心竹屋 徐颖看都未多看他一眼,径直策马从他身边呼啸而过,竟是直接追着马车的方向去了,溅起的灰尘和小石子嘣了他一袍子。 陆澄轻咳两声,淡定的弹弹衣摆,看看左右没人,便也转身离开。 苏小酒跟团子们一起趴在窗口,谷羽则热情的为她们介绍着远处的风景。 这里叫虎石山,因为上面有块大石头很像只睡觉的老虎,那里叫云门洞,里面是天然溶洞,冬暖夏凉,看起来白乎乎那里是石灰崖,是以前村子里烧石灰的地方,只是后来废弃了,因为村里人太少,烧窑又很麻烦~~~ 年纪不大,倒是很有当导游的天赋,尤其讲起一些流传的神话故事,更是引人入胜,听得几只小团子都入迷了。 很多故事就连韩录都没听过,津津有味的同时又很不满,为什么自己来了这么久,谷羽却从没跟他讲过这些?! 拐过几道弯,老远就看到前面一片白雾升腾,暖哄哄的水汽夹杂着臭鸡蛋味扑面而来,那便是这附近最大的一处温泉,名唤玉池。 “咦?水上还有小屋子吔!好漂亮!” 这次是墨鸿第一个钻出马车,兴奋的指着水中央那处竹屋,在马车上跳来跳去,苏小酒看的心惊胆战,忙伸手准备把她抱起来,却见那小团子已经朝着马车旁的萧景张开小手手,软软道:“抱抱~” 萧景对这沉甸甸的肉团子心有余悸,果然就见她小胖手一指竹屋,催道:“飞人叔叔去那里!去那里!” “我也要去!” 墨尧生怕自己被落下,那竹屋看起来十分有趣,跟自己住过的所有房子都不同,底下是悬空的,只有四根柱子支撑在水里,周围是一圈白色的帐子,随着水面的热气轻轻摆动,好像神仙住的地方呀! 苏小酒也饶有兴趣的伸长脖子往小屋张望,心道建这竹屋之人还真有雅趣,竟选了个湖中心,而且四周都没浮桥可以走,好似一方孤岛,又如世外桃源,被这氤氲的热气把世俗阻隔开去。 只是竹屋在水中央,四周的水会不会太深了? “不会,我之前已经来探过了,那屋子后方有一窝浅水,刚好形成天然浴池般,大人小孩都可以进去。” 说完又道:“建造竹屋的人应该也是因为这个才选在了那里。” 苏小酒深感佩服:“真想见见建这竹屋之人。” 隔着白色的帷帐,看不清里面的陈设,苏小酒看看四周,没发现其他可以供人换衣的地方,莫非那个小屋就是更衣室? 那对她们这些不会轻功的人来说也太不友好了吧? 附近也没什么漂浮物~~~ 她正思索该怎么过去,身体突然腾空而起,惊吓中,双手紧紧抱住身侧一物,周围传来团子们起哄的笑声:“哦哦!飞人叔叔抱酒酒姐姐啦!~~成亲!成亲!” 啥?! 等她回过神,发现自己竟在萧景怀里,而她的手正紧紧揽着萧景的脖子! “你干嘛?!快放我下来!” 萧景双手跟钢圈一样,纹丝不动,向来平稳的声音带了丝戏谑:“好啊,那你等下自己游过去?” “……那干嘛要先送我?” 虽然不是第一次抱,可却是第一次当着旁人,尤其还是孩子们,纵使她脸皮算厚,还是有些难为情。 头一次见她智商不在线,萧景轻笑:“那你说应该先送谁?” 苏小酒当真把团子挨个看了一遍,都是几岁大的小孩子,把谁先单独送过去也不放心,于是默默缩回脖子,任由他把自己送到了湖中心。 这里的景象比岸边又不知美了多少。 四处都像环绕着淼淼仙气,因为水是热的,在这里也不会觉得冷,竹屋向前伸出一块平台,只比水面高出不到半米,坐下正好可以把脚伸进温泉水,也不知是谁想出来这么绝妙的主意? 她惬意的在湖心扮演起仙女,可怜萧景却像蚂蚁搬家一样,不仅要将团子们挨个送过来,还要将他们带来的衣物吃食都扛过来,足足倒腾了有半柱香的时间才运完。 竹屋中间贴心的挂了一面白色帷帐,应是分出了男女更衣的地方,索性几个都是小孩子,对那帷帐的透明度倒也不甚在意。 为了泡温泉,各人都带了专门的亵衣,谷羽没有,苏小酒多拿了墨尧的一套给她,又拿了一件给韩录,反正他们身量都差不多高,穿了倒也合适。 韩录却死活不肯穿,不屑道:“我们江湖人士向来不拘小节,你们见谁泡澡还穿衣服了?” 谷羽啐他一口:“真是厚脸皮,我们这好几个小姑娘呢,你就不能避讳些吗?” “那咋了,我这不是还穿着条短裤吗?” 苏小酒在帷幔这边给鸿儿换着衣服,听到他的话笑了,多大的人,还江湖人士? 于是笑道:“那你说说,什么是江湖?什么是江湖人士?” “江湖,不就是江河湖海?江湖人士,就是走遍这江河湖海的人呗!” 萧景闲来无事,决定打击他一下:“小屁孩,我看你也就来过这个温泉池子吧?” “你可别瞧不起人!我不仅去过很多地方,还有自己的佩剑,不信你瞧!” 韩录急了,将随身的小剑从口袋里摸出来递给他,极力证明自己没有说谎:“给!” 墨尧本来已经跳进水里,也跟着过来捧臭脚:“真的真的,老大的剑可厉害着呢!” “哦?” 习武之人天生对各种武器情有独钟,见他们说的认真,萧景不禁来了兴趣,接过他手里的小剑看了半晌,忽然将剑出鞘,对着竹屋上一块伸出去的竹子削了一下。 几乎是毫无阻碍的,那截竹子便从中断开,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苏小酒呆了:“天啊,这剑竟然如此锋利?” 那竹子可是差不多有她脚腕粗啊!在那把剑下竟如豆腐一样,轻轻一切就断了? 想到上午墨尧还借去把玩来着,苏小酒有些后怕,忙嘱咐他道:“殿下,以后咱们不能拿着玩了哈?太危险。” 这家伙削手指头就跟切韭菜一样,不是几岁的孩子该拿的,这韩大叔心也太大了,竟就让韩录天天带在身上。 第二百三十四章 江湖梦 连萧景也不由赞道:“确实是把好剑。” 却被孩子当玩具用,未免有些暴殄天物。 苏小酒又对韩录道:“你以后也尽量别拿着玩,万一切了手可不是闹的。” 这里医术有限,断指再接的技术想都不要想。 韩录得了萧景的夸赞,很是洋洋得意,将剑拿回去,无所谓的摆摆手:“宝剑配英雄嘛!我的梦想是跟我老爹一样,将来做个名震江湖的武林高手!” 萧景诧异:“你爹很厉害?” 若真名震武林,他极有可能听过,说不定能认识。 十六岁以前,他还未做统领,为皇上办事经常与江湖人士打交道,交际也算广泛,而且他为朝廷效命,也有职责将武林中那有名号的人物摸清,防止他们扎堆搞事情。 同为习武之人,听到很厉害的角色,难免就想切磋一下,谁知刚要请教尊姓大名,就见韩录摇头:“不,我爹的梦想也是做个名震江湖的武林高手!” 萧景:…… 苏小酒:…… 墨尧原本听得两眼放光,武林高手!江湖侠客!是不是就跟酒酒姐姐讲的故事里那些人物一样,行侠仗义,快意恩仇?结果听了韩录后面的话,又转身默默回到了水里。 韩录丝毫没察觉众人表情的微妙变化,犹自滔滔不绝的描述着自己的江湖梦,其他人都该干嘛的干嘛,就让他一个人自说自话。 倒是墨鸿十分给面子,一直满脸崇拜的看着他,时不时附和几句,最后干脆直接过来拉住他的手商量道:“韩录哥哥,那你去江湖的时候能不能带上鸿儿?” 三岁的宝宝,小手格外柔软,韩录被她握着,手心里暖暖的,低头看向只到自己胸前的粉团子,睁着大眼望向自己,因为期待他的回答,小嘴巴微微张着,看起来萌哒哒的。 小俊脸腾就红了,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磕磕巴巴道:“不、不行,江湖是男人的天下,女孩总是哭鼻子,带着太麻烦了!” 粉团子被拒绝,小鼻头立马一酸,望着他一动不动,也不吭声,眼泪却吧嗒吧嗒往下掉,可把韩录吓坏了。 他从小到大身边就谷羽一个女娃,还力大无穷总是欺负他,哪里见女孩哭过? 见墨鸿金豆豆一个接一个的往下掉,手忙脚乱去接,道:“就说女孩总是哭鼻子吧?我是为了你好!我爹说过,江湖可危险了!根本不是女孩该去的地方!” 谷羽很喜欢这个小妹妹,见她被韩录惹哭了,过来一把将他推开道:“你若再这么凶,我们可不理你了!妹妹这么小,你就不会哄哄她吗?” “哇!~~~”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墨鸿干脆仰着脖子大哭出声,一边哭还一边抽噎道:“鸿、鸿儿也想去江湖,呜呜~~” 墨莺心疼坏了,过来将她圈在怀里,摸着她湿漉漉的小头发道:“鸿儿不哭,长大以后姐姐带你去,好不好?” 粉团心眼多着呢,知道姐姐是哄她的,安慰并没起多大作用,眼泪还是成串的往下落。 韩录第一次知道女孩子这种生物一旦哭起来,简直比老爹揍他还要可怕,终于投降道:“你别哭了,我带你去还不行吗?咱们可先说好,到时候你若再哭,我可把你丢下自己走了。” 墨鸿使劲吸了一下鼻子,不哭了,朝他伸出短短的小指头:“那我们拉钩,说话不算是小狗!” 见她变脸这么快,韩录怀疑自己上当了,就想反悔,可是看她那被泪水打湿的睫毛忽闪忽闪,又有些不忍心,还是犹豫着伸出手:“江湖人都是一言九鼎,我既然说了,就一定做到!” 雨过天晴,团子们立刻又投身到温泉里玩水,远远看去,好像一颗颗煮熟的汤圆在热气腾腾的水面上飘。 萧景还是万年不变的姿势,站在高处瞭望,苏小酒见团子们玩的开心,便也脱了鞋袜,将双脚放入温热的水里荡来荡去。 “有人来了。” “什么?” 苏小酒抬头看向站在屋顶的萧景:“不用这么谨慎吧?站那么高不冷吗?” 萧景眯眼看向来人,觉得那身影有些眼熟,不由皱眉:“南阳郡主?” 虽然接触不是很多,他却不喜她咋咋呼呼的性格,再加上之前差点被元和帝卖给她当郡马,就更没好感了。 “徐颖来啦?” 苏小酒却很高兴,赶紧爬起来往远处看,有些看不清:“在哪呢,我怎么看不到?”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回神已经跟萧景一起站到了屋顶上,简直无语:“麻烦你下次能不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总被这么拎来拎去我很没面子的好吗?” 她脚上没穿鞋,又沾了水,站在冰凉的竹子上有些打滑,只好紧紧的抓着萧景的衣服,萧景低头看看那小手,笑道:“这次可要小心些,别再将我衣裳撕坏了。” 苏小酒闹个大红脸,呸了一声自己站好,这空当里,路的尽头已经有个小红点由远及近,不是徐颖是谁? “喂!~~~我们在这里!~~~” 感觉好像很久没见她了一样,还真有些想这个傻丫头,苏小酒使劲挥着手,瘦弱的身子在屋顶上摇摇晃晃,让人担心时时会掉下去,萧景便在她身后用两手虚护着。 “小酒~~哈哈哈,我来啦!” 徐颖也看到了屋顶上的人影,马鞭加急,片刻就到了岸边,苏小酒看清她背上有个鼓鼓的东西,原是好大一个包裹,也不知里面都装了些啥,饶是徐颖长得壮实,也被压得不轻。 “本郡主又回来啦!咔咔咔~~~” 胡汉三即视感太强,苏小酒笑道:“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呀?是怕娘娘不管你饭吗?” “姓萧的,快来帮本郡主拿东西呀!” 徐颖来不及回答,艰难的下马把大包袱卸下来,整个人都累屁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催道:“你听见没有啊?没看到我拿这么多东西吗?” 萧景却站着不动:“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这女人不仅聒噪,来的还很不是时候。 第二百三十五章 仙女就要吃火锅 “我去?你是不是爷们啊?哼,小酒你来,快帮我把东西拿过去!” 苏小酒倒是想去帮忙,奈何自己下不去,站在高处,看着下面的水有些头晕,脚步一踉跄差点掉进水里,幸好萧景眼疾手快,一手抓住她腰带,将她稳稳放到了地上。 徐颖拖着包袱走了几步,发现竟没有路往湖心走,咦道:“你们怎么过去的呀?” “是萧景把我们带我们过来的。” 看看无动于衷的萧护卫,苏小酒颇为无奈:“麻烦你去帮帮她吧?一个女孩子,拿那么重很吃力的。” 虽然也不知道她都带了什么,但既然拿了,想必都是些必需品。 萧景不情不愿的踏水过去,徐颖被他的轻功帅到,忘了刚才这人不仗义的事,夸到:“哇,轻功确实厉害,哪天有空教教我呗?” “没空。” 萧景不愿与她多说,直接去拿地上的包袱,结果低估了那包裹的分量,把自己诓了一下。 凝眉:“什么东西这么重?” 徐颖哼哼一笑,揉揉酸痛的肩膀道:“好东西,等会你就知道了!” 将东西带到湖心亭,萧护卫便重新飞上屋顶站岗,徐颖被留在岸上气的跳脚:“外!还有我呢?把我也弄过去啊!” 萧景干脆把身子转向另一边,看起来十分高冷。 “那个~~萧护卫,萧统领?郡主还没过来呢,你看能不能~~” “不能,我不想抱别的女人。” “……” 这话她没法接~~ 苏小酒面如火烧,扭头看向在岸上骂骂咧咧的徐颖,她倒是会游泳,可来的时候只是打算看着孩子们泡,自己并没带换洗的衣物,因此也没法将她带过来。 徐颖吆喝半天,萧景依然置若罔闻,没办法,便使出了杀手锏:“你若不帮忙,我可自己游过去啦!” 没回应。 “那你别后悔!” 徐颖突然解开腰带,准备脱了衣裳游水,还不忘愤愤的威胁萧景:“待会回去本郡主就跟皇贵妃说,说你把我看光了,必须对我负责,让她给我们指婚!” “你!” 萧景豁然回身,见她竟果真开始脱外衣,忙又背过去,斥道:“身为女子,怎可如此寡廉鲜耻?还不赶紧将衣服穿好?!” 南阳郡主逼婚陆澄可是他亲眼见过的,他毫不怀疑她说到做到。 虽然皇上已经答应过他今后婚配自由选择,但徐颖若真的脱了,闹到皇上那里,说不得他只能被迫接受。 这下他算是理解了陆澄当初那股屈辱感。 徐颖一记得逞,故意将衣服呼啦呼啦的甩,挑衅道:“怎么样?想清楚没?是现在把本郡主带过去,还是直接跟本郡主成婚?” 苏小酒对她这跳脱的脾气门儿清,知道她是故意的,便老老实实在一旁看热闹,悠悠闲闲的样子只差把瓜子了。 “小酒,我包袱里有瓜子,冰糖和原味的!” 徐颖十分贴心的提醒道。 萧景回头,见苏小酒竟真准备打开包袱,胸口起伏了几下,还是认命的掠到岸边,揪起徐颖提到了竹屋里。 团子们听到徐颖的声音,小鸭子一样成群结队过来,齐刷刷喊道:“徐颖姐姐好!” 谷羽虽然不认识她,却也跟着过来一起喊人,韩录嘁了一声,继续懒洋洋的坐在水里,靠着身后的礁石把玩自己的宝剑。 “宝宝们,想姐姐了没有,我给你们带了好吃的呦!” 徐颖欢快的跟团子们打招呼,完全无视萧景的黑脸。 这女人也太重了!差不多等于二十多个粉团子那么重?问题是重就算了,还在他带着飞的时候拼命招手,害他险些抓不住! “吼吼~~” 脚一着地,徐颖先一步跳开,跑到苏小酒身边蹲下,跟她头对头一起扒拉包袱里的东西,嘴里还不停介绍着:“这个小包里是干果蜜饯,这个里面是点心,我们府上新来了江南的厨子,做东西可好吃了!还有这个小包~~啊,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亵衣~~对了,最厉害的是这个!” “我嘞了个大去!你把锅都搬来啦?!” 看着她手中那脸盆大的铜锅,苏小酒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你这是打算在温泉里煮火锅?!” 有想法~~ 徐颖一边继续掏啊掏,脸上嘚瑟着四个大字——有何不可? “这么大冷的天,泡着火锅~呸!泡着温泉涮火锅,你不觉得很有诗意吗?” 她说着站起身,挥手指向四方的冰天雪地道:“你看这四周,白雪茫茫,这水里,热气飘荡,整个就跟仙境似的!我们是啥?是仙女!仙女就应该吃火锅!” 苏小酒:…… “你可别跟我说~~你的包里还有木炭?” “艾玛!你也太聪明了!” 徐颖在她肩上重重拍了一爪,兴高采烈地说:“真是知我者莫若小酒也!” 说完又掏出一只小包裹,一层层打开道:“我怕纸包会露,所以多包了几层,看,这木炭够我们用一下午了!” 不用拉开衣服瞧,苏小酒也知道自己肩膀定然有个巴掌印,怨念的揉了揉,然后又眼睁睁看她掏出了一瓶酒,扒开塞子闻了闻,做出陶醉状:“哈~~~烧刀子!仙女必备!” 苏小酒:你家仙女挺别致啊~~ 她哆啦a梦一样从包里掏出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光是火锅底料就装了三个罐子,摊放在地上,几乎将竹屋占了一半。 苏小酒挨个翻捡一遍,忽然发现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你说吃火锅,肉呢?” 她太了解徐颖了,无肉不欢的家伙,吃火锅几乎不吃菜——何况如今菜还这么缺。 哪知道徐颖听到她问,一下愣住了:“糟糕,我好像做错事了~~~” “你别跟我说~~~” “我竟然把肉给忘了!啊啊啊!” 徐颖气的将手中的漏勺扔进了水里,仰天长啸道:“我是猪!我竟然把最重要的东西给落下了!” 苏小酒再次目露同情,看着她就跟看傻子一样:“算了,今天就先泡温泉,回去再吃火锅吧。” 那怎么行?! 徐颖嗖的一下将视线投到萧景身上,萧景顿时如临大敌—— “你,回去给我们取肉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小酒失踪 萧景头顶似有无数只玄鸦飞过,这个女人怕不是脑子坏了吧? 以为他很闲? 未开口,只面部表情就已经清晰给出了答案——绝无可能。 “不去?那我可脱了啊!” 徐颖窜到萧景面前,两手攥住自己衣襟,作势往两边拉,哼道:“这么多人证在呢,你是选择去,还是跟本郡主成婚?” 一个姑娘家,把跟自己成婚拿来威胁人也是少见,萧景只觉自己整个人生观都被震成稀碎,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苏小酒从旁明显看到他额上暴起的青筋,这家伙可是连勇毅侯都不买账,能乖乖听徐颖的才怪! 生怕盛怒中的萧护卫不管不顾把人扔进水里,忙上前拉住徐颖说和:“好了好了,你不是还带了果子蜜饯吗?先凑合吃点,明天再来吃火锅,怎么样?” “不行!本郡主就要现在就吃!” 到底是娇生惯养起来的,骨子里的蛮横跟任性一直在,见萧景不从,牛劲也跟着上来了,把脸怼到萧景面前道:“本郡主再问你一遍,去还是不去?” “萧护卫,要不还是委屈你~~~” 徐颖在气头上,听到这句话炸了:“帮本郡主跑腿,哪里就委屈他了?!” 苏小酒恨不得堵住她的嘴,这还嫌火窜的不旺吗? 萧景心里简直跟吃了狗屎一样,却也忌惮这个疯女人说到做到,果真豁出去,当着他做出不雅举动,于是直接朝岸上飞去。 潇洒俊挺的身姿在岸边站定,背对她们道:“你若不嫌丢人便脱吧,反正我看不见。” 这下徐颖直接傻眼,就这么飞、飞走了? 苏小酒赶紧劝道:“还是算了吧,当着孩子的面呢!大家都少说一句,我答应你,明天再跟你来,咱们吃火锅吃到天黑,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现在又没肉?烦死了!” 徐颖一拧身子去帘子后换了身亵衣,朝团子们待的水池走去,泄愤般噗通跳进水中。 她体积不小,这猛然起跳,溅起的水花足有两米高,顿时把团子们淋成了一群落汤鸭。 “啊!救命啊!” 团子们正玩的欢,被身边忽然坠入的庞然大物吓得哇哇喊,待回过神发现是徐颖,纷纷往她身上泼水报仇,徐颖被她们一闹,刚才的不愉快立马忘得一干二净,全身心加入战局,跟团子们打成了一片。 苏小酒则抓了把瓜子,走到竹屋另一侧的平台上,悠然的嗑着瓜子泡脚。 刚才那俩人争得面红耳赤,她也跟着出了一身汗,好在湖面总有阵阵风过,不冷不热的吹在身上舒服极了。 她扭头,见萧景依然背对着竹屋,似乎对徐颖的无赖行径心有余悸,不禁笑着摇摇头,这两个人若是能凑成一对,只怕家里整天都要闹个鸡飞狗跳。 萧护卫此时心里正咆躁。 好不容易能跟她独处一会,万没料到半路竟杀出个程咬金,破坏气氛就算了,竟还当着她的面拿婚事相逼迫? 他方才一直偷窥她的神色,生怕她因此误会自己,却不想她不仅无动于衷,甚至还想磕瓜子?! 深吸一口气,心情顿时更郁闷了。 身后不时传来徐颖那洪钟一样的笑,和着团子们的欢声笑语,却独独听不到她的动静,萧景无意识弯起嘴角,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跟孩子们在一起时,自己也像孩子一样欢脱,安静时,又如寒梅绽放,独自幽香。 他忍不住回头,想再偷看一眼那抹瘦弱的身影,却发现刚才还在平台上欢快荡着双脚的人不见了。 目光如鹰般扫向竹屋,空的! 脊背蓦地一凉,第一时间便怀疑,是不是被那日跟踪车队的神秘人掳走了?! “小酒?!” 认识这么久以来,他好像还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却不想是在这种情境之下,本能要往竹屋飞去,腿却忽然失去控制一样,险些软在地上,是他大意了,不该因为与徐颖斗气便走开的! 徐颖听到他的喊声,四处张望一下,也没见到苏小酒,哗的从水中站了起来,惊道:“小酒呢?难道掉进水里了?”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之前他无意间得知,小酒曾因为不会游泳,险些在冷宫的水池中溺毙,幸好及时被救起来才幸免于难,可是刚才除了徐颖跟孩子的声音,并没其他东西落水的动静,所以他当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神秘人,一定是神秘人~~ 萧景恨不得把徐颖这麻烦精一脚踢开,若不是她胡搅蛮缠,自己根本不可能让小酒离开自己的视线! 只是如今迁怒已经无用,他忍着怒气催促道:“赶紧换好衣服,我送你们回去!” 那人既然只是把小酒掳走,应该并不想伤她性命,起码暂时不会,萧景心中稍定,分别跟徐颖帮孩子们换好衣服,匆匆上了马车。 孩子们知道出了大事,都十分懂事的选择安静,只是一双双小眼睛却紧张的到处张望,试图发现酒酒姐姐的身影。 萧景强自镇定的驾着马车,再着急,却也不能把几个孩子扔下不管,头一次,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职责成了种负累。 徐颖心里的担忧并不比他少,策马紧随着马车,看他冷峻的侧颜直冒寒气,喏喏道:“要不我先一步回去,让侯爷派人出来找?” “不必了!” 那神秘人耐着性子尾随他们一路,又单挑了小酒落单时下手,很明显就是专门冲她而来,若是派人大肆寻找,很容易打草惊蛇,保不齐会对小酒做些什么。 他之前追踪神秘人到驿站时,并没有暴露自己,神秘人这次带着小酒,短时间内应该走不了多远,而且温泉庄就在上京东侧,离着驿站也就二十多里,那人最后极有可能还会藏去驿站。 马车很快停到门口,萧景跳下车,对徐颖道:“皇贵妃若问起小酒去向,你先想办法圆过去,若到晚饭时分我还没能回来,你再禀报不迟!” 徐颖这会内疚的很,哪里还有不应的,忙从马上跳下来道:“你骑我的追风去吧,省力还能快些。” 萧景也没跟她客气,径自翻身上马,朝着驿站的方向而去。 第二百三十七章 跑不掉 大脑有种充血的晕眩感。 迷糊中,闻到一股清凉的气味,苏小酒悠悠的睁开眼,入目是一根银色牡丹纹腰带,束在不知名的精窄腰身上,腰带后,挂着一只拇指大小的白色葫芦瓶,那气味就是自小葫芦里发出的。 不过身上依旧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手里还松松攥了把瓜子。 往下看,是飞速后移的雪地,和一双纯白色的男士长靴,视线上移,发现自己正被一个白衣男子抗在肩头疾驰。 玛德~~又是这种头朝下的姿势!她干脆改名叫苏麻袋得了! 看他足下轻功,比起萧景也毫不逊色,扛着个大活人逃窜这么久,竟连丝粗气都没喘。 只是这人逃跑路线也十分奇怪,有现成的路不走,非要带着她在冰天雪地里左转右转,苏小酒暗中观察着他走过的路,突然发现他专挑顶端积雪已经融化的大石头垫脚,随即恍然,靠,这歹徒也忒奸诈,原是为了避免留下脚印,给追踪他的人制造难度! 敢劫持我,看小爷不蹦了你! 右手悄悄摸向衣襟,却摸了个空,苏小酒顿时头秃,糟糕,该不是刚才倒挂一路,枪从衣服里掉出去了? “不用找了,那东西在我这里。” 声音如清泉流过,好听,还有些耳熟,只是说出的话却让她如遭电击,来不及去细细分辨到底在哪听过。 本以为自己动作已经够轻,不想男子竟早已察觉,听口气,这话是笑着说的。 也是,她这个动作,枪本该正好硌在两人中间,不被发现才怪了,就算他不认得怎么用,第一反应也是先拿走。 还以为有枪防身便可万无一失,未料还是图样图森破! 方才她在台子上惬意的泡脚时,余光中有白色影子一闪,未等反应,就被人自身后用一方带着奇怪气味的帕子捂住嘴,而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就是眼前这个状况。 跟武侠片里那些剧情一样一样的,没想到今天十分不幸的亲身体验了一次。 对了,她还光着脚呢!这大冬天里晾在外面,只怕等到达贼窝就要被冻的截肢了! 她费力的扭头看向自己的脚,发现鞋袜整齐,迷惑了,这人劫持自己的时候,竟还抽空把她鞋子穿好了? 重新闭眼装晕已然不能了,苏小酒恨得磨牙,干脆也豁出去,开始剧烈挣扎,哪怕掉在雪地上制造些痕迹也行啊! “喂!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我告诉你啊,你跑不掉的,等下娘娘就会派人来救我!” 既然跟踪她这么久,肯定早就对她的情况了如指掌,也没什么好隐藏了。 见男子无动于衷,又道:“我朋友是大内侍卫,超级厉害!我劝你识相一点,赶紧把我放下,我还可以考虑让他饶了你!” 提起萧景,苏小酒眼睛一亮,对呀,他可是给自己留过救命的东西呢,哨子! 她赶紧摸向自己颈间,结果白衣人又一句话就将她希望粉的稀碎:“你是在找这个吗?忘了跟你说,我也替你暂时保管了。” 随着他手上动作,铜哨自他衣袖中抖落,苏小酒伸手去抢,却被他一躲,扑了个空,这下她是真的害怕了,只好启用另一个战术—— “好汉饶命!我只是个小宫女,什么都不知道啊!你抓了我也没用,不如就地把我扔了吧,我自己走回去就行,我保证绝不泄露好汉的行踪,球球你了~~~” 男子又是轻笑:“我既然把你带出来,就没打算送你回去,你还是别喊了,省的喝了凉风一会儿肚子疼。” 听说自己将有去无回,谁还有空管肚子疼不疼? 苏小酒见他软硬不吃,扯着嗓子开骂:“你个王八蛋,臭狗贼!我他么招你惹你了?之前把我推水里没死成,这会又想杀人灭口?有本事把话说清楚,让老子死也做个明白鬼!” 原主一个老实巴交的小姑娘,到底是惹了什么势力啊! 男子听了这话,沉默一会儿,反问道:“你被人推到水里过?” 苏小酒悲愤极了,之前这人在荣华宫踩点那么多次,却什么都没做,她还以为他的目标另有其人,没想到等了这么久,终于还是对自己下手了!如今抓到自己,还有什么可否认的? “少在这裝大头蒜了!除了你这狗贼还会有谁?老子跟你无冤无仇~~~” “什么时候的事?” 他打断苏小酒的话,声音里莫名其妙的冷意把她整懵了:“真不是你?” 男子似有些无奈:“是谁都不可能是我。” 气氛忽然悬疑起来~~ 不对,眼下根本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察觉男子对自己并没有杀意,苏小酒试图跟他打个商量:“好汉,你能不能把我放下自己走?你这样扛着我也怪累,我这个姿势也不舒服是吧?只要你不杀我,我肯定乖乖听话,绝不逃跑!” 不逃跑是不可能的,她又不是傻子,只是这会身上没有力气,等她恢复些,看不捶爆他狗头! “呵,刚才还一口一个狗贼,这会儿就成好汉了,你猜我会不会相信你这鬼丫头?” 若不是怕有追兵,他也不想把人扛着跑,确实挺累。 苏小酒被无情拆穿,顿时蔫吧了:“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抓我的目的是什么?先说好哈,我是不会出卖娘娘的!你若是逼问我,我就、我就咬舌自尽!” 一边与他周旋,一边将手里仅有的几颗瓜子扔在雪地上,只盼能给萧景他们留些线索。 “呦,还挺忠心。” “那当然!娘娘对我恩重如山~~” “行了,她又听不见,不用表,你安静点,很快就到了。” 男子嗤笑道:“放心吧,我对你们的皇贵妃没有半点兴趣,这次请你来,也只是确认些事情,与旁人无关。” 请?? 呵,真有脸说。 这人与她闲聊,速度却一点不慢,不时左拐右拐,很快苏小酒手里的瓜子就扔没了。 她什么也打听不出来,终于泄了气,乖乖闭上嘴巴省力气,男子却忽然折返,疾驰了差不多得有二十多分钟,终于在一处石洞前停了下来。 第二百三十八章 我是你舅舅 她打量一圈周围的景象,猛然发现,这不就是她们来温泉时路过的云门洞?! 都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家伙竟然用了迂回战术,又带着她回到了温泉村! 她的瓜子都白扔了! 因为庄子里人少,这溶洞平时都没什么人来,任凭萧景他们想破脑袋,也绝不会猜出他胆敢带着她躲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实在狡猾! 男子四处查看一圈,没发现任何异常,这才放心的冲着苏小酒走来,他面上蒙了白色的面巾,只留下两只窟窿看路,头上还有白色兜帽,这要往雪地里一趴,很难分辨出来。 见她不住打量自己,男子忽然灿然一笑:“你想对了,我刚才就藏在温泉对岸的雪地里。” 八格牙路。 她浑身一紧,想要逃跑,身上的力气却没恢复,干脆找块干净的石头坐好,任命道:“好吧,反正我也跑不掉了,那你现在能告诉我,绑架我到底有何目的了吧?” “说什么绑架这么难听?” 男子不赞同的走到她身边坐下,忽然将自己的面巾扯下:“小酒,其实我是你舅舅!” “我呸!我他么还是你舅老爷呢!” 若不是浑身没劲,她一定踹死他丫的,却在看到他脸的瞬间被定住了:“段、段承泽?!” 雾草,这是什么状况?! 他不是跟着宁如意回东黎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还对自己说这种疯话? 段承泽本也没打算她会上来就相信,而是直接问道:“你的父亲是不是叫苏世宁,母亲叫段茗嫣?” 苏小酒茫然摇头:“不知道。” 她是真不知道,穿来时原主记忆里根本就没任何有用的信息,而且上次出宫遇到两个弟弟时,她只想着让弟弟们怎么摆脱那个混账爹的拖累,哪会关心他叫啥。 段承泽以为她还在戒备,急了:“我既然能说出他们名字,你还有什么不相信的?不然你想想,我在东黎,你在大渊,好好的我绑你做什么?” “可是我真不知道啊!我之前落过水,小时候的事都记不清了~~” 段承泽却并不相信她的说辞,狐疑的看着她道:“那你上次出宫的时候,是怎么找到你弟弟的?” “啊?你怎么连这个也知道?!” 这也太可怕了,他不是最近才来大渊的吗?为什么会知道她半年前的行踪? 段承泽自信一笑:“我既然要找你,肯定要把你所有的事情摸个一清二楚。” “是吗?那你怎么不知道我之前落水的事?” “……” 苏小酒撇嘴:“你也说了,你在东黎,我在大渊,离着十万八千里呢,怎么会变成我舅舅?” 这人肯定是知道她跟着宠妃,故意来套近乎,想从自己口中打探什么秘密。 没想到,段承泽却从怀中摸出一幅小像,展开,一名姿容秀丽的少女跃然纸上,衣香鬓影,惟妙惟肖,旁边还写着她的名字,段茗嫣,而画作主人的落款,则是苏世宁。 看着画上美少女熟悉的眉眼,她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 穿来以后,想到自己这幅身体正是原主的尸体,她几乎没敢仔仔细细照过镜子,但看到画的瞬间,她仍旧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个女孩长得跟自己好像! 见她吃惊的表情,段承泽微微一笑:“你跟姐姐长的很像,却少了姐姐大家闺秀的温婉神韵。” “……谁知道你这幅画是不是为了骗我才故意画的。” 嘴巴虽硬,但她心里已经信了几分,因为那画像似是被人摩挲过太多次,绢面已经微微泛黄,两侧也尽是不甚明显的毛边,不是单纯做旧就能有的。 她面上细微变化没能逃过段承泽的眼睛,他将画卷小心收起,笑的温和而亲切:“怎么样,这下你该信了吧?” “那照你这么说,我的母亲是东黎人?那他是怎么跟苏世宁认识的?” 段承泽乃是东黎皇商段从金的小儿子,那段茗嫣岂不就是段从金的闺女?! 放着好好的东黎首富千金不当,怎会巴巴跑来大渊,找了这么个无赖? 听到她对父亲的称呼,段承泽愣了一下,随即苦笑摇头:“说起来,也是一段孽缘吧。” 原来苏世宁年轻时也曾是个文武双全的翩翩俏公子,跟段茗嫣的相识,走的乃是英雄救美的老路子。 只是当年苏世宁年轻狂傲,放荡不羁,未被段从金看好,认为他不过是虚有其表,并没什么真本事,因此极力阻止两人在一起,还迅速为段茗嫣说了门亲事,让她断了念想。 年少总是轻狂,段从金的反对,不仅没让苏世宁退缩,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心,誓要娶得段茗嫣为妻,彼时段茗嫣一颗芳心皆在他身上,见情郎为了自己极力抗争,只觉不能负这相思意,便也绝食相挟。 段从金心疼闺女,不得不做出让步,便松口道,两人想要成婚可以,但苏世宁必须要入赘段家,留在东黎,却遭到苏世宁的强烈反对,认为这是对他的侮辱,后来不知怎么说动了段茗嫣,两人竟一起从段家逃了出来。 东黎道大渊路途遥远,苏世宁只凭一时热血,为买通段府仆人将身上银子尽数花光,而段茗嫣则认为自己出逃不孝,不该再拿段家一分一毫,也身无分文,两人一路穷困落魄,回到大渊后,却又被现实迎头痛击。 段从金身为东黎皇商,人脉遍布天下,宝贝女儿被苏世宁拐走,当即动用关系,绝了苏世宁在大渊的科考之路。 都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苏世宁自知与仕途无缘,心灰意冷下,开始认为是段茗嫣连累了自己,从此便自暴自弃,放浪形骸,而段茗嫣因为心怀愧疚,无奈下,只好以千金之躯去做些浆洗缝补的活计赚取家用。 不久以后,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本以为苏世宁能浪子回头,跟她好好过日子,却不想未能唤起他半点责任心,还嫌弃她不能伺候自己,自此便开始流连烟花之地,夜不归宿。 段茗嫣爱的极深,大着肚子依然四处奔走做活,在一个大冬天给主顾家浆洗衣物时,不小心滑倒,动了胎气,早产下了一名女婴,就是苏小酒。 而她自己,则在生下女儿后,香消玉殒,时年不过十九岁。 第二百三十九章 解惑 远在东黎的段从金,本以为让他们受些挫折,他们自然会乖乖回头,谁知段茗嫣看似柔弱,骨子里却也极是倔强,自觉无颜面对父亲,至死都没有向父亲求助。 段从金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女儿亡故的消息,五十多岁的人,一夜白发,从此再没踏入过大渊半步。 如今十几年过去,父亲整日忧思,对女儿的愧疚和想念日益深厚,身子更是一天不如一天,他看在眼里焦急万分,便打定主意,一定要将外甥女接回去,哪怕只是见父亲最后一面。 直到最近,东黎内乱,父亲为了帮国主稳定江山,四处奔走,终于垮了下来,趁着自己还未死,嘱咐他一定要找到姐姐遗孤,带回东黎认祖归宗。 说起来,段茗嫣的倔强也是随了父亲,互相赌气这么多年,至死都没能再见一面,何其悲哀。 他本意是想让苏小酒感同身受,体谅一个老父亲这些年来煎熬之苦,却不知苏小酒本就是局外人,旁观者清,听了他的话只道:“他若真那么疼闺女,闺女受苦时不搭把手也就算了,这些年却连闺女生的孩子也不管?以前不管,现在孩子长大了,自己可以生活的很好,他为什么又要接回去?” 她是真的有所疑问,但这话听在段承泽耳中,却带了些怨怼和兴师问罪的意思。 他不愿让外甥女误会,解释道:“还不是苏世宁那个狗东西!当年姐姐拼死生下你后撒手而去,他派人往东黎报丧,说的却是一尸两命!这些年来,我们一直以为你死了,你外公每一天都活在悔恨中,直到几个月前,他却忽然传信,说你根本没死,还以你相挟,跟我们讨银子,起初我们都道这是他骗钱的伎俩,便瞒住了你外公,不想他却从下人口中听说此事,执意让我前来调查,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也不能放弃!” 几个月前?难道是她刚穿来那会,一段时间没给他寄钱,所以他才写信给外公说出真相讨银子? 不排除这种可能。 苏小酒沉吟一会儿,从他的话中还得出另一个重要的信息:“你说我母亲生下我就死了,那两个弟弟是哪来的?” 段承泽冷笑一声:“据我打探的消息,当初你母亲去世,苏世宁曾跑到她生前做活的地方大闹,称若不是主家地面太滑,你娘亲就不会摔倒早产,主家无奈,只好赔他一笔银子了事,谁想他却嫌弃你是女孩,想要重新娶妻,却因自己臭名昭著,没有正经人家愿意把女儿嫁过去,几年后他买了个外地逃荒进京的孤女,这才有了后面两个男孩,不过听说那孤女很快便不堪忍受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孩子没满月就跟过路的商客跑了,苏世宁被戴绿帽腌臜的很,便一直对外宣称她是病故的。” 这下苏小酒对原主更加同情了,娘亲早死,爹爹不疼,姥爷不爱,自小被卖进宫里不说,赚的钱自己一分不敢乱花,都接济了混账老子跟同父异母的弟弟,最后自己死的不明不白,还没人知道,整个人生就两字——悲剧。 心下还有个疑惑,苏小酒道:“可是我上次见到两个弟弟,他们曾提起有个外公~~” 他们娘亲既是孤女,那他们口中的外公应该就是段从金,可他们又是打哪听来的? 苏世宁该不会不要脸到把那些往事告诉儿子们吧? 段承泽冷哼:“说起来那孤女无名无分,连个妾也算不上,他早就把两个儿子过在了姐姐名下,因此俩男孩只知你娘亲,并不知那孤女,跟你一起喊声外公也正常。” 他口气中的不屑太过明显,就苏世宁那样的,还在意什么嫡子庶子?只是在这封建古代,即便是出门在外,嫡子也总比庶子要受尊敬些,又觉得这大概是苏世宁做的唯一一件人事了。 见她表情不仅没有愤怒,反而透着欣慰,段承泽心下不悦,冷着脸道:“苏世宁自己没本事养儿子,倒是把你早早卖去宫里做了奴婢,你也是个死心眼,他又进不去宫,你的奉银便是一分不给他,他又能耐你何?” 虽然与人为婢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总算是脱离了苏世宁那摊烂泥,她做什么还要去管那两个毫不相干的便宜弟弟? “你连这些都打探出来啦?” 苏小酒心虚的摸摸鼻子,那是原主,又不是她,不过想想也能理解,不管怎么样,她们也是亲姐弟,老爹又是那副德性,原主定然做不到置之不理。 苏文苏武何其无辜,生在这个家里又非是他们自己选择,若原主再不管他们,可真就是自生自灭了。 唉,善良又苦命的人啊。 段承泽傲然道:“段家眼线遍布列国,想知道的事,从来就没打探不到的。” 呵,这么厉害还不是被苏世宁骗了那么多年,而且—— “那你为什么在荣华宫进出那么多次,都没找到我?” 段承泽一窒,似是觉得有些丢人:“其实我早就循着信息找上你,但得来的消息都说你性格怪癖,独来独往,木讷寡言,在宫里多年,一直是个毫不起眼的下等宫人,于你如今的状况天壤之别,所以我暗中对比多次,始终没敢确认是你。” 苏小酒点头:“那你这次怎么就确认了呢?” “说起来还要感谢十七爷,他听帝姬提起此事,专程从东黎传信过来,跟我确认了你的身份。” 苏小酒挑眉,十七又送她一份人情。 诚然她如今在宫中混的也算风生水起,但能有个强大的身份背景总是好事,她又不傻,没有白白推出去的道理。 段承泽见她接受了现实,温言道:“我这次来,就是遵你外祖的意思,把你带回东黎,改回段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段家小小姐,与苏世宁再无半分干系,你若没有异议,咱们不日便启程。” 他说着起身,走到溶洞后方一处隐蔽的角落拾掇起来,哀怨道:“你可知我为了等你落单等的多辛苦?怕吃熟食有烟火,这几天都只能趁夜去山上摘些柿子山楂果腹,生生拉了两天肚子。” 刚才为了抢时间,还硬扛着她一路狂奔,这会腿还是软的。 第二百四十张章 “不过说起来你跟萧景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怎么总是寸步不离的跟着你?” 虽然他问的漫不经心,但苏小酒脸还是唰就红了,寸步不离这个词用的委实有些过分,忙争辩道:“他哪是跟着我,他是为了保护皇子公主们!” 好在段承泽也没仔细追究,哦了一声:“也是,谁让孩子们总是喜欢跟着你呢。” 未多时,他便收拾好一个包裹走出来道:“走吧,这个功夫他们应该已经出去寻你了,咱们跟在他们身后,肯定安全的很。” “对不起,我不能跟你一起走,起码现在不行。” 承认身份是一回事,直接跟他走可就是另一回事了,苏小酒留个了心眼,先不把话说死,免得日后真有个什么变故,自己需要庇护时反而不好上门。 她看着段承泽诚恳道:“你能找到我,我很高兴,只是我现在过的很好,娘娘对我也很不错,我暂时不想离开。” 这里有太多的东西难以割舍,娘娘,殿下,小舞,徐颖,双胞胎弟弟——虽然他们跟自己并没什么关系,但她觉得自己有义务替原主照应他们长大,以及~~~眼前闪过一道清俊挺拔的背影,苏小酒摇摇头,很快便将那飘渺的念头打散。 不止如此,段家身为东黎首富,家族庞大,盘根错节,其中不知有多少利害关系,她一个大渊的小姑娘,忽然成为段家孙小姐,还不知要卷起多少风浪,而她自问没有那个本事将风浪一一平息。 不管段从金或是段承泽,能护她一时,却不可能时时待在内宅,她在大渊虽然做的是伺候人的活计,但万幸有个好主子,在荣华宫把门一关,便能阻隔不少是是非非,而去了东黎,只怕她自己的院门也难守住。 段承泽的所有打算中,唯独没有苏小酒会拒绝这一项,讶然道:“你宁愿留在大渊做奴婢,也不想跟我回东黎做千金小姐?你在宫中,出来一次不易,错过这次机会,下一次便不知何年何月了!” 其实还有件事苏小酒十分不解:“你们既然想寻我回去,为何不光明正大跟娘娘说,而是这样偷偷摸摸的?” 似是觉得她这个问题太天真,段承泽摇头道:“此事万不能走漏半点风声!这事本是段家的疏忽,但你已经在大渊后宫待了这么多年,如今又是第一宠妃宫中掌事,此时与你相认,你觉得大渊皇室会怎么想?” 苏小酒觉得自己智商有些不够用了,问道:“会怎么想?难不成会把我当成细作?” 段承泽看着她微一颔首,道:“若段家只是普通人家也就罢了,偏偏却是东黎皇商,与皇室关系十足亲密,若是换了你,难道不会怀疑么?” “也没这么严重吧?大渊跟东黎不是邦国吗?怎么会互相怀疑?”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段承泽深深看她一眼,道:“你身为段家子孙,有些话我无需瞒你,东黎臣服大渊多年,却不可能永远臣服下去,尤其自元和帝登基以来,大渊江山不稳,国力渐衰,将来如何无法预判,你身为段家遗珠,又是这一辈唯一的孙小姐,在东黎地位堪比帝姬,我们既寻到了你,便不容许你再有一分一毫的闪失!” 与大渊有所不同,在东黎,商人地位并不低贱,尤其段从金曾在瘟疫时立下奇功,深得国主信任,其地位等同诸侯,任谁也不敢小觑,可以说他一跺脚,整个东黎都要摇晃几下,段承泽这话并没有夸大。 可越是如此,苏小酒便越是不能去了。 地位越高,觊觎的人也就越多,水也就越混,她对浑水摸鱼并不擅长,不想后半生都葬送在大家宅斗之中。 段承泽苦劝无果,最终无力的叹口气道:“十七爷说的果然没错,你到底是不愿跟我回去的。” “十七?他这么说过?” 不愧是老乡,竟然能想到她心里去,苏小酒心中一暖,问道:“对了,十七去了那么久,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他如今身份是别人的未婚夫,她不好频繁通信,而十七也不知在忙些什么,也许久没传消息来了。 段承泽摇头:“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不过,他让人捎来一份东西,说你若不去东黎,便让我把东西转交给你。” 他说着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匣子,苦笑一声,十七信誓旦旦,说小酒就算知道自己身世,也断不会离开大渊,若她不走,就让自己将这个东西转交给她,当时他还嗤之以鼻,以段家的地位身份,多少人上赶着巴结都找不到门路,若得知自己是段家女,哪个会傻的拒绝? 没成想,她竟真的拒了。 目光坦然,并非欲擒故纵的扭捏,也不是傻到不知段家女的价值,而是认认真真的,拒了。 将匣子递到苏小酒手中,段承泽再叹口气:“罢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们都要尊重你的意愿,你只需记得,无论何时,东黎段家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苏小酒打开手中的檀木小匣,顿时哭笑不得。 是一排用田黄石雕刻而成的,形态各异的葫芦娃?! 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七个,苏小酒忍不住腹诽,做都做了,还差那个葫芦爷爷? 刚想完就见段承泽又从怀里摸出一只绒布袋递给她道:“他特意嘱咐,这个要单独交给你。” 见她表情怪怪的,忍不住问道:“这里面装了什么?” 未经允许,他并未私下打开看过,但想着既是十七爷慎重托付,肯定是十分贵重的东西。 苏小酒接过绒布袋打开,妥了,一家人整整齐齐,正是葫芦爷爷。 同样是用田黄石雕刻而成,不过个头要大些。 段承泽也一脸无语,好奇的拿起一个看了看,咦道:“这些小娃竟都是些印章?” “是吗?” 她逐个拿起看了看,都是些反着刻的小篆,她认不清楚,见段承泽衣服白的很,便很自然的揪过他衣摆在上面印了下去。 段承泽:…… 第二百四十一章 神奇的脑回路 看着那七枚印章印出来的一排字,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你说,他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段承泽表情凝重,十七爷这几个字似乎暗藏玄机,竟组成了一句话—— “大家一起叫爷爷”。 苏小酒顿时头秃,她刚才到底是在期待啥? 怕不是十七那家伙故意搞得恶作剧吧?! 眼见着她的表情逐渐狰狞起来,段承泽赶紧道:“你先别急,再找找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说完十分自然的撩起自己衣摆道:“对了,这枚最大的印章不是还没印吗?看看上面是什么内容?” 苏小酒咔一下印在他大腿上,这次是四个字——爷同意了。 段承泽:…… 他还想再挣扎一下:“我觉得,他千里迢迢送来这些东西,定不止为了开个玩笑~吧?” 那得多无聊的人才能干出这种事? 苏小酒平缓一下心情,又将裝葫芦娃的盒子起来看了看,忽然发现里面垫的黄色绸缎很厚,有点反常,便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撕开,果然啪嗒掉出一本小册子。 段承泽手疾,将小册子从地上捡起来,就见封面上也写着几个字——葫芦娃使用说明书。 “我看看?” 段承泽赶紧将东西递给她道:“我就说吧,十七爷是有用意的。” 她略略翻看一下册子,里面蝇头小字交待了不少事情,最关键的部分,言明他此去东黎未有归期,他们一场同乡,便把玻璃厂留给小酒做个纪念。 苏小酒暗自咋舌,这么一大笔产业,他竟说给就给,还真不是一般的壕。 而这七枚葫芦娃印章果然不是闹着玩的。 分别代表了玻璃厂的采购,生产,人事,财务,仓储,运输,销售七大部门,他信中提了个名字,是之前常跟在他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可替她联络七位负责人,然后将葫芦娃分别交给他们即可。 特意说明是因为小酒身份不便经常去管理,专门为她想出这个省事管理之法。 今后但凡有关玻璃厂运营决策问题,都可由七大负责人共同敲定,什么时候意见达到统一,便派人告诉小酒商讨的结果,若可行,她只需大手一挥,印下“爷同意了”四个大字,这件事就算定下了。 苏小酒忍俊不禁,这神奇的脑回路,八成是十七自己为了偷懒想出来的办法,还好意思说专门为她想出来的,谁信? 不过好处是,就算这印章不小心遗失了,捡到之人也万万不会料到这些疑似哄孩子的小物件,竟能驱动一个诺达的玻璃厂。 说明书最后,附上了各位负责人姓名住址和主要的关系网,总体来说,还是很贴心的。 这份礼物太贵珍贵,她拿着只觉烫手,但以十七的性子,他诚心要送,就绝不可能收回,她自知纠结无用,十分坦然的将东西收了起来。 这下好了,她们不需重新再建玻璃厂,节省了不知多少银两,而且直接就能投入生产,最晚明年春里,门窗上的玻璃还有温室大棚便都有了! 实在是一则惊天大喜讯。 瞧着天色不早,苏小酒也该回去了,起身道:“出来大半天,我若再不回去只怕引起不小动静,到时你脱身也难,今天能跟舅舅重逢,小酒十分高兴,只是却无法去外公身边尽孝了,劳烦舅舅在外公面前替小酒告罪。” 人不去,该有的话还是要带到,不管是为了原主还是自己以后。 段承泽虽然惋惜,但也只好点头。 父亲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大夫曾说今年的年关也是难关,本以为认回小酒可以让他老人家走的不留遗憾,如今看来,怕是做不到了。 只是这也怪不得小酒,她最艰难的时候没能得到段家半点帮助,现在他也没有立场去强制她去做任何事,只能说,造化弄人吧,但总归是确认了她尚在人世,且过的不错,于老爷子也是种慰藉。 想起十七来信,他又郑重嘱咐道:“对了,十七爷特意交待,刚才这些东西,切不可与外人道哉,便是连皇贵妃也要保密,你可记住了。” 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十七的用意,怕她傻乎乎的将东西全都交出去,毕竟身为一名宫女,明面上是不允许有产业的,于是点头应了。 时间紧迫,段承泽在东黎还有许多事要做,为了寻找小酒,他已经耽误了不少功夫,也该早早回去为父亲分忧。 他将铜哨和枪都取出来,一并教还给她道:“在大渊待了这么久,不管你愿不愿意回去,于我都算是个结果,如今事情已了,我也要赶紧回东黎,还有这个火枪十分危险,你平日带在身上,一定注意不要走火!” 苏小酒讶然道:“你也认得这个?” “怎会不识?” 段承泽笑道:“有幸见过十七爷送给我们太~~帝姬的那一把,实在是威力巨大,不夸张的说,若能大批量的做出来,只怕这天下都可收入囊中!” 古往今来,哪个人在拥有绝对力量后没有野心? 只可惜十七爷说过,不想让这东西的出现打破现今天下的平衡,因此只给了帝姬一把防身,可惜了。 苏小酒有些心虚,试探着问道:“那他有没有跟你说,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只愿段承泽别误会她跟十七的关系才好。 理顺一下时间线,十七送她火枪在前,跟段承泽确认自己身份在后,若他仔细想想其中关窍,便很容易发现不对。 然而段承泽却是爽朗一笑,道:“我只知他与你清清白白,对帝姬一往情深就够了,至于其他,我并不想知道,也不需知道。” 是个豁达通透之人。 毕竟不管如何,小酒能与十七爷交好于她和段家都有利无害,他从没小觑过十七爷手中的力量。 苏小酒松一口气,也笑道:“舅舅如此说,倒显得小酒小气了。” 段承泽道:“你是我段家人,十七爷的这份人情,我段家承下了!虽不知你俩交情,但你放心,若他在东黎有任何麻烦,我段家都愿效犬马之劳!” 第二百四十二章 羞恼 这话分量不轻,段承泽身为段家下一任家主,说话举足轻重,他的态度,就等同于段家的态度,十七再厉害,但毕竟孤身在外,有人照应总是好的。 苏小酒感激一笑,起身郑重向段承泽行了一礼道:“多谢舅舅。” “我们是一家人,何须如此见外。” 抚抚苏小酒的头发,有些不舍道:“若在大渊待得不开心,便传信给我们,舅舅随时都可将你接走。” 他在辈分上虽是舅舅,其实也不过才二十四五岁,长得又俊,做出这么亲密的动作让苏小酒一时有些不适应,尴尬的将头略微偏到一侧,笑道:“舅舅放心,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两人正依依惜别,忽的一道劲风自洞外破空而来。 “是谁?!” 段承泽忽然面色一冷,攸地将苏小酒拽到身后,自己侧身堪堪躲了过去。 一手护她,一手自腰间抽出一把流光软剑横在胸前,苏小酒这才注意到他的腰带竟有夹层,软剑藏在里面十分隐蔽,不仔细看根本很难发现。 只是现在并非赞赏的时候,须臾间,洞口处寒光一闪,一袭玄色身影如闪电般飞身而来,手中长剑直刺段承泽面门,如赤如练,来势汹汹。 萧景找来了! 眼看他跟段承泽缠斗在一起,苏小酒忙开口制止道:“自己人,快都停手呀!” 段承泽认得萧景,不想误伤对方,而且身在溶洞,空间狭小,因此处处掣肘,打的有些狼狈,只幸好轻功在线,倒也没被萧景伤到。 萧景自然也认出了他,而且看他身形,分明就是一次次夜探荣华宫那个黑衣人,他几次都没能将其擒住,诧异之余,出手更加勇猛,仿佛誓要一雪前耻,根本没听到苏小酒在喊些什么。 段承泽左躲右闪,不小心将自己放在地上的包裹踢飞,恰好落在了苏小酒的脚边,里面东西散落一地,尤其一件绣满各色红叶的斗篷尤为显眼。 萧景也注意到了那红橙黄绿相间的衣物,身形一滞,反应过来简直要被气到呕血。 来时路过红叶谷,他就察觉车队被人暗中窥视,因始终没能寻到那人踪迹,让他纳闷了许久,甚至怀疑自己的感识,此时斗篷一出,他便无比确定,当时窥视之人,也是段承泽无疑! 披风上的红叶绣工及其逼真,而且十分细心的选择了哑光丝线,扔在一堆落叶中根本不容易察觉,枉他在树林子一圈一圈的飞来转去,这厮竟就稳稳藏在他脚底下的破树叶子里?! 感觉自己智商被侮辱,萧景手中剑花越发凌厉,恨不得将段承泽扎满窟窿:“说!你在大渊逗留有何目的?!为何要将小酒绑到这里?!” 苏小酒瞧见那披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见萧景很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有些哭笑不得,又喊道:“萧景,快别打了,真的是误会!” “萧兄弟,能否收了武器说话?”段承泽施展不开手脚,又顾忌两国关系,应付的越来越觉吃力。 萧景冷笑:“你若束手就擒,萧某尚可留你性命,其他妄想!” 段承泽一边与他周旋,一边迅速想着托词,他与萧景几面之缘,知道他是元和帝的侍卫统领,若小酒的真实身份被他知晓,说不得转头就汇报给元和帝,实乃大大不妥。 他不清楚萧景为人,对元和帝的秉性却是一清二楚,听闻最近他正在为钱头秃,一旦知道小酒身份,保不齐会为了钱不顾两国颜面,做出什么下作之事,比如以小酒为质,跟段家讨要赎金。 考虑到这个可能性,再看萧景的目光便带了丝危险,事关小酒安危,他不敢有丝毫大意,看来今日想要利落脱身已无可能,而且不知他有没有带援兵,若想不留后患,那便只有~~~ 将他永远留在此处! 苏小酒虽然会点擒拿术,但对古人的武功却是一窍不通,神仙打架,她只能在下面干着急,但即便不懂招式,段承泽身上突然迸发出的杀意却逼得她打了个寒战,不明白段承泽为什么会突然转变,她不想任何一个人受伤,又不敢贸然上前,喊得嗓子都要哑了。 此刻交手的两人早已全然顾不上听她在喊些什么。 萧景眼睛微眯,许久没有与人痛痛快快的打一架,面对段承泽的挑衅,心中顿时也充满战意,一招一式皆指要害,却不想段承泽武功与他不相上下,两人打了半天,也没分出胜负。 “喂!你们两个能不能先听我说?” 苏小酒有气无力的扶着一边的岩柱,只恨自己手里没有平底锅把这两人拍晕,眼看形式愈演愈烈,一下摸到怀里的枪,闭着眼朝溶洞顶部就是两发——砰砰! “我说不要再打~~啊!!” 她忘了这里是岩洞,两枪下去威力巨大,竟将头顶上的岩柱打穿,强大的震动让岩柱断裂开来,簌簌坠落下来。 枪声伴着岩柱断裂的声音将正打到白热化的两人震的后退开去,几乎是同时惊骇的看向被困在落石中的苏小酒。 “小酒!” 千钧一发的时刻,萧景一剑将段承泽挑开,抢在前面飞身将苏小酒自落石中抢了出来,自己肩膀却被断石砸中,身形一个踉跄,险些带着苏小酒扑倒在地,危机之下,段承泽根本来不及思考,几乎是本能的将一块下坠的断石斜着击飞,借着力道将二人推到了洞口。 而萧景在半空中硬是转了个身,将苏小酒挪到上方,自己则后背着地,摔在地上滑出两丈远。 好在冬日衣裳厚实,外层衣衫被堪堪磨破,内里却是完好,只是那巨大的冲击力下,整个后背一片依旧火辣辣的。 止住身形后顾不得自己哼一声,而是先紧张的看向伏在他身上的苏小酒道:“怎么样?可有受伤?” 苏小酒使劲摇着头,知道他定伤的不轻,手忙脚乱要从他身上爬起来,却因为受惊过度,身上仿佛被抽空了力气,最后在段承泽的搀扶下才勉强起身。 那扶在苏小酒肩上的手看在萧景眼中只觉格外刺眼,不悦道:“拿开你的脏手!” 第二百四十三章 离她远点 他方才拼着自己性命也要去救人,眼中情谊藏都藏不住,段承泽早已有妻儿,对男女之事哪还有不明白的,知道自己方才担心乃是多余。 能当上侍卫统领之人,不可能只凭四肢发达,即便知道了小酒身份,应该也不会蠢到去告诉元和帝~~吧? 罢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见小酒的态度,似乎对这小子也有几分在乎,看来一会儿还是要私下叮嘱一番。 想通这些,就没这么心急了,见萧景对自己横眉冷对,分明就是误会自己和小酒的关系,醋了。 刚才这小子步步紧逼,招招想夺自己性命,段承泽毕竟也才二十郎当岁,孩子心性一起,决定小小报复他一下,于是故意将两只手都搭在苏小酒肩上,关切道:“小酒,你没事吧?” 苏小酒只关注着萧景的伤势,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的弯弯绕绕,胡乱点头应道:“我没事。” “你没事就好,但凡你有丝毫闪失,我都不能原谅自己!都怪我不好,刚才不该只顾与旁人一分高下,让你陷入险境~~” 旁人?! 萧景暗自捏拳,紧张的看向苏小酒。 苏小酒越听越不是味儿,转过头看向段承泽,满脸的黑人问号:“你没事吧?” 这个没事当然不是指身体,是指脑子。 然而听在萧景耳中,分明是她在跟段承泽互相关心,眼中露出一丝不可置信,小酒怎么会跟他如此熟稔?又为何这么在意他?他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为什么看起来交情匪浅的样子? 脑中一片杂乱,竟呆呆的忘了起身。 “我没事!我就知道小酒最关心我!” 段某人看着苏小酒柔和一笑,伸手轻轻摘下她头上一粒碎石渣渣,又缓缓将她发髻抚平,动作温柔而缱绻,看的萧景瞳孔又是一缩。 如此僭越的举动,她竟没有拒绝~~ 苏小酒也觉段承泽行为怪怪的,看清他手里的石头渣子,知道自己是误会了,于是笑道:“谢谢。” 段承泽别有用心的看了萧景一眼,故意笑得宠溺:“你我之间何须见外,你跟我如此客气,倒教人伤心。” 萧景本就又酸又苦,闻言额上顿时爆出青筋,若不是背上受伤,早就跳起来跟他拼了。 “你怎么样?还能站起来吗?” 苏小酒跪坐在萧景身边,见他面色不虞,又躺着不动,担忧道:“该不会摔骨折了吧?这里离着庄子还有些距离呢,要不你等等,我去叫人来帮忙?” 心中却暗自祈祷,可千万别是摔断了脊柱,否则以当下的医疗技术,他极有可能永远也站不起来了。 想到都是自己的鲁莽害萧景受伤,她鼻头一酸,恨不得现在躺在地是的人是自己。 萧景原本在为眼前两人的亲密刺激而忘了起身,见她眼圈毫无征兆的红了,顿时慌神,以为她方才也受伤,顾不得吃味,忙道:“怎么?可是刚才伤到了哪里?很疼么?”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随便开枪的!” 不说还好,越说越是自责,眼见萧景自己重伤,竟还先想到她,眼泪更像是泄了闸的洪水,止都止不住,哭道:“都是我连累了你,你放心,若你真的瘫痪了,我伺候你一辈子!” 萧景:??? 随即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心中涌起一阵狂喜,暗自稳住心神,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嘴角不受控制就要往上弯。 刚要抬手为她拭泪,心思却一转,皱起眉头神色痛苦道:“我背上好像真的骨折了,起不来。” 反正段承泽看起来并非要对小酒不利,他干脆顺水推舟,演的像一点。 段承泽眼角抽搐,暗道这小子也忒不要脸,方才他情急中推出去的石头,已经大大缓冲了两人落地的力道,而且以萧景的身手,这点冲击力顶也就让背上青紫几天,哪里就能断了骨头? 啧啧,裝!真能裝! 萧景无视他鄙夷的眼神,看向苏小酒道:“不过你别怕,我沿途做了标记,侯爷的人应该很快就能寻到这里。” 笑容苍白而虚弱,看的苏小酒又是一阵内疚。 段承泽正袖手准备看他能演到什么程度,便见苏小酒听到萧景的话后慌忙擦了眼泪起身,飞速将他散落的包袱收拾起来,递给他道:“时候不早了,你也赶紧走吧,否则侯爷的人追来,你想脱身就难了。” 她说的没错,自己此时不适宜出现在大渊境内,否则小酒的身世便瞒不住了。 没想到他们甥舅刚刚相认就要分别,心中颇不是滋味。 他看了萧景一眼,将苏小酒拉到远一些的地方,悄声道:“舅舅瞧着这小子对你有些心思,但他毕竟是元和帝的人,你的身份最好先不要对他透露,以防万一。” 苏小酒听罢俏脸一红,张口就要解释,段承泽却摆手道:“舅舅是过来人,你只需记住我的话就好。” 同为男人,他怎会不懂萧景眼中那极强的占有欲,其他人便是多看一眼都有罪。 想了想,她还是保证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她本也没打算将此事告诉萧景,并非是不信任,而是觉得反正自己也没有去东黎认亲的想法,也就没必要跟别人提起。 段承泽还是有些不放心,姐姐当初就因为芳心错付,误信了苏世宁那狗东西,葬送了花样一生,小酒作为她唯一的女儿,说什么也不能再踏上姐姐老路。 他示意小酒在外面等候,自己有几句话要交待给萧景,苏小酒犹豫片刻,实在不放心他们单独相处,刚才这俩人可是斗得你死我活,这会萧景又不能反抗,舅舅若突然反悔,杀他就跟砍白菜一样简单。 段承泽看出她心思,笑道:“你放心,我不过是与他说几句话,不会伤害他的!” 萧景等了一会儿,见他独自进来,眉峰一凛,用剑撑地坐起,戒备的看着他,段承泽也收起脸上笑意,冷冷注视他半晌,开口道:“你身为御前统领,当清楚与宫女有私是何罪名,若你真为了她好,最好离她远一点。” 第二百四十四章 萧式绿茶 未料到他会没头没尾说这么一句,尤其话中透露出与小酒的过分亲密,让萧景异常恼火:“这是我跟小酒的事,无须外人操心!” “呵,年轻人莫要自以为是,若你一意孤行害了小酒,我段承泽在此发誓,天涯海角,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不说萧景身份,自小到大,还从未有人在他面前如此猖狂,当下拍地站起,手中长剑指向段承泽颈间,怒道:“好大的口气,萧某倒要看看,你有没有那能耐!” “啧,沉不住气。” 段承泽十分嫌弃的用两根手指将他剑捏到一边,他身上有伤,自己不屑趁人之危,斜着眼将萧景上下打量一遍道:“怎么,不装了?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喊,小酒立马就会冲进来?” 萧护卫心里又是一阵酸气冲天,但估计小酒,不得不将剑垂下,小酒跟此人关系匪浅,他怕真的伤了他,小酒会怪自己。 这动作大大取悦了段承泽,他忽然将面上冷凝一收,带着看外甥女婿的欣慰,笑得春风化雨:“看来你果然是在意小酒的,听我一句劝,若无十足把握,就将自己的心思收一收,小酒身在后宫,若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你一个大男人倒是没什么,与她却是大大不利,你是聪明人,当知道后果。” 小伙子虽然出身差了些,但模样周正,混的也不错,若哪天小酒出宫,倒也勉强算得上良配。 只是现在不行,只要小酒在宫中,就不行。 萧景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不知他与自己说这一番话的目的是什么,看着他的目光从敌视转为疑惑:“你到底是谁?” 段承泽负手而笑:“东黎段家,承泽,萧兄弟真是贵人多忘事。” 说了等于没说,萧景被他戏弄,又是一阵气结,不过既然这人只是单纯护着小酒,未有其他非分之想,他当然也不愿平白树敌。 将长剑挽起,冷哼道:“有时间逞这些口舌之争,倒不如想想自己一会该怎么逃走!” 段承泽笑意更胜,眉眼间竟有几分小酒的影子:“这个不劳费心,段某在萧兄弟眼皮子底下尚能来去自如,何况区区几个府兵?” 萧景又气又恼,这人分明就是在讽刺自己几次追踪不利的事,可恶! 这边苏小酒等了半天也没见段承泽出来,有些惴惴不安,开始后悔不该就这么放他进去,万一他真的趁机将萧景灭口~~~ 手不自觉又摸向火枪,若真有万一,她该不该~该不该给萧景报仇? 舅舅是原主的舅舅,萧景可是她认识的萧景啊! 不行,还是得进去看看! 她抚着火枪冲进去,却看到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正在无声对峙。 萧景面色苍白,左手捂着胸口,向来英挺的身姿此时如寒风中落叶般摇曳。 顿时忘了他本应该瘫痪在地,苏小酒紧走几步,扶着他去一旁坐下,关切之心溢于言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此时无声胜有声,萧景瞥了段承泽一眼,而后蹙眉不语,表情痛苦却隐忍,忽然伴着低咳道:“小酒别误会,段兄什么也没做。” 段承泽:……你怕不是故意无中生有! 看着一秒柔弱的萧护卫,他只好赶紧解释:“小酒,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只是有了萧景的铺垫,他现在说什么听起来都像狡辩。 苏小酒抬头不赞成的看着他道:“我都跟你保证过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时候不早,你还是赶紧走吧。” 她都已经说了不会告诉萧景,也就不存在萧景会告密的事,搞不懂段承泽为什么还要找萧景麻烦。 段承泽被闷头灌了一杯绿茶,简直如鲠在喉,又被胳膊肘往外拐的外甥女下了逐客令,心中苦哈哈的想,罢了,多说无益,只要小酒是安全的,他当长辈的受点委屈又有什么呢? 走到洞口,忍不住又回身看了看满脸无辜的萧护卫,悄悄磨了磨后牙槽,臭小子,若日后你真有娶小酒那天,舅舅我一定跟你好好算账! “他走了,咱们也回去吧?” 苏小酒出于礼貌,一直目送段承泽彻底离开,听到萧景的话,迟疑道:“要不还是等人来接我们吧?” 刚才不是说侯爷的人很快就来么? 萧景默了一默:“我刚才骗他的,摸不清掳你的人意欲何为,我怕打草惊蛇,你反而会更危险。” 刚才那么说,只是为了让那个碍眼的家伙赶紧滚蛋。 苏小酒反而松一口气:“那正好,你身上有伤,干脆多休息会儿再走吧。” “不用了,我来时曾嘱咐徐颖,若我晚饭时还没回去,就让她禀报皇贵妃,咱们还是尽快回去吧。” 虽然与她独处的机会难得,但想到后续的麻烦,他还是第一时间做出决定,毕竟一个姑娘家被人掳走,传出去清誉受损,他不愿她受旁人非议。 “可是你~~行不行啊?” 苏小酒还是不放心他的伤势,坚持道:“咱们还是等人来吧,你这样怎么下山啊?” 这个溶洞靠近山顶,几乎是附近最陡峭的一处山峰,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段承泽好胳膊好腿带她上来都颇费了些功夫,萧景自己走路都费劲,再带个她,待会若一起滚下去,别人还以为俩人要殉情呢。 萧景这次没有妥协,为了证明自己可以,无奈原地跳了几下:“放心吧,我一定将你安全带下山。” 这里地势高,在洞口几乎可以俯瞰整个温泉庄,苏小酒往四处瞧瞧,忽然指着不远处一片山坡道:“你能不能带我去那里?咱们摘些果子回去,待会若被问起也有个由头。” 不然他们消失半天,旁人定会起疑。 萧景循着她玉葱般的手指看去,那里零落着几颗高大的柿子树。 山货不值钱,许多高处的果子一般没人会费力去摘,因此留下不少。 这些柿子红灯笼般挂在高高的枝头,日晒足,又经过霜打,早已经熟透,随便捏哪个都是软软的,根本不需牙咬,只要挑破一个小口,甜甜糯糯的汁水便和着金黄色的果肉蜜一般淌出来。 萧景会轻功,在几棵树之间来回盘旋几遭,很快就摘了满满一大捧。 第二百四十五章 终于回来了 苏小酒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把瓜子,而且吃的还不如扔的多,又连惊带怕加转折,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萧景更不必说,不仅没吃饭,还在冰天雪地中奔波大半天,也早就饥肠辘辘,看到柿子个顶个的好,便自里面挑了颗最大最红的在衣服上擦擦,递到苏小酒面前道:“从这里回去还有段路要走,先吃个柿子垫垫吧。” 他倒是不介意一路将她抱回去,只是天还大亮,庄子上随时都可能有人走动,若被人撞见又是一场麻烦。 说完自己也拿起一颗,随手擦拭一下,便准备往嘴里送。 “先别吃!” “嗯?” 萧景停住动作,看了看手里的柿子道:“你不喜欢?” “那倒不是,只是突然想起柿子不能空腹吃。” 苏小酒将他手中的柿子拿走,一起用衣摆兜住,解释道:“空腹吃柿子会胃痛,还是回去再吃吧!” 她说的萧景都信,于是点头道:“好,那我先带你下山。” 他怀里抱着她,她怀里抱着柿子,画风倒也别致。 “对了,待会你先在门外等我,我从后院进去换身衣裳,出来跟你汇合后一起进去。” 方才外衫的后背都磨破了,若就这么从大门进去,指不定别人要怎么想。 “嗯~其实我自己进去也是可以的。” 萧景颔首:“也好,省的让人误会。” 目送她进了大门,萧景才几个起落消失在了院子里。 徐颖魂不守舍的等了半天,午饭没吃几口,还要想办法稳住几个团子,嘴里的燎泡都急出来了。 又怕荣妃起疑,午饭后硬是将几个孩子都拖到了自己房间一起大眼瞪小眼。 终于听到外面有人禀报苏小酒跟萧景回来的消息,长舒口气,扔下团子们就往外跑,也没看清苏小酒怀里那红色,上去就是一个熊抱,就听苏小酒啊的一声尖叫:“我的柿子!” 刚酝酿好的情绪被她一嗓子嚎了回去,徐颖一个反弹,惊恐的看向两人胸前还在往下滴答的橙色液体:“这啥呀?!” 圆溜溜的柿子个个变成红色炸弹,在两人拥抱的瞬间炸开了花。 只是那花不仅不美,还黏糊糊的沾了两人满满一身。 苏小酒心痛的看着那些柿子,她都已经打算好要给团子们晒柿饼了,这下可好,全都被徐颖交待了。 “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徐颖看着地上的柿子残骸,像是吃的东西,闻起来甜甜的,拿手指抿了一下放进嘴里,眼睛瞬间睁大:“咦?好甜啊!这是什么?” 说完捡着身上还没淌完的果肉又抿了一口。 苏小酒暂时放下痛失柿饼的遗憾,咧着嘴看向徐颖:“你恶不恶心啊?都糊在衣服上了还吃?” “我衣服今天才换的!可干净了!” 再抿一口,衣服上最后一坨金黄终于吧嗒落地,把徐颖心疼死了。 “好可惜。” “酒酒姐姐,你回来啦!” 团子们听到两人声音齐齐跑了出来,墨鸿被挤在后面,老远见到苏小酒胸前一片红,顿时嚎啕大哭:“酒酒姐姐你受伤了!流了好多血!” 她这一喊,把其他几人吓得不轻,苏小酒哭笑不得,忙解释道:“宝宝不哭,姐姐没有受伤,这些只是柿子的汁水,洗去就好了。” 墨尧早就看到地上有几个摔扁的球球,问道:“是这个吗?” “对,就是那个,本来打算晒成柿饼的,甜甜蜜蜜很好吃,可惜都摔破了。” 确切的说是挤爆了。 “酒酒姐姐,你刚才去哪啦?我们都找不到你,还以为你被坏人抓走了!” 苏小酒嘘了一声,正房跟侯爷夫妇的屋子都静静的,应是午休了,怕将他们都吵醒,于是悄声道:“没有,姐姐只是馋山上的柿子,所以偷偷跑去摘柿子了。” “啊?那你怎么不叫上我们?” “因为我见你们玩水玩的很开心啊,就没打扰你们。” “那你下次去一定要叫上我。” “还有我!”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到底是小孩子,随便说几句就信了,苏小酒将闹哄哄的团子们安抚住,准备跟徐颖先去将衣服换了。 “小酒,上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有坏人把你抓去了?” 徐颖再笨也知道摘柿子是托词,好在见苏小酒完好无损的回来,刚才又被柿子闹了一顿,这会儿终于想起问正事。 “啊?哦,就是忽然觉得无聊,想去四周逛逛,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们已经走了。” “睁眼说瞎话!” 徐颖瞪眼看着她:“那你是游到岸上的?衣服怎么没湿?!” 真当她没有脑子吗,她观察力可是相当敏锐的好不好? 苏小酒将沾满柿子的衣服褪去,刚才走了许多路,内衣也有些汗湿,干脆命人抬了些热水进屋,准备从头到尾彻底清洗一遍。 徐颖被她无视,气鼓鼓的在她身边转来转去,苏小酒停下脱衣的动作,无奈的看着她:“怎么?你是想旁观我洗澡?” 反正她是无所谓,大学里洗澡都是在公共澡堂,谁怕谁? “我要跟你一起洗!省的你又突然消失了!” 徐颖说完也将外衣一扒,哗的一下跳进澡盆,溅了满地的水不说,苏小酒在旁边也没能幸免,从胸口湿到裤脚。 “喂!这里可不是温泉,哪有你这么玩的?!” “那你快说,刚才到底是去哪了?” 就知道这家伙要发挥打破砂锅的精神,三言两语肯定糊弄不过去,苏小酒想了想,凑到浴盆边上,神神秘秘的说:“那你答应我,一定不告诉别人,我就说。” “嗯嗯,我保证不说,连皇贵妃都不说!” 徐颖一脸严肃的举起三根手指起誓,似乎怕力度不够,又补充道:“我发誓,要是泄露半句出去,就让我这辈子都找不到郡马!” “别别别!不用这么狠,我相信你就是。” 苏小酒忙不迭的出声制止,倒不是怕徐颖真的嫁不出去,相反,她已经被徐颖摧残够了,还是让这家伙赶紧嫁出去霍霍别人吧! 第二百四十六章 底气 “那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苏小酒扒着浴桶蹲下,神神秘秘的靠近徐颖,压低声音道:“其实刚才我遇到神仙了!” 空气静默了几秒钟—— “苏小酒!你当我傻子是不是?!” 徐颖猛地一拍水面,水花劈头盖脸砸了苏小酒满身,得,这下全身都湿了。 起身找了条大浴巾一裹,苏小酒重新蹲在她身边,一本正经的胡扯:“真的,你还记得宁如意吗?那神仙长得跟她不相上下,穿着一身雪白的衣服,长发飘飘,说话声音跟仙乐一样好听,可美了!” 段承泽虽是商贾,但周身却并未半分铜臭,反而文质彬彬,沉稳儒雅,本身就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这次为了掩藏身形而穿的白色衣衫又无形中给他加分不少,赞一句谪仙人也不为过。 苏小酒:看吧,我这也不算是完全撒谎。 徐颖神经大条,但智商还是在线的,听了她的话,满脸都是“行你就胡咧咧吧,我就看你能编出什么花来”的表情,而苏小酒硬是顶着这目光编出了一段梦幻缥缈的仙境之旅。 “当时我正在泡脚,忽然看到对面有个白衣仙人踏水而来,在氤氲的白雾中对我微微一笑,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迷迷糊糊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云门洞里,那神仙却已经不见了,开始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现在还疼呢,不信你看?” 她说着撸起衣袖,把胳膊上一小块淤青给她看。 那是她跟萧景摔倒在地上滑行时不小心磕到的,当时只顾着看萧景的伤势,刚才脱衣服的时候才感觉到疼。 “那他把你~~~那啥了?!” 徐颖啧啧两声:“那神仙该不是个色鬼吧?看你长得漂亮,就把你抓走了?” “你想什么呢?!” 苏小酒编的自己都快信了,突然被她打岔,气的抓了把水扔她脸上:“你这人思想咋恁龌龊?” 徐颖抹了把脸:“那神仙八成是眼神不好,就你这小身板营养不良似的,要抓也该抓我。” 苏小酒:“……都说了不是!” “哦,那他是不是后来发现抓错了,所以就把你扔那自己走了?” “……” 徐颖见她表情要吃人,担心她别再给自己摁水里淹死,赶紧举手投降:“好好好,那你接着说,后来呢?你就自己回来了?” “哪有那么简单?我在那溶洞里转来转去,就跟鬼打墙似的,怎么都出不来,急的都要哭了!” 古人对鬼神之说多少还是有几分敬畏,况且苏小酒又是在大白天凭空消失,周围连丝水花也没留下,别人也没听到任何声音,确实很难解释,再加上她描绘煞有其事,徐颖不免就有些动摇,听说小酒出不来,就有些着急:“那你最后是怎么出来的?” “正在我着急的时候,还好那神仙又忽然出现,说什么误将我带入仙境,泄露了天机,待我走后,就要将那山洞毁去,再也不让凡人踏入了。” 这下徐颖不干了:“他凭什么给毁了?!韩录说那里面冬暖夏凉,我还想去看看呢!” 苏小酒遗憾的摇摇头:“只怕是没机会了,因为神仙说完那些话就彻底消失,而我也站在了洞外,忽然里面传来两声巨大的声响,我跑到洞口一看,里面许多岩柱已经坍塌了。” “靠,这么什么破神仙!山洞又不是他挖的,说毁就毁!” 义愤填膺的模样充分证明徐颖已经入戏,苏小酒在心里为自己的演技点个赞,面上却道:“谁说不是呢?改天你去云门洞看看就知道了,里面毁得面目全非,根本没法进去玩了~~我就是在下山的时候看到了一片柿子林,本想摘些回来晒成柿饼,却都被你抱没了。” 说到吃,徐颖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原来那些红果子就是柿子?没想到还挺好吃,不如我们有空再去摘一些吧!” “摘柿子好说,只是折腾了大半天,又到做晚饭的时候了,今天我们先好好休息,明天再去摘,怎么样?” 徐颖高兴道:“好!这次别忘了带上肉,我们火锅还没吃呢!这样,咱们上午先去泡温泉,中午吃温泉火锅,然后下午去摘柿子,怎么样?” 一日游安排的明明白白。 “没问题,那你赶紧出来,我洗个澡好去做饭。” “好好好!” 徐颖起身,从热水里一出来,冻得直哆嗦,又打了几个巨无霸喷嚏,苏小酒赶紧把自己的浴巾给她裹上,就听徐颖道:“对了,刚才有个大婶送来些牛肉,我要吃牛肉炖萝卜。” 真的是~~到哪也不忘点菜! 苏小酒撇撇嘴爬进浴桶:“那你先去跟孩子们玩吧,晚饭好了我叫你!” 随着咣的关门声,徐颖换好衣服出去了。 苏小酒闭着眼靠在浴桶里,紧绷了一天,终于能好好放松一下。 只是屋子里越是安静,脑子嗡嗡的响声反而越大,今日一整天都好似在梦中,若非心脏足够强大,只怕早就承受不住晕厥过去了。 没想到曾经在众人眼中籍籍无名的原主,来头竟这样大,可惜她福薄,没能享受这身份本该带给她的荣耀与尊崇,最后只能化作一缕孤魂,困在深宫中。 看一眼换下的衣服,那里面还藏着十七送给她的玻璃厂,心脏又难以抑制的剧烈跳动起来,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顿时都如范进中举一般欢腾起来——莫非这就是走上人生巅峰的感觉吗? 只要运营得当,玻璃厂的存在堪比十座金矿!而所有的财富,都将归于她一人! 心神激荡下,苏小酒眼前阵阵发黑,这下她是彻底相信,人高兴过头真的能晕过去! 而她也顿悟出一个道理,原来人最大的痛苦并非不能拥有,而是拥有却不能显摆!这么天大的惊喜砸在自己身上,而且还是两个同时砸下来,她却谁都不能说,简直要被折磨疯了! “不行,我还是赶紧去做做饭冷静一下!不然胸腔都要爆炸了!” 虽然不足为外人道哉~~但是!做宫女都更有底气了哦也!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世人慌慌张张,不过图碎银几两 拍拍脸,赶紧让自己从穷人乍富的激动情绪里缓过来,到小厨房的时候谷二婶早就已经忙活开了。 旁边的案子上,放了一大块鲜红的牛肉,看起来足足有二三十斤,谷二婶孤儿寡母,自己过的就艰难,她自是不能白收,还有上次跟娘娘说过的工钱一事,今日正好一并算了。 近来外面物价飞涨,牛肉市值多少她也不清楚,想着不能亏待人家,还是得先打听打听。 谷二婶正在洗菜,见她进来,手上动作未停,笑道:“苏姑娘来啦?刚才有个穿红衣服的小姑娘进来找你,说别忘了给她炖上牛肉,俺已经把萝卜洗好了,你说切块还是切片?” 苏小酒系上围裙,过来先将牛肉分块,笑道:“都行,甭管切成什么样,配上您这牛肉保管香的很!” “你这姑娘真会说话,贵人们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俺还怕你们嫌肉瘦呢!” 她家黄牛可是出过力的,身上半点多余的肥膘都没有,但寻常人家买肉都喜欢买带肥油的,吃着香,她这牛肉就没卖到好价钱。 听说她已经去过集市,苏小酒装作无意道:“我在宫里倒是没听说,而且贵人们为了保持身材,一般都不怎么吃肥肉,我还以为应是瘦肉比较贵呢!不过现在物资紧张,不管肥肉瘦肉都不便宜了吧?” “啥?贵人们都喜欢吃瘦的?” 谷二婶还是头一次知道,听了苏小酒的话点头道:“也是,俺们庄户人干活多,就喜欢吃油水大的,而且肥膘还能炼油炒菜吃,今日我去集上,肉价又涨了不少,纯瘦的已经卖到两分银子一斤了,肥膘却卖到了四分,足足贵一倍呢!” 说起这个谷二婶也高兴的不得了,之前还有些惋惜没了黄牛拉车不方便,没想到今年肉价好,她一头牛足足卖了将近两百两银子! 除了往官府交税,自己还存下一百四十两!她可是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得了钱,她第一时间就做好了盘算,先存起一百两给羽儿当嫁妆,剩下的四十两换成碎银做家用,若是省着点,够她们娘俩用三四年了! 她怀揣着巨款从当铺出来,感觉路上的别人都在看自己,那感觉又是兴奋,又是惴惴不安,生怕银子被偷了。 路过一家成衣店,看里面小姑娘的棉衣做的漂亮,想着过年了,该给羽儿添件新衣裳,结果一问价格,竟然要三十两!简直比土匪还要凶残,吓得她赶紧捂着荷包跑了出来。 到底是穷惯了,有钱也不敢乱花,好在她记下了那衣裳的样式,回去截块布料自己做也一样。 “唉,可惜的是,不光牛肉卖得贵,其他东西也跟着涨了钱,以前截一尺布只需二十文钱,如今竟也要六七十文了!” 本想给女儿多做一身替换的,结果硬生生被那价格吓退了。 刚才还因为得了不少银子高兴,这会儿却担心若物价迟迟不落,只怕这些银子也维持不了几天。 苏小酒也是穷苦出身,对她言语间的心酸深有体会,叹道:“没办法,卖布的人也得吃肉,肉贵了,布就跟着贵,布贵了,衣裳也就贵,慢慢的价格就都起来了。” 世人慌慌张张,不过图碎银几两,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她都算是幸运的,虽然也经历过困顿,但好在最后都有了转机。 但谷二婶不同,生活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家中又无劳力,还要独自抚养闺女,能保持如今如今的豁达乐观太不易了。 “谁说不是呢?” 谷二婶苦笑,只是觉得对不起闺女,自她爹死了以后,羽儿跟着她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好在这孩子懂事,在集市上见到别家小孩手里拿的,嘴里吃的,也从不眼馋讨要。 帮着苏小酒把牛肉切成筛子块,又将萝卜切好,米饭蒸上,洗手就要走。 苏小酒忙将她喊住,摸出张二十两的银票递给她道:“谷二婶且慢,我们娘娘说了,不能白让您帮忙,该按着市价给工钱的,这牛肉我们也不能白拿,这里是二十两银子,您收着吧!” 庄户人实在,看到这么钱骇了一跳,忙把银子推回去道:“姑娘这是在骂人了!若是收钱,俺倒不如一并提到集上去卖了!俺在庄子上多年,以前主家也没少帮衬,如今不过是来帮着打打下手,收钱成了什么?!” 苏小酒把银票硬塞进她怀里道:“您若不收,那我们也不好意思再让您来帮忙了!而且我这是按照市价给的,也没多算,总不能让您吃亏。” 两人推搡间,萧景又进来了,这次手里提了一串山鸡。 老远听到厨房里的争执声,还以为两人吵起来了。 进来看清状况后,对谷二婶微微颔首,而后又将手里的鸡提起来给苏小酒看:“需要帮忙处理吗?” 好家伙,足足五六只,看来又是一窝端,真是萧大统领一出手,方圆十里没活口。 苏小酒严重怀疑他是借着保护娘娘的名义来打猎的。 但也知道他是好心,便道:“那就麻烦你了,还是像昨天一样留下两只便可。” 她刚才牛肉只炖了一半,一会儿把鸡也炖上,再烙些单饼,配着吃也很香。 谷二婶见他连着两日都去打猎,还以为她们来的仓促,带的粮食不够,好心问道:“可是肉食短缺了?那我下午再给大伙送些牛肉过来~~可先说好了啊,不能再给钱了!” 她家里还留了些准备过年的,不过瞧着她们人多,消耗也大,寻思着先拿来给她们应急,回头自己再去集上秤些猪肉也是一样。 “不用不用,我们库里还存了几只羊呢!多了吃不完!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苏小酒把她刚才又还回来的银票重新塞进她手里道:“您快把银子收起来吧!眼看过年了,要准备的年货也多,我们这里什么都不缺,你拿着钱给小羽多买点好吃的!” 谷二婶推脱不过,只好勉强收下,又觉得心里不踏实,便道:“你给这么多,我也没有零钱找你,我家里正养了些冬蚕,看着怪喜人的,赶明拿些过来给孩子们玩罢。” 第二百四十八章 你要找谁 “冬天也能养蚕?” 小时候奶奶家也养过蚕宝宝,但她记得都是在春夏暖和的时候,没想到冬天也可以? “一般是不成的,这玩意儿怕冷,我也是机缘巧合才留住了些,有几个已经裹了茧,汤圆似的,孩子们应该喜欢。” 不光孩子们喜欢,苏小酒也喜欢,于是也没推辞,笑道:“那我就厚颜跟婶子要几个吧。” “行,那我挑个太阳好的日子给送来!” 蚕怕冷,她都是养在了火炕旁边,选个日头好的时候还能暖和些,再盖层被子,应该没那么快冻死。 谷二婶刚走,萧景又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苏小酒冷不丁看到一个黑色人影,吓得差点切了手,嗔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走路没动静的?” 想起习武之人脚步本来就比一般人轻,又道:“下次你可以先喊我一声,魂儿都吓没了。” “哦。” 瞧他站在门口不动,又不说话,也不知道是来干嘛的,苏小酒被他盯着后背,干活都不顺手了,问道:“你有事?哦对,你是不是饿了?这里有点心,你先吃几块垫垫吧?” 不知这人怎么想的,回来不先吃点东西,竟然又跑出去捉山鸡去了,估计待不了几天温泉边上的野味就要被他打个干净。 萧景看着她忙忙碌碌的身影,想进去帮忙,又觉得有些唐突,只好没话找话:“你怎么跟徐颖说的?” “哈哈,我跟她说自己是遇到神仙了,后来神仙消失了,我就回来了。” “……她也信?” 不过那女人看起来就十分没脑子,倒也不是很意外。 苏小酒切着香菇直乐:“本来是不信的,架不住我口才好,渲染的到位啊,然后就信了~~这姑娘有时候真是傻的可爱。” 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萧景对徐颖的事并不感兴趣,哦了一声又道:“你不说要晒柿饼吗?摘回来的柿子呢?” 一说柿子苏小酒笑不出来了:“还是徐颖那家伙,一激动把柿子全都毁了,一个囫囵的也没留下。” “……那改天我再去摘些来。” “没事,徐颖说了,明天就去。” “那我去帮你们摘。” “不用了,我们自己摘就行,反正也是玩。” 她刚说完,萧景已经皱起眉头:“又要爬树?” “额~~” “柿子树那么高,摔下来可不是闹的,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去。” 苏小酒偷偷吐吐舌头,会轻功就是牛。 萧景便不再说话,看她娴熟的将牛肉焯去血水,又放进砂锅里咕嘟咕嘟的炖上,没多时,牛肉混着大料的香味便扑满了院子。 “哎,你若没事,便来我帮我看下火吧,我去取些香菇。” 山鸡炖蘑菇,嘶~~流哈喇子了,想起来的时候她还特意装了些粉皮带着,待会一起装进去炖,滑溜溜的团子们肯定都喜欢。 “来,帮我剥几颗蒜。” 苏小酒把大蒜递给他,自己则倒了些温水泡香菇跟粉皮。 萧景十分自然的接过去,在手中轻轻一捻,蒜皮便整块脱落,只留下白白的蒜瓣。 苏小酒还没倒完水,他已经把两头大蒜都剥完了,起身问道:“还有什么要做吗?” “哈?这么快?” 苏小酒看了看,免费的劳力,不用白不用,又拿出两颗白菜给他道:“那你把白菜芯剥出来吧,等会用蒜泥拌着吃。” 围着锅台转了一圈又嘱咐道:“剥下来的叶子可别扔啊,留着明天炖菜。” 萧景又很快做完了,苏小酒手头无事,便道:“剩下的我自己就可以了,你先回去休息一下,一会儿就能开饭了。” 他却不走,起身默默站在门口,看她跟只小陀螺一样在厨房里来回转,唇角又不自觉的勾起,以前他总觉得为了一日三餐困在厨房是件顶无聊的事,所以总是宁愿在宫里吃住,可她却总是一幅乐在其中的样子。 一边鼓捣,嘴里还要哼着不知名的小调,那些索然无味的普通食材,在她手里仿佛格外听话,做出来的味道也比旁人做的更有滋味。 苏小酒浑然不觉身后的目光,砂锅里炖着牛肉,这边鸡肉跟香菇也已经下锅,米饭开始冒出香气,手里拿了石杵,正一下一下的捣着蒜泥。 她方才换了身白色的衣服,为了应冬日雪景,头上特意带了两只白色绒球,娇娇小小的,让他不禁联想起在月宫里捣药的玉兔,最美也就这般模样吧? 想到玉兔,就想起了被她取名“萧兔兔”的那只野兔,忙活半天,好像没见她给萧兔兔喂奶,不知还活着么。 “放心吧,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已经交待过春末替我喂了,不会饿着你兄弟的!” “……兄弟?” “嘿嘿,谁让你俩一个姓呢!难不成说儿子?” 萧景不如她口齿伶俐,不知该如何反驳,苏小酒也不好过分闹他,见他衣摆上有几道灰尘,应是捉山鸡时沾上的,便道:“行了,你先去换身衣服吧,换好就能开饭了。” 这下萧景再无逗留的借口,只好起身准备回房,谁知一出门,自拐角的廊子里冲出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没头没脑的撞在了他身上,一下被弹在地上,摔了个狠狠的屁股墩儿。 “哎呦!” 好在今日棉衣够厚,倒也能勉强站起来,男孩揉着自己半边屁股,不满的抬头看他:“叔叔,你走路应该靠右边!” 也不说自己跑的太快。 男孩穿了身宝蓝色袄子,一双灰色棉靴,站在他面前不过才到他腰带高,萧景自然不跟他一般见识,只是瞧他眼生,便问道:“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男孩似乎有急事,没理会他的话,就要往厨房里冲,萧景一把揪住他后衣领,又问一遍:“你叫什么名字,到这来是要找谁?” 他有守卫之责,见到生面孔肯定要盘问的,即便只是个小孩。 “我找我姐姐,叔叔你快放开我!” “姐姐?” 这里除了苏小酒没别人,莫非这姐姐是叫她? 第二百四十九章 误会大了 抓着衣领的手瞬间松开,还未等确认,男孩已经跟泥鳅一样钻进厨房,随后便听到苏小酒充满惊讶的声音:“小武,你怎么来了?!” 还真是她弟弟?萧景往回走了几步,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解释一下刚才的事,就听那小子道:“姐姐,外面那个叔叔好凶啊!是这里的打手吗?” 从这里出去又能被叫叔叔的,也就只有萧景了。 苏小酒哭笑不得:“他~~还好吧?怎么这么说?” 苏武愤愤道:“他走路不靠右边,把我撞倒了也不道歉,还想揍我!” 估计是有什么误会,苏小酒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算了,我们先不说他,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 萧景握握拳,还是转身走了出去。 “怎么就你自己?哥哥呢?” 苏武抱着她的腰高兴的回答:“哥哥在娘娘那里回话呢,让我先来找你,应该很快就来了!” 今日在学上,突然就有两个侍卫模样的人去了书塾,说是姐姐派去接他们的,一开始他们并不相信,因为姐姐说过,她在宫里不能随便出来,结果那两人不知跟管事的塾师说了什么,没一会儿向来严厉的塾师就恭恭敬敬的去把他们带出来了。 还说了些什么他也记不清了,反正就是那俩人不是骗子,真的是姐姐派去接他们的。 苏小酒一头雾水,她可是没那个权力私下做主将两人接来,但根据苏武的描述,去接他们的人应是侯府的府兵,看来是娘娘体恤她出宫不易,专程派人去接的。 几个月没见,小家伙又长高不少,抱着她的腰,脑袋都到了她胸口,看着苏武身上崭新的衣服,苏小酒只觉欣慰,看来两个小家伙将银票藏的不错,没被苏世宁给刮了去。 不想苏武却道:“这是去接我们的叔叔给买的,可暖和了!还有棉鞋,你看看?” 看到苏小酒诧异的目光,苏武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我们知道不该要别人东西,可是那两个叔叔说,我们要来见的不是普通人,所以要打扮的好一点。” 苏小酒倒不是关心这个,问道:“莫非你们的银子还是没藏住?” 要不然怎么会需要重新买? 苏武赶紧将头摇的拨浪鼓般:“没有没有!姐姐放心,我们藏的很严实,连老鼠都找不到呢!” 他跟哥哥将银票藏在瓦罐里,埋在了后院的石榴树下,任凭父亲将家里翻个底朝天,也不会想到银子竟藏在他们脚底下。 “那你们自己怎么没去买些好衣裳?” “当然不能了!那些银子都要留着我跟哥哥上学用!买衣服太浪费了!而且若是被父亲发现,肯定又拿去当掉,还会逼问钱的来历,到时候钱就藏不住了!” 苏小酒是关心则乱,其实这事很容易就能想明白,不禁又是一阵自责,看来得想想办法,让他们跟苏世宁远远分开才是! 只是古人注重香火,若他们是女孩儿,自己大可以求了娘娘将他们带进宫中,在荣华宫里做个小宫女,也比在外面强多了,但他们是男孩子,不能进宫不说,相信苏世宁也不会任由他们离家,这事就有些难办。 这边萧景转身欲往自己房间换衣服,却远远呆立在原地。 青天白日,子不该语怪力而乱神! 但这个小男孩明明就在厨房,怎么转眼就站在了院子里?! 旁边,陆澄正笑得一脸和煦,不时低声问着他什么,而男孩也一反刚才的莽撞,恭谨有礼的垂手站在一侧,一一回应着陆澄的询问。 见萧景进来,陆澄微微一笑,招呼道:“小景,这是小酒的弟弟,要来认识一下吗?” 萧景戒备的后退一步,一模一样的袄子,一模一样的棉靴,就连抬眸看过来的眼神都一样! 右手暗暗握紧了剑柄,他慢慢走到男孩身边,探问道:“你是谁?” 苏文一愣,这叔叔怎么一脸凶巴巴的,莫不是这里的打手? 有些害怕他身上散发的寒气,苏文不由往陆澄身边躲了躲:“我,我叫苏文,是来找姐姐的。” “你刚才都去过哪里?” 苏文看了陆澄一眼,犹豫道:“我哪里都没去,一直在这里说话来着~” 看出萧景的不寻常,陆澄将他拉到一边,悄声问道:“你怎么了?别吓到孩子。” 萧景蹙眉回头,见苏文缩着脖子往后退了一步,倒也不像是妖孽,疑惑道:“我方才分明见他去了小厨房,却这么快出现在内院,不免有些奇怪。” 从小厨房到这里不过几条游廊,他即便不用轻功,脚上功夫也不可能输给一个孩子,而且这孩子还说自己从未去过别处? 陆澄难得见他转不过弯的样子,强憋着笑,一本正经的附和道:“你这么说,我也觉得奇怪,是得好好盘问盘问。” 萧景给他一个眼神,又走回苏文身边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刚才在小厨房,是怎么过来的?” 苏文已经瑟瑟发抖:“我、我真的哪里都没去过,一直在这里呢!” 注意到他口中说的“小厨房”,苏文恍然,这位叔叔应是见过苏武了! 于是解释道:“叔叔,你刚才见到的应是我弟弟,苏武。” “弟弟?” 萧护卫呆了呆。 “萧统领,你怕不是没听过双生子把?” 萧景顿时面如火烧,双胞胎,这两个小子是双胞胎?! 也不怪他多想,他的护卫队里也有一对双生子,只是那兄弟俩长的一点都不一样,所以他一时没往那想,不想就闹了笑话。 这下可好,两个弟弟都得罪了~~ 看向一旁边看热闹的陆澄,萧景咬牙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许久没跟他切磋,这家伙该是皮痒了。 “哎,你可别冤枉好人,我又不知你在小厨房遇到的到底是哪个。” 陆澄笑的无辜,只是嘴角的得意却藏不住:“谁知道我们的侍卫统领,大白天竟被两个小孩子吓住了。” “呵!我被吓住?” 他不过是为了院里人的安危着想,别说只是误会,便是真的鬼魅站在面前,他也绝不眨一下眼睛! 唯一要担心的,就是万一这小子跟他弟弟一样爱告状就糟了~~ 第二百五十章 喜讯连连 陆澄看着他有些萧瑟的背影,收起脸上的笑意,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低头看着苏文道:“走,我带你去找她们吧。” “谢谢叔叔!” 陆澄嘴角一抽,心里又回想起曾经那句“壮士”,无奈一笑,果然是姐弟。 今日的晚饭可是十足热闹,孩子们单独坐一桌,竟比大人那桌还挤。 苏小酒在旁边为荣妃布菜,见徐颖十分自然的坐在了孩子一桌,暗道这家伙终于开窍,知道主动照顾团子们了。 徐颖却坐在一群孩子堆里偷着乐。 她早就瞄好了,同样是两大碗肉,那边桌上全是大人,抛开皇贵妃不吃,陆夫人饭量小,还有侯爷陆澄萧景三个大男人,待会吃起饭她不占优势。 而这边也就墨尧和苏文苏武还有点战斗力,但几岁的孩子跟大人哪有什么可比性? 墨莺跟墨鸿更不必说,饭量也就只比喂鸟强那么一丢丢,而谷羽跟韩录早早就被谷二婶叫回去了,没在这里留饭,这一下就少了两个竞争对手,根本就没人跟她抢好吗! 竞争压力小,也不耽误她甩开腮帮子吃的飞快,今日因为小酒走丢,她大半天心神不宁,午饭都没吃多少,又带着孩子们玩到天黑,早就饿的眼冒金星了。 墨尧则是因为中午饭不合胃口,也没怎么吃,这会儿同样吃的狼吞虎咽,眼看着徐颖风卷残云,生怕肉都被她吃光,赶紧多夹了几块放在碗里囤着。 苏文苏武第一次来,但也知道这一桌除了他们兄弟都是贵人,哪里敢抢?苏武饭量大,眼见着碗里的肉一层层少下去,不由有些心急,也想赶紧抢几块,却被苏文一眼瞪了回去,只好干巴巴的扒着米饭,眼泪都快出来了。 还是安心安然看着不忍,又给他夹了几块放在碗里,这才算吃个饱饭。 也幸好今天萧景又拿来的两只鸡,好几个半大小子,再加上徐颖这个大胃王,两大锅肉竟只刚刚够吃,最后连汤汁都被抢着沾饼吃光了。 说起来陆澄还是头一次正儿八经吃苏小酒做的饭菜,之前那两次,不是火锅就是烤肉,根本尝不出手艺,他破天荒吃了两碗米饭一个单饼,原本还能再吃一张,只是萧景也意犹未尽,两人就最后一张单饼的归属在桌子底下用拳脚你来我往一番,到底还是被萧景霸了去。 “你已经吃了很多了,把饼分我一半行不?” “不行。” 萧景说的斩钉截铁,故意将饼一卷,狠狠咬下一大口:“真香!” 陆澄:…… 明明只是张普通不能再普通的烙饼,他却十分失落,第一次有些任命的想,是否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不属于自己的,无论如何也强求不来。 其实萧景也有这种奇异的感觉,想到这饼是那双细白的巧手和了面粉烙的,就恨不得连裝饼的簸箩都捂起来,被他成功抢到最后一块,心里竟然窃喜的嘭嘭跳了两下。 余光看向在荣妃身边不断忙碌的苏小酒,既要给皇贵妃布菜,还要时时盯着另一桌上的小娃,又忍不住皱眉,忙活这么久,自己却还没能吃上口热饭,宫女果然不是什么好差事。 允儿坐在宝宝椅里,由春末单独喂饭,安心安然一个在侯爷夫妇身侧,另一个在孩子们旁边伺候,不时围着桌子转来转去,两桌人吃饭,竟吃出了熙熙攘攘的感觉,意外的,这种人间烟火气并不令他讨厌。 冬日的暖屋里,大家围坐桌前,吃着可口的家常便饭,轻松的说笑~~这种生活于他一直都是奢侈的。 徐颖的任务十分明确,那就是带孩子,一群圆滚滚的团子将碗筷一扔,就跟着徐颖一起捉迷藏去了。 荣妃吃的少,早早回去屋里躺下,侯爷夫妇在一旁喝着茶,苏小酒则跟安心安然收拾着桌子上的狼藉,寻思着待会收拾完了,得好好去谢谢娘娘。 陆澄跟萧景则继续去巡岗。 “小酒,见到弟弟可还高兴?” “回侯爷,奴婢自然是高兴的。” 陆侯惬意的抿口茶,得意道:“本侯念你出宫不易,特意命人将你两个弟弟接了过来?” “原来竟是侯爷安排的,奴婢惶恐。” 苏小酒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陆侯面前福身道:“多谢侯爷费心,奴婢不胜感激。” 她本打算回宫的路上跟娘娘告个假,回去探一眼弟弟们,却不想,侯爷竟先一步将两人接了过来,只是心里却有些惴惴的,不知侯爷此举何意。 只是,不知侯爷此举用意何在,心里不免打鼓。 陆侯对她的态度很是满意,先看了陆夫人一眼,才道:“你家里的情况,本侯已大体摸了个清楚,你爹虽不顶事,这两个弟弟却是好的,正值开蒙的年纪,学业耽误不得,所以本侯想着,做主将你两个弟弟送去国子监,一来可以将他们与你父亲隔绝,免受其害,二来也能接受更好的教育,将来自有一番天地。” 陆夫人从始至终都在慢慢品茶,目光却时不时扫向她这边,很明显,夫妇两人早就达成一致。 安心安然飞快对视一眼,十分赶眼色的退了出去。 苏小酒却怀疑自己听错了,国子监可是最高学府,轻易不接收平民学子,里面不乏皇亲贵胄,老师也都是大渊顶尖的博学之士,若真能进去,除了能接受最先进的教育,人脉更是四通八达。 要知道在大渊,科举的试卷、监考、阅卷,几乎都出自祭酒,司业等人。 想想你的老师就是高考出卷人,监考阅卷也都是自己人的感觉~~ 最最值得高兴的,是你的同学们,个个出身不凡,背景深厚,将来走上官场,哪个部门都有熟人,还怕不好办事? 而且那些皇室宗亲根本就不参加高考,无形中就少了多少竞争对手! 倒也不能说能进国子监就一定前途似锦,但光是这,就足够将大部分寒窗苦读的学子甩在身后。 她今天经历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小小回报 只是~~历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不相信侯爷提出这些只是心血来潮,怕不是还有什么后文。 然而等了半天,却不见他后面的话,只是见她满脸纠结,而非设想中的叩首拜谢,不免十分诧异的看着她道:“怎么?莫非你不愿?” 这么聪明的姑娘,该不会不知能进入国子监读书意味着什么。 苏小酒就是太知道了!所以反而不敢答应,陆侯之前可是一心让自己嫁给陆澄来着,万一他等自己答应了再提条件,她可就推拖不得了。 能让弟弟进国子监是好,但不能以牺牲她的婚姻为前提,这点底线她还是有的。 不止陆侯,陆夫人也装不下去了,放下手中杯盏看过来道:“你可知这机会有多难得?普通人家的孩子,便是穷尽一生都摸不到国子监的门槛,你若就此拒了,万没有下一回。” 苏小酒为难的绞着手中帕子,见侯爷迟迟没有说出条件,直接拒绝又不舍得,只好主动开口问道:“奴婢自然是想将弟弟送去的,在此先谢过侯爷好意,只是~~不知侯爷还有什么条件?” “条件?” 陆侯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原来小姑娘是害怕了,放心,老夫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与这两个孩子投缘,将来应该有更好的造化,而且你照顾祺儿和允儿有功,本侯全当是做个小小回报吧!” 他虽相中她为准儿媳,但万做不出这等挟恩求报的事来,当然,若是一点死心没有也不可能,总归还是想在苏小酒心中留个好印象,关于澄儿跟她成婚之事,大可徐徐图之。 一番话下来,倒显得苏小酒有些小人之心了,只是到底松了口气,偷眼看陆夫人,见她虽然面上有些不赞成,却也没多说什么,于是一改刚才的犹豫,欢天喜地的跪谢道:“那奴婢先替弟弟们谢过侯爷了!待明天一早,再让他们亲自来拜谢!”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金钱并不是万能的。 就拿进国子监这件事来说,说是广招平民,但光是上京这些世家勋贵的子弟就有多少排队等着进的,哪还有多余的名额匀出来给平民? 但侯爷一开口就是两个名额,让她怎能不激动? 不管怎么样,苏文苏武现在就是她的弟弟,她当然希望他们将来走的越高越好,而国子监,就相当于一块跳板。 陆侯呵呵笑着让她起身,道:“比起你为祺儿和允儿甚至侯府所做的,这些根本不值一提,若你无异议,待你们一回宫,我便命人将他们送去,以后你们姐弟见面的机会也多些。” 苏小酒再次郑重的谢过,忙不迭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两个弟弟。 她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口,陆夫人便出声抱怨道:“你看你,怎么最关键的事没说出来?让那两个毛头进国子监可是天大的殊荣,你怎的也不借机提提澄儿的事,就这么白白让她走了?” 陆侯摆摆手:“妇人之见!你以为那丫头为何迟迟没有答应,直到确认咱们没有其他条件才谢恩?就是怕你这来这个!你信不信若我提澄儿半个字,她立马就得拒绝,你便是想送这个人情都没机会了!” 陆夫人嘿了一声:“你这意思咱们给她办事还要上赶着?我们澄儿除了她还娶不上个媳妇儿了?要不是看闺女的面子~~~” “行了行了,说的这么容易那你倒是给澄儿找啊,之前物色那么多人选,你可见他对哪个上心过?” 陆侯挥手打断她的话,说道:“三儿的脾气我清楚,轻易不会对女子动心,可一旦动心,也就不会轻易回转,我这当老子的只能给他在旁边攒点人缘,真想把苏丫头娶到手,还得看他自己本事!” 这下陆夫人也无话可说,只能叹口气道:“罢了,儿大不由娘,该做的我这老娘都已经做了,以后如何,且看他们缘分吧!” 这就算表了态,以后儿子到底如何选择,她也不再做强加干涉了。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苏小酒一路哼着歌,感觉自己身轻如燕,只是走到门口,又改变了主意,算了,还是明天再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吧,省的两人激动的睡不着。 脚步一转,正好看到萧景在游廊尽头徘徊,想起自己还有事要请他帮忙,于是小跑着过去找他:“萧景,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事?” 萧景顿住步子,不知她何事这么开心,望了望屋子方向,侯爷夫妇也正携了手出来,不知想到什么,眸色就是一暗。 苏小酒未能察觉,仰头看着他问道:“你可知道怎么做羊皮筏子?仓库里正好有几只羊,我想做个筏子出来,明天当船用。” 羊皮筏子要羊的整张皮制作而成,且工序十分复杂,他并不清楚,而且天色已晚,现在便是有现成的材料只怕也已经来不及,于是萧景问道:“一定要是皮筏子吗?竹筏行不行?” 记得白天去寻她时,他好像在后山一座废弃的竹屋处看到过一片竹林,砍来做两个竹筏当不成问题。 “可是砍竹子有些来不及吧?天都已经黑透了。” 苏小酒看看外面,原本是打算下午做的,可是回来的时候就忙活着做饭,竟把这事给忘了。 于是有些为难道:“其实不做也没什么,我也是心血来潮,孩子们去哪了?天色不早吗,让他们早些睡吧,明日还要出去玩呢!” 方才吃饭的时候她们已经禀告了荣妃,说今日要带着孩子们再去一次温泉,没想娘娘跟侯爷夫妇也要去,于是就定好了明天一早大家一起出发。 毕竟当初打着带陆夫人泡温泉的幌子来的,怎么也得去一次现场。 萧景朝身后示意一下,道:“都跑去陆澄房里玩了,我巡视一圈便去叫他们。”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你有事先忙。” 苏小酒走了几步,又停下,算了,他们玩完了应该就会回来,她还是不要去陆澄的房间了,怪尴尬的,于是又转头对萧景眨眨眼道:“你兄弟还没吃晚饭呢,你要一起去喂它吗?” 第二百五十二章 砍竹子就像薅羊毛 这次萧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她指的是萧奶兔。 “咳~~我正好巡视的差不多了,去看看也无妨。” 苏小酒去房里将萧兔兔拎出来,一边走一边夸张的形容道:“你不知道今天萧兔兔有多危险!春末喂它的时候被小殿下发现了,张着小手就要去捉,别看那娃娃人小,手劲可大呢!萧兔兔被它一把掐住脖子,当时就翻起白眼,春末又不敢使劲抢,怕殿下一用力,萧兔兔就要被捏死了。” 说完扭头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惊讶道:“你都不紧张吗?萧兔兔今天差点就死了!” 萧景严肃的点点头:“太可怕了。” 他实在不懂女人这些大惊小怪,反正最后兔子不是没死吗? “你怎么不问问后来呢?” “哦,后来呢?” 苏小酒这才满意的回过头继续描述:“后来幸好春末聪明,让安心安然另外拿了玩具,将萧兔兔从殿下手里换了出来,这才捡回一条小命!” 这次萧景聪明了,主动开口道:“果然十分惊险。” “要不说呢?养小动物可操心了!尤其家里又有孩子,要时时防着被他们玩死,太难了。” 小孩子没轻没重,有时候喜欢却不知该怎么表达,就像今天的允儿,明明是想跟小兔子玩,却差点送它去跟兔子爸妈团聚。 某人暗中皱眉,看来以后要给它找个安全的地方。 苏小酒跟他想到一起去了,自顾自道:“看来以后萧兔兔要离小殿下远一些,不然太危险了。” 听起来像是在跟他说话,可是好像根本又不需要他回答。 萧景努力想跟上她的节奏,于是问道:“那你准备把它安置在何处?” 苏小酒看看他的脸色:“要不,放你房间?” 又解释了一句:“我不是嫌弃它啊,只是你的房间一般没人进去,比别的地方要稳妥。” 想到要跟只兔子共处一室,萧景表情不禁有些复杂,这要是被别人看到,他堂堂侍卫统领,七尺男儿,竟然在房中藏了一只小奶兔~~~ “到时候我可以直接去你房门口喂它,也比往厨房跑暖和些。” “好!就放在我房中吧。” 萧景生怕她反悔似的,又道:“畜生身上都有气味,皇贵妃有孕,早就该将它从上房挪出来了。” 苏小酒只当他贴心,高兴道:“你放心,等它再大些,我就经常给它洗澡,保证不会弄臭你的房间!” 萧景很想提醒她,他们在这里已经住不上几天了,等回了宫,这兔子只怕还要麻烦她照料,可是看她笑靥明媚,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喂完兔子,孩子们还没回来,今日有徐颖这个孩子头,还不知要闹到什么时辰。 萧景见她放下兔子要走,看看天色道:“现在刚过酉时,若去砍竹子,亥时末就能回来,要不要去?” “要不算了吧?明天再去也一样。” 今天已经够麻烦他了,天黑路滑,一来一回不知又要费多少功夫呢,何况他背上还有伤。 苏小酒觉得自己欠萧景的人情已经还不完了。 “今晚将竹子砍来,明天晌午还要扎成竹筏,不然赶不及。” 萧景坚持道:“我再叫上几个人,很快的~~你不一起去看看?” 这事是她提出来的,如今人家要帮自己忙,她留在家里说不过去,于是点点头:“那好,我先去跟春末她们交待些事情,然后就出发吧。” “好,我在大门口等你。” 萧景看她走远,抽出自己的佩剑舞了几下,然后满意的点点头,寒光闪闪,吹发可断,待会砍竹子应该也不费什么力气。 这温泉庄可真是个神奇的地方,人口不多,遗留下的东西却不少。 不说湖心那座竹屋,这座竹林掩映的后山小院,里面竟也別致的很,占地不大却有上下两层,只是里面黑灯瞎火的,苏小酒没敢进去瞧。 大文(吃)豪(货)苏东坡都说过,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这小院坐落在后山的半山腰,周围一圈竹林,只留了个不甚明显的小道,房顶上也都爬满了干枯的藤蔓,若是夏日草木旺盛,还真不易察觉。 萧景只是在附近掠过时远远看了一眼,走进来才发现竹林整整围着小屋种了一大圈。 竹子基本都有苏小酒手腕粗,她却在里面挑挑拣拣,隔三差五才让人砍一根。 萧景不耻下问:“莫非这竹子还有什么讲究?我怎瞧着都长得差不多?” 若沿着小路一直砍,能省下不少时间。 苏小酒摸摸鼻子,这屋子虽然是废弃的,但备不住哪天主人又回来了,于是解释道:“这片竹林不小,咱们在里面选着砍,若不仔细看,就不会发现被人砍过。” 就像薅羊毛,总不能捡着一只往秃里薅啊! 萧景莞尔,原来是做贼心虚,但其实大可不必,这地方一看就废弃多年,房前屋后的杂草都快赶上他高了,根本不用担心主人会追上门来。 也幸好各人带的刀剑都锋利,最后统共砍了七八十根,足够做两只不小的竹筏了,众人才满载而归。 往回运竹子也不是个轻快活,沿途正好经过温泉,苏小酒提议道:“不如咱们直接将竹子卸在这里吧?然后明天一早过来就地扎起,不然运回去再运回来,岂不浪费许多力气。 这种事上她总是机灵,萧景便命人将竹子找个平坦的地方卸车码好,这附近都无人烟,不通用担心有人偷窃,完事吩咐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跟苏掌事再将温泉四周巡查一遍,明日皇贵妃鸾驾至此,切不可掉以轻心。” 他说的冠冕堂皇,众人不疑有他,心道怪不得人家年纪轻轻就当了侍卫统领跟宠妃的掌事,瞧瞧办事,就是比他们这些大老粗小心周到,于是纷纷抱拳,道声辛苦,便拉着板车回去,只留下苏小酒跟他在湖边。 苏小酒还蹲在地上来回比划,盘算着这些竹子若做两只竹筏,每只长宽在多少,大约能载得动多少重量,抬头却见府兵们都走没了。 “咦?他们都走了?” 她起身,正好看到远处雪地里几个黑点。 “嗯,他们说累了,就先回去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第二次看风景 也是,大晚上被叫出来加班,又没加班费,换谁不想快点回去。 苏小酒心里过意不去,道:“今晚辛苦他们了,明天我去大厨房给他们做顿好吃的,权当是置谢吧。” 见萧景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忙道:“也辛苦你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做!” 只要是她做的,萧景都喜欢吃,只是对她的行为单纯不理解:“这是他们本分,有什么谢不谢的,能为皇贵妃办事也是他们荣幸。”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就像自己身为侍卫,就该服从皇上命令一个道理。 苏小酒却摇头道:“非也非也,人情世故你知道吗?他们虽然是府兵,但却是侯府的府兵,我这筏子是为娘娘准备的不错,但命令却不是娘娘下的,说起来他们并没有义务帮我,既然帮了,我岂有不谢之理?” 见萧景不明白,也知道关于等级的观念在他心中根深蒂固,不理解她这想法也是正常,于是又道:“反正做饭对我来说又不是难事,没关系的。” 萧景抿唇,好不容易有个单独相处的机会,不想就几个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时间,于是道:“前面就是竹屋,要不要再过去看看?” “啊?你是怕咱们的东西丢了?” 她们早上来的时候可是带了不少东西,再加上徐颖的,占了差不多大半间屋子,苏小酒以为他是担心东西被人偷走,于是点点头道:“去看一眼也行。” 其实这里几乎没什么人来,但他既然说了,顺便看看也无所谓。 “不~~我是想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欣赏温泉的夜景。” 夜幕下,他的眸子亮亮的,里面涌动着不易察觉的期待和紧张,苏小酒抬头,入目又是漫天星光。 只一眼,她便读懂他眼中的邀请。 说起来,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一起看风景。 第一次是在宫中高高的城楼上,那天的风特别大,她因为穿的单薄,非常煞风景的吸着鼻涕,才没几分钟就走了。 而今夜,星空晴朗,夜风寂静,四周又有温泉叮咚,热气袅袅,她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头一次,她在萧景面前露出羞怯的表情,他眸子里的紧张不由化为淡淡欣喜,而后轻轻俯身将她抱起,飞身到了竹屋的屋顶。 夜色下的温泉比白日更添诗意。 四周静悄悄的,连声虫鸣也无,虽是在荒郊野外,但因为伴着灿烂星空,还有身侧之人清浅的呼吸,苏小酒一点也没觉得害怕,空气中的臭鸡蛋味也变得好闻起来。 抚住心口,她清晰的听到里面传来那头年纪不小的野鹿欣慰的声音:等了这些年,可算轮到爷来撞一撞了。 面上不由发烫,她余光偷看向萧景,英挺的脊背依旧绷直,双手一会束在身后,一会又垂在两侧,无处安放的样子让苏小酒又忍不住偷笑。 两个人都没说话,却有什么东西在无声蔓延,但谁也不忍打破这份恬淡的静谧。 直到—— “阿~阿嚏!” 苏小酒揉着不争气的鼻子,尴尬的笑笑:“不好意思啊,没忍住。” 心里的小人却一脚将老鹿踢飞,滚吧,她不配! 关键时刻掉链子也是没谁了。 可她也没办法,今天虽然没有风,又在温泉边上,按理该没那么冷,但她们站在高处,温泉的水汽蒸腾上来,将衣服熏染的有些湿润,在这冬夜里慢慢便被冻透了。 萧景内疚又懊恼,早知道出门的时候就应该多带件大氅,便道:“是我大意了,还是先回去吧,小心染了伤寒。” 她的身子是第一位的。 苏小酒也很遗憾,如此良辰美景,错过实在可惜,但她现在伺候娘娘和殿下们,万万不能感冒,只好跟着他回去。 团子们也刚好玩的差不多了,嚷着要睡觉。 陆澄打开房门,正好看到月色下,那一双人影穿过游廊朝这边走来。 游廊两侧昏黄的光线正好能让他看清两人的脸,对视时的浅笑,垂眸时的羞涩,他尽收眼底,刺得心里发酸,竟不由自主开口道:“这么晚,你们去哪了?” 说笑的两人齐齐望了过来,陆澄强忍住逃跑的冲动,故作淡然道:“孩子们要睡了,正在等你们回来分配房间。” 今晚因为加了三个人,房间便需要重新做调整,苏小酒一拍脑袋,她竟将这事给忘了。 上房跟侯爷夫妇的房间不动,安心安然,墨莺墨鸿都已经是两人一屋,也不好搬动,徐颖却非要单独一间,最后把墨尧赶去了陆澄屋里,苏文苏武则跟着萧景。 结果三个小娃都不乐意。 墨尧死活要跟着自己的偶像飞人叔叔,但飞人叔叔却无情的拒绝了他,最后只能伤心的跟着陆澄走了。 实在是萧景早就领教过这小子的磨人功夫,若跟他住一屋,只怕今晚谁也别想睡了,他还不知要跟自己东拉西扯到什么时辰。 苏文苏武则对萧景凶巴巴的打手印象心有余悸,想跟墨尧换换,可是见萧景明显不愿跟墨尧睡,也就不敢开口,最后战战兢兢的跟着萧景回了屋。 萧景正好也想借着机会挽回自己在兄弟二人心中的形象,毕竟将来~~是吧? 于是吧嗒把门一关,彻底绝了两人换房的念头。 只是他没太有跟孩子相处的经验,更别说讨好,将人叫进房,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跟两人面对面坐了半天,却一言不发,俩毛孩如临大敌,气都不敢喘粗了,生怕被这打手叔叔揍一顿,最后他却只憋出一句:“不早了,去睡吧。” 然后起身将灯吹了,自己出去躺在外间的榻上,剩下两个小娃摸着黑爬上床,连衣服都没敢脱,直到快天亮才熬不住睡着。 第二日因为要去温泉,所有人都起了大早,团子们个个都满怀期待,上次因为酒酒突然走开,她们只玩了一会儿就被带回来,这次可要好好玩个痛快! 徐颖也迫不及待,一大早就拉着苏小酒去准备牛羊肉,发誓今天要在温泉里把火锅锅底吃穿,弥补昨天的遗憾。 只有苏文和苏武顶了两对黑眼圈,又是呵欠又是眼泪的从萧景屋里走了出来,苏小酒咦道:“你们两个昨晚没睡觉干嘛去了?怎么困成这样?” 第二百五十四章 到底谁更帅 萧景也很纳闷,那床足够大,两个小孩自睡应该不挤,自己又不打呼噜,这两娃怎的还能熬出黑眼圈来? 苏文苏武被他看着,哪敢说是因为害怕才没睡着,只躲闪着说自己认床,睡不着。 苏小酒不疑有他,摸摸两人发髻道:“没关系,一会儿去温泉的时候,你们在马车上再补补觉,到了温泉姐姐叫你们。” 萧景觉得他们没睡好,自己责无旁贷,便主动开口道:“让他们跟殿下一起坐我的马车吧,宽敞。” 而且说不得苏小酒也会跟弟弟们一起来。 苏小酒倒是没什么异议,等会侯爷夫妇应该还是会跟娘娘同乘,她不想进去。 没注意到身后两个弟弟悲催的表情。 “小酒,别忘了拿几个大麻袋,下午还要去摘柿子呢!” 徐颖兴致勃勃的过来,她今日穿了身利落的胡服,骑在马上很有些英姿飒爽的味道。 只是今日骑的不是她那匹追风,而是匹普通的马,那日追风被萧景借走后,不知在外面吃了什么东西,回来就开始拉肚子,徐颖便让它在家休息。 墨尧馋的不行,从马车里伸出小脑袋,央求道:“徐颖姐姐,我也想骑马,你带着我好不好?” “怎么不行?来吧!” 徐颖伸手,直接把他从车窗里拽出去,放在了自己身前,墨尧头一次摸缰绳,紧张又兴奋,学着大人们的样子喊道:“驾!驾!” 马儿吭哧吭哧打着响鼻,却并不往前走。 “咦,它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哈哈,那是因为它只听我的话!” 徐颖说着抓过缰绳,两腿一夹马腹,轻喝一声:“驾!” 马儿应声而动,开始只是小跑,而后随着她策鞭脚步愈渐密集,很快就跑到了前面。 “喂!你慢点啊!” 苏小酒伸出头去喊她,天天这么莽里莽撞的,墨尧还小,又是头一次骑马,骑这么快可别摔了! 徐颖一心要在小娃面前显摆自己高湛的骑术,早就跑远了,哪还能听到她的喊声,好在有几个府兵见状及时追了上去,苏小酒这才放心,把头缩回马车继续给团子们讲故事。 没一会儿,窗口又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徐颖又回来了,自外面一把将窗户推开,苏小酒还未反应,墨尧已经被她从外面塞了进来:“这小子在马上吓得哇哇叫,吵死了!” 墨尧满脸无辜的看向苏小酒:“马跑的太快,我害怕。” 他坐在徐颖的前面,手里没有什么可抓的东西,只能俯身紧紧薅住马鬃,随着颠簸,马儿背上一阵阵吃痛,脚步就乱了章法,险些将两人掀下去。 “是马儿太高了,待殿下回宫以后,让人找匹小马练练就行了。” 可怜允儿只骑过猪呢。 墨尧小脸到现在还是白的,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觉得还是驾马车好些。” 苏小酒忍着笑拍拍他小手,平时挺大胆的孩子,没想到被吓成这样了,徐颖那马得骑得多快啊? “驾马车可以学,但是骑马一定要学,你看徐颖姐姐,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路狂奔,多帅气!” 所谓技多不压身,她也一直想学马术呢,可惜天天忙来忙去,总是抽不出时间。 前世时,马术对大多数人都是奢侈的,她也不例外,现如今回了古代,又在皇宫里,想学骑马的话,在客观条件上还是比较容易实现的。 小家伙闷头想了想,忽然抬头道:“可是我看着飞人叔叔驾马车也很帅呀,可见帅气不帅气跟会不会骑马也并无多大关系。” 墨鸿听罢大声道:“那是因为飞人叔叔本来就长得帅!所以驾马车才会帅!” 车厢外的某人愉悦的弯起嘴角,以前怎么没觉得这小肉团子如此可爱?改天她若再找自己飞高高,他一定要带着多飞几圈。 “那我长的也很帅呀!” “飞人叔叔更帅!” “……” 萧景是墨尧的偶像,在他心里自然是最帅的,可是当着大家的面,又不愿承认自己不帅,又是一扭头,把难题抛给了苏小酒:“酒酒姐姐,你说我到底帅不帅?” “帅,我们三殿下最帅了!” “酒酒姐姐是哄你的,其实还是飞人叔叔比较帅!” 苏小酒头都大了,果然小女孩天生就比男孩的嘴巴更厉害些,墨鸿尚不满三岁,跟六岁的墨尧斗起嘴来却一句不落,都快把墨尧气哭了。 墨尧气哼哼的抱着胳膊,一定要让苏小酒主持公道,只是问出来的话自己都心虚:“酒酒姐姐你说实话,到底是飞人叔叔帅,还是我比较帅?” 说到最后已经声若蚊蝇,明显底气不足。 车厢外某人笑意更甚,两人哪有可比性?这个问题根本就是多余,却听那轻软的声音道:“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殿下更帅啦!” 某人:…… 这下墨莺也不同意:“酒酒姐姐,撒谎是不对的!” 外面某人跟着点点头。 墨尧才不管她们说什么,得到了酒酒姐姐的认可,十分得意的掐腰道:“看吧?酒酒姐姐说我更帅,你们小屁孩懂什么呀?哼!” 墨鸿生气了,也抱起小胳膊,将头扭到一边:“酒酒姐姐还不是怕你哭鼻子?” 苏小酒:……五公主你才三岁啊这洞察力太可怕了。 一路吵吵嚷嚷,等车队到了温泉的时候,徐颖早已经在湖边等的不耐烦。 团子们钻出马车便呼啦一下跑到湖边,指着竹屋对萧景招手道:“飞人叔叔快来呀,我们还要去那里玩!” “没问题。” 萧景第一个抱起墨鸿,嗖的一下飞出去,想到这小团子刚才极力维护自己,特意带着她在水面多飞了几圈,粉团子开心坏了,抱着他的脖子,吧唧一口亲在了他的俊脸上:“飞人叔叔又帅,人又好,鸿儿好喜欢你呀!” 他习惯性穿着一身玄色劲装,面容冷峻,手里的团子却粉雕玉琢,圆圆润润,笑得脸上只见两弯月牙,强烈对比下又引得众人频频侧目。 萧景毫无防备,头一次与人有如此亲密的动作,虽对方只是个小团子,却还是有些不自在,干咳两声:“咳嗯,谢谢~~但你是女孩,不可以随便亲别人,可记住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美人一问 团子嘟着嘴:“可是酒酒姐姐就喜欢鸿儿亲亲的。” 他已经见识过这团子的能说会道,争辩下去自己极有可能不是对手,在湖上转了一圈,又回到岸边,将她稳稳的放在了地上。 小人儿懵了:“不是说好去竹屋的吗?” 萧景看了苏小酒一眼:“你自己在那里太危险,等酒酒姐姐忙完了,叔叔带你们一起过去。” 众人都在忙活着就地扎营,苏小酒扶着荣妃站在水边上,指着湖心那竹屋道:“娘娘您看,水上有座竹屋,不知是哪任主人建的,坐在里面,四周白色水气缭绕,别有一番意境呢!” 都说怀孕的人对气味敏感,没想到荣妃闻了这水中散发的臭鸡蛋味却并没觉得不适,于是惋惜道:“可惜怀孕不能下水,而且四处又没搭桥,本宫想看也过去不,真不知还跟着你们来做什么?” 苏小酒回头向着来路张望,远远看到了几个身影,笑道:“娘娘莫急,待会奴婢就让您也体验一把当仙女的感觉!” 说着话那几个身影走近,正是谷二婶带了谷语跟韩录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老实巴交的妇人,是村子里另外几家的住户,手中一起抱着些麻绳之类的东西。 见了荣妃等人,谷二婶带着几人笨拙的行了礼:“问贵人安。” 荣妃挥手示意她们起身,她怕温泉边上水汽重,特意穿了狐裘,浑身雪白衬得她颜色倾城,举止投足间自然洒落的贵气让几个妇人不敢抬眼瞧,见到她们手中的东西,奇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声如珠玉,又让几人心中颤了颤,到底是贵人,不仅长的跟仙女似的,连嗓音都这般好听。 谷二婶就看向苏小酒,今天天蒙蒙亮,就有两个侍卫去她家敲门,说是苏掌事派去的,想请她帮忙,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苏掌事是哪位,直到护卫提醒,她才知日日跟她窝在厨房那个小姑娘,身份竟也不简单。 苏小酒上前解释道:“回娘娘,奴婢昨晚连夜请萧护卫去后山砍了些竹子来,特意请谷二婶她们来帮忙做成竹筏,这样您就可以去湖上赏景了。” 荣妃点点头,怪不得这几人都带了麻绳,这丫头果真是个智多星。 “亏你想的出来,本宫总算不白跑一趟。” 荣妃顿时高兴的像个小姑娘,一双眸子迫不及待的四处看:“竹子在哪呢?本宫怎么没瞧见?” 苏小酒指着一处荒坡道:“就在那边的平地上,奴婢刚才已经让人去搬竹子了,一会儿就过来。” 谷二婶往那看了一眼,正有几个人抬着竹子往这边来,忙道:“还是俺们过去吧,绑成筏子比竹子方便挪动些。” 主要这里都是贵人,又四处守卫,她们待的不自在,倒不如远远的躲到一边去干活。 身后几个妇人也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早就有些站不住了,闻言都跟着点头,却不敢出声,怕自己大茬子般粗粝的声音惊了贵人。 苏小酒看出她们的拘谨,便道:“也好,这附近地面湿,没地方坐,婶子们去那边还能搬块石头坐下。” “那本宫先去躺会儿,等好了叫我。” 苏小酒忙扶着她去了岸边扎好的帐篷,里面有个临时搭建的软榻,专门供荣妃躺下休息。 服侍娘娘躺下,又给她盖好毯子,刚要退出来,就听美人问道:“昨晚跟萧景一起出去了?” 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她不敢撒谎,便老老实实道:“嗯,一起去砍竹子来着~~” 荣妃懒懒的闭着眼,又问:“然后呢?” “……看了会风景~~不过时间很短,也就一盏茶的功夫,我们就回去了!” 只是越说就越是心惊,不知娘娘到底从哪听来的,昨晚她回来的时候,娘娘可是早就已经睡下了。 难道是陆澄? 她透过门帘的缝隙往外看,正好看到陆澄在指挥下属搭建另一座帐篷,暗自摇头,他也不像是爱打小报告的人啊~~ 于是忍不住问道:“娘娘,您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你跟萧景一起出去的事?” 苏小酒面上一热,辩解道:“不光我们,还有好几个府兵大哥。” “你们一起去看风景了?” “……” 荣妃嗤笑:“行了,反正本宫没看到别人,就见你俩你侬我侬的从外面进来了。” 昨晚她睡得早,后来口渴,起来喝水的功夫将窗户打开透气,正好看到一对人影自游廊处走来,待看清是小酒跟萧景,心中不免一惊,这两人大晚上怎么会一起回来? 而且看那表情,似是相当熟稔,照理说他们在宫中不过就打过几次照面,话都没怎么说过,什么时候竟在她眼皮子底下走的这样近了?八卦之心作祟,所以才有此一问。 苏小酒怕连累萧景,一时又不知该作何解释,于是跪在地上不吭声。 这下荣妃倒是不习惯了,这还是平日里那个刁嘴刁舌,无理也要搅三分的小丫头? 心里暗道不妙:“你这丫头,该不是真跟那块木头看对眼了吧?” 失策啊失策,她好好养的白菜,竟就让外面的猪给拱了? 越想越气,荣妃呼的从榻上坐了起来,给苏小酒吓得从地上弹起将她扶住:“娘娘您还有孕呢!动作别这么猛!” 荣妃玉指点着她额头,恨不得给她戳出窟窿:“我就说澄儿这么好,你怎么就看不上,原来是心里有人了,那你倒是早说啊,还让本宫蒙在鼓里!” 她平日里最看不上太后一点,就是她老喜欢乱点鸳鸯谱,没想到自己一时不察,竟也差点走了老太婆招人烦的路子。 不过想想萧景各方面条件也不差,虽说出身不算好,但自己有本事,长得又俊,小酒跟了他也不委屈,最关键他父母双亡,也无其他兄弟姐妹,小酒若真嫁过去,进门就是当家主母,也少了姑嫂妯娌间的龃龉和勾心斗角,不知要省多少心,日子倒也清净的很。 仔细想想,倒真是比嫁给澄儿自在些。 苏小酒还在心里组织语言,荣妃这边已经把她与萧景成婚的利弊都想好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交代 “你跟本宫说实话,你心里到底有没有萧景?” 荣妃一双美眸瞪过来,苏小酒有些拿不准自己到底该说是还是不是。 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对萧景的感觉。 跟他认识的过程似乎并不算愉快,可是几次有意无意的相处下来,似乎又有些与旁人不同。 回想这几次萧景看自己的眼神~~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他对自己应该也是有意的。 只是宫有宫规,她身为宫人,不可与外男互通有无,眼下娘娘虽然用的是问句,但语气已经十分笃定,刻意遮掩反而欲盖弥彰。 于是苏小酒叩首道:“回娘娘,奴婢承认对萧护卫是有些想法,但萧护卫并不知情,都是奴婢一厢情愿的。” 荣妃在暗自啧啧两声,看不出来,这丫头为了维护那小子,竟然独揽罪名? 心里竟有种自家白菜上赶着去喂猪的失落感。 她本也没打算治罪,小酒为她做了这么多,她是真心希望她幸福,而女人家的幸福,最重要莫过于找个心意通,知冷热的夫婿。 只是到现在也不跟自己老实交代,总得治治她。 于是荣妃故意板起脸,斥道:“说吧,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可曾互许终身?” 苏小酒认认真真的磕了一个头,起身道:“娘娘,奴婢虽然心里有他,却并非情根深种,对奴婢来说,嫁不嫁人根本就没那么重要,若缘分水到渠成,找个夫君也无不可,若缘分不够孤独此生,同样并没有多少遗憾。” 言下之意,她跟萧景交情尚浅,她不会傻到做什么出格的事,至于后果,以后顶多不嫁人就是了。 荣妃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翻个白眼:“真是没劲!薄情寡性的丫头,本宫还真是高估你了!” 还寻思着能刚看到她梨花带雨求自己开恩,成全她跟那个小护卫,话本子不都那么写的么? 谁想她倒是看得开,竟本着“只是随手打一竿子,有枣没枣都无所谓”的念头? 本以为娘娘要大发雷霆,却猛然听到这句,苏小酒便知道美人只是在吓唬自己,立马换上平日的嬉皮笑脸,凑过去道:“娘娘您没生气呀?吓死奴婢了,还以为您要将奴婢打了板子赶出去呢!” 荣妃哼哼两声:“得了吧你,本宫可没瞧出你半点害怕的样子,你这人到底是有心还是没心?萧景若知道你是这么想的,怕不得悔的抠了眼去!” 怎么就看上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丫头! 虽然她口口声声说自己一厢情愿,可昨日廊下,萧景侧目看她的眼神,分明就有问题。 苏小酒:……有吗,没有吧?我觉得还好。 “罢了,说起来你为本宫做了那么多,本宫从没好好赏赐过你什么,若你哪天想好了要嫁,提前跟本宫知会一声,本宫也好早早备下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出门!” “娘娘,您这说的,奴婢都说了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即便娘娘不追究,宫人与侍卫互生情意也是死罪,这帐篷周围来来回回多少人呢,若她就此应了,此事万一泄露出去,她跟萧景谁都跑不掉,倒不如她自己全揽过来,到时若一定要死,少死一个赚一个。 所以,只能咬住牙不承认。 再一点就是,只有她知道,自己跟萧景之间,隔的不仅是身份的距离。 更不确定现在的这点心动,能否撑起古代与现代的鸿沟。 且行且看吧。 何况人家又没表过态,万一是她自作多情~~~ 那尬就尴大发了。 荣妃见她态度,不禁云里雾里,开始怀疑莫不是昨晚游廊里的光线太过昏暗,自己看错了? 只是身为她的掌事,如此妄自菲薄半点气魄也无,简直是给自己丢脸,于是荣妃又将杏眼瞪圆,气道:“一厢情愿怎么了?你是荣华宫的掌事,论起身份也并不辱没他!他还敢不愿意的?” 其实宫人到了一定年龄,有的会被放出去,但有些在主子面前得脸的,被指给侍卫官员也不稀奇。 小酒可不是普通宫人,而是荣华宫一宫掌事,身为皇贵妃,想要给她安排婚事,便是帝后也不能多说什么。 除非皇上自己看上小酒了。 可是很明显,丫头不是皇上喜欢的那盘菜。 苏小酒却满头黑线,生怕娘娘一冲动来个逼婚,那她丢人可丢到家了,忙劝道:“娘娘,强扭的瓜不甜,人家萧护卫又不知情,奴婢不想去上赶着,还是顺其自然吧。” “什么强扭的瓜不甜?你若不扭,可是连不甜的瓜都没有!萧景身为侍卫统领,多少人巴巴盯着呢,满京又有多少贵女对他虎视眈眈?你不早点下手,哪天被人抢了先,哭都找不到墙角!” 苏小酒欲哭无泪:“娘娘,奴婢在您身边待得好好的,不想那么早嫁出去,这里人来人往的,咱能不能不说这个了?” 陆侯夫妇沿着温泉转了转,半天没见女儿出来,以为又是不舒服,便携手过来看看。 还没进门,就听苏小酒的话,以为她们在说陆澄,陆侯眉间一喜,连招呼都没打,便掀了帘子进来,朗声笑道:“我就说你这丫头怎么一直推三阻四,原来是舍不得你家主子,这有什么?等你嫁给老三,就是祺儿的弟妹,随时都可递了帖子进宫,谁还敢阻拦你不成?” 荣妃绣眉蹙起,头疼的看着搞不清楚状况的老爹,这嚷的那么大声,是生怕旁人听不见吗? “爹,您小点声,没着没影的事,若被人听了去,岂不闹笑话?” “我侯府娶媳妇儿,怎么是笑话?只要苏丫头愿意,老子明天就给他们办喜事!” 陆夫人也听不下去了,拧他一把道:“说什么呢?媒人也没找,八字也没合就成亲?那可是澄儿的婚事,一辈子就一次,岂能如此草率?” 陆侯啧声道:“早点把事办了,免得夜长梦多嘛!” “什么夜长梦多?这丫头就在这,还能跑了不成?” 两人无视旁边的主仆,又吵了起来,荣妃忙对苏小酒使个眼色,苏小酒早就待不住了,接到暗示,便躬身退了出来。 第二百五十七章 找人 荣妃见她走远,才无奈道:“爹,以后这件事莫要再提了,我问过小酒,她并不想嫁进侯府,您说这么多,只会弄得两头尴尬。” 陆夫人道:“她竟还是不愿意?连澄儿都看不上,她还想找个什么样的?” 再厉害,终归是个奴婢,心气儿太高了不是好事。 荣妃叹口气:“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咱们也不能强人所难不是?” 陆夫人:“罢了,强扭的瓜不甜~~” 陆侯眼睛一瞪,将她的话打断:“什么强扭的瓜不甜?不扭连不甜的瓜都没有!” 荣妃:…… 那帐篷苏小酒是无论如何也不敢靠近了。 在外面漫无目的的转悠一圈,团子们早都已经被萧景运到了湖心的竹屋里,正闹的欢呢,一时半会也不需要她。 萧景依旧笔挺的站在屋顶,目光有意无意往这边瞟来,想起刚才在娘娘面前说的话,苏小酒莫名心虚,只好假装没有看到,转身去旁边的临时小厨房泡了些茶,端着给谷二婶她们送去。 因为竹子长短不一,为了做竹筏,还要取差不多粗细的部位,因此旁边有几个专门负责锯竹子的府兵,正是昨晚一起去砍竹子的那几人,见她过来,纷纷放下手中活计,热络的同她打招呼。 苏小酒为他们奉上热茶道:“辛苦大家了,天气冷,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她身为掌事,在宫女中品级不低,却亲自送茶过来,各人只觉受宠若惊,又是一阵道谢,苏小酒一一回礼,走到竹筏跟前,见已经绑好了大半个,进度真是不慢。 虽然都是庄户人,几位大婶的手却很巧,绑出来竹筏整齐平整又结实,一点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苏小酒极为满意,心道一会午饭定要做的丰盛些,让大婶们好好吃一顿。 其中一位大婶见苏小酒过来,起身指着旁边被锯下的那些成截的竹子道:“姑娘,这些竹子是锯下来的,扔了怪可惜,倒不如做成桌凳放在筏子上,还能供贵人们歇脚,您看如何?” 庄户人见不得浪费东西,那些竹子都是好的,就此扔了实在浪费,倒不如物尽其用。 竹筏毕竟不是船只,承载能力有限,她们出来时带的都是大实木桌椅,个顶个的笨重,若是放在竹筏上,确实不安全,听到大婶的主意,苏小酒哪有不应的,忙谢道:“还是大婶想的周到,这竹凳可比实木的轻便多了,只是做桌凳的工艺要复杂些吧?好做吗?” 大婶笑道:“俺是不会做,但俺当家的会!若姑娘不嫌弃,俺这就去把他喊来!” 苏小酒看看谷二婶,谷二婶笑道:“姑娘就让她去吧,她家离这里不远,转几下弯就到了!保准耽误不了贵人用!” “既如此,就麻烦大婶了。” 只是白白用人家,心里寻思着,等会结束时,得记着多给人家一份工钱。 竹筏没做好,帐篷又回不去,苏小酒一时闲了下来,竟不知该做点什么去,想起昨天徐颖说要去摘柿子,要不先趁这功夫去摘点? 那天摘柿子的时候,她好像还看到几棵山楂,不知果子还好不好了,倒是可以摘些回来做糖葫芦。 于是她问谷二婶道:“这竹筏做好大约得多久?” 谷二婶看看剩下的竹子,在心里约莫一下,答道:“若两只都做起来,再钉上竹凳,怕不得再一个时辰。” 那就是两个多小时,足够她们来回了,苏小酒道了谢,便直接去找徐颖,寻了半天却没看到她的影子。 仔细想想,好像自刚才谷二婶她们过来,就没见到徐颖了,这里地形复杂,她又不熟悉,可别是去转着玩走丢了? 问了几个巡逻的侍卫,都说没看到她在附近,苏小酒不免着急,她可是循着自己来的,若是出点什么意外,可怎么跟南阳王交待?便是娘娘也得担责任。 对了,去问问萧景,他站得高,看的远,说不定知道。 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萧景在湖心,自己若要叫他,必定要抬高声音,那周围的人不就都听到了? 尤其娘娘的帐篷就在旁边,侯爷夫妇也都在里面呢,她还是别自找麻烦吧。 正踟蹰着,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一人由远及近,见她在转悠半天又满脸纠结,便问道:“苏姑娘可需要帮忙?” 苏小酒回头,见是陆澄朝她走过来,本能往湖心那道人影看了一眼,而后不动声色的往旁边移了几步,道:“不需要,谢谢陆公子。” “苏姑娘无需紧张,萧兄要负责殿下们的安全,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 “啊,不用了,我真的没什么事,谢谢。” 注意到她的动作,陆澄目光中透出黯然,然而更刺痛他的,是她刚才下意识看向萧景的动作,昨晚两人并肩走来的画面又一次浮现在眼前,陆澄心中一阵发紧,面上却若无其事道:“无事就好,那在下先去忙了。” 陆澄一走,苏小酒走到湖边,用她50的大眼睛四处扫了几遍,还是没看到徐颖,不禁有些急了。 湖心屋顶上的人也注意到了她,几下便纵身掠了过来,自她身边站定,问道:“怎么了?” “萧景,你看到徐颖了吗?我找她半天都没找到,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好像是跟着庄里两个孩子一起走了。” 他的责任是看好殿下们,对徐颖几人的行踪并没上心。 苏小酒愣了:“你可知她们要去哪?” 萧景指了个方向:“不知道,但是往那边走了。” 阿一西~~~ 那个方向,不就是云门洞所在的地方吗? 苏小酒拍拍脑袋,她昨天跟徐颖说云门洞被仙人毁了,这家伙该不会真的跑去求证了吧? 怪不得会叫上谷羽跟韩录,肯定是想让她们带路! 心下大急,口气就有些不好,不禁埋怨萧景道:“你怎么也不知道拦着呀!万一出什么意外~~不行,我得赶紧去把他们追回来!” 萧景并不在意徐颖,却见不得她着急,于是道:“还是我去吧,她们已经走了不少时候,你根本追不上。” “等一下,孩子们还在湖心呢!” 第二百五十八章 哄 他一走,湖心那里就只剩下墨尧三兄妹和苏文兄弟两个,都是几岁的孩子,没有大人看着在水里玩太危险。 萧景回望一眼,道:“无妨,先让陆澄去照料一下就好。” 说着找到陆澄,简单交待几句便匆匆去了,留下陆澄心中微酸,不自觉看向几步之外的苏小酒,她果然有事,只是第一时间想到求助的不是自己而已。 苏小酒被他看的不自在,摸摸鼻子道:“如此就劳烦陆公子了。” 陆澄自然没有推辞,而是对她微微颔首,飞身上了湖心屋顶,站在方才萧景所在的位置。 原来他也是会轻功的,只是待踏水过去,衣摆上被水花打湿一块,不若萧景身形自如,滴水不沾衣袍,高下立判。 徐颖是被萧景扭送回来的,衣服头发上都沾了草叶子,嘴里还骂骂咧咧,却无论如何都挣脱不掉那双铁手。 后面跟着噤若寒蝉的谷羽跟韩录,两双眸子里都透出浓浓的担忧,生怕徐颖的胳膊随时会被这个黑衣叔叔拧断。 苏小酒正翘首以盼,远远看到她们身影,赶忙迎着过去,见那情景,不用问也知道两人肯定又争执过,搞不好还动武了,只是很明显,徐颖不是对手。 昨天听了小酒的话,她还是有些半信半疑,所以今天见到谷羽和韩录,想着他们对这附近熟悉,正好可以带自己去那个什么云门洞看看,看里面是不是真如苏小酒所说,早就被仙人毁去了。 谷羽跟韩录家离这里不是很远,昨天也隐约听到山上发出巨响,当时只当是旱天雷,并没怎么在意,听到徐颖一说,顿时也勾起了好奇心,又怕被其他几个孩子发现也要跟上,便偷偷绕开守卫跑了。 山路不好走,饶是谷羽跟韩录熟悉路况,几人还是费了些功夫。 眼看就要到达山洞,徐颖还未来得及高兴,眼前便嗖的出现一道黑色人影,正是萧景,目光冷的能吓死人,开口就让他们赶紧回来。 “本郡主要去哪里,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还不赶紧起开?” 萧景一动不动,冷声道:“一言不发就偷跑出来,还带着别人家的孩子,若出什么意外,你可担待的起?” “本郡主又不是三岁小孩,爬个山能出什么意外,你快让开,别耽误我们时间!” 真是,穿一身黑就算了,开口还是乌鸦嘴,这人真是讨厌的很。 她说完就要绕着萧景过去,萧景伸开手臂挡住,警告:“我再说最后一遍,回去!” 越靠近洞口的位置越陡峭,积雪不说,雪化开的地方土壤跟石头都容易松动,这若一个不小心滚下去,不死也要丢半条命。 这女人自己死了不要紧,到时候还不是连累别人? 徐颖本也是个软硬不吃的主,见他给自己摆臭脸,火气噌就上来了,冷不防上去就想把他推开,结果萧景没推动,自己倒是被弹回来,差点滚到山下去,幸好旁边有块巨石,搭出一块小小平台,她才堪堪稳住身形。 只是在谷羽跟韩录面前丢了脸,十分恼火,摸出腰间的软鞭就要跟萧景干架。 好在谷羽是个懂事的,眼前形式明显对徐颖不利,若是硬碰硬,她怕黑脸叔叔真把徐颖从这里扔下山,于是上前拉住她道:“颖姐姐,再往上确实不好走了,若强行上去只怕会有危险,不如咱们改日再来吧!” 起码等积雪完全融化,地上都干透了,上山也容易些,反正溶洞又不会自己跑了。 要是能轻易咽下这口气就不是徐颖了,她不顾谷羽劝阻,愣是甩开鞭子朝萧景挥去,但萧景站的地势比她高,她仰起头舞鞭,使不上什么力气,再加上萧景早已有了防备,轻轻松松就把鞭尾握住,然后轻轻一拉,鞭子便从徐颖手中换到了萧景手中。 几乎是连丝停顿也无,那鞭子便已经紧紧缠在了徐颖的身上。 上次敢用鞭子捆她的人还是苏小酒。 徐颖恼羞成怒,干脆破口大骂,萧景选择性无视,扭着她便下了山。 “姓萧的,你敢害本郡主如此狼狈,本郡主早晚要neng死你!” 她把一口银牙咬的咯吱作响,骇的谷羽跟韩录不敢离她太近,那她们目睹了她狼狈的样子,该不会也被灭口吧? 就这么拖拖拽拽的回来,两个小孩趁徐颖不注意,赶紧撒了丫子跑了。 见到苏小酒,徐颖像见到救星般,嚷道:“小酒快来,快替我报仇!他一个大老爷们,竟然敢跟我动粗,你过来踢他,朝着裆狠狠踢!” 周围路过的守卫们顿时胯下一紧,忽然忙碌起来:“啊,温泉南侧还没查探过,你,跟我走!” “那边的拐角处再去看一遍,小心有贼人混入!” “起风了,我去把贵人们的帐篷加固一下!” …… 萧护卫的脸顿时比衣服还黑,周身布满寒冰。 装聋作哑一路,这女人是越发的口无遮拦,竟当着小酒说出这么粗鄙的话来?! 苏小酒差点被她这话绊一跤,但看她身上捆的鞭子,也知道这家伙是气的狠了,忙解释道:“你别生气,是我请他追你回来的,云门洞那里太过崎岖,你带着两个小孩子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不放心。” 徐颖梗着脖子道:“我不管!这人太讨厌了!你快替我揍他,不然我就去告诉皇贵妃,说他~~说他摸我!” 萧景:?! 苏小酒:…… 谷羽韩录默默捂住了耳朵。 得亏附近的侍卫们都躲开了,这要是被人听见,萧景的名声算是毁了。 饶是萧景不愿与她计较,此时也忍不住咬牙切齿道:“若不是怕你出事给别人添麻烦,谁稀罕去管你死活?你自己作死不要紧,那就滚的远远的,想死哪里死哪里!” 认识萧景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他被气成这样,苏小酒赶紧推着他走开,悄声道:“她就这个脾气,你快少说几句吧,她骂完也就消气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不然若闹开来,所有人都要惊动了。 说着偷偷做个求求的动作:“你赶紧走吧,这次算我欠你,改天一定加倍补偿,好不好?” 第二百五十九章 打算 萧景抿唇看着她,因为讨好,她本清瘦的脸颊竟也能鼓成了包子,两只小手拜菩萨似的上下拜托个不停,心里的火瞬间就消掉大半。 再一咂摸,一顿骂不痛不痒,却换来她亲口许诺的补偿,没有再划算了,抑住上扬的嘴角,萧景面上看不出喜怒,淡淡道:“下不为例。” 只是目光扫过还在不断撒泼的徐颖,又担心自己走了她会拿小酒撒气,不放心道:“你能搞定她?若是~~” 苏小酒赶紧拍胸脯保证:“没问题,交给我吧!” 萧景不好再说什么,颔首离去,她忙双手掐腰,故意对着他背影凶道:“这次先放过你,若下次再敢欺负郡主,看我跟你没完!” 萧景没有回头,却任由唇角弯起,想起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她就是这么凶巴巴,今日再见,还是那么~~可爱。 苏小酒佯装骂了几句,便跑到徐颖面前,将她解绑顺毛:“好了,我已经狠狠骂了他一顿,你快消消气,气坏身子不值当,中午我给你做好吃的,怎么样?” 徐颖活动着手脚,恶狠狠的瞪着萧景背影:“这个黑心肝的家伙,我咒他一辈子娶不到媳妇!儿子孙子曾孙子通通打光棍!” “好好好,就让他子子孙孙都打光棍,走,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这边闹了一场,竹筏也已经做好了。 统共做了两个,每个竹筏中间都摆了一桌四凳,首尾分别又有两只小凳,中间供贵人喝茶,首尾的小凳可让撑杆人歇脚,可以说十分贴心。 徐颖立刻阴转晴,嚷嚷着要赶紧试试,苏小酒也很是迫不及待,当即命人将竹筏放进水中。 果然四平八稳。 侯爷夫妇正好也自荣妃的帐篷中出来,见到垂手而立的苏小酒,不由叹了口气,却什么也没说,一前一后的走了。 苏小酒吐吐舌头,钻进帐篷禀报道:“娘娘,竹筏做好了,要去试试吗?” “当然。” 为荣妃披上狐裘,又拿了手炉,见允儿跟春末也在,正眼巴巴的看着她,于是问道:“娘娘,殿下也去吗?” “一起去吧,好不容易来趟温泉,却不能下水,怪可怜的。” 荣妃心疼儿子,亲自给允儿带上兜帽。 春末欢天喜地跟上,出门见看到水中竹筏,惊叹道:“哇,还真的做出来了,小酒你好厉害!” “哪里是我厉害,还得多亏了昨天连夜去砍竹子的大哥和谷二婶他们。” 每只竹筏上都已经站了一个会撑船的小厮,徐颖率先跳上去,那筏子呼哧一下沉了沉。 苏小酒小心翼翼的扶着荣妃上去,安心安然早已将竹凳上铺了软垫,放好杯盏候着了。 小厮便划动手中长杆,载着她们缓缓驶向湖中心。 陆侯夫妇则上了另一只竹筏,见她们这边人多,便招呼了春末带着允儿过去,分散一下重量。 在水上晃晃悠悠的走着,四周是弥漫的温泉水汽,四周又是皑皑雪景,真个如置身仙境,连允儿也不闹了,乖乖的窝在春末怀中吮着手指,乌溜溜的眼睛四下看不够。 陆夫人看着可爱,将他接到怀里亲自抱着,道:“早知如此美景,倒是也该将麟儿也带来玩玩。” “这人就已经乌乌泱泱的了,下次咱们单独带他来也一样。” 陆侯看着小娃叹气:“眼看这俩娃娃都快走路了,三儿却连个媳妇儿都说不上,可愁死老子了!” 说着看了另一只竹筏上的苏小酒,叹的气更长了:“这么好的闺女,可惜不是咱家的。” 陆夫人被他念叨的烦死了,闻言道:“行了,不是就不是,咱们再重新物色不就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这里没有别处找!” “你说的容易,老子就没见过比苏丫头跟合适的人了!” 陆侯想着闺女说的话,越寻思越不是个滋味,既然苏丫头斩钉截铁拒绝跟澄儿的婚事,那他干脆就—— “你说什么?!” 陆夫人差点把允儿扔出去,怒道:“你再说一遍?” 陆侯为自己想出如此完美的折衷办法洋洋得意,看着陆夫人道:“既然成不了陆家的儿媳,老子干脆就认了她当干闺女,到时候照样得叫我声爹,岂不美哉?” “你个老头子疯了吧?不说人家可有正儿八经的亲爹摆在那,而且她是祺儿的奴婢,怎能摇身一变成了妹妹?” 陆夫人是一万个反对,若真如此,那岂不乱了套了? 头上珠翠摇的叮当响:“不行,坚决不行!” 这事陆侯自有盘算,只道:“我意已决,你反对也没用,待选个良辰吉日,就将此事定下,你只等着多一个闺女吧!” 成婚多年,老头子的脾气她再清楚不过,若他愿意让着自己,便是上房揭瓦头上拉尿都使得,若他不让,自己便是上吊都没法让他回头,如今听出他语气里的强硬,陆夫人虽然不愿,却也不再说什么,只抱着允儿在一旁生闷气。 苏小酒这会儿正忙着给荣妃剥瓜子呢,哪里知道身后有人为了自己吵架。 荣妃深吸一口气,连日来的不适都随着温热的水汽飘散了。 悠悠的捏了茶盏,环视一圈道:“这庄子在本宫手里多年,原来只当穷乡僻壤,哪里想起要来看看,没想到却是让明珠蒙了尘,差点错失这满目的好景致。” 也亏的是冬天来的,水面上层层白雾,配上竹筏小屋,意境一下出就来了。 团子们还在水里扑腾,看见竹筏,开心的朝这边打招呼,荣妃笑意盈盈的回应,一抬头看到屋顶上那俩人,撇嘴道:“你瞧他们俩,一黑一白杵在那,跟黑白无常一样,怪渗人的。” 萧景自回来便去了竹屋,陆澄无事可做,干脆便跟他一起在上面站着,两人一边留心周边情形,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同样玉树临风的两人,一动不动站在水气缭绕的湖心,虽不是黑白无常,行的却是勾魂之事,当然,勾的是少女芳魂。 苏小酒偷眼看去,这么对比的话,嗯~~~不偏不倚还是萧景更帅些。 第二百六十章 婚姻自由,人人平等 此次随行里,除了苏小酒春末等跟在荣妃身边的四人,还有些侯府的丫鬟奴婢,加起来七七八八,无不有意无意往湖心侧目,菠菜是一捆一捆的送,奈何皆被二人无视,芳心碎在地上,围起来能沿湖一圈。 趁着徐颖缠着小厮学撑杆的功夫,荣妃佯装惋惜:“哎呀,就不知这俩俏公子,最后花落谁家,就有那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白白错失两次挑选的机会。” 苏小酒也故作懵懂:“娘娘说的是谁,也忒的不知好歹,活该一辈子嫁不出去!” 这下荣妃翻个白眼:“还想在本宫身边赖一辈子?想得美!” 主仆二人悄声说笑,没注意两只竹筏子交汇时,旁边那双惊疑不定的眼眸。 …… “我肚子好饿啊,咱们吃火锅吧!” 徐颖学着小厮撑杆,累了满头的汗,筏子却总是不听招呼。 她明明想要往右,那筏子却偏偏左转,她想要继续左转,筏子又开始向右,若不是怕回不去,她差点就将杆子给掰断。 算了,学撑杆不如吃火锅。 她原本想的很好,就是可以在水上漂个托盘,里面放上火锅,边泡边吃,只是后来演示了一下,瓜子蜜饯还好,火锅太重了,小的托盘根本浮不起来,大的托盘又不方便,只好作罢。 荣妃语重心长的上下打量她道:“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是该注意注意体形,以后才能找个俊俏的夫君。” 徐颖嗤道:“帅又不能当饭吃?而且一般长得帅的男人都会自以为是,脾气也不好。” 就像站在房顶卖秫秸的两位,一个比一个讨厌! “我以后的夫君,一定是个盖世英雄,若实在找不到,那就找个听话的,敢惹我生气,拿鞭子往死里抽!” 荣妃暗自庆幸,还好当初澄儿没跟她看对眼,不然婚后日子可想而知。 “那娘娘可有什么想吃的?奴婢去准备。” 今日游湖别有一番滋味,荣妃心情好,食欲也跟着来了,想了想道:“本宫今日想吃些辣的,你且看着做吧,记得多做些。” 苏小酒应了,又询问了陆侯夫妇,然后便跟徐颖一起上岸去准备食材。 也幸好谷二婶今日带了帮手过来,不然徐颖要吃火锅,娘娘要吃辣的,还要格外给陆侯夫妇和孩子们做饭,不知要忙到什么时辰。 好在徐颖带的锅底沾料都在,只需给她切些牛羊肉便可。 苏小酒准备了麻婆豆腐,辣炒牛柳,用羊肉丸子做了汤,再做道松仁玉米,蚂蚁上树,醋溜绿豆芽等家常菜也就差不多。 允儿由外公抱着骑大马去了,春末无事,也来给她打下手,她厨艺不佳,但洗菜切菜还是可以的。 苏小酒每做出一道菜,她就忍不住称赞一遍:“小酒,你这么会做菜,日后的夫君可是有福了,每天都有好吃的!” 苏小酒手里汆着羊肉丸子,半真半假道:“这可不一定,若是惹我生气,别说热饭菜,便是凉板凳都轮不到他坐!” “现在是这么说,真嫁人以后可就由不得你了。” “谁说的?婚姻自由,人人平等,谁规定嫁人了就得把夫君当大爷供着?” 别的不说,就凭她做月嫂时在不同主顾家观察,凡是日子过的和美的,夫妻必定彼此尊重,平等相处。 反观那些丈夫当甩手掌柜,每天对妻子吆五喝六的那种,家庭的氛围差不说,妻子也都早早熬成黄脸婆,与丈夫相看两厌,离婚的不在少数。 那种婚姻不要也罢,还不如当一个快乐的单身少女。 春末放下手中的绿豆芽,唏嘘道:“你说的轻松,可自古以来有几个女子的婚姻能自己做主?你还好一些,娘娘待你亲厚,必定要帮你寻一门好亲事的,我们可就没那么好命了。” 苏小酒笑笑:“可别这么说,娘娘对咱都是一样的,哪天你若想嫁人,娘娘肯定也会备上厚厚的嫁妆,让你未来婆家不敢小瞧了去!” 春末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也许吧。” 目光瞥向仍在屋顶站着的两人,状似无意道:“其实你也不用安慰我,娘娘待你如亲妹,便是安心安然也比不了的,说不定~~~” 没说完,就不说了,而是转头直直的看着苏小酒。 苏小酒等了半天,见她没有下半截,忍不住道:“怎么不说了,说不定什么?” 就见春末笑道:“说不定哪天,娘娘就将你指给澄少爷呢?到时候你就是娘娘的亲弟妹,勇毅侯府的少夫人,要多风光有多风光。” 苏小酒心里咯噔一下,未料到春末竟会说出这番话。 她方才在侯爷夫妇筏子上的,莫非是听到了他们谈论此事? 只是不知听去了多少,于是掩去眸中慌乱,嗔道:“浑说什么呢?咱们是什么身份?怎么敢做这种妄想?你快别说了,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春末垂眸,翻弄着盆里的菜道:“话不能这么说,你不是正好喜欢澄少爷吗?只要求求娘娘,她这么疼你,说不定就准了。” 苏小酒正色道:“春末,我再说最后一次,对陆公子并没不该有的心思,我不知你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但我以后不想再听到这种话。” 春末抬头,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你看你,我不过开个玩笑,你倒是当真了。” “这种玩笑我不喜欢,以后还是莫要开了。” “不说就不说吧,侯爷带殿下也累了,我去搭把手,先走了哈!” 她说着拍拍手起身,理理衣裳若无其事的走了。 苏小酒转过头去不再说话,总觉得今天春末有些阴阳怪气,若非自她来到这里,春末就一直是她最好的朋友,她都忍不住怀疑春末是在嫉妒自己。 说起来她们是一同到娘娘身边的,虽然娘娘有时是偏袒自己多些,但对其他人也不曾亏待,不知她到底哪里不平衡了。 摇摇头,罢了,别人要怎么想她控制不了,也无需去多费口舌,爱咋咋地吧! 她还记挂着要给那几位砍竹子的大哥做菜一事,又去大锅灶上做了蒜香排骨和辣子鸡,众人吃的满嘴流油,直呼过瘾。 第二百六十一章 论御前侍卫的本质 吃过饭,荣妃便昏昏欲睡,陆夫人怕她在帐篷里睡觉着凉,便提议回去。 “可是咱们说好要去摘柿子的呀!” 徐颖晌午没去成云门洞,下午说什么也得去摘柿子,就拉着苏小酒不肯走。 墨尧耳朵尖,听起来像是很好玩的样子,也不走了,他不走,墨莺墨鸿也停住了脚,苏文苏武不必说,姐姐不走,他们坚决不走。 小女孩儿爱玩也可以理解,于是侯爷用脚踢踢陆澄,道:“只两个女孩去太危险,你也一起去吧。” 陆澄眸光闪动,刚要应承,就听旁边一道清冷的声音道:“不必了,陆澄还要负责保护皇贵妃,不宜离开,还是我去吧。” 陆侯皮笑肉不笑:“保护娘娘有老夫跟护卫们就够了,倒是萧统领,你的职责是保护皇子公主,就该寸步不离,对吧?” 萧景直接看向团子们:“酒酒姐姐要去山上摘柿子,你们去吗?” 墨尧第一个应援:“要要要!我要去!” 萧景欣慰,孺子可教也。 接下来,其他几个团子也都纷纷表态。 “我也要去!” “还有我!” …… 萧护卫尽忠职守:“卑职奉命保护皇子公主,不敢怠慢,他们想去摘柿子,卑职自当跟随。” 陆侯把喊得最响的墨尧拽过去,哄道:“摘柿子可是很危险的,你不知那柿子树有多高,万一掉下来砸到头上,不仅疼,还会起碗大的包,可丑了!” 墨尧不为所动:“我不怕!” “爷爷还没说完,到时候不仅砸出包,脑袋也被砸傻,长大就娶不上媳妇了!” 墨尧反驳道:“我才不要媳妇,我只要酒酒姐姐!” 他是大男孩了,等会可以帮着酒酒姐姐爬树呢! 某人:朽木不可雕也。 陆侯循循善诱,几只团子却都有主意的很,哪个都不肯走。 “我要帮姐姐拎柿子!” “我要跟着韩录哥哥!” “我得去看着妹妹!” “我们要跟着姐姐!” 最后陆侯终于败下阵来,眼看着陆澄在旁边一声不吭,气不打一处来,没头没脑的说了句:“罢了!活该多个妹妹!” 陆澄苦笑一声,看向萧景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注意安全。” 说完转身,跟着车马一起离开。 众人已经走远,苏小酒道:“那咱们也走吧?从这过去还要走些时候呢!” 虽然留了一辆马车,但是路上并不太好走,还要步行一段山路,等摘完估计天就要黑了。 徐颖在马上斜睨着萧景,讽刺道:“也不知是谁说的,带着孩子上山有危险,这会儿倒是巴巴的跟上来了。” 同样是带着孩子上山,她就要被凶神恶煞拧着回来,他为啥就可堂而皇之! 萧景充耳不闻,自顾自驾着马车,徐颖有劲没处使,敲敲车窗,气呼呼的将苏小酒叫出来。 苏小酒伸出头:“怎么了?” 就见徐颖用马鞭指着后背萧景道:“看清楚哈,这种言行不一的双标男人最不能要!以后找夫君可要擦亮眼睛,千万不能找个这样的!” 说完犹自不解恨,又道:“否则我就跟你绝交!” 苏小酒顿时尴尬,胡乱点头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在外面冷不冷?要不一起进马车来吧?” 萧护卫声音冷冰冰的:“小心一会儿上山马拉不动。” 徐颖:?! 苏小酒扶额,算了,她还是离这两人远些吧,免得引火烧身。 谷羽跟韩录对视一眼,悄声问其他几人:“这个叔叔以前也这么凶吗?” 昨天早上一起去温泉的时候看着也还好啊。 苏文苏武心有余悸的点头:“应该是,我们刚来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个打手呢!” 墨鸿立刻出声维护:“飞人叔叔才不是打手!” “那他是做什么的?” 墨鸿一心要为帅气的飞人叔叔辩解,可是毕竟年纪小,还不知御前侍卫这个词,急的抓耳挠腮,最后求救的看向苏小酒:“酒酒姐姐,飞人叔叔到底是做什么的呀?” 苏小酒还在想着晌午娘娘跟自己说的话,后来见侯爷夫妇出来的表情,不知又说了些什么,忽然被双软软的小手摇的回神,便解释道:“飞人叔叔是你们父皇的侍卫,负责帮他将坏人打跑,可厉害呢!” 文武二人恍然:“他果然是个打手!” 打、打手?! 苏小酒啼笑皆非:“唔~~也算是吧,不过叫打手太土了,还是叫御前侍卫更好听些。” 想象一下,旁人见了萧景,客客气气的打招呼:萧打手好。 噗哈哈哈~~ 墨尧摆手:“嗨,反正一个意思,大老爷们才不在意那些细节。” 苏文苏武对视一眼,突然犹犹豫豫的开口道:“三皇子,我们可不可以跟你打个商量~~你好像很喜欢那个叔叔,今晚上,我们能给你换下房间吗?” 墨尧正求之不得,闻言立刻跳了起来:“太能了!我正好想跟飞人叔叔睡一间呢!” 陆澄叔叔虽然也很好,可自己跟他根本就没共同语言,而且他还老问自己些比如什么现在读哪本书呀?认识多少字啦?会背多少诗词啦等等问题,好烦。 苏小酒看着三个小家伙瞬间达成协议,不禁奇怪,问两个弟弟:“他是哪里不好吗?你们怎么好像很怕他的样子?” 苏文想了想,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有些人说不出哪里不好,但就是,让人相处不了。” 反正害怕就对了。 苏武:“可能这就是有缘无分吧。” 墨尧却道:“但我还是更喜欢飞人叔叔,他不仅飞得高,还会驾车,我长大也要成为他那么帅的人!” 苏小酒刚要夸他两句,就听墨尧又道:“到时候我就娶酒酒姐姐当我的王妃!酒酒姐姐,你愿意吗?” “啊?你才多大呀,就要娶王妃?” 苏小酒伸手比比他的身高:“你站起来才跟姐姐坐着一样高,等你长大了,姐姐都已经老了。” 墨尧急了,过来拉住她的手道:“那你就慢些长,等我长到跟你一般大,不就能娶你了吗?” 墨鸿也赶紧道:“那我长大以后也要嫁给飞人叔叔当王妃!” 第二百六十二章 大家一起汪汪汪 苏文十分佩服她的胆量,好心解释说:“你是公主,不能做王妃,但是可以娶打手叔叔做驸马。” 墨鸿看向姐姐求证,墨莺点点头:“好像是这样。” 苏小酒被他们逗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笑道:“你们这些小家伙,都是从哪听来的呀?” 苏武抢答:“话本子里就是这么说的!” 一直没出声的韩录突然嗤笑道:“等你长大,他都成糟老头了,你不会真嫁给一个糟老头吧?” 是对墨鸿说的。 墨鸿闻言皱起小眉毛发愁道:“啊?那可怎么办,鸿儿不喜欢老头。” 忽然又眨巴眨巴眼,看着韩录道:“韩录哥哥也很帅,那我长大以后娶你好不好?这样我们就能一起去江湖玩啦!” 她还记得两人的约定呢。 韩录却唰的红了脸,将头扭到一边:“女孩只能嫁!而且~谁要娶你这个小屁孩?” “我不是小屁孩,我马上就三岁了!” 墨鸿不服气的站到韩录面前,使劲踮起脚尖,伸出小手比量着自己的身高:“我都已经这么高啦!” 马车正好路过一片碎石,车身突然晃荡一下,小人儿重心不稳,直直向前趴去,韩录也被突发状况吓了一跳,本能就张开手就墨鸿接住了。 墨鸿一头扎进韩录怀里,使劲嗅了嗅小鼻子:“韩录哥哥身上好香呀!” 说完竟又将头在他怀里拱了拱,不舍得马上起来。 韩录脸像烧着了一样,忙一把将她推开:“你是小狗吗?哪有这样趴在别人身上闻的?” 墨鸿也不恼,晃着小脑袋咯咯笑:“那我就是最漂亮的小狗狗,汪汪!” “那可不行!你要是小狗,我是你哥哥,不也变成狗了!” 墨尧一指墨莺,道:“还有她,她也是小狗!” 墨莺把他手按下去道:“三哥哥这么说的话,那我们父皇母妃不也都变成狗了?” 苏武忍不住笑道:“哈哈哈,那皇宫里的人不就全都成了狗狗?” 苏文对他摇摇头,严肃道:“弟弟不要乱说,那是要杀头的。” 吓得苏武赶紧捂住嘴。 粉团子却拍着手笑道:“别忘了还有酒酒姐姐,飞人叔叔,我们大家一起汪汪汪!”说完将两只小手作出小狗爪的样子,放在脸颊旁边吐着舌头哈达哈达的喘气。 孩子们瞬间笑作一团,尤其墨尧,直接从座位上出溜下去,捶着地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啊哈哈,笑死我了,全都是狗~~那皇宫岂不是成了狗窝?哈哈哈哈~~~” 苏小酒:……反正你们父皇也听不到,你们高兴就好。 车子很快便到了山下,团子们一个接一个从马车里跳出来,兴奋的打量着四周,谷羽韩录还好说,他们平日四处跑着玩惯了,对这里很熟悉,一下车便指着半山腰的柿子树喊道:“那里我们去过!还摘了好多柿子呢!” 墨尧兄妹却是第一次出宫,看到什么都新鲜的很,迫不及待就要体验一把。 好在这边山坡在阳面,山上积雪已经化的七七八八,团子们便在苏小酒的指挥下手拉着手,一个接一个慢慢往上爬。 徐颖等的不耐烦,早就迈开长腿蹭蹭蹭跑上去了,却发现那柿子树实在太高,她又不会爬树,只能干瞪眼。 萧景走在团子们最后面,防止小娃们在山坡上滚土豆,苏小酒则在最前面领路,避开积雪和泥泞的地方。 说是一起来摘,却只有萧景一个人能够到。 团子们便很不满意。 韩录自问爬树贼溜,有意在大家面前表现表现,就有些跃跃欲试,可是在见识了黑脸叔叔的绝妙轻功,忽然就觉得自己吭哧吭哧爬树的样子实在太丑,又默默的下来了。 墨尧见萧景不停的飞身上下,十分眼馋,央求道:“飞人叔叔,你能不能带着我上去一起摘啊,两个人摘比较快!” 墨鸿早就想说了,没想到被哥哥抢了先,趁着萧景还没答应,过去就往身上扑,一边扑,一边喊:“飞人叔叔,哥哥太重了,你抱我,抱我!” 他低头看着那肉墩墩的粉团子,只觉得胳膊上一阵酸痛,道:“上面很危险,叔叔自己就可以。” “不嘛~~鸿儿想去!” 小人儿抱着大腿不松手,仰头看着他,眼里开始蓄泪,雾蒙蒙的让人看的于心不忍。 想到这粉团儿曾力挺自己比墨尧帅~~~ “那好,只能飞一次,摘上几个就要下来。” “嗯嗯嗯!” 团子立马咧开小嘴笑,气的墨尧抱着胳膊走到一边:“明明是我先说的,净会卖萌哄人,哼!” 韩录嘴里叼着狗尾巴草蹲在旁边看着,闻言斜了他一眼:“本来就比你萌。” 墨尧赶紧换上笑脸拍马:“大哥说的都对!” 韩录哼了一声,继续仰头看着树梢上一大一小,不知在想些什么,墨尧也就不再说话,也跟他一起抬头,羡慕的看着墨鸿摘柿子。 墨莺和谷羽对摘柿子不感冒,两人就在旁边采了狗尾巴草编东西。 上次酒酒姐姐也编过,但墨莺没学会,没想到谷羽也是一把好手,编出来的小动物像模像样,甚至比酒酒姐姐的花样还多,墨莺虚心请教,没多久就学会了好几种,开心极了。 苏小酒找个草窝窝坐下,跟两个弟弟一起聊着天,借机跟他们说了可以去国子监的事。 意料之中,两个小家伙的反应跟她初听到这消息时的反应一模一样,都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一左一右拉着她问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啦!这种事姐姐怎么可能骗你们?” 苏小酒握着两人的手,叠放在一起,交待道:“这次机会难得,你们两个可一定要争气,知道吗?姐姐得提醒你们,国子监里面的学生,大都出身权贵,你们一定要谨言慎行,不可轻易与人发生冲突。” 毕竟差距是确实存在的。 她并非教弟弟们卑躬屈膝,懦弱无骨,但现实就是如此,当胳膊拧不过大腿的时候,学会适当让步,才能适应环境。 自己在宫中一路走来算是顺风顺水,可这不代表弟弟们处在一帮富家子弟中也会如此,若想少些磨难,要先学会避开锋芒。 第二百六十三章 草率了 “但你们也要记住,不主动惹事,并不代表怕事,若真遇到那种蛮横无理之人,你们也不能一直忍气吞声,可以先上报给祭酒,若他不管,你们就捎信给姐姐,姐姐去替你们解决。” 当然这是最坏的设想,现实也不一定能遇上,只是她也要适当给弟弟们些底气,让他们不要上来就先自觉低人一等。 而且他们由勇毅侯亲自举荐,旁人便是想欺负,多少也得掂量一下。 苏文苏武一一记下,苏文忽然起身,拉着苏武朝苏小酒行了个大礼,把她吓了一跳,忙将两人拉起来,嗔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姐姐,若不是有你,我们根本就没机会进国子监的,你放心,我跟弟弟一定好好学习,将来出人头地,就能早一日将姐姐从宫中接出来!” 他们虽小,但也知道姐姐身为宫女,能给他们争取到这个机会必定十分不易,他们当然要加倍珍惜。 好希望自己能赶紧强大起来,长成姐姐的羽翼。 苏小酒深感欣慰,她做这些虽不求回报,但弟弟们能如此懂事,她自是高兴,借了原主身子重生,对她在意的人,自己也有义务照顾。 何况他们现在口口声声叫着姐姐的人,是自己。 对于陆侯的这份人情,她虽也意外,但其实自问受之无愧,这就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她们说着话,萧景哪里已经带着几个团子轮流体验了一把高空摘柿子的瘾。 墨尧兴奋的不行,小脸红扑扑的,看萧景的眼神更加崇拜了,举着摘到的柿子跑到苏小酒面前给她看:“酒酒姐姐你看,这些都是我摘的,大不大,红不红?都送给你!” 墨鸿也不甘示弱,也抱着怀里的柿子跑来道:“酒酒姐姐,我也摘了好多,分你一半!” 苏小酒故意逗她:“啊?为什么只能分一半?酒酒姐姐想全都要行不行?” 小人儿悄悄把柿子往旁边侧了侧,看起来十分为难的样子,犹豫道:“姐姐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吧?” “没关系啊,姐姐可以慢慢吃的。” 说着伸出手道:“给我吧。” 小人儿往后退了退,看看萧景,又看看她,不说话。 萧景心头一暖,粉团子还算有良心,体会他飞高不易,这是要给他分一些呢。 只是除非饿的狠了,不然他对这些甜食实在不感兴趣,便准备推辞。 就听墨鸿软软糯糯:“姐姐如果不够吃,不如再让飞人叔叔帮你摘一些?我还要留一些给韩录哥哥的。” 萧景:……草率了。 “给我?我才不吃这个,都是女孩子吃的东西!” 韩录倚在柿子树上,心里明明很高兴,嘴上却嫌弃无比。 墨鸿也不在意,凑过去,把柿子举到他面前道:“韩录哥哥,我摘的这些可甜了,你尝尝吧?” 韩录刚想半推半就拿一个,突然墨尧自他身后冒了出来,将墨鸿的小手推开道:“拿走拿走,我老大都说了不喜欢吃!” 没掌握好力道,柿子一下掉在地上,摔破了。 墨鸿愣了愣,看看他,又看看韩录,哇的哭出来:“三哥哥是坏蛋!你赔你赔!” 墨尧可没想惹她哭,顿时慌了,低头从自己的柿子里挑出个最小的递给她哄道:“给你给你,我可不是故意的。” 墨鸿看都不看,拿过柿子吧唧扔在地上,继续仰着头哭:“我才不要,我要自己摘的!” 哭声撕心裂肺,击荡在山谷中,听得墨尧头皮都麻了,只好请苏小酒出马:“酒酒姐姐,你看鸿儿,一点都不讲理!” “那是~~我要给韩、韩录哥哥的~~都怪你把它摔坏了,呜呜~~” “谁让你自己不拿好,我怎知轻轻一碰就掉了?” 两人不甘示弱,墨鸿哭的衣襟都湿了,把墨莺心疼的不得了。 苏小酒把墨鸿揽过去,轻声哄道:“宝宝不哭,那这样吧,酒酒姐姐那些不要了,都送给韩录哥哥好不好?” “不好,刚才那颗是最大最红的~~~” 粉团子抽抽搭搭的看着地上那颗柿子,那可是她专程留给韩录哥哥的,摔破了就再也没有了。 这事看来是不能善了。 墨尧看看徐颖,后者耸耸肩膀,表示她也没办法。 说是一起来摘柿子,没想到柿子树一棵比一棵高,她不会爬树,总不能像孩子们一样也让萧景抱着飞起来摘吧?所以只能在一边看着,看了一会仰着头太累,便没了兴趣。 好在下午的阳光不错,她干脆找个草厚的地方一躺,眯着眼晒太阳去了。 墨尧又看看苏小酒,酒酒姐姐一向最有办法了。 苏小酒用吃醋的口吻道:“啊?原来你把最大最红的那颗给了韩录哥哥啊~~~” 言下之意为什么没给我。 萧景从旁看着,心里觉得好笑,这么大的人了,为了个柿子竟与三岁孩子争论。 却不想粉团子的哭声戛然而止,生怕她误会,从怀里拿出另一个柿子递给苏小酒解释道:“没有没有,我给酒酒姐姐留的这个一样大一样红哦!” “那这样吧,酒酒姐姐这个就不要了,你拿去送给韩录哥哥好不好?” 墨鸿开心起来,又屁颠屁颠跑到韩录身前,将柿子捧给他看:“韩录哥哥,这个柿子送给你,跟刚才那个一样好呢!” 这次韩录没再装模作样,而是飞速接了过去,口中却道:“行吧,既然你这么诚心,我就勉强尝尝吧。” 墨尧偷偷冲苏小酒伸出大拇指,苏小酒朝他挤挤眼睛,两人默契的互相比了个“y”,萧景恍然,随即失笑,原来是声东击西,这种哄孩子的办法倒也好用。 摘好柿子,苏小酒又去附近摘了些山楂,时候尚早,大家也不着急回去,干脆做成一排,看着夕阳缓缓下沉。 团子们手里各自抱着一颗红红的大柿子,苏小酒寻了些空心的枯草杆,给他们插在柿子上,像吸管一样既能品尝美味,又不会弄到身上,一举两得。 萧景也负手站在她们身后,享受这少之又少的惬意时光,只觉岁月静好。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不想走 回去的路上,团子们都意犹未尽,墨尧趴在窗户上看着身后的风景,恋恋不舍道:“可惜,这次回去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出来了。” 想到韩录跟谷羽天天都能住在这里,眼中的羡慕藏也藏不住,叹道:“要是宫里也有柿子树就好了,我可以天天摘。” “还有山楂树,我更喜欢摘山楂。” 山楂树矮,而且都是成串的长,一次就能摘好多,刚才连墨莺也摘的不亦乐乎。 宫里地方大的很,但都是些观赏的树木,各人宫中顶多也就有几颗葡萄树,对团子们没太有吸引力。 苏小酒食指轻点座椅,寻思着要是在宫里能种片果园也不错,不仅可以随时吃到新鲜水果,孩子们也能体验采摘的乐趣,回去可以好好研究一下。 欢快的时光总是短暂,仔细一算,她们已经在此地待了三天了,回到住处,苏小酒安顿好团子们去歇息,自己却没得闲,换了身衣裳便去上房准备看看荣妃。 恰春末掀了帘子出来,见到她嘘了声,道:“娘娘心情不好,你可要小心伺候。” “怎么了?” 再见面,苏小酒心里感觉怪怪的,春末却还是像以前那样,热络的挽住她胳膊悄声道:“方才皇上传旨来了,说再几天就是小年,让娘娘速速回宫去。” 小年是腊月二十三,确实没没几天了,按照惯例,宫里是要举办宫宴的,但今年库里没钱,元和帝便命人一切从简,只帝后宫妃们凑成一起吃个家常饭也就得了。 荣妃向来不喜这些个虚头巴脑的假和乐,本来想过了小年再走,没想到元和帝就派人来催了。 也是,他们妻妾集会,若独独少了皇贵妃也不是那么回事,而且厉害宫妃也没有在外面过小年的规矩,纵使荣妃不乐意,却也不得不回。 苏小酒不动声色的将胳膊抽出来,哦了一声:“那我进去看看,你先去忙吧。” 瞧着春末的背影出了会神,苏小酒整整衣裳,蹑手蹑脚的进了屋。 允儿已经睡了,荣妃正披着衣裳倚在床头,玉指在儿子面上虚描着他秀气的眉眼,表情恬淡而祥和,看不出心情不好的样子。 苏小酒刚要静静退出去,荣妃已经抬头看了过来,冲她做个手势,示意她到跟前。 “娘娘,可要喝水?” 荣妃摇头:“刚喝过了,待会你去收拾收拾,咱们明日便回去。” “嗯,春末跟奴婢说了。” 苏小酒坐在脚踏上,帮她揉着小腿,荣妃这次怀孕不容易,才三个多月上,便已经轻微水肿,每晚都要让人揉过腿脚才能舒坦些,回去得再请太医好好瞧瞧。 荣妃舒适的闭上眼,缓缓开口道:“好不容易过几天舒坦日子,一想到又要回去面对那几张脸,就越发不想走。” 不用问也知道那些脸都有谁的,可皇命难违,苏小酒也只能劝解道:“娘娘若不想应付她们,回去咱们便将宫门一锁,谁也不放进来。” 她说的轻巧,却知这事不好实现,娘娘怀孕的时暂且没传出去,可随着肚子越来越大,总是瞒不住的,皇贵妃再孕,是件多大的事,只怕宫里又要不太平。 “今日侯爷收到消息,说是最近朝中有人蠢蠢欲动,上书催促皇上,趁着年末诸事暂缓之际,赶紧将太子之位定了,皇上似乎也正有此意,竟未像之前那样直接将折子驳回去,看来心里是已经做好打算了。”荣妃突然开口道。 若是以前,她断不会在意这个,可是现在,发生这样大的事,她便有些坐不住。 苏小酒理解荣妃的心情,这事来的太突然,而她的筹谋才刚刚开始,此时争位,于允儿大大不利,毕竟只嫡庶这一项,就已经被二皇子压得严严实实。 可是光着急也没用,苏小酒道:“那娘娘可知,朝中支持二皇子的人大约占多少?” 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若想为允儿赢取机会,起码要将绊脚石都找出来,而后逐一击破。 荣妃摇头:“如今不过几只出头鸟在上蹿下跳,正主还没出面,但朝中只认嫡庶不重品性的老顽固不在少数,形势不容乐观。” 此言出,两人都沉默下来,墨冉身为唯一的嫡皇子,入主东宫几乎是顺理成章,确实不好阻拦。 苏小酒不愿让她伤神,便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依着现在局势,皇上要仰仗陆家的地方还很多,他若要立储,总要多方考量,所以奴婢猜着,皇上大概率不会在年前立储,所以咱们还有时间。” 即便再理直气壮,他总也不好在享受陆家利好的空当将储君之位给别人吧? 起码也要等过去这段艰难的时候,不然只要陆家一撂挑子,他这所谓的江山便只剩下空壳,还有什么可传承的。 荣妃也觉她说的有理,心情稍微松快了些,笑道:“还是你沉得住气,本宫自听了消息便心神不宁,这才可算是舒坦了。” “娘娘是关心则乱,您现在要做的,是先养好身子,侯爷现在为皇上办事,可不是一朝一夕的,起码也能争取个一两年的时间,那时候咱们准备的也都差不多了,还能让别人坐享其成?” 说到这里,苏小酒忍不住亢奋起来,说白了,她们现在盘算的事,就是谋反。 原来看宫斗也好,历史故事也好,总觉得这是件超级牛逼的事,那得是什么人才能办到啊? 没想到一场穿越,自己也成了谋反事件的推动者,这种心情,又是猎奇,又是刺激,那爆棚的期待感~~ 大概只可意会,不能言传吧。 伺候着娘娘躺下,苏小酒起身出来,准备提前收拾下行李,就见春末正倚在门口,见她出来,笑着迎上来道:“你跟娘娘说什么了?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哦,娘娘不想回去,我宽慰了几句。” 苏小酒仔细看她表情,确定她没听到屋里的对话,笑道:“正好,你跟我一起去吧,东西那么多,我自己看不过来。” “好呀!” 春末又亲亲热热的挽住她的胳膊,这次苏小酒没有抽回手。 第二百六十五章 回程 同样不想走的还有团子们。 墨尧不舍新认的大哥,临走前要求再看一眼大哥的宝剑。 这次韩录没有拒绝,相处了几天,他也挺喜欢这个小弟的,想到以后可能都见不到了,还有点伤心,若不是老爹反复交待过这把剑不能送人,他说不定~~算了,他舍不得送,就让他多看一会儿吧。 墨莺跟谷羽一起坐在台阶上,手里还拿着一起编的狗尾巴草。 “谷羽姐姐,你有空的时候能进宫找我玩吗?皇宫可大了,捉迷藏的时候可以藏好多地方呢!” “当然可以了!哪天如果去上京,我一定进宫找你!” 两个小姑娘都不知皇宫并非她们随意出入的地方,手拉手一起设想着再见面她们该玩些什么。 墨鸿则站在韩录身边,静静的看他跟墨尧说话,小手还紧紧攥着他的衣摆。 韩录假装不知,跟墨尧说着话,余光偷偷瞥向那带着肉窝窝的小手手,看她到底能攥到什么时候。 因他穿的是棉衣,有些厚,那小手手攥了一会儿,似是累得酸了,便又用另一只手攥住,再将先前的手悄悄放开甩了甩,如此来回了即便,韩录终于看不下去了,将自己的衣摆夺回来,牵起她的两只小爪爪揉了揉:“你是害怕我会跑了吗?” 墨鸿眨巴着萌萌的大眼,软声道:“韩录哥哥,你可不可以跟我们一起回去?” 韩录皱眉:“那怎么行?我若走了,家里便只剩下我老爹一个人了,我不放心!” “~~哦。” 墨鸿低下头,一手抓着他的食指,一手抓着他的无名指,摇了摇:“那你说要带我一起去江湖的,可别忘了,等我长大了,我就来找你,到时候我要娶你做我的驸马。” 苏小酒路过,恰好听到这句话,想起在马车上粉团子也这么说过,于是揶揄道:“怪不得宝宝要把最好的柿子给韩录哥哥,原来是喜欢韩录哥哥呀!” 韩录又红了脸,忙把自己的手从团子手里抽出来,墨鸿又一把抓回去攥住,笑嘻嘻道:“对呀,因为我觉得韩录哥哥长得比飞人叔叔还要帅!” 想了想又道:“而且还年轻!” 房中正在喝水的某人突然呛了一下,剧烈咳嗽起来,墨鸿听了听,心道,飞人叔叔果然老了,咳嗽的好厉害呢。 夜里,静谧的村庄又飘起了雪花。 第二日清晨,外面白茫茫一片,而风雪依旧没有停的意思。 苏小酒透过车窗看向外面,整个天空都黑压压的,雪花已经从最初的柳絮大小长成鹅毛般,气温也骤然低到极点,徐颖早就弃了马,钻进安心安然所在的马车里。 车厢内燃着炭盆,却阻不住从缝隙中钻进的冷风,她忙将拖出锦被将团子们裹起来,车厢都这样冷,更何况是外面? 她将门打开一道缝隙,风雪立刻灌了进来,萧景没有回头,却道:“快进去,仔细着凉。” 他的两只手都已经冻的通红,身姿却依旧挺直,苏小酒缩回来,翻出自己一件厚厚的棉比甲,这还是出宫前春末硬给她塞上的,说是以往万一,胸口流过一丝暖意,其实春末对自己还是很好的,也许自己误会她了吧~~ 她起出门身,在身后碰了碰萧景道:“太冷了,你把这个穿上吧。” 因是冬装,这件比甲用了深棕色布料,倒也不挑男女,萧景回头见她冻得嘴唇都在打颤,皱眉道:“我没事,你自己穿吧,没事别出来。” 苏小酒不由分说,硬是抓过他的胳膊给他套上,不想他看着精瘦,却是个衣服架子,比甲套在他身上,前面根本系不起来,只能非常滑稽的卡在两边肋下。 萧景轻咳两声,就要动手脱下来,苏小酒啪的拍他一巴掌,嗔道:“穿好!天这么冷,难看些总比生病强吧!” 说着钻进车厢,咣的把门关上,没一会儿又露出头来强调一遍:“不许脱啊!” 萧景无奈,还好他们跟在车队的最后没什么人,否则~~ 到底还是没敢脱。 怕积雪封了山路,更怕车队误在山里,陆侯下令加速前进,饶是如此,到达城外时也已经是下午。 此时大雪已经没过车半,马儿几乎寸步难行,城门近在咫尺,却因为积雪的阻隔显得有些遥不可及。 陆侯无奈,只好下令护卫们先去铲雪开道,车队暂时停了下来。 这种天气,各人都在家中取暖,因此外面天地茫茫,根本看不到其他行人,又因为雪积的太厚,很难找到原本的道路,铲雪便进行的有些慢。 墨尧在车上等了一会儿,摇摇苏小酒的手道:“酒酒姐姐,我想嘘嘘了。” 因为太冷,苏小酒给团子们喂了不少热茶,墨尧本来在被子里暖烘烘的不愿出来,可这会实在是憋不住了。 原本车上给团子备了痰盂,可是还有墨莺跟墨鸿在呢,他说什么也不肯在车上小解,苏小酒无法,只好给他披上披风,戴好兜帽,推开门道:“殿下委屈些,先在路边解决吧,车队被困在这里了,进城还不知多久呢。” 她们跟在车队最后,哦对~~现在已经是倒数第二了,因为在他们身后跟着的那辆马车上,车厢已经被全部拆除,只留下宽大的车架和车辕,在那上面,捆着一棵硕大的柿子树~~~ 昨天去摘柿子时,萧护卫寸步不让,到底没让陆澄跟着,勇毅候争了半天没争过,顿觉面上无光,也不知咋想,当晚竟命人上山选了最粗壮的一棵柿子树连根刨回来了~~~ 然后死活要送给苏小酒,说她既然爱吃,就回去种在荣华宫里,以后再想摘柿子就不用求人了,苏小酒能怎么样,当然只能感激涕零的收下。 积雪被前面的车子压过,道路还算顺畅,墨尧站在萧景背后的车辕上,对着路边被车队碾过的积雪痛痛快快释放一番,打个激灵,刚要回车厢就见被自己融化的积雪下,露出了一块黑色布料。 “飞人叔叔,你看那里是什么呀?” 第二百六十六章 冻死骨 一回头:“咦?飞人叔叔你这是穿了件什么衣服呀?” 萧景咳了两声:“这是叔叔小时候的衣服。” “哦,怪不得~~你快看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黑乎乎的。” “我看看。” 萧景跳下车,用佩剑将黑色布料周围的积雪划拉几下,忽然扭头将墨尧塞进马车道:“没什么东西,快进去吧。” 墨尧还在往那里指:“我明明看到有东西,你再仔细瞧瞧?” “你看错了。” 不由分说将他塞进去,将车门关好,萧景又看一眼刚才的方向,随后若无其事的坐回去,正好挡住苏小酒的视线。 冻死骨罢了,小孩子不需要知道。 苏小酒歪着头往那边看,也好奇:“好像确实有东西。” 萧景突然伸手,将她头扳回来朝前看:“别看。” 苏小酒没防备,被他亲密的举动吓得不敢动,后来发现他是不想让自己往雪地里看,估计是有什么脏东西,便往一边挪了挪,瓮声道:“你说就说,怎么还动手动脚的。” 这要是被人瞧见,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不过他的手好冰啊。 “咳嗯,对不住,只是怕你吓到。”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又把苏小酒的心勾起来了,为什么会吓到?不让墨尧看,也不让她瞧,难道不是冻成冰坨的大便? 眼睛偷偷往那边瞄,只是角度问题,眼珠子差点斜楞出来也没看见。 也不知她哪来这么多好奇心~~~ 萧景无奈:“是尸体。” 说完便将打开车厢门,将呆若木鸡的苏小酒也推了进去。 车厢里安静许久,过了一会儿,车门又轻轻敞开一条缝,从里面默默递出一只手炉。 苏小酒也经历过生死,惊骇片刻也就坦然,但随即又忧心起来。 这里可是真正的皇城脚下,竟就出现冻死骨,那其他地方呢?是不是更严重? 南方大雪的灾难还未结束,北方竟也经历起了如此罕见的酷寒,真不知大渊王朝能否挺过这个难关。 几只小团子不懂人间惆怅,在车厢里玩闹了一会而,便开始无聊。 东瞧瞧,西看看,连窗子上有几道楞都数过了,车队还是迟迟未动。 苏文苏武已经闷头睡了,墨莺也打着呵欠,静静的等待,墨鸿最小,精力却最旺盛,见哥哥姐姐都睡了,便问苏小酒:“对了酒酒姐姐,昨天嬷嬷送给我们的蚕宝宝在哪里?它们睡醒了没有?” 昨日听说她们要走,谷二婶连夜送了一簸箩蚕茧来,墨鸿没见过这东西,苏小酒便告诉她,这里面有蚕宝宝在睡觉呢,等它们睡醒了,就会变成漂亮的白色蝴蝶,然后又产下卵,到时候又会有更多的蚕宝宝。 苏小酒弯腰从睡榻下面将簸箕抽出来,结果发现原本盖在蚕茧上面的棉被不知被谁掀开了。 因其他几个团子都在睡着,她便轻声问道:“是谁把蚕宝宝的棉被掀开了呀?这样它们会冻死哦~~” 墨鸿指着昏昏欲睡的墨尧:“刚上车子的时候,三哥哥好像说要打开看看的。” 当时苏小酒忙着准备炭盆,没注意到,一听蚕宝宝已经被冻了一天,只怕是活不成了,有些惋惜道:“那蚕宝宝们应该是不会醒来了~~” “那它们是要冬眠吗?” 以前酒酒姐姐讲的故事里,很多小动物都要冬眠的,墨鸿便以为蚕宝宝也要冬眠。 若是告诉她真相,只怕小宝宝要伤心坏了,于是苏小酒点点头:“对,蚕宝宝都冬眠了,要很久很久以后才醒来。” 待一开春,天气转暖,她倒是可以在宫里养些蚕,让宝宝们亲眼见证破茧成蝶的神奇。 墨鸿信以为真,于是伸出食指放在嘴上,悄声道:“那我们小声一点,别把它们吵醒。” 苏小酒点点头,把簸箩又塞回去,哄着墨鸿躺下道:“宝宝也睡会吧,等睡醒就到家了。” “唔,好。” 团子揉揉眼睛,又张开小嘴打个呵欠,找个舒服的姿势睡了。 苏小酒心中有事,又披上袄子出去,萧景回头,看着她被风吹乱的头发,蹙眉道:“怎么又出来了?前面清理的差不多了,很快就能进城,再耐心等等吧。” 往那雪地里瞟一眼,苏小酒犹豫道:“既然碰见了,咱们是不是帮忙葬了?” 现在积雪成堆还好,转天积雪一化,那尸体不就暴露出来了? 不说会吓到行人,古人也讲究入土为安,他们既然遇到,也是种缘法,总不好置之不理。 萧景之前确是这么想的,可是刚才用剑在地上戳了戳,泥土早都邦邦硬了,便道:“冰冻三尺,地上根本挖不动。” 想了想,又道:“倒是可以先替它遮一遮。” 马车底下有块油布,是下雨时用来盖车厢用的,萧景将油布扯出来,走到尸体旁边将上面的雪扫到一旁,饶是见惯了生死,却还是愣了一下。 那并非一具尸体,而是一家三口。 身上的衣服尽是补丁,且都是单衣。 最先露出来的是男丁,在他身边,依偎着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妇人,两人中间,是蜷缩成一团的孩子,因为走路太多,几人脚上的鞋底都已经磨破,殷红的血迹混着泥土一起冻住,让人不忍直视。 苏小酒本想去给他帮忙,看到眼前情景,两腿瞬间发软,不由退了几步,幸好身后便是车辕,才撑着身子没有跌倒,颤声道:“怎、怎么会这样?” “像是逃难过来的。” 只可惜,皇城近在眼前,他们却始终没能踏进去。苏小酒别开视线,努力保持着镇静,萧景见状,温声道:“明明害怕,还过来做什么,我自己来便可。” 说着将手中油布一抖,将那一家三口遮在下面。 回到车辕上,苏小酒苍凉的看着漫天雪地,这只是他们不小心碰见的,却不知这茫茫雪地里,还掩盖了多少这样可怜的外乡人? 放目远眺,身后的来路上,目之所及出现了几个小黑点,正在往这边艰难的挪动,苏小酒顿时肃穆,莫非又是从外地而来的灾民? 第二百六十七章 探问 静静注视那几个黑点,待他们走的近些,果然发现他们衣衫褴褛,共四人,有大有小,像是一对夫妻带着两个孩子。 远远看到他们车队,知道是贵人出行,似有些畏惧,驻足一会儿,见他们不走,便就地围坐,为首的汉子从身后背的包袱中取出拳头大的黑色窝头,费了半天力气才掰开,分给妻子跟孩子,自己却自旁边抓了把雪吞下,看着孩子们一点点啃着窝头,将身子转到一边偷偷咽了口唾沫。 苏小酒看的不忍,转身回到车厢,用手帕包了些点心,又用水囊装了些热水,对萧景道:“我去给他们送些吃食,一会儿就回来。” 萧景顺着她目光看过去,那汉子察觉,警惕的回望过来,见萧景面容严峻,目光犀利,又匆匆低下头催促妻小赶紧吃。 “我跟你一起去。” 不放心她自己接触生人,萧景叫过两个府兵守住马车,跟她一起朝着那几人走去。 汉子看到他们走近,以为是要驱赶自己,有些慌乱的起身挡在妻儿面前,只是脚步虚浮,一看就没多少力气。 两个孩子也不啃窝头了,纷纷扑进瘦小的妇人怀中,只露出两双小眼睛看着两人。 见她们害怕,苏小酒忙将手中点心递过来道:“大叔莫慌,我们不是坏人,只是见你们风尘仆仆,特意送些吃食过来。” 汉子闻言表情一松,见她手中果然提着一包点心,似乎不敢置信,开口道:“多谢贵人慷慨,小的给您们磕头了!” 说着将身后的妻儿拉过来,一起给他们下跪。 他们自老家一路走来,风餐露宿,席野幕天,身上盘缠用光,沿途遇到的人大都跟自己一样是逃荒的,连个讨饭的地方都没找到。 为了让孩子们有口吃的,他自己已经三日三夜只靠雪团充饥,早已经困顿不堪,若不是今日已然到了皇城根上,只怕不出两天就要饿死路边了。 如今见眼前二人衣冠楚楚,非富即贵,不仅并未因他们乞儿般的模样呵斥驱赶,还主动送上吃食,逃荒半月多的心酸瞬间迸发出来,让七尺汉子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不过一包吃食,自然当不得他们如此大礼,萧景侧开身子闪过,见苏小酒准备伸手去扶他们,忙抢先将汉子托住,才在一旁站定。 因饿得很了,汉子结果点心便迫不及待将帕子打开,看着那精致异常的酥点,喉头微动,取出三块点心分给了妻儿,将剩下的取出来放进自己的包袱里,自己则将孩子们手中那冷硬的窝头拿过去攥在手里啃了一口,狼吞虎咽的模样好似口中吃的乃是人间至味。 啃了几口,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又将帕子还给苏小酒,羞赧道:“对不住,让贵人笑话了,实在是已经好几天没捞着吃东西,这才~~~” 他两手黢黑,那帕子经了他手,顿时黑白一片,苏小酒也不嫌脏,双手接过叠好,又收进了怀里,问道:“大叔,你们是从哪来,是要进城寻亲吗?” 汉子给小点的孩子喂了口热水,回答道:“我们来自沂城,之前在一家米行做工,结果今年南方大雪,颗粒无收,米行关门大吉,其他门店也都陆续歇业,我们原本是去临城投奔亲戚,奈何那边光景也是一样,没办法,就只能来上京碰碰运气了。” 本以为来到皇都寻找生机,没想到还没进去就看到不少跟他们一样的灾民从四面八方赶来,外面冰天雪地,又目睹了不少人冻死在雪地里,便知此行艰难,皇城里也不好混了。 “先试试看吧,最好是能找份短工,有口吃的就行~~” 他回身看看妻儿,没有说出后面的话来,若是没有,怕是只能带着妻儿讨饭了。 汉子名叫福胜,身后瘦小妇人是他妻子月娘,和一双儿女,儿子七岁,女儿五岁,除了福胜还瞧着壮实些,妻儿三人都又干又瘦,浑身上下也脏兮兮的。 苏小酒低头,月娘的鞋底都已经磨破了,露出冻的红紫的脚趾来,上面冻裂的伤口处还在流脓,看的她心头又是一跳,又转身回去找了双自己没穿过的新鞋拿过来,交给月娘时却道:“这鞋子我只穿过一次,有些大了,若不嫌弃,就先拿去穿吧。” 萧景目光自她手中鞋子上掠过,那面上一丝褶皱也无,鞋底更是光洁如雪,一看就是新的,她这么说只是不想让月娘心里有负担。 月娘哪里见过这么精致的鞋?摆着手不肯收,想要推回去,看看自己的手,又怕弄脏了鞋子,便连连往后躲:“使不得,这哪是咱们这种身份的人穿的?莫要糟蹋了,小姐还是快收回去吧!” 苏小酒执意塞进她手中道:“鞋子就是给人穿的,哪有糟蹋一说?除非大嫂是嫌弃。” “哪里敢?” 月娘拗不过,只好从路边抓了把雪搓搓手,又在衣襟上擦了又擦,这才小心翼翼的将鞋子接过。 只这么好的鞋她是不舍穿的,如今一家人身无分文,还是留着当些银子的好。 几人修整一会儿,便要继续进城,苏小酒好心劝道:“前面路被大雪封住了,暂时走不得,不若坐在我们最后那辆马车上一起进城吧” 他们身份自是不能与墨尧他们同承,因此苏小酒说的是放置柿子树的马车,虽没有车厢,好歹也能省些体力。 他们走了半月,风雪兼程,早就已经疲惫不堪,看看瘦的只剩下一双大眼的闺女,汉子点点头都:“那就谢谢姑娘了!” 又觉于心不忍,看了看前面开路的士兵,便主动去帮忙清理积雪去了。 苏小酒看着一时半会还走不了,又回头钻进马车,将之前几个团子玩雪时湿透了又烤干的小鞋子找了出来,又拿了自己两件衣服给月娘。 团子们身娇肉贵,湿了再烘干的鞋子已然穿不得了。 月娘却千恩万谢,捧着一堆自己见也未见过的精致衣物,先将两个孩子的单鞋换了,又用衣裳把他们紧紧裹住搂在怀里,坐在车上翘首望着丈夫。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不容轻视 回到马车,苏小酒心神难宁,都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同样是爹生娘养的孩子,有些人生来便锦衣玉食,一生无忧,有的却贫困潦倒,苟且求生,又何来公道可言呢? 萧景继续守在车辕上,没一会儿就见苏小酒又从车厢钻出来道:“不行,我得去禀告给侯爷!” “禀报?”萧景看向身后马车上的人,以为苏小酒是要禀告侯爷捎带人的事。 如此小事,实在没有必要。 苏小酒不知他理解岔了,站在地下回望他,表情是少有的严肃:“这种难民肯定不止一两个,过几日说不得还会有大批的难民涌入皇城。” 即便是皇城,城中依然以百姓居多,年景不好,天子脚下的百姓过的并没轻松多少,若难民受不到预想中的接济,生存得不到保障时,便极有可能发生哄抢和暴动。 这就是人性。 将利害简单说了一遍,萧景也顿时警觉起来,难民来自四面八方,若不提前防范,别说皇城,只怕连皇宫都要陷入危机。 不由再次审视眼前这个瘦弱且善良的小姑娘,以小见大,未雨而绸缪,她的机敏,他自叹弗如。 苏小酒找到陆侯的时候,他正催促着府兵开道的进度,见苏小酒主动过来寻他,面上一喜,亲自迎上去道:“怎么?可是孩子们等的不耐烦了,告诉他们稍安勿躁,咱们马上就能启程了。” “侯爷。” 她行了一礼,目光看向道路两侧,开口道:“侯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陆侯交代几句,随她走到马车稍远的地方,奇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苏小酒神色郑重,问道:“侯爷方才开路时,可曾遇到什么障碍物?” 陆侯心中一凛,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刚才清理积雪,确实扫到了几具僵硬的尸体,看样子像是昨晚赶到此处,却因城门紧闭,又遭大雪封路,进退两难之际冻死的。 只是见她一个小姑娘,怕说出来吓到她,便摇头道:“不曾,怎么了?” 苏小酒又不是小孩,见他回避的神色,便猜个差不多,也不再绕圈子,将自己的担忧直接说了出来:“侯爷无需隐瞒,刚才我们也看到。” 陆侯默不作声,算是承认了。 苏小酒又道:“眼下这才是刚开始,大雪不知要下多久,百姓缺衣少食,难民只会越来越多,若不提前防范,只怕皇城会有危机!” 陆侯起初不以为然,笑道:“倒也无需如此紧张,咱们这一路走来,也才见到这几个~~难民,应是成不了什么气候。” 他本想说尸首,有觉得有些不太合适。 苏小酒却摇头道:“侯爷想的太简单了,咱们只是清理出短短不足三里,却不知这四处大雪覆盖下,还有多少可怜的异乡客,又有多少难民,被阻隔在了来时的路上?” 她说着叫过正在卖力铲雪的福胜,让他把在路上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陆侯听罢,陷入了亘久沉默。 想象一下无数难民涌进的的场景,饶是他见过大场面,也不免头皮发麻,终是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今年情况特殊,各人在地方活不下去,奔着皇城富庶之地求生也是人之常情。” 近年大渊磨难不少,灾民遍布,若说防范,又该如何去防? 上京天子脚下,若多加封锁,不给灾民活路,似乎也说不过去。 他身为武将,护的是大渊所有百姓,断不能做出如此狠决无情之事。 苏小酒虽没经历过饥荒灾害,历史故事却看过不少,若只是一两个地方的灾民也就罢了,如今大渊过半的疆土都已经沦入困顿,若灾民们齐齐奔着上京而来,便是皇城富庶,又能救济多少? 升米恩,斗米仇,救济一天两天好说,但正值严冬,灾民没有收入来源,估计要等明年春耕之际才能散去,少说也要滞留两三个月的时间,上京能支撑到那时候吗? 不仅仅是放粮,还要安置灾民,派专人值守,以防有人趁机作乱,还要有人定时放粮,维护秩序~~桩桩件件都少不了人力物力财力,其中艰难,可见一斑。 不说国库本就亏空,便是丰盈,元和帝真就能无条件救济他们几个月? 倘若不能,中途断粮,灾民们生的希望破灭时,又会不会群起而攻之? 她可没忘,自古起义推翻王朝的,大都是日子过不下去,才会集结成伍。 被她娓娓分析下来,陆侯顿时大汗涔涔:“老夫这便快马进宫,让皇上封锁城门,严加防守!” “且慢!” “苏丫头请讲!” “侯爷,只将城门封锁,只怕会适得其反,难民千里迢迢而来,若连皇城大门都进不了,若被有心人煽动情绪,只怕立马就会破门而入,他们也是大渊子民,届时侯爷是杀,还是不杀?” 她明明如此瘦小,堪堪到陆侯下巴高度,陆侯却被她那铮亮摄人的眼神逼得后退一步,不由道:“那依你之见,我们当如何?” 苏小酒往前又迈一步:“开仓放粮!” 陆侯还以为她有什么更好的办法,闻言犹豫道:“你也知今年光景如何,不止别处,上京物资同样紧缺!若将粮食都放出去,那咱们吃什么?” 他是心怀天下,前提是留有余力。 苏小酒切声道:“侯爷,你说的这些奴婢全都知晓,但是——灾民却不知道!” 陆侯虎躯一震。 “对他们来说,上京是天子脚下,是整个大渊最富贵的人间天上!否则他们又怎会远离家乡,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封锁城门,阻隔的是灾民的生机,是天子与黎民。 历尽艰辛来到这里,本以为能获得救助,结果却发现自己被他们的天子放弃,那种心情,该何等悲愤,何等绝望? 当面对生死存亡时,所有的理智都会崩溃,后果不堪设想。 陆侯胸口剧烈起伏,他一生戎马,自然也不想将刀剑对着大渊的百姓,思忖苏小酒这番话,很快便镇定下来,喃喃道:“你说的对,不能封城,绝对不能封城!~~可是不封城,城中粮草只怕也难以支撑多久,那又该如何解困?” 第二百六十九章山人妙计 待城中粮食殆尽,不仅灾民要面对饥荒,便是连城中百姓甚至皇宫都要陷入险境,这又该怎么解决? 若连皇城都沦陷~~饶是大冷的天里,陆侯脑门上依旧有黄豆大的汗珠滚落。 “侯爷莫急,事态也未必会那么严峻,毕竟在没真正发生之前,这些都是奴婢个人推断而已。” 这明显的宽慰之语,并没能缓解陆侯的急迫心情,苏小酒忙道:“奴婢只是先将最坏的结果预想出来,但只要在前期做好防范,将事情控制在一定范围内,这场祸事应该也能避免~~而且,奴婢先头那些磨难是说给皇上听到,起码要让他感受到焦灼与压力,至于其他,奴婢倒是想到一个办法,只是不知可不可行。” “且说说看!” 陆侯满头大汗,他知道眼前小姑娘不容小觑,对她的提议几乎是倾注了所有期待。 其实若能平心静气分析此事,陆侯未必就想不出对策,但猛然意识到事态的严峻,脑子里顿时一团乱麻,一时半会哪还能理出头绪? 苏小酒沉吟不语,脑中却在飞速旋转,不一会儿开口道:“侯爷,城是一定要封的,但封城的同时,也要顾忌难民。” 陆侯静静等待下文。 她转身,看向茫茫雪地,又道:“趁着如今只有小批难民过来,咱们可以先在城郊设立难民营,等难民一多,便定时施粥,将难民稳住,在此空当,想办法从邻国大量订购些粮食进来,预防后期爆发。” “施粥容易,但随着灾民越多,粮食也总有吃完的一天,难道我们就这样白白养着他们?” 从现在到明年开春播种,秋季收割还有大半年,他侯府便是再有钱,也不能全掏出来喂了难民吧? 苏小酒笑道:“侯爷莫急,且听奴婢说完。” “好,你说,我不插嘴就是。” “侯爷记得咱们之前说过的温室大棚吗?” 陆侯一顿,颔首道:“自然记得,只是现在不是说温室的时候,还是先把难民解决才是正经。” “奴婢要说的,正是跟难民有关。” “你的意思是?” “咱们之前不是跟皇上讨了旨意,要承包上京附近所有的温室建造吗?建造温室材料成本先不说,光人工也要花费不少,侯爷想想,若论起工钱,是上京贵一些,还是地方贵一些?” “自然是上京了!” 这还用问吗?上京不仅是大渊的政治中心,更是经济中心,同样的劳力,做工一天,工钱差了何止一倍? 想到这里,陆侯眼前一亮,忍不住惊喜的看着苏小酒,食指点着她说不出话来。 苏小酒知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笑道:“如今有低廉的劳动力主动送上门来,我们岂有不用的道理?” 但凡在上京的百姓,一般以商贾居多,劳力少,工钱便水涨船高,他们要大规模建造温室,按照之前的计划,单是工钱便占去近半的预算,而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难民,若能找到份工作糊口,哪还在意工钱的高低? 如此一来,既能解决难民问题,又能加快温室大棚的建设,还省下不少银子,可谓一举多得。 待明年开春,积雪融化,难民们要回家乡耕地播种,他们的温室也正好建的差不多了。 不仅如此,陆侯府第一个开设粥棚,安置灾民,替皇城解决危机,不仅皇上会感激,在百姓心中的威望也将再次拔高,名利双收的同时,为允儿争储又增加了强有力的筹码! 这些也都是她刚才福至心灵想到的,肯定有很多地方不完善,但难民入城迫在眉睫,短时间内已经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只能先行动起来,慢慢查缺补漏。 陆侯虽是武夫,有时候心思粗了些,但并不代表没有头脑,很快也想通其中关窍。 温室建设乃是为国办事,国库里没有银子不要紧,他大可以自掏腰包,届时皇上又欠了侯府一个天大的人情。 激动的原地转了几圈,不能表达心中振奋,想要拍拍苏小酒的肩膀,又觉得不合适,便随手抓过一名府兵,虎掌在他肩头重重一拍,仰天笑道:“好!好!实在是太好了!哈哈哈哈!” 府兵受宠若惊,以为自己刚才铲雪表现被侯爷看到特意夸赞,干活越发卖力了。 这下陆侯再看苏小酒,眼中炙热挡都挡不住,这丫头脑袋瓜到底是怎么长的?不能入朝为官简直白瞎了! 这么好的闺女,若是自己家的该多好! 前方道路清理完毕,陆侯便迫不及待的策马而去,他务必要抢在其他世家反应过来之前推行此事! 苏小酒又将他拉住,无奈道:“侯爷,您能不能耐着性子先听奴婢说完。” 习武之人的性子都这么急的吗? 陆侯嘿嘿笑道:“这不是怕别人抢了先机嘛!丫头还有何事要交待?” “交待不敢当,奴婢只是有个建议,那就是趁着现在灾民没来,您最好是先将侯府的粮仓跟财务偷偷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世事多变,灾民数量具体多少谁也无法预料,若到时候局势失去掌控,咱们起码还有个退路。” 陆侯深以为然,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但此时大家未动,侯府若大张旗鼓转移物资,未免太多显眼~~” 苏小酒想了想,道:“也不用全都转移,毕竟这也只是奴婢猜测,说不定事情就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呢?” 陆侯却摇了摇头:“算了,白忙一场也比到时候被抢光了好,我今晚就传令下去,命人分批转移,尽量不惊动旁人。” 看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苏小酒深深叹口气,尽人事,听天命,只祈盼事情别像她预料的那么糟糕,让大渊能平安度过这个春节。 侯爷没打招呼就走,府兵们不清楚状况,怕陆夫人与娘娘着急,苏小酒便敲敲车门,登上了荣妃的马车。 荣妃听罢,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你那法子是好,但难民几乎都是拖家带口的过来,解决了劳力,却解决不掉那些老弱病残,到时候照样要饿死不少人吧?” 苏小酒笑道:“劳力要用,老弱病残也要管,咱们是打着安置灾民的旗号,不需给那些劳力发放工钱,只管吃住,然后再用省下的工钱帮他们安置家属,算起来花费跟开工钱差不多,却能赚个慈善的好名声,岂不更好?” 第二百七十章 回宫 人真的是顶复杂的动物,贪心者得了富贵便想权势,得了权势又想长生,而对有些人,有口吃的,能有容身之所,还能安顿好家人,便足以会感恩戴德。 若真有那贪心不足的人想要寻侯府不是,不说旁的,其他受侯府恩惠的灾民,就能用口水淹死他。 陆夫人在一边闭眼假寐,其实早就将她分析的头头是道听在耳中,心里五味杂陈,若当初自己能成全了她跟澄儿~~~ 只是后悔也已经来不及,陆夫人无声的叹了口气,罢了,看来老头子说的那件事,她是该重新考虑一下了。 车队缓缓前行,很快就进了城。 苏文苏武兄弟被安排住进侯府,过几日直接去国子监,姐弟三人一阵依依惜别,苏小酒又给他们多留了些银票傍身。 国子监不比别处,弟弟们进去以后,吃穿用度也得跟上,免得别人瞧不起,她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家底深厚,供应弟弟锦衣玉食完全不在话下。 快过年了,徐颖也不好再跟着进宫,也过来跟荣妃跟苏小酒辞行,便迫不及待调转马头,赶紧回家吃饭。 苏小酒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她靴子,跟荣妃道:“娘娘,奴婢想去送送郡主。” “哈哈,是不是想到要许久见不到我,心里舍不得呀?” 徐颖俯身,调皮的用马鞭扒楞着苏小酒的发髻。 苏小酒将她爪子拍开,看一眼车厢,把手递给她悄声道:“把我也拉到马上去,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徐颖没听懂,怀疑的看着她:“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共骑?” 那不是应该一男一女干的事儿?俩女的不会很尴尬吗?! “少废话,快拉我上去!” 徐颖撇嘴:“都要分开了,你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 嘴里虽抱怨,却还是伸手将她拽到了马上。 随后又按她说的,驱马离车队远了些。 “好了,你要说啥,我都饿死了,还想赶紧回家吃晚饭呢!” 徐颖说着把两手伸进她腋下:“嘶~~真暖和!” 苏小酒对着这吃货翻个大白眼,感觉到她乍凉的手,把胳膊并的紧一些道:“饿也先忍着!你听好,我下面要说的话非常非常非常重要,你一定要记住,然后回去转告你爹!” “告诉我爹?” 徐颖在她腋下的手挠了两下,差点害苏小酒滚下去,不好意思的嘿嘿两声:“手有些痒~~~什么事这么严重,还得特意告诉我爹?” 苏小酒也不跟她废话,交待道:“让你爹随时关注陆侯府的动向,一旦发现他们设棚施粥,就让你爹立马跟上,听到没?” “啊?设棚施粥?” 在哪设?施给谁呀? 抓着后脑勺的傻闺女,一脸懵的看着苏小酒:“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些?不然我记不住。” 跟她点菜的时候菜名倒是能背出一百八十个! 整个车队都在等她自己,时间紧迫,跟徐颖解释多了只怕她脑子更糊涂,苏小酒便道:“这个你先不用知道,若陆侯府没动作,你便当我没说过。” 说着自她马上出溜下来,哒哒哒跑走了。 徐颖撇着嘴,嘟囔一句莫名其妙,却也又将她的话在心里默念了两遍,才调转马头回家。 苏小酒看她鲜衣怒马消失在街道尽头,长舒一口气,她能为她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只盼此举能给南阳王府积赞些人品,若哪天元和帝顺过摊子来,反手想要对付南阳王府时,多少还能顾念他们的赈灾之义。 当然,前提是南阳王能想明白她的用心良苦。 福胜一家进了城,却没有着落,苏小酒给他们留下几两碎银应急,叮嘱道:“你们暂且找个歇脚的地方,若实在找不到,过几日陆侯府会在城郊招工,你们可以过来看看,若觉得合适,就留下。” 他们这才知道跟的竟是陆侯的车队,只当苏小酒是侯府贵女,不禁惶恐着又要下跪谢恩,苏小酒制止道:“举手之劳而已,我也只是侯府的奴婢,咱们有缘再见吧。” 望着车队远去,月娘感慨道:“如此神仙般的人儿,竟为人婢子,可见在上京讨生活也并非易事。” 那她们岂非更没有活路了。 福胜俯身将女儿抱起来,安抚道:“怕什么?车道山前必有路,只要踏实肯干,还能饿死你们娘三不成?没听小姐刚才说的,过几日陆侯府要招工呢,到时候咱们过去,好歹先饿不死。” 皇贵妃回宫不是小事。 元和帝竟亲自到了宫门外迎接,更是震动了整个后宫。 大公主墨鸢手里绞着帕子,望着宫门的方向咬牙切齿道:“父皇到底怎么想的?竟如此抬举那个女人!不就是有点臭钱,就敢摆这么大的架子,实在可恶!” 皇后转动着手中茶杯,那是栖梧宫最后二两祁红,茶香袅袅,沁人心脾,却压不住心头躁火,听到女儿的话,目光更加阴郁,面上却不显,只淡淡道:“表面风光何须在意,内里的实惠才是正经,待除夕夜上~~罢了,不说这些。” 女儿的性子沉不住气,冉儿即将被册为太子一事切不可让她提前知晓,虽然不过早晚的事,但若提前露出端倪,只怕陆家又要从中使坏。 言罢唤过贴身女使道:“去库里挑选几套像样的头面给皇贵妃送去,就说本宫身子有恙,怕过了病气给她,就不亲自去探望了。” 墨鸢气极:“母后!您是后宫之主,她说好听些是皇贵妃,说白了不就是个妾?您干嘛要纡尊降贵去讨好她?” “你懂什么?!给母后记住,不管何时,见了皇贵妃都要恭恭敬敬,谨言慎行,若是再像上次一样惹下麻烦,母后定不饶你!” 皇后揉揉额角,声音缓和下来:“罢了,母后有些头痛,你先退下吧,告诉冉儿这几天别忘了去给皇祖母请安。” 说完挥挥手,示意墨鸢下去。 墨鸢退出卧房,想了想,对贴身侍女道:“去,给本宫取件披风来。” “公主,您是要出去吗?” 刚被母后斥了几句,本就心情不爽,如今见小小侍婢也敢管自己的闲事,墨鸢反手就是一巴掌,怒道“本宫要做什么,何时要你多嘴了?还不快去!” 侍女不敢再问,忙捂着脸下去为她取衣服跟手炉。 第二百七十一章 歪风 荣华宫。 “多日不见,爱妃又清减不少,可是在外面吃住不习惯?” 元和帝执了荣妃的柔荑,体贴的扶着她踏入荣华宫大殿,殿里早已被人烘热,一进门,荣妃在寒风中紧绷的身子便放松下来,虚弱的笑笑:“多谢陛下关心,都怪腹中小家伙太折磨人,前些日子吐得厉害,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她款款坐在榻上,苏小酒忙上前将她靴子脱下,换上舒适的棉拖,今日坐了一整天马车,荣妃一双腿脚都肿胀起来不说,因为血液循环不畅,还冰的乍凉,苏小酒吩咐侍女提了壶热水来,也不顾元和帝就在旁边坐着,就要给她泡脚。 今日陆侯匆匆进宫,提醒了元和帝关于灾民之事,为他避免一场灾祸,再加上之前他献上的温室种植良策,心中多加感慨。 细想从登基到现在,陆家为他稳定江山出力不少,本想趁着荣妃回宫来表示一下亲厚,却不想这丫头也实在没有眼力见,任凭他咳来咳去,也不知回避,自顾自为荣妃褪了鞋袜,还偏偏往俩人中间一蹲,为荣妃按摩着脚底。 “不好意思皇上,麻烦您让让。” 元和帝被迫往旁边挪了挪屁股,瞧着那黑乎乎的后脑勺,恨不得弹上几个脑瓜崩。 这丫头是越来越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不过低头瞧见荣妃一向纤细的脚腕,还有清秀的脚背确实眼见的肿胀,还被冻得青白,也不好说什么,见主仆二人一个面色疲惫,一个殷勤侍候,自己在旁边坐着竟感觉格格不入,只好起身关切了几句,又赏了些小玩意儿,便借口政务繁忙,匆匆去了。 他一走,荣妃立马没形象的歪在了靠背上,眼皮困的睁不开,嘴里还抱怨道:“没见本宫累的要死,还赖着不走,烦死了!” “皇上若是不来,娘娘不是更生气?”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娘娘出宫这么久,皇上于情于理都得过来看看,不说看在陆侯的面子,娘娘肚子里怀的可是他的亲孩子,甭管娘娘愿意不愿意,给外人瞧瞧也是好的,不然还以为她们前脚出宫去,皇上后脚就把娘娘给忘了。 “谁稀罕他来?本宫现在只想钻进暖和的被窝里狠狠睡一觉,睡他个三天三夜,谁也别来打搅我!” 苏小酒为她按按小腿,看着她娇娇俏俏的像个小姑娘,笑道:“娘娘别急,安心正用汤婆子为您暖被窝呢,马上就好了,您先眯会儿,等会饭好了奴婢叫您。” 荣妃闭着眼耍赖:“不想吃,只想睡觉。” “不行,您现在可是双身子,为了宝宝也要多吃点!” 她现在孕吐改善了很多,不想吃饭是因为懒,苏小酒从不纵容她:“那奴婢就做些清淡的,您多喝汤少吃菜,行不?” 荣妃哎呀一声,用被子蒙住头:“你真是比张姑姑在时还要啰嗦!” “对了,待会我让人请太医来给您把把脉,您这肿胀的太早了些,我知道一般女子怀孕,都要六七个月上才会水肿,让太医看看怎么回事好放心。” 不光如此,娘娘的肚子长的也有些快,看起来倒是像四五个月的,好在冬天衣服宽大,她又乘撵进宫,旁人倒也没看出来。 荣妃没回应,直接捂着被子睡着了,苏小酒将被子从她脸上扯下来盖好,悄悄起身准备去小厨房熬些粥来,刚踏出房门,脑子里便轰的一声——萧兔兔呢?! 因为连夜一场大雪,今天天不亮大家便匆匆启程,她只顾着收拾团子们,竟将萧兔兔给忘记了! 她可不指望萧景一个大男人,临走的时候会记得带上兔子。 也别说人家,她自己这不是也忘了个一干二净? 想到这,她忙唤了个內侍过来道:“麻烦你去侍卫所跑一趟,问问萧景萧统领可在宫里?若是在,便给他带句话,就说~就说他兄弟找他有事!” 直接说萧兔兔恐怕要笑死人了,她说不出口,相信以萧景的智商,应该能听懂她的意思吧? 內侍领命去了,苏小酒记挂另一件事,这才转身去了小厨房,结果远远就听到里面传来抱怨声。 “真是的,没想到这就回来了,还以为能多过几天安逸日子呢!” 是秦秀的声音,苏小酒蹙眉,这人又在煽什么歪风? “也别这么说,比起大厨房那伙人,咱们已经算好多了。” 在大厨房做活可是全年无休,毕竟主子不在,下面人也要吃饭的。 “那哪能一样?他们也就只忙活几个饭点,咱们却得时刻在灶上温着膳食,随时预备受主子差遣,比他们可累多了!” “也是,而且宫人吃饭都要看她们脸色,早去不给,晚去不留,别人还得巴结着,哪像咱们,做的好了是旁人的功劳,做的不好是咱们的不是,半点好处也捞不着。” 这个“旁人”是谁,不言而喻。 “你可拉倒把,前日里那些菜你哪样少拿了?” 如今连外面的物件都漫天要价,更何况在宫里,尤其青菜这种稀罕物,更是有价无市,兴是拿上一丢丢,就够自己攒几个月的。 “我不就顺手拿了两颗白菜?其他那些精贵菜还不都是秦管事拿的?” “嘘!小点声!生怕别人听不见是吧?你们也别攀我的瓶子,你们哪次往外拿东西不是我掩护?冒这么大的风险,多拿些也是应该的!” 前面那人立马笑着赔不是:“秦管事别生气,咱这不是开玩笑呢?若不是您,就凭我们那几分月钱,家里老小早都饿死了,哪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 秦秀这才满意,得意道:“都是多年的老姊妹,心里明白就行,行了都散了吧,不然等会咱们的苏大掌事来了,又该寻大家不是了!” 然而已经晚了,苏小酒已经踩着她的话音斜倚在了门框上。 似笑。非笑。 目光扫过一圈:“接着聊啊,怎么停了?多说点,让我也长长见识。” 秦秀呦了一声:“苏大掌事回来了,有失远迎,还请莫怪。” 第二百七十二章 治 原本围在她身边的几人立马做鸟兽散,纷纷谄笑着跟苏小酒打招呼:“苏掌事来了。” “嗯,我再不来,都不知娘娘离宫这些天,荣华宫都要被你们这群硕鼠搬干净了!” “苏大掌事说话可要讲证据!” 秦秀冷笑道:“红口白牙就来冤枉人,当咱们都是软柿子么?” 起初见苏小酒进来,她也慌乱了片刻,可镇定下来想想,便是全被她听了去又怎样?又没人赃并获,自己只需死不认账,便是娘娘也不能随意定她罪名! 想到这里,她更镇定了些,将身上围裙解下一摔,对身后的人道:“既然苏大掌事信不过咱们,那咱们不做便是,免得白白担了偷窃的罪名,让人冤枉死!” 料定了苏小酒不会一次将所有人一齐发落。 苏小酒本想静静看她表演,听到此处冷笑一声,将身体站直,看看躲在秦秀身后的诸位厨娘,挑眉:“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各人面面相觑,都没敢吱声,只暗怪自己刚才太过口无遮拦,要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她们身为小小厨娘,敢跟掌事作对,岂非自找难看? 可在场诸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把柄在秦秀手中,怕她狗急跳墙将自己咬出来,只能默默站在她身后不说话。 苏小酒鼓掌:“好,很好,果然齐心的很,真当我不敢换了你们是不是?” 她们自恃为宫中老人,苏小酒年轻皮薄,总要礼让三分,却不知论起不讲理,苏小酒可比她们放得开,当即朝外唤道:“来人!” 五六个内侍鱼贯而入,垂首立在她身侧。 秦秀后退一步:“你要做什么?你若果真私自处置我们,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去娘娘面前评理!” “呵!” 苏小酒抱着手臂,向前一步看着她,一字一句道:“那我今天就让你知道,在这荣华宫里,我说的就是道理!” 说着往后退了几步,让出位置方便内侍上前,声音平淡无波:“拿下。” 秦秀自然不肯束手就擒,见内侍竟真的一左一右将她拧了,顿时开始哭天抢地,坠着屁股硬是坐到地上放赖:“没天理啦!娘娘快来看啊,苏小酒她欺人太甚,竟然颠倒黑白,陷害忠良啊!!!” 苏小酒噗嗤笑了:“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有句老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今天既然拿了你,就有拿你的理由,你若是不想被人从荣华宫扔出去,就乖乖闭嘴,自己抓紧时间滚去辛者库,否则~~~” 秦秀怒道:“否则什么?我告诉你个死丫头片子,今天便是天王老子来,我也不能让你得逞!” 苏小酒笑得人畜无害,轻轻吐了两个字:“秦茂。” 秦秀登时愣住,随即疯了一样朝她扑过来:“你个贱人,把我弟弟怎样了?!” “啊?没怎么啊,就是随便查了查他开酒楼的资金,发现来路不明,然后就让人给查封啦。”苏小酒轻飘飘的扔出一颗炸弹。 一个游手好闲之人竟然能一把拿出十万两银子,这不明摆着让人怀疑吗? 这下秦秀被刺激到了,疯狂的想要去抓花苏小酒的脸,骂道:“你个贱人!凭什么作践我弟弟!他开酒楼关你什么事?!你断人财路,不得好死!” 苏小酒自顾自叹气:“唉,不仅酒楼查封,家里那些宅子啊,田产啊,都被收缴,听说现在领着一家老小睡大街呢,啧啧,真是可怜,这么冷的天,一不小心可别冻死了~” 不光这些,还有什么珍玩摆件啊,古董字画啊,金银首饰之类,大体核算一下,竟有几十万两之多!可见秦秀在荣华宫当差这些年,敛财如何疯狂,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那些财产里,除了秦秀这些年偷盗所得,还有些是她弟弟仗着娘娘的名头在外面强占来的,别人知道他亲姐姐在当朝第一宠妃面前当差,皆是敢怒不敢言,苏小酒派人去查证时,就有人主动上门举报,揭发秦茂罪行。 “你个毒妇!我跟你拼了!” 秦秀双目赤红,突然从地上暴起,苏小酒早有准备,当胸一脚将她踹在地上,指着她骂道:“老子忍你很久了,奈何你不仅变本加厉,还撺掇别人下水,你那些烂账,我早就已经派人查的一清二楚,包括你那些同党~~” 她说着,朝秦秀身后那些都若筛糠的人看去,接着道:“还有她们贪墨的银两,我账本上一清二楚,待会若还有谁觉得冤枉,可以那账本一一核对,我定让你们心服口服!” 说来还得感谢秦秀,这人不仅贪心,嘴巴还碎,每次给弟弟写信,都要把厨房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唠一遍,昨天谁又多拿了二两燕窝啦,今日谁又偷了三两鱼翅啦等等,事无巨细,比写日记还清楚。 苏小酒派人去了秦茂家,将那些信笺搜了出来,当时就笑了。 这件事告诉我们,做坏事的人千万要少写信。 秦秀瘫坐在地上,看着雪花一样的亲笔信,面若死灰。 苏小酒笑:“怎么?这些证据够不够?若是不够,我还有人证。” 说着一拍手,从前那个烧火丫头自门外走了进来,依旧面无表情,却对苏小酒恭恭敬敬福身道:“见过苏掌事。” “嗯,不必多礼,从今日起,你便担任厨房的管事吧。” 小丫头名叫非染,早就看不惯厨房这帮蛀虫,这次为苏小酒提供了不少秦秀贪昧的线索。 苏小酒看着其他几人,笑着上前一步,便听秦秀嗷的一声,原来是被她踩了手。 “你们几个,还有什么话说?” “苏掌事开恩!苏掌事开恩!奴婢们再也不敢了,都是秦秀作恶多端,怕事情败露出去会被赶走,故意拉我们下水,我们也是深受其害啊~~” 秦秀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些刚才还围绕自己身边溜须的人,这么快便倒戈,气的眼前一阵发黑,刚要晕倒,右手又是一阵剧痛,却是苏小酒又踩着走了回来。 “你瞎吗?!” 没看到她手放在地上,踩一遍就算了,还特么来回的踩! 。: 第二百七十三章 辣炒蚕蛹 苏小酒眯眯一笑:“但凡有人做错了事不道歉,一般来说就是故意的。” 秦秀这下彻底昏过去了。 看着她被几个内侍拖出去,剩下的人纷纷匍匐在地,求苏掌事网开一面。 苏小酒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当着众人发落秦秀,本就是杀鸡儆猴,如今鸡也杀了,猴也吓到了,总不能真的把小厨房里里外外的人一次性换个干净。 一来其他人贪昧的银子数量不多,再者有几个人干活还算本分,偶尔捞点小便宜小油水,只要不过分,也都可以原谅, 因此处理完秦秀,又训诫了几句,她便小事化了,拍拍手道:“行了,咱们别被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从今以后只要你们老实本分,以前那些事便概不追究,做的好了,今后还会重重有赏,可记住了?” 打一巴掌给颗甜枣。 这下大家终于放下心来,起身回到各自岗位,小厨房再次井然有序,就像秦秀事件从未发生过。 只是从此再也无人敢小觑这个刚刚及笄的小掌事。 荣妃是被肚子咕咕叫醒的,苏小酒早就已经备着热粥小菜在旁边候着。 “娘娘,起来吃些东西吧?” 荣妃被她扶着坐起来,只觉室内格外冷清,迷糊道:“允儿呢?” “春末喂了殿下米粥,抱去哄睡了。” 苏小酒回完话,觉得自己应该把处置了秦秀的事汇报一下,于是道:“娘娘,奴婢刚才把小厨房的秦管事打发了。” 这次出宫她可没光顾着玩,一早就派人去秦茂家摸底了,将这些年秦秀中饱私囊的证据搜了个七七八八,来往的书信也都扣下,只是念在她毕竟也在宫中服侍那么久,并没有像刚才吓唬秦秀那样将他弟弟抄家,而是训诫一番后,让他吐了点银子出来。 即便她贪昧的那些银两对荣华宫的开支来说并不算什么,但这种蛀虫的行为却让人深恶痛绝,还带着整个小厨房都是这种歪风,早就该狠狠惩治了。 荣妃听了未语,苏小酒有些紧张的站在一旁,莫非娘娘用惯了秦秀,对自己的做法不满? 却听娘娘道:“你将她如何处置了?” 语气平淡无波,让她有些不好拿捏,便老老实实道:“打发去辛者库了。” 荣妃看她一眼,明显带了不赞成,说出的话却令人意外:“你呀,还是太年轻。” 苏小酒惶恐:“奴婢不懂。” 荣妃一手托腮,一手懒懒点着桌面:“本宫记得上次有个宫人冲撞了鹂儿,你也是打发她去辛者库了?” 不明白娘娘好好的怎么就提到了莲香,苏小酒点头:“确有此事。” “难不成你就只会这招?” 这话听着倒不像怪罪了,只是看着娘娘的媚眼,苏小酒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于是小心道:“要不再格外揍一顿?” “嗤!” “说你傻吧,平时鬼点子属你多,连本宫都敢作弄,说你聪明呢?又把跟自己作对的人都弄到了一起,是怕她们没机会合起火来给你使绊子吗?” 荣妃抚着自己圆润的指甲,因为有孕,苏小酒将她的豆蔻洗净,长指甲也都修剪了,一时竟觉得光秃秃不习惯,看着苏小酒呆萌的表情,傲娇的哼了一声:“傻丫头,她们可都是宫中老人,人际关系就算不是蛛罗密网,也得错综复杂,你把她们都留在宫里,还安置在一处,这不明摆着给人制造联手的机会?” 虽说阴谋论了些,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丫头心存善念,觉得把人扔进辛者库就已经算是严惩了,殊不知却给自己留下隐患。 见她表情还是迷迷瞪瞪的,荣妃也不着急,一边欣赏着自己的指甲,一边的等她自己慢慢想清楚。 娘娘亲自提点,她自然不敢小觑,只是以她的权限,顶多也就把人赶去辛者库了,难不成还能咔嚓了? 她也下不去手啊! 于是只能眨巴着眼求助美人:“那依娘娘看,奴婢该怎么做?” 荣妃道:“仁慈是好事,但对敌人仁慈,那就只能称为愚蠢了,你断了秦秀的财路,又把她打发到辛者库,这仇结的不小,为何不直接把她打发出宫,远远送走,这样便是她日后想害你,手也伸不到宫里来。” “可是~~能那么做吗?” 荣妃被她不开窍的样子逗乐了:“怎么不能?不说是撵出宫去,便是这荣华宫里死上个把人,谁又会多问一句?” 这宫里哪年没有莫名其妙消失的宫女,丫头还是年纪小,经历的太少了。 见她想明白,荣妃道:“以后这种处置人的小事你自己看着办,无须特意向本宫禀报,只需记得,奖赏可以有限,惩治却要不留后患,把一切对自己不利的苗头都扼死在摇篮中。” 反正那些人如何,她并不在意。 苏小酒虚心受教,自己宫斗方面的警戒还是太弱了。 给娘娘盛了碗燕窝粥,见她恹恹的,便道:“奴婢特意新做了一道开胃小菜,营养丰富,娘娘要不要尝尝?” 说着端出一小碟西瓜子大小的小豆,说是豆子,又不像,伴着青红辣椒,看起来怪怪的。 苏小酒为她夹了一箸,道:“这可是好东西,这里的冬天很难找到呢,统共就这么一小碟,吃过就再也没有了。” 荣妃凑近那怪东西闻了闻,觉得有些丑,就不想吃:“看起来好怪,是种什么豆子么?” “不是豆子,娘娘尝尝就知道啦。” 看她笑得古古怪怪的,荣妃在怀疑中夹了一颗放进嘴里,嚼嚼,怎么说呢,不是豆子,倒像是肉,咸咸的配着青红椒的甜辣味,交织在嘴里形成一种怪异的口感,但并不讨厌。 又夹了一颗,嗯,吃习惯的话,好像有一点点好吃。 荣妃从来没见过这东西,不禁好奇,又夹起一颗放进嘴里:“这到底是什么?吃起来还不错。” 苏小酒先是迅速往后退了几步,把自己跟娘娘拉开一个安全距离,才道:“回娘娘,这是奴婢特意为您做的辣炒蚕蛹。” 。: 第二百七十四章 “贿赂” 谷二婶给的那一簸箩蚕茧无一幸免,都被墨尧的一时疏忽冻死了,苏小酒寻思这么好的东西不能浪费,便干脆用辣椒炒了,给娘娘补补蛋白质。 当晚,荣华宫主殿传来皇贵妃的尖叫声,其叫声之凄厉久久不息,听说荣华宫最为得宠的苏掌事,是屁滚尿流从主殿逃出来的,一晚上都没敢再进去伺候。 “唉,暴殄天物啊!” 苏小酒坐在桌子前猛灌一口茶水,不忍回忆刚才的惨状。 春末在一旁替她流了满地冷汗,还不时干呕几下:“你就这么、这么把蚕蛹了给娘娘吃了?!” “那玩意儿营养多高啊!我以前最喜欢吃了!” 苏小酒捧着胸口,那里刚才被美人的粉拳掏了,还在隐隐作痛。 “统共就不到三十粒,我还专程都给娘娘留下了,一颗也没敢偷吃,谁知娘娘不吃就算了,还将碟子都打翻了!” 她越想越心疼,郁闷的和衣躺下,睡不着,又坐起来,春末在旁边换着衣裳,见她坐立难安,笑道:“你说说你是不是自找的?竟敢给娘娘吃虫子,她不骂你骂谁?” 关键你是提前说明白也行,还胆子肥的先骗娘娘吃了再告诉她?! 也就是她,若换成别人,估计早就被打了板子扔出去了。 “那我去值夜了,娘娘刚才吐得那样惨烈,晚上估计还要吃东西,我先去小厨房把粥再温上。” 苏小酒挨了顿熊,一时半会也睡不着,干脆披衣起来,将灯芯挑亮些,拿出纸笔琢磨起玻璃厂的事。 除了荣华宫的门窗,现在又有了温室大棚,看来她得抓紧时间联络各部,争取年后一暖和,就让工厂运转起来。 她把最近重点要做的事一一列出明细,比如测量门窗尺寸,温室大棚的规模,所需玻璃的规格,还有~~ 笃笃。 细微的敲门声,在这静谧的夜里却极具穿透力。 苏小酒从一堆数据中抬起头:“谁?” 没有回应,她放下笔,起身打开房门,屋内的烛光照亮投在门外的走廊下,却不见人影。 莫不是刚才太投入,幻听了? 低头却地上放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像是个用黑布包裹起来的盒子。 真有人来过,苏小酒纳闷,谁这么神神秘秘的? 反正这个时代也没炸弹啥的,她也就放心的拿起来打开看。 “哈?萧兔兔?谁把你送来的呀?” 苏小酒又跑回门口看看,没有谁来过的痕迹,极有可能是萧景,却不知忙什么,没打招呼就走了。 她将房门关好,把瑟瑟发抖的萧奶兔放到炭盆旁。 方才只顾着发落秦秀,忘了问问派出去的小內侍回来没,这下可好,兔兔竟自己出现了。 她将小兔拎出来托在手心,这才几天,奶兔就大了一圈,感觉到屋子里暖和,动作慢慢活泛起来,粉嫩嫩的小鼻子在她手心里不安分的嗅来嗅去,痒痒的。 苏小酒心情大好,撸了一会儿,萧兔兔便在她手心舒坦的睡着了。 捋捋兔耳朵,萧兔兔一动不动,便小心将它放回笼子里,发现笼子底部竟多了一曾小棉被,苏小酒偷笑,还挺细心。 不过,再看那小棉被上的针脚,细密有致,精巧非常,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 第二日一大早,苏小酒踩着荣妃醒来的点进了主殿,一进门就像往常一样为她搭配衣服头面,神情自若的样子好像昨晚挨揍的不是她。 荣妃赖在床上,斜眼看她在屋里钻来钻去,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再骂几句:“你个死丫头,本宫让你进来了吗?” 想到她那双手昨天收拾过蚕蛹子,又道:“快把本宫衣服放下!谁让你动了?” 省的她一会儿穿起来膈应。 苏小酒笑嘻嘻转身,两手举起来给她看:“娘娘放心,奴婢早有准备!” 荣妃一看过去,立马破了功,噗嗤一下笑出来,就见苏小酒那双小手上,竟套了一双白色的绸布? 苏小酒显摆的摇摇双手道:“奴婢这叫手套,轻巧又暖和,娘娘若喜欢,奴婢给您也做一双啊?” “本宫紫貂的手捂子不比你这破布强多了?” 荣妃哼了一声,也不气了,又看看她手上的绸布,嫌弃道:“快摘了吧,看着怪闷人的!” “您可别小看这手套,戴着比手捂子方便,还不耽误干活呢!” 这下轮到荣妃得意了:“不!需!要!本宫又不用做活,还是用手捂子更漂亮。” 谁让她生来便只需做个安静的美少女呢? “啊,好可惜~~” 苏小酒啧啧摇头,自身后的腰带里抽出一双粉色的鹿皮手套,手腕一圈镶着白色的貂绒,手背的地方也绣着精美的纹饰,比她手上那副看着华贵不少,荣妃眼睛立刻直了,这一双倒是漂亮多了,正好能跟她的狐裘配起来。 只是不想让这丫头太得意,于是哼道:“别以为贿赂了本宫,昨天的事就算了!” 敢骗她吃虫子,整个大渊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苏小酒却又歪着身子将手套塞回去,故作惊讶道:“贿赂?娘娘不是不要吗?那奴婢就留着自己戴好了。” 刚说完,一只精巧的棉拖鞋迎面飞了过来,荣妃气的拍床:”你个死丫头,一大早又专门跑来气我是不是?” “嘿嘿嘿,那娘娘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荣妃学尖了:“那你是给,还是不给?” 只是被那双美眸瞪着,谁舍得不给? 苏小酒狗腿的小跑过去递给她瞧:“这可是奴婢专门为娘娘设计的,您看。” 说着将手套手心朝上一番,荣妃顿时惊喜,原来这丫头心思别致,竟在左右手心的地方分别绣了一男一女两个小娃娃。 男娃要大些,看样貌明显是比着允儿绣的,形神俱佳,可见她的绣工又长进不少,女娃要小些,看着有些眼熟,一时却又想不出是谁。 苏小酒笑嘻嘻的指着小女娃道:“娘娘不是馋闺女馋的不行吗?奴婢就祝您这次能得偿所愿,生个跟娘娘一样漂亮的小公举!” 第二百七十五章 双胎 荣妃听罢再细细一瞧,那小女娃的眉眼果真像极了自己,顿时喜欢的不行,她做梦都想着儿女双全呢,苏小酒将娃娃绣在掌心,带了掌上明珠的寓意,这下荣妃拿着手套爱不释手道:“这个好,本宫喜欢!说吧,费尽心思讨好本宫,想要什么赏赐?” 吃虫子神马的就饶了她这次。 “瞧娘娘说的见外了哈,奴婢对您好是发自肺腑,就是为了祝愿娘娘心想事成,好孕不断,哪里是图什么好处?” 说的跟真的一样,荣妃才不信,催促道:“本宫还不知道你了?快说,过期不候啊!” 苏小酒原本确实没想要什么赏赐,但既然娘娘不信,她也不能浪费了这个好机会,便试探道:“这样吧娘娘,奴婢暂时没想好要什么,咱们能不能先记在账上?等哪天奴婢想好了,再来跟您讨?” 知道这小妮子心眼多,一点都不会让自己吃亏,不过荣妃心情好,哪里还有不应的,便痛快点头:“行吧,那本宫就先欠着。” 兀自端详了一会儿,又从床上起来:“把本宫的狐裘拿来披上,本宫瞧瞧配不配?” “娘娘,林太医过来给您请脉,正在殿外候着呢。” 春末抱了允儿推门进来,见到荣妃手上的手套,眼前一亮,赞道:“娘娘这是穿的什么?怪好看的,跟这件裘皮大衣配着穿真好看!” 荣妃笑得更美了,转头看向苏小酒:“是你叫太医来的?” “娘娘腿脚肿胀的有点早了,奴婢便叫了林太医来好好看看。” “大惊小怪。” 这么说着,却乖乖去了榻上坐好,对春末道:“传吧!” 多日不见,林斐然依旧神采奕奕,一套礼下来,凝神静静摸着荣妃的脉搏,只一搭手,眉头便是一挑。 荣妃心也跟着跳一下:“可是有何不妥?” 林斐然神色有些激动:“娘娘是喜脉?” 荣妃难孕一事宫中人尽皆知,而且这次是在宫外查出有孕,除了元和帝,其他人并不知情,因此林斐然乍一摸出喜脉,自然大为意外。 窥着娘娘神色,显然是早已知晓,只是手上这脉象~~ 苏小酒从旁对他解释道:“娘娘之前就已经查出有孕,今日请林太医过来,是因为娘娘如今孕不过四月,双脚和小腿却已经肿胀开了,烦请太医找找原因。” 林斐然并未接话,而是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苏小酒便不再说话,生怕打搅他切脉。 如此左右手都诊了一遍,只把主仆二人看的玄而又玄,就见林斐然忽然面色狂喜,起身一撩官袍,拜倒在地迭声贺道:“大喜!大喜!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腹中竟是双生子!” 苏小酒啊了一声,惊喜的看向荣妃,天啊,竟然是双胞胎?那可是天大的福气呀! 怪不得娘娘小腹隆起的有些太快,原本还以为是因为第二胎的缘故,却不想,里面竟孕育了两个小生命! 荣妃豁然起身,眼中全是不敢置信,甚至因为紧张,说话都有些结巴:“双生子?你、你确定没诊错?!” 苏小酒连忙又把她扶着坐下,说道:“娘娘,可不敢动作这么猛,小心肚子。” 林斐然叩首道:“回娘娘,微臣医术在太医院虽不算佼佼,但诊脉还从未出过差错,若娘娘不信,自可另传他人验证便是!” “不必。” 得到肯定的答复,荣妃几乎喜极而泣,本以为今生只得允儿一个孩子,不想苍天有眼,竟又一下赐给她两个宝贝! 狂喜过后,荣妃稳住心神,嘱咐道:“这件事切不可声张,今日小酒找你过来,足见她对你信任,你回去后若有人问起,只说本宫自温泉回来后身子不适,寻你来诊平安脉罢了。” 林斐然虽不过二十来岁,却不是普通的愣头青,闻言问也未问,而是再次跪地叩首:“多谢娘娘信任,微臣定守口如瓶,不向外吐露分毫!” 封了赏银送他出去,苏小酒蹦蹦跳跳回到寝殿,兴奋道:“娘娘,太好了!没想到咱们一下子就要添两个小殿下了!” 苏小酒围着她左瞧瞧,右看看,不时凑过来盯着荣妃的肚子使劲瞧,想到里面此时已经有两个小家伙,只觉神奇不已,问道:“娘娘,您说他们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荣妃瞧着她的傻样,自己也跟着乐:“连太医都诊不出来,本宫去哪知道?不过本宫自然是希望她们是俩女孩,都跟鸿儿一样可爱。” 想到将有两张小甜嘴一左一右的围着自己,娘亲娘亲的叫着,她这心里就美的直冒泡泡。 苏小酒也喜欢女孩多些,不过男孩也很好,就像苏文苏武一样,照样乖巧又懂事。 不过—— “哎呀,那奴婢要赶紧多准备些小衣服,不然到时候不够穿了!” 自从知道怀了双胎,荣妃便习惯了她的一惊一乍,闻言道:“急什么?离着出来还有好几个月呢?你能不能先不要满屋子乱窜了?” 苏小酒扒拉着簸箩里的针线道:“那可不行,双胞胎一般都会早产,您现在已经马上四个月了,孕期已经过了一大半,奴婢得提前准备着,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什么?双胞胎会早产?” 荣妃停下手中的瓜子,开始有些慌:“那会不会有危险?不足月的孩子生下来不会有缺陷吧?” “娘娘别担心,只要您后期控制好体重,别让胎儿长得太快,应该也不会生的太早,而且早产儿可能开始要比足月宝宝虚弱些,但养养也就好了,麟儿少爷不就是如此吗?” 想到麟儿,荣妃这才放下心来,是了,当时麟儿就是早产,如今照样挑白大胖胖的招人稀罕。 算算日子,小殿下们出生大概在农历的四五月份,那时候天气已经十分热了,苏小酒便画了几个样子,准备多做几件小肚兜。 想想也真快,自己已经到娘娘身边伺候了快一年,张姑姑也已经走了几个月了,若她知道这个喜讯,只怕连夜就得从老家赶回来。 第二百七十六章 逝 主仆二人兴致勃勃的拿出辞典,一个字一个字的翻看着适合双胎的名字,没多久,荣妃精力便跟不上,放下辞典昏昏欲睡。 苏小酒刚刚将她双腿抬到榻上,盖好锦被,就见春末抱着允儿满脸唏嘘的走了进来,见娘娘睡了,对苏小酒打个手势,用口型道:“出来。” 走到外间,就听她说道:“白贵人殁了。”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春末回道。 刚刚得知娘娘怀了双胎的喜悦顿时被这个消息冲淡不少。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之前十七派人去给她看病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她撑不了多久,只是没想到会去的那么突然。 春末道:“最近天气冷的厉害,白贵人又不受宠,领的月钱还不够吃药的,能熬到现在,也已经算不容易了。” 苏小酒看着外面洋洋洒洒的大雪,她终究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天,又想起那个倔强狡黠的小女孩,她一定害怕极了吧? 想起墨鹂,便不由想到小舞,墨鹂尚且如此,小舞人在冷宫,只怕过的更艰难,自己出去这么久,回来只顾着照顾娘娘,还没抽出空去看看她呢! 见苏小酒出神,春末以为她在感慨白贵人之事,便不再打扰她,带了允儿去暖阁玩耍,苏小酒回过神时,发现殿内已经空空,内室,娘娘也已经睡的熟了。 白贵人的后事十分简单,如同雪花落入湖水,别说激起水花,便是连丝涟漪都没。 荣妃倚在榻上,悠悠的叹了口气,吩咐苏小酒:“你多拿些银子,代本宫去吊唁一下吧。” 说起来她们各自在宫中多年,其实并没有过什么正儿八经的交集,也许是即将再为人母,心肠也更加柔软,想到墨鹂小小年纪就没了娘,她这心里也不是滋味。 苏小酒与墨鹂相识一场,除了娘娘给的银子,自己也封了一份,匆匆赶到永安宫,还未进大门,便听到里面传来剧烈的争执,那声音十分耳熟,细听竟是沐昭仪,这才想起之前她被皇后穿小鞋,从芳菲宫发配到永安宫的事。 只是白贵人已死,她这是在跟谁吵架呢? “死丫头,本宫让你扔你听到没?再敢拿眼睛瞪我,小心把你眼珠子挖了去!” 白贵人生前所住的偏殿中,沐清儿正用食指狠狠点着墨鹂的额头。 本来大过年的,白贵人死就够晦气了,她便想将那死人用过的东西统统拿出去丢掉,不想墨鹂这个死丫头却像饿狼护食一样护着那些物件,一样也不许别人碰。 起初她还耐着性子好说好道,没想到这个丫头油盐不进,任凭她说破了嘴皮子,屁股都不肯挪一下,大冷的天,她才没那耐心跟她耗着,便命人将那些东西强行搬了出去。 墨鹂自然是百般阻拦,那是娘亲留给她最后的念想,她一定要好好守住。 宫人们都远远立在一旁,沐昭仪位份高,想要做什么她们根本不敢阻拦,竟就只任凭墨鹂一个孩子极力反抗,苏小酒看着这帮人,生气却又无奈,气的是她们怎能如此狠心,让一个刚刚失去至亲的孩子再次面对打击,无奈的是也知道她们人微言轻,根本不敢为小主子出头。 “沐昭仪,你这是在做什么?” 殿里的人听到苏小酒的声音,齐齐回头看过来,苏小酒极少在后宫走动,除了沐清儿和她身边的近侍,其他人皆不认得她,只是看衣服制式,知道品阶在自己之上,忙匆匆放下手中的东西行礼。 不得不佩服沐昭仪,这么大冷天,鼻涕不待流到唇边就能冻成冰柱的温度,她竟还露着胸前一片,白晃晃的让人看着都忍不住打寒战。 有两个宫人没什么眼力见,依旧左右拧着墨鹂的胳膊,苏小酒怒道:“还不放开四公主?!” 她长得瘦小,气势却不若,那两宫人犹豫的看了沐清儿一眼,却没松手。 沐清儿不知底细,便对那二人使了眼色,两人这才将墨鹂的胳膊放开,退到了一边去。 苏小酒只觉得那两人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不就是当初在宴会上去寻墨鹂的两个宫人? 见她们竟然这么快就另攀高枝,她眼中不禁露出鄙夷之色,当初真该听了徐颖的话,把她们撵到辛者库去! 那两人接收到她的目光,不由心虚的低下头,悄悄退到了人群后面。 “原来是荣华宫的苏掌事,今日过来,不知有何贵干?” 沐清儿笑盈盈道。 她对苏小酒没什么好印象,但碍于荣妃面子,不得不笑脸相迎。 苏小酒过去将墨鹂揽在怀中,看着她实在客气不起来,冷声道:“奉我家娘娘之命,来给白贵人送行,却不知原来沐昭仪也在,只是不知四公主哪里冲撞了昭仪,竟纵容宫人如此以下犯上?” 宫人自然是沐昭仪指使的。 论理昭仪品级犹在公主之下,苏小酒如此说,也是给她留了面子。 沐清儿却未所觉,笑道:“苏掌事这是哪里话?本宫不过是命人帮四公主整理白贵人遗物,只是~~~” “你胡说!” 墨鹂打断她的话,反驳道:“明明是你说我娘亲东西晦气,要命人将它们毁了去!” 她咬牙瞪着沐昭仪,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没落下来,两只小拳头攥的紧紧的,在这冰窖一般的殿中冻得通红。 “哎,四公主怎么不识好人心呢?这死人的东西,本来就是晦气,本宫帮你处理,你不仅出言不逊,还想对本宫动手,本宫也是迫不得已才让人将你制住的。” 她说完看了苏小酒一眼,又道:“不过本宫又岂会跟个孩子一般计较?原本打算等东西搬完就将四公主放开,谁想苏掌事就来了。” 这里是永安宫,苏小酒不好多管闲事,只是墨鹂刚刚失去母亲,又被人这样欺负,她实在看不过去,便道:“按理奴婢不该多嘴,可还是想好心提醒昭仪一句,四公主到底是皇上的亲生女儿,如今白贵人病逝,四公主极有可能会寄到其他娘娘名下~~” 第二百七十七章 无能为力 墨鹂跟墨尧差不多大,今年才六岁而已,便是再不得宠,皇上也断不可能放任她自生自灭,但到底寄养到谁名下,那是帝后说了才算,总归不会让四公主无依无靠就是了。 只是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沐清儿总得掂量掂量。 皇贵妃难孕一事不是秘密,但凡这个沐昭仪有点脑子打听打听就该知道,自己故意说个半截话,就是想暗示她,四公主极有可能会过到皇贵妃的名下,让她还是对墨鹂客气些。 沐清儿听罢确实心中一凛,只不过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她跟白贵人同住一所宫殿,如今白贵人身死,皇上该不会为了省事,直接将这个晦气的小丫头塞给她吧?! 想到这里,再看墨鹂的眼神便带了些厌恶,她自己都还没孩子呢,才不愿意做别人的后娘! 她搬来永安宫这段时间,那个病秧子别说出门,连床都下不来,自己跟她一面都没见过,倒是这个丫头每日进进出出,见了自己连个笑脸都没有,一看就是个桀骜的,她才不想揽下这个麻烦! 思及此,她便有些待不住,白贵人的东西扔不扔已经不重要了,此刻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让这死丫头离自己远一点! 见她匆匆的走了,苏小酒虽有些莫名其妙,却也舒了口气,她还真怕这沐昭仪不识时务,跟她没完没了的掰扯起来 她不能给娘娘惹麻烦。 直到沐清儿的身影消失,墨鹂眼中的泪水终于绷不住簌簌落了下来,她挣脱苏小酒的怀抱,费力的将那些被人搬出来的物件一一捡起来抱回了屋里。 其实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就是一床棉布,几件旧衣,再有就是白贵人生前坐的绣墩,和一张木质的小方几。 她人长得小,搬动方几十分吃力,却怕将东西磕坏,用上全身的力气将它抱离地面,一步一步的往殿中挪去。 苏小酒忙走上前,想要替她搬,墨鹂却往旁边侧侧身子,拒绝道:“我自己可以,谢谢。” 隐忍倔强的样子让人瞧了心疼,苏小酒上前,硬是将那实木的方几从她手中搬走,道:“还是奴婢帮您一起搬吧。” 墨鹂一脸木然,看着她把东西搬进殿中,又将地上的棉被和衣服拾起,拍打干净,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了桌子上。 做完这些,她眼珠一动未动,怔怔的看着如今空荡荡的床铺,眼泪终于崩出眼眶,喃喃道: “娘亲~~我再也没有娘亲了!” “公主莫哭~~” 苏小酒掏出帕子,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还要控制着自己不要哽咽出声,想到这么小的孩子以后要独自生活在这深宫里,她的心便一阵阵揪的生疼,可恨的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若只是个普通的小宫人,她大可做主领到荣华宫,但对方是公主,何去何从不是她能置喙的。 心中哀叹,为何要让她遇到那么多可怜的孩子,却无能为力。 小舞如此,崽崽如此,本该无忧无虑享尽人间尊崇的墨鹂,依然如此。 墨鹂紧紧抱住她的腰,将脸埋在她衣襟哭的汹涌,瘦小的身子剧烈的抖动着,将失去娘亲的痛苦彻底爆发出来。 “酒酒姐姐,娘亲她不要我了,以后就只剩我一个人了,呜呜~~~” 苏小酒吸吸鼻子,将眼中的酸涩逼退回去,只觉得任何劝慰的话都太过残忍,却还是将墨鹂自怀中拉出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公主不哭,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兄弟姐妹,还有奴婢,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本想说还有父皇的,可他实在是不配。 墨鹂发泄一会儿,情绪慢慢稳定下来,眸子一片空寂,这种丧亲之痛,让本就早熟的她一夜之间又长大了。 她调整好呼吸,抬眸看向苏小酒,甚至还硬挤出一个微笑,道:“谢谢你,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你放心,即便只剩下我自己,我也一样会好好活下去的。” 她又看向空无一人的床铺,曾经,有个人总是坐在那里跟自己轻声细语的说笑聊天,坐在那里认认真真为她缝补衣服上的破洞,会搂着她讲很老很老的故事~~ 以后,这些都不会再有了,她要使劲的回忆,使劲将那些有娘亲的画面记住,深深的刻在脑子里。 苏小酒不忍将墨鹂独自留在这里,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道:“不若公主跟奴婢先去荣华宫用午膳吧?天色不早,御膳房应该已经没有膳食了。” 白贵人在时,宫人们好歹还会顾及一下,如今宫人都走光了,她连吃饭都成问题。 只是不知娘娘会不会怪她多管闲事,暗道一会儿还是先把她领到自己的住所,然后探探娘娘的意思。 墨鹂却谢绝了她的好意,小小的人,好像一下长大了十岁,恋恋不舍的坐在娘亲生前的绣墩上,摇头道:“谢谢姐姐,我现在不饿,想自己待一会儿。” 她怕自己一走,这些东西就被人扔掉了。 小手慢慢抚过面前一尘不染的方几,桌面冰冷,她却似乎感觉不到,苏小酒暗自叹了口气,也罢,总要给她些时间接受现实的。 她将自己兜帽摘下为她披上,又留了两个宫人照看,最后又格外拿出些银子,悄声嘱咐宫人,待会去给墨鹂弄些吃食热水,再点上炭火将屋子烘的暖和些,自己才匆匆回去。 回到荣华宫,荣妃已经醒来,正在毯子上跟允儿一起做游戏。 男孩胆大,才十来个月的小娃娃,如今就想着自己走路了。 撅着屁股扶在娘亲腿上,摇摇晃晃的,用四颗小奶牙对着娘亲咯咯笑。 一边笑着,一边试探着把手松开,发觉两只小脚脚站不稳,又赶紧抓住娘亲的衣服,然后抬头看看她,继续慢慢松手,荣妃大气不敢喘,紧张的看着儿子圆滚滚的小身子慢慢站直,结果还是一个屁股蹲儿坐在了毯子上。 小娃却不气馁,再次晃晃悠悠的站起,松手,坐下,再站起,松手,又摔倒,最后还是春末看不下去了,将手伸进小娃的后心,果然汗涔涔的,小衣都潮湿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所为何事 春末俯身将允儿抱起来,跟荣妃心疼道:“娘娘,还是让殿下歇歇吧,反正奴婢能抱得动,别把殿下累着了。” 才这么点大的娃娃呢,两只小短腿儿怎么能撑住圆滚滚的身子? 团子却不配合,挺着小身子还要继续练习,春末无法,只好又将他放下,允儿立刻撒着欢扑进了娘亲怀里,又把春末吓一跳:“殿下小心,娘亲肚肚里有小宝宝呢!” 这次不由分说,硬是拖走了。 荣妃无奈:“年纪轻轻,怎么跟张姑姑一样?本宫又不是纸糊的,哪能一碰就坏了?” 说着对允儿张开手道:“来,娘亲抱。” 团子又呜呜喳喳的回到了毯子上。 “春末说的对,娘娘现在有孕,是该时刻注意。”苏小酒说着进了门,先在门口将身上的残雪扫落,又走到炭盆前将身上烤热乎了,才走到荣妃身边。 荣妃抬头,看她笑得勉强,问道:“那边什么情况?” 虽是问句,但想也知道大概是个什么光景。 苏小酒就把自己看到的说了一遍。 见荣妃还在毯子上坐着,又把她扶起来道:“娘娘以后还是尽量坐在高些的地方,不要窝了身子。” 荣妃蹙了眉,随着她走到床边坐下,杏圆的美眸里隐隐可见怒气,道:“那个沐清儿也着实太猖狂了些,不说墨鹂身份如何,便是个普通孩子,也不该如此欺辱!” 她也是有孩子的人,如今新孕,更听不得这种事,不满的看向苏小酒道:“你也是,怎的就没把墨鹂领过来?宫里都是些拜高踩低的货,她一个孩子,旁边又是个不省心的,在这豺狼窝里怎么活得下去?” 一想到这么小的女娃娃,晚上要独自守着黢黑的大殿,荣妃心里就绞的慌。 苏小酒被骂,反而惊喜的看着荣妃,未料娘娘竟如此开明,倒是她小人之心了。 她是想来管着,可是没敢:“您现在有孕在身,奴婢怕自作主张惹您生气,所以才~~” 谁知荣妃又横她一眼:“处置秦管事的时候倒是雷厉风行,这会领个孩子来吃口饭倒是不敢了?” 苏小酒:……那性质不一样好不。 “还愣着干嘛?现在就去把人叫来!” “皇后驾到~~~” 苏小酒刚要往外走,一开门,又退了回来,疑惑道:“娘娘,皇后娘娘来了。” 荣妃蹙眉:“不上不下的时候,她来做什么?” 苏小酒摇头,想了想,便也跟着回去,准备等皇后走了再去永安宫。 不管荣妃乐意不乐意,皇后都进门了。 还是那副慈善和蔼的样子,只是唇色有些苍白,也是,之前说是身子不好来着,墨冉才能以给皇后侍疾的名头留在宫里。 荣妃自然热情不起来,也懒得裝,坐在床上动也未动:“恕臣妾身子不爽利,不便起身,娘娘宽厚,该不会怪罪臣妾吧?” 皇后面子事一向做的足,缓缓走到荣妃对面对坐下,抚手笑道:“咱们姐妹,还讲究些虚礼做什么?本宫今日过来,是有件事要同妹妹商议。” 说着用眼神示意左右,她带来的人见状皆躬身退下,苏小酒却权当不懂,依然木头一样杵在边上——我们娘娘没开口,谁也别想让我走。 皇后睫毛颤动,掩去眸中不悦之色,却不便发作,只好尬笑道:“永安宫的事,妹妹想来已经听说了吧?四丫头命苦,六岁便没了亲娘,本宫身为嫡母,少不得要为她的去处操心。” 荣妃笑道:“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必能为她找个好去处。” 言下之意,你要干啥就干啥,跟我商量不着。 皇后只当没听懂,继续道:“本宫想着,如今宫中的姐妹,庄嫔已有两女,无力再抚养鹂儿,阮妃那里,尧儿顽皮,再照顾鹂儿只怕也力不从心,萧贵妃跟本宫都已经有两个孩子,剩下的也就只有妹妹你~~” 她说着看了一眼荣妃的肚子,暗示她已经不可能再孕,这一眼,却忍不住顿了一下。 荣妃穿了身宽松的袍子,可还是依稀能看出腰身粗壮了不少。 神思一紧,随即又暗自摇头,当年她怀墨允费了多大的力,而且太医也早就说过她几乎已经没有再孕的可能,断不会是有了。 荣妃心中冷笑怪不得一早就巴巴赶来,原来是故作慈善。 即便皇后不说,她本也已经打算收养墨鹂,一来是可怜她年小丧亲,再因自己本身就想要个女儿,虽说如今再孕,但万一生出来又是两个小子~~~而且即便自己怀的是女儿,孩子多了总是热闹些,荣华宫又不缺那口饭吃。 只是她主动领养是一回事,被皇后硬塞过来确是另一回事。 这宋鸣徽若真是菩萨心肠,大可将人直接领到栖梧宫去,有两个孩子又如何?总归不需她亲自穿衣喂饭,说来说去还不是嫌麻烦? 看着她假仁假义的做作样,荣妃一阵厌恶,口气也不耐烦起来:“皇后娘娘也太抬举臣妾了,不说臣妾如今身子不好,又没养过闺女,经验不足,若将来把孩子养歪了,岂不是罪过?倒是娘娘您,将大公主教养的端庄娴雅,乃大渊贵女之典范,四公主当然还是跟着您最合适。” 这话讽刺意味太明显,皇后娘娘额上青筋一蹦,刚要开口,荣妃又道:“若您身子不济,大公主如今已经及笄,身为长姊,帮您教养妹妹也是应当,还能加深她们姐妹感情,何乐而不为?” 皇后差点咬了舌头,她这刁嘴一张,竟打的一手好算盘! 那白氏之女出身低微,怎堪与嫡长女一样的待遇?! 若不是担心皇上会把墨鹂送到太后身边,她才不愿踏进荣华宫半步! 这些年来,鸢儿已经处处被墨鸾抢了风头,若再让墨鹂在太后面前得了脸,虽非嫡女,堪比嫡女,那她鸢儿这个嫡长女岂不是更憋屈?她坚决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她到底什么心思荣妃根本不关心,单纯就是不想让她如愿,说了这几句,便懒懒打个呵欠:“自从回宫,臣妾这身子就一直没歇过来,说了这么几句话又撑不住了,皇后随便坐坐,臣妾先眯会儿。” 第二百七十九章 做人就不能忍着 裸的逐客。 皇后面上青白交替,总不能当真坐在这看她睡觉,慈蔼差点维持不住,推诿道:“鸢儿自己都还是孩子呢,哪里就能教养妹妹?反正后宫就这么个情况,妹妹身为皇贵妃,关键时刻也当做做表率,等过几天四丫头平静些,本宫就命人将她送来。” 这就是要强塞了。 荣妃原本眯起的杏眸攸地睁开,冷冷注视着皇后,看的她心里竟忍不住打颤,又暗自懊恼,她是正宫皇后,还能让个妾室唬住不成,想着便将腰杆挺了挺,清清嗓子道:“既然妹妹没有异议,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本宫还有事要忙,就不打扰妹妹休息了。” 皇后说完便起身要走,却听身后道:“站住!” 这口气?! 豁然转身,皇后刚要开口,荣妃已经先她一步发难,怒声道:“宋鸣徽,你别给脸不要脸,本宫这荣华宫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给点颜色就开染坊,自己已经明明白白的拒绝了,这人还在逼逼赖赖的,好不讨厌! 苏小酒心中小人疯狂鼓掌大喊:娘娘奥利给! “你!你竟敢~~” 皇后一口气没上来,一手抚着胸口,一手哆嗦着指向荣妃,显然没想到她竟公然撕破脸皮,直接辱骂起自己来了? 到底是文官世家出身,耍计谋,斗心眼她自问不输,可比起豁出去骂人,她跟将门虎女差了何止千里?! 荣妃早就不耐烦与她虚与委蛇,反正自己都图谋东宫了,两人早晚要你死我活,还不如早点把话说开让她滚蛋,省得瞧着她添堵,耽误自己养胎。 “你什么你?还不快给本宫滚出去?!真当本宫不敢动手吗?” 皇后已经被气疯了,不说大渊开国以来,便是翻遍史书,敢指着皇后鼻子骂滚出去的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这陆祺算头一份了! “来人!来人!将皇贵妃给本宫拿下!” “谁敢!” 关键时刻,苏小酒挺身而出,见皇后的人鱼贯而入,立马挡在荣妃面前,娘娘如今金贵,可不能让这些人的脏手碰坏了。 “小小贱婢,找死!” 皇后哆嗦着伸手指着她:“先把这个贱婢给本宫绑了!” 苏小酒还是不敢直接动手干皇后,好在她带来的人除了宫人就是内侍,个个弱不禁风,虚张声势的围过来,被苏小酒一通自由拳,便将人揍个七七八八。 皇后暗恨,少了,带的人少了。 荣妃在苏小酒身后摇着帕子呐喊助威:“打得好,薅她头发!把脸抓花!踢他裆!打坏了算本宫的!” 玛德,她已经忍了宋鸣徽许久,今日可算是出出心头恶气,瞧皇后跟个吃了毒药的老鼠一样,吱哇乱叫满屋乱窜,一直滞在胸口的闷气轰然散开,连呼吸都顺畅了。 果然做人就不能忍着。 皇后被人架着来回躲,生怕苏小酒的扫荡退扫到自己,结结巴巴的指着这对撒泼的主仆:“反了!反了!本宫要去禀报皇上!让他将你打入冷宫!不,让他将你逐出宫去!” 胆敢殴打正宫皇后,便是诛九族也有了! 偏偏她是陆家人,皇后没底气将杀头两个字说出口,真是极尽了憋屈。 荣妃掐着小蛮腰,哦不,现在是大蛮腰站在苏小酒身后,一脚踏在绣墩上:“我呸!你当老娘稀罕待在皇宫里?看见你这张假脸就想吐!” 说白了她如今谋划着给允儿争皇位,更多是为了给自己争口气,要不这些年她们陆家给狗皇帝的钱不都白花了?! 苏小酒回头一看不得了,娘娘嘚瑟过头了,竟然做出这么危险的动作,忙抽空将她摁在榻上:“娘娘您小着点儿心。” 说着挤眉弄眼看她肚子。 荣妃赶紧乖乖坐好,小嘴儿却不闲着,指着一个朝苏小酒扑过来的宫人道:“扇她!” 皇后强忍着掐人中的冲动,一句囫囵话也说不出了,见五六个人都摁不住一个苏小酒,又是气,又是恨,最后只能撇下被苏小酒踹的满地爬的窝囊废们,自己由宫人搀扶着逃走。 这俩人不按套路出牌,保不齐一会儿就把自己给揍了!待会一定要跟皇上好好描述她们的猖狂罪行! 狗腿子们见状,哪还敢恋战,也都屁滚尿流的往外逃。 皇贵妃身边这个小丫头看着瘦弱,没想还真有股子干巴劲,逮着她们头发是往死里薅啊! 隔着棉衣,大腿根子也差点被拧烂了,边跑着还疼的直哆嗦。 都说硬的怕横的,她们在宫中循规蹈矩惯了,哪比得上苏小酒放得开,下手狠? 眼见皇后跑的凤钗都掉了,谁也不敢回头去捡,狼狈不堪的出了大殿,就听外面一声唱喏,皇上来了! 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盼望过皇上降临,皇后奔着救命稻草就去了,瞧着那熟悉的身影,仿佛渡了一层佛光,当下不顾仪态的大喊道:“皇上救命!” 元和帝刚踏进荣华宫,就被迎面一个疯婆娘扑在身上,吓得抖搂几下身子,措手不及间,张公公准备上前驱赶,猛然见到竟是皇后,大惊失色下,忙又低着头退出去,这他哪敢上手啊? 看清竟是皇后衣冠不整的出来,元和帝一阵气结,第一反应是喊人:“张德全!还不去将大门关好!” 身为一国之母,却状若疯癫,被人瞧了去凤威何在?今后还如何执掌六宫?! “皇上快救命!陆祺,陆祺那个贱人,竟敢对臣妾动手!” 皇后哪还顾得上什么姿容不姿容,没注意元和帝眼中的不耐,揪住他的衣襟涕泪横流:“皇上,陆祺疯了,她竟然敢辱骂臣妾,还纵容宫人行凶,将臣妾的人都打伤了!” 不小她说,身后那些七瘸八拐的人早就证明了一切。 元和帝眼皮子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张口说出的话却差点让皇后昏过去:“你没事不在栖梧宫待着,跑到这里惹她做什么?” 自己的宠妃自己知道,妮子高兴的时候你说啥是啥,不高兴的时候你说你是啥? 不说她现在又怀着身子,单是勇毅侯给自己解决了难民之灾和温室良策,他也没法说陆祺半个不字。 更何况之前因为墨冉一事,陆祺确实受了不少委屈,他更没法去兴师问罪了。 ------题外话------ 求各种呀么么哒~~~~ 第二百八十章 左右为难 皇后顿时呆若木鸡,蓬头乱发的样子看起来甚是滑稽,不敢相信皇上第一反应竟不是替她讨公道,竟然先责难?! 她,身为皇后,六宫之主,一国之母,被他的小老婆给打!了!打!了!打!了! 皇上竟然怪自己没事乱跑?! 喉头一甜,她强忍着怒火将那血腥味咽下去,嘶声道:“皇上!陆祺她不顾尊卑,以下犯上,还请皇上为臣妾做主!” 元和帝一阵头痛,就见荣妃已经袅袅走了出来,小脸红扑扑的,气色比刚回来那天好多了。 然后,皇后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夫君,几乎是小跑着走到荣妃身边,温声道:“怎的发了这么大的脾气?可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荣妃瞧着这对夫妻,都惯会装模作样,实乃天作之合,抱着胳膊悠悠道:“臣妾也正想请皇上做个主,皇后今日过来,二话不说就要将四丫头塞进荣华宫,原本多养个孩子也无妨,顶多就是闹腾些罢了,可皇后是不是也该有个商量的态度?臣妾不过说了句最近身子不爽利,皇后便当场给臣妾甩了脸子,这难道不是仗势欺人么?” 皇后心头一堵,她甩脸子?她从进来陆祺就拉着长脸怎么不说?那又仗了谁的势?! 再说,她身为皇后,给妃子甩个脸子怎么了?这陆祺竟纵奴伤人,实在胆大包天! 元和帝不满的看了皇后一眼,如今这个节骨眼,他正需要勇毅侯出力,偏她不知好歹,要来荣华宫惹是生非。 只是好歹也得顾及她些脸面,于是又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一场误会,大家便都少说几句,不过是个孩子,放到哪里也是养,何苦为她伤了你们姐妹和气?” 眼看这是又打算和稀泥,皇后心中愤懑,不满道:“皇上,她还指使宫人殴打臣妾!您也就这么算了?” 她说着看向荣妃身后,没看到苏小酒的影子,又道:“就是她身边那个宫人,这会倒是躲在殿内不敢出来了!” 元和帝瞟了一眼荣妃,知道她对那个小丫头看的极重,若自己开口惩戒,免不了又招徕荣妃一顿怼,竟有些束手无策之感。 皇后见他无动于衷,悲愤至极,质问道:“皇上!您偏袒陆祺,臣妾可以理解,但您却连她的宫婢都要放纵如斯,这要是传出去,臣妾竟被一介宫婢给打了,世人该如何嘲笑臣妾?咱们大渊皇族,还有什么威信可言?!您莫要因为一时心软,让大渊沦为天下笑柄!” 这事儿可就严重了。 元和帝眉头一拧,觉得确实不能轻轻揭过,原本扶着荣妃的手负到身后,问道:“那丫头呢?如此狂悖,是该严惩!” 荣妃媚眼一横,根本不理他的话,而是看着皇后道:“宋鸣徽,装腔作势你第一,栽赃陷害你还是第一!你倒是说说看,她打你哪了?哪只手打的?怎么打的?今日若不把话说明白,谁也别想踏出荣华宫半步!” 苏小酒被娘娘勒令待在内殿不许出去,应是算准了皇上要拿她开刀,听到娘娘这句话,不免冷汗直冒。 谁也别想踏出荣华宫半步~~ 皇上可是也在呢!若他要计较,只怕娘娘也讨不得好。 不行,她是非出去不可,眼珠一转~~~ 皇后看着荣妃冷笑:“你休要强词夺理!若不是本宫身边的人忠心护主,那刁奴早就对本宫下手了!打到还是没打到,又有什么分别?!” 其实根本不用她多说,单看她身后那些人的尊容便知那丫头刚才打的有多猛,元和帝心中不悦,荣妃确实有些过了,以后妃的身份殴打皇后,于祖宗礼法也说不过去,于是催促道:“还不快让那丫头出来?” 荣妃不语,只冷冷瞪着皇后,看的她发憷,就见荣妃身后跑出一人,扑通就跪在了元和帝面前,撕心裂肺的哭喊起来。 “皇上!~~您一定要为我家娘娘做主呀!皇后刚才竟派人围攻我们娘娘,幸好奴婢拼死以抗,才没让他们得逞,没想到她竟倒打一耙,开口闭口的污蔑我们主仆,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啊!” 她哭着的空当一抬头,正好看到荣华宫外的门缝里,萧景的身影晃动一下。 雾草!老娘的形象! 随即又咬住牙,罢了,为娘娘,单身一辈子也值了! 哭嚎声吸引了院子里的人都往她的方向看去,这一看不要紧,皆被她脸上红红紫紫的模样惊呆了,只见她半眯着的右眼上一圈乌青,唇角也滴出疑似血迹的红色液体,衣服凌乱不堪,头发也被抓成鸡窝一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明显是刚被群殴过。 不止元和帝,连荣妃都吓了一跳,紧接着扑在她身上也哭起来了:“小酒,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要替本宫挡着?皇上只相信皇后一面之词,本宫还不如让她们打死了事!~~~” 本来懒得装,但小酒这么卖力,自己怎么也得配合一下。 旁边匍匐在地的人偷偷抬眼看过去,心中有数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这是刚才那个一脸凶相,逮住她们就往死里揍的狠丫头? 若不是大腿根子还隐隐作痛,她们差点就信了。 元和帝被两个女人夹在中间,偏偏又都举足轻重,不禁在心中仰天长叹,他今日为什么要过来? 在御书房多批几本折子不好吗?! 如今骑虎难下,也只能硬着头皮断案—— “皇后,皇贵妃说的可是实情?你竟让人对她动手?” 皇后心虚的别开眼,方才确实是她先命人动手的,只是~~ “皇上,是皇贵妃先出言不逊,竟敢辱骂臣妾,臣妾这才~~~” “够了!” 元和帝头痛的打断她:“不管怎么说,动手打人总是不对,瞧你们把苏丫头打成这个样子,这些拳脚若是落在皇贵妃身上,她身子怎么受得住?!” 皇后胸口又是一窒,苏小酒刚才明明生龙活虎,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又成了这般模样?! 皇上又看向苏小酒道:“你护主是好,但意欲对皇后动手,乃是大不敬,来人~~” 第二百八十一章 我看谁敢动她! “慢着!” 荣妃也不哭了,瞪大杏眼看着皇上,开口反问道:“小酒从那群暴徒手中救了臣妾,皇上不论功行赏,竟要降罪?” 跪在地上众人:暴徒?说的是你自己丫头吧??? 皇上离得近,早就看出苏小酒脸上花花绿绿都是自己画的,好在皇后她们离得远看不清,也能糊弄过去,闻言有些警告的看向荣妃,低声道:“爱妃适可而止,这丫头以下犯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皇上,论宫规,冒犯皇后乃是死罪!还请皇上不要徇私,将这奴婢重重治罪!” 皇后生怕元和帝太过偏心,最后雷声大雨点小饶过这对无法无天的主仆,于是赶紧先一步将他话堵死。 荣妃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闻言寸步不让,气势丝毫不输皇后:“苏掌事是本宫的人,我看谁敢动她?!” 连元和帝都跟着颤了颤。 张公公在一旁闭闭眼,狂,忒狂,随即又睁开,暗叹,不过谁让人家有资本呢? 因此元和帝不仅不能发作,还得哄着:“好了,祺儿莫要气坏身子,不如这样吧,就随便打她十个大板,这事也就算了。” “不许,一下都不许!” 荣妃直视着元和帝不肯松口,苏小酒不想因为自己让娘娘跟元和帝闹翻,于是过去抱住荣妃大腿道:“娘娘,奴婢长得壮,十板子不碍事的,您身子要紧,就莫要置气了。” 荣妃看她一眼,紧紧咬住下唇,今日这事确实不好善了,但若打小酒板子,她是万万不舍得。 “娘娘,外面冷,您还是先进屋去,奴婢皮糙肉厚,挨几下也不耽误给您做饭呢。” 见她还有心思跟自己说笑,荣妃其实有些后悔,她刚才不该由着性子激怒皇后,如今倒是连累了小酒,于是看向皇后,冷声道:“皇上既然一定要治罪,那臣妾倒是想问问,皇后身边那些狗奴才方才可也冒犯了臣妾,她们又该如何?!” 元和帝忙递上台阶:“自然是一视同仁,每人十大板!” 荣妃不说话,只把肚子往前挺了挺。 元和帝立马改口:“是她们先动手,苏丫头被迫还手,自然该罚的重些,这样吧,苏丫头十大板,皇后身边诸人,每人二十大板,以示公正。” 皇后急了,根本就没注意到荣妃的动作:“凭什么?” 却被元和帝一计凌厉的目光逼退:“那依皇后看,如何处置才妥当?” 他此刻只想快快结束此事,对皇后的纠缠十分不耐。 皇后被看的心中一跳,那高阶上的两人,一个目光厌恶,一个冷漠十足,心中忽然就一片荒芜,神情也颓败下来,慢慢后退了几步,最终被迫改口道:“臣妾,谨遵皇上口谕。” 皇上舒一口气,吩咐张公公:“你亲自监刑,去吧!” “等一下!” “又怎么了?” 元和帝看着挡在苏小酒身前的荣妃,一阵头痛,悄声道:“爱妃好歹给朕个面子,这奴婢冲撞皇后,不罚不足以堵住悠悠众口。” “皇上,臣妾觉得,皇后身边的宫人也是护主心切,打二十大板有些重了。” 此言一出,全场皆愣住了,尤其皇后身边跪着的那些人,皇贵妃这是咋了,刚才还恨不得打死她们,这会怎么又反过来替她们开脱? 算了管她是为什么,能少挨几板子当然最好,于是都偷偷在心里感激皇贵妃的大度。 元和帝有些跟不上她的节奏,小心的问:“那就减去十板?你说,朕都依你。” 荣妃点点头:“可以,不过~~” 众人心又揪起来——不过什么倒是说呀! “皇上金口玉言,刚才说要一视同仁,既然皇后身边的人能减刑,那苏掌事的板子是不是也该一起减了。” 苏小酒:哦豁?娘娘太奸诈了,哦不,太机智了!娘娘威武! 众人:……皇贵妃打的好算盘,她们减十板还有十板,苏小酒也减十板却等于0,如此一来挨揍的就只有她们了! 好气哦,可还是要保持围笑。 皇后:……这陆祺以退为进,果然刁钻! 元和帝:……你这样让朕很难做。 全场静默了也就几十秒吧,元和帝脸上笑得比哭还难看,努力忽视隐隐作痛的良心,认输的颔首道:“这话朕确实说了,那~~就按皇贵妃说的做吧!” 皇后一阵晕眩,昏君!昏君! 趁着她说不出话的功夫,元和帝十分贴心的唤来张公公:“去,皇后身子不适,用朕的龙撵送她回去。” 一时间,栖梧宫的人走的走,去领罚的领罚,乌乌泱泱的院子便安静下来。 元和帝看一眼抹得跟鬼一样的苏小酒,简直辣眼睛,赶苍蝇一样把她轰走:“快去把脸洗了,别吓到你主子!” “遵旨!” 苏小酒正等着这句话呢,她的美少女形象啊,塌了,全塌了! 瘦小的背影一溜烟消失在走廊,大门外玄色身影闪过。 元和帝可算是喘口气了,亲自执了荣妃的手,扶着她进屋:“你这双身子的人,何苦动这么大的气?皇后最近身子不好,所以脾气也跟着急躁了些,你若不喜欢听,权当听不到便是,非要将事情搞成这样,大家岂非都下不来台?” 他本意是苦口婆心,劝慰荣妃大度些,谁知荣妃一听,啪的把他手甩开,怒道:“皇上这话说的有意思,合着她来我宫里闹事,最后却成了我的过错?” “爱妃误会了,朕不是这个意思。” “那皇上什么意思?抚养四丫头不是小事,皇后凭什么替我做主?她比我大度,自己怎么不养?!” 皇上脑袋轰的一下,暗恨自己多嘴,本来打算坐下,也不坐了,说道:“这件事朕已经有了打算,爱妃不需忧心,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争取再给朕生个大胖小子,朕待会就下令,以后不经你的允许,谁也不能随便来荣华宫,这总行了吧?” “我要生女儿!” “行行行,就生女儿,爱妃说了算。”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不赶眼色的萧护卫 皇上不想继续留下当出气筒,眼睛瞄着门口就想往外走:“好了,天色不早,朕就不留饭了,你好好休息,朕得空再来看你。” 谁稀罕他来似的,荣妃也没打算去送他,只是瞅着他马上就踏出大殿,忽然道:“等一下。” 皇上眼皮子一跳,顿住脚,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爱妃还有何事?” 荣妃把头扭一边去不想看他:“臣妾要把四丫头接到荣华宫来,劳烦皇上直接下道圣旨,把她过继给臣妾吧!” 女人心呀似海深啊。 皇上简直要抓狂了,所以你刚才为什么要跟皇后打起来啊啊啊啊!!! 无视他满头的黑线,荣妃哼道:“我自己喜欢是我的事,宋鸣徽想替我安排就是不行!” 皇上一听,不说直呼皇后名讳,这跟他都直接你呀我上了,他若再不答应,怕不得又闹上一顿,忙点头道:“行行行,本来朕是打算把四丫头交给太后的,爱妃既然如此热心,朕稍后命人将她领来便是。” “不需皇上费心,臣妾自会派人去接。” 苏小酒赶紧上前,扶着娇横的美人娘娘坐下休息。 元和帝原本还寻思该怎么跟太后商量,毕竟她老人家以往并太喜欢小孩子,便是连小甜嘴墨鸿,也不见有格外热络,顶多也就隔三差五召见一次。 荣妃主动招揽墨鹂,倒是给他省事了。 外有勇毅侯分担国事,内有陆祺协理家务,陆家在他心中的分量又加了不少砝码。 如此想想,皇贵妃性子虽泼辣了点,却当得他真正的解忧花。 自我安慰一通,皇上心里舒坦了,再看荣妃,果然有点小脾气的女人还是更可爱,于是又暗搓搓往前凑去,腆着脸笑道:“今日时候也不早了,朕还是用过饭再走吧,正好让人将四丫头接过来,朕亲自训诫几句,省的她日后惹你生气。” 看一眼在旁边碍事的苏小酒,嫌恶道:“还不快去把脸洗了?别吓到朕的小皇子!” 荣妃瞪眼:“小公主!” “小公主!” “遵旨!” 瞅着她跑的比兔子还快,皇上心里又是一顿嫌弃,黑心的丫头,净会卖乖,他刚才可瞧见皇后身边人的惨状,个顶个的~~~不忍直视。 又看一眼荣妃,罢了,她惯出来的人,没点脾气才怪了。 …… “我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唔唔~~ 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唔唔~~” 苏小酒化险为夷,一边哼着歌一边清洗面上的假伤,就听身后猝不及防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刚才没事吧?” 捧了热水乎在脸上的动作僵住,苏小酒捂着脸回头,从指头缝缝里看萧景:“你是鬼吗?下次能不能别飘着走!” 刚才画的太狠,现在红红绿绿的颜色被水一冲,顿时变成黑色,顺着她的纤纤十指淌下来,看的萧景眉头微动:“你刚才那伤做的别致,是怎么画出来的?” 初时她自殿内跑出来,他的心跳跟着漏了半拍,以为她真被皇后之人打成那般模样,右手拳头攥了又攥,后来细细观察她面部表情,便看出些端倪。 若真的受了那些伤,肌肉应该有所肿胀,呈现痛苦紧绷的状态,而且血迹久了会变成暗红,她唇角的血迹却一直红的鲜亮,明显不对劲,这才发现她将所有人都骗了过去。 想到自己刚才的窘态全被他看到,苏小酒捂着的脸有些烫手,忙又转过身,呼哧呼哧的洗,嘟囔道:“就那么画呗,怎么像怎么来。” 不过这家伙也太不赶眼色了,她现在根本不想见人好吗?尤其是他! 萧某人毫无所觉,还在不耻下问:“你眼上的淤青是用什么涂的?看起来很是逼真,青中透紫,浑然天成,差点连我也骗过去。” 苏小酒闷声道:“用胭脂揉了螺子黛跟铜黛,但别揉匀,抹上就是这个效果。” 又红又黑又绿,能不逼真吗? 天知道顶着花脸跟萧景聊天的心理压力有夺大!拜托你快走,给我留点自尊心求求了! 见他还要问,小火苗唰的窜起来:“你这么到处乱跑,就不怕皇上走的时候找不到你?”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萧护卫受宠若惊:“无妨,皇上应该是要留饭。” 苏小酒翻个大白眼,中午她又有的忙了,也不知元和帝是不是饿死鬼投胎,每次来吃饭,她都得多做好几个菜。 深宫内院,萧景确实不好多待,见她无事,想着还是改日方便的时候再请教她易容术,这才飞身上了屋顶。 他刚走,苏小酒便想起自己有件重要的事忘了问,追到院子里,却早就不见他的身影,她抬头看着高高的屋檐,丧气的转身,迎面恰好走来一个内侍,不小心撞到了她的肩膀,错身的功夫,有个什么东西塞进了她的手心。 苏小酒回头,那小太监已经低着头匆匆走远,看那背影,像是荣华宫角门处一个守门的太监,也就打过几次招呼,却不知给她的是什么? 稳妥起见,她还是先回了屋子,将门关好,才仔细打量手中的东西。 是个椭圆的小盒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块核桃大小的玉佩,做成了铜钱的样子,上面刻了瑞丰钱庄四个字。 盒子底部,则放了一封亲笔信,是段承泽写的。 信中言明,她这次没能一起回东黎,段从金,也就是原主的外公十分遗憾,觉得当年没能护住闺女,如今又不能护住她的孩子,深感自己无能,便命段承泽将设在大渊的钱庄送给她。 这个钱庄原本是当年为女儿备下的嫁妆,却阴差阳错,没能交到女儿手中,苏小酒身为女儿唯一骨肉,乃是当之无愧的继承人,因此乘着自己还清醒,命段承泽将钱庄交还给她,也算物归原主。 捏着那薄薄的信笺,苏小酒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要发抖。 瑞丰钱庄,大渊三大钱庄之首,幕后东家竟是东黎段家! 想到刚才塞给自己盒子的小太监,苏小酒更觉惊悚,他们真的只是普通皇商吗? 连荣华宫都埋了暗桩,这是何等通天的手段?! 那这大渊皇宫里,这样的暗桩还有多少?! 第二百八十三章 安排 想到那守门太监因为自己而暴露,她不免暗自惭愧,她只是个冒牌货,却因原主受到太多馈赠,远远超出想象,实在受之有愧。 手中其貌不扬的玉佩,便是她出任瑞丰钱庄新东家的信物,而自己,似乎没有推辞的理由。 因为信里已经说了,玉佩一到她手上,东黎段家便彻底从钱庄退出,再不能下任何指令,今后所有运作,皆以她手中印信为准。 段承泽在信里千叮咛万嘱咐,万不能被那姓萧的小子知道了她的真实身家,一怕泄密,二怕他见财起意。 还特意用红笔勾画出来,生怕她看不到。 干系重大,苏小酒顾不上好笑,忙将信笺毁去,想了想,又把玉佩缝在了贴身的小衣里,这才偷偷放心。 前世自己若有这样的锦鲤体质,也不会二十啷当岁就挂了吧? 娘娘还饿着肚子,苏小酒顾不上感慨,而且她人在宫中,哪有机会去操作钱庄?再说这钱庄在大渊已经安了这么多年,即便段家撤出,应该也不会影响运作,她便将此事放了放,整理衣裙匆匆赶去主殿。 元和帝果然厚颜留下吃饭。 近来大雪封路,便是元和帝的膳食里也许久不见青菜,看到苏小酒端上来的蒜苗和豆芽,顿时两眼放光,就了三碗米饭。 荣妃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几口清粥,便不顾元和帝还没吃完,自己跑去榻上歪着。 如此元和帝倒是不好意思添第四碗了。 苏小酒从旁递上帕子,将碗筷收拾了,春末这才抱着允儿进来,早起她带着殿下在暖阁玩,不想皇后来闹了一场,她听着动静太激烈,便没敢过来,后来皇上也来,她就更不敢露面了,若不是小家伙肚子饿,她还想等皇上走了再出来。 荣妃假寐,元和帝说好要等墨鹂过来,一时走不得,正坐着无聊,瞧见小团子进来,立时露出笑脸,招手道:“来,让父皇抱抱。” 允儿许久没见他,看着这个叔叔的生面孔,嘬着手指头窝在春末怀里不动弹,春末忙将他往元和帝方向送了送,哄道:“殿下,快伸手,父皇要抱抱呢。” 小家伙觉得元和帝陌生,只盯着他猛看,任凭父皇怎么哄,就是不肯找。 不说元和帝,便是连春末都有些尴尬,抱着允儿的手已经快支撑不住,小家伙最后干脆一扭头,趴在春末的肩上,跟正在收拾碗筷的苏小酒打招呼:“斗,斗啊。” 受到团子召唤,她手上速度加快:“别急别急,姐姐收拾完就带你玩哈!” 最近这段时间都是春末娃,苏小酒还以为小家伙变心了,为此暗自吃醋了好久,如今被团子一个奶音便勾的心理平衡了,等不及就要抱抱。 元和帝见她们亲亲热热的模样,干咳几声,刚要把手收回,允儿却又忽然回头,伸开小胖手对他呜呜呀呀说起话来。 成功抱到肉团子的元和帝立刻阴转晴,捏捏儿子的包子脸,笑骂道:“小东西,莫不是出去这几天,把父皇也忘记了?” 奶团子哼哼唧唧的凑在他怀里,竟难得乖巧,苏小酒纳闷的瞄了一眼,就见那小手手正对着元和帝衣服龙纹上的红宝石猛抠。 那红宝石是镶嵌在龙纹脑袋上做眼睛的,这要是抠下一颗来,不就成“独眼龙”了?! 而且万一抠下来吞了~~ 可她又不能去皇上怀里抢团子,只好一边拾掇桌子,一面随时留意团子的动静。 元和帝毫无所觉,甚至有些沾沾自喜,看吧,这就是血浓于水,亲爷们儿见的再少,儿子还是跟他一样亲,瞧窝在他怀里多安静! 荣妃却在一边躺着心中冷哼,自己这两个月见儿子几次没点数?记得才怪了! 不由看向门外,都这么久了,去叫墨鹂的宫人还没回,于是对苏小酒道:“以后这些粗活交给她们去做就得了,你去看看鹂儿怎么还没过来?” 也不是苏小酒闲的没事做,主要是娘娘入口的东西,交给别人不放心,闻言放下手中托盘,猜测道:“莫不是四公主暂时不想离开永安宫?” 那是她长大的地方,到处充满有关娘亲的回忆,突然被迫离开,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叫另一个女人娘亲,肯定不太好接受。 荣妃点点头:“罢了,那就再给她几天时间,这几天你常过去看看,别再让人欺负了她去。” 元和帝逗着儿子,闻言抬起头:“怎么,有人欺负她了?” “呵,到底有没有,皇上还是亲自问了鹂儿的好,省的旁人以为臣妾搬弄是非。” 又碰个软钉子,元和帝也没恼,永安宫除了白贵人,就是新晋的沐昭仪,荣妃有此一说,那欺负墨鹂之人是谁也就不言而喻。 果然出身不同,行事作风也是天壤之别,荣妃虽任性些,却绝不会自降身份去为难一个稚童。 对沐昭仪不免添了几分厌恶。 又听荣妃道:“鹂儿既不肯过来,皇上也就不必等了,您若有事便先去忙吧。” 元和帝确实政务不少,对墨鹂到底如何也并没多少关心,于是起身将允儿递给春末,便带着人离开。 苏小酒可算是松口去,皇上走的时候她特意看了,那龙的眼睛还在,只是被团子抠的松动了,被一根头发丝粗的金线吊着,摇摇欲坠。 荣妃还是躺着一动未动,见他出了门,才从榻上坐起,唤来苏小酒:“你再去永安宫看看,鹂儿为何不肯来?” “娘娘,四公主应是怕自己一走,白贵人住的地方便彻底没了。” “这个好说,她舍不得什么,你命人悉数搬来就是,荣华宫这么大,还放不开几件家什了?” 晌午小酒说了,鹂儿身边已经没有宫人,她一个几岁的孩子,自己在那又冷又饿,还是该早点接过来安置下,又吩咐了春末道:“你让安心安然去把西边的厢房收拾出来,把给允儿准备的新被褥先拿去换上,再去库里挑些小女孩用的东西。” 东厢是允儿的住所,还空着两间,是给腹中孩子准备的,倒也不是荣妃偏心,因为她总感觉肚子里这俩还是男孩,到时候跟允儿挨着住还方便些。 第二百八十四章 劝慰(福利章节) 事情发生的太过仓促,许多东西来不及准备,好在这些日常用的东西,平时苏小酒给允儿备下不少,柜子里都有现成的。 想着马上就能多个女儿,荣妃一刻也等不及,趿拉上棉拖鞋走到书桌前,拿出纸笔亲自列下清单,一并交给苏小酒道:“你先去一趟营造司,让他们最快的时间打造一架梳妆台,一套妆奁,还有书案,几子,要用最好的木料,去吧。” 虽诧异娘娘对四公主的重视程度,不过想想她盼女儿盼了这么多年,心情也可以理解,好在四公主年幼,只要娘娘好好待她,今后长大了,感情定差不了。 苏小酒也一直记挂着永安宫的情形,闻言不敢耽搁,叫了几个内侍赶过去,这次踏进大门倒是没听到动静,不知是不是沐昭仪想开了,没再派人去抢东西。 听得宫人回报见苏小酒领了好几个人,声势不小,沐昭仪一顿惊慌,还当皇贵妃找自己算账来了。 晌午她听苏小酒说了那席话,便匆匆去拜见了皇后,话里话外表明四公主跟着皇贵妃最合适,可千万别让她养,没想到皇后动作那么快,自己前脚离开,她后脚去了荣华宫。 不过听说事情没成,竟被皇贵妃挠了,赶巧不巧的又让皇上撞见。 据目击者描述,皇后自荣华宫出来的时候,虽然破格乘坐了皇上的龙撵,但整个人钗发不全,面如死灰,毫无仪态可言。 沐昭仪暗忖,难不成皇后太怂,不仅没把皇贵妃制住,还将自己出主意的事给抖落出来了? 原先只当皇贵妃早就失宠,如今再看,方知自己错的离谱。 心头蓦地一凉,似乎已经看到自己被七八个人摁住猛踹的场景,若只是挨顿揍还好说,这要是一生气将自己打入冷宫或者干脆逐出宫去~~越想越心惊,不,就算是死,她也要死在宫中! 从门缝里瞧着苏小酒踏进大门,沐清儿拉开殿门便哭着冲了出去:“皇贵妃饶命啊!臣妾知错了!求皇贵妃高抬贵手,饶过臣妾这一次吧!” 斜刺里冲出个花枝招展的彩色团子,一把就扑到了苏小酒的脚下,将她骇的脚脖子一歪,扭了。 “沐昭仪,您这是作甚?!” 苏小酒本能一闪,又差点摔了。 见她站不稳,身后内侍纷纷张着手小跑向前,预备将她扶住,沐清儿看着地上纷乱的靴子,只当他们是冲上来拿自己的,两臂紧紧抱住苏小酒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苏掌事!您是皇贵妃面前的红人,还请您为臣妾美言几句吧!” “沐昭仪,您是误会什么了吧?我们是来接四公主的。” 苏小酒忍着疼,好心把她扶起来,沐昭仪哭声戛然而止,泪珠子还挂在腮上,仰头瞪着苏小酒道:“你们不是来抓我的?” “不是~~我们抓您干嘛呢?” 不止苏小酒,身后一帮子內侍也懵了,沐昭仪这是魔障了?胡言乱语些什么呢? 沐清儿嗖的从地上站起来,两手掐住苏小酒的胳膊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来接墨鹂?接到哪去?荣华宫吗?” 皇贵妃不是没同意吗?!这什么状况啊现在? 苏小酒用力将她手掰开,揉着被她掐痛的地方解释道:“对,就是接去荣华宫,皇上已经下旨,将四公主过到我们娘娘名下了。” 这下沐清儿算是听明白了,她就知道,皇贵妃怎么可能比皇后还厉害?等会她非得把乱传假消息那人嘴巴撕烂! 她刚才一定是失心疯,怎么就相信了呢?!如今丢人可是丢到家了! 警报解除,她一改方才痛哭流涕的样子,用帕子抹抹眼泪,恨恨看向苏小酒道:“要去就快去!早点接走本宫也好早些清净!” 那丫头哭哭啼啼大半天了,听的她心烦,要不是苏小酒来的及时,她非得派人去把她关到后院去。 方才扑倒在地,裙子都被雪浸湿了,在风口上站了片刻,这会膝盖乍凉,沐清儿低头拿帕子擦了擦,最后嫌弃的将脏帕子一丢,扭着水蛇腰走了。 苏小酒莫名其妙就拉了个仇恨,无奈的耸耸肩膀,迈开步子一走,脚腕子那里生疼,可有正事在前,也顾不上揉,便一瘸一拐的去了偏殿。 墨鹂还在里面独自坐着,还是上午那个姿势,几岁的孩子,背影却满是萧索,让人看的心疼。 苏小酒示意旁人驻足,自己则轻轻靠过去,唤道:“四公主,皇上下旨,让您搬去荣华宫,奴婢来接您了。” 墨鹂低着头,眼睫毛上的泪痕都已经成了冰渣,双手也被冻得通红,却还在不舍得抚摸着身下的绣墩和面前的矮几,仿佛自己只要守着它们,娘亲就会再回来。 听了苏小酒的话,轻轻摇头道:“我要在这陪着娘亲,哪里都不去。” 早料到不好轻易说服她,苏小酒走到她面前蹲下,把那双小手拢在自己温热的手心,那小手抗拒一下,没有抽回去,墨鹂也没抬头,只是眼前又忍不住模糊起来。 就在前几天,娘亲还这样给她暖过手。 “公主,斯人已逝,生者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若白贵人泉下有知,看到你这个样子也会心疼的。” 一句话,墨鹂的眼泪再次喷涌而出,凄楚的声音回荡在空空的大殿中,撞在了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可是娘亲再也看不到我了。” 她也看不到娘亲了。 为什么娘亲要把她自己留在这个冷冰冰的地方,而不是带她一起走? “公主不哭。” 苏小酒忍不住将她小小的身子环在怀中,试图用自己的体温给她多一些慰藉,怀中的小人身子轻颤,哭声悲凉而隐忍,苏小酒很快便感到胸前一片湿热,许久,听到那稚嫩的童声,带着满腔的恨意与冷漠道:“姐姐,我恨皇上,他不喜欢娘亲,为什么不把她放出宫去?” 那恨意如此浓烈,以至于她不屑再叫出“父皇”两个字。 第二百八十五章 活下去(加更) 墨鹂早慧,知道娘亲的病一半是身体不好,另一半却病在心里。 娘亲并不喜欢这牢笼一样的四方天地,却为了家族的荣辱,被困在这里那么多年,天气暖和的时候,娘亲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倚在窗前,数着外面掠空而过的飞鸟,看它们嬉戏盘旋,或落于枝头,或划破天际,最后消失在高高的宫墙之外。 恬淡的神色里,是数不尽的艳羡与哀伤。 她曾无数次问娘亲,你喜欢父皇吗?还是更喜欢自由? 娘亲总是淡淡的笑,目光深邃而寂寥,伴着压抑的咳声,说她真是个傻孩子。 若他能放娘亲自由~~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公主!” 苏小酒命内侍们去外面等候,将墨鹂从她怀中拉出来,扳着她小小的肩膀,面容严肃:“公主切不能再说这种话了,今后住进荣华宫,见到皇上的机会很多,激怒皇上对您并没有好处。” 本也没指望墨鹂寄养在娘娘名下后,能得皇上多少青睐,但见的次数多了,情分上总是要深厚些,若她一直摆出这个态度,除了惹皇上生气,半点益处也无。 墨鹂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笑道:“我知道,我不仅不能恨他,还要巴结他,这样他才会给我口饭吃,我才能在这宫中活下去。” 这是娘亲告诉她的,要沉稳,要内敛,要学会笑脸迎人~~这样,她才能独自在这吃人的地方,活下去。 这话而难堪,从身为公主的墨鹂口中说出,带了无以名状的酸楚。 苏小酒一阵难过,重新将她搂在怀里,抚着她柔软的头发道:“不,公主请相信我们娘娘,她会像白贵人一样疼你,护你,从今以后,再没有人敢轻视你!” 她并不着急,而是静静等待墨鹂的情绪平复下来。 她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应该怎么做。 果然,没多久怀中的啜泣声便慢慢消失了,墨鹂从苏小酒怀中起身,看着她被自己眼泪打湿的衣襟道:“对不起。” 若非那细微的鼻音,任谁也不会想到,刚刚这个孩子还在沉溺在痛苦和伤痛中。 苏小酒拉着她起身,墨鹂回望一眼大殿,咬唇道:“我们走吧。” “来人,将屋里的东西一并搬到荣华宫去。” 苏小酒对门外的内侍们吩咐道。 岂料未等他们进门,墨鹂已经淡声道:“不必了~~旧了的东西,就让他们扔掉吧。” “公主,奴婢来时娘娘特意嘱咐过了,这些东西可以带的。” 刚才还拼死护着,这会儿怎么又不要了? 苏小酒担忧的看着墨鹂,该不会伤心过度,反而神思无常了吧? 墨鹂抬头看向她,通红的笔尖上面,一双清亮的眼眸无波无澜,笃定道:“我说不必了。” 垂下的右手在袖中紧握成拳,里面握着自绣墩上取下的一簇流苏。 那是娘亲亲自编的。 娘亲临别前的话复在耳边回响——鹂儿,今后若有了新母妃,切记不要在她面前提起娘亲,不要惹新母妃生气,记住了吗? 她记住了,而且会一直记得。 永安宫距离荣华宫,几乎横跨了半个后宫的距离,苏小酒拉着墨鹂的手在路上慢慢走着,道路两旁,不时有铲雪的宫人內侍,见到她们一行,纷纷退到两侧。 在福身行礼的同时,不时暗中交接着眼神—— 四公主竟被领到荣华宫去了?! 虽说苏小酒在后宫走动少,认识她的人不多,可那身明晃晃的掌事服制就是她的招牌印记。 这宫里谁不知道,荣华宫中最得皇贵妃器重的苏掌事,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这在大渊后宫,可是绝无仅有。 莫说什么只识衣裳不识人,有时候能识得衣裳也是种必要的生存技能。 白贵人虽走的默默无闻,但几天的时间,宫中也已经传遍,加上晌午皇后去荣华宫大闹,这会又见苏掌事亲自领着一位小姑娘从永安宫方向出来,不用问也知道怎么回事。 且不论皇贵妃是不是自愿收养了四公主,但从一个小小贵人的女儿,转身记到皇贵妃的名下,四公主这次也算因祸得福,一跃成为真正的“小凤凰”了吧! 消息很快便如满原枯草被火燎,一时间,六宫之内议论纷纷。 皇后自荣华宫回去就一病不起,头上戴着抹额,半死不活的歪在榻上,任凭墨鸢怎么问都一言不发,可把她急坏了。 “母后,您倒是说句话啊!那个贱人真的对您动手了?父皇也没拿她治罪?!” 早已经从随行的宫人口中审出原委的墨鸢,说什么都不肯相信母后竟会在荣华宫吃了亏,那姓陆的贱女人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对六宫之主动粗? 最不能让她接受的,是父皇纵容那贱女人如斯,反而当众偏颇,把母后赶了出来?! 这种丢人的事,皇后怎好当着女儿的面说,可恨那宫人嘴不严,被墨鸢威吓几句便全吐露出来了。 心里腌臜的要命,偏这蠢女儿不识相,一个劲在旁边提醒她,皇后简直头都大了。 “你在这叨叨半晌了,能不能闭嘴让母后清净会儿?” 墨鸢不满道:“女儿还不是关心您?早就知道陆祺那贱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现在竟公然对您不敬,若不杀她锐气,将来岂不是要彻底踩在您头上?” 皇后有气无力,闻言眉间的纹路又加深几分,对墨鸾道:“行了!还嫌母后病的不重吗?有这功夫,倒不如去好好学学刺绣,都快嫁人了,一点针线也不会,将来不怕婆家笑话?” “女儿可是公主,便是大字不识,又有谁敢取笑?” 婆家又怎样,再厉害也是墨家的臣子,还不是要仰她鼻息? 除非~~ 心中一道人影掠过,墨鸢面上一热,转移话题道:“女儿就是气不过,您身为正宫皇后,惩治妃嫔也是名正言顺,父皇如此偏心,当真不顾及外公的颜面么?!” 知道自己女儿性子桀骜,而且朝堂之事皇后也不愿与她多说,只想赶紧把她支出去别在自己耳边聒噪,于是道:“真关心母后,还不如出去打听一下墨鹂那丫头被安排到哪去了,再去看看你弟弟的功课,让母后安安静静的歇上半天!” 第二百八十六章 对着干 不明白母后为什么非要在意一个小丫头的去处,墨鸢不满道:“不过一个晦气小丫头,也值得您这样挂心?” 皇后剜她一眼道:“母后还不是为了你?身为嫡公主,却被墨鸾后来居上封了长公主,若墨鹂再被你父皇送去慈安宫,养在你祖母身边,说不得日后又越过你去,你自己不觉丢人,母后都没脸出去!” “哎呀母后,父皇非要偏心,女儿有什么办法?” 墨鸢气恼的拿帕子捂住耳朵,不愿意听这些扫兴的事。 平日里本事一大包,只要说这个就装傻,皇后食指点着她脑门,恨恨道:“说到底还不是你自己不争气?若你足够优秀,你父皇又怎会去偏心一个庶女?” 墨鸢不服气的哼道:“那您还不是一样被个小妾压在头上?” 自己都做不到,还要求她做到,不公平! “你!你个不出息的!” 皇后被她揭短,恼羞成怒的抓起枕头便朝她扔过去:“给我滚!没事别再来烦本宫!” 后宫之中,子凭母贵和母凭子贵历来都是相辅相成的,瞧瞧婉仪宫的庄嫔,那么软踏踏一个面人儿,皇上以前哪里正眼瞧过她?如今不也靠着两个女儿,隔三差五见到皇上? 人家生闺女都是贴心小棉袄,偏她生了个黑心的,天天气的自己半死! 墨鸢也聊不下去了,愤愤起身道:“哼,滚就滚!反正母后除了墨冉,瞧谁都不顺眼!” “你!哎呀~~~我不行了~~” 皇后捂着胸口躺下,看着墨鸢甩着袖子走了,骂道:“你个没良心的,亏的母后为你筹谋,得罪了那么多人~~~” 跑出去的人哪还听得到? 一旁服侍的宫人大气不敢喘,皇后瞧着气闷,又抓起一只软枕扔过去:“没看本宫要休息吗?还不快滚出去!” 墨鹂气冲冲的回自己寝殿,恰好墨冉进来给母后请安,见她面色不虞,问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看到他就想起母后偏心,墨鹂哼了一声没答应,忽然转个方向对宫人道:“走!去永安宫!” “公主,那里刚死了人,不吉利~~” 外面冷的很,公主大老远过去,万一染了伤寒,回来又要拿她们撒气了。 墨鹂心情不好,回身又是一个清脆的巴掌,怒道:“什么吉利不吉利?!本宫走到哪都自带瑞气,还怕那些个鬼东西?!去将本宫的鹿皮靴子取来!” 她脚上穿的绣鞋,宫道上有些融化的积雪,会将鞋子浸湿。 宫人捂着脸去了,墨冉见她这样子,知道她定是又跟母后拌嘴,便皱眉道:“姐姐是不是又惹母后生气了?你就不能像墨鸾似的省点心吗?” “呵!” 不是自己惹祸被撵出宫的时候了,还有脸说她? 墨鸢懒得理他,自己扭身往永安宫走去。 沐清儿正指挥着宫人们清理白贵人的遗物,她相信自己不会在这个破地方待太久,但哪怕只住一天,也得舒舒心心的,想到旁边满屋子死人用过的东西,就觉得膈应。 听到宫人来报,说大公主又来了,心中闪过一丝厌恶,这个墨鸢,还真是没完没了,仗着是皇后生的,在她面前总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 皇贵妃回宫那天她就来撺掇自己,说要打压皇贵妃的气焰,结果那天自己不舒服,没去荣华宫,不知道今天来找自己又是为了何事? 墨鸢在主位上坐着,见沐清儿姗姗来迟,俏脸顿时拉的老长,沉声道:“昭仪好大的架子,竟让本公主等了这么久?有什么能比见本公主还紧要的?” 沐昭仪换上笑脸迎上前去,笑道:“臣妾一大早见那腊梅开了,就知今日要有喜事,却不知是公主驾到,失礼了。” “哼,之前还跟本公主吹嘘自己是第一宠妃,将那陆祺比了下去,现在怎么这个怂样?” 听听这说的什么话?她恭维几句倒是有错了? 眼见墨鸢明显带着气来的,沐清儿心中更烦了,却也只能逢迎道:“公主说的哪里话?这后宫里别管哪个怎么得宠,见了皇后娘娘不照样得恭恭敬敬的,您是嫡公主,臣妾客气些更是应该了。” 墨鸢故意叹了口气:“唉,若人人都如你这般懂事倒好了。” 话里有话,沐清儿果然道:“是有谁惹公主生气了么?” “不是本宫,是母后。” 墨鸢斜眼看着她道:“你自诩抢了陆祺第一宠妃的位子,那她怎的还那么得宠?今早荣华宫里的事你该听说了吧?” 皇后身形狼狈离开荣华宫,只怕连守门的将士们都听说了。 沐昭仪心又提了起来,说起来皇后去荣华宫还是她鼓动的,这墨鸢该不是笑里藏刀,来给皇后出气的吧? 可皇贵妃最后不是妥协了吗?说起来还是皇后赢了,这墨鸢又来算哪门子账呢? 如此想着,便不动声色道:“公主莫动气,那皇贵妃再厉害,最后不也得乖乖将墨鹂接过去养着么?可见皇上到底是顾念皇后娘娘的多。” “你说什么?墨鹂被送去荣华宫了?” 墨鸢拍案而起,她怎么没得到消息?! 身后宫人们瑟缩一下,公主一大早就跟皇后吵吵,栖梧宫大门紧闭,比外面天色还要阴沉,她们上哪去得消息? “哈!太好了,本宫要赶紧去告诉母后这个好消息!” 说完不顾沐昭仪诧异的神色,带上人匆匆赶回了栖梧宫。 皇后听了却一口茶水喷出来:“你说的是真的?” 那陆祺跟自己闹一通又是为哪般?! 墨鸢咕咚咕咚灌口茶,因为太过兴奋,脸颊红扑扑的,眉飞色舞道:“这还能有假?沐昭仪说是苏小酒亲自去将墨鹂领走了,回来路上问了几个扫雪的宫人,也都是这么说的!” 本以为母后听了会高兴,结果皇后沉吟片刻,却将手中茶盏重重摔在地上,咬牙道:“这个陆祺,实在可恶!” 若说陆祺是被迫收养墨鹂,她是打死都不信! 前脚跟自己打成一团,后脚再将墨鹂接去,显然是故意跟自己对着干! 第二百八十七章 来了 墨鸢难得体贴一回,上前为母后顺着后背道:“母后您也别气,反正您的目的也达到了,还管她是安什么心呢?而且您想,她既然肯接受墨鹂,不就证实了她断不能再生育一事?这对咱们来说是好事,应该高兴才对!” 皇后握紧衾被,这个陆祺,可是一手将她的大度贤名给毁了,如今她赚了好人,可外人该怎么看待自己? 不顾身份去大闹荣华宫,逼迫皇贵妃收养一个不得宠的公主? —— “就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婉仪宫里,阮妃淡淡的抿了口茶,看向回来禀报的宫人道:“那陆祺什么性子?心高气傲,连皇后都不放在眼中,能这么好心收养一个小丫头?” 宫人道:“可皇贵妃收养四公主是事实,好多人都亲眼见着四公主被荣华宫的苏掌事领回去了。” 阮妃起身,摆弄着窗前的插花,冷哼道:“无利不起早,陆祺一家子都是奸商,会做这种赔本的买卖?要么就是为了做给皇上看,把那丫头当个小猫小狗的养着,还能为自己赚把贤名,要么~~” 手指攸地收紧,就怕她别有用心~~ “娘娘?” 阮妃看宫人一眼,冷笑道:“要么,就是为了拉拢墨鹂,为她的儿子铺路!” 宫人不解,皇贵妃自己盛宠不衰,费劲去拉拢一个不得宠的小公主做什么? “蠢货!趁着墨鹂小养在身边,那丫头长大了必定把她当成亲娘一般,到了许配人家的年纪,便能为陆家所用,找个举足轻重的驸马联姻,不就能为墨允添一份助力?” 好深远的谋划! 阮妃一阵胸闷,她陆祺自己不能生,倒是会十足利用别人的闺女,当真可耻! 墨鹂紧紧拉着苏小酒的手,努力忽视那些探察的目光,目不斜视的跟着苏小酒缓缓向前,走到荣华宫的大门,她驻足,小小的人儿努力抬头看着高大恢弘的宫门,良久,才抬脚跨进去。 荣华宫里,有人正翘首以盼。 想到即将有个女儿,荣妃在殿中踱来踱去,不时向着门口张望。 “安心,快去大门外再看看,人到底回来没有?” “是,娘娘!” 安心迭声应着,小跑着去宫门外看了一圈,青砖铺就的甬道上空无一人。 荣妃不禁焦虑,莫非那小丫头还是不愿意来? 春末上去将她扶住劝道:“娘娘,您还是先坐着歇歇吧,不然小酒回来又该念叨您了。” 荣妃看她一眼未语,她何尝能体会自己想要个闺女的殷切? 哪怕不是自己亲生的,反正同样娇娇软软,以后也会跟允儿一样,甜甜的叫她母妃。 而且她终于能给小女娃梳发髻了,想到这里,又忙不迭把安然叫来道:“对了,你快去库里找些颜色鲜亮的布料,给四公主多准备几套冬装,还有鞋子,披风,荷包手帕,再就是些头油香膏,洗漱用的,反正女孩用的零零碎碎的东西,有多少要多少。” “娘娘,您为了迎接四公主,可是把库里来回翻了几遍了。” 安然抿着嘴笑道。 荣妃说的口渴,回到桌边喝了口热茶,叹道:“谁然本宫没养过闺女,现在一下子有了,免不了手忙脚乱一番。” “娘娘!来啦!小酒回来啦!” 宫门外,安心终于远远看到了苏小酒的影子,一溜烟喊着回来禀报。 “来了?!” 荣妃刚坐下,紧接着又站了起来:“就她自己吗?四公主来了没?” “来了!一起来的!” 安心说完又掀了帘子跑出去:“奴婢去迎迎她们!” 允儿正在学步车里满屋子转悠,不时晃到娘亲身边,摸摸她的衣服,抓抓她的手,费力的仰着小脖子“喃,喃”的叫着娘亲,因为人太矮,仰头的角度又大,身子一下朝后面倒去,倒在了学步车里,带着车子踉踉跄跄的退出去好远。 这下不得了,小家伙又一次get到新技能,开始不断站起来仰头,摔倒,后退,再仰头,摔倒,后退,笑得满殿里都是咯咯声。 荣妃捏捏他的小胖脸:“宝宝,等会你四姐姐要来了,你可千万不要调皮吓到她哦。” 小娃像是听懂了,兴奋的啊啊喊了几声,自己伸出小胖手拍起了巴掌。 荣妃脚尖在他车子上一蹬,小家伙便被迫随着车子捯饬着小短腿儿跑了出去,奈何跑的太慢,最后是被车子拖着走的。 还以为娘亲是在跟自己玩游戏,小娃一稳住身形,立马又扑腾着身子跑了回来,却听娘亲道:“春末,把殿下带到后面去。” 鹂儿刚没了娘亲,若一进门看到她跟允儿嬉笑,说不得会触景生情。 小娃哼哼唧唧不肯走,啊啊喊着就要去找娘亲,春末为难的看着荣妃道:“娘娘,要不就让殿下也见见四公主吧?” 瞧着儿子撇着小嘴要哭,荣妃心软了,想着反正他们今后总要共处一室的,也就作罢。 结果团子转头就自己摸索着到一边去玩了,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娘娘,四公主来了。” “嗯,进来吧。” 不同于刚才的坐立难安,荣妃正斜斜倚在榻上,随着墨鹂进门,眸光攸的一亮,随即又克制下去,保持着温和的淡笑。 她再高兴,也得顾忌墨鹂失去至亲的心情。 团子见到苏小酒进来,甩开步子就要去抱大腿。 忽又发现她手中领着一个漂亮小姐姐,眼睛顿时一亮,一边跌跌撞撞转了个方向,一边伸出小手朝着墨鹂的方向啊啊喊,小腿也一蹬一蹬往前冲,对着墨鹂奔了过去。 墨鹂头一次踏入荣华宫的内殿,很是拘束的低着头,听到动静,抬头便看到一只熟悉的奶团子向着自己跑来,终于露出一抹淡笑,喊道:“允儿弟弟。” 荣妃见她冻得鼻尖通红,忙对安心安然道:“快给四公主拿个手炉,再去熬碗姜汤来。” 春末适时上前将小团子带去一旁,苏小酒领着墨鹂走到荣妃面前,墨鹂恭恭敬敬跪下磕了个头,唤道:“墨鹂见过荣母妃。” 这个自称触动了苏小酒,想起初见时,那个充满灵气的小女孩对她说:“我叫喜悦。”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一份子 只是不知这只曾被徐颖戏称为“小喜鹊”,需要多久才能愈合伤口,重新振翅飞翔起来。 荣妃亲自将她扶起来,打量她清瘦的面孔,心疼道:“冷不冷?快来母妃这里坐着,暖暖身子。” 墨鹂瑟缩一下,垂眸道:“鹂儿身上冷,别将寒气过给荣母妃。” 总得给孩子个适应过程,荣妃知道急不来,改为牵着她走到桌前,吩咐苏小酒道:“给鹂儿搬个绣墩来。” 绣墩要比凳子软和。 又将桌上早就备下的各色点心盘子一股脑推到墨鹂面前,温声道:“中午没吃东西,定饿坏了吧?长这么瘦,今后可要多多吃饭才行。” 墨鹂低声应了。 苏小酒拧了条热帕子,为她净了手,墨鹂可着绣墩边上坐下,犹豫一会,还是小心拈起一块点心慢慢吃起来。 虽然现在根本就没什么胃口,但刚才她已经拒了皇贵妃一次好意,若再拒绝,只怕就不讨喜了。 苏小酒从旁给她倒了杯热奶茶,墨鹂道了谢,捧起杯子抿一口,是她从没有尝过的美味。 馨甜的牛乳伴着茶香顺滑而下,僵硬的身子也随之柔软下来。 ~~要是娘亲也能尝尝就好了。 刚刚亮起的眼眸又黯淡下去,荣妃不错眼的看着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头一次做讨好别人的事,见她仍是不能开心,竟有些不得章法,又怕说多了话惹得孩子紧张,气氛一时有些沉闷,满屋子里只能听到墨鹂吞咽的声音,这下墨鹂更觉窘迫,吃了几口,便放下了。 好在不过一会儿,这沉闷便被人打破。 正在屋子边边角角晃悠的小团子耳朵尖,听到娘亲说的“吃饭”二字,立马欢快的飞扑出来,歪歪扭扭的跑到桌前,踮着小脚尖试图往桌子上够。 奈何海拔实在有限,拼尽全力举高手手也还不如桌子腿高。 小家伙聪明的很,目光看向离他最近的墨鹂,他早就不记得这个小姐姐,却一点也不认生,口中“带、带”的喊着,蹬着小腿腿儿跑到墨鹂身边,用两只小手一起扒拉她的膝盖。 春末躬身护在他身后,立刻化身同声翻译:“四公主,殿下在叫您姐姐呢!” “允儿弟弟,你好呀!” 想起第一次见这个小弟弟,还当他是被小酒姐姐拐来的呢! 虽然只见过一次,可她对这个小娃娃印象还是很深刻的,他是除了娘亲意外第一个亲过自己脸颊的人。 小小面孔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意,荣妃的心也跟着一松。 墨鹂低头,发现小奶娃长大不少,她回头看了一眼荣妃,见她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便大胆的摸了摸按在自己膝盖上那双肉呼呼的手手,允儿顺势攥住她一根手指,用力往桌子方向举,口中吱吱哇哇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不过小孩还是明白小孩,墨鹂很快反应过来:“弟弟是想吃东西吗?” 团子见她听懂自己的意思,挥舞着两只小爪爪鼓掌,四颗雪白的小乳牙全都露出来,高兴的眼睛也眯了起来。 墨鹂也忍不住跟着笑了,看着荣妃小声问道:“荣母妃,我可以给弟弟吃吗?” “当然可以,不过弟弟牙齿还很少,只能吃些松软的。” 见她知道爱护允儿,荣妃自然高兴的很,选了一盘苏小酒做的鸡蛋糕放在她面前道:“你可以给弟弟吃这个。” “谢谢荣母妃。” “娘娘~~” 春末看看墨鹂,又看看荣妃,生怕小孩子没个掂量,让允儿噎住了。 墨鹂察言观色,刚要喂到允儿嘴边又怯怯收了回来,捏着鸡蛋糕的手有些无处安放。 “无妨,弟弟等着呢,只要掰的块小一点就可以了。” “荣母妃,这么大行吗?” 她伸出手,里面的鸡蛋糕被细心掰成玉米粒大小,荣妃点点头:“那你就帮荣母妃喂喂弟弟吧,可以吗?” “嗯!” 她说完拈起一粒凑近允儿,团子早就等不及了,伸长脖子嗷呜一口,砸吧一下觉得好吃,又伸出脖子张大嘴。 “弟弟慢点吃,姐姐这里有好多呢!” 墨鹂似模似样的喂着允儿,刚进来时的拘束不见了,时不时还会被允儿的憨萌逗出笑声。 团子却不满足,又指着她桌上的奶茶啊啊要。 “小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娘不给你饭吃!” 听到荣妃笑骂,墨鹂有些惊讶的偷眼看去,她记得娘亲说过,宫中其他娘娘,对孩子都是自称母妃的,为何皇贵妃也会让允儿弟弟叫娘呢? 苏小酒又倒了杯奶茶给团子尝了尝,因为太小,苏小酒从没给他喝过茶水,因此只舔了一口,团子便皱起小眉头躲开,不肯喝了。 荣妃欣慰的坐在一旁,看着这对小姐弟温馨友爱的互动,满意的点点头,又一次对自己的当机立断感到骄傲。 这么好的孩子,要不是她下手快,就要落去旁人那里了,也幸好刚才把允儿留下,不然小姑娘哪有这么快放松下来? 允儿早就吃过饭,因此没吃上几口,便又贪玩起来,放在嘴里的鸡蛋糕也不嚼,而是用口水化开,在小嘴巴里咕噜着玩。 墨鹂一开始没发现,照例捏了一粒喂给他,团子抿着嘴来回躲,而后忽然开始仰起头噗噗乱喷,人小,威力不小,一阵天女散花式操作,喷了自己一头一脸。 墨鹂当然没能幸免,袖子上衣摆上也全被小家伙喷满蛋糕渣子,却不着恼,而是自怀中掏出方帕子,先将允儿脸上身上细细擦了,笑吟吟道:“小坏蛋,你故意的是不是?” 团子干了坏事,反而咯咯笑个不停,然后乖乖的仰起脸来让姐姐给他擦干净。 见姐姐低着头认真给他擦,小爪爪又不安分的去抓她头发。 墨鹂拿着自己发梢搔搔他小胖脸,团子痒痒,哈哈笑着来回躲,却因为年纪小,动作显见的笨拙,憨态可掬的样子把墨鹂也逗笑了。 姐弟两个其乐融融,让屋子里的大人们皆放了心,荣妃笑道:“果然还是孩子多了热闹。” 虽说墨尧他们也总往荣华宫跑,但人家都有自己的亲娘,也不能时时待在荣华宫的,可墨鹂不一样,从今以后,她便真正是荣华宫的一份子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善因 “娘娘别急,待到来年,咱们还要添个小殿下,到时候就更热闹了!” 春末笑道,她还不知荣妃怀了双胎。 倒也并非不信任她,而是荣妃惊喜之余,总觉自己怀双胎这事有些不真实,认为现在时日尚短,还打算稳些日子再公布。 反正快过年了,她的肚子一天大过一天,估计到了除夕夜的时候,自己有孕一事便也瞒不住了。 苏小酒也未多言,俯身将地上收拾了,又让春末将允儿带下去换身干净衣服,自己则重新为墨鹂净了手。 “吃了饭让小酒姐姐带着你去住处看看,若有什么缺的,直接告诉她就好。” “嗯,谢谢荣母妃。” 看着允儿被带走,墨鹂脸上笑意敛去,低下头,两手重新放在桌下偷偷摩挲着那串流苏。 一旁的苏小酒看到,知道她又不自在,便对荣妃道:“娘娘,不如先让四公主去歇息一会儿吧?” 是了,丫头困顿这几天,最该好好睡上一大觉。 荣妃赞了苏小酒一眼,多亏她提醒,自己只顾着高兴,竟没想到。 于是便点头道:“鹂儿定也累了,先随小酒姐姐去吧,晚膳的时候再过来,咱们一起吃。” 墨鹂低低应了一声,慢慢跟着苏小酒走出去。 “公主~~” 刚要问她有没有吃饱,需不需要再去备些点心带到屋里,便听墨鹂道:“小酒姐姐。” “嗯?” 苏小酒被她打断,凑近她询问道:“公主有什么吩咐吗?” 墨鹂回头看看身后的宫人,确认离着她们还有一段距离,应是听不到她们的谈话,悄声道:“姐姐,以后没人的时候,你可不可以叫我喜悦?” 这个名字是娘亲留给她的,可她清楚,从今日起,她已经不再是喜悦,而是墨鹂。 而且,只能叫墨鹂。 娘亲临终前交待过,今后不管她被过到哪位娘娘名下,新母妃肯定不会喜欢她时时念着亲娘的,可她怕如果没人这么叫,自己长大后会忘记,所以便想到了这个办法。 她的乳名叫喜悦,苏小酒是知道的,宫有宫规,她身为宫人,自然不能直呼公主名讳,哪怕只是个乳名。 但看着那双盛满哀求的湿润眼眸,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于是她缓缓点头道:“好,以后没有外人的时候,姐姐就叫你喜悦,好不好?” 墨鹂难得露出一丝笑容,随即想起什么,又迟疑道:“姐姐,那你能不能~~不要让荣母妃知道。” 苏小酒怔愣了一下,转而明白了她的小心翼翼,心中一软,伸出自己的小手指道:“好,姐姐答应你。” 墨鹂也伸出小小的尾指,与她勾在一起,两人相视而笑,拥有了共同的小秘密。 寄人篱下的滋味并不好过,尤其她之前并未与荣妃有过接触,难免谨小慎微。 但总会慢慢习惯的,苏小酒想。 一大一小来到墨鹂的新住处,墨鹂站在高大的殿门口,茫然看了一圈,以为小酒姐姐领着她走错了。 “姐姐,这里~~真是给我住的?” 不怪她惊讶,面前这个宽敞明亮的房间,足有她跟娘亲那间屋子三倍大,空气里回荡着崭新布料的味道,与那间常年伴着草药味的房间简直天壤之别。 放眼望去,房间内朱红色的柱子上,藕荷色帷幔用银钩束起,烟雨江南的屏风后,一张繁复的紫檀架子床足足能躺下十个墨鹂,簇新的锦被铺得没有一丝褶皱,让人根本不舍的坐上去。 除此之外,书案,桌凳无一不是用上好的红木打造,满屋装饰淡蓝轻粉奇异的柔和在一起,富丽堂皇中又不失女子的淡雅,处处可见布置之人的用心。 “怎么样?喜欢吗?若有哪里觉得不好,姐姐再命人去换。” 苏小酒看了看桌上的保温盅,里面茶水还烫手,洗脸架上,面盆中的水也温热,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过来伺候她将外衣脱下,又拧了帕子给她擦擦脸,搽上香香的面膏,最后伺候喂了口热茶。 领着她走到床前道:“公主先好好睡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变好的,宫人就在外间候着,有什么需要,您就随时叫她们,好吗?” “姐姐,你要走吗?” 小手拉住她的衣袖,墨鹂有些惶恐。 “姐姐还有事情要做,等会儿来叫您起床好不好?” 墨鹂虽然不舍,却谨记不能给别人添麻烦,于是乖巧的点头答应道:“嗯,那我等着你。” 苏小酒交待宫人们几句,便掩门出来,墨鹂安置好了,她还没能去看看小舞,最近天气这么冷,只怕上次自己送去的那些被褥不够。 现在天还亮着,她不好往冷宫走,准备先去侍候娘娘跟殿下休息,剩下的时间正好可以回住所多准备物件,等天黑透了再去送。 荣妃正撸着大胖儿子使劲么么哒,团子的圆脸都被挤得变形,手脚并用的挣扎着,试图离开娘亲突如其来的魔爪。 “好儿子,刚才可是多亏了你!” 没想到把允儿留在屋里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鹂儿在弟弟面前明显要比对着她来的自在轻松,能熟络的快些。 苏小酒莞尔:“上次王老寿宴时,殿下就跟四公主亲近的很,第一次见面,竟抱着四公主亲个不停呢!” “是吗?看来本宫跟鹂儿是注定的缘分!早有允儿帮娘亲种下善因啦!” 这下荣妃更高兴了,又亲亲儿子的大胖脸道:“宝宝今后可要好好跟姐姐玩,知道吗?若是欺负姐姐,看娘亲不打屁屁!” 春末从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而笑道:“殿下懂事着呢,今后定会跟四公主相亲相爱,互相扶持的!” 她本想劝娘娘不要偏心四公主,毕竟殿下才是她的亲身儿子,可又一想,这世上哪有后娘会对别人孩子比自己孩子亲的?娘娘这么说,估计是想在皇上面前卖好,根本无需自己多嘴去提醒。 “对了小酒,我看四丫头对你要亲近些,你这几天多多关注她的情绪,若无好转,你就去婉仪宫将几个孩子领来,让他们跟四丫头一起玩。” 第二百九十章 以新换旧 小孩子凑在一起要比跟着大人好多了,苏小酒一一记下,待她们娘俩睡下,便匆匆回了住所。 她最近要做的事太多了。 到了下午,天气陡然阴沉,除了下雪,北风也开始肆虐起来,透过虚掩的窗缝呜呜咽咽的传入耳中。 不时有纷乱的雪花穿过走廊,从窗缝里崩进屋里,将地面打湿一片。 苏小酒从一堆棉絮布料中抬头,起身将窗户关好,屋里便暗了下来,无奈,只能把灯点上。 看来赶制玻璃的事要加点紧了,就算这个冬天来不及,夏天也能起个隔热的作用。 萧兔兔趴在炭盆旁边的笼子里睡得天昏地暗,浑圆的小屁股对着她,一动不动。 自回宫以后,她便遵娘娘的意思,搬到了离着主殿最近的一个单人间,跟春末分开了,不然还能拜托春末照顾一下。 想起快一天没喂它了,苏小酒又披上斗篷,冒着寒风去小厨房端来一碗热乎乎的牛乳。 “喂!萧兔兔,起来吃饭啦!” 她打开笼子戳了戳那肥肥的小屁股,萧兔兔却毫无反应,入试几次,她便直接掐住兔耳朵拎出来放到桌上,弹了弹,还是不动。 “喂,快醒醒,吃饭了!” 摆弄了半天,萧兔兔岿然不动,要不是那身子依然温温热热,软乎乎的,她差点以为这家伙挂掉了。 见它不肯起来,苏小酒只好先把牛乳放在保温盅里暖着。 “萧兔兔啊萧兔兔,你大哥把你扔给我就不管了,改天见了他,我得好好跟他算算抚养费。” 这家伙现在饭量不小,每天除了定时喂上三次牛乳,也开始添加她特制的辅食了,比伺候个小娃娃也没省心多少。 日子安逸了,饭量大,便开始向着心宽体胖的趋势发展。 一天没见,这家伙在笼子里拉尿了一遍,整个小褥子上面都是些黑球球,走近了还能闻到些不好的气味。 苏小酒皱皱鼻子,伸出两根手指将那小褥子捻起来看了看,嫌弃的撇嘴,又脏又臭,还能用吗? 不能了,扔掉吧! “萧兔兔,这个旧褥子我扔了哈,你没意见吧?” 再次被抓住耳朵拎出来的萧兔兔表示无所谓。 苏小酒大义凛然道:“那我就扔了哈,别说姐不仗义,姐现在就给你做几床新的~~比这个好多了!” 桌上刚好有收拾出来的多余布料跟棉絮,苏小酒选了块黑色的,比量好尺寸,一口气做了三个替换的。 放进去,不大不小刚刚好,而且黑色的还耐脏,比原来那个不知强多少倍! 抬头看向沙漏,光是伺候这兔子就用去她大半个时辰,这家伙却从头到尾睡的跟太爷一样。 苏小酒拿笔杆捅了捅它日渐丰腴的小屁股,萧兔兔耳朵动动,却不睁眼,往笼子的旮旯里躲了躲,又沉沉睡去,这让她心里十分不平衡,又捅了捅:“我都忙死了,你倒好,除了吃就是睡,一点烦心事也没有!” 萧兔兔表示它听不见。 “起来,陪我一起工作!” 便是允儿那小娃,还知道对着她露出奶牙笑呢,这兔子却一点觉悟也没有,于是苏小酒便孜孜不倦的那笔杆子捅来捅去,终于把它弄醒了。 只是那双绿豆大小的眼睛迷迷瞪瞪的,被戳醒了十分不满,吱吱叫了两声抗议,转头看向空空的饭碗,起床气发作,后腿一蹬,踹翻了。 吔嗐? 吃我的,喝我的,睡我的,还敢给我甩脸子? 缺少社会经验的萧兔兔领教一顿苏氏鞭策后,开始被迫营业。 苏小酒在纸上写写画画,不时捅咕它一下,萧兔兔便努力睁大眼睛,只是过不了几分钟便又昏昏欲睡,把苏小酒也传染的打个呵欠。 今日奔波大半天,温室图还没画完呢,不然她也好想钻进被窝睡一觉。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是她之前派去丈量门窗的内侍来回话了。 见她开门,内侍恭恭敬敬奉上一本册子道:“苏掌事,您要的尺寸已经量好了,包括宫人内侍所住的房间,一共二十三所,其中门二十九扇,窗户一百五十四扇,尺寸都在这里了。” 苏小酒翻开手中册子,里面蝇头小楷,工工整整标记着各房间的位置,门窗数量跟尺寸,不禁赞许道:“做的不错,让你费心了。” 内侍恭敬的低下头道:“这是小人应做的。” 据苏小酒所知,太监内侍因为要近身侍候权贵,能识字的并不多,于是便多问了一句:“你是几岁进宫的?倒是写了一手好字。” 这字一看便是打小练过,运笔娴熟,不像是初学者写的。 内侍低头道:“掌事过奖了,因为家里穷,小人八岁就进了宫,之前念过几天书,进宫后闲来无事偶尔也会拿着树枝在地上乱写一通。” 八岁进宫,如今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时隔这么多年也没扔下练字的习惯,属实难得。 他说的谦逊,但明显是个努力上进之人,做个粗使太监未免可惜了。 “你叫什么名字?” “回掌事,小人名唤苍联。” “~~窗帘?” “苍天后土,珠联玉映,苍联。” “哇,好名字!” 苏小酒汗颜,自己耳朵莫不是瘸了,这么大气恢弘的名字竟能听成窗帘? 配上这个名字,再看他人都觉气质迥然不同,于是道:“你现在做什么差事?我正想找个人帮我整理小厨房的账目,不知你可有兴趣?” 小厨房之前被秦秀搞得乌烟瘴气,如今人是走了,却留下满地的烂摊子,她最近都没来得及去理顺,瞧着苍联是个细心之人,说不定能帮上她的忙。 苍联原本不过是个干杂活的,对此自然是求之不得,却也并不似其他人一样媚颜屈膝,而是躬身行了一礼道:“多谢掌事,小人定不负所托。” 苏小酒点点头,把手中的册子又还给他道:“你得空再将这册子誊一份,越快越好,最好是赶在年前就给我,有急用。” 苍联笑道:“掌事若急用,小人现在便去抄写,顶多明日晚饭时分就能送来。” 第二百九十一章 约束 这下苏小酒简直惊喜:“那是再好不过,如此就麻烦你了。” 早一天写完,她就能早一天送去玻璃厂,大雪封路,玻璃厂又远,时间越显紧迫。 苍联走后,天色也暗了下来,苏小酒将准备给小舞送去的东西打包好,预备着晚饭过后就去一趟锦瑟宫。 眼下最要紧的,是给娘娘做点什么好吃的呢? …… 婉仪宫里。 阮妃瞧着在地上鼓捣积木的墨尧,悲从中来,纵使知道了陆祺的心思又怎样,自己能拿什么替儿子争? 陆祺比她年轻漂亮,比她有钱有权,将来还能有墨鹂夫家帮衬,而她什么都没有。 再看儿子手里的积木,便分外刺眼,这些个乱七八糟都是荣华宫送来的,说不定又是陆祺的诡计,故意让尧儿不学无术! 墨尧正在搭着大宫殿,眼看就要竣工,忽然一只脚从旁扫过,他辛苦搭建起来的宫殿便轰然倒塌。 “母妃你干嘛?!” 好好的为什么要给他破坏掉!他都搭了半天了! 眼泪唰的便留下来,墨尧气的过去拍打她:“母妃坏蛋!你赔!你赔我的宫殿!” 阮妃更气了,揪着他胳膊摁在椅子上,斥道:“天天就会摆弄这些没用的!有这功夫多识几个字,多读几本书,将来整个天下都是你的,还要这么个假宫殿做什么?!” “我不要天下!我就要我的宫殿!母妃是坏蛋!坏蛋!” 墨尧哭的惊天动地,把阮妃耳膜震得生疼,骂道:“你个傻小子,还不快小点声?想把你老娘害死是不是?” 旁边那个可是跟荣华宫亲近的很,她不得不防。 墨尧才不管她想什么,只心疼自己的劳动成果被无情践踏,从椅子上出溜下来就往外跑,哭道:“我讨厌你,我要去找荣母妃,她从来都不会打坏我东西!” “你个白眼狼,说的什么混账话?真是分不出个里外亲疏!” 阮妃一把没薅住,又让他给跑了,扶着门框焦急道:“你慢些跑!天都要黑了,外面滑,小心别摔了!” 又骂宫人:“还不快去跟上殿下?若把他磕坏了,仔细你们的皮!” 闹哄哄的声音传去偏殿,庄嫔侧耳听了一会儿,笑着摇摇头,又继续手把手教着两个小女儿学刺绣。 墨鸿手指头短,针都捏不住呢,见姐姐在娘亲的指导下,很快就能独自穿针引线,动作越来越娴熟,很是羡慕:“姐姐好聪明呀,不像鸿儿,怎么绣都绣不好。” 墨莺学着娘亲的样子用针捋捋头发,笑着安慰妹妹:“那是因为姐姐比你大,等鸿儿长大了,一定比姐姐绣的还要好呢!” 她正学着绣一只鸳鸯,用了娘亲教的配色,虽然针法生疏,整体效果却也看得过去。 毕竟从回来以后,她就天天跟着庄嫔学习,也算是小有成就了。 “那鸿儿也要绣鸳鸯!” 墨鸿蹙起小眉头,不满的看着面前的绢布,上面是个七拐八拐的小树枝,只有一种颜色不说,还歪歪扭扭的,实在是太丑啦。 “鸿儿还太小呢,鸳鸯对你来说太难了,等你再大些,娘亲就教你好不好?” 庄嫔说着拿过她面前的绣布,赞叹道:“哇,鸿儿绣的树枝也很漂亮啊!比娘亲小时候绣的好多了!” “真的吗?” 小人儿怀疑娘亲在哄她。 “嗯,比姐姐以前绣的也好看呢!” 墨莺也凑过来看,指着上面一处断开的地方道:“若是将这里连起来,就更好了!” 得到娘亲跟姐姐的双重肯定,墨鸿立刻又弯着小月牙笑起来:“那鸿儿一点都不笨是不是?” “那当然,鸿儿可是最聪明的宝宝。” 庄嫔说着她在额上亲了一口,墨鸿立刻从凳子上爬起来,搂住娘亲的脖子,在她左右脸颊啵啵两下道:“那是因为鸿儿随了娘亲,所以才这么聪明!” “小甜嘴儿!” 小粉团嘿嘿笑着,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好奇的跑到,门口看了看,正好见到墨尧气冲冲的往大门走,身后是两个宫人慌里慌张的拿着披风追赶。 “娘亲,三哥哥好像要出去呢,他是要去荣母妃那里吗?” 庄嫔起身将灯芯挑的亮些,别伤了女儿的眼睛,坐下慢声道:“可能是吧,不过最近你们还是先别往荣母妃那里跑了,荣母妃有别的事要做,人多了闹腾。” 墨鸿爬上娘亲的大腿,问道:“荣母妃是要生娃娃了吗?” 庄嫔笑道:“傻孩子,荣母妃不是才生了允儿弟弟吗?怎么会再生小娃娃?” 墨莺闻言抬起头道:“妹妹说的是真的,荣母妃的肚子里又有小娃娃了,只是不知这次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墨鸿笑嘻嘻的插嘴道:“肯定是小妹妹呀,荣母妃说过,想要个跟鸿儿一样可爱的小宝宝呢!” 庄嫔穿针线的手顿住,豁然抬头道:“这事可不能乱说,你们是从哪里听来的?” 墨鸿赶紧举手:“我知道!我知道!我们还没回来的时候荣母妃肚肚就有娃娃了,小娃娃不听话,总是让荣母妃吐呢!” 回宫好几天了,她一次都还没去过呢。 庄嫔忙将她放在凳子上,起身去房门口看了看,见外面没人,才重新把门关好,低声对女儿说道:“这件事你们千万不要说出去,知道吗?就算有人问,也要说不知道,记住了没有?” 两个小家伙不懂,眨巴眨巴眼睛问道:“为什么呀?” “额~~因为娃娃太小,如果被大家知道,都跑去荣华宫看,小娃娃会害怕的。” 皇贵妃将此事瞒的密不透风,必有她的考量,自己可千万本年个给她拖了后腿。 只是她应忘了,孩子们早就都会学舌,墨莺墨鸿还好说,只盼墨尧是个男孩子,心里粗些,没有注意到这点才是。 “娘亲,鸿儿好想荣母妃了,可以去看看她吗?” 庄嫔摇头,摩挲着女儿软乎乎的小手道:“等过几天吧,等你四姐姐在荣华宫安顿好,你们再去,行不行?” 第二百九十二章 我也想来荣华宫 “四姐姐搬进荣华宫了?” 这次是墨莺问的,她还记得墨鹂。 庄嫔点头:“你四姐姐的亲娘没了,被过继到了你们荣母妃名下,最近荣华宫正值多事之秋,你们还是少去添乱吧。” 墨莺似懂非懂,却乖巧的应了,墨鸿却不愿意:“可现在明明是冬天呀!才不是什么多之之秋。” “反正就是不许去,听到了吗?” 庄嫔警告道。 有了皇后闹的一出,她也摸不准皇贵妃收养墨鹂是否自愿,若是还好,若不是,只怕这会心里正窝火呢。 只是还是嘱咐女儿道:“你们以后记得要跟四姐姐多亲近,就像跟允儿一样。” 不管怎么说,她以后跟皇贵妃都是名义上的母女,地位也与以前不同,就看皇贵妃对她这两个孩子的态度,即便一开始不是心甘情愿接受,应也不会亏待多少,与之交好总不会出岔子。 但事实证明她多虑了,没一会儿,荣华宫便派人来传话,说皇贵妃新得贵女,邀请三公主跟五公主一起过去吃晚饭呢。 想着墨尧也去了,庄嫔便把两个女儿收拾妥当送了过去。 同一时间,芷云宫的墨辰和墨鸾也收到了邀请。 萧贵妃向来我行我素,对皇贵妃收养墨鹂一事也是此时才知道,看向门外飞雪怔愣片刻,忽然叹道:“那孩子可怜,如今跟着皇贵妃,也算有个安身之处。” 而且皇贵妃如此喜欢孩子,定会好好待她,便嘱咐了儿女几句,自去练字了。 墨尧不必说,气冲冲的出去后,刚巧跟传话的宫人打了照面,第一个到了。 紧接着墨辰,墨鸾,墨莺和墨鸿也都齐聚荣华宫。 墨鹂还是头一次吃这么热闹的晚饭。 上一次王院判的寿宴时,她已经见过了自己几位兄弟姐妹,今日再见,也不至于太过拘束,而且她如今身份不同,被记到皇贵妃的名下,说起来也算荣华宫的半个小主人,荣妃甚至专门为她安排了任务——作为小主人,要好好招待大家。 苏小酒跟在她身边,看着她羞涩的跟大家打招呼,因为紧张,小小的鼻尖上沁出一层亮亮的汗珠,生怕招待的不好,大家以后再不愿意来了。 墨尧眼中的羡慕都要溢出来,盘子里的美食也不香了,悄悄凑近荣妃身边,小声央求道:“荣母妃,为什么四妹妹可以住进荣华宫来?我以后能不能也搬来跟你们一起住?” 童言无忌,让荣妃有些哭笑不得,看一眼逐渐放开的墨鹂,小声道:“四妹妹跟你不一样,她已经没有自己的亲娘了,你若也住进荣华宫,你母妃还以为我要跟他抢儿子呢!” 到时候不得来找她拼命? 墨尧急了,摇着她的胳膊道:“这怎么能叫抢呢?是我自己愿意来的!我愿意来荣华宫当您的儿子!” 这话若被阮妃听到,岂不是要当场呕血? 荣妃心中小小得意,看吧,自己就是这么招孩子喜欢。 瞧着墨尧说的一本正经,却偏偏虎头虎脑的样子,不明白就阮妃那德性,怎么能生出如此单纯可爱的孩子来? 一旁的苏小酒见到这边状况,不得了,娘娘现在可经不住他摇晃,忙走过来,假装不经意把他跟娘娘拉开些距离道:“殿下有什么事跟奴婢说也是一样的,娘娘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呢~~” “酒酒姐姐,我也想来荣华宫住,你帮我跟荣母妃说说吧,我保证以后都听你们的话~” 小家伙转为拉着她的手摇,想要酒酒姐姐为自己求情,但他这个忙,只怕连皇后也帮不上,又不忍让他伤心,苏小酒为难道:“可那要经过皇上批准的,要不殿下去问问皇上,看他同不同意让你搬过来?” 墨尧顿时将小脑袋摇成拨浪鼓,使劲摆着双手后退:“那算了算了,我就是说着玩呢,其实在婉仪宫住也挺好的。” 苏小酒知道这不叫“怂”,叫“从心”,忍着笑遗憾道:“那好吧,若哪天殿下又想来了,只需去跟皇上请道圣旨,便是阮妃娘娘也不能阻拦呢!” 墨鸿原本挨着三哥,见他往荣母妃身边来,也小尾巴一样跟着过来,听闻四姐姐直接住进了荣华宫,却很开心,甜甜笑道:“太好了,那以后我们每次来,都可以跟四姐姐一起玩啦!” 以前四姐姐从不跟她们一起玩,娘亲说是因为她住的太远了,来回跑不方便,这下好啦,以后她们时时都能见面了呢! 荣妃笑着把她搂紧怀里,点点她圆圆的小鼻尖,开玩笑道:“对呀,以后荣母妃这里就更热闹啦!怎么样,鸿儿要不要搬来跟四姐姐一起住?” 粉团子缩着脖子笑:“还是先不要吧,我睡觉不老实,会把四姐姐从床上挤下去的!” 小鬼头!明明就是不想来,还挺会找理由。 荣妃忍不住羡慕,要是自己这次也能生个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娃娃该多好。 正说笑着,皇上派人来了。 荣妃懒得起身,对苏小酒道:“你去看看是什么事,本宫就不出去了。” 来人是张公公,见到苏小酒丝毫没有意外,毕竟连皇后都敢打的人,接皇上口谕这等小事让宫人代劳有什么稀奇的? 苏小酒却不敢怠慢,见到他未说话,先行礼,福身后道:“张公公,请问皇上是有什么吩咐?恕我家娘娘身子不便,不能亲自来迎接了。” 殿里欢声笑语,张公公心照不宣。 一挥手,命身后之人将手中的托盘奉上,笑道:“皇上交待,四公主既然记到娘娘名下,今后四公主的份例自然也该拨到荣华宫来,又格外赏赐了些小玩意儿,请苏掌事清点一下吧。” 这是客气话,她要当真清点能笑死个人,便也一挥手,身后立马有人上前将那托盘接过,自己则引着张公公往偏殿走:“天气冷,公公喝口热茶再走吧,今日奴婢亲手做了些点心,还热着,也请公公赏脸尝尝。” 张公公还是笑得满脸和善,破天荒并未推拒,倒是让苏小酒意外:“苏掌事盛情,杂家就厚颜叨扰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太后传召 说着果真随她走到偏殿,端端正正的坐了,静静看着苏小酒斟上热茶,奉上点心,却一口未动,而是先赞道:“苏姑娘蕙质兰心,当真是皇贵妃娘娘的左膀右臂,有了你这得力住手,娘娘省心不少吧?” “公公过誉了,奴婢也就是跑跑腿儿,干点杂活,能逗着娘娘开心就好了。” 两人绕了一会儿,张公公突然道:“太后娘娘最近身子也不爽利,皇上忧心的很,杂家就不多坐,先回去复命了。” 瞧瞧,这才是重点。 太后。 送走张公公,苏小酒进去内殿跟荣妃耳语几句,荣妃蹙眉道:“难不成老婆子又想找本宫麻烦?本宫可是许久没去招惹她,张公公这话是想提醒什么?” 苏小酒想了想:“难不成是为了您怀孕的事?” 那也不对,若是为了褒奖娘娘为墨家开枝散叶,张公公哪里需要如此遮遮掩掩,太后直接送些赏赐来就是了。 回宫这么久也没见慈安宫有什么动静,没准娘娘有孕这事太后压根就不知道。 关于那个老太太,荣妃更是懒得搭理,想不通便不再去想,起身道:“管她想干嘛呢,本宫可没那闲功夫去琢磨她的心思,她若有事,自然会派人来传唤,到时候再说吧。” 可巧,太后的人紧接着就来了,跟皇上目的一样,送了墨鹂些小东西意思一下,临了又专门交待:太后宣苏掌事去慈安宫侍候。 主仆二人对望,这也忒快了些,只是不知这老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娘娘,您若累了就先歇着,等明天奴婢再来跟您禀报。” 能专门送东西到荣华宫来,应该也没什么不好的事,因此苏小酒并没有太过担心,扶着她去内殿里躺下,又把吃过饭的团子们一一着人送回去,墨鹂忙活一晚,也不觉得累,亦步亦趋的跟着苏小酒。 “公主,您先跟小殿下和春末姐姐一起去暖阁玩吧,奴婢有事要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墨鹂喏喏看着她道:“那~那你回来以后,可不可以来陪我,我一个人睡有点害怕。” “当然可以,奴婢回来第一时间就去找您,等您睡下了再走,好不好?” 墨鹂点点头,这才跟着宫人走了。 苏小酒回去收拾一番,看向自己打包好的包裹,看来今晚是去不成锦瑟宫了。 深呼了口气,她又改道去了小厨房,将多做出的点心趁热装了两盒,且不管太后到底是何目的,她替娘娘送些糕点小食之类表表孝心总错不了。 在苏小酒看来,太后其实要比陆夫人脾气好多了,若不是对娘娘有些刻板印象,以她们婆媳的性子应该可以相处的不错。 走到游廊,正好碰到苍联从小厨房的仓库出来,见到苏小酒拎着食盒,主动上前问道:“苏掌事要出去么?可需要小人帮忙?” “啊,不必,我自己来就可以。” 苍联笑道:“没关系,反正小人现在也无事,帮您拎拎东西也是好的。” 苏小酒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当了掌事,但她还是更习惯亲力亲为。 见苍联执意要帮忙,想了想,便不再推辞:“那正好,我确实需要有人帮忙,你且随我来吧。” 苍联随她回到住处,见她拿出一个硕大的包裹,也没多问,而是主动接过背在身后,可能夜色昏暗,大家都看不清彼此,苍联明显比白天要从容的多,脊背也不再弓的那么厉害,走在苏小酒身边,身姿竟十分挺拔俊秀。 不过现在也不是欣赏的时候。 大晚上的,就这么出去搞不好会被人当成小偷。 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苏小酒脚步一转,带着他往角门走去。 对,就是上次帮段家给她传纸条那个内侍守的门。 雪从下午落到晚上,依然没有停的意思,晚饭前才扫过的青石板路,如今又是雪白一片,踩在上面咯吱有声。 慈安宫在东,锦瑟宫在北,走到一段分岔路口,苏小酒让苍联先把包袱取下来,找个石阶掩映的地方藏好,才对他道:“好了,你先回去吧,等会我自己拿就行了。” 苍联也不多问,微微颔首后,便转身回去,苏小酒瞧着他背影,不免感慨,模样不俗,沉稳通透,上天却如此弄人,让他沦落到这宫中成了不全之人。 多想无益。 苏小酒戴好兜帽,匆匆赶去慈安宫时,太后已经等候多时了。 许久不见,热络未减半分,见她一身的风雪,忙招呼宫人为她取来手炉,又倒了热茶赐坐。 苏小酒起身将食盒放在桌上亲手打开,介绍道:“老佛爷,这是奴婢亲手做的糕点,都是些软和淡甜口味,也不知您喜欢不喜欢。” 她还记得太后喜欢吃烤地瓜,因此带的几种点心多多少少都带了甜味。 太后见她想着自己,心中欣喜,口中却嗔道:“怪冷的天,做什么还要拿东西过来?可得仔细把手冻坏了!” 苏小酒自己搬了绣墩往她旁边一坐,将她小腿搬到自己膝上轻轻揉捏着,笑道:“不过几步路就到了,奴婢倒不担心自己的手,只担心若点心凉透了,可没法让您尝尝了!” “呵呵呵,半月不见,嘴还是跟抹了蜜似的,倒是跟鸿儿有的比了。” 太后说完叹了口气,聪明如苏小酒,当然是顺势询问:“怎么了老佛爷,可是奴婢捏的不舒服?” “人老了,就容易多愁善感,提起鸿儿,就想到了其他孩子。” 苏小酒又点明白了,其他孩子,该不就是墨鹂吧? 果然,就听太后道:“听说晌午皇后跟皇贵妃因为墨鹂起了争执,是有这回事么?” 既然这么问,那就是早就得了准信,苏小酒不敢隐瞒,只老老实实的承认道:“是有些小误会,不过不打紧,后来皇上去了,各自劝慰几句,这事也就了了。” 太后却没那么好糊弄,盯着她头,皇贵妃原本是不愿意抚养鹂儿的,这没娘的孩子就如野草,不仅无人搭理,还要四处讨嫌,所以哀家是打算,若当真无人理会,便把鹂儿接到慈安宫来,可是下午又听人来报,说她到底去了荣华宫?” 第二百九十四章 意想不到的人 话到此处,太后的意味已经十分明显。 墨鹂怎么说也是她的亲孙女,即便不受宠,也不容谁作践,晌午娘娘因为拒绝收养墨鹂跟皇后大打出手,靠着皇上出面才平息此事,到了下午就把人接去荣华宫,外人肯定要百般猜疑。 太后这会把她叫来,大抵就是想借着她的口来敲打娘娘,不管是为什么又改变主意,总归要好好对待四公主,皇上不理会,也还有这个皇祖母在呢。 既明白了她的意思,苏小酒也就松口气,笑道:“老佛爷放心,我们娘娘看似性子泼辣,可最是喜欢小孩子了,四公主又端庄懂事,娘娘是真心想要把她接到身边抚养的。” 见她一点就透,太后便也把话敞开了说:“那晌午她跟皇后又是为了什么动起手来?” 苏小酒赶紧解释道:“哪就动手这么严重了?不过是话赶话,两人言语上有些误会,情绪上便都多少带了激动,我们娘娘是娇横些,但规矩还是一丝不差,哪敢冒犯皇后凤仪呢?” 她这也不算说谎,娘娘跟皇后两人彼此衣角都没沾到,当然不叫动手。 怕太后不信,又道:“您也知道这宫里,向来听风就是雨,隔着宫墙听到两人声音高些,便胡乱猜测,将事态形容的这样恶劣,您想啊,当时皇上可也去了,若真有此事,又怎会轻轻揭过?” 听她说的有道理,太后这才放心,点头道:“如此便好,哀家只是担心墨鹂,这么小一点人就没了亲娘,今后寄人篱下,说白了还是要看人脸色讨生活,皇贵妃性子急,今后若鹂儿哪里招惹了她,你可要帮哀家多护着些。” 苏小酒暗自吐槽,听起来好像多疼孙女似的,之前可也没见她多关心墨鹂母女,便是白贵人没了,太后若真有心,又为何没第一时间把人接到慈安宫来? 大写的呵呵。 面上还得笑:“老佛爷放心,我们娘娘最喜欢孩子,要不三公主五公主她们总是往荣华宫跑呢?定不会差待四公主的。” 太后的心事放下一桩,又拾起一桩,闻言又叹口气:“说的也是,皇贵妃难孕,当初九牛二虎生下允儿,今后应该也不会再有其他孩子了,鹂儿过给她,从小照应起来,大了跟亲生的也差不多,身边也能热闹些。” 苏小酒垂眸,看来皇上果真没告诉太后娘娘有孕一事,她自不会多嘴,便只静静听着。 太后感慨一会儿,精力就有些不济,苏小酒也不多待,起身告退便又急匆匆往锦瑟宫赶去。 藏好的包袱上已经落了一层雪,苏小酒拍打干净,将包袱一甩,借着惯性抗在肩上,一步三晃的往冷宫方向走。 路上虽没什么人,但踩着雪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一路沿着高高的宫墙,咯吱咯吱的走,回荡在耳边还有些瘆的慌。 可想到小舞娘俩正在挨冻,也只能咬着牙继续往前。 她们屋里连张床都没有,大冷的天只能睡到地上,铺的再厚,也很难挡住从地下冒出的层层寒气。 上次虽说给她们娘俩留下了买炭火的钱,但这段时间物价飞涨的没边没沿,原本该富裕的钱说不定早就花完了~~花完了还好,说明起码买到了吃食,若是物资再缺些,只怕她们拿着钱也买不到东西。 想到这里,她心头蓦地一凉,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之前只觉秦秀等人可恶,利用职务之便高价倒卖物资,可如今却想到,若宫中将秦秀这种人尽数惩治了,今后再无人倒弄东西出去,那冷宫的人岂不是要等着饿死?! 一时间,万分的后悔铺天盖地淹没了她。。 万物皆有两面,两面皆难以取舍。 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张姑姑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没把秦秀从管事的位子上泯去。 思绪混乱如麻,好在除了荣华宫,其他宫里还有不少“秦秀”存在。 苏小酒安慰自己,罢了,大不了今后她也跟张姑姑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无形中也给他人多留下一条活路。 以往去锦瑟宫都由萧景带着,只觉片刻就能打个来回,如今自己一步一步的挪,惊觉这甬道竟如此漫长,加上雪天路滑,又背着包袱,走了大半天,也只走了小半的路程。 后背一片湿热,倒是不觉得冷了,只是脚腕处开始抽抽的疼,早起忙活到现在,她都忘了敷点药,估计明天得肿起老高了。 将包袱卸下休息了一会儿,要是萧景在就好了,她只要闭上眼,嗖嗖数几下就能到。 不过也就想想罢,就算女主光环加持,也不可能有那么多巧合吧! 认命的她又重打起精神,背上包袱继续一跛一跛的走。 冷宫门前一如既往的萧瑟,门口的落雪都要比旁的地方厚不少,苏小酒的靴子刚包裹到脚踝,踏进积雪里很快便灌进鞋子,将袜子也打湿了。 她试着轻轻推门,竟吱呀一声开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太冷,竟无人愿意从屋子里跑出来上门栓。 但是这里没有宫灯,到处黑乎乎的,借着雪地微弱的反光,苏小酒熟门熟路摸到小舞跟锦妃的住处。 亮着灯。 笃笃笃。 “谁呀?” 是锦妃的声音。 “我去看看。” 一道~~男声? 苏小酒不禁后退两步,锦妃这里怎么会有男人?! 几乎没听到任何脚步声,房门便打开了。 烛光辉映,照着男人熟悉的脸,见到苏小酒,熟络的将包裹取下,道:“你来了。” “萧景,你怎么会在这里?” 锦妃跟着走过来,看到苏小酒,惊喜道:“苏姑娘?你怎么来了?” 苏小酒看看她,又看看萧景,心里感觉怪怪的,却听锦妃道:“你不是让萧护卫带了东西吗?怎么又拿了这么多?” 萧景有些不自在的咳了几声道:“早知你亲自来,我就不用来了。” 他也是刚到,才放下东西准备走,就听到了敲门声。 小舞正在屋里玩耍,听到她的声音,像只小鸟一样飞身出来,欢快的抱住她道:“酒酒姐姐,你终于来啦!叔叔说你很忙,我还以为要好久才能见到你呢!” 第二百九十五章 新“床” “哦、哦,姐姐怕你睡觉会冷,所以等不及要来给你们送些棉被。” 锦妃笑道:“哪里需要这么多了?方才萧护卫带来的那些褥子已经铺上了,暖和的很呢!” 几人一起进屋,感觉房间里不是太暖和,苏小酒看一眼炭盆,那炭应是新放的,都还没有烧透。 锦妃见到她目光,有些内疚的搓着手,解释道:“屋子里已经许久没生炭火了,这些还是萧护卫刚给我们送来的。” 她指着炭盆旁边放着一筐木炭,感慨道:“这些省着点烧,够我们用三四天了,若不是你们帮衬,我们娘俩只怕要冻死在这冷宫里了。” 最近物价涨的厉害,银子却有限,她怕提前花光了后面娘俩要挨饿,所以没舍得用炭盆。 外面天寒地冻,娘俩平时几乎不出去,大部分时候都在床上依偎着取暖。 小舞最近都没怎么下床,今日屋子里烧了炭,终于能起来玩一会儿,兴奋的满屋子跑,之前那锦鸡竟也没冻死,也不再蹲在房梁上,而是跟在小舞屁股后面乱窜。 趁锦妃去收拾床铺,苏小酒凑近萧景,揶揄道:“你怎么会想到要给她们送温暖的?” 萧景耳根一热,怕她误会自己,低声道:“我知道你记挂这个孩子,只是最近荣华宫中是非纷乱,想着你应是抽不出空过来,所以就~~” 所以就替她来了。 苏小酒深感意外,不由多看他几眼,可能看的太不含蓄,萧护卫走路差点顺拐,于是又干咳一声:“我去找些东西来,看能不能给她们做张床。” 他一个大男人,在这女人堆里确实无所适从,苏小酒只以为他是找个借口出去,没想到一会儿的功夫,他竟真的扛回来两块大木板。 纯实心的木板,看起来顶起码要几百斤,萧景凭一己之力,在几人惊诧的目光中抗进屋,放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哇,叔叔好厉害!叔叔是大力王!” 小舞虽不知那木板的用途,可听声音也知道这大家伙沉的很,随着刚才那两声响,她只觉得地板都跟着震动了呢! 有小家伙在一旁拍着手为他鼓掌,萧景干劲十足,放下一块,连气都没换一口,便把立在门外的另一块也搬了进来。 “你这该不是~~把谁家的门板子卸了吧?” 不是苏小酒小人之心,实在是这两块木板大小相同,明显能看出是一对的,像极了两扇大门。 “哦,我在冷宫后面发现了一处废弃的小院落,里面没人住,就把门拆了。” 苏小酒:……小爷墙都不扶就服你。 萧景见她目露钦佩,一阵心神激荡,俯身将两块木板并起来摆好,对锦妃道:“在这上面铺上被褥要比地上暖和多了。” 锦妃却没动作,凝神看着那两块木板,突然道:“你说的那个小院,可是冷宫东南角落那处小幽轩?” 萧景回忆一番:“没看什么名字,不过确是在东南角落。” 锦妃听罢不语,只是神色陡然黯淡下来。 “可有什么不妥?莫非里面有人住?” 苏小酒说着看了萧景一眼,这家伙莫不是没确认好就把人家门拆了吧? “没有人,我在门口驻足许久,并没察觉到任何气息。” 萧景语气十分笃定,苏小酒便看向锦妃,就听锦妃低低叹道:“那里~原本是住了位老太妃的。” 萧景摇头道:“不可能,我确定里面是空的。” 若非习武之人,尤其上了年纪的人,呼吸一般粗重浑浊,很容易就能听到,而且夜里万籁无声,真有什么声音,他肯定能听的一清二楚,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苏小酒忽然呀了一声:“莫非~~” 锦妃点点头,赞同了她的猜想——老太妃八成是没能熬过去。 这老太妃脾气古怪,平日里从不与她们来往,之前小舞生病,她曾想拿着锦鸡去换些药材,也被拒了,后来也就不再见面。 乍然听说她不在了,锦妃神色只一瞬间的怔愣,转而便恢复如常。 在冷宫住了几十年,如今对她老说,应也是种解脱吧~~ 萧景看向两人神色,也明白了什么,再看向地上的门板,怕锦妃觉得不吉利,犹豫道:“要不我还是将门板拿出去吧?” 锦妃却摇头道:“无妨,我们自己都朝夕难保,有何资本去嫌恶别人用过的东西呢?有了这门板,夜里被窝终于能暖过来了,小舞也能睡个安稳觉,我很需要它们。” 逝去的老太妃很快就会被人抬出去,可活着的人总要想办法活的更久一点。 她很快褪去脸上阴霾,对苏小酒跟萧景笑道:“多亏了萧护卫想到这个办法,我得把床好好收拾收拾才行!” 说着拿起旁边的脸盆去院子里刮来一盆雪,放在炭火上烧热,又拿出抹布打湿,开始认认真真的擦洗门板。 苏小酒喜欢她如今这种积极乐观的态度,跟初时从小舞口中听得的印象截然不同,于是也撸起袖管,蹲下一起帮她擦拭,小舞见状也不玩了,也将自己洁白的小胳膊露出来道:“娘亲,酒酒姐姐,我也来帮忙!” “好呀,娘亲最喜欢跟小舞一起做活了!” 三人高高兴兴的围着两张旧门板认真除灰去陈,来来回回擦洗了三遍才算完,最后把上面的水分擦干,铺好被褥,一张平稳的大床便弯成了! “哇!看起来好舒服呀!我好想现在就躺上去!” 小舞从出生开始还没睡过床呢,只在冷宫其他人的住所看到过,不知偷偷羡慕过多少次呢,如今终于也有了自己的床,虽然跟别人的不一样,可也是她人生中的第一张床呢! 锦妃看着女儿新奇的目光,拍着身前厚厚的褥子笑道:“那就上去试试,看看咱们的新床怎么样?” 小舞脱下鞋子,一只脚小心翼翼的踏上去,有点不敢用力,生怕将新床踩坏了,苏小酒鼓励道:“没关系,小舞的新床可是很结实呢,就算在上面翻跟头都没问题!” 第二百九十六章 萧家养子 小家伙得了鼓励,又试探着把另一只脚也站了上去,慢慢走了两步,发现果然稳稳当当,便放下心来,在上面越走越快,高兴的笑道:“哇!真的耶,这床好大,好软,好结实呀!” 说完自己骨碌躺下,在上面来回滚了几圈,又道:“而且不像她们的床那么高,小舞就算摔下去屁屁也不会痛哦!” 她把小脸埋进被子里,舒服的用脸蹭了又蹭,像只懒懒的小猫咪,晃晃小脑袋道:“这被子好软,好暖和呀,好想在里面睡一觉~~” 锦妃又是欣喜,又是心酸,不知该如何向两人表达感激之情,同样都是小孩子,为什么她的小舞就要那么苦? 苏小酒心中也不好受,白天是墨鹂,晚上是小舞,这两个女孩,一个失去亲娘,一个只有娘亲,同样让人怜惜。 说来说去,罪魁祸首还是元和帝。 “今天真的谢谢你。” 两人在雪中深一脚浅一脚的慢慢走着,雪花落在两人发顶,不一会儿就成了白色,萧景伸手,轻轻将她头上的雪扫落,又为她戴上兜帽,说道:“你想守护的,我都会帮你。” 苏小酒耳根一热,假装没有听见,扭头继续往前走,萧景默默跟在她身后,透过那消瘦的背影,忽然道:“你的脚怎么了?” 刚才在屋里,竟没注意到她走路姿势的怪异。 苏小酒低头看一眼:“哦,没事,就是早上扭了一下,我回去敷点药就好。” “早上扭得?” 萧景皱眉,那岂不是疼了一天了? “那怎么不好好歇着,大晚上还到处跑?” “我这不是要给小舞她们送东西么~~没关系的,我能忍住。” 萧景上前一步,作势就要把她抱起来:“这样不行,还是我带你回去吧。” 苏小酒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现在还不是很晚,巡逻队随时可能会转悠,她可不想再为后宫添一笔谈资。 萧景闽唇,自怀中摸出一只瓷瓶道:“这个给你,回去就抹上,明天应该就不疼了。” 又道:“以后这种事,你可以随时找我代劳。” “大家都挺忙的~~” “只要你找我,我随时都有空。” 苏小酒心中一暖,不过还是开玩笑道:“算了吧,我可不敢随意支使皇上的人。” 他的职责是守卫皇上,若因为她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擅离职守,被皇上发现就糟了。 萧景明白她的意思,便道:“我给你的哨子还在吗?找我的时候吹三下就可以,只要我有空,定第一时间过来。” 苏小酒点点头,从颈间摸出一根红绳,上面正是那铜哨,笑道:“我一直戴着呢,若有急事,我肯定叫你。” 她说完,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望着他,直到把萧景看的有些手足无措,才开口道:“你跟着皇上这么久,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景愣了,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不过自从十三岁到了皇上身边到现在即将六个年头,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无情吗?他好曾也专宠过某位娘娘许多年。 有情吗?从冷宫中的小舞,还有四公主墨鹂,甚至是新晋的沐昭仪身上,都找不到他有情有义的影子。 他只知道,自己的职责便是保护好那个人,而那个人到底如何,与他而言并不重要,也没必要知道。 他茫然摇头:“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苏小酒头一次及对他感到好奇:“那你又是怎么成为御前侍卫的呢?” 一般来说,能成为皇上贴身侍卫的人都是些世家子弟,萧景无父无母,还能越过那么多宗亲世家的孩子成为御前统领,明显不太合理。 若论身份,陆澄反而更说的过去。 萧景垂下眼眸,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苏小酒表示理解,她纯粹就是好奇而已,他不方便说,她也就不再追问。 “没关系的,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就像我,也有许多事不能告诉别人。” “不是的,我愿意告诉你。” 萧景定定的看着她道:“我只是在组织语言。” 苏小酒:“……哦。” “我原本长在江南萧家,十三岁上,我被告知乃是萧家养子,为了报答养父母的恩情,我便来了上京,通过举荐进宫,成为一名御前侍卫。” 苏小酒有些明白,又有些糊涂:“你要报恩,跟进宫做侍卫有什么关系?” 萧景深深看她一眼,随即别开视线:“萧家在朝为官,却世代清流,唯一的女儿早我几年入宫,成为皇上妃嫔,但在宫中却孤立无援~~所以我才努力成为皇上近臣,。” 这次她是彻底的听明白了,呆呆的看着他问:“所以,你是为了~~守护那个姓萧的妃子才进宫的?” 久违的小人儿举着一颗柠檬跳出来:有奸情! 好,很好,戏本子里有为了守护美人进宫当太监的,她遇上个为了守护美人当侍卫的。 萧景不置可否,却有什么在苏小酒脑中炸开——这后宫之中萧姓的妃子只有一个。 “你说的~~莫非是萧贵妃?!” 之前以为她们同为萧姓不过是巧合~~这信息也太劲爆了些~~不行,她得好好消化一下。 他,为了萧贵妃,从十三岁就进宫,不到十八便成了御前侍卫统领,这得是多大的动力加持啊~~~ 萧贵妃虽然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但今年也才二十四岁,只比萧景大五岁而已,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必定是深厚的。 难道萧景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后,将姐弟亲情转化成了男女之情? 然后被狗皇帝一纸诏令分离,萧景心灰意冷,便想出这个办法来守护她平安喜乐? 不过几步路的功夫,苏小酒已经脑补出一场凄美的绝世苦情大戏,心中五味杂陈的同时,对萧景又有无限同情—— 无依无靠的孤儿,喜欢上朝夕相处的异姓姐姐,最后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小姐姐成了皇上的女人,他却还要日日守在皇上身边,心里一定非常煎熬吧? 第二百九十七章 早有预谋 可能她眼中情绪太过高涨,连后知后觉的萧景也瞧出不对劲:“你的小脑瓜在胡思乱想什么?我对萧家姊姊只有姐弟之情,并无其他。” 苏小酒立刻善解人意道:“嗯嗯,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到处乱说的!” 只有姐弟之情,用得着搭上自己一辈子来报恩吗?八成是不好意思承认,她就体贴一点不要去戳破好了。 可心里有股淡淡的失落感是肿么回事~~~ “……我说的是真的。” 萧景无奈,干脆止住了脚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而且萧姊姊对我进宫原由并不知情。” 苏小酒眼中同情更甚,好惨啊,竟然还是单恋~~ 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幅凄美的画面,夕阳下,女子被一顶小轿抬走,前路未卜,身后是一名形容落魄的清隽少年,依依难舍的目送女子离开,夜幕将至,落日余晖点燃少年眸中星火,他毅然决然的背上行囊,默默踏上守护姐姐之路~~ 萧景挫败的抬头呼一口气:“我到底要怎么解释你才会相信?” “我信!我都信!” 苏小酒肃然起敬,踮起脚尖拍拍他的肩膀道:“像你这么情深意重的人不多了,萧贵妃有福气。” 说罢看看根本瞧不出什么时辰的天色:“呀,都已经这么晚了,我得赶紧回去,今晚谢谢你哈,改天请你吃饭!” 前面就是荣华宫大门了,她忍着心中那股酸涩往前跑去,结果抬腿没走出两步,后领却被人揪住了,苏小酒一缩脖子:“你干嘛?!” 萧景抿唇不说话,直接拖着她走到墙角,一把摁在墙上,又怕冰冷的墙壁会凉到她,所以把自己的一只手揽在她背后,一字一句道:“我对萧姊姊,真的只是姐弟之情。” “嗯嗯嗯,你说过了。” 头一次被人壁咚的苏小酒脑子有些晕眩,看着那张近在眼前的俊脸,语无伦次道:“你你你能不能先把我放开?” 萧景低头,温热的鼻息喷在她脸上,带着好闻的柠檬草香气,这个距离好危险,让人忍不住想要犯罪。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理智从色令智昏的边缘拉回来,苏小酒双手僵直,将他推远些,左右张望道:“你能不能站好了再说话?” 萧景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动作太失礼,又不舍得胸前那对抗拒的小手,努力让声音平稳下来,才道:“可以,但是在我把话说清楚之前,不要跑。” 平生从未心悦过哪位姑娘,他对情爱一时也不算开窍,只是跟了元和帝这么久,看他跟那些后妃之间分分合合,也知道有什么误会最好是当面说清,一旦错过天时地利,人便很难再和了。 “那你先起来,我保证不跑!” 苏小酒举手投降,这点自知之明她有的,自己根本跑不过他。 某人却突然反悔了:“算了,还是这么说吧。” 苏小酒:…… “其实我从小就对自己的身份起过疑心,父母虽然待我很好,可那好却带着明显的客套与疏离,跟对姐姐时完全不同。” 苏小酒安静下来,却不见他面上有半分伤感,萧景觉察她的目光,低声道:“你可能会觉得我太过冷漠,但天性使然,我其实对他们也并无太深厚的感情,姐姐对我也是如此,我在萧家长到十三岁,其实与姐姐说过的话,不过寥寥几句。” 想起萧贵妃那清冷的性子,苏小酒也能想象出来,那么寡淡的一个人,知道萧景不是自己的亲弟弟,应该很难亲近起来。 但毕竟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要说没有感情也不可能,只是没有那么浓厚罢了。 萧景的语气一直很平淡,面上也没什么波澜,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姓甚名谁,也不知亲生父母何在,但萧家既养育了我,于情于理,我都要做出回报。” 说到这里,他的眸光瞬间柔和下来,看向总在伺机逃走的苏小酒,轻声道:“不过后来,我有了更想的守护的人。” 不同于还报,而是发自内心的,想要保护她。 那目光太过缱绻,带了显而易见的情谊,而萧景并未有遮掩的意思。 雪还在静静的下着。 见苏小酒微张着小嘴呆呆的看着自己,颤动的长睫毛上,落上了点点晶莹,衬着她晶晶亮的眼眸,把他心中懵懂的悸动点燃。 俊美的面容漾起好看的笑容,他抬起另一只手,抚在了她的后颈~~ “不许耍流氓!” 苏小酒猛地把他身子推远些,两手慌乱的捂住自己的嘴,这个桥段她在电视剧里看过好多次,下一步就是要亲嘴了! 不行,剧情进展太快,她的小心脏接受不来! 萧景却无辜的看着忽然张牙舞爪的某人:“我只是怕你仰着头会累,想帮你托着点。” “……哦。” 见她窘迫的样子,萧景心情大好,难得戏谑道:“不然你以为我要干嘛?” 苏小酒简直想一头扎进旁边的雪堆里降降温,尴尬的摸着自己的鼻子,闷声道:“不干嘛,但是男女授受不亲,你快离我远一点。” 萧景往后挪挪脚后跟。 “再退!” 又挪挪。 苏小酒满头黑线,光挪脚后跟有个屁用啊!两只手臂还是牢牢钉在她身侧,根本就没拉开距离! 她气愤的抬头,却正好撞进他含笑的眸子,酝酿好的情绪很没出息的一秒散开,她重新化身小绵羊:“那个,时辰不早,我该回去了~~” 跟他说话的功夫,宫门都已经落锁了。 但愿角门后的小內侍没换班,不然待会进去还有些麻烦。 “没关系,我可以送你。” 他说的十分自然,苏小酒却忍不住怀疑他是早有预谋的。 毕竟以前也没见他话这么多,竟硬生生困着她说到了宫门落锁。 一个公主抱,双脚又离地了。 “其实我可以叫门的。”苏小酒做贼一样看向四周,可千万别给巡逻队撞见了。 挣扎着就要下来。 奈何那双铁手箍的死紧,她根本挣脱不开,萧景轻笑,带着她一个飞身,高高攀上墙头,结果还不及站定,便听身后一道清润的声音响起:“苏掌事?” 第二百九十八章 我喜欢你 轻功盖世的萧护卫脚底一个出溜,差点从墙头跌下来。 0icitecitei 该死!刚才抱起小酒,心神飘忽,竟没察觉有人靠近。 0icitecitei 他堪堪落下稳住身形,怀里的小人儿便趁机跳了下去。 0icitecitei “苍联,你怎在这儿?” 0icitecitei 苏小酒有种被撞破私情的窘迫,红着脸跟苍联打招呼。 0icitecitei 宫门都锁了,不知他打哪冒出来的,这下说不清了。 0icitecitei 苍联目光自她跟萧景身上掠过,笑得心照不宣:“苏掌事许久未归,小人不放心,便通融了角门处的內侍,出来看看。” 0icitecitei “你有心了,我正要进去呢!”苏小酒说着装模作样的对萧景抱拳道:“多谢萧统领仗义出手,既然门开着,就不劳烦萧统领了。” 0icitecitei 再看苍联:“啊,你不要误会,萧统领刚好路过这里,见我进不去宫门,这才好心要将我送进去的。” 0icitecitei 苍联但笑不语,萧景不悦的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人,见他身上穿的內侍服饰,对苏小酒的欲盖弥彰就没做反应,嗯了一声,便拉着俊脸走了。 0icitecitei 苏小酒呼口气。 0icitecitei “听闻萧统领冷面热心,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0icitecitei 她忙打个哈哈:“是吗?啊哈哈,其实我跟他也就见过几次,不怎么熟悉。” 0icitecitei 当先跨进门去,她假装不经意的回头,雪白的甬道中早已不见那玄色身影。 0icitecitei 苍联贴心叮嘱:“苏掌事小心脚下。” 0icitecitei “哦哦!” 0icitecitei 漫不经心的答应着,苏小酒终于收回目光,擦去心头那点失落。 0icitecitei “麻烦你,这么冷的天,还要专程出来寻我。” 0icitecitei 到了苏小酒的住所,她回头笑道:“好了,我已经平安抵达,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0icitecitei 苍联躬身告退,苏小酒觉得平白受人照拂有些过意不去,对他即将消失的背影道:“改天请你吃饭哈!” 0icitecitei 也不知苍联听到没有,她搓搓手,想赶紧钻进被窝好好睡一觉。 0icitecitei “你到底欠了多少人的饭?” 0icitecitei 头顶一道幽幽的声音传来,给她吓一拘溜。 0icitecitei “你是鬼吗?!怎么又出现了?” 0icitecitei 满脸怨念的萧护卫从游廊的横梁上跳下来,朝着她逼近:“你刚才说,跟我只见过几次?” 0icitecitei 苏小酒眨眨眼,开始认真的掰起手指头:“稍等,我算算哈~~第一次,是我摘风筝差点从树上掉下来,第二次,是你跟皇上来荣华宫吃火锅,第三次,是~~~” 0icitecitei “……难道你没听出来,我是在质问你?” 0icitecitei 并不是真的问几次好吗? 0icitecitei 苏小酒结巴了:“为、为啥?” 0icitecitei 萧景又往前一步:“你刚才还说,跟我不熟。” 0icitecitei 这是要跟她算账的意思? 0icitecitei 苏小酒往后退了退:“那不是~~那不是怕别人误会嘛!” 0icitecitei 一个宫女,一个侍卫,说我俩很熟~~那不明摆着要搞事情。 0icitecitei “怕他误会什么?” 0icitecitei 萧护卫意难平,头一次对苏小酒较真。 0icitecitei “这~~” 0icitecitei 这个问题真把她难住了,当然是怕人家误会他俩的关系,只是两人如今这点小暧昧也没捅明白,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0icitecitei 就看着他不说话。 0icitecitei 她一眨巴眼,无辜的样子顿时把萧景萌到,怨气消掉大半,却还是绷着脸,有些别扭的说:“你为什么这么在意他的感受?” 0icitecitei “他是谁?为什么会专程接你?” 0icitecitei 萧氏三连。 0icitecitei 基本上她已经可以确定,丰神俊秀的萧护卫,在吃一个,太监的醋。 0icitecitei “噗嗤!” 0icitecitei 萧景脸腾的红了:“你笑什么?” 0icitecitei 虽然她笑起来很好看,眼睛弯弯的,长睫毛忽闪忽闪,小巧的鼻尖在宫灯辉映下莹润有光,嫣红的嘴唇~~看起来好软~~~ 0icitecitei 等一下,他到底在想什么?! 0icitecitei 察觉到他的躲闪,苏小酒反客为主,向前逼近一步,掐起腰来气哼哼道:“那你先说,萧兔兔的褥子是谁帮你缝的?!” 0icitecitei 他身为御前侍卫,跟着皇上走遍六宫,能认识荣华宫里的她,就能认识其他宫中的别人。 0icitecitei 这跳脱的思维把萧景整懵了:“我自己缝的,怎么了吗?” 0icitecitei 苏小酒掐着腰的手僵住了:“你?自己缝的?” 0icitecitei 怎么可能?那褥子她仔细看过,针脚细密,错落有致,里面的棉花垫的平平整整,手工不在她之下,一看就出自女子之手! 0icitecitei 哈?他还敢骗人? 0icitecitei “哼,不说拉倒,反正跟我也没关系!” 0icitecitei 苏小酒扭头不看他:“起开,我要回屋睡觉了!” 0icitecitei 萧景一伸手拦住她:“真的是我缝的,不骗你。” 0icitecitei 见她还是不信,耐着性子解释道:“你也知道我十三岁就进宫了,当时只身一人,什么都要亲力亲为,缝衣服就是那时候学会的。” 0icitecitei 尤其又要苦练武艺,四处行走,衣服被刮破也是常事,慢慢自己便摸索着学会了。 0icitecitei 苏小酒心中炸开烟花,同时心虚的别开视线:“哦哦,我就是看着缝的怪好看的,所以随便问问。” 0icitecitei 等会她得赶紧扒拉扒拉垃圾筒,看还能不能捡回来。 0icitecitei 萧景又不傻,当然看出她不止是“随便”问问,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所以~~你是在吃醋吗?” 0icitecitei 这下心中的烟花全炸在了脸上。 0icitecitei 苏小酒脑瓜子嗡嗡响,两颊跟火烧一样,立马跳开一步狡辩:“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0icitecitei 像只受到惊吓的小刺猬,竖起倒刺的模样却取悦了他,萧景只觉胸口处有什么在翻腾涌动,向上一路冲到了脑子里,下一秒,右手已经脱离掌控揽向她腰间,另一只手抚在她后颈。 0icitecitei 整个世界都静止下来。 0icitecitei 只有两颗怦然的心跳,带着青涩而甜蜜的悸动,在这雪夜中无声弥漫。 0icitecitei 似乎过了几个世纪那么久,又似乎稍纵即逝,柠檬草香气萦绕在鼻尖,苏小酒只觉自己浑身都被煮熟了,傻乎乎看着近在迟尺的俊颜,在万千迷糊中找回一丝清明——刚才发生了什么? 0icitecitei “我喜欢你。” 0icitecitei 萧景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静静的等待她的回应。 0icitecitei “我~~” 0icitecitei 苏小酒心中挣扎,不停告诉自己,不要被美色所迷,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们中间隔了几个世纪的距离,你们~~ 0icitecitei 千丝万缕交汇在口中,却织成了一句:“我也是。” 0icitecitei ------题外话------ 0icitecitei 啊,就~~表白了,大家会不会觉得发展太快? 0icitecitei 第二百九十九章 狗窝里存不住馒头 萧景眼中的期待与不安瞬间化为一滩春水,将她层层包裹,带着如释重负的喜悦揽她入怀。 0icitecitei “小酒,我很欢喜。” 0icitecitei 犹豫片刻,苏小酒慢慢伸出双手,拢在他的身后,感受到她的回应,萧景忍不住将手臂揽的更紧些:“小酒,谢谢你也喜欢我。” 0icitecitei 右耳贴在他的胸前,感受着他胸腔中有力的心跳,和说话带起的震动,她忽然就想,不如,就试一试吧。 0icitecitei 彼此的温暖让两人都不忍先离开,奈何却被转角处传来的一阵脚步声打破。 0icitecitei 苏小酒忙推开萧景道:“好像有人来了,你先回去吧。” 0icitecitei 只是这里只有她一人住,来人到底是谁呢? 0icitecitei 他早就听见了,只是觉得距离尚远,便没开口,闻言道:“是之前与你同住的那个宫人~~我先回去了,你别忘了上药。” 0icitecitei 两人在门口站了半天,苏小酒竟忘了自己脚上还有伤,想起刚才他放在自己腰肢上的手臂好像一直在托着自己来着,原来是为了帮她减轻压力,心中又是一暖。 0icitecitei 理理衣裳,春末已经走近。 0icitecitei “小酒,你在这站着干嘛?” 0icitecitei 苏小酒瞥一眼萧景离开的方向,雪白的屋顶上,连个脚印都看不出,嘴角不自觉弯起,回答道:“看星星啊,今晚的星空真美。” 0icitecitei 春末看看黑乎乎的夜空,又摸摸她额头:“你脑子冻坏了吧,下着雪也能看到星星?” 0icitecitei “你懂什么?” 0icitecitei 将她的爪子拍开,苏小酒转移话题道:“怎么了,这么急匆匆的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0icitecitei 春末想起正事,道:“哦对,娘娘睡觉前说明天早上多准备些早膳,四公主刚来,咱们摸不清她的口味,所以特意嘱咐让你甜的咸的都做几样。” 0icitecitei “嗯,我记得了,还有什么事么?” 0icitecitei “就这些啊,不过太后找你说什么啦?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0icitecitei “也没说什么,就是交待让我们好好对四公主,不要因为她没了亲娘就轻视她。” 0icitecitei 春末显然并没有十分信,不过就这么几句话,用不着说一个晚上吧? 0icitecitei “她老人家以为咱们娘娘是迫于皇上压力才把四公主接来的,又不好直接把娘娘叫去,所以让我过去借机敲打了一番。” 0icitecitei 反正这也是事实,对春末没什么好隐瞒的。 0icitecitei 春末却啧啧道:“你说太后是不是对咱们娘娘有偏见?她自己又不管,别人管了还不放心,真是~~” 0icitecitei 她没敢说出没事找事这个词,只是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鄙夷。 0icitecitei 苏小酒笑笑:“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谁让人家是太后呢,嘱咐几句也是应该的。” 0icitecitei “对!日久见人心,娘娘对四公主比殿下还要周到仔细,时间长了,太后自然就知道自己担心乃是多余。” 0icitecitei “但愿吧!” 0icitecitei 她不想过多谈论别人的事,尤其是上位者的事,便打个哈哈,准备进屋睡觉。 0icitecitei 春末却没有走的意思,而是跟着她屋里走,参观了一下她的新房间,不时摸摸桌子,碰碰帷幔,羡慕道:“升了掌事果然不同,用的家具都名贵许多呢!” 0icitecitei 而且房间朝阳又宽敞,摆设也多,比她那个双人间好了不知多少。 0icitecitei “你搬走以后我自己住那个房间还有些不习惯呢!都没人一起暖被窝了!” 0icitecitei “你不是羡慕这个房间大吗?我走了你不是正好可以自己占一整间屋子了?” 0icitecitei 春末噘嘴:“那可不一样。” 0icitecitei 怎么个不一样却没说。 0icitecitei 忽然又皱皱鼻子:“你这里什么都好,就是气味不大好。” 0icitecitei 苏小酒也跟着嗅嗅鼻子:“还好吧,没闻到什么臭味啊!” 0icitecitei 春末自顾自的满屋子闻,一边还在吐槽:“你之前不是鼻子很灵光吗?这么大的味儿怎么闻不到了?” 0icitecitei 一直嗅着鼻子走到炭盆旁,终于发现了罪魁祸首—— 0icitecitei “你还把这野兔子给带回来啦?” 0icitecitei 手里提着萧兔兔的笼子摇了摇,萧兔兔正睡得美,以为地震了,吓得四爪子一扑棱。 0icitecitei 春末嫌弃道:“这东西又拉又尿的,放在屋里能不臭吗?亏你怎么睡得着!” 0icitecitei “啊?哦,可能是闻习惯了,我没怎么觉得臭。” 0icitecitei 苏小酒赶忙上去把萧奶兔救下来,放在离着春末远一些的地方,生怕她给自己扔了。 0icitecitei 好在春末并不像徐颖那么粗鲁,而是走到炉子边烤烤手道:“不行你就把它跟小香放在一起,有专门的人伺候,也不用担心会冻着饿着。” 0icitecitei “不用了,怪麻烦人家的,我还是自己喂着吧。” 0icitecitei 苏小酒干笑两声,起身将门关好,往炭盆中又添了些新炭,见春末仍然面色不善的盯着萧奶兔,忙变戏法一样从门口的箱子里掏出两个地瓜道:“跑了大半天,肚子又饿了,咱们烤个地瓜吃吧!” 0icitecitei 离着晚饭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春末肚子也早就空了,闻言顿时眉开眼笑,也没心思感慨了,而是跟她一起搬个绣墩坐到炭盆前道:“好呀好呀,我都好久没吃这个了!快快,给我选个大的!” 0icitecitei “吃货!” 0icitecitei 地瓜是早就洗好的,过了霜雪的地瓜,早已经糖化了十成十,放在炭盆中很快就滋滋冒出热油。 0icitecitei “哇!凭我多年吃烤地瓜的经验,这地瓜一定很甜!” 0icitecitei 春末不错眼的看着她翻动地瓜,时不时的凑近嗅一嗅,像只等饭的小狗狗。 0icitecitei 还是跟以前一样可爱。 0icitecitei 苏小酒不免又想起另一个贪吃鬼,遗憾道:“可惜徐颖不在,不然她一定也很喜欢呢。” 0icitecitei “啊不行不行,这地瓜这么小,都还不够她自己吃呢!她若来了,可就没咱俩的份了!” 0icitecitei 她对徐颖抢饭的劲头和手腕心有余悸。 0icitecitei 有一次小酒做了些糖雪球,她舍不得吃,就放在袖兜里,偶尔才摸出一颗解馋,徐颖呢,就是那种典型狗窝里存不住馒头的人,早早把自己的吃光,见她还有,摁住她一顿挠,最后把糖雪球全都抢走了。 0icitecitei 跟土匪一样可恶! 0icitecitei 偏偏对方是郡主,她又不敢像小酒一样把她揍一顿,当然,就算打也打不过~~ 0icitecitei 于是后来养成一个习惯,只要有好吃的,就要当场吃完,绝对不能留着过夜。 0icitecitei ------题外话------ 0icitecitei 滴滴,明日爆更预警,请宝宝们拭目以待!! 0icitecitei 滴滴,明日爆更预警,请宝宝们拭目以待!! 0icitecitei 滴滴,明日爆更预警,请宝宝们拭目以待!! 0icitecitei 第三百章 什么是幸福 苏小酒被她怨念的表情逗笑,没想到徐颖那家伙竟给她留下这么深的心理阴影? 很快,房间里飘满烤地瓜的焦香味,香香甜甜的,冲淡了兔子味儿。 两只小脑袋久违的凑在一起,又想起了之前还是粗使宫人时,两人经常吃不饱饭,为了一块干粮你推我让的情景。 “小酒,以前我以为你跟我一样,笨笨傻傻的,什么都做不好,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反抗,任由莲香等人合起伙来作弄你也不知道去跟姑姑说,没想到自从落水以后,你突然就变得这么厉害了,我都以为你变了个人呢!” 苏小酒警觉起来,偷望她一眼,见她依然专注的看着烤地瓜,面上并没有探寻之色,放下心来,笑道:“人总是会变得嘛!以前谨小慎微,是因为怕一旦反抗,只会招徕更多的报复,可落水那次,我在差点死掉的那一刻,才发现我这一生过的也太失败了,所以就向佛祖许愿,若我能活下来,一定要做出改变,再不任由别人欺辱了。” “是吗?” 春末转过头,目光慢慢打量着她道:“你不是说~~落水之前的事都忘记了吗?怎么许的愿却记得这么清楚?” “额~~” 苏小酒摸摸鼻子:“别的确实都忘了,可偏偏就记住了许愿这一幕,你说神奇吧?” 春末目光一软,呵呵笑道:“以前倒是不知道你竟信佛呢!” “嗨!反正许愿又不花钱。” 春末噗嗤笑了:“不过你这财迷的性子倒是一点没变。” 苏小酒嘿嘿道:“还不是因为穷怕了?”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若不是你做出惊人转变,我可能现在还只能是个粗使宫人呢!” 春末抬起头,看着苏小酒的目光满是感激:“我知道自己粗笨,若只凭我自己,根本不可能得到娘娘重用。” “这是哪里话,我们是姐妹嘛!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苏小酒伸手,恶作剧的把她发髻搓乱:“你放心吧,不光是现在,就算是将来出宫了,姐也会一直罩着你的!” “也是,娘娘为你挑的夫婿肯定要比我强多了,说不好我今后的婆家都要仰仗你呢!” 春末垂下眼帘,盯着快烤好的地瓜,火苗在她面上明明灭灭,让苏小酒忽然觉得有些陌生,随即又把这念头从脑海中赶跑,安慰她道:“今后的事谁也说不准,而且找夫婿不光要看家世背景,还要看人品和三观,若三观不符,便是有滔天权势,富可敌国,照样不会幸福。” 这次春末是真的笑了:“怎么会?有了权势和富贵,谁还会不幸福?那未免也太贪心了吧?” 苏小酒想了想,给她举个例子:“你说皇后娘娘够不够有权势?富不富贵?可你觉得她幸福吗?” 春末窒了窒,道:“皇后娘娘为六宫之首,母仪天下,除了皇上和太后,谁见了都要跪拜,又有嫡生的儿子,将来也要做太后,还有什么不幸福的?” 说完又有些犹豫,她们娘娘可是刚把皇后给气病了。 那日皇后与娘娘起争执时,她就带着允儿在旁边的暖阁,一是怕吓到允儿,再就是不想得罪皇后,因此从头到尾都没露面,可只听动静也知道皇后并没有讨到好处,后面皇上来了,也是光明正大的偏袒了自家娘娘,也是够憋屈的。 见她静默,苏小酒笑道:“所以你看,在不同的位置上,就会有不同的烦恼,过日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若贪心不足,便是有权有势又如何?” 不说皇后,就连九五之尊的皇上就没烦恼了吗?他做的好,国家昌盛,百姓认为是他应该做的,国家危难,大家只会怪他是昏君,看似随心所欲,却处处皆是束缚,有时候连宠幸哪个妃子都要多方考量。 天下是个大循环,你所羡慕的,未必就是好的,你所厌弃的,很可能正是别人梦寐以求的,所以要说什么是幸福? 唯有知足才是。 春末听后久久不语,半晌才道:“可能你说的是对的吧,可怎么样才算满足呢?明明都是一样的人,明明一样努力在活着,却还是逃不过三六九等,门第高低,所以才有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一说,若有机会,谁又不愿意爬的更高呢?” 她说完定定看向苏小酒道:“譬如你,之前被莲香欺负的那么狠,如今成了掌事,只需一句话就能将她撵去辛者库,所以权势很重要的不是吗?” 苏小酒不置可否,只能耸耸肩道:“我没说权势不重要,但并不是最重要~~算了,说那些干嘛?地瓜烤好了,趁热吃才香呢!” 她用火钳将地瓜取出来放在地上,春末等不及,就要伸手去拿,结果啊的一下被烫道,泪眼汪汪的看向苏小酒:“好痛!” “你呀你!心急吃不了热地瓜,它又不会跑了,你这么着急干嘛?” 春末捂着手道:“是你说的趁热吃才香嘛!” “……那也没让你直接上手抓呀!” 苏小酒迅速起身,跑去外面舀了盆子雪进来,把她烫红的手摁在里面,灼热感立马退去不少,冰冰凉凉的,舒服极了。 好在这里没有大气污染,下的雪也洁净,不怕引起伤口发炎,苏小酒拿起她的手指看了看,除了些微有些发红,没有烫出水泡,于是继续给她摁在雪里道:“再冰一会儿就没事了,瞧你心急的,待会我去那个勺子,可以挖着吃。” “还是你有办法,我还在想着,等我跑到小厨房抹完香油回来,地瓜就该凉透了呢!” “受伤了还不忘吃,果然是吃货!” 两人嘻嘻哈哈,春末一只手插在雪盆里,一只手用勺子大口吃着地瓜,舌头都被烫的捋不直了,含糊不清道:“吼甜!吼吼次呀!” 那地瓜被烤的黏黏软软,金黄色的瓜瓤透着淡淡的橙色,烤出的糖汁晶晶亮亮,看着便十分有食欲,尝一尝,入口即化,一丝细渣也无,转眼就被她消灭了大半个。 ------题外话------ 期待已久的爆更终于来啦~~~宝宝们冲鸭!!!! 第三百零一章 起晚了 “你慢点呀!要是再把嗓子烫坏岂不更难受?” 春末依旧斯哈斯哈的大口吃,地瓜在口中滚来滚去,很快就吃没了。 意犹未尽的咂咂嘴,看着苏小酒碗里的地瓜没怎么吃,嘻嘻笑道:“你不是不喜欢吃甜食吗?要不我帮你吃几口?” 苏小酒白她一眼,那勺子挖出一大半放进她碗里,自己则慢慢吃着剩下的半块。 见她盆里的雪化的差不多了,出去给她换了一盆,最后又拿出一瓶烫伤药道:“虽然冰过了,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涂些药膏的好。” “嘿嘿,我就知道小酒对我最好了。” 春末满足的打着饱嗝,满嘴都是香甜的地瓜味,希望今晚做梦也是甜的。 她打个呵欠起身,手也不怎么疼了,便也回去睡觉:“时辰不早了,今晚我不值夜,得好好睡一觉,你也早些睡吧。” “嗯,去吧,我收拾好就睡了。” 这家伙,扔下一堆地瓜皮就跑,不过看在她手烫伤的份上,就不跟她计较了。 送走春末,躺在床上,想起自己还没涂药呢,可被窝里热乎乎的,实在不想再爬起来,纠结半天,最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这一晚睡得却不踏实。 纷乱的梦境里,原主苏小酒再一次惨白着脸出现,拖着一身的水渍飘到她面前,不断嘶吼道:不要靠近他!不要靠近他! 就是他!就是他! 她面容因痛苦而扭曲,一边喊着,一边试图用被水泡成肿胀青紫的手来触碰她,疯狂的样子让苏小酒惊悚不已,身体却似被定住,无法移动分毫。 几息之后,她忽而化身原主,沉浸在冰冷的湖水中,极力的屏住呼吸挣扎,亮光就在头却似乎遥不可及,她试着蹬水,原来脚腕那里被水草缠住了! 强忍着肺部几近炸裂的不适感,她俯身想去解开水草,可越是焦急,那水草就箍的越紧,终于,她全身力气被耗尽,凛冽的湖水从四面八方疯狂灌进鼻腔口腔,而她也晕眩着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啊!!! 门外的敲门声像是一把钥匙,瞬间解开了她身上的枷锁,苏小酒豁然坐起来,发现天已经大亮了。 身上的锦被早就被她踢到一边,昨日扭到的脚腕也在隐隐作痛,就是梦中被水草束缚的那只。 怪不得梦到掉进水里,睡了一晚没盖被子,冻得。 脚腕更不用说了,昨天走了那么多路,睡前又嫌麻烦没涂药,现在已经肿成了馒头大小,胀鼓鼓的带着隐痛。 “小酒,你在屋里吗?” 是春末。 她平复下心情,披衣起来,瘸着脚去将门打开,寒风里面灌了满屋。 春末怀里抱着精神抖擞的允团子,也不知穿了几层,浑身圆滚滚的,都险些抱不过来。 见她开门,奶团立刻朝她伸出小手手,露出四颗小奶牙笑着找。 她现在衣衫不整,也没洗漱,不方便抱娃,便只趁机摸一把小胖手,因为穿得多,奶团儿手心里竟还汗涔涔的。 “宝宝也来啦?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啊?不过好像穿的有点多啊。” 春末伸手摸摸他的后心:“殿下起得早,我怕出来冻着他,就穿的多了些,等会太阳暖和了就给他换下来。” 她忘了自己在外面走了一会儿,手有些凉,小娃娃顿时被她凉手冰得缩成一团,两只小眼睛用力挤成了两条缝,把自己的小胖手从苏小酒手中抽出来,不满的拧着身子来回躲。 “呀!我忘了自己手凉,哈哈哈~~~对不起宝宝~~哈哈哈!” 奶团子的举动太萌,春末也忒不厚道,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最近小家伙作息有些不太规律,睡得晚,起得早,白天却要呼呼的睡上两大觉,吃饭也不跟大家一个时段,把所有人都折腾够呛,今天又是,老早就醒来,开始在房间到处爬,总想去床边抠娘亲的脸,春末怕扰了娘娘清梦,赶紧包成粽子扛了出来。 春末打个呵欠,眼圈底下一片青色:“殿下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踏实,要么踢被子,要么就忽然哭几声,我都怕把娘娘给吵起来,抱了将近一宿呢!” 见她也是刚睡醒的样子,呀道:“你怎么还没起啊?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啦?” 苏小酒被折腾的根本分不清今夕何夕,迷迷瞪瞪道:“什么时辰啦?” “都已经辰时过一半啦,我若不来,只怕你要睡到中午!” 那岂不是八点多了?! 天啊,昨晚说好的今天早起去准备膳食来着,这会儿估计娘娘早都起来了吧? 阿一西,都是那噩梦给闹得! 她飞速穿好衣服,洗漱完毕,都没来得及先去主殿,便一瘸一拐的赶往小厨房,春末咦了一声:“你的脚怎么了?” “没事!” 她哪还顾得上去管脚腕? 非染已经将食材准备妥当,见她进来,淡淡打个招呼:“苏掌事。” 说起来她真没看错人,这非染虽然性格冷淡,年纪也不大,顶替秦秀成了管事以后,短短时间便将厨房打理的一丝不苟,将以前那些老人也治的服服帖帖。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细心,只要苏小酒做过的菜式,下次再做,不需多说,她就能快速将所有食材一样不差的准备齐整。 苏小酒往案子上看去,上面已经摆着鸡蛋,小腌菜,砂锅里已经熬上了海参小米粥,还有一小块面团,应是预备她做手擀面的,另外还温着羊汤,酱牛肉被切好码在盘里,还蒸了山药跟芋头。 “剩下的我来吧,你先去看看有什么青菜,预备中午的食材。” 非染应了一声,转身往厨房的小仓库走,迎面却撞上一个人。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一下。 她今日来厨房已经够早了,没见有人进小仓库去,看来他来的比自己还早。 已经在苏掌事那听说了让专人统计物资之事,昨天她没留意,只知是个内侍,她还想着那人必定是个懈怠的,这会儿日上三竿都不见人影,没想人家竟早就来了。 ------题外话------ 让爆更来的更猛烈些吧!! 第三百零二章 懂事的孩子惹人疼 苍联歉然一笑:“抱歉,没撞疼吧?” 虽穿着內侍衣裳,但他并不似一般太监那样捏着嗓子说话,声音清清润润,又是她从未见过的好模样,低头看着人笑的时候,好似满眼都只有一人。 他个头不矮,非染得抬起头才能跟他对视,又飞快的低下头道:“是我没看好路。” 苍联错身让开门口:“那就不耽误姑娘了。” 非染悄悄红了脸,不敢再看他眼睛,微微点了点头离开。 苍联走进小厨房,见苏小酒在忙着,很自然的接过她手中的鸡蛋搅拌起来,问道:“苏掌事准备做什么好吃的?” “你来啦?我正要给四公主和小殿下蒸蛋羹呢!” 苏小酒腾出手去取了几只鲜虾仁,跟胡萝卜丁一起放在碗里,又去罐子里取了些坚果,放在石臼子里捣碎,准备等会铺在蛋羹上。 苍联瞧得新鲜:“头一见蛋羹跟果子仁儿搭配在一起的,苏掌事果然心思玲珑。” “嗨,也就这点爱好了,没事就喜欢琢磨吃的。” 她麻利的揉着面团,里面分别掺了紫薯和红薯。 她准备做个花样小面片,孩子一般都喜欢吃。 为了让墨鹂多吃点,还特意捏成了花朵的形状,有紫色有黄色,看起来就有食欲。 除此以外,还擀了些小面皮,准备一会儿包点小小馄饨。 “我还能做些什么吗?” 苍联对厨房之事并不擅长,见苏小酒忙的脚不沾地,想帮忙又不知该如何下手。 这怎么过意的去? 苏小酒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对了,昨天的尺寸你别忘了抄啊,最好是今天就给我,我明天要用呢!” “啊,小人差点忘了,尺寸已经抄好了,等会苏掌事过目一下。” 他从袖子里取出两本册子一晃,找了张干净的小凳子放好,苏小酒手上揉着面呢,不方便拿。 “这么快?!” 苏小酒惊讶,那册子厚厚一本,若换她来抄估计得两天,本来说好的是今晚给她的,这人不会昨晚通宵赶出来的吧? 苍联笑道:“小人昨晚失眠,闲来无事便顺手写了,不过苏掌事放心,小人将灯调的很亮,不会抄错的。” 这下她倒是不好意思了,笑道:“看来我这顿饭是非请你吃不可了,早一天写完,事就早一天办,谢啦!” 苍联腼腆一笑,只当她是客气,便回去小仓库继续清点物资。 非染找了食材出来,恰好又在门口与他碰上,这次坦然了些,见过礼便目不斜视的走回厨房,却不知心里正砰砰跳的厉害。 苏小酒正伴着肉馅,用了鱼肉和鸡肉剁成泥,放上玉米粒和荠菜,用刚才的彩色面皮包了,每只都只有她拇指大小,却一个个肚儿滚圆,精巧可爱,足够大中小三碗的分量。 允团子的,四公主的,娘娘的。 只是团子的有些不同,虾仁不是整个的,而是剁成泥混在了肉馅里。 待会用高汤煮了,撒上把小蒜苗,再滴上几滴香油,啧啧,定是人间美味。 原本该用香葱和芫荽,但市面上已经买不到了,只好用蒜苗代替。 看到非染回来,招呼道:“早膳差不多了,你跟我一起给娘娘送去吧!” 墨鹂早就已经起来了,正安安静静跟荣妃一起坐在餐桌旁。 昨晚她也没怎么睡好,虽然床是软的,被窝是暖的,屋子里也留了一只灯,可只要一闭上眼睛,面前就会出现娘亲的影子。 身上还是她生前喜欢的那件白色衣裳,看着她温柔的笑,却不说话,她想要喊娘亲,却张不开口,在迷蒙中睡了醒,醒了又睡,早上起来枕头湿了一片。 起床的时候还闹了一场笑话。 早上一睁眼,床前已经有捧着热茶和脸盆的宫人候着了,她不习惯被这么多人围着,又不好意思拒绝,正好有些口渴,就把宫人递上的热茶喝了。 而那茶水竟是让她漱口用的。 当时她恨不得钻进地砖缝里,好在这里的宫人要比永安宫那些规矩很多,并没有因为她的失态而讥讽笑话,而是自责没提前与她讲清楚,还要请她责罚。 她当然不会罚,只是心中的窘迫感顿时消散不少。 安心伺候她穿上崭新的衣服鞋袜,又给她梳妆好,便带着她到了主殿。 荣妃今日没有赖床,这可是她第一次跟墨鹂一起吃早饭,整个人神采奕奕,更添娇美,随着墨鹂踏进殿门,眼前顿时一亮,笑如春风:“呀!果然人靠衣裳,咱们鹂儿换了身衣服更漂亮了,母妃都认不出了呢!” 墨鹂羞涩的低头捏着衣角,还从没有人这么直白的夸过她的容貌,娘亲也从小就教导她,做人不能只注重外表,心灵美的人才是真的美,因此对荣妃毫不掩饰的夸赞感到难为情。 荣妃将她耳边的碎发拢好,这么漂亮标志的小女儿,真让人越看越挪不开眼,亲切拉过她的小手笑道:“小姑娘就是要打扮的漂漂亮亮,屋里有什么缺的尽管跟母妃说,咱们随时添。” “谢谢荣母妃,东西已经够多了,鹂儿什么都不缺。” 懂事的样子更让人喜欢了:“肚子饿了吧?再等一会儿咱们就开饭了,你小酒姐姐会做许多好吃的,看看今天她都准备了什么?” “来喽!~~~” 话音刚落,就见苏小酒领头走进来,身后跟着六名宫人,每人手中托盘上清一色的掐丝珐琅器,为了保温,盖的严严实实,苏小酒往桌上一一摆开,没见到春末和允儿,问道:“殿下呢?今日有鱼泥玉米小小馄饨哦,上次他一口气吃了八颗呢!” 荣妃笑道:“那臭小子起个大早,刚才眼睛困的睁不开,本宫让春末带他去睡个回笼觉。” 可惜了,为了让允儿也能吃,玉米粒她都特意煮到好软才放进去的,一点也不怕他会卡到,随着她掀开盖子,彩色想小小馄饨带着鲜香展现在众人面前。 她将最小的那只碗给允儿留在一旁暖着,中号的碗放在里墨鹂面前。 最大的一只碗,端起来给了荣妃。 第三百零三章 小馄饨 “本宫也有?” 荣妃哭笑不得,原本想说自己不吃这些哄孩子的玩意儿,但见那一颗颗小馄饨皮薄馅大,澄亮喜人,便拿起调羹搅了搅,香气四溢。 结果没忍住诱惑,舀起一颗送入口中,鲜嫩的虾仁混着肉汁在口中爆开,配上清甜的玉米粒,嫩滑爽口,让人根本停不下来。 “鹂儿快尝尝,这小馄饨可好吃呢!” 平日里喜欢的芋头蘸白糖也不吃了,荣妃一颗接一颗,尤不过瘾,苏小酒见她吃的急,在一旁不停提醒:“娘娘慢着些,仔细烫了。” 小馄饨就是热乎乎的吃了才好,荣妃又试着尝了口汤,咸滋滋儿的,透亮不腻人,转眼就将一大碗吃个干净。 难得见娘娘胃口这么好,苏小酒比自己吃了还高兴。 墨鹂见荣妃吃的香甜,终于忍不住拿起了调羹,苏小酒跟荣妃都直勾勾的看着她,等待她的反应。 她吃东西的样子很秀气,饶是拇指肚大小的小馄饨,还是咬开了一点一点的嚼,脸上的表情也从开始的拘谨漫漫融化,吃完一整颗,忍不住漾起明媚的笑,对着苏小酒赞道:“哇,好好吃呀,酒酒姐姐好棒!” “是吧?” 苏小酒得意的晃晃脑袋:“酒酒会做的可多呢!以后天天给你换花样!” 墨鹂点点头,继续埋头吃起小馄饨。 娘亲最爱吃的,也是小馄饨。 尤其是在她弥留的这段时间,有时候意识清晰些,就会跟她说,好怀念外婆家门口那座小桥上卖馄饨的阿婆。 那位阿婆做的馄饨应该就是这样吧,皮薄的几近透明,里面满满的馅,有肉的,有菜的,吃一口,齿颊留香,能香到人心里去。 后来为了让娘亲能吃到馄饨,她拿着仅剩的一点银子,去膳房求了好久,厨娘终于做了一碗,娘亲却只吃了一颗,便摇头道:“不是这个味道,等娘身子好了,一定亲手做给喜悦尝尝。” 那馄饨也不是不好,只是少了家乡的味道。 她满怀期待,却没能等到娘亲的馄饨。 细细咀嚼着鲜甜的玉米粒,墨鹂想,娘亲一定没有吃过放了玉米的小馄饨吧? 好想让她也尝一尝呀! 视线骤然模糊,眼泪伴着热气落进碗中,她忙调整好情绪,生怕被人看到。 再抬头,已经又是那张带着笑意的小脸:“这小馄饨真的太好吃了,我感觉自己还能再吃一碗呢!” “那好说,小酒,把允儿那碗先给鹂儿吃,等他睡醒了再说。” 荣妃又伸手将蒸芋头和砂糖碟子往她面前推了推:“多吃些,吃完了让酒酒姐姐带你玩。” 其实墨鹂已经吃个差不多,见苏小酒果真把允儿弟弟的小馄饨也端给她,忙又推回去道:“不用了,还是留给弟弟吃吧。” 就算没吃饱,她也不会不懂事到抢弟弟的东西吃。 “没关系,允儿弟弟还在睡呢,等他睡醒小馄饨都凉了,还不如趁热给鹂儿吃!” 荣妃不由分说,把馄饨又推回来,苏小酒见状,笑道:“都怪我,早知道这么受欢迎,就该多包些。” 墨鹂盛情难却,怕一再推据荣妃会不高兴,便乖乖拿起调羹,好在这一碗比刚才那份少些,她使使劲,也勉强能都吃下去。 只是小肚子却眼见的鼓了起来,胃里也涨涨的,有些撑得难受。 荣妃见她吃干净,赞赏的看一眼苏小酒,还以为孩子怕生,吃不进多少东西,没想到第一天就被小酒的美食征服了,相信不用多久,她就能适应自己的新家。 “好了小酒,这里不用你收拾了,带着公主去玩吧!” 昨天的雪太大,没法去户外活动,苏小酒便将滑板车取出来,手把手的教墨鹂在殿中滑。 要不说都喜欢大房子呢,天气不好在屋里照样跑的开。 墨鹂机灵胆大,很快便掌握了技巧,自己围着大殿滑了一圈又一圈,苏小酒自她身后护着,都快追不上了。 见她清丽的面容上笑的欢畅,苏小酒深感欣慰,累出一头的汗也不觉得。 “呜哇!代!代!”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春末抱着奶团子来了。 只是一进门就先抱怨:“刚才殿下睡的正香呢,也不知是什么咕噜咕噜响,将殿下吵醒了,不然还能多睡会儿的。” 小酒说过,小娃娃缺了觉可是耽误长呢! 话音一落,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殿里忽然就鸦雀无声。 不等她察觉出气氛的不寻常,荣妃已经蹙眉道:“醒了就醒了,正该吃早膳的时辰,你伺候殿下用膳吧。” 虽没有直接责备,但语气冷冷的,让她心里颤了颤。 旁边伺候的宫人内侍闻言看她一样,而后纷纷低下头裝隐形人,春末傻傻的站在那里,有点摸不清状况,只好求助的看向苏小酒,却见到她身边的墨鹂正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滑板车旁,低头抠着自己衣角。 这下还有哪里不明白的,刚才咕噜咕噜声正是墨鹂玩滑板车的声音。 寄身别人屋檐下,心思总是要敏感些,因为她一句话,墨鹂知道是自己吵醒了允儿,带着做错事的内疚感,心中充满自责,惶惶然立在一旁,不敢抬头。 娘娘对四公主有多重视她可是亲眼见的,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一时又不知该如何挽回,粉脸涨的通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都快急哭了。 还是苏小酒先反应过来,哎呦一声捂住自己的肚子道:“不是吧?我肚子叫的有那么大声吗,你在内殿都听到啦?”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唰一下集中在了她身上,她摸摸鼻子,嘿嘿笑道:“昨晚没吃饱,刚才又见娘娘跟公主吃的香,早就饿的肚子里打鼓了。” 荣妃的神色一下松下来,笑道:“该打!殿下好不容易睡一会儿,就被你吵醒了,罚你去重新给他做碗小馄饨来!” “遵命!” 苏小酒立正站好,煞有其事的打个敬礼,众人皆被她滑稽的动作逗笑,就连墨鹂都忍不住弯起了小嘴儿。 第三百零四章 拖油瓶 一场无声的尴尬就此解除,春末感激的望了她一眼,为了将功补过,赶紧抱着允儿走到墨鹂身边道:“殿下才醒来就一直喊姐姐呢,肯定是想跟公主一起玩了!” 团子俯身看着墨鹂咯咯笑,哈喇子又顺着嘴角滴下来,因刚睡醒,他一张圆脸粉扑扑的,墨鹂看了只觉可爱,大胆的握了握弟弟的小手手,又摸出帕子为他轻轻拭去嘴角的口水。 团子欢了。 一把薅住姐姐的帕子塞进了嘴里,上下四颗奶牙一对,咬的死死的,墨鹂不敢用力拉,生怕将那米粒大小的牙牙扥下来,又不敢去抠,哄道:“弟弟乖,帕子脏脏哦,快吐出来。” 团子听懂了,笑得更欢实,咬的也更紧了,甚至还有点小得意的抬起下巴给娘亲看。 墨鹂也不时转头看看荣妃,生怕她怪自己乱给弟弟吃东西。 却见荣妃笑得合不拢嘴,笑骂道:“小东西,这么小就知道欺负姐姐还了得,还不快把帕子还给姐姐?” 团子觉得好玩,嘴里咬着帕子,用小脑袋甩来甩去,最后还是春末拿起一块山药哄着他张了嘴,这才把帕子救出来。 帕子有些旧了,但依然能看出是丝绸的,质地轻软纤薄,被他啃出几个小窝窝,苏小酒还注意到在那帕子一角绣了“喜悦”两字,恐怕是白贵人亲手给墨鹂绣的,担心她会因为弄坏帕子而伤心,却见她只是将那帕子小心抚平,沿着规整的折痕重新叠好收进了怀中。 “小酒,待会吃过饭,你命人去将鸿儿她们接过来吧,鹂儿好有个伴。” “是,娘娘,那奴婢先去重新给殿下包些小馄饨来。” 荣妃却摆手道:“不必麻烦了,这里不是还有其他的呢,趁热吃也是一样,你有空多陪鹂儿玩一会儿吧。” 她说罢起身,稍微活动一下筋骨道:“本宫先去转一圈消消食,待会回来跟你们一起玩儿。” 目送她出了殿门,苏小酒拉起墨鹂的手问道:“公主平日里都喜欢玩什么呀?你想想,奴婢都可以陪您一起玩。” 墨鹂却不说话,仰头看着她,忽然眼圈就红了。 “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苏小酒忙蹲下身,摸摸额头,贴贴小脸,发现体温正常,忽然想起刚才她吃了两碗小馄饨,又赶紧捋捋她浑圆的小肚子,问道:“是不是刚才吃的有些撑了,肚子难受?” 说着就要起身,准备去厨房取些山楂糕来给她消食。 墨鹂却摇摇头,带着哭腔拉住她不让走,懵懂的眼睛如同惊惶的小鹿,低声道:“姐姐,你昨晚为什么没有来?” 脑中轰的一下,苏小酒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她是猪呀!答应墨鹂的事竟然没做到! 昨晚出门前她答应墨鹂,回来以后要去陪着她的,结果春末走后她因为太困倒头就睡,竟食言了! “啊,公主不哭,都是奴婢的错!” 她自责的要死,墨鹂的眼泪已经一串串滚落下来,擦都擦不及,谁能想象昨晚小家伙独自睡在一个陌生的大殿里该有多害怕?! “对不起,对不起,公主乖,要不你打奴婢出气好不好?对不起!” 她抓起墨鹂的手打自己,墨鹂却抽了回去,见她如此自责,赶紧用袖子擦去眼泪,抽噎道:“我以为,我以为姐姐不喜欢我了~~我很害怕。” 一句话,简直让苏小酒恨死自己,将她小小的身子拢在怀里,不知该怎么才能抚慰她才好。 “公主不要多想,都怪奴婢太笨,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曾经那么灵动早慧的孩子,如今失去唯一的亲人,变得敏感而卑微,得到苏小酒的肯定答复,有些释然,又有些委屈,趴在她怀里不说话。 苏小酒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感受到她情绪慢慢平静下来,轻声道:“奴婢保证,今晚一定不会再忘记了。” 却没有得到回应。 旁边洒扫的宫人悄悄望了一眼,悄声禀报道:“苏掌事,四公主她睡着了。” 昨晚她没能睡的安稳,又一直惴惴着酒酒姐姐为什么不来看自己,情绪一松懈,困意挡不住,竟就这么在她怀里站着睡着了。 苏小酒心生怜惜,轻轻将她抱回寝殿,吩咐宫人今日先不要着急去找三公主她们,还是先让这小家伙好好睡上一觉吧! 这一次她不敢走开,怕墨鹂醒来看不到自己又害怕了。 如是过了几天,墨鹂终于慢慢适应了新的环境,清丽的小脸上笑容慢慢多了起来,面对荣妃也不在拘束的厉害。 她虽不如墨鸿小嘴抹蜜一般,却能察言观色,对允儿也有极大的耐心,每次墨鸿她们不过来的时候,她可以一整天都陪着允儿玩。 “便是亲姐姐也没这般耐心吧!” 荣妃看着在毯子上撒欢的两娃,允儿在前,撅着肥肥的小屁股往前爬,墨鹂在后,也手脚并用,作势要追他。 奶团子虽不会说话,却基本都能听得懂,知道姐姐在追自己,不时回头看看,一旦快被追上,便吱哇大叫,快速逃走。 两娃玩的不亦乐乎,荣妃不禁感慨到:“这么看着她们姐弟,就想起本宫小时候跟澄儿来了,那时本宫最不耐烦的就是带着他玩,他人小腿短,每每追不上本宫,就要哭鼻子,跟个小姑娘似的!” 苏小酒笑道:“那奴婢猜,娘娘肯定喜欢跟着大少爷玩,但大少爷也不喜欢带着你。” “你这丫头,怎什么都知道?!” 这等糗事荣妃可没打算说,没想就被她猜出来了。 那时大哥总跟同窗们相邀同游,她想跟着出去玩,大哥却说小姑娘太麻烦,动不动就哭鼻子,所以从来不带她,为此她可没少跑去跟母亲告状。 母亲心疼她,便会找到大哥训一顿,大哥无法,只好带上她,因此常常在一众好友中沦为笑柄,说他每次出门必定要带个拖油瓶。 “还有什么是奴婢不知道的?小孩子就是这样啊,都喜欢跟着大孩子玩。” 第三百零五章 爪牙还是狗腿 荣妃却苏小酒摇摇手指:“不过也有例外,你看三丫头,多有当姐姐的样子,走到哪也知道护着鸿儿。” 一个懂事,一个嘴甜,要不这俩小闺女都这么让她眼馋呢! “娘娘不用艳羡,眼下您这不是也有了贴心小棉袄吗?” “那是,这是本宫有福气!” 荣妃得意的看向墨鹂,她已经成功抓到了允儿,姐弟俩正跟小熊猫一样,高兴的滚作一团。 还有几天就是除夕夜,得勇毅侯府的高瞻远瞩,整个上京风平浪静,年前涌入近万的灾民,都在侯府的带领下安排妥帖。 除了中间一个小插曲。 没心没肺的徐颖竟破天荒让人捎了封信进宫。 信中跟苏小酒大骂元和帝是昏君,说是前段时间想从南夏购买物资遭拒,竟想到了和亲这种馊主意。 只是舍不得自己亲闺女墨鸢,竟想让她去嫁给南夏那个病怏怏的老皇帝,实在可恨! 好在南阳王彪悍,连夜进宫将那圣旨摔在御书房的博古架上,皇上这才怂然做罢。 苏小酒不禁咂舌:“天啊,皇上到底怎么想的?南阳王就这一个亲闺女,他偏就去捅马蜂窝。” 这下好了,如意算盘打翻了,自己落个没脸,何必呢? 不过皇上这事倒也瞒的严严实实,事情过去这么多天,要不是徐颖来信,她们都不知道。 “呵,他能做出这等事有什么奇怪?半点本事没有,却总想着去挑衅权臣,有他好果子吃!” 荣妃闲闲的为墨鹂挑着新衣的布料,这女孩呀,衣服总不嫌多,屋里的柜子就该挂满,自墨鹂过来这不到十天,她已经命人做了不下三十套,就连苏小酒都看不下去了:“娘娘,公主的衣服已经够多了吧?她如今正长身体呢,做了这许多,都不及穿就小了。” “本宫乐意!” 荣妃美滋滋的将那粉嫩的布料放在自己身上比了比,笑得跟朵花一样:“本宫又不缺银子,哪怕只穿一天也是好的。” 行吧,这就是传说中的有钱任性。 自布料里面选了几匹出来,拍着手道:“行了,年前就先赶制这些,剩下的等年后有了新料子再说吧!” 今日选的都是些春衫的布料,要不是苏小酒拦着,只怕她连夏裙也要做好,最后还是苏小酒提醒道:“娘娘,不说到时候衣服大小合不合身,明年肯定会兴新样式呢!到时候再做也不迟。” 荣妃这才作罢。 不用选料子,主仆二人便更有功夫闲话,净了手,苏小酒捏起一颗瓜子咔嚓咬开:“不过说来也怪,南阳王在御书房吵赢了皇上,竟没像以前那样四处炫耀,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仅如此,还听闻这次南阳王府让众人刮目相看,积极投身到勇毅侯府安置难民的队列,出力不少。 荣妃也琢磨不透,摇头道:“这倒是不清楚,也有可能他跟侯爷同为武将,颇有些惺惺相惜吧!” 说罢目光瞟向苏小酒,瞧她并未十分吃惊,悟了:“该不是你提前跟南阳通了气,提示南阳王的吧?” 苏小酒坦然的承认了:“临回宫的时候确实提醒了一句,但并未讲清楚原由~~奴婢觉得南阳王未必能听进去。” 事实如她所料,原本徐莽认为勇毅侯府不过是沽名钓誉,并不稀罕参与进来,可架不住徐颖将小酒说的话当成了任务,天天去书房耳提面命,不去就揪着他胡子不放,他这才兢兢业业的去了。 一时不光是侯府,整个朝堂都震动了,纷纷猜测是不是因为南阳王大闹御书房,自觉理亏,现在做这些都是为了将功补过,传到徐莽耳中,直把他气的不轻。 这些事徐颖没好意思在信里提,因为随着灾民的涌入,她在外面也见了不少,觉得父亲身为肱骨之臣,连这点体察民情都做不到,十分没有觉悟,忒丢人! 另一边,陆侯在朝堂上得到元和帝的大大褒奖,荣华宫也随之皇恩大盛,一时无人可压其风光。 荣妃跟苏小酒将布料悉数收了,围桌而坐,开始给孩子们准备压岁红包。 人逢喜事精神爽,最近陆家屡建奇功,荣妃自然也是容光焕发,连带着气色也红润不少,素手捻起一张五千两的银票,眼睛都没眨一下便封进红包,把苏小酒都看呆了。 荣妃将那红包单独择出来放好,拍了拍,对苏小酒道:“这个是给你的!陆家有今日风光,你功劳最大,拿着存进你的小金库里,将来留着压箱底。” “啊?那么多?!” 今时不同往日,苏小酒如今的身家肥的流油,但至于到底有多肥已经连自己都不清楚了。 不客气的说,说不定比娘娘陆家跟国库所有的银子加起来都多,但仍然不敢小觑这五千两,忙推辞道:“奴婢在宫里吃喝不愁,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而且今年各处受灾,娘娘的铺面损失不少,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今年啊,是本宫入宫以来最高兴的一年,儿女双全,又得了你这个~~” “鹰犬!” 苏小酒挥着红包抢道。 “不!爪牙!爪牙还好听一些!” 因为她知道自己只要说慢一步,就得变成娘娘口中的“狗腿子”。 果然,荣妃媚眼轻飘飘白她一记,哼道:“算你嘴快!对了,马上就过年了,侯爷来信说准备将文武兄弟接到侯府过年,你意下如何?” 苏小酒数钱的手停下来,诧异道:“这不合适吧?他们~~” 随即想到他们除了渣爹那里,根本无处可去,又难住了。 之前她考虑过这件事,若想脱离渣爹,应该给他们另外安置个住处,她如今不缺钱,便是在上京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买个宅子也不费事,可难就难在她出不去宫,没法实地考察。 也寻思过让陆侯帮忙,又怕她一提出来,以陆侯的脾气,定大手一挥送她套宅子,她不想又欠上份人情,便打消了念头。 而且兄弟两人年纪太小,独自住在深宅大院中,也无人照应,最近事情又接二连三,她忙来忙去,竟把这事搁浅了。 第三百零六章 坦白 荣妃见她犹豫,道:“其实呢,接他们到侯府小住也无妨,但本宫想着,他们兄弟一天大起一天,将来还要娶妻生子,也该有个像样的家,倒不如在侯府附近给他们寻个宅子,再安排几个嬷嬷小厮去照顾着,他们兄弟还能自在些。” 苏小酒闻言感激,娘娘没把她当外人,才能替她想的如此长远。 “其实奴婢也有此意,只是买房置地也不是小事,奴婢出不去~~” 荣妃笑了:“这种事还需你亲自去么?侯府随便找个小厮就办了,你既同意,本宫这便修书给侯爷,让他派人帮你物色便是。” 她知道这丫头的脾气,向来是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但她们名为主仆,自己早在心里把这精怪的小丫头当成妹子一般,也愿意为她考虑周全。 “而且让侯府出面买下宅子,到时候也能避免你那渣爹去找麻烦,弟弟小,你又出不去,咱们还是往稳妥里做。” 苏小酒忍不住又去抱住娘娘大腿,把脑袋在她美腿上蹭了蹭:“娘娘,您不仅长得美,心肠还这么好,奴婢对您的仰慕简直如滚滚江水,滔滔不绝~~” 嘶! 一句话将荣妃头皮都激的麻了,一抬脚,作势要将她踢开:“离本宫远点,故意来恶心人是不?” “嘿嘿,奴婢说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对您的真心可昭日月~~”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苏小酒也乐意在娘娘面前装疯卖傻的哄着她。 荣妃嘴上骂着,嘴角却不受控制的向上弯起,哼道:“那是因为本宫值得!” 择日不如撞日,当即便让苏小酒伺候笔墨,修书给陆侯,顺便让人送了些赏赐,当然,麟儿的红包也不能少。 不得不说侯府的办事效率就是快,第二天,一张地契便送到了荣华宫。 写得苏小酒的名字。 翻开细看,竟是五进的院子,占地足有上百亩,跟侯府只隔了几个宅子。 苏小酒又惶恐了,捧着那地契手抖了又抖,半天说不出话,末了好容易憋出一句:“这得多少钱啊?!” 如此地段,如此规模的古风大别野,少说也得几十万两,说是之前是个什么老将军的,子孙不成器,败落了,便将房子卖了,换了个地段偏僻的地方去,正好被他们捡漏。 心肝儿直抽抽,她现在虽然有钱,可也不是那么花的。 倒不是给弟弟们住好房子心疼,而是他们只有两个人,即便加上几个下人也不足十口,住在里面不会害怕吗? 哆嗦着就要去小金库找银票给娘娘,不知能不能凑起来。 没出息的样子又被美人嫌弃了:“送你的,只管住就好了,管多少钱做什么?这是本宫特意嘱咐了侯爷,让他往大里挑,万一哪天你出宫了,也可以过去一起住。” “不不不,无功不受禄,这么贵的房子,奴婢可不敢白拿。” 不说她到底什么时候出去吧,光想一下,人均三四十亩地啊~~~奢侈,太奢侈了! “行了,就当本宫提前给你的嫁妆吧!” 苏小酒老脸一红,想反驳,又生怕娘娘就这话题不罢休,便乖乖把嘴闭好。 荣妃随手拿过那地契瞧了,笑道:“竟是这里,好像十七的宅子也在附近,今后你可要当心他踩着饭点扒你家墙头。” 知道娘娘是在开玩笑,毕竟十七人在东黎呢,今后回不回来住也很难说。 不过想象一下那场景,苏小酒也扑哧笑了:“那奴婢只能拿了棒槌在墙后等着,他一伸头就敲回去!” 又道:“不过若是他携了宁如意大大方方从门口进来,奴婢还是欢迎的。” 荣妃哼了一声,苏小酒赶紧解释道:“当然,绝对不是因为她美貌!而是为了建立友好外交!” 美人懒得接她话茬,还是对她的感情线下了手:“最近与那萧护卫怎么样了?可有进展?” 跟皇后吵架那天,那小子可是随着小酒消失了一阵儿,别以为她没发现。 苏小酒秒变水煮虾,她想到的却不是那天,而是~~ “娘娘,好好的提这个干、干嘛?” “哦呦?这就开始磕巴了?啧啧啧,那天你跪在地上鬼哭狼嚎的时候,萧护卫可是在门缝里瞅了又瞅,本宫都怕他忽然冲进来。” 荣妃满脸看好戏的的愉悦:“后来你去洗脸,敢说他没跟过去?还想骗本宫?哼哼~~” 她一下把话堵死,苏小酒就编不下去了,再想想,她跟萧景也算是互相了解心意,与其藏着掖着,倒不如先跟娘娘承认。 偷偷恋爱也挺甜,但宫人跟护卫偷着恋爱~~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如今皇后估计正卯着劲要寻娘娘的错处,不能在她这里出了岔子,明着违犯宫规,元和帝又死要面子的人~~危险,太危险! 但让她先开口承认关系,又觉得十分难为情,她没谈过恋爱,总归还是希望能由萧景来挑明这段关系的。 天秤座的纠结病犯了,苏小酒愁眉苦脸的看着娘娘,不知到底该不该说出来。 荣妃等了半天,不耐烦了:“你这丫头,关键时刻又变哑巴了,倒是说说看啊?” 算了,承认就承认吧,他都把自己初吻夺走了,还能反悔不成? 真敢反悔,看不咬死他! 苏小酒心一横,又跪在地上,老老实实道:“娘娘,奴婢和萧景,已经互相表明心意了。” “真哒?!” 荣妃把手里的红包一扔,将绣墩往苏小酒跟前拖了拖,立刻化身居委会大妈:“我家苏掌事出息了!可算没白单恋一场!” 苏小酒闻言大囧,又无法反驳,上次在温泉边上,可是她自己跟娘娘说的单恋萧景。 “快跟本宫学学,你俩怎么表明的?他跟你表白了?” 娘娘这样子让她瞬间想起大学时那群八卦室友,别人都出双入对,就她一个单身狗子,一不小心就成了宿舍的老大难。 因此各人对她的情感问题格外热衷,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一群人就会把她围起来,不屈不挠的打探内幕。 第三百零七章 没有离婚,只有丧偶 两眼放光的样子跟娘娘现在一样一样的。 在那炙热的目光中微微点头,荣妃不禁感慨:“真没想到,就那木头一样的人还能说出‘我喜欢你’这几个字,也算把本宫对他的印象颠覆了。” 主要萧景的气质太过坐怀不乱,很难让荣妃想象他主动喜欢一个女子的模样。 苏小酒暗中吐槽,什么坐怀不乱,上来就抱着她亲上了,明显是个闷骚型的。 对她的坦诚,荣妃倒是十分意外,一来她没想到萧景那家伙动作这么快,二来这丫头以往每到关键问题,就喜欢跟自己打马虎眼,她都习惯了,今日本也只是想逗逗她,没想就有了意外惊喜。 “看来本宫这宅子送的也算歪打正着,说不定很快哪天你就用上了。” 想想又觉恨得慌,白了苏小酒一眼:“女大不中留啊,这萧景好手段,没见过几次,不声不响就要把本宫的人拐跑了,澄儿若有他那几下子,也不至于光棍到现在。” 苏小酒:…… 这个时候最重要的还是表忠心,苏小酒赶紧伸出三根手指立誓:“娘娘,恋爱跟结婚是两码事,奴婢跟他认识的时日尚短,又没说要成亲,不会跑的,奴婢还是要好好在宫里伺候您呢!” 不光是为了哄娘娘开心,她也确实这么想,谁家谈恋爱上来就结婚啊? 而且她现在才刚十六,萧景也不过十九,还是等大学毕业~~哦不,等自己二十以后再说吧。 荣妃听她这混账话,嗔道:“怎么?光恋爱不成亲?你个猪脑子怎么想的?等把自己熬到人老珠黄,然后眼睁睁看着萧景去找别的年轻小姑娘?” “他敢!” 苏小酒瞪起眼来,劈腿罪大恶极,不能忍,若萧景真敢背着她出去拈花惹草,大不了就一拍两散。 这也是她之前一直犹豫的原因,萧景是土著,年轻有为,身兼重任,又天天看着皇上三宫六院,心底一定也认为男人三妻四妾正常吧? 越想越后悔,自己什么状况都没摸清楚,就稀里糊涂被人家亲完了,阿一西! “呵,怎么不敢?便是当真成了亲,过几年他要纳妾,你还能阻拦不成?” 荣妃笑她单纯,天下乌鸦一般黑,她身为过来人,也曾以为能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结果呢? “他要真敢,奴婢就~~就下点药毒死他!” 没有离婚,只有丧偶。 荣妃摆摆手:“行了,光把牙磨得咯吱响没用,将来的事谁又有能说得准的?” 若都能把控结局,这后宫又哪来的沐昭仪? 只是小姑娘刚恋爱,她也不好使劲打击,便道:“不过这也难说,萧景看起来不像有什么花花肠子的人,咱们且先看看,若他有担当,必定不会与你偷偷摸摸,哪天他肯开口请皇上赐婚,本宫就相信他是真心的。” 身为皇上的贴身侍卫,求娶宫女也需要莫大的勇气,若连这点都做不到,便当不得小酒良配。 她这想法跟苏小酒不谋而合,于是点头道:“反正不过刚开始,又没到非君不嫁的地步,若苗头不对,奴婢就及时止损,不会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的。” 当然,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初恋死于萌芽,嘴上说的洒脱,心里还是有些担忧的。 荣妃见她想得开,便放下心,又填了几个红包,就不想动了。 她身为皇贵妃,也该给诸位妃嫔们包个红包,不计银子多少,主要讨个彩头,只能又支楞起来,继续将桌上的红包都填好。 觉得无聊,就开始想念徐颖:“胖丫头在时本宫总嫌她聒噪,这会还有些想她了。” 春末带着允儿和墨鹂去暖阁玩,安心安然也去那边侍候,殿里只剩她们主仆,还有些空荡。 若徐颖在就好了,还能打打斗地主。 苏小酒将她身边的空包都划拉到身前,让她歇着,闻言打趣道:“这不就人常说的,失去了才知珍惜?” 荣妃深以为然,点头道:“本宫决定了,等她下次来,定要对她好一点。” “娘娘,其实奴婢有件事一直想说,最近四处受灾,张姑姑在老家也不知怎么样了,不然就把她接回来吧?宫里条件怎么也比她老家好多了,而且您怀着双胎,身边有个老人在,奴婢们也能有个主心骨。” 她是会照顾孕产妇不错,但娘娘生孩子还是张姑姑撑场子比较好。 荣妃也早有这个打算,她有孕之事张姑姑还不知道呢!而且觉得这是张姑姑回家过的第一个年,她但凡开口,姑姑即便不舍家里也肯定会来的,她不想姑姑为难。 听了苏小酒的话,沉吟道:“本宫特意派人打听过姑姑老家的情况,虽也受了灾,但不算严重,她好容易回去一次,就让安心过完年再说吧!” 苏小酒不再多说,起身将红包放好,就听娘娘道:“将最大的那只拿出来,派人给胖丫头送去吧。” “好嘞!” 将那只红包取出来,苏小酒又从自己怀里摸出张银票,也不给荣妃看,笑道:“奴婢能不能也塞上点?在宫里的时候没少熊她,现在想想孩子怪可怜的。” 当然,也不用放很多,就是图个热闹。 荣妃又被逗笑了:“胖丫头为了口吃的也不容易,天天跟屁虫一样围着你转,也算能屈能伸。” 见苏小酒果然从怀里摸出张银票往里塞,又道:“这么多空包,你就不会再重新封一个?也不嫌寒碜。” 苏小酒嘿嘿笑道:“奴婢是怕被人瞧见,一个宫女竟然敢反过来给郡主封红包,说不得又要招来口舌,怪麻烦的。” 荣妃也就由她。 “娘娘,侯爷命人送来两头鹿,说是送给娘娘补身子,正在前院呢!” “哇!鹿肉!听说拿炭火烤炙最好吃了!不过娘娘有孕,不能吃多了~~只是怎么没直接送去小厨房?” 宫人掩嘴笑道:“苏掌事去看看就知道了。” 苏小酒迫不及待把红包都收拾起来放好,问荣妃:“娘娘还要去看看吗?” “反正无事,去看看也好,若是皮色漂亮,正好给鹂儿做两双鹿皮靴子。” 第三百零八章 今年大家都很难 荣妃说着起身,苏小酒忙拿来斗篷给她披上,手套戴好,荣妃一边往外走,一边奇道:“侯爷最近这么忙,怎么还有工夫出去捕猎?” 回禀的宫人答道:“送来的內侍只说是三公子捉的,其他没交代。” 很快到了前院,苏小酒眼睛攸的亮了:“呀!竟是活的?!” 两头漂亮的梅花鹿正被宫人领着闲逛,身材匀称,油光水滑,不时互相舔舐对方,看起来像是情侣鹿。 这在现代可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平时只能在动物园见到的,她还是头一次见到活的。 荣妃也高兴了:“那还吃什么,养着给孩子们玩吧!” 苏小酒赶紧应道:“就是就是!人家还是小情侣呢!杀了吃太残忍了!” 话音一落,就见满院子人都面色古怪的望着她,有些宫人明显在憋笑,肩膀一动一动的。 摸摸鼻子:“难道不是吗?” 荣妃对她没见识的样子嫌弃道:“没看这是两头公鹿吗?还情侣?” “啊?!” 她回头,才注意到两头鹿的头上都长了长长的鹿角,听她说的话,摇着头哽哽了几声。 好家伙,敢笑话她?这年头动物一个个都成精了是不? 前有小香猪,后有萧奶兔,现在好,又多了两头梅花鹿。 苏小酒默念几遍,哦吼,还押上韵了。 “去,把它们跟小香关在一起!” 宫人为难道:“苏掌事,关在一起是没问题,就怕小香被它们给踩死了~~” 睡梦中的小香一个激灵爬了起来,转头看看一旁正在拌猪食的宫人,又懒懒的趴了回去。 吓死猪了,还以为那红衣怪又回来了呢! 年景不好,连小香都跟着瘦了,倒不是故意克扣它口粮,实在是连人吃的东西都有限,何况是猪了。 红毛鹦鹉更惨,之前苏小酒等人去庄子上,宫人夜里忘了将它提进屋里,早上想起时,已然成了冰雕,苏小酒知道消息后还为它默哀了几分钟。 总之一句话,今年大家都很难,前所未有的难。 就连除夕夜的宫宴都置备的十分简单。 皇后为了彰显节俭之风,将原本五万两的年夜饭席面费用硬生生缩减到了五千,可愁坏了御膳房那帮厨子。 今年宫里新添了人口,物价还高,皇后这是打算让他们自己割肉呀! 不过这些琐琐碎碎的烦心事飘不进荣华宫里,苏小酒正收拾着行装,兴致勃勃的准备着自己的第三次出宫。 春末在旁边帮她打包,羡慕的不行,叹道:“你真好,又能出宫去见弟弟了,我上次跟着娘娘出宫,都没敢告假回家一趟。” “我就是去给他们送些棉衣,很快就回来了,这不是幸好家离得近嘛!” 知道她心里不平衡,但苏小酒也没办法,谁让春末的老家离着上京那么远,来回一趟起码也得半个月,而且如今路又难走,途中也不安全,便是她开口,娘娘也不会应允的。 春末听了劝慰,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两手摆弄着一根衣服带子,轻笑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不过若换了是你,娘娘肯定会命人将你护送回去的。” 话中意味显然还是说娘娘偏心。 苏小酒听了有些不舒服,若要计较起来,她为娘娘做的,春末连根头发也比不上,不说其他的,就单跟皇后闹起来那天,娘娘一声令下,她能冒着杀头的风险去帮娘娘揍皇后的人,甚至只要娘娘开口,便是皇后她也出手教训,换做春末就做不到。 娘娘定也清楚这一点。 因此她根本就没有资格吃自己的醋,但很多话没法明着说,再者,这种事靠的就是觉悟,春末既然已经认定了,再多的解释也会被当成狡辩。 就有些不想听,表情跟着有些冷下来:“你有功夫胡思乱想,倒不如去看看殿下睡醒了没有,我顶多明天就傍晚就回来了,宫里你得多照看些。” 春末却不以为然道:“连皇后都要在娘娘这吃瘪呢,还有谁敢来找麻烦不成?” “反正不能掉以轻心,还有四公主,你注意别冷落她,刚没了娘的孩子,心思很敏感的。” 看着她将包裹紧了又紧,春末有些不耐烦,起身道:“好啦,真是比张姑姑还要啰嗦!我去照看殿下了,你自己慢慢收拾吧!” 一只脚踏出门槛,忽然又回头问道:“对了,你这次出去,是不是还要去侯府?” 苏小酒随口应道:“对啊,娘娘还有些东西让我捎去给侯爷和夫人,而且侯爷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也得亲自上门去道谢才是。” 春末不走了,好奇道:“侯爷又帮你什么忙了?” “就是~~” 刚想说买了个房子,苏小酒语气一顿,转而说道:“就是让我弟弟送进国子监啊,我都没好好谢人家呢!” 若是被她知道娘娘竟然送了她一套大宅子,岂不是更要不平衡了,苏小酒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告诉她的好。 而侯爷送弟弟进国子监的事,春末早就知道的,她便直接以此搪塞过去。 春末瞧着她神色,忽然笑道:“这么大的事,你就这么两手空空去谢吗?” 苏小酒不明她意思,反问:“那你觉得我该送点什么谢礼?” “也是,侯府家大业大,也不缺你那点东西。” 春末说着又走了回来,坐到桌前,忽然探过身子靠近苏小酒,神神秘秘的样子:“不过我知道他们最缺什么。” “缺什么?” 这下轮到苏小酒好奇了,也没听娘娘说过侯爷想要什么东西啊? “自然是儿媳妇啊!澄少爷不是还没娶妻呢吗?” 春末一脸你被耍了的奸诈笑容,用肩膀拱她一下:“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以身相许?” 苏小酒把她脸推开道:“……都说过几次了,不要再拿这事开玩笑,若是被人听到误会可是有损清誉的。” 她倒是不怎么在意那玩意儿,但总得堵住春末的嘴。 春末看出她生气,耸耸肩膀:“真没劲!不说就不说,反正你总有一天得嫁人,说不定真就嫁进侯府了呢?” 第三百零九章 了却心事 苏小酒对她一而再的试探忍耐到了极点,想发飙,但她又轻飘飘一句开玩笑,搞得她有火发不出。 只是~~ 打包好最后一只包裹,苏小酒忽然对着春末准备离开的背影问道:“春末,你是不是喜欢陆三公子?” 那瘦弱的肩膀上微小的颤动没能躲过她的眼睛,苏小酒一瞬间恍然。 春末转过头,一如既往笑得娇憨,嬉闹着将手中的帕子扬在她脸上:“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 只是那眼神中若有似无的躲闪,还是令苏小酒洞察了一切。 她忽然就记起有一个雨夜,春末出去接她时,掏出帕子又收回去的动作。 那块帕子,曾在树屋下给陆澄用过。 所有的一切不解都顷刻间得到答案,春末一次次的试探,对她亲事的关注,所有的话里有话意有所指~~原来都是因为,她喜欢陆澄。 而自己最得娘娘欢心,所以她便理所当然的认为,娘娘有意将自己许给陆澄,那些表露出的嫉妒并不是自己的错觉,而是真的存在。 但春末却只猜对了一半。 娘娘有心撮合,自己却对陆澄无意。 想通事情的前因后果,苏小酒顿时一身轻松。 她早就受够了这段时间以来跟春末之间别别扭扭的关系。 “春末,你是我最好的姐妹,我没必要骗你,我承认,娘娘确实说过要撮合我跟陆三公子。” 春末捏着帕子的手一紧,面上却强笑道:“那是好事呀,等你嫁进侯府,说不定将来就是侯夫人呢!” 她垂下眼眸,掩饰着眼中的黯然道:“到那时,我再见你就得行礼了,你可不能朝我拿架子哈!” 苏小酒上前拉她的手,春末躲闪一下,最终没有挣脱,乖乖跟她一起坐在了凳子上。 “但是你放心,我拒绝了娘娘。” “为什么?!” 春末猛地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在她心里,澄少爷就是天上的月亮,风华无限高不可攀,任是哪个女人能嫁给他,都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她暗恋澄少爷,不,应该说,她疯狂迷恋着澄少爷,可却即便是在梦中,都没敢妄想过可以嫁给他! 那是高高在上的神祗,她只配匍匐在他脚边,卑微而虔诚的仰望。 她苏小酒,何德何能,有如此造化却不知珍惜,竟就给拒了?! 苏小酒理解她的震惊,毕竟陆澄当属上京一半贵女的白月光,她不过是个宫人,被主子看中却不知感恩,还敢拒绝,实在是不知好歹。 可她不信又怎样,感情这种事十分玄妙,任你再帅再优秀,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骗不了别人,更骗不了自己。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喜欢。” 既然说了,不如趁机把所有的话说开,苏小酒笑道:“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跟你抢他,若你真的喜欢,就自己努力去争取吧!” 春末嗓子一阵发紧,支吾道:“我没有,你、你别误会~~” 苏小酒知道她是小姑娘面皮薄,被人当面说出心事,肯定害羞了,但不管怎么样,也不想让她因为对自己有误会而疏远,于是道:“每个人都有追求爱情的权利,你也不例外,但我不希望你为了一个男人而伤害我们之间的姐妹情谊,好吗?” 春末低头沉默片刻,忽而又扬起笑脸道:“好吧,既然被你发现了,我也就直说好了,虽然我确实~~确实偷偷喜欢澄少爷,但我很有自知之明,根本就配不上他,所以一开始知道娘娘想把你许配给他的时候,我确实嫉妒过~~不过我早就想开了,反正不管他娶谁,总不会是我,若你真的能嫁给他,我也该为你高兴才是!” 苏小酒见她想开,也笑道:“你能想开最好了,不过我是真的不会嫁给他的,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出宫了。” 春末也适时起身道:“嗯,快去吧,弟弟们见到你一定很高兴呢!我去送送你。” “不用,你还是先去照看好殿下,我找几个內侍帮我就好。” 她已经提前找了苍联来帮忙,正在外头等着她呢,春末见状也就作罢,又笑道:“那你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好吃的来,听说御前街西市那里有家可好吃的芙蓉糕,我一直听人说,都没尝过呢!” “没问题,还想要什么,姐都给你带!” 春末歪头想了想,咂咂嘴道:“若是能再带些山栗子来就更好了!我上次去温泉庄没吃够呢!” “都是小事儿,我记下了。” “就这些吧,那我先走啦!” 看这她离开的背影,苏小酒如释重负,可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苍联已经带着几个內侍到了门口,见苏小酒满脸笑意,回头看了春末一眼,问道:“掌事是有什么喜事?” “啊,没有,我已经收拾好了,咱们快走吧。” 看到他身后的人,有些不好意思道:“也没多少东西,不需要这么多人送的。” 目光扫过她桌上几只包裹,苍联笑了笑,挥手道:“那就麻烦诸位了。” 各人退下,苍联背起两只包袱,走在她身后,因没有旁人在,倒也不拘谨,笑道:“掌事跟春末姑娘姐妹情深,真令人羡慕。” “那当然,以前我还只是粗使宫人的时候,她就一直陪在我身边,别看她长的小,有人欺负我的时候,她自己都很害怕,却还要硬着头皮帮我去跟别人吵架。” 曾经她们总是形影不离,晚上也都睡在一个被窝里,说说自己这个月的月钱都花哪了,聊着出宫以后要去干嘛,等以后有钱了最想做的事~~ 回想起这些,苏小酒便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感慨道:“那时候我们经常吃不饱饭,即便是半块馒头,她都要与我分着吃,我就想,等我哪天发达了,一定要给她买许多许多好吃的!加倍对她好!” 苍联笑意渐盛:“掌事如今已经做到了不是吗?” “唔,也还好吧。” 其实她做的还远远不够,自从到了娘娘身边,她就变得格外忙碌。 第三百一十章 这一波赚翻了 照顾娘娘,照顾团子,忙着赚钱。 后来成为掌事,就更忙了,偌大的荣华宫都要她亲自操持,后来更是从她们一起住的两人间搬了出去,如今想想,春末一定也很失落吧~~ 猛然发现,她似乎已经许久没有跟春末一起好好的谈心了。 就拿今天的事情来说,朝夕相处这么久,她竟一直没发现春末对陆澄的心思,也是挺失败的。 苏小酒决定好好检讨自己,是不是在平时的相处中,她只顾着忙自己的事,便将春末忽略了? 心中打定主意,看来从今日起,她要对春末多一些关心才是。 不过眼下还是去看望弟弟更重要,她把包袱往背上挎了挎,对苍联道:“我应该明天才能回来,厨房那边还要麻烦你多照顾着些,非染年纪小,可能压不太住场面,但她性子要强,被欺负了也不说,有你在旁边我还能放心些。” 苍联眼前浮现出那个不苟言笑的小丫头,笑道:“原来她叫非染,是个好名字。” “是呢,名如其人,在厨房待了那么久,从来也没跟那帮硕鼠同流合污过,是个好姑娘。” 苏小酒与有荣焉,对自己看人的眼光十分自得。 自从用了非染跟苍联,她终于不用事事亲为,能腾出更多时间照顾娘娘了。 两人说着话,已经看到了皇宫大门。 苍联不能出去,便将包裹都取下来,帮着苏小酒挂在身上。 “行了,这就几步路,我出去叫辆车就好,你快回去吧!” 打包的时候没觉得东西多,乍一全背上,还挺重。 苏小酒有些后悔,早知道光带银票出来就好了,外面什么买不到啊?待会若一时半会找不到车,她岂不是要背着这些东西走好几条街? 正对着满身的包袱发愁,就见一个守门的侍卫朝着她的方向小跑过来,径直跑到她三步开外站定,长得有几分帅气,却因为常年站岗,皮肤有些古铜色。 过来看清她的面貌,慌忙将眼神错开,抱拳道:“敢问这位姑娘,可是荣华宫的苏掌事?” 她瞧着眼生,脑海里寻了一圈,不记得跟这人打过交道,身上又叮叮当当的,便艰难回礼道:“正是,请问帅哥有何贵干?” 那年轻侍卫脸腾地红了:“是、是侯爷派人来,说若是见到苏掌事出来,便让小人接引去马车那里。” 有些意外,没想到侯爷竟还专门派了马车来接她,也好,省去自己另寻马车的功夫。 苏小酒站定,等他帮自己接两个包裹,侍卫却没反应过来,见她不走,又不好意思催促,也站在原地不动。 一个浑身挂满包袱的小宫女,一个一身铠甲的年轻侍卫,面对面静默几秒,苏小酒瞧着他越来越无所适从的表情,试探道:“要不,麻烦你先帮我拿点东西?” “哦哦!应该的应该的!” 侍卫的耳尖都要滴出血来了,手忙脚乱接过她手里的包袱,不小心碰到了一只沁凉的小手,忙触电般跳开,慌乱中又左脚踩右脚,一个狗吃屎扑在了苏小酒面前的地上。 苏小酒:…… 她现在魅力这么大了吗? 好在周围没人,侍卫用最快的速度爬起来,抓起包袱跑在前面引路。 马车停在宫门口的城墙拐角处,并不怎么起眼,却没见有车夫,苏小酒不禁有些打鼓,侍卫却恭恭敬敬将包袱放在车辕上,便红着脸走了。 上,还是不上,这是个问题。 刚才那侍卫她不认得,现在马车又没车夫,万一是个圈套,被人拐走了怎么办? 苏小酒左右瞧瞧,凑到马匹身前道:“喂,小马,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马儿甩甩蹄子,不说话。 麻了个烦,她若是上去,万一被绑架就糟了,可她若不上,人家好心派车来,她却自己另外找车,显得有些拿乔。 要不还是找刚才的侍卫问问? 既然能守宫门,应该也不敢跟坏人串通吧?而且她出宫这件事,外面人又不知道,陷阱的可能性也不大。 正踟蹰间,就见宫门内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还是那身玄色衣衫,身姿挺括,玉树芝兰。 “萧景!看到你太好了!” 她忙抓起包袱朝着萧景跑过去,萧景转头,就看到一个满身包裹的小姑娘歪歪扭扭的朝着奔来。 俊朗的面容上,笑意逐渐放大,身后的守卫们,眼睁睁看到以冷峻著称的侍卫统领,短短几十米的路竟运起轻功,飘然落在小姑娘面前。 “这是要去哪?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苏小酒仰起脸,萧景伸手拭去她脑门上的汗,动作小心轻柔如呵护一个易碎品,守卫们眼珠子都差点瞪下来。 他他他们没看错吧?那真的是萧大统领?! 然儿最震惊的还在后面,就见那小姑娘,从容的解下身上的包袱,一件一件挂在了萧统领身上! 夭寿啦! 萧大统领竟然就这么乖乖的被她当成挂衣架子,眉头都没皱一下! 不对,皱了皱了,他皱起眉头来了!众人终于放了心,他果然还是萧大统领。 但只有苏小酒知道他说的是:“你拿这么多东西出来,怎么不提前找我帮忙?” 她戴着铜哨,随时都能找到自己的。 而且这么小的个子,说不得还可以窜一窜,被这么一压,恐怕很难再拔高了。 “你跟着皇上呢,我总不能把你从他身边撬过来吧?” 再见到他,其实她心中还有一丝羞赧,但萧景却神色如常,其实也不算如常,好像要比以前更~~温柔? 便觉自己作为新世纪女性,在这一块上万万不能输。 不过,之前只觉这精神小伙长得不错,如今两人关系更进一步,再细看,发现他何止是不错,简直不是一般的帅好吗?! 心里顿时布鲁布鲁冒出粉红泡,嘿嘿,这一波赚翻了。 萧景对她那花痴一样的表情有些不适应,想起那晚她唇齿间的馨香,心神荡漾,下意识抿抿嘴。 若非是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目光太过炽热~~咳咳,他稳稳心神,问道:“你怎么突然出宫了?要到哪里去?”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一起去 “娘娘赐了我一座宅子,我弟弟们搬进去住了,我正要去给他们送些棉衣呢!” “正好我今日休沐,不如送你过去吧!” 心中不可谓不意外,宫女历来没有出宫别住的例子,皇贵妃竟然赐下府邸,可见对小酒偏宠。 苏小酒顿时有种带男朋友见家长的紧张,不过也想跟他多待一会儿,刚要点头,忽然想起侯府的马车还在等着自己,若她就这么走了,只怕人家接她的人没法回去交差。 这可怎么办,刚才萧景说休沐呢,说不定还有时间一起逛个街啥的,她可是还有些东西要置办。 这么好的单独相处机会,过了这村没有这店,于是她想了想道:“我还要先去一趟勇毅侯府,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因宅子是侯爷帮着选的,我总该先去拜谢一下。” 顺带着还有点别的事,但也不会耽搁太久。 萧景点头:“那待会我在侯府门外等你。” 苏小酒嗯了一声,指向角落一辆低调的马车道:“侯爷派了马车来接我,要不你也一起乘车吧?” 这下可不用担心遇到坏人了,只是她却忘了,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有些不妥。 因此萧景摇头道:“不必,你乘车,我在旁边跟着就好。” 两人说着一起走到马车前,将东西都放进车厢,苏小酒又从马车上跳下来:“那我也不坐车了,跟你走一走吧!” 她抬起头,眼睛还是那么亮,噙着笑意看向自己,萧景忽然觉得她好像哪里不一样。 好像更加主动,也更加亲昵,似乎连跟自己说话的嗓音也变甜了。 这种转变让他愉悦,但他不舍得让她受冻,于是又摇头道:“外面冷,等天暖一些,你想走多久我都陪着你。” 从小到大,除了那晚的一句“我喜欢你”,他从未跟哪个女子说过如此亲密的话,因此没等苏小酒品出滋味,自己倒是先红了脸,看着苏小酒嘟起的小嘴儿,就有些心猿意马。 “小景,你怎么在这?” 萧景两只手立马条件反射般并拢在两侧,又恢复往日里生日勿近的清冷模样,转头看着破坏气氛的某人,面无表情道:“你怎么也出宫了?” 陆澄看起来行色匆匆,却还是玩笑道:“怎么,兴你偷懒,还不能让我也放上半天假吗?” 见萧景皱眉,又道:“是我爹突然传信说有急事,让我赶紧回去一趟,等办完事我立刻就回来。” 皇上的侍卫虽然很多,但最常用的就是他们二人,他只当萧景是因为担心皇上安慰,故此解释一番。 而且父亲只说急事,又不肯说个明白,还专门派了马车来接他,当时他只在担心,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他一向都是骑马的,不比乘马车要快得多了? 如此,便也没那么着急了。 萧统领闻言若有所思的看向苏小酒,苏小酒人长得矮,远远被马挡住,陆澄顺着萧景的目光才看到她,愣了愣:“苏姑娘?你也在?” 不明白她怎会出现在这里,苏小酒暗中扶额,尬笑着跟他打个招呼,很快明白过怎么回事了。 除了陆侯爷能如此瞎安排找不出别人了! 也不知他为啥对自己嫁进侯府这件事如此执着,便是不嫁给陆澄,她也会全心全意帮娘娘啊! 别的不说,她主要是怕萧景误会。 苏小酒没法戳破,盯着那车夫的后背,恨不得把他身上烧个窟窿! 车夫也在暗中叫苦,临行侯爷交代过,让他凑齐了苏姑娘跟三少爷一起回去,当时他就提出疑问,若两人不一起出来,他为了等另一人不肯走,是不是会让人起疑? 于是侯爷便给他出个主意,让他假装如厕,等两人都到了马车旁再出现,完美! 可现在~~莫名有种被坑的感觉~~ 侯爷可没说过萧统领也会一起来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的俊朗现在拉老长了,让人看了心里发毛。 三少爷虽然笑着,那笑意却也未达眼底,还有苏姑娘,那怨念刺得他后背生疼,气氛着实诡异的很。 萧景不傻,看几人反应很快便将事情猜个七七八八,心里就很烦躁,对陆澄说道:“刚好你的车夫来接你,我跟小酒就先走了。” 苏小酒当然是赶紧跟上。 话中热络让陆澄身形一顿,笑容差点僵在脸上,心中蓦地涌起一股不甘,说出的话却是:“你们要去哪?让车夫送你们去吧?” 萧景忽然站住,在苏小酒不解的目光中又大步走回去,将马车里的包袱都掏了出来。 苏小酒:…… 陆澄:…… “不必了,咱们并不顺路,我再重新找辆马车便好。” 萧景护食的态度太明显,陆澄口中发苦,也只能微笑着点头道:“那~~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慢走。” 说着头也不回的钻进马车,淡声道:“走吧。” 马车没动。 车夫犹豫的看向苏小酒,苏姑娘没上车,他任务没完成啊!回去不得挨顿削? 陆澄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带了些不耐:“怎么还不走?” “啊走走走,这就走!” 车夫扬起马鞭,重重的挥下去,算了,若还磨磨唧唧,只怕三公子当场就要把他削一顿! 苏小酒终于舒了口气,歪头看看萧景,见他面色还是发紧,悄悄扯一下他的衣袖:“你生气了?” 萧景抿唇:“没有。” 他不想让小酒觉得自己是个小气的人,可一想到她被别人觊觎,心里就像压了块大石,闷闷的喘不过气。 尤其现在,虽然把陆澄支走了,可她还是要去侯府,以陆侯那无孔不入的性子,还不知要安排了什么等着她呢。 不光萧景,苏小酒也有些担心一会儿到了侯府的场面,毕竟侯爷可是能为了气萧景把人家柿子树都刨了的人啊! “我跟你一起去。” “什么?” 苏小酒以为自己听错了。 萧景停住脚步,看着比自己矮出一大截的小姑娘,一字一顿道:“我说,等会我要跟你一起去侯府。” 第三百一十二章 男朋友是什么 “啊?你不是正在陪我一起去吗?” 萧景别开眼:“我的意思是,跟你一起进去。” 说完又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不是站在门外等她,而是跟她一起进侯府。 他倒要看看,有他在旁边,陆侯要怎么得逞。 长得帅,连吃醋都这么可爱,不过苏小酒还是保持了理智,为难道:“可我们若一同进侯府,只怕会惹来闲话。” 萧景与陆澄是好友,单独去侯府倒也无妨,可跟她一起,就有些不太合适。 对于两人的关系,娘娘知道是一回事,但各自身份掣肘,总不好弄的人尽皆知,若是引出麻烦,只怕连娘娘也会无比被动,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萧景醋意正浓,也知道她思虑是对的,不禁有些羞愧,自己身为大男人,竟说这么幼稚的话,让一个小姑娘左右为难,委实不该,于是闷声道:“罢了,我还是在外面等吧,若有应付不了的场面,你就吹铜哨,我进去将你抢出来。” 被他的“抢”字可爱到,苏小酒使劲踮起脚尖摸摸他的头,脱口而出道:“乖,等回了家,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萧景脚下一个踉跄,无奈道:“淘气。” 余光瞄着她毛茸茸的发顶,强忍住揉一把的冲动,又清清嗓子道:“我比你大三岁,你该叫我哥哥。” “什么?我把你当男朋友,你竟然想跟我结拜?” 苏小酒夸张的捂着胸口,故作伤怀道:“唉,既然如此~~” “男朋友是什么?” 萧景当机立断转移话题。 “当然就是~~” 眼珠一转:“嗯,就是男的朋友。” 不能让他飘了。 萧景有些失望:“哦。” 那十七岂不也是她男朋友?还有那个叫苍联的。 想到自己并无特别,心情有点压抑,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那~你一共有几个男朋友?” 这下轮到苏小酒踉跄了,幸好萧景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住。 揽在纤细腰肢的手有些贪恋那柔软的触觉,刚想不舍的拿开,苏小酒已经顺势贴过来,伏在他耳边轻轻道:“只有你一个。” 说话时若有似无的呵气喷在他耳朵上,火烧般迅速蔓延到了全身,萧景负重走路都没出汗,这会却觉得身上一阵燥热。 两人可是在御前街上,不时有行人车马往来,苏小酒不敢闹得太凶,调戏一把得手,便迅速装模作样的站好。 而萧景则目视前方,挂着满身包裹走的四平八稳,耳根后的绯红却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 苏小酒满意偷笑,不愧是十的小男生,定力不够哇! 主要长得白也不是什么好事,一害羞就暴露的特别明显。 萧景见她笑得像只小狐狸,才是她是故意的,再后面,不管她怎么逗,皮薄的萧护卫皆目不斜视,纷纷用嗯,啊,哦代替回答,跟她保持好安全距离。 当然,是为了她的安全,可惜某人不自知。 马车内,陆澄躲在窗户的阴影处,怔怔看着那双嬉闹的璧人,胸腔之中斥满酸胀,为什么,明明是他先遇到的,最后,却是萧景~~ 没想几条街的距离竟这么短,站在侯府大门不远处,苏小酒看着满脸不放心的萧景道:“我去拜谢了陆侯很快就出来的,你若无聊,就先在附近逛逛吧?” “嗯,你去吧,我就在此处等你。” “在外面冷,不然你就去找间茶馆坐坐。” 说罢将装着送给陆侯夫妇东西的包裹拿好,便匆匆进了侯府。 萧景看着那一蹦一跳的背影笑笑,随即又敛起神色,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拐角,淡声道:“出来吧。” 苏小酒走到门口,早有接应的人候着,见她走近,忙殷勤的接过她手中包袱,笑道:“苏姑娘可来了,我们侯爷早就在念叨您呢!” 若是乘马车的话,肯定比现在来的早,没想到侯爷会专程在府中等自己,苏小酒忙整理好衣衫,匆匆赶去花厅。 陆侯正站在花厅门口伸长了脖子往外看,怕隔了窗户看不清,干脆直接把门打开,在门口抄手望着游廊。 老远看到苏小酒的影子,还隔了条游廊便开始喊:“苏丫头来了?快快快进来暖和暖和!” 喊完又向她身后张望,见只有她自己,低头,那缎面的绣花棉鞋边上沾了不少残雪,随着她跑动,在地上留下一点点白色,显然不是乘坐马车来的。 心中疑惑,面上却没显露。 苏小酒赶紧提了裙子小跑,陆侯又喊:“慢些慢些,别摔了!” “侯爷,这么冷的天,您怎么不在屋里等?” 她歉然福身,陆侯早已经大手一伸,将她托起来,不及回答,又吩咐府旁边的侍女道:“去,将手炉拿来,再倒杯热茶来!” 苏小酒受宠若惊,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奴婢今日过来就是拜谢侯爷,把东西放下就走!” 她自怀中摸出一沓银票,足足五十万两,是替娘娘转交给陆侯的:“娘娘说您最近安置灾民花费极大,便让奴婢捎来些银子,还嘱咐您国事虽大,身子也要注意保养。” 女儿孝顺,老子自然高兴,只是如今赚钱都不易,他哪能去掏闺女的小金库? 于是将银票推了回去,笑道:“侯府还不缺这点银子,何况安置灾民有朝廷拨款呢,这些让她给娃们留好就是!” 苏小酒托着银票不动,娘娘早就料到他会有如此说辞,因此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务必将钱留下,于是道:“侯爷,如今国库状况如何我们都清楚,说是朝廷拨款,也不过是皇上又给您打上一堆白条,娘娘心中过意不去,特意让奴婢捎钱来的!” 陆侯做的这些,说到底还是为了荣妃娘俩。 从接手这事以来,又是搭建住处,又是设棚施粥,还有些年老体弱的灾民需要看医问诊,治病吃药,恰逢物价奇高,短短半月,侯府已经往里垫了不下百万的物资。 但想想这事带来的长远益处,陆侯也就不去计较。 第三百一十三章 走不掉 可银子总是实打实花出去的 荣妃原本是想送一百万,又怕数额太大,以父亲的固执断不肯收,这才只拿了五十万两出来。 “老夫就这一个闺女,为她花钱老夫愿意!” 别说是几百万,便是奉上整个侯府又怎地? 只是到底不想辜负女儿一片心意,陆侯也只好收了,询问几句荣妃最近身体如何,允儿如何,鹂儿新去,住的习惯不习惯,与荣妃允儿相处如何。 难为他一个大老粗,事关闺女却问的事无巨细,苏小酒一一答了,他才放下心道:“回去告诉娘娘,让她只安心养胎,来年再添个大胖小子,其他一概有老夫托着,放心便是!” 苏小酒恭声应了,心中却暗笑,娘娘可是心心念念要生对小公主,她要真敢这么传话,怕不得挨顿骂。 交待完娘娘的事,她自己也带了东西。 从包袱中取出两副做工精致的手套,双手奉给侯爷道:“这次侯爷又帮了奴婢一个大忙,奴婢无以为报,便亲手做了两双手套给您,聊表心意。” 娘娘说最近陆侯忙于安抚灾民,很多时候都要亲自出去巡视,甚至搭棚施粥这些粗活也事事躬亲,手上竟生了冻疮,因着反复受冻,用最好的药膏也跟不上,她正好发愁不知该用什么谢礼,所以便做了手套给他。 陆侯欢欢喜喜的接过去,只从样式便看出用法,竟当场戴上了,两手来回翻动着看,惊喜道:“这叫手套?是你亲手缝的?好!好!有了这个,出门可不怕冻手了!哈哈哈!” 其实他一介武夫,根本不需用这些小玩意儿,浑身都是刀剑旧伤,哪会在意几处小小的冻疮? 可念苏丫头一片心意,自然要给十足的面子。 只是~~ 见陆侯有话要说的样子,苏小酒忙道:“侯爷有事但说无妨。” 陆侯嗨了一声,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觉得这东西心思精巧,若是能给你伯母也做一双,那是最好了。” 一来夫人畏寒,二来是借机让夫人瞧瞧,这丫头知道疼人,是个好姑娘。 苏小酒明白他用心良苦,只是对伯母的称呼~~ 微微一笑,自包裹中又取出两副手套给他看:“自然是有夫人的,不过奴婢还想着等会去拜见的时候亲自送给她呢,没想侯爷如此心急。” 她无心逢迎陆夫人不假,但就算冲着娘娘和陆侯,也不能有丝毫怠慢,而且今次虽然是侯爷帮忙买下宅院,可夫妻同体,她致谢自然是连着夫妻二人一起。 这两副手套与他的用料不同,质地明显更轻薄柔软,用了素雅的鸭蛋青色,绣了淡蓝色的牡丹,花蕊处用金丝锥了珠玉,微微翻动,便流光四转。 低调中又不失高雅,而且带上也不影响一些简单的动作,可见制作者之用心。 再看苏小酒,便越看越顺眼,这姑娘心思巧,手更巧,不愧是他看上的人。 之前跟夫人商量要将小酒认作干女儿,夫人好不容易同意,可他反而又越想越不甘心,便趁着这次小酒出宫,再给那不成器的儿子制造点机会,若还是不成,那便真的是天意了。 侯爷笑的嘴都合不拢,引着她在椅子上坐下。 苏小酒哪里敢坐? 规矩还有要守的,侯爷客气,她万不能僭越。 “你这丫头,来侯府全当在家里就好!让你坐就坐!” 到底是武将,不由分说便把她摁在了椅子上。 苏小酒只好可着边缘坐了。 萧景还在外面等着呢,她还想早点回去,侯爷却拘着她东拉西扯,不时向门外张望。 她知道侯爷在等谁,心中也不免跟着疑惑,按说陆澄乘坐马车,该比她回来的早才是,如今她都进门有一盏茶的时候了,他却还没见踪影。 不过他不来才好,免得侯爷又做些奇奇怪怪的安排,她更没兴趣探究原因,恋爱脑作祟,一心只想赶紧出去找帅帅的萧护卫,就更坐不住了。 趁着陆澄没来,她接过侍女递上的茶水,在侯爷热切的目光中象征性地抿一口,便起身辞行:“侯爷,时候不早,奴婢想回去看看弟弟们,就先告辞了。” “别呀,眼看就晌午了,好不容易来一次,当然要吃过饭再走!你伯母为了你来吃饭,可是专程去厨房盯着菜式呢!” 陆侯急的也跟着站起来,不禁又望向门外,心里已经把车夫踹翻了,这帮孙子如今做事越发怠惰,这么点差事都没做好! 没接上小酒就算了,难不成连三儿也给弄丢了?! 苏小酒倒是十分意外,原本以为陆夫人没现身,是因为懒得见她,谁想竟是为了她亲自去备饭?? 陆侯以为她不信,忙道:“真的!你伯母知道你要来,可是一大早就去厨房了,每道菜都细细叮嘱了做法,就怕厨子做坏了!” 自家夫人以前对小酒颇有偏见,他生怕小酒记仇,于是费着老劲去夸夫人的用心良苦。 苏小酒听罢却更要赶紧溜了。 吃人嘴软,这么精心准备的饭菜,人情可不是一副手套就能还的,搞不好把自己搭进去。 她盈盈福身,再次婉拒道:“多谢侯爷、夫人费心了,奴婢实不敢当,只是多日不见弟弟们,心中甚为挂念,想赶紧回去看看。” “这个好说!” 侯爷大手一挥,大步走到门口唤来小厮吩咐道:“备上马车,去永昌巷将两位小少爷接来!”回头瞧了一眼苏小酒,又压低声音道:“速速派人去将三少爷寻回来!若误了大事,仔细屁股开花!” 小厮两股一紧,撒丫子去了。 侯爷笑呵呵的回到厅里,对自己急中生智做出的完美安排十分自得。 这下不止小酒再没理由拒绝,哪怕澄儿回来的晚些,也还有补救的机会。 苏小酒后路被堵的死死的,却努力挤出一丝笑,还想再挣扎一下:“侯爷,这~~不太合适吧?大过年的,我们在此叨扰不合适~~” 侯爷虎目一瞪:“你这丫头,怎的跟本侯如此见外!今日就这么说定了,你且喝点茶水,小子们很快便接来了!” ------题外话------ 啊,两千一章发的太慢了,后面几章发四千哈宝宝们~~ 第三百一十四章 过不去 丝毫不给她再反驳的机会,陆侯大步跨出去道:“我再去跟你伯母说说,让她多添几个孩子吃的菜式!你可千万莫走哈!” 虽说带上俩小子挺碍事,但好歹是把她人给留住了。 眼睁睁的看着陆侯大步流星的走了,苏小酒一个人在花厅坐立难安,这可怎么办? 要不,召唤萧景? 抚向颈间的红绳,侯爷挽留她至此,若自己就这么跑了,委实太过失礼,可想到萧景还在外面冻着呢,一时站在门口踟蹰起来。 花厅中侍候的侍女们也看出她意图,生怕人跑了自己没法交待,忙上前搀扶住她的胳膊道:“姑娘,门口风大,仔细冻着了,还是来里面坐吧?” 嘴上说的客气,手已经在用了暗劲将她往里带,苏小酒知道她担心什么,无奈叹口气道:“罢了,我就是觉得屋里有些闷,想在这里透透气,你放心,我哪里都不会去的。” 侍女放了心,脸上的紧张之色顿消,殷勤的换了盏热茶递给她道:“侯爷应很快就回来了,姑娘先喝杯热茶暖着吧。” 她道声谢,心不在焉的接过去捧着,最后还是决定吹哨。 起码也给萧景个准信,免得他空等许久,这腊月的天,不说是人,便是块铁板在外面放久也要冻坏了。 刚掏出哨子,就见游廊的尽头,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陆澄竟回来了?! 捏这哨子的手一顿,就见陆澄身后,紧接着又走出另一抹玄色身影,身上叮叮当当个包裹丝毫不影响他的龙姿凤章,除了萧护卫还有谁? 苏小酒忙将茶盏递给身旁的侍女,迎着外面的人跑出去。 陆澄走在前面,早就看到那粉色的人儿,她满脸明媚的笑意,冲着这边使劲挥了挥手,然后拾起裙子欢快的飞奔而来。 他有一瞬间的错愕,仿佛那娇小的身影满心欢喜只为自己,竟忍不住微微伸出左手,准备在她过来的刹那轻揽入怀。 下一刻,那小鸟一样的人影,却错过他,直直奔向身后的萧景。 衣袂带起的香风撩过鼻尖,带去淡淡的惆怅与憾然,他猛然回神,伸出去的左手微拢成拳,堪堪躲回身侧。 好在那两人,眼中只有彼此的存在,并无察觉他片刻的狼狈。 庆幸的同时,更添苦涩。 他转头,带着惯来温和的笑,同苏小酒打招呼:“苏姑娘,又见面了。” 目光却定在她白皙的颈间,一枚形状古朴,色泽黯哑的铜哨被红绳穿着,衬在她淡粉色的宫装上,格外醒目。 苏小酒这才转头,尴尬的看着陆澄:“陆公子。” 刚刚她和萧景还说跟他不顺路,没有乘坐马车,转眼就出现在了人家家里,这脸打的也太快了! 萧景上前,不偏不倚站在了两人中间,伸手揉揉她的发吧。” 当着外人的面做如此亲昵的举动总是不好,苏小酒微微侧开头去,想帮他拿几个包袱,躲闪的动作却让萧景眉心微皱,再次伸手放在她头顶,微微用力让她转身往前走:“不用,我不累。” 苏小酒几次想把头顶的大手甩开,又觉得幅度太大会很搞笑,干脆便不再反抗,乖乖的被他摁着头往花厅去。 陆澄眼中闪过苦笑,看一眼泰然自若的某人,从前倒不觉这家伙占有欲这么强,竟连她同自己多说句话都要护着。 三人干巴巴在花厅坐着,无声的尴尬蔓延,侍女小心的给各人添着茶水,都觉屋里的温度骤然降了许多。 苏小酒这会儿倒是盼着陆侯赶紧回来。 结果是文武兄弟先来了。 “姐姐!你真的在这里呀!” 前几天国子监放假,他们正愁无处可去,就被接到了侯府,没几天,又被稀里糊涂送上马车,开始兄弟俩十分惶恐,以为自己不够乖顺,陆爷爷要把他们赶出去,一直到了一处崭新的大宅子,管事的人才说那是他们姐姐置办的新家,从今以后也是他们的新家。 庭院宽阔,家什贵重,还有专门伺候他们的嬷嬷跟小厮,只怕皇子们过的日子也不过如此。 满心欢喜的住了几天,却不见姐姐回来,本就想着来侯府探问探问,谁想陆爷爷就派了人去接他们,说姐姐正在侯府做客,让他们也一起来吃饭。 姐弟三人抱在一起又跳又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几年没见了。 “在国子监过的怎么样?学习还跟的上吗?” 此言一出,苏武的笑戛然而止,悄悄躲到了哥哥身后,小动作没能逃过苏小酒的眼睛,她作势揪住他小耳朵,佯怒道:“嗯?看来小武有些心虚哦,说说看,学习学的怎样了?” 苏文赶紧抱住她胳膊,替弟弟开脱道:“姐姐,你不要怪小武,他年纪小,乍一去,有些跟不上也是情有可原。” 明明是一样大的人儿,说出的话却像足了老大哥,苏小酒不再吓唬他们,拉起两人的小手笑道:“没关系,刚开始吃力些也正常,只要你们能虚心请教,踏实勤奋,定不会比别人差的,姐姐对你们有信心!” “姐姐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我还要考状元,当大官,早点接你出来享清福呢!” “那是,你还记得咱们的约定吗?” 苏小酒做个数钱的动作,苏武立马反应过来:“当然记得!我还要贪墨好多好多的银子给姐姐花!” 陆澄一口茶喷了出来,萧景也若无其事的弹了弹衣摆,只是额角明显跳了跳。 苏文也十分无奈的看着她们道:“嗯,我还要帮你们守门呢。” 苏小酒笑嘻嘻的捏捏两人脸蛋道:“姐姐那是跟你们开玩笑呢!让你们好好读书,是为了将来有更多的选择。” 这下厅中几人都停下动作,不解的看着她。 好好读书,难道不是为入朝为官,光耀门楣? 苏小酒没注意身后两人的目光,看着弟弟们道:“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有了足够的知识储备,人的心胸跟眼界也会不同,而且人活于世,各有缘法,未必投身朝廷才是做好的选择,或者耕三亩薄田,或者开间铺面,总之只要内心觉得满足,便是最适合自己的。” 兄弟二人认真的听着,好像懂,又好像不太懂,互相看看,苏文抬起头不解道:“你照姐姐的说法,我们即便不读书也可以耕田或者从商啊,为何还要寒窗苦读?” 苏小酒笑了:“所以姐姐才说,让你们读书,是让你们有选择的机会,你们可以在厌倦官场之后回归田园,跻身商贾,但不能因为退无可退,只能被迫守着方寸土地,为几分银钱辛苦奔波。” 陆澄面色诧异,萧景却定定看着那背影,眼中一片柔光。 她总是这般与众不同。 陆侯已经得了信,知晓陆澄回府,忙不迭从后面赶来,远远听到姐弟三人的笑声,也大笑着走进花厅道:“太好了,你们~~” 笑声在看到一身黑衣的萧某人嘎一下嗝住了:“你小子怎么也在?” 刚才通报之人可没说家中又来客人了! 萧景自动忽略他口气中的讶然跟不悦,淡淡起身抱拳:“萧景见过侯爷。” 如今架势,陆澄怎会不知父亲兴师动众的目的,暗恼父亲自作主张,却不能发作,也起身打圆场道:“今日刚好小景也休沐,儿子便邀他一同回来用膳了。” 陆侯剜了他一眼,蠢货!搞了这么多外人来,今日他盘算之事又要黄了! 陆澄躲避父亲目光,酸涩再一次涌上心头,小酒心里根本没有他,父亲做的越多,只会让他徒增难堪。 若在之前,他或许还心有不甘,想要试着争取一二,可从进门那一刻,看着她旁若无人的奔向萧景时,他便知道自己绝无机会了。 苏文苏武过来见礼:“陆爷爷好。” “嗯~~好好,都好。” 陆侯也憋着气,扫向没事人一样的萧景,臭小子,屡次坏他好事,存心跟他过不去是不?! 为了今天这顿饭,他连大儿子跟儿媳都没叫!却让这小子搅局了! “孩子们都来了吗?是不是可以开饭了?” 陆夫人从外面进来,盈盈笑意在看到萧景时也愣住了:“萧、萧统领也来了?” 她眼神询问陆侯:这怎么回事? 陆侯哼哼一声,没说话。 陆澄又赶紧开口:“今日萧景难得休沐,儿子便叫他一起来家吃顿饭。” 他们本就是好友,萧景也不是第一次来侯府,只是他一贯没什么表情,陆夫人对着他总是不敢过于亲近,一直以来都是以萧统领相称。 萧景起身:“叨扰了。” “呵,不扰不扰,人多了吃饭才热闹,那我再去让厨房添几个菜!” 儿子明显神色不对,但来者是客,她虽存疑,却也不好怠慢了,转身唤来贴身侍女道:“去跟厨娘说,备用的几个菜也一并做了吧。” 陆侯拉着脸,闻言嘟囔道:“添添添什么添?统共也没几个人,做那么多吃得完吗?” 这话如此失礼,陆夫人在袖中拧他一把,低声道:“浑说什么呢?也不怕人笑话!” 纵使压低声音,满屋子却也全都听到了,陆澄只觉无地自容,只好再次起来打圆场道:“娘,父亲说的对,都是自己人,咱们就简单吃饭,无需讲究什么排面。” 饶是如此,最后还是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 陆夫人在陆侯身侧落座,看着苏小酒的目光难得慈爱,笑道:“也不知苏姑娘喜欢什么口味,其中有几道菜式还是在庄子上你做来的,我寻思你既做了,当是喜欢,便也让厨子们依着葫芦画瓢试着做了,且尝尝看吧。” 苏小酒不胜惶恐,福身道了谢,便挨着萧景跟两个弟弟坐下。 打眼望过去,菜式没有三十也得二十七八,好在桌子大,堪堪能放上。 加上文武兄弟,也不过才七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吃完,而且大家向来有规矩,主子吃剩的饭菜,除非是赏给下人,否则就算倒掉也不许偷吃。 有些不合时宜的想,这就是传说中的朱门酒肉臭吧? 灾民遍野,多少人还在为了口吃的四处奔走,求告无门,她们却能端坐在暖屋中,遍尝珍馐。 浪费可耻,因此她决定等会儿一定要多吃些。 只是苦了在一旁布菜的侍女们,手中执的筷子跟外面炸油条的长筷一样,夹一会儿就得偷着把手揉上几把。 陆侯准备了满肚子的话,当着萧景是一个字也说不出了,便只一个劲的喝闷酒,陆夫人不停从旁劝慰也没用,只好猛招呼大家吃菜。 只是除了两个小孩子闷头猛塞,其余各人显然都没什么心思正儿八经吃饭。 而苏小酒,原本是想大开吃戒,可见众人表情,再想今天这场面说来都是源自与她,又体会侍女布菜不易,便也没能吃上几口,只捡着离自己近的地方夹了几箸。 可惜了远处那糯米鸡跟烧羊排,还有蟹黄豆腐和金腿蜜莲。 萧景坐在她旁边,将她垂涎的小模样尽收眼底,于是从身后侍女手中接过长筷,将几道菜分别夹了几箸,在众人有意无意的注视下,淡定的堆进了苏小酒的碗里。 长得这么瘦,该多吃点。 苏小酒对他笑笑,又拿起筷子欢乐的吃起来,嘴角的笑意比松仁玉米里的蜂蜜还甜,只是看着堆成小山一样的饭碗,又有些犯愁,貌似有点吃不完啊! 陆侯眼睛都直了——这什么意思?! 萧景挑眉,对,就是您想的那个意思。 两人隔空对视,用目光取代刀光剑影。 陆澄夹在其中低头扒饭。 陆夫人惊疑难定,她是过来人,这下哪还有不明白的? 忍不住在桌子地上摸到陆侯大腿,狠狠掐了一把,糟老头子,都没搞清楚状况就敢胡乱做安排?!亏他还好意思信誓旦旦对自己说,吃过今天晌午这顿,她就要新添个准儿媳?!哈! 苏小酒是好,但也不至于就让人抢破了头,于是她摆好侯府夫人的风貌,摒去心中那点不快,努力想让饭桌上活络起来。 奈何各怀心思,她说了几句没奏效,便也意兴阑珊。 苏武一边吃饭,一边偷眼瞧着陆澄,羡慕之色溢于言表。 第三百一十五章 眼熟 陆澄正吃的憋闷,见他目光一个劲往自己身上瞟,便笑道:“怎么了?哥哥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萧景看他一眼。 苏武目光被捉住,有些害羞的红了脸,摇头道:“不是不是,我只是见陆澄哥哥的衣服好漂亮,这就是御前侍卫的装扮吗?” 他就同自己的名字一样,对读书没多大兴趣,却十分仰慕武功高强之人,之前在庄子上,陆澄并没穿侍卫的服饰,而今天是因为临时被陆侯召回,又跟萧景一起,没来及回去换衣服,他的眼睛便挪不开了。 “若觉得喜欢,便努力读书习武,争取将来也到御前护驾。”陆澄笑着鼓励道。 萧景不动声色,低头看看自己明显更上档次的玄色统领服饰,难道不更加威武凛凛? 这小子眼光不行。 就见苏武忽然转过来看向他,萧景脊背挺了挺。 “那萧叔叔穿的也是侍卫服吗?” ??? !!! 小伙子看着萧景忽然变黑的脸,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吓得缩了缩脖子。 苏小酒被糯米鸡噎住了,好家伙,叫陆澄就是哥哥,叫萧景咋就变叔叔? 好在他也不能跟个孩子~~ “陆澄比我大两个月,所以你该叫我什么?” ~~计较。 苏武被他盯着,往姐姐身边靠了靠:“哥~哥哥?” “乖。” 萧景亲自夹起一块芙蓉鸭子放进他碗里。 现在是哥哥,以后就不是了。 他看一眼苏小酒,心情顿时更加愉悦。 本着节约粮食的原则,苏小酒用尽洪荒之力,终于把萧景给她夹满的碗清出来了,撑得一动也不想动,见萧景又要给自己夹菜,忙用手护住空碗:“不要不要,我实在吃不下了~” 陆侯脸色也没好看多少,恨不得起身离席,也好过眼睁睁看着这臭小子耀武扬威。 “对了侯爷,奴婢这次出来还有件事呢,荣华宫里门窗的窗纸都准备换成玻璃,既透亮,又保温,奴婢便寻思着干脆将侯府也一并换了,只是需要您着人量好尺寸,奴婢好一起送去玻璃厂。” 原本刚来的时候就该说的,结果光想着怎么逃跑了,幸好现在想起来,否则还得再来一趟。 这次出门她把苍联抄录的尺寸也着了,除了侯府,还有她跟弟弟新宅子。 玻璃器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还能做成玻璃? 侯爷转头就放下刚才的不快,抚掌笑道:“这主意又是你想出来的吧?除了你,谁还有如此奇思妙想?哈哈哈!” 陆夫人也赞道:“是了,玻璃透光,又比窗纸结实,若能按小酒说的,那今后坐在屋里也能晒太阳了!” 一入秋,天气转凉,她的腿疾便会发作,每到夜里都酸痛无比,若白天日头好,出来晒晒就能缓解许多。 可越到冬里,外面冷了,便是有太阳,也不敢出来久坐,屋里有暖炉,却阴沉,赶上天气不好,早早就要点灯,连点针线活都不好做。 何况今年大寒,门窗几乎一整天都不敢打开,屋子再大也显憋闷。 这丫头还真是能给人源源不断的惊喜。 再看萧景~~唉,罢了,三儿没福,只能添个干妹妹了。 苏小酒不好意思的笑笑,此事是她提议,却非她创新,对大家的夸赞愧不敢当,只是苦于没法解释。 又转头看向萧景道:“对了,你今日回去也把家里量量吧,反正门窗规格都差不多,正好到时候一并做出来,大家一起安上。” 萧景点头:“我对这些不懂,不若你亲自去我府上看看,怎么裝你说了算。” 众人神色一僵。 这话说的太裸,苏小酒顿时脸红了,硬着头皮接话:“就是将贴窗纸的部分量量就好,我、我就不必去了吧?” “我从不关注这些杂务,怕下人们做不好,还是麻烦你亲去指导吧。” 臭小子,得寸进尺了是不?! 陆侯一拍桌子:“未婚女孩儿,独自去个大男人府上像什么样子?你若没个得力的下人,本侯等会送你几个,保管个顶个机灵!” 萧景淡淡一笑:“不劳侯爷费心,不是还有两个弟弟在吗?卑职邀请她们姐弟三人一起去府上,算不上是‘孤身’吧?” 说完看向还在埋头苦吃的两个弟弟:“怎么样?要不要跟姐姐一起去哥哥家里看看?” 文武兄弟:……我们能说不去吗? 萧景露齿一笑,又看向陆侯:“弟弟们默认了,这下应没什么问题了吧?” 在他这陆侯就没赢过,气的胡子抖了三抖,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见苏小酒已经吃饱了,萧景放下筷子起身道:“天色不早,家中需要丈量的门窗也不少,不如咱们先告辞吧?” 听听,听听,不知道的还当两人是成亲多时的夫妻呢! 陆侯冷哼,再也不想看到他小人很得志的样子,借口要去巡视灾民棚,气呼呼走了。 一席散了,所有人都松口气。 苏文苏武拉着姐姐的手,犹豫着看向萧景道:“姐姐,咱们真要去萧景叔~~哥哥家吗?” 萧景忽然回头,吓得两人一哆嗦,赶紧改了口。 “要不,还是算了吧?” 苏小酒迟疑的看向萧景,虽然他没有父母在,可这么快就登门入府,好像显得不太矜持的样子,即便在现代,这发展也有些快了。 萧景却不给她反口的机会,翻身上了马车,对车夫道:“去萧府。” 马车是去接文武兄弟那一辆,还要负责把他们送回去,听了萧景的话,就有些犹豫。 苏小酒扶额,只好对车夫道:“麻烦大叔把我们送到萧府后稍等片刻,我们很快就出来,然后再去苏宅。” 马车这才缓缓动了。 这次萧景也坐进了马车,见文武兄弟一左一右紧紧偎在苏小酒两侧,蹙眉道:“身为男子汉却如此粘人,今后能有什么出息?” 两男孩吓得赶紧站起来,到苏小酒对面坐了。 萧景满意的点点头,一屁股坐在了她身侧。 文武:…… 当着弟弟的面,苏小酒有些不好意思,悄悄往里靠了靠,说道:“你家住的远吗?大约要走多久?” “不远,走几条街就到了。” 某人说着往她身边挪了挪。 苏小酒只好掀起窗帘,假装看外面的风景。 走着走着就发现十分眼熟,第一次出宫时,她就在这条街碰到了两个弟弟,和原主渣爹,最后费了好些功夫才摸回侯府。 想起这些糗事,她不禁失笑,萧景一直在专注看着她侧颜,见她忽然笑了,问道:“笑什么?” 苏小酒放下窗帘:“我忽然想起,曾来过这里,还在那家店铺买包子吃呢!” 苏武也记得,赶紧道:“对对对!那包子还是羊肉馅的,可好吃了!”说着舔舔嘴唇,可惜刚才已经吃的好饱了,不然还想再吃一次,那可是他从小到大吃过最好吃的包子了! 见他馋猫一样,苏小酒笑道:“这个好说,现在咱们有自己的家了,等晚上回去,姐姐亲自给你们包羊肉馅的大包子,保准比买的还香!” “刚好,我也许久没吃包子了。” 萧景顶着兄弟俩不耻的目光,表情没有半分波动,继续道:“家里刚好有羊肉,一会儿量完了门窗,正好包包子。” 苏小酒佛了。 吃饱喝足容易犯困,尤其伴着马车有节奏的哒哒声,本就有午休习惯的苏小酒,上下眼皮很快就开始打架,见她打呵欠,萧景道:“困了就睡会吧,到了我叫你。” 她迷迷糊糊的应了,轻轻将头靠在了车厢壁上,瞌睡中,似乎被人转个方向,车厢壁也变得柔软许多。 萧府的位置跟侯府一样,都选在了僻静的地方,有小厮在门口候着,见萧景带了人回来,面上有一瞬的惊悚,他进萧府已经三年了,除了陆家的小侯爷,还是头一次见有生人来! 而且还是萧大人亲自领来的! 还是女的! 一向寂静的萧府炸了。 不是滚油那样肆无忌惮的炸,而是海底暗流般汹涌交错,面上却不显分毫。 但传递的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他们要有女主人了! 他的府邸不小,里面却没过多花里胡哨的摆设,就像他的人一样,简简单单,清清冷冷。 沿途也没多少下人,偶尔有几个洒扫的,俱是小厮,不见一个侍女。 嗯~~不错不错。 他住的院落在府邸最后边,苏小酒刚想夸他几句宅院干净,就见里面走出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十三四的年纪,看衣着不像是下人,老远看到他们,便提起裙子跑了过来。 脚步一顿,别又是什么狗血表妹吧?她可不想撕来撕去。 不对,萧景是孤儿,哪来的表妹? 那女孩天真烂漫的样子,边跑着,边喊道:“景哥哥,你回来啦!” 叫的这么亲密,又从他院子里出来。 苏小酒面上的笑意便淡了几分。 “哇!这位小仙女是嫂嫂吗?长的好漂亮呀!” 刚要开口否认,萧景已经先她一步回答:“不是。” 苏小酒心神一凛,呵,男人。 “不过早晚是。” 恶作剧般的转折,看到她阴转晴,故意道:“若你等不及,咱们也可以早点成亲。” 某人脸色瞬间爆红,萧景满意的移开目光,又看向女孩道:“你又跑来我院子里做什么?” 女孩皱皱鼻子:“我才不想来呢!是走之前阿娘特意嘱咐过来,要来给你换上过年新被褥的!” 结果她一直贪玩忘记了,今天这才慌里慌张来换上,否则又是一顿铁砂掌。 说完嘻嘻笑着过来抱住苏小酒的胳膊道:“嫂嫂,你什么都好,就是眼光不好,怎么会喜欢上一块木头?” 苏文苏武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天啊,这个姐姐看着娇娇柔柔,竟跟徐颖姐姐一样胆大! 敢说打手叔叔是木头?! 萧景拧着她耳朵把她拉到一旁,皱眉道:“有时间赶紧回去绣嫁衣,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哼!嫂嫂你瞧,他还打女人!” 少女气呼呼的揉着耳朵走了。 苏小酒被两人的互动惊呆:“这位姑娘是~~” 萧景自然的牵起她的手往里走,头也不回道:“是潘嬷嬷的女儿,叫晚晚,等开春就要嫁人了。” 简单的一句话,却是专门解释给她听的。 他跟自己提过,潘嬷嬷是他的乳母。 苏小酒悄悄用力,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攥的死紧,面上一顿火烧,为掩饰尴尬,只好顺着话道:“人家都要嫁人了,你怎的如此粗鲁?” 拧人家耳朵? 萧景不以为然道:“小丫头皮的很,现在已经很好了,小时候每天至少三顿打。” 苏小酒:…… 萧景怕她误会,又补充道:“不是我动手,是嬷嬷亲自教训,明年可算要嫁出去了。” 不然天天能把他吵死。 虽然他一直三令五申,不许她来自己院落——毕竟都长大了,又不是亲兄妹,总是要顾忌些的,但小丫头心智熟的晚,被拘在家里无聊,便总喜欢跑到他院子里搞些恶作剧,让他很是头痛。 苍天有眼。 头几个月,不知怎么就跟一家成衣铺子的小小二看对眼了,死活要嫁,他派人打听,那小二是店铺老板的独子,中等家境,人际关系也简单,小伙也踏实肯干,没有坐等接手家业,而是选择从小二做起,一步一步学着做生意。 倒也算良配。 晚晚被潘嬷嬷严令,在外时恪守本分,只能以萧府丫鬟自居,那店铺老板却从未因她身份而轻视,晚晚能嫁进这户人家,也是福气。 苏小酒彻底放心下来,也是,以萧景这种性子,也不像是有什么乱七八糟男女关系之人。 走进内院,却看着一棵高大的梧桐树陷入沉思。 恰萧景已经走到了树底下,顺着她目光往树上看了看,眸中含笑,问道:“怎么了?” “你这棵树~~我看着怎么有些眼熟?” 她托着下巴围着树转了一圈,又伸伸手抱了一下,确定这么粗的树她从没有爬过,到底是在哪见过呢? 目光在院中扫过,看到东边院墙,怔住了,这不就是她上次躲避渣爹时爬的那个墙吗?! 第三百一十六章 原来是你 那萧景? “原来那次站在树下的人是你?!” 因院墙在东他在西,身后是夕阳,正好照的她看不清那男子的模样。 萧景拍拍她的头:“终于想起来了?” 苏小酒将他爪子拍掉,气鼓鼓的质问道:“你既认出我,那为何没救我下来?!” 害她在墙头骑了半天,最后还冒着被渣爹抓住的风险走的! 忽然记起第二次在御花园遇到他时,他曾莫名其妙对自己说过一句:“怎么每次见你都在爬高?” 这不就串起来了吗? 萧景无辜的看着她:“我觉得你既然能爬上去,应该也有办法下来的~~” 而且当时她一脸轻松,跟他说自己在上面看风景来着~~~ 他可记得第一次把她从树上救下来时她凶巴巴的样子。 “好吧,不知者无罪。” 苏小酒拍拍手,带着弟弟们参观起院落,不多时,有小厮进来,按照她的指示开始量尺寸。 “让他们量着,咱们去屋里等吧?” 这里可是住处,貌似有些不妥,苏小酒迟疑道:“我看很快就能量好了,还是在外面等一下吧。” 头一次见她这么胆小,萧景笑道:“弟弟们都在,你怕什么?” 她怕什么?她能怕什么?进就进! 房间里也没什么好看的,清一水的天青色,简单的家什,倒是很暖和,苏小酒看一眼炭盆,里面炭火燃的正好,应是一直被人悉心照应着。 “我平日回来的日子不定时,嬷嬷怕我冷,便时时将炭盆燃着,嘱咐过他很多次,她都不听,也就由她了。” 萧景笑笑,习武之人哪里就怕冷了?只是嬷嬷一片心意,他不忍辜负。 见他提起潘嬷嬷的表情都柔和不少,想来她定也是个极温柔的人吧! 苏小酒怜惜的看着他,之前提前萧家养父母时,他都没有过如此的表情波动,足可见潘嬷嬷对他的重要性。 于是问道:“我记得你曾说当初一个人来上京的,那潘嬷嬷是随后接来的吗?” “并没有,是她不放心我,自己辞了萧家,千里迢迢寻着我来的。” 为了找他,带着才十来岁的晚晚奔波劳苦,每每想起,都让他觉得亏欠她们良多。 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小厮们的问好,萧景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无奈一笑:“嬷嬷来了,正好,你也见见吧。” 之前嬷嬷回老家祭祀,说要年三十的当天才能赶回,没想到这就回来了。 苏小酒条件反射从椅子上弹起来,慌乱的整理自己的头发衣服,萧景抚下她的手道:“不用这么紧张,她很随和的。” “小景回来了?那姑娘在哪,快让嬷嬷看看!” 随着大嗓门,房门咣一下打开了,进来一个容光焕发的中年妇女,头发是妇人常见的扇形高髻,未饰钗环,只用一块碎花布包起来,显得干净利落,不等苏小酒福身,便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从萧景手中将她的手抢去自己拉着,笑道:“哎呦!!多好的闺女,真俊!跟我们小景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呀!” 嗓门震得苏小酒耳膜疼,又不好将手抽出来,只好干笑道:“……小酒见过潘嬷嬷。” 文武兄弟也跟着问好。 “嗨!生分了!跟小景一样叫嬷嬷!” “……嬷嬷。” “哎!好闺女!” 萧景干咳一声,问道:“嬷嬷好不容易回去一趟,怎么不在家多待两天?” “晚晚丫头贪玩,留她照顾你我不放心!” 潘嬷嬷摸摸双胞胎的头,然后激动的看着苏小酒,就像看自己未来儿媳,越看越喜欢,开口道:“今日天色不早,就在府中住下吧!嬷嬷去帮你收拾房间,哦,还有弟弟们,都一起住下,晚饭嬷嬷给你们做好吃的!” 苏小酒顿时大囧,苏文苏武紧张的看着她,他们可不想住在这里呀! 萧景扶额,却没有恼,而是试图上前将她跟小酒分开,免得吓到她,却不想刚一伸手,啪的就被潘嬷嬷拍开,咧嘴嫌弃道:“怎恁小气?给嬷嬷看看怎么了?” 当着小酒的面,他被拍的一窒,半晌默默说道:“小酒做饭也很好吃。” 潘嬷嬷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将苏小酒白皙的小手举起来,伸到他眼前,质问道:“这说的什么话?瞧这小嫩手,你怎舍得让酒酒动烟火?!” 什么叫一物降一物,高冷如萧景,在潘嬷嬷面前被熊的一个字不说。 她可算知道晚晚的性子是随了谁了。 只是想起潘嬷嬷做的饭菜,萧景无视她疯狂抽动的眼角,继续道:“您身子不好,还是先回去休息会儿吧!” 苏小酒看着身宽体胖的潘嬷嬷,步履壮阔,声音洪亮,怎么也不像身体不好的样子。 “不住下?” 潘嬷嬷明显十分失望,随即又道:“我房间都布置好了!那就先去午睡一会儿,等晚饭的时候我叫你们!” 说着便拉着苏小酒往外走。 苏小酒求助的看向萧景,谁知潘嬷嬷却一眼把他瞪了回去:“酒酒眼底下都有淤青了!一看就没睡好,小姑娘不睡饱觉怎么能水灵?听嬷嬷的话,先去睡个午觉,其他的起来再说!” 苏小酒赶紧摸摸自己眼睛,该不会有黑眼圈了吧? “你若是累,就跟嬷嬷去吧。” 刚才在马车上短短几条街,她竟就靠着车厢睡着了,连小脑袋被扳过来靠在他肩头都没察觉。 苏小酒只好跟着潘嬷嬷去了。 “酒酒放心,被褥都是崭新的,厚实又暖和,保管你睡得香!晚上嬷嬷做几道拿手菜,若是喜欢,便天天来吃!” 她布置的房间就在萧景院落里的西厢,随着她推门,苏小酒还以为自己误入了婚房。 入目之处,一片大红。 被褥,枕头,便是连架子床上的帷幔都是红色! “这~~~” “怎么样?漂亮吧?” 潘嬷嬷得意的伸手指着自己的杰作:“这府中没有个女主人,平时这些鲜艳些的颜色半点也用不上!太寡淡!这下好了,等你来了,嬷嬷天天给你变着法的换花样!” 然后又特意嘱咐一句:“别担心,小景有的是钱!就是一天换三套也使得!” 苏小酒忍不住抖了抖:“……让您费心了。” “酒酒觉得冷吗?你们小姑娘,不能光为了显瘦就穿的这样单薄,早晚要把身子冻坏的~~~” 说着摸一把她的棉衣,发现是真的瘦,惊道:“怎么瘦成这样?!不行,以后要多吃些,多吃肉!吃的白白胖胖才更招人喜欢!” 苏小酒眼前立马浮现出徐颖那宽大的身板,估计潘嬷嬷见了她应该会很高兴吧。 帮她拾掇好,潘嬷嬷又风一阵走了,又去安排苏文苏武,苏小酒耳根总算清净下来,天啊,怪不得萧景宁愿在宫里值班也很少回来,这天天魔音惯耳谁受得了啊? 温柔的女子? 呵呵~~ 吐槽归吐槽,潘嬷嬷嗓门虽大了些,但大大咧咧处也不乏细心,对萧景的关心更是溢于言表,自己一定要好好跟她相处。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萧景走进来,也被那满目大红刺激的滞了滞,无奈道:“嬷嬷她自幼没读过书,所以举止粗犷些,你多担待。” “没事没事,嬷嬷很热心,这是没把我当外人呢!” 她原本在床上坐着,见萧景进门赶紧站了起来。 不然跟个等着洞房的新娘子一样~~ “你若不喜欢,我便给你换一套。” 他说着走到衣柜前,打开,又退了回来:“算了,你先将就着睡吧,下次我提前给你备好。” 关门的瞬间,苏小酒清清楚楚的看到里面一柜子红~~ 这潘嬷嬷对红色还真是情有独钟呢~~ 萧景动了动唇,到底没说什么,嘱咐她好好休息,一会儿饭好了叫她,便轻轻掩门出去了。 大红的颜色不影响柔软的触感,苏小酒趴在暖暖的被子上,很快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小酒!快点快点!大家都在等你啦!” 春末忽然跑进来,拉起她就往外走,苏小酒惊讶的看着她:“春末?你怎么来了?” 边说着,门口又进来一大群人,闹哄哄的,她这才发现大家都穿着现代的衣服,赶紧低头看自己,身上原本的粉色宫装竟变成了一袭白色的婚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群进来后,便簇拥着她往外走,她急的大喊:“你们是谁呀?要带我去哪?” 大家都嬉笑着,却没一个人回答她,她努力挣脱,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直到被簇拥到一个布满鲜花的殿堂,红毯的尽头,萧景梳着现代的短发,还是那样修长的身姿,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正温柔的注视着自己。 “萧、萧景?这是怎么回事呀?” “小酒,你愿意嫁给我吗?” 萧景一手握着鲜花,一手过来牵住她的手慢慢前走,脸上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宠溺。 她不禁看的呆了,茫然的点点头,任由他拉着自己走到一位神父面前。 “萧景先生,你愿意娶美丽的苏小酒小姐为妻吗?不管是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都对她不离不弃,共度此生吗?” 萧景转头看向,眸光灿若星辰,笑道:“我愿意。” “那苏小酒小姐,你愿意嫁给潇洒帅气的萧景先生为妻吗?不管是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都和他不离不弃,共度此生吗?” 她稀里糊涂的看向萧景,他俊朗的面容上满是期待,俯身亲吻她的手背,温声道:“小酒,你愿意嫁给我吗?” 不安与慌乱瞬间被甜蜜所取代,她羞涩的看着他,刚要说出“我愿意”,就见那神父突然露出的得逞的笑,摇身一变成了陆侯的模样! 苏小酒大惊失色,慌忙看向萧景,却见萧景也变了,竟变成了陆澄! “不!我不愿意!我不愿意!” 她转身想要逃走,春末却站在了她的身后,面目狰狞的朝着她伸出双手扑过来,声嘶力竭的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能嫁给他?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啊!!! 她猛然翻身坐起,摸一把额头,上面布满了冷汗,天啊,该不是受了这“喜房”的刺激,竟做了如此噩梦? 瞧着天色时辰尚早,她却不敢睡了。 小厮恰好已经将尺寸量完,正在跟萧景一一汇报,文武兄弟不想睡觉,却什么也不敢干,老老实实等着姐姐睡醒。 见她出来,一大两小三个男人同时围了过来,小的两个却在接到萧景目光后,识趣的在她三步开外站住了脚。 “姐姐,你睡醒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苏武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他不想在这里待着,而且,他还想吃羊肉包子呢! 苏小酒为难的看着萧景,第一次来他府上,她其实不太想留饭,但潘嬷嬷已经去厨房了,她也不好让人家白忙一场,因此十分为难。 萧景看穿她心思,不想她勉强,于是道:“无妨,我这就送你们回去。” “可是潘嬷嬷她~~” 苏小酒原本还担心他会不高兴,没想到答应的这么痛快, “没关系,我自会同她说,她不会怪你的。” 萧景说完便命小厮将她的东西取来,看起来好像迫不及待将她送走。 又见他接过包袱对小厮道:“去厨房跟嬷嬷说,我有事要出门,晚些回来,不用等我吃饭。” 小厮刚要领命下去,萧景又将人喊住:“等会我们走了你再去说。” 苏小酒没注意他后面这句话的意思,而是不解道:“哈?你要跟我们一起去?” “唔,正好我也想吃包子,不如到你们府上去包吧~~” 苏小酒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好,她带着弟弟走已经有些不安,若连萧景一起拐跑,潘嬷嬷的一片好心岂不是被糟蹋的稀碎? 谁知萧景却道:“无妨,反正她也习惯了~~走吧,自会有人去跟她说的。” 对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看不太懂,但既然他这么说了,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几人刚走到门口,却听身后传来喊声:“嫂嫂你们要去哪?” 原是晚晚去萧景院子找他,却扑了空,问了小厮以后追了出来。 若苏小酒没看错,她明显看到萧景脸上闪过一丝被抓包的紧张。 ------题外话------ 造孽啊~~ 第三百一十七章 加餐 再转身看向晚晚时,萧景已经面色如常,依然是微微蹙眉,问道:“你不在厨房帮忙,又来做什么?” 晚晚扯住他一根胳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肯定是想带着嫂嫂跑路!” 萧景看了苏小酒一眼道:“我就是去送送你嫂~小酒,待会就回来。” “我不信!我不管,你们是不是要出去偷吃?我也要去!” 苏小酒有些心虚,她们准备回去自己包羊肉包子,算偷吃么? “嘘!别胡说!” 萧景看看大门里面,不时有小厮朝这边张望,不悦道:“你若不听话,我便告诉嬷嬷,让她亲自带你回去。” “好呀!有本事你现在就喊她过来,看她要抓谁?!” 萧景:…… 晚晚得意的抱着手臂看着他,笑得十分奸诈。 苏小酒被两人你来我往搞得一头雾水,什么情况啊这是?那她们现在是走还是不走? 晚晚见萧景不说话,过来揽住苏小酒的肩膀,一秒化作甜心少女,摇着她撒娇:“仙女嫂嫂,你们就带上我一起去呗?反正已经有两个拖油瓶了!” 她指着文武兄弟道:“也不差再带我一个嘛!” 文武:??? 苏小酒没法做决定,只好又看向萧景。 能把徐颖用马鞭绑起来逼到她不得不服的萧景,竟然妥协了?! “那别废话!要走就快点!” 剧情的走向越发诡异了。 “都给我站那!” 门外五人同时一哆嗦,萧景一个眼刀射向晚晚,都怪这丫头耽误时间! 晚晚也苦着一张脸,无力的歪在苏小酒身上,险些将她压个趔趄:“完蛋!今天又要试毒了!” 潘嬷嬷已经拿着大勺追了出来,见各人都在门口站着,萧景手里又挽着包袱,将勺子在大门上敲得震天响:“不是说好吃了晚饭再走吗?我鱼都炖上了!今天谁也不许走!” 说完看到晚晚倚靠在苏小酒身上,过去拧住耳朵将她薅起来,骂道:“死丫头,你嫂嫂如此瘦弱,你别将她压坏了!” “哎哎娘,快放手!疼死啦!” 最后谁也没走成。 直到坐上饭桌,苏小酒才明白了萧景的良苦用心。 因此潘嬷嬷做饭实在是太~~~难吃了! 好好的炖鱼,竟然配了苦瓜进去,说是初冬天气干燥,容易上火,多吃些苦瓜好。 拔丝山药,那糖浆熬成了黑色,入口皆是焦糊味,也是苦的。 好不容易有个牛腩炖土豆,看起来卖相还算不错,好家伙,一筷子下去,没把人齁死。 苏小酒越吃越绝望,看着桌上唯一还没尝过的菜——白菜炖豆腐,抱着绝处逢生的念头尝了一口~~嗯,就着牛腩炖土豆吃正好,不咸不淡。 晚晚像英勇就义般面如死灰的往嘴里夹菜,甭管甜的咸的,统统吃下去。 因为她知道,但凡敢说半个不好吃,就又是一顿毒打。 什么?不吃? 呵呵,打的更毒。 潘嬷嬷一边不停为各人布菜,一边惋惜道:“如今世道不好,许多食材都买不到了,不然应该再丰盛些的! 苏小酒用力将嘴里拉嗓子的虾丸咽下去,衷心笑道:“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真的,她已经接受不了更多奇葩的菜式了~~ 潘嬷嬷认为虾皮吃了能强筋健骨,因此做虾丸的时候从来不剥,都是整只带皮剁的,苏小酒运气不好,吃的这个大概是有个虾头没剁碎~~ 萧景心疼的看着她,将她碗里剩余的虾球夹走:“我喜欢吃这个,给我吧。” “你这孩子,盘里多得是,非要抢酒酒的做什么?” 潘嬷嬷瞪了萧景一眼,拿起虾丸汤里的大勺,准备再给她捞,苏小酒吓得赶紧扶住大勺道:“嬷嬷!我喜欢喝汤,还是盛点汤喝吧!” “是吧?嬷嬷在虾丸汤里放了冬笋和香菇,鲜亮着呢!” “呵呵,是很鲜呢~~” 苏小酒看着眼前满满的一大碗,感谢造物主,让液体是流动的,不然她丝毫不怀疑以潘嬷嬷的热情程度,她碗里的汤得冒出尖来。 好在除了虾丸里面暗藏玄机,这汤的味道尚能入口,她靠着两碗汤填饱肚子,把潘嬷嬷喜得牡丹开花一样,扬言等下次小酒再来,还要专门给她做虾丸汤喝! 一顿饭吃的意(万)犹(分)未(痛)尽(苦),潘嬷嬷又费力挽留了一番,最终还是没能劝住苏小酒过夜,十分失落的去厨房刷碗了。 吁~~~ 难得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苏小酒看着萧景的目光不由便多了同情:“潘嬷嬷的厨艺~~向来如此吗?” 萧景抬眼看她:“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总是在宫里值夜?” 这也是他对晚晚足够包容的原因,天天吃那样的饭菜,躲无可躲又无力反抗~~也是怪可怜的。 “……那一开始嬷嬷说留饭的时候,你怎么不直接拒绝呢?” 若是一开始不答应,今晚应该就不用经历这断头饭一般的痛苦了吧? “你觉得拒绝有用吗?” 萧景今天无奈了很多次,他揉着自己额角,嬷嬷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既然要留小酒吃饭,那就无论如何不会放她走的,所以自己开始才没有回绝,想趁她去忙活的时候,带着小酒偷偷遁走。 谁知被晚晚拖了后腿。 刚才对她升起的半丝同情瞬间烟消云散。 “要不要再去吃点东西?” 苏小酒忙摆手:“不了不了,我刚才喝了两大碗汤,都要吐了。” “姐姐,可是我们好饿~~” 苏文苏武可怜巴巴的看着她,饶是两人以前缺衣少食,对潘嬷嬷做的饭菜仍然难以下咽,因此没吃几口,原本当着萧景的面不敢说来着,没想到他主动提起了。 苏小酒一晚上在跟潘嬷嬷打拉锯战,都没顾上两个弟弟,闻言赶紧道:“那你们想吃什么,姐姐给你们做?” 萧景掀开帘子看看马车外,刚好路过一家酒楼,于是道:“回去已经很晚了,不如在外面吃了再回去吧。” 正是快打烊的时间,店里没什么客人,三菜一汤很快就上好了。 两个小家伙狼吞虎咽,苏小酒则跟萧景聊着天,想起还有很多东西没买,遗憾道:“今日出来一整天,该买的东西都还没买,不知明天还来不来得及了。” “正好明天是有‘花市’,你想买什么,我陪你一起去。” “花市?可我除了花还想买些别的,比如窗花呀,对联什么的,我们宅子昨天才搬进去,过年的东西都没怎么准备呢!” 旁边一擦桌子的小二听了笑道:“一听姑娘就不是本地人吧?这位公子说的‘花市’非彼‘花市’,两者可是大不一样呢!” 苏小酒转头看着他奇道:“那麻烦小哥说说,是有什么不同?” 那小二十分健谈,解释道:“咱们上京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每到年二十八,商贩们为了能早点回家过年,都会将没卖完的货物贱价出售,有些甚至是赔钱处理,东西便宜的连叫花子都能买的起,还有许多穷苦人家专门等到这一天才采买年货的,故此得名。” 苏小酒恍然:“原来如此。” 小二看着几人衣衫华丽,定不是那为了捡便宜才去花市之人,又道:“不过也有许多是之前没能置办全乎,赶在最后一天去集市上查缺补漏的,这就要看运气了,因为一般好东西要卖的快些,姑娘若想去,最好是明天赶早。” 她看向萧景,萧景冲她点头道:“他说的不错,只是花市上鱼龙混杂,不太适合你去,不如你待会将要买的东西列出来,我去帮你买吧。” 春节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便是再穷的人都非常重视,今年上京这么多外来灾民,明日的花市定较往年更混乱。 “不妨事的,人多了才热闹嘛!正好可以带着弟弟们好好逛一逛。” 苏文苏武使劲点头:“嗯嗯,我们也想去赶集呢!” 他们以前没人管,天天在大街上晃悠,跟小乞丐一样,也没觉得集市有多么好,后来进了国子监,出入不得自由,才开始怀念以前能随时出门的自在,一说赶集,就更等不及了。 于是萧景道:“也好,那我明天去接你们。” “你明天不当值吗?” 萧景道:“侍卫也要过年,我跟陆澄轮班,明天让他去便是。” 他素来不喜热闹,以往过年,体恤陆澄要跟家人团聚,总是从小年一直当值到十六,为此惹来潘嬷嬷好多怨言,说皇上不体恤臣子,大过年也不放人回家。 如今让陆澄替他一天也不算过分吧。 苏小酒不知这些,到了家门口,按说该请萧景进屋坐坐,可又觉天都黑了,请他进去好像不太妥当。 萧景却并没有进去的意思,看着她进了大门,开口道:“明日你可多睡会儿,那些东西都十分好买,不需专门起早。” 苏小酒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好心情,因为只今天他跟自己说的话,几乎比以往所有说过的话加起来还多。 姐弟三人这会精神的很,将她带来的新棉衣一一试了,两个小家伙又缠着她讲了许多国子监里的新鲜事,这才睡下。 “花市”果然如那小二描述的一样,东西跟不要钱一样。 当然,所有的货物都是些原本就不怎么值钱的东西,尤其是苏小酒选的那些门窗上贴的过门钱呀,门神之类的,一旦过完春节,便只能等明年再用,因此商贩们几乎是连卖代送,恨不得统统塞给她。 也幸好她如今宅子大,需要贴的地方也多,最后给那小贩包了圆,小贩千恩万谢,喜滋滋的收摊了。 “还有什么要买吗?” 不知不觉就已经晌午,萧景两手提着满满的东西,见她左瞧右看的新奇样子,觉得好笑,又想她平日难得出宫,便想多陪她逛一会儿。 “对了,春末说让我帮她带西市的一家芙蓉糕,我都差点忘了。” 萧景看看天色,今日又有些阴沉,可能随时会下雪,西市离这里有些距离,以她的脚程,起码要大半炷香的时间。 再看两个小子,走了半天也已经饥肠辘辘,再走远路肯定吃不消,于是指着昨晚那家酒楼道:“这样吧,你们先去点上饭菜,我去买来还快些。” 原本小酒是想自己回家做饭的,可逛了半天也都累了,而且今日下午就要回宫,她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做饭上,便约定好下次回来一定给弟弟们包羊肉包子。 与昨晚的清冷不同,今日酒楼人满为患,她们好不容易才在二楼找个位置,小二认出她们,非常热情,将桌子擦了又擦,萧景看着她们坐好,放下东西,简单交代几句便离开。 苏小酒喝着茶水,一楼正堂的台子上,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大肆夸赞着勇毅侯府的仁义之举。 说论起先见之明,整个上京,满城勋贵,都比不得勇毅侯府。 勇毅侯一生戎马,不仅精通战事,对治国也极有一套,在四方灾民进城前便已经做好部署,丝毫没有扰了城中百姓的生活,而且还乐善好施,自掏腰包购入大量赈灾物资,解了皇上燃眉之急,真当朝臣世家之典范。 周围人也都议论纷纷,大部分人都他说的这些表示认同,说道激昂处,有人已经忍不住端着酒杯站起来道:“大灾之年,咱们尚能安坐于此喝酒吃肉,都得益于勇毅侯的高瞻远瞩,心怀天下,就让我们共同举杯,祝愿勇毅侯府日升月恒,繁茂永昌!” 不少人起身附和,纷纷举杯说些祝福的话,无外乎祝勇毅侯身体健康,长盛不衰,陆家枝繁叶茂之类。 更有人提及了宫中的皇贵妃,说为了这次赈灾,从私库里拿出了五十万两白银,比起中宫的无声无息,更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只是很快便被同桌的人捂着嘴摁下去了。 那五十万两她昨日才送去侯府,今天街上便已经流传,可见是侯爷故意散播出的消息,在民间为娘娘造势。 “姐姐,他们说的勇毅侯就是陆爷爷吗?” 兄弟二人已经不是无知稚童,听到众人的话,便忍不住发问。 第三百一十八章 你没事就好 “对啊!就是陆爷爷,他是不是很厉害?等你们以后做了官,也要向他学习,以家国为重,以百姓为重,知道吗?” “嗯!我们会的!” 见侯府在民间威望,苏小酒自然也是高兴,便以茶代酒,跟着托杯站起,准备一饮而尽。 此时旁边桌子上却有人发出了十分不和谐的冷哼,在一片热闹中显得格外突出。 领头庆贺那人听到了,目光寻了一圈,发现是二楼上一个灰衣男子,长得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干粮,不满道:“兄弟这是什么意思?国难当前,勇毅侯府的为世家权贵做出表率,连南阳王府都感其大义,紧追侯府步伐,开仓放量,难道还不值得咱们赞颂么?” “哗众取宠!” 灰衣男子不屑的看着那人道:“勇毅侯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如此费力为他擦粉拭墨,蛊惑人心?” 底下那人红了脸,指着他道:“什么蛊惑人心?勇毅侯的义举可是大家有目共睹,在下连半个字都不曾夸大,你这人好没良心,受着人家益处,却来败坏别人名声,简直岂有此理!” “呵,并未夸大,那你可知陆老头所用的赈灾善款,皆是皇上御笔亲批,从国库拨的?怎么到了你这里,却成了他自掏腰包,这不是夸大其词,蛊惑人心是什么?” “这位大兄弟,据小女所知,皇上所谓的拨款可都是打的白条,说句不好听的,以大渊如今局面,这钱能不能还上还很难说,勇毅侯以百姓为重,自行垫款安置灾民,怎么就不能夸几句了?” 听他如此诋毁侯府,苏小酒也听不下去了,忍不住也开口辨了一句。 谁知那人却反问道:“哦?你说皇上给侯府打白条,可是亲眼所见?” “……” 这人明显强词夺理,纵然百分之一万确定事实如此,但她去哪亲眼所见啊? 可她又不能说是皇贵妃说的,一时语塞,只好愤愤的坐下了。 那人见她势弱,得意道:“呵,无凭无据之事,就敢大放厥词,莫非你也是觊觎那陆三美姿容,妄想着巴结侯府,好能嫁进侯府?” 今日出来,苏小酒换了身衣裳,不知道的以为是哪家贵女,只是此人明显也是大有来头,在分不清她身份的情况下,竟不怕胡言乱语得罪哪家权贵,十分可疑。 早先那领头人见他欺负苏小酒,十分看不过眼,又道:“人家姑娘是自恃身份,不愿跟你逞口舌之争,就算善款是国库所出,那也有勇毅侯的先见之明,又一马当先,将灾情控制在萌芽时,免去后面多少祸事,这些你总不能否认吧?” “哼,无利不起早,他做这些,无法就是沽名钓誉,拿着百姓的税钱,为自己赚够了威望!只赚不赔的勾当,又哪有你说的如此高尚?!” 他说着起身走到栏杆处,环视着楼上楼下众人道:“大家仔细想想,若事实真如他们所说,勇毅侯是自掏腰包,那敢问这几百万的善款,他又是打哪来的?说不得就是平日里搜刮民脂民膏,如今还之于民,也是理所应当,却还找了人大肆宣扬其风骨,实在可耻!” 这次人群中反驳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莫说百万,勇毅侯纵是一等侯爵,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万余两,如今竟能一举拿出几百万,确实令人不得不怀疑钱财的出处。 眼见他歪风得逞,苏小酒急了,正欲起身理论,却听那人又道:“不止如此,上次皇后组织后宫募集善款,整个后宫也才凑齐一万两,而这次,皇贵妃大手一挥,竟拿的出五十万两巨款,请问这钱又是从何而来?!” 这下底下人议论的声音更大了,不时有人提出疑问:“如此想来,他说也有些道理,皇贵妃在宫中荣宠多年,说的勇毅侯府就是仗着她的名头在外敛财。” 也有人悄声道:“听闻朝中有人公然支持立四皇子允为太子,如今勇毅侯府在民间威望如日中天,连皇上的都无法与之媲美,说不定~~~” 这话说的苏小酒神色一凛,脑海中不由出现了四个大字——功高盖主。 民间既然有此说法,那多疑如元和帝,会不会早就~~ 随即摇头,以元和帝如今的实力,便是怀疑又如何? 以侯爷的性子,定不会让他有翻盘的机会。 灰衣男子听到众人议论,眼中闪过一抹阴冷的笑意,随即朗声道:“那勇毅侯道貌岸然,说不定根本就是包藏祸心,想假借赈灾之名,为四皇子墨允铺路,然后取嫡出皇子墨冉而代指,其心思昭然若揭,令人不齿!” 此言一出,酒楼里面顿时鸦雀无声,毕竟关于立储,各人也只敢在私下里讨论讨论,如此拿到明面上来说,被官府知道可是要治罪的。 这种人若是放到现代,那妥妥的键盘侠了吧? 不过看这人慷慨激昂的样子,似乎跟勇毅侯府有什么深仇大恨,言辞之犀利,其用意之阴狠,可比键盘侠要严重的多。 虽然侯爷此举却有为四皇子铺路之意,但也实打实赔上不少银钱,而且他提前布置得当,解救皇城于水火,让整个上京避免一场灾祸是事实,而如今这人轻飘飘几句话,不仅将侯爷的功劳尽数抹杀,还在大家心里埋下他敛财贪墨,图谋不轨的种子,实在该死! 那灰衣人却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甚至想要乘胜追击,苏小酒忍无可忍,拍案而起道:“够了!你是非不分,颠倒黑白,故意安些莫须有的罪名给侯爷,不知你背后主子是谁?为何要如此抹黑侯府?” 灰衣人淡淡抿了口茶,故意夸张的做出一个润嗓子的动作,笑道:“什么主子不主子的,在下听不明白,我只是看不过勇毅侯无耻行径,一番做派将大家蒙在鼓里,好意替大家敲响警钟,助大家自辩黑白,有何不可?” 连一旁的小二也听不下去了,插嘴道:“也不能这么说吧?你也没有侯府贪墨的证据,这不是编排人吗?” 事关娘娘跟侯府,苏小酒不能继续放任他妖言惑众,于是质问道:“呵,我看你分明就是栽赃陷害,若你是真仁义,敢问这次赈灾中,又捐了善银几两?” 男子眼神躲闪几下:“在下捐资多少与卿何干?” 苏小酒冷笑:“我看你是根本就说不出吧?你这种人,也就只配在别人背后诋毁,永远也上不得台面!” 灰衣男子见她情绪激动,冷哼一声,讽刺道:“怎么?在下只是说出真相,姑娘为何如此激动?莫非你是勇毅侯的走狗,见不得别人揭发主子恶行吗?” 此时旁边还是有些正义之士的,见他如此辱骂一个瘦弱的小姑娘,有位中年男子不禁出声道:“兄台还请注意言辞,就事论事便可,开口骂人可就失了格调。” 灰衣男子不以为然,看着苏小酒嗤笑道:“想要别人敬重简单,自己得先坦荡磊落,而且在下说侯府与她何干?急头白脸的跳将出来护短,莫非你跟那姓陆的老儿有一腿,是他养在外面的瘦马不成?” 这越说越不成话了,中年男子生性敦厚,被他这话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歉然的看看苏小酒,而后重重叹了一声,坐了回去。 靠,满嘴屁话就算了,还敢骂人? 苏小酒忍无可忍,不仅败坏侯府名声,还用如此污言秽语来侮辱她跟侯爷,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一言不发抓起个菜碟走近,不等灰衣男子反应,啪的一下狠狠扣在他毛发不甚茂盛的脑瓜子上:“可踏马闭上臭嘴吧你!” 那菜碟子是新上的,还冒着热气,在他头上拍碎,立时有丝丝血迹透了出来。 两个弟弟已经吓傻了。 男子痛呼一声,捂着头站起来晃了几晃,苏小酒以为他要还手,本能后退一步,做出个防守的姿势。 她早就打量好了,这人身形瘦小,也就百十多斤的样子,她仅凭一己之力就能把他干翻。 男子却没有还手,而是先跑到栏杆处,让下面人看清自己的惨状,高声道:“大家快来看呀!这就是恼羞成怒!在下不过说了几句实话,她却上来就动手,分明就是怕在下挖出更多真相!” 随后竟顶着满脸的血振臂高呼:“勇毅侯贪赃枉法,觊觎东宫,人人得而诛之!今天他的人敢当众行凶,难道不是仗势欺人,与之前的南阳王何异?!” 苏小酒从后面薅住他头发拉回去摁在桌上,随手抓起一把菜塞进他嘴里:“你说对了,今天本姑娘不仅要动手,还他么准备灭口!” 小二见状赶忙过来劝架,摁住男子的乱蹬的腿好心劝道:“姑娘稍安勿躁,咱们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众人早已经眼前局面震得醒过酒来,见苏小酒凶神恶煞,连议论也不敢,有些胆小的,听到灭口二字,早已经扔下银子跑了。 小二见男子已经翻了白眼,忙松开手,跑过去将银子捡起掂了掂。 少说也有二十两,赚大了,嗨森。 灰衣男子极力反抗,到底有性别差异在,女子的力气还是要小一些,没一会儿便从苏小酒手中挣脱,随手抄起一只板凳,就要对苏小酒招呼,苏武先反应过来,见姐姐危险,立马扑上去抱住他的胳膊,狠狠咬了下去。 男子吃痛,骂道:“小兔崽子,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一个巴掌打他脸上,不过七八岁的孩子,登时被打的眼冒金星,却不肯松嘴,仍死死的咬住他。 苏文气红了眼,像头小狼一样,冲过去一头撞上他肚子,将男子撞个趔趄,手中的板凳也掉了。 小二喊道:“别打了,快别打了呀!” 然后猫着腰过去将地上的凳子捡走,顺带把旁边的凳子也都拖走了。 苏武顺势将男子压倒,兄弟二人骑在他身上,四只小拳头一通乱挥,雨点般砸在男子身上,男子只顾捂着脸躲避,一时竟起不来,气急败坏的高声国骂起来。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之际,门外一黑色身影猛的飞身上来,一个利落转身,落在了二楼的栏杆处,苏小酒立刻冲上去告状:“萧景,这人欺负我们!” 众人:…… 灰衣男子抽空骂道:“你放屁!你个死丫头,分明是你先动手!” 萧景上前,将两个弟弟拎到一边,灰衣男子借机爬起来,指着苏小酒控诉道:“你快管管你家妹子,一言不合就动手,我平白无故被她砸破脑袋,今日若不给我个说法,咱们就官府见!” “官府?我就是官府!” 灰衣男子眼前一花,随后啊的一声惨叫,竟直接被萧景抓起来扔到了一楼正堂的台子上! 一片哗然! 众人猛然抬头看去,就见二楼那个面容冷峻的黑衣男子,冷漠的看着因为痛苦而蜷缩成一团的灰衣人淡声道:“我是来给她撑腰的,没空跟你讲道理。” 灰衣人指着她们,颤抖的手说不出话来,萧景面无表情道:“还不快滚?!” 他方才仍的时候暗中用了力道,灰衣人看似摔的极重,其实并不会伤到筋骨,接收到他警告的眼神,灰衣人顿时抖如筛糠,哆哆嗦嗦的爬起来,留下一句:“老子大度,不与小人计较!”便溜之大吉。 萧景转身看向苏小酒,不由皱眉,苏小酒有些心虚的往后退了退,小声道:“我也不想打架的,只是那人实在说的不像话,所以才~~” 刚才用手抓菜,她的袖口也沾上不少汤汁,萧景掏出帕子为她轻轻擦拭,带着些许嗔怪道:“以后遇事不要这么冲动,等我回来再动手也不迟。” 幸好那人身量瘦小,又没什么功夫,若是换了旁人~~他不许她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会跟他打起来吗?” 萧景头也不抬,手上动作未停:“不管为何,必定是他让你不痛快,打了便打了,只要你没事就好。” 苏小酒内疚的拉过两个弟弟,抚着苏武被打肿的脸道:“都怪姐姐不好,连累你挨打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血浓于水 “我是男子汉,本来就应该保护姐姐!而且他打的根本就不疼!” 苏武捂住自己肿起老高的脸显摆道:“而且我也没有白挨这巴掌,刚才可是差点把他肉咬下来呢!” “还有我,差点把他肠子都撞断了!” 苏文嘿嘿笑道:“而且我还专门揍了他脸好几拳,给弟弟报仇了!” 萧景摸摸二人头顶,夸道:“干得不错。” 随后自怀中取出一瓶药膏,苏小酒仔细给苏武涂了,清清凉凉的,没一会便消了肿。 小二又摸了过来,对着苏小酒伸出大拇指道“姑娘真是女中豪杰,那小子长得就是一副欠揍的模样,我都想狠狠踹他几下。” 苏小酒谦虚道:“不敢当不敢当~~还要多谢小哥仗义出手。” 刚才若非他出手拉偏架,她说不定会吃亏,因此心中十分感激。 小二却摆手道“嗨!那人满口胡言,竟攀诬勇毅侯府,如跳梁小丑一般,实在可笑,连我们掌柜的都听不下去了!” 甭管人家侯府银子打哪来,反正他们开酒楼多年,就从没听过侯府搜刮谁的脂膏,这次勇毅候为了灾民四处奔走,有时连施粥都要亲自到场,百姓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听到那人抹黑之言,早就气不过了。 苏小酒这才后知后觉,按说她们在此滋事,早就该被扔出去,结果店里不仅没人出来制止,还暗搓搓帮着她打架? 楼下掌柜迎上她感激的目光,会心一笑,右手拇指和食指成环,竟回了她一个“ok”的手势。 好在苏小酒保持了理智,悄声问小二:“掌柜的这手势是打哪学来的?” 小二道:“从前这附近的问学书塾中有位董夫子,跟我们掌柜是忘年交,掌柜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是跟他学的。” 怪不得! 苏小酒笑笑:“太巧了!董夫子也是我的朋友!” 萧景蹙眉:“男朋友?” 她噗嗤一下笑了:“不是所有男的朋友,都能叫男朋友。” 被那人扰了兴致,大家也没心思吃饭了,萧景见她脏了的衣裙道:“现在还有时间,我先送你回去换身衣服。” “可你还没吃饭呢!” 苏小酒是气饱了,两个小家伙刚才也已经闷头吃了不少,只有萧景刚买完东西回来就遇到这幅景象,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无妨,我不饿。” 他说着唤来小二结账,除了刚才的饭菜,还有打破人家的碗碟,算下来大概有三十两,掌柜本想免了,苏小酒却坚持道:“一码归一码,这世道生意难做,岂能让你们亏钱?” 见萧景准备掏银子,苏小酒制止道:“我自己付吧,还有芙蓉糕的钱,我一并给你。” 她算的如此清楚,萧景以为她是跟自己生分,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苏小酒赶紧笑道:“亲兄弟明算账嘛!我身上带着钱呢!” 她如今是真·富婆,而萧景的俸禄要养一大家的人,还是省点花吧。 这声“兄弟”又让萧护卫皱了皱眉:“淘气。” “嘿嘿。” 苏小酒掏出荷包,碎银子刚好够,付完账,准备跟弟弟们一起回家贴春联,给他们包点饺子,外面滴水成冰,多包一些冻上,想吃的时候随时可以煮来吃,连冰箱都省了。 早上临走时她交代过小厮将家中所有门窗的尺寸量好,这会也该差不多了,等会找个稳妥的人送去玻璃厂,她就得跟萧景一起回宫去。 “姐姐~~” “嗯?怎么了?” 苏文突然在后面拉拉她的手,苏小酒转头,以为他还有什么东西忘了买。 小家伙却支支吾吾不说话了。 “是哪里不舒服吗?” 探探他额头,不热。 “没有没有,我只是~~” 苏文摆着手,看向萧景身上满当当的年货,有些不敢说。 “哥哥,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苏文看看弟弟,又看看姐姐,小声道:“我是想,这么久不见爹爹,也不知、不知他怎么样了~~” 苏小酒的面容淡了下来。 苏武怕姐姐生气,偷偷拽一下哥哥衣袖道:“哥哥还是不要提他,姐姐不喜欢的。” “可是~~不管怎样,他都是咱们的爹爹呀!” 若平时也就算了,最近天气这么冷,爹爹若是醉了酒睡在外面~~他心中一阵惶恐,那他们就真的变成孤儿了。 小孩子是很容易原谅别人的,尤其那人还是他的亲生父亲,血浓于水,外力很难去切断。 因此虽有些不情愿,苏小酒还是道:“你若不放心,咱们便去看看。” 又补了一句:“姐姐在外面等你们。” 苏武也并不想去,就噘着嘴不说话,苏文道:“子不言父之过,他总归还是我们的父亲呀。” “父不慈,子何孝?他都不管我们死活,我们还管他做什么?” 苏小酒不禁对气呼呼的苏武刮目相看,果然去国子监上了几天学,说话都更有学问了。 只是她并非原主,无法用自己的立场去说兄弟二人谁对谁错。 见她不说话,苏文以为她生气了,便默默低下头,半晌道:“姐姐若不让我去,那我不去就是。” “我尊重你的意见。” 苏小酒俯身捏捏他小脸蛋:“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想法跟原则,姐姐不去,有姐姐的道理,但你想去,也有你的道理,我不会阻拦的。” 有句话不是这么说么,世界以痛吻我,而我却报之以歌。 小家伙有赤子之心,即便被辜负,也不想随意抛弃父亲,如此善念,应该被尊重。 她从怀里摸出荷包道:“你若不放心,就买些年货去给他悄悄送下,但~~最好是不要让他看到你,不然我怕他又做出什么事来。” 苏文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就同意了,使劲点点头道:“姐姐你放心,我就远远看他一眼,确定他无事就走!” 他知道父亲的德性,若知道自己跟弟弟被侯府照顾,又去了国子监,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无耻之事,他不能给姐姐和侯府添麻烦。 “那你就去看着买些东西吧,若直接给他留银子的话,只怕他又要都拿去霍霍了。” ------题外话------ 哦啦啦,爆更结束,宝宝们注意不要熬夜哦,么么哒~~~ 第三百二十章 钱庄争执 苏小酒说着打开荷包,却发现刚才付完账,碎银已经用完了。 刚好前面就是瑞丰钱庄,她接手以后也该去摸摸底,便举步过去,说道:“等我先去换点银子来。” 萧景从头至尾都没说话,只静静的陪她过去,看着她提起自己的生父语气,就像在谈论一个陌生人,多少有些好奇。 深知她是个极有爱心的人,否则就不会在深宫中冒着帝王的忌讳去照顾小舞和锦妃,如今这态度,定是对父亲失望到了极点吧? 苏小酒看他表情,笑道:“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这人没心肝,对自己爹都这么狠心?” 萧景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只要是你决定的,我都会无条件支持。” 就像刚才打架的事,他根本没想过问缘由,直接出手就对了。 “哈,你这样很容易把我惯坏呀!” 萧景挑眉:“那又如何?” 傲娇的小模样让苏小酒灌了几口蜜酒一样,如此毫无原则的偏爱,是个女生都扛不住好吗? 这要是在现代,她非得扑上去亲两口不可,哼哼。 “那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姐姐我也去!” 苏武对萧景还是有些畏惧,见苏小酒往钱庄走,赶紧寸步不离的跟上,苏文见状也抬腿跟过去,留下萧景一人在风中凌乱。 还有两天就是年三十,钱庄分外冷清,苏小酒远远走着,似乎听到钱庄的位置隐隐传来争执声,心下不由奇怪。 钱庄又不是普通的商品铺子,没有讨价还价,怎么还能吵起来呢? 她如今可是钱庄正儿八经的主人,便加快了脚步,想去看看究竟。 “都说了你这银票不行,不能兑换!你还是赶紧走吧,我们等会就要打烊了!” “这分明就是你家的银票,凭什么不给小爷兑换?!” “你这银票都被水泡坏了!上面字迹不清,没法兑换,还要我说几遍?” 苏小酒听着那声音耳熟,跨步迈进去,就见一个伙计正推搡着一个穿着破烂的男孩往外走,男孩不肯,干脆就地一坐,任凭伙计怎么推,男孩就是不肯起来,非要兑银子不可。 伙计急了,直接拎着他的领子提起来,作势就要扔出去:“臭小子,你是专程来找麻烦是不?小心我揍你!” “你们这家黑店!吞没小爷的银子,小心出门被马车撞!” “嘿你这小子,真心讨打是不是?” 古人大都迷信,尤其大过年的,这孩子说话显然犯了忌讳,因此伙计十分气恼,扬起大手就要打他巴掌。 “住手!发生了何事?” 苏小酒上前,一抬手将伙计挥开,就听文武兄弟忽然开心的喊:“韩录!是你呀?” 韩录? 倒在地上的男孩撅着屁股爬起来,还在骂骂咧咧道:“黑店!奸商!捂着小爷的银子不给,早晚留着买药吃!” 虽然衣服破旧,脸上也脏乎乎的,可那骨子傲气劲,不是韩录是谁? 听到文武兄弟的喊声回头,眼中顿时迸出惊喜的神色:“苏文苏武?这上京也太小小了吧?!” 随即又看到了苏小酒,喊道:“小酒姐姐,你也来了!” “嗯,我们新家就在附近,正好路过这里。” “新家?你们在上京买房了?” 韩录眼中满是艳羡,要知道上京这地方寸土寸金,而且今年好像从外地来了很多人,便是连郊区的房子都不好买了。 苏武使劲点头道:“嗯!离这里可近了,而且好大好漂亮的,等会你去我们家玩吧!” 苏小酒却对他忽然出现在上京有满腹疑问,帮他拍拍身上的灰土,又看向伙计道:“这是怎么了?你一个大人,怎么能欺负小孩子?” 伙计明显看出几人认识,又见苏小酒穿的不俗,不敢得罪,于是躬身道:“贵人莫要误会,实在是这小兄弟胡搅蛮缠,非要拿一张字迹不清的银票来兑钱,可咱们钱庄是有规矩的,但凡银票污损破坏,概不接收,可他不听,就在这闹了起来。” “呸!字迹不清就想私吞小爷的银子?想得美!”韩录跟文武兄弟寒暄着,听到伙计的话,气的骂了起来。 苏小酒对韩录伸出手道:“把银票给我看看,破损到什么程度了?” 韩录将手里一张被攥的烂乎乎的银票递给她道:“一千两白银,他竟想赖账,太可恶了!” 她低头看去,那银票明显被水泡过,她都怕不小心扯烂了,上面的字迹十分模糊,尤其是数字那里,只能隐约看出个“壹”字,往下的地方都已经花了,根本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也不怪人家不给兑。 于是她对伙计说道:“请问你们档手在不在,或者其他管事的也行,存钱的时候不都是有档案记录的么,只要他把信息一一对上,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古代不似现在,所有信息输入电脑,只有一搜立马就调出来,而且韩录很多信息都不明确,连最简单这银子是哪天存的都不清楚,伙计若真要去找,估计找到年三十也找不完。 而且年根上,档手管事都已经早早清点封柜回家,只留下一个伙计打烊,就更没法找了。 不仅如此,她想兑换银子只怕也得等年后开业。 “你这么着急取银子是为了什么?若有急用,直接用银票也可以呀!” “那不行!我爹说了,现在世道不好,这些钱庄说不定哪天就黄了,到时候就算有银票也无处取钱,还是将提早拿出来自己收着才安心!” 苏小酒无语,这钱庄如今是她的,她自然不愿意听到什么黄了之类的话,可总不能跟个孩子计较,于是道:“但你也看了,今日怕是提不出银子,不若等年后再来试试?” 伙计突然插嘴道:“姑娘,便是年后再来,他这银票也是不能兑换的。” “为什么?难不成你们就因为怕麻烦,所以扣着钱不给?” “不不不,您别误会,咱们是开钱庄,又是打劫,哪能无缘无故扣人家钱呢?实在是行有行规,他这银票太破,谁敢保证是不是一千两?若查过档案就把钱给他,万一哪天他又拿了一张真的一千两银票来,我们是兑还是不兑?” ------题外话------ 喜欢的宝宝还请慷慨留豆,大胆投票,五星好评,么么哒~~~ 第三百二十一章 “以身相许” 他说的确实也在理。 只是瞧着韩录担心的样子,她也不好说什么,于是与伙计招招手道:“麻烦借一步说话。” 伙计不明所以,跟着她往角落里走了走,就见这十几岁的小姑娘,从怀中摸出一块铜钱样式的玉印来朝他亮了亮。 “这是?!” 伙计瞪大眼睛,这小姑娘竟然是、是? 伙计虽没见过玉印本印,可在钱庄干了这么多年,过手的信函没有上千也有几百,那印底的刻章便是闭着一只眼都能认的出来,震惊之下,不知该作何反应。 苏小酒示意他不要声张,又将那印收起道:“没错,是我。” 段家既然把这钱庄整个送给她,底下的人肯定早就得到了易主的消息。 那伙计顿时激动起来,想不到他竟是第一个见到新东家的人! 使劲捂着嘴点头,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哈哈哈,只怕管事和档手知道自己早走错过了什么,肠子都要悔青了! 不行,他得稳重! 伙计努力克制住搓手手的冲动,看一眼韩录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那孩子是东家的朋友,您放心!小人现在就去把管事的找来,让他亲自帮小兄弟兑钱!” 苏小酒并没有用特权坏了规矩的意思,将他唤住,悄声道:“我是想说,你们能不能通融一下,等年后这孩子再来时,辛苦辛苦查出档案,确定他确实来存过钱,便将银子给他兑了,然后让他立下字据,说明存银已兑换,这样既能帮他将银子取出,又不用担心日后有人用其他票据来作假,使不使得?” 伙计一听,这法子也算两全其美,于是俯首点头道:“还是东家有办法!小人记下了,待见到管事,便将您的意思转达给他!” “嗯,如此就麻烦你了,我让他年后再来。” 伙计受宠若惊,这可是他们的大东家,竟然对自己这么客气! 萧景许久不见几人出来,也进来看个究竟,伙计十分热情的迎上去道:“不好意思公子,咱们已经打烊了,存钱兑银都请年后再来。” “他是我朋友,耽误你半天,也赶紧收拾一下回家过年吧,新年快乐!” 苏小酒说完就要领着几个小家伙出去。 韩录虽然跟文武兄弟叙着旧,却没忘自己此行的目的,听着话她不对,问道:“那我银子呢?” 伙计笑道:“小兄弟过了十五再来吧,那时候咱们也就正常营业,不过你最好是回去问问大人,这笔银子是什么时候存的,咱们翻起档案还要快些。” 苏小酒也道:“你放心,若你到时还取不出银子,姐姐亲自来帮你讨个说法。” 韩录也知今日是没可能拿到钱了,眼珠一转,对伙计道:“那你给我写个字据,万一我年后再来你又不认账了怎办?虽说有我这位姐姐作保,可我也不好一而再的麻烦她。” 苏小酒笑他人小鬼大,于是对伙计道:“那就麻烦您给他写一张吧。” “不麻烦不麻烦,小人这就去取纸笔来!” 韩录亲眼看他写好,又非让他按了了好几遍,保证万无一失,这才叠好收起来。 “你竟识这么多字?” 韩录跟两个弟弟年纪相仿,却没听说他上什么学,是以苏小酒见他将字据一字不差的读出来有些意外。 “我从五岁就能自己读书了,这么几个字对我来说简直小菜一碟。” 苏文羡慕的看着他道:“哇,那你是从哪个学塾学的呀?” 韩录摇头:“我没去过学塾,都是我爹没事的时候教我认得。” 记得谷二婶曾说过,韩大叔是后来搬到温泉村的,平日基本是以打猎为生,没想到还挺有学问。 韩录说罢,又转头对苏小酒抱拳道:“今日之事多亏姐姐出手相助,按我们江湖规矩,你帮我如此大忙,我应该以身相许的,可我已经答应了要嫁给鸿儿做驸马,所以只能换个置谢的法子了。” 萧景一口唾沫呛到了气管里,抱着一堆东西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张脸涨的通红。 苏小酒啼笑皆非:“不用~~~不是,夺大点事啊,这就要以身相许?” “这一千两银子可是我跟爹爹的身家性命!你帮我拿回来,就等于救了我们两个的命,怎么能叫小事呢?” 韩录瞪大了眼望着她,那表情极其认真,看出他当真是这么认为的。 “诶?有了!” 他脑中灵光一闪,抚掌道:“虽然我不能以身相许,但是我爹行啊!” “不行!” “不行!” 苏小酒方了,惊恐道:“这个是真不用!你的感谢我收到了,本来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咱们还是先走吧?” 萧景眼神都要杀人了! “姐姐你听我说,虽然我爹他年纪有点大了~~~” “打住!大恩不言谢,你住在哪,我们送你回去吧?” 看看某人冒着火星子的眼神,她真怕韩录多说一句就被丢出去。 韩录吸吸鼻子:“我跟我爹住在南郊的灾民棚里,不远,你们就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苏小酒皱眉:“那只有你们来了吗?谷二婶她们呢?” 韩录摇头道:“她们在庄子上住惯了,不肯出来,我爹是因为要出来找人,所以才来上京的。” “那韩大叔去哪了,他怎么让你自己来了?” 一千两银子对普通百姓也不是个小数目,韩大叔心也太大了,竟然韩录一个小孩子来取。 “嗨,我爹说这是小钱,不值当他跑腿儿~~其实就是懒,我早都习惯了。” 韩录说的满不在乎,出了门,就自己往南走,回头跟她们摆手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出来这么久,我爹会担心的~~姐姐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吗?” 萧景冷冰冰的看着他,缓缓吐出两个字:“快滚。” “我跟酒酒姐姐说话,关你什么事?” 韩录不愿意了,皱着眉头看他,苏文苏武赶紧拉住他胳膊,悄声道:“你最好说话客气点,萧叔~~哥哥可是很凶的。” “哼!那也得讲道理,我让我爹报答小酒姐姐,他凭什么不让?” 第三百二十二章 你认得我 “因为她以后要嫁给我。” 苏文苏武顿时化成石雕,他他他想做他们的姐夫?! 韩录大人似的冷哼一声,笑道:“嫁给你又怎样?莫非她连找个人帮工都要经过你的同意?” 这下轮到苏小酒懵了:“什么帮工?” “我爹啊,我们欠你这么大的人情,我把我爹爹送给你,让他去你家免费帮工呀!” “……所以,这就是你所谓的以身相许?” 韩录抓着后脑勺,一副云里雾里的表情,看看错愕的两人道:“不然呢?” 萧景:“……” “……小屁孩,下次不要乱用成语好不?!” 苏小酒无语的揉揉他脑袋,想起他刚才说跟韩大叔住在灾民棚,又道:“我们宅子就在这附近,还有不少空房间,不然你去跟你爹收拾收拾搬过来住吧,正好跟苏文苏武一起有个伴。” 若不知道他们来到上京也就罢了,可如今遇到了,她不忍让他们爷俩挤在灾民棚里,不说那里环境不好,人员混杂,后天就要过年了,他们搬过来跟弟弟们也能热闹些。 “对呀韩录,姐姐今日就要回宫去了,只我们过年好没意思,你跟韩大叔一起来,咱们还能一起包饺子呢!” 苏文举起手里的对联道:“下午我们准备贴对联,你们正好可以来帮忙!” “还能一起放鞭炮!” 苏武嘿嘿笑道:“姐姐给我们买了好多好多爆竹,各种各样的都有,我们可以玩个够!” 包饺子贴对联这些对韩录没什么吸引力,可放鞭炮却是他最喜欢做的事之一,于是他毫不犹豫点头道:“那行!我这就去叫我爹进城,你们给我留个地址,我找你们去!” 苏小酒指着前面一个巷口道:“就在那个胡同进去,右边第二家红色大门便是。” “好嘞!” 萧景抿唇看她一眼,表情有些不情愿,似乎还对韩录那句“以身相许”耿耿于怀。 苏小酒偷偷在背后拉着他的衣袖摇了摇,萧景反手将她的小手握住。 现在可是在大街上,而且还当着好几个孩子呢,苏小酒觉得影响不好,想把手抽回,不想那双大手力道十足,她暗中较劲许久,也没能抽出来。 “姐姐,你的脸怎么突然这么红,是不舒服吗?” 苏武眼尖,先看到她不对劲,苏小酒赶紧摇头:“没有,不是,你看错了。” 萧景没事人一样开口:“既如此,咱们先回去吧。” 韩录也转身,一溜小跑着出城,准备把老爹带过来。 瞧着他走远,萧景才蹙眉道:“他爹到底是谁我们都没见过,就这样让他住进你们家,是不是有些草率?” 其实刚才苏小酒也考虑了,只是想着韩大叔既然在温泉庄住了好几年,谷二婶对他的评价也很高,人品应该是可以信得过的。 再不济,还有侯府派去的十多个下人在呢。 如此萧景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几人紧着回去放下东西,苏小酒又准备好食材包饺子,萧景带着两个小家伙贴对联,下人们则分头打扫卫生,人不多,倒也年味十足。 至于原主渣爹那里,苏小酒看在两个弟弟的份上,让人去送了张一百两的银票,也算仁至义尽了。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天又阴沉下来,不多时,雪花便如秋风落叶般簌簌落开了。 本想在家里多待会再回宫的,看来吃过饭就要赶紧走了。 “苏小姐,为客人准备的院子打扫干净了,您要过去看看吗?” “啊,这么快?” 她的视线自窗外的漫天大雪处收回,看看自己沾满面粉的双手,便道:“我就不去了,麻烦你们将床上的铺盖被褥还有炭盆都一并备好,他们待会应该就能到了。” 不得不说侯爷派来的这些人手脚就是利落,从她进门吩咐下去这才不到半个钟头,给韩录爷俩准备的东西便已经妥当。 之所以准备了单独的院落,是她并没有把韩大叔当成帮工,毕竟韩录一个小孩,哪能做得来大人的主? 这爷俩脚程快也是真的,饺子一出锅,就闻着香味儿来敲门了。 作为主人,苏小酒自然也要出去迎接,原本对他的印象就是一介山野猎户,不成想,却被门口那个长身玉立的美大叔闪了眼。 穿着普普通通的长衫,头发高高束起,脸上并非她想象中那般黝黑粗粝,看起来反而有几分斯文儒雅。 心里忽然有种不祥~~这感觉,怎么跟初遇十七的时候那么像呢~~ “韩~~大叔?” 韩录主动上前介绍道:“对,他就是我爹,叫韩弈,爹,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姐姐,苏小酒。” 韩弈微微一笑,对苏小酒抱拳道:“苏姑娘。” 身后萧景一言不发,只是在看到韩弈时,瞳孔微缩,忽然向前一步,目光中充满戒备的细细打量起来。 眼前男子已过不惑,却目露精光,步履轻盈,气息稳健中长,显然内力不俗。 不由望向他身后来时的路上,早就一片银白的路上,大的那双脚印几乎浅而不见。 明明身怀绝技,为什么却甘愿躲在乡间多年,做一个默默无闻的猎户? 职业使然,他对所有可疑的事物都保持着绝对警惕,表情也越发凝重起来。 说实话,如此对待客人其实很不礼貌,她怕此举会让韩弈不悦,却发现他在被打量的同时,也在打量萧景。 只一眼,目光便再也移不开。 一改刚才的淡然,他的神色就像见到久别重逢的故人般,想认,又不敢贸然上前,怪异的表现让萧景也察觉出异常,他心中微动,试探道:“你认得我?” 碎玉般清润的嗓音让原本还有些犹豫的韩奕竟猛地往后踉跄几步,萧景低头,雪地上的脚印紊杂而慌乱,代表着其主人内心的起伏撼动,心下顿起疑云,目光中也带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苏小酒也跟着紧张起来,天下该不会有这么巧的事,莫非韩大叔认识萧景的父母,从他的长相看了出来?若真能如此,那可真是天大的缘分! 第三百三十三章 到底是谁 “爹,你怎么啦?” 韩录不解的门外,遇到上京最美的花魁时,都没见他如此失态过。 如今对着个大男人,腿怎么就软了嫩? 韩奕轻轻推开他的手,神情是不敢置信的激动与谨慎,以至于再开口时,声音都变得沙哑而低沉,他一瞬不瞬的望着高阶上的萧景,喃喃道:“殿下?您是殿下?!” 众人眼前一花,只见他已经站在了萧景身前,双手紧紧握住了萧景的双臂道:“您是不是,是不是姓绍?” 萧景心中大骇,这人轻功犹在自己之上! 本能运了内力去挣脱,不想那双铁箍般的大手竟纹丝不动,韩奕察觉他的抗拒,慌忙将手松开,快速向后退到阶下,匍匐拜倒在地,颤声道:“卑职韩琮,参见大殿下!” 所有人,包括韩录都惊呆了,他甚至觉得有些丢人:“爹,你认错人了吧?他、他是个侍卫呀!” 都没弄清楚就普通跪下,这可不是他爹平日的作风! 而且爹爹的名字不是叫韩弈吗?怎么又变成韩琮了?! 一时间,小小脑袋里疑问纷杂,又不知从何问起。 萧景身形一闪,避开他的大礼,淡声道:“你认错人了,我姓萧,是当今圣上的御前侍卫,并非什么殿下。” 只有苏小酒在他垂下的眼眸捕捉到一丝失望,刚才的一瞬间,他应该也跟自己一样,以为韩奕认识他的父母吧? 一只温暖的小手抚上他藏在背后紧握的拳头,将他一点一点融化开来,他心中呔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还会期待这些无关紧要之事? 韩奕呆呆的望着他:“姓萧?不,不对,您姓绍!叫绍影,是我们南夏国的大皇子,卑职绝不会认错!” 他的容貌,他的声音,跟皇上年轻时分毫不差,他怎么会认错! 我们南夏国? 韩录慌了:“爹,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呀?什么南夏国?难道你、你不是大渊人吗?” 韩奕却点头道:“不错,爹爹并不是你们大渊人。” 大家都在又一轮惊讶中,只有韩录听出话音不对——爹爹若真是南夏人,那自己该也是南夏人才对,爹爹口中“你们大渊人”是何意? 只是见爹爹神情激动,他只当是爹爹口误,一时弄不清爹爹的身份,便站在一边沉默不言。 韩奕在地上跪着,苏小酒她们几人站着,让她无端觉得场面有些尴尬,于是走下台阶将韩奕扶起来,温声劝道:“韩大叔,要不咱们还是进屋说吧?这当中说不准有什么误会,咱们去个暖和的地方,您慢慢把话说清楚,行吗?” 萧景是孤儿不假,可若摇身一变,竟成了南夏皇室,这转折着实有些大啊! 而且他在大渊土生土长,怎么看都跟南夏扯不上关系。 但韩奕既如此笃定,也必有他的道理,古人都讲究认祖归宗,萧景嘴上不承认,心里多少也是在意的,倒不如听听韩奕怎么说,说不定就真就找到什么线索。 再想想原主,谁能想到那么一个默默无闻连死了都没人知道的小宫女,祖父竟会是东黎首富? 所以说,际遇万千,这世上有无数听起来不可思议的巧合,恰恰就发生了。 她转头看向萧景,门前的大红灯笼映在他俊毅的侧脸上,随着风动而明灭。 他眸中一片沉寂,对韩奕的跪拜无动于衷,而是转头向大门内走去,随着他走远,清泠的声音在风中有些飘忽:“进来再说吧。” 韩奕见他走远,慌忙起身跟上,苏小酒跟韩录也转身进去,萧景已经立在堂屋中。 苏文苏武见到韩录开心的围了过来,邀请他一起去放爆竹,韩录记挂这边的情形,不肯去,韩奕摸摸他脑袋,在他屁股上拍一巴掌道:“去吧!爹有正事要说。” “走吧韩录,姐姐给我们买了好多好多样式的爆竹,就算一直放到明天都放不完呢!” 终究孩子心性,韩录暂时放下心中疑惑,跟着兄弟俩出门去了。 “大殿~~” “且慢!” 萧景出手将又要下跪的韩奕拖住,指着一边的椅子道:“坐吧。” “卑职不敢!” 韩奕热切的望着他,眼中激动神色半分不减,苏小酒只好又上前道:“大叔还是坐下慢慢说吧,我们是小辈,您动辄就跪下,搞得我们心理压力都好大~~” 他犹豫一下,坐在了末位的凳子上,开口道:“大殿下~~” 萧景抬手制止他,问道:“事实没弄清楚之前,韩大叔还是先不要如此称呼,萧某十分确定你我之前从未见过,请问你如何判断我就是你口中‘大殿下’的”? “殿下!您跟皇上年轻时候长得简直一模一样!就连声音都有八分相似,卑职在皇上还是皇子时就在身边伺候,足足十三年,怎会认错?!” 南夏国主绍嗣宗,今年四十有二,只是听说常年缠绵病榻,现在有名无实,朝中大权皆落在南夏七王爷绍崇显手中,随着他身子日渐萎靡,绍崇显羽翼渐丰,大有取而代之之势。 韩奕在绍嗣宗十岁时成为他的伴读,十九岁上,南夏皇后薨,身为嫡皇子的绍嗣宗在朝中地位一落三丈,当时南夏与大渊的关系紧张,绍嗣宗便被当时的狄贵妃一阵枕边风吹到了大渊做质子。 韩奕是唯一跟他来大渊的人。 在大渊为质的日子,绍嗣宗并未如旁人想象那般抑郁,相反,脱离了那个尔虞我诈的地方,他感到一身轻松,与当时只是皇子,而且不甚得宠的元和帝惺惺相惜,二人成为了好朋友。 那时的绍嗣宗风华正茂,慢慢与大渊同样不甚得宠的四公主墨茜倾心相恋,却遭到先帝的极力反对,但情窦初开的年纪,高墙大院阻挡不住冲动和热情,墨茜有孕了。 先帝觉得耻辱,奉命秘密处死墨茜,被当时的元和帝救了下来,生下一名男婴,就是绍影。 可惜没过三日,绍嗣宗便被强行送回南夏,从此天涯两隔。 第三百二十四章 是真的吗 没想到竟还牵扯出大渊皇室的过往秘辛,若事情真如韩琮所言,那萧景岂非是元和帝的亲外甥? 怪不得她曾听娘娘说过,元和帝即位后,曾追封过一个姐姐为大长公主,这位公主在后宫默默无闻,不受半点宠爱,没出阁便香消玉殒,也未听说其生前与元和帝有多亲厚。 奇怪的是,那大长公主并非嫡生,也非长女,因此被追封为大长公主之事还曾被朝臣议论纷纷,却都被元和帝挡回去了。 后来大概见元和帝心意已决,而且说来也不过是给死人一个虚名,无伤大雅,后来也就无人去追究。 由此看来,元和帝当时跟绍帝确实是好友不差,以至于爱屋及乌,当了皇帝还能想着给墨茜个封号。 自觉不太适合再继续听,苏小酒也怕萧景会因为她在场而尴尬,于是道:“要不你们先叙着,我去泡壶茶来吧?” 萧景闻言握住她的手道:“不必,且不说我是否真是绍帝之子,就算是,也没什么好瞒你的。” 他本说的无意,听在苏小酒耳中不禁有些心虚,毕竟对于自己的身份,她还未对萧景坦白。 想了想,罢了,那本身就是原主的身份,她一个外来户,便是不说也不算欺骗吧? 韩琮见萧景并不介意苏小酒听下去,也就继续往下说。 为了能光明正大跟墨茜娘俩在一起,绍嗣宗回去之后便投身到激烈的储位之争,最后凭着嫡出的优势,堪堪登上皇位。 大渊先帝万万没想到如此一个看似软懦的皇子,竟真能突破重围,夺得帝位,若墨茜还活着,这位新晋的南夏皇帝就是自己的女婿~~只是彼时后悔已晚,墨茜名义上早就已经死了。 而绍嗣宗这边,哪怕有绍崇显在后虎视眈眈,他依然迫不及待的派出人马,准备来大渊接墨茜母子去南夏团聚。 结果却接到元和帝传信,说墨茜母子的住处被神秘人纵火,已经芳魂永逝。 而她们的孩子也一并没了。 绍嗣宗深受打击,悲痛之余,不愿接受这现实,便派了自己最为信任的韩琮来大渊探查究竟,这一查,就是十八年。 那宅子不大,被烧成灰烬后很快便被人翻盖成了新的院落,曾经的痕迹完全被抹杀,但绍帝却坚信墨茜母子没有死,韩琮知道主子心意,便锲而不舍的追查,谁想却遭到黑衣人伏击,重伤落入悬崖。 元和帝在信中深深自责,说自己愧对好友,没能护住她们娘俩,能如此大费周章,对她们母子赶尽杀绝之人,绍嗣宗第一个就怀疑绍崇显,却苦于没有证据,后悔在大渊时一心避世,没有暗中培植势力,才导致这种悲惨结局,自此每日郁郁寡欢,最终也倒在了病榻上。 只是凭着要为妻儿查明真相的信念,即便病在龙榻上,也坚守着皇位,对绍崇显的步步紧逼毫不退让。 至他不惑之年,都凭着病弱之体顶住了朝臣立后的提议,更不曾纳过任何妃嫔,如此情深不渝,本该令人钦佩,可如今,却恰好成为绍崇显拿捏他的把柄——后无子嗣,乃帝王大忌。 于是他不断纠结朝中权臣逼其退位,其野心已经不加掩饰,甚至还强行将自己长子过继给了绍帝。 从头至尾,绍帝都冷眼望着绍崇显气急败坏的嘴脸,杀妻弑子之仇不共戴天,他宁愿将这江山毁去,也不愿留给这个畜生! 一边,他又满心悲凉,不知自己这副残躯,还能不能撑到韩琮回来。 天无绝人之路,韩琮坠落崖底后,被一对进山采药的药农夫妇发现,这才救回一条性命,休养了大半年后,山中遇到泥石流,他元气将将恢复,用尽全力也只抢救出了他们的孩子——也就是韩录。 苏小酒唏嘘,本以为韩录只是年幼丧母,却不想,他竟同萧景一样是被收养的,心下暗暗怜惜,韩琮身为南夏绍帝的随从,将来毕竟也要回南夏的,届时韩录该何去何从? 彼时韩琮多方打探终不能成,自觉任务失败,愧对绍帝信任,无颜回南夏,便彻底放逐了自己,带着小小的韩录闯荡江湖,有次无意间救下谷二,便干脆留在了温泉村。 前不久,南夏绍帝在早朝时口吐鲜血,随即昏迷不醒,幸好有隐龙卫日夜保护,才没让绍崇显谋害。 韩琮虽不敢回去,多年来却时时关注着南夏的朝局,得到消息之后,暗恨自己当年做了缩头乌龟,竟将主子独自一人置身在虎狼之窝,他太了解主子,穷极一生,也只是想查出墨茜母子的死因,于是便重返上京,誓要查出当年真相! 一定是主子的深情感动上苍,他竟真的遇到了殿下! 说到此处,铁铮铮的汉子眼中蓄满热泪,他望向萧景,有些语无伦次道:“卑职当了逃兵多年,如今找到殿下,总算能够回去交差!还请殿下即刻启程回南夏,救主子和南夏于危难!”他说着郑重起身,对着萧景叩拜下去:“还请殿下随卑职回南夏!” 门外,韩录扶着门框的手蓦地收紧,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面上血色尽失,他不是爹爹的孩子?他竟不是爹爹的孩子! 刚才放了一会儿炮竹,他心里忽然惴惴不安,不放心老爹这边,所以便辞了文武兄弟自己回了前院,结果还未进门,便先受一晴天霹雳! 他失魂落魄的滑坐在地上,爹的内力深厚,必定早已察觉他就在门外,然却毫不顾忌他的感受,说出了真相。 我不是爹的孩子,所以,爹根本就不在意我吗~~~ 胸口处一阵钻心的痛楚,他瘦小的肩膀难以抑制的抖动起来,伏在地上无声呐喊,我是孤儿!我只是个孤儿!! 不! 他强忍住颤抖从地上爬起来,一步步往后退去,就听门内传来爹爹熟悉的声音:“小录,进来吧。” 脚步一顿,他犹豫一下,没有动作。 “小录?” 他怔了怔,终是慢慢走进门内,泪眼摩挲的看向自小相依为命的父亲,小心问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不是我爹吗?” 第三百二十五章 脑细胞不够用 韩琮默不作声,韩录的眼泪顿时成串的流下来,他站在离韩琮五步远的地方,忍不住又哭喊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我爹?到底是不是?” 苏小酒有些动容,这么小的孩子,乍然听到自己并非亲生,那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她生怕韩录会钻牛角尖,忍不住想开口安慰,就见韩琮已经对韩录招手道:“小录过来。” 他面容一如既往的温和,韩录却步履沉重,每一步都走的格外艰难。 终于,他走到了爹爹面前,父子俩无声对望,眼神中却似交汇着千言万语。 不止苏小酒,便是萧景也忍不住别开视线。 “你个臭小子!打小吃我的,喝我的!老子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说我是不是你爹?你说是不是?!你说是不是?!” 伴随着“啪啪啪”的声响,韩琮出手如电,一把揪过韩录摁在腿上,铁砂掌打桩机一样抽向他没多少肉的屁股,韩录被打的吱吱叫:“爹!爹!我错了,你是我爹!是我爹!救命啊!” “没良心的臭小子,挺久没挨揍皮痒了是不是?还问不问这种蠢问题了?!还问不问了?!” 啪啪! “不问啦!爹我再也不问啦!小酒姐姐救我!” 苏小酒原本感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顿时被这父子俩的操作将眼泪憋了回去,好家伙,自己这是伤感了个寂寞。 韩录虽被揍的呲牙咧嘴,可眼中噙着的泪花却转变成满满的幸福,爹还是自己熟悉的老爹,管他是不是亲生的呢!他记得谁,谁就是亲爹! 萧景却在心中消化着刚才的信息。 韩琮在大渊待了十八年,而他,过了年便十九岁了。 若说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些。 回想这些年,他一介孤儿,在皇上身边却备受信任,甚至越过陆澄当上侍卫统领,以及皇上对他特有的慈爱与宽容,正如一个长辈对后辈的那种关爱,有时候,他甚至会看着陷入沉思,目光悠远而绵长,眼神里,是他看不懂的晦涩与惆怅~~ 以前他总是不解,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如今想来,莫非也是因为,自己的长相,像极了他某位故人? 韩录挨了一顿胖揍,捂着屁股心满意足的走了。 韩琮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许久,才叹了口气。 苏小酒这才明白他的用心良苦,他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韩录,无论何时何地,他们永远都是父子,不会因为任何因素而改变。 “萧家父母曾告诉过我,说我是他们在路边捡到的弃婴,若我是墨茜的孩子,那当初该与她一同葬身火海才是,又怎会被人丢弃在路边?” 苏小酒从旁听着,在心中暗自分析,这事无外乎两种可能,一种,就是这一切都是巧合中的巧合,萧景确实只是大渊一个无名弃婴,与绍帝没有任何瓜葛;第二种,萧景是绍帝的孩子,但因为某种原因,被萧家所收养。 第一种好说,顶多就是大家都空欢喜一场,可若是第二种~~~ 她忍不住托腮,可谁又能找到墨茜的住处,且在大火中将一个小婴儿救走呢? 既然救了,为什么又扔在路边? 怎么想,都觉得不合理。 还是说~~萧家夫妇其实是在说谎,他们根本就不是在路边捡到的萧景? 但也不对,萧家与此事毫无瓜葛,怎么会找去别院带走萧景呢? 天,脑细胞完全不够用了! 听到萧景的话,韩琮往前跪行几步,急切道:“殿下!但光凭长相这一点,卑职就敢万分确定,您正是主子的血脉!当年的纵火案说不得内有隐情,请殿下给卑职些时间,卑职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萧景面无波澜,只淡淡道:“若真如此简单,你也不会在大渊待十八年了。” 韩琮面色涨红,闻言惭愧的低下头道:“是卑职无能!” 苏小酒有些不赞同的看向萧景,这么说话未免有些太伤人了,即便当初韩琮因为太过悲观蹉跎多年,可他也把自己最好的十八年赔了进去,这份牺牲又有谁能补偿呢? 于是她忍不住开口道:“此事非同小可,仅凭韩大叔一人之力确实不好查证,但凡当初有蛛丝马迹,他也不至于绝望至斯。” 韩琮感谢她为自己说话,心中有愧,其实当年绍嗣宗回南夏时,曾让他留在大渊守护墨茜母子,但他不放心主子孤身回去,又觉得墨茜这边有元和帝照应,必定不会出什么差池,便坚持跟主子一起走了。 谁想就发生了这种事。 自始至终,主子都是一人默默扛着锥心之痛,甚至从没怨过他半个字,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无法原谅自己,这也是后来他无颜再回南夏的原因之一。 萧景一直冷静的听他说完这些往事,沉默一会,才开口道:“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也无法证明我就是那个孩子~~~” 其实若想查,还是有线索可寻的,只要去问萧家父母,当时是在哪里把他捡到,然后再去旧地打听,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 可如此渺茫的希望,却让萧景不愿探寻。 就怕希望过后,是无尽的失望。 苏小酒看出他的犹豫,轻声道:“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去查查看的,不管怎么说,对你的身世而言已经有了一种可能,哪怕最后不尽人意,但好歹也努力过。” 而且,万一就是呢? 不为南夏大皇子的身份,也不为那滔天富贵,仅为给自己余生一个交待。 生有来处,死有归途,她不希望萧景将来后悔。 萧景默默无语,韩琮跪在地上,跟苏小酒一起殷切的望着他,生怕他口中吐出不字。 还好,最终,他点点头道:“我即刻便传信出去,派人查证当年之事。” 他手下有不少探子,想追查什么总比韩琮来的便宜,关于自己的出身,他不是没想过亲自去查,但始终觉得,亲生父母既然选择将他遗弃,一定是有十足的理由,就算被他找到,除了徒增彼此尴尬,又能如何? 可若是被迫骨肉分离,那就另当别论。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不留遗憾 苏小酒松一口气,她也想萧景能搞明白自己的身世,不管如何,都好过稀里糊涂过完此生。 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韩琮便继续以韩奕的身份,带着韩录住在了苏宅。 下午的时间因为这段插曲而显得紧张,吃完饺子,安排好人去玻璃厂送尺寸,苏小酒也该回宫复命了。 只是临走又想起一事,便对韩琮道:“对了韩大叔,韩录也到了入学的年纪,这附近正好有家问学书塾,待十六开学,您将他送去读书吧!” 韩琮点头道:“这也是我来上京的目的之一,他父母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该好好教养他长大成人,只是迫于囊中羞涩” 这些年靠着打猎攒了一千两银子,他这几天住在灾民棚,有意无意在寻找有没有从墨茜藏身的山庄附近迁来的灾民,所以才让韩录自己来取钱,没想到路上银票打湿,银子没能取出来。 苏小酒又留下些银票让他花用,韩琮哪里敢收,推辞道:“待过了十五,钱庄便能兑出银子,足够交束脩用了,你在宫中处处需要打点,还是自己留着吧!” 她不好说自己不差这千八百,只道:“我在宫中管吃管住,混的也还算好,没什么花钱的地方,这些钱您给韩录制备些衣服鞋袜,再添置些其他学习用品吧。” 韩琮迟疑的看向萧景,虽然事情还没开始调查,但他俨然已经将萧景当成了主子,本能去查看他的态度。 萧景自然不会以他主子自居,不说这件事尚无论断,就他本身来说也没有高高在上的习惯,因此道:“这是小酒心意,接不接受都由你自己决定,还有在事情弄清楚以前,你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的好。” 韩琮却一口咬定他的眼力不会出错,萧景无法,只好带着苏小酒先走一步。 “殿下留步!日后若卑职有了线索,该如何寻您呢?” 他已经知道主子如今是元和帝的御前侍卫,必定是常年待在大内的,凭他的修为进出皇宫虽说不是难事,但事有万一,他不想节外生枝。 而且主子身份特殊,身为南下皇子,却屈身侍卫之职,传出去又会引起一番风云涌动。 萧景对他的称呼先皱了皱眉,转身道:“不必,若有进展,我自会来寻你。” 他说完转身,将苏小酒披风的带子紧了紧,随后牵起她的手,一起慢慢走进飞雪中。 韩琮看着他们相携远去,依稀仿佛又看到当年主上跟墨茜公主的影子,悠悠叹了口气:“只愿殿下,不要再走主上的老路” 那叹声微不可察,却顺着风,一丝一丝缠绕进了萧景心上,他脚步顿了顿,随即将苏小酒的手握得更紧些,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年下的傍晚,大街上所有的店铺都已经关了门,往日最为热闹繁华的御前街,也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凄凉。 若是换了自己那个时代,如今正该是华灯初上,灯红酒绿的时候吧? 每逢佳节倍思亲,饶是苏小酒已经没了亲人可思,还是不受控制的想念起现代的车水马龙。 感受到旁边小小身子里忽然涌出的伤感,萧景收起神思,握了握她的手道:“怎么了?从一出来就魂不守舍,是不是舍不得离开弟弟们?” 苏小酒抬头,笑得有些勉强:“是呢,忽然就想家里人了。” 想念早就去世多年的奶奶,以往每到过年,就会神神秘秘将自己叫到房间,打开层层包裹的灰色手帕,从那一沓整整齐齐的零钞中抽出面额最大的一张塞给自己,满是褶皱的老脸上,全是对自己的慈爱,会捏捏她的脸蛋亲昵的对自己说:“过年了,咱们囡囡也要有压岁钱哦!” 到后来她上了高中,一下长高了好多,奶奶也已经老了,想要捏她脸蛋,必须要费力抬起手臂,眼中的慈爱半分不减,只是说出的话却变成了:“囡囡都这么高了,奶奶都要够不到囡囡的小脸蛋了。” 每当这时,她便会俯身抱住奶奶,在她肩头来回蹭着撒娇:“不管长多高,我都是奶奶的好囡囡。” 她停住脚步,转身认真看着萧景道:“你一定要尽快查出自己的身世,若绍帝真的是你父亲,你也有机会去南夏与他相认。” 绍嗣宗身体状况本就不容乐观,又有绍崇显狼子野心,内外施压,只怕根本撑不了多久。 万一他真是萧景的父亲,萧景早点查明真相,父子二人有生之年或许还能见上一面。 虽然她从小也没享受过父母的疼爱,但好在有爷爷奶奶不离不弃的守护,萧景却在冷冰冰的环境中长大,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找到亲人的机会,她不想萧景抱憾。 毕竟有些事,错过便是一辈子。 萧景闻言没有做声,只是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末了垂眸道:“若从未得到过,便也没有所谓的失去,我只怕” 怕一旦拥有,就会变得贪心,即便他现在就查明自己身份,绍帝也未必能撑到他赶去南夏。 或者赶上了,又如何? 短暂的相聚后,将是亘久的分离,将是贯穿余生的追思,这样,真的有意义吗? “可若不试试,万一他你便是想见也没机会了。” 苏小酒摩挲着他的手背,温声道:“相信我,哪怕查到最后,你并非绍帝的孩子,顶多也就损失些人力和时间,可若不查,将来的某一天的夜里,那种悔不当初的痛,迟早也会找上门来。” 萧景看着她,忽然如释重负,伸手将她揽在怀中道:“小酒,谢谢你,遇到你真好” 无人的街道上,漫天飞雪伴着心跳起舞,苏小酒环住他的腰身,将脸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喃喃道:“也谢谢你,谢谢你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给我毫无保留的温暖。” 风雪环绕相拥的两人,发顶很快便成了雪白。 奶奶,你看到了吗? 从今以后,有了另外一个人,替你来爱我。 第三百二十七章 贴心? 荣华宫一如既往灯火通明。 荣妃今晚有些气闷,刚吃完晚饭不久,就有内侍来报,说皇上今晚要来留宿,安心安然连洗澡水都放好了,荣妃却忽然一阵烦躁,和衣躺在床上道:“烦死了,后宫这么大,他去哪不能睡一觉?何苦巴巴的跑来,害的本宫想早睡会也不能!” “娘娘您这话可轻点说,若传出去,不知要酸死多少人呢!” 春末跪坐在脚踏上为荣妃揉着酸胀的小腿,见她跟小孩子一般赌气将头埋进被窝,笑道:“就是那沐昭仪,听说这半个月都没捞着见皇上一面,天天端着点心去御书房外堵,晨起去栖梧宫请安,被皇后娘娘点名斥了一顿,说她身为后妃,不知为皇上解忧就罢了,还专挑皇上政务繁忙的时候去添乱,有失本分,罚了她三个月的月钱,回去哭了一整天呢!” 荣妃觉得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她这会儿不想见元和帝,也不想听后宫那些无聊女人们的八卦,只是不停看着沙漏,一遍遍问道:“皇上到底来不来了?不然你先伺候本宫更衣,再等一盏茶的功夫,不来本宫就睡了!” “别呀娘娘,皇上都提前支会了,若您早早睡下,等下皇上过来生气了怎么办?” 荣妃不爱听,又把头从被子里扒拉出来问道:“宫门都要锁了,小酒怎么还没回来?” “回娘娘,奴婢也不知,不过她一向有分寸,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春末向外看去,透过门窗上的白色窗纸,可以看到石阶旁的宫灯皆已燃起,却不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荣妃又把头埋回去不说话了。 这若是换成小酒,定不会劝着她熬夜,皇上不高兴又怎样?她还不高兴呢! 于是她忽的坐起,开始自己脱衣服:“本宫困了,要睡觉,你去把灯调的暗些!” “这” 春末觉得娘娘此举不妥,到底也不敢违背,只好慢慢起身,将房里的灯一盏一盏调暗,荣妃见她磨磨蹭蹭,显然还是想等着皇上过来,心头又是一堵。 到底不如小酒贴心。 苏小酒急匆匆回来,远远见主殿灯还亮着,照例先来看看荣妃。 一进门,却看到她正一脸疲色的自己解着衣扣,忙去火盆边将身子烤热,走到床边道:“娘娘这么晚了还没睡?怎么不让春末伺候您更衣?” 荣妃眼睛都睁不开了,哼哼两声没说话,索性闭上眼任由苏小酒伺候,春末调好灯过来,恰好听到她这一句,抿了抿唇,随即笑着上前道:“小酒你怎么才回来?娘娘都念叨你一晚上啦?” “哦,有点意外情况,耽搁了,这里有我伺候,你先下去吧!” 春末往床边走的脚步一顿,笑了:“也是,娘娘还是更习惯你伺候,那我就先出去了。” 苏小酒忙着给荣妃掖被角,没听清她说什么,只嗯嗯应着,却不想荣妃躺在被窝里又睁开了眼,眨巴几下,扭头看着她道:“突然又不困了,想吃东西。” “睡前吃东西可对身体不好,您想吃什么,奴婢明早给您做,成不?” “不成,屋里炭盆子烧的太热了,本宫想吃山楂罐头,冰的。” “娘娘有孕,不宜吃山楂。” 山楂容易引起宫缩,何况荣妃是双胎,就更要小心了。 “那就吃橘子罐头,冰的。” 苏小酒摇头:“橘子吃了容易胃酸。” 荣妃用双臂撑起上半身:“本宫不怕!” 呵,忘了自己当初吐到死去活来那会儿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吃橘子不仅胃酸,肤色还会变黄,不只自己变黄,肚里的娃娃生出来也是黄的。” 果然还是这个比较有说服力,一说影响肤色,荣妃立马不吃橘子了,改口道:“那本宫要吃黄桃罐头,冰的。” “娘娘现在不能吃冰的。” 屋里边边角角足足摆了六个炭盆,每天光这一间寝殿的炭火费就得上千两银子,温度烧的跟夏天一样。 娘娘又怀着身孕,本身已经比正常人体温更高些,若乍然吃冰的东西,胃里一热一冷,就很容易出状况,因此哪怕知道她会恼,苏小酒依然不松口。 刚才自己怎么就觉得这丫头贴心来着?! 荣妃果然暴躁起来:“一来就惹本宫生气,还不如让你过完年再回来呢!” “哼哼就怕奴婢不在,娘娘会想的睡不着!” 苏小酒起身,命人将离着床榻最近的炭盆撤去,荣妃心中烦闷这才消退了些,舒声道:“怪不得这两天总觉得浑身不得劲,原是屋里太热闹得,春末那丫头还生怕本宫冻着,还想再添两个,幸好本宫没让。” “娘娘您肚子里本就揣着小火炉呢,哪还需这么多炭盆?屋里跟外面温差太大也不是好事,从明天起,咱们只留下两个炭盆就足够了。” “还不是春末那丫头,听说皇上要来,自作主张放了这么多!” 荣妃就像个告状的小孩,苏小酒颇为无语:“您是主子,觉得热让她撤下两个不就好了?” “什么都要本宫亲自去说,还要她们干什么?!” 荣妃抱着被子坐起来倚着床头,本着一张俏脸哼唧:“而且本宫懒得说!” 所以就宁愿这么热着? 体谅孕妇脾气古怪,苏小酒只得哄允儿一样哄她道:“好好好,那以后伺候您的事都让奴婢包圆了,省的她们让您不舒心。” “哼,你也没好到哪去,天天气本宫!” 苏小酒双手举过头顶,摆出一副就义的架势:“那怎么着,您打死我吧!” “滚开,还不是吃定了本宫心软!” 荣妃愤愤扭头,看到梳妆台上的沙漏,轻呼一声:“不好了!本宫得赶紧睡觉,不然等会儿狗男人一来又睡不成了!” 刚说完就听到门外传来春末惊喜的声音:“娘娘,皇上来了!” 苏小酒当机立断,将荣妃往被窝里一塞,又将床头的灯熄了,起身往外走去,一开门,皇上推门的手缩了回去:“你家娘娘呢?” “回皇上,娘娘今日精神不济,已经熬不住睡不下了。” ------题外话------ 本文加入了红袖会员免费活动,宝宝们会员看文更划算哦 第三百二十八章 找茬 春末疑惑的看向内室,刚才还听着里面俩人嘀嘀咕咕的,这么快就睡着了? 八成又在合着伙骗皇上 元和帝来都来了,想着也别空跑一趟,于是轻声道:“睡了?那朕进去看看她,瞧一眼就走。” 苏小酒却丝毫不给他机会,端端正正的堵在门口,恭声道:“娘娘孕里觉轻,一旦醒来夜里极难入眠,要不皇上还是改日再来?” 看不惯这狗男人惺惺作态的样子,人家明摆着不想见你,就不能识趣点吗? 这下元和帝就不好意思进去了。 丫头这不说了吗? 我家娘娘睡的好好的,你进去吵醒她就睡不着了! 放眼整个后宫,到了寝殿门口都不让进的也就荣华宫! 敢直接开口赶人的奴婢也就她苏小酒一个! 元和帝想起这丫头为了主子可是连皇后都敢伸手,如今不给自己面子算个啥?郁闷的甩了袖子走了。 目送那抹明黄出去荣华宫大门,春末忍不住叹口气道:“皇上好不容易才来一次,娘娘怎么就不珍惜呢?” 她记得以前娘娘也都是盼着皇上多来的呀! 却不知,今是昨非,有些人哪里就值得别人等了? 荣华宫经历这许多事,春末却还不能明白娘娘心意,苏小酒也就觉得没必要跟她解释了。 于是道:“没办法,谁让娘娘身子不爽利呢这两天我不在辛苦你了,你快回去歇着吧,今天我来值夜。” 春末垂眸,她一直贴身伺候着娘娘,爽利不爽利她还不清楚么? 很明显,这是娘娘不想留皇上的托词,她想不明白,也左右不了,于是也就岔开话题,搓着小手道:“对了,我让你给我带的的点心你没忘吧?我昨晚馋的都没睡好觉呢!” “那必须不能忘呀!我让人拿到你住所去了,不过因为是中午买的,已经凉透了。” “没关系!屋里有炭盆,我烤热了再吃!” 有好吃的,春末一刻也不想多待,提着裙子就往住所跑,还不忘念叨:“那娘娘就交给你啦!” “哎你慢点啊,廊子下有雪,滑着呢!” “放心吧!” 看着她欢快跑走,苏小酒笑着摇摇头,轻轻推门进去,却见刚才还喊着不睡的荣妃,已经拥着被子沉沉睡去了。 苏小酒闲来无事,有感于今日之事,起身走到案前,取出纸和炭笔,细细描画起来。 “饿” 苏小酒伏在脚踏上浅眠,床上的美人眼睛都没睁,又开始要吃的:“本宫要吃榴莲椰子鸡。” 这次好,不说要凉的了。 幽幽睁开眼,荣妃看着苏小酒就生气:“你昨晚故意的是不?东拉西扯,到底没让本宫吃上东西!” 说完才发现苏小酒竟就和衣跪坐在床边睡的,脑袋一下就清醒了,嗔道:“你这个懒丫头,外间是没有被褥吗?” “啊,奴婢本想晚点睡的,没想到不小心眯过去了” 苏小酒起来伸个懒腰,昨晚她熬着通宵将画画好,结束时天快亮了,便索性趴在床边睡了会儿,这功夫浑身酸疼的难受。 “娘娘刚才说想吃什么?” 荣妃又说了一遍,苏小酒顿时也不困了,夸张的抓着自己头发道:“您这不是为难奴婢吗?” 美人实诚的点点头:“对,本宫就是故意的,谁让你饿了本宫一晚上!” 苏小酒眼睛一眯,将袖子撸起来,露出两只细白胳膊往荣妃面前一伸,嚷嚷道:“那您还是直接啃奴婢吧!” 美人得意的将她爪子拍到一边,重新躺回被窝里拱了拱:“不管,你若做不出来,本宫就不吃饭!” 小样,还治不了你? 谁想苏小酒却忽然奸笑两声,两手将发髻捋平:“哼哼正好东黎使团送来的那些榴莲还存着些,奴婢这就去做!” “你!” 又上当的荣妃咬牙,见她得意的溜着腿往外走,呼的坐起来喊道:“还有椰子!没椰子本宫可不吃!” 门口唰的冒出颗脑袋:“娘娘忘了奴婢秋里做过椰子糖啦?吼吼吼” 荣妃气呼呼的躺下,她为什么要盼着这丫头回来?纯粹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气着气着自己却扑哧又笑了,也就是这丫头,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戏弄自己,偏偏她还乐在其中。 闹归闹,当下最要紧的还是投喂美人。 苏小酒悠哒悠哒出去,唤人进来伺候荣妃更衣,自己则准备去小厨房做饭。 墨鹂早就已经起来了,正在外面等着给荣妃请安,见苏小酒从内殿出来,眼睛一亮,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她身边道:“酒酒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哒?怎么没去找我呀?” “公主起的这么早?奴婢昨天回来很晚了,就没过去,现在见到也不晚呀。” 她笑着福福身,牵起墨鹂的小手,发现冰冰的,应是刚从外面进来,便取了个手炉给她道:“公主先在这等等吧,娘娘很快就出来了,奴婢去给你们准备早膳!” 墨鹂才刚见到她,还没说上几句话,见她又要急急忙忙的出去,就有些失落,苏小酒抚了抚袖中的东西,笑道:“奴婢这次回来暂时就不会出宫了,等下吃完饭,咱们就一起玩,玩到天黑怎么样?” “嗯。” 墨鹂乖乖点头,松开她的手:“那姐姐先去忙,我等会跟允儿弟弟一起玩。” 春末正好抱了团子进来,小家伙远远看到这边,立时张开手脚扑腾起来。 “殿下,是不是想姐姐啦?来抱抱” 苏小酒张开手臂迎上去,团子却哼唧着把她扒拉到一边,然后朝着墨鹂继续扑腾。 墨鹂笑嘻嘻的过来拉住团子的小肉手亲了亲:“允儿弟弟你早啊!” “啊代!啊代代!” 苏小酒还保持着被团子推开的姿势,无法接受这赤裸裸的现实所以,她刚才是被团子,嫌弃了??? 她才出宫两天呀!团子最喜欢人的姐姐就从她变成了墨鹂。 淡了,感情淡了 不止团子没良心,墨鹂见到允儿也把她忘个干净,姐弟俩在毯子上爬来爬去好不开心,谁还管有颗柠檬精傻乎乎的站在旁边? 一大早就扎心,苏柠檬黯然去了小厨房,却发现里面混入一个画风比较奇特的人。 ------题外话------ 本书已经加入红袖会员免费活动,会员看书更划算哦 第三百二十九章 谁之错 “苍联?你怎么会在这洗菜?” 他少说一米八的个子,穿了一身深灰色的内侍服饰,把屁股底下的小马扎衬成了迷你,混在一群厨娘里就格外扎眼。 非染见她进来,眼神闪烁几下,轻咳一声道:“是这样的掌事,早上小仓库来了些米面,厨娘们搬着吃力,恰好苍公公在,所以就” 以往这些都是有做粗活的内侍干的,正好苍联要负责小仓库的清点入账,顺道就帮她们搬了。 搬完一时无事,干脆又来帮着洗菜。 “苏掌事。” 苍联笑着起身,苏小酒这才看清他腰上还系着围裙,那围裙是她上任后统一给厨娘们定制的,粉色布料镶着可可爱爱的荷叶边,在他身上挂着倒更像个围嘴,显得十分滑稽。 也就幸好苍联长得俊俏,能被称作反差萌,这若是换个普通些的男人来围上,怕不是要被当成变态。 苏小酒忍着笑,挽起袖口走到案前道:“正好,那就劳烦你去帮我取些面粉来。” 自己则拿出一份冻榴莲,又取出一把椰子糖,对非染道:“麻烦你去取些鸡腿肉来,我给娘娘做个汤。” 非染点头,很快捧了几根新鲜的鸡腿过来道:“正好厨房刚买到几只锦鸡,奴婢将鸡腿全都取来了。” 苏小酒手中切着榴莲,听到锦鸡二字,不由停下了动作,问道:“对了,太后娘娘的寿辰是哪一天来着?” “额奴婢也记不清了。” 非染跟苏小酒一样,并不怎么关心荣华宫以外的事,尤其这种生辰寿宴啥的,就更记不住了。 “三月初一,说起来还有不到三个月了。” 苍联拿了面粉进来,正好听到她发问,便替非染答了,按照苏小酒的指示倒进盆里一些,问道:“掌事问这做什么?是要提前准备寿礼吗?” “啊,对!太后的寿辰是大事,所以我想早些替娘娘准备寿礼。” 荣妃跟太后不对盘也非一两天,荣华宫是个人都知道,因此将准备寿礼的事全权交给苏小酒也并不让人意外,苍联不疑有他,又帮她将面粉加了水进去,道:“那是得好好准备,今年这番景象,只盼到了三月开春,能有个好的开始。” 苏小酒心不在焉的揉着面,贺礼不贺的礼,她并没多上心,她想的是另一件事。 之前她跟徐颖商量救出小舞的计划,就是预备在太后寿宴上实施来着,可是如今灾情不断,十七能不能回来很难说,太后的寿宴能不能办成也很难说,心里不免就有些焦虑。 罢了,且再看吧。 早上光喝汤也不行,苏小酒突发奇想,将榴莲椰子鸡的汤里放了些手擀面。 允儿吃不惯榴莲的味道,她便另外呛了锅,给他和墨鹂煮了小面叶,蒸了栗子面的杂粮小窝头,又备了些燕麦粥,温牛乳和水煮蛋。本应再配上碟一卤鲜的小黄瓜,可惜现在已经买不到黄瓜了,就用了萝卜条代替,也是一样鲜脆爽口。 大冬天的早上,连汤带水吃上一碗热面暖心暖胃,荣妃吃饱喝足,也就没心思找她茬了,闲闲的看着墨鹂跟允儿吃饭,想起苏小酒出宫办的事,问道:“对了,本宫都忘了问你,新家怎么样?弟弟们还住的惯吗?” “娘娘怎么不先问问奴婢住不住的惯?” 荣妃歪在榻上斜楞她一眼:“你在狗窝里都能睡得着,还用问?” “” 荣妃扳回一局,笑得格外妩媚,又道:“听说还去萧护卫家中做客了?感觉如何啊?” 某人一勺面叶差点塞进允儿鼻孔里:“您、您知道啦?” “侯爷早就给本宫传信了,说萧景那家伙对你图谋不轨,让本宫守好门户,别被他把身边人拐走都不知道。” 啊,这个老头,一把年纪竟然还喜欢打小报告 看着她脸上白转红,荣妃双眼冒着绿光,掩着嘴凑过来悄声道:“老实交代,去萧景家你们没那个吧?” 眼神逐渐猥琐,饶是苏小酒一个纯洁的大好青年也瞬间秒懂。 “娘娘您说什么呢?!这还有孩子呢!” “本宫这不是说的很小声吗?!” 荣妃瞪着眼,忽而上上下下打量起苏小酒:“唔看起来也不像” “娘娘!奴婢还不满十六呀!而且奴婢是那么不懂分寸的人吗?” “且,本宫不过开个玩笑,激动什么?” 荣妃拿了帕子亲自给两个小家伙擦嘴,然后拍拍儿子的小屁股道:“好了,去玩吧!” 允儿一得自由,立马歪歪扭扭的扑向墨鹂,墨鹂生怕他跌倒,小心的弯着腰,张开双臂准备接住,小团子却以为姐姐要抓自己,又笑着躲开了,结果两只小脚脚别在一起,肉嘟嘟的小身子就滚到了地上。 “弟弟!” 墨鹂慌忙过去想把弟弟扶起来,春末已经抢先一步过去,一把将她推到一边,把允儿抱在怀里哄:“殿下没事吧?噢噢,没吓着没吓着” 墨鹂被她推坐在了地上,屋里暖和,她没穿厚外衣,这一下摔得屁股生疼,眼泪都出来了,却不敢哭,只在眼眶里憋着,爬起来怯怯的站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允儿是因为要过来找她才跌倒的。 这么想着,眼泪终于止不住滚了下来,苏小酒原本跟荣妃斗着嘴,没注意这边的情形,忽然觉得屋子里静了下来,转头看去,就见春末在抱着允儿低声哄着,允儿窝在她怀里扭来扭去,而墨鹂红着眼眶,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掉眼泪。 “怎么了鹂儿?快到母妃身边来,好好的怎么哭了?” 荣妃也看到这边的情形,忙招手将她唤过去。 春末回头看了一眼,没说话。 墨鹂低下头,眼泪吧嗒吧嗒掉在地上,低声道:“对不起荣母妃,是我没保护好弟弟,让他跌倒了。” 荣妃看看儿子,活蹦乱跳的,笑道:“弟弟摔了自是宫人们照看不好,与你有何干系,好孩子,快到母妃这来。” 春末身形一滞,赶紧低头告罪:“都是奴婢的错,没照看好殿下。” 第三百三十章 名正言顺 荣妃揽住墨鹂不语,只拿眼看着春末。 墨鹂离她最近,见她绷着脸,吓得一动不敢动。 室内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安心觑着荣妃神色,忙躬身上前将允儿抱走。 春末悄悄抬头,正对上娘娘冷然的目光,心中一凛,腿便跪了下去,伏在地上颤声道:“娘娘,奴婢知错了!” “哦?既然知错,那就说说,错在了哪里?” 苏小酒不自觉的走到荣妃身边,不明白她为何陡然升起怒气,平日允儿偶尔磕碰,娘娘总说男孩子皮糙肉厚,摔打摔打也无妨,今日怎么就? 春末伏在地上,犹犹豫豫的开口:“是、是奴婢粗心,以为四公主会及时接住殿下,所以才放心的松了手,没想到~~~” 墨鹂自责的低下头,两只小手紧紧揪着衣摆,喏喏道:“对不起。” 荣妃淡淡笑了:“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允儿摔倒都是鹂儿的错?所以才动手推了她?” 春末豁然抬头,冷汗顿时湿了衣襟,辩解道:“不是的娘娘!奴婢当时只是着急将殿下扶起来,并非有意推四公主的!” 当时她担心允儿磕坏,墨鹂又恰好挡在两人中间,她第一反应自然是先将墨鹂推到一边去,只是情急之下没控制好力道,这才不小心让墨鹂摔了,随后见她自己起身,也就没有在意。 没想娘娘就发了这样大的脾气,春末一边害怕,心里也觉得委屈,毕竟她真不是故意的,而且殿下怎么说也比四公主金贵,她先去护住殿下也有错吗? 刚才苏小酒背对着她们,没看到春末的动作,荣妃却正好是面对着的,早就把事情始末看个一清二楚,包括允儿如何跌倒,春末如何将墨鹂推开,以及墨鹂吃痛之后的隐忍委屈。 听到春末的话,俏脸登时布上一层寒霜,怒道:“着急扶殿下,就可以将公主推到地上不管不顾吗?谁给你的胆子!” 此言一出,周边侍候的宫人呼啦啦跪了一圈,娘娘这话,就不光是说给春末听了。 方才墨鹂跌倒时,除了苏小酒没看到,旁人几乎都看见了,可她们却谁也没想到要主动上前将四公主扶起来。 四公主是含着泪自己起身的。 苏小酒这才知道荣妃发火的原因,墨鹂既然过到了她的名下,她自然是不允许任何人轻视,可偏偏春末却犯了忌讳。 春末是做的不到位,但大清早的,娘娘动气对身体不好,于是开口劝道:“娘娘,春末也是无心之举,好在公主和殿下都无碍,您快消消气,就饶了她们这一回吧?” 以往宫人们犯错,只要无伤大雅,但凡苏小酒开口求情,荣妃没有不放过,可偏偏这次牵扯到墨鹂,荣妃并没有给苏小酒面子,而是冷声道:“无心之举?这无心,正是因为对鹂儿无心!因为她根本就没将鹂儿当成主子!若刚才挡在允儿身前的是本宫,难不成她也要推一推吗?!” 春末骇然:“奴婢不敢!” 荣妃拍案而起:“不敢?那推公主你怎么就敢?!” 她慢慢走在殿中,环视着跪了满地的宫人,扬声道:“四公主既进了荣华宫,那就是本宫的孩子!与四殿下同样金贵!今后若被本宫发现还有谁敢怠慢,定将她剁了喂狗!” 春末身上一软,瘫在地上,其他宫人同样抖如筛糠。 便是允儿都被娘亲吓到了,窝在安心怀里一动不动。 苏小酒不忍,上前将荣妃扶住,安抚道:“娘娘息怒,经过刚才一事她们必定都记住了,您可别气坏身子,您瞧,殿下跟公主都吓到了。” 荣妃走回墨鹂身边,揽着她一起坐回榻上,又将她眼泪细细擦干,柔声道:“鹂儿记住,你是公主,是荣华宫的主子,奴才不敬,就要罚,记住了吗?” 墨鹂泪花在眼眶里打着转,怯怯的样子让人心疼,看看跪在地上的春末,内疚的说:“其实鹂儿也有错,若是我能及时护住弟弟,就不会害他摔跤了。” “若弟弟需你随时看护,那还要这些宫人做什么?” 荣妃不想她总是唯唯诺诺放不开,永远把自己放在一个外人的位置上,扳着她的肩膀面向跪着的人道:“抬起头来!你是本宫女儿,照顾好你跟弟弟是她们应当应分的事,今日你由得她们轻视,明日她们就敢踩在你头上!今天这件事,本宫让你来决定,要怎么惩罚她们?” 墨鹂怔怔的,荣母妃说的这些,跟娘亲原来教她的完全不一样。 上一次这样教她的人,是那个穿大红色衣裙的姐姐,她看起来那么骄傲,明媚,张扬,哪怕是最让人讨厌的颐指气使,红衣姐姐做来都那么令她羡慕。 所以她壮起胆子,挥了人生中第一次鞭子。 可是回到永安宫后,她却没敢告诉娘亲,她怕娘亲说自己放肆,说自己不懂分寸。 娘亲总是教她要听话,要隐忍,从小到大,她几乎都是看着宫人们的脸色生活的,怕她们不给娘亲浣衣,怕她们不给娘亲领饭,怕她们会不帮娘亲抬洗澡水,怕她们会嫌弃永安宫太荒凉而离开~~~ 谨小而卑微的活着。 可是现在,有个人拉着她的手,对她说,抬起头来! 那语气,温柔而坚定,忽然就让她充满力量。 眼中的泪痕无声褪去,墨鹂抬起头,看一看周围跪着的人,清甜的声音不再怯懦,而是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今日之事,我~~~” “身为公主,要自称本宫。” 荣妃打断她的话,揉着她的头发笑笑。 “娘娘,这好像于礼不合吧?” 苏小酒忍不住发声,娘娘想要给墨鹂鼓劲是好意,但“本宫”这称呼只有赐了封号的公主才能用,哪怕是大公主墨鸢,平日也不过是自恃为嫡公主才那么自称的,无非是底下无人敢去纠错罢了。 荣妃傲然一笑:“怎么不合?她墨鸢不也厚着脸皮自称了那么多年吗?等会本宫就去御书房让皇上写道圣旨,让鹂儿名正言顺成为一宫之主!” 第三百三十一章 惊与喜 众人伏在地上头埋的更低了,如今在这后宫里,也就自家娘娘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来,让皇上写道圣旨好像吃饭那么容易,要知道皇后娘娘可是为了大公主的封号跟皇上磨了好久,皇上每每敷衍着,到底也没给。 也就苏小酒没觉得有什么可吃惊的,点头道:“外面冷,等下还是奴婢跑一趟吧!” 主仆俩一人一句就把事给定了,都没想过万一皇上不同意怎么办。 当夜,荣华宫接到圣旨,封四公主墨鹂为容昌公主,赐住芳菲宫,因念其年幼,暂居荣华宫,及笄后可搬宫别住。 后宫顿时比煮饺子沸的还厉害。 她们当然不会傻到以为是皇上体恤墨鹂幼年丧母,摆明了还是看了皇贵妃的面子。 大公主墨鸢原本在皇后屋里欢欢喜喜的挑着头面,明日除夕夜上,虽不似往年宴请群臣,但所有皇室宗亲还是会来参宴的,因此墨鸢央求了母后好久,她才答应打开妆夯,任由自己选一套头面夜宴时用。 听到宫人回报的消息,手中一紧,不小心将皇后的九龙四凤冠扣下颗东珠,金线绷开,又洒了几颗下来。 “凭什么?!她一个没娘的野丫头也配有封号?!” 墨鸢气的几乎失去理智,将手里的东珠重重扔了出去,砸到了朱红色的凤柱,弹到地上咕噜噜滚远了。 “没眼色的贱婢,还不快去捡回来?!” 她抓过离着自己最近的宫人狠狠拧了一把,专挑胳膊内里肉最嫩的地方,那宫人也不过才十几岁,感到胳膊像似被火钳夹了一下,没憋住眼泪,被她一巴掌挥到了地上:“大过年的,你找死是不是?敢在这里掉眼泪,本宫将你眼珠子挖下来!” 那宫人哆嗦着将珠子一一捡回来,墨鸢看她碍眼,上去又是一脚,骂道:“滚出去!晦气!” 皇后揉着眉心从榻上坐起来,看着自己大女儿气急败坏的样子,无奈道:“你也知道大过年的不宜生事,还拿她们撒气有何用?旨意是你父皇下的,你若不服,自去御书房闹,能不能让本宫清净会儿?” “母后!父皇实在是太过分了!先是破格封了墨鸾为长公主,接着册封了墨鸿,如今连墨鹂都有了封号,女儿却还是什么都没有,他这不是存心打女儿和您的脸面吗?!” 她可是嫡公主,输给一个就算了,如今都册封三个了,她还没排上,简直是屈辱! 皇后早就习惯了,对此并没表现的多么吃惊,而是道:“你呀,还是沉不住气,需知捧的越高摔的就越痛,勇毅侯府如今在民间的声望如日中天,已经隐隐盖过了天家,你以为有哪个帝王会允许这种局面长期存在?” 她是太了解自己的夫君了。 皇上惯非大度之人,待灾情过去,国家运作趋于稳定,再回想如今处处掣肘于陆家的日子,他心里能舒坦? 他反手之时,就是陆家落难之日。 不说别人,就是她宋家,当年鼎力助他登上皇位,他许了自己后位,不也相敬如宾了这么多年? 如今又如何? 还有南阳王,当年为先帝征战南北,被封为大渊第一个异姓王,如今功高盖主,皇上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之所以隐忍至今,不过是实力不允许他动手罢了。 所以她知道,陆祺越是得意,离着失势也就越近。 墨鸢性子急躁,因此这些话皇后从不会跟她讲的太明白,免得她沉不住气,耀武扬威的同时难免给敌人警醒的机会,那她这些年的委屈可就白受了。 她脱去鎏金护甲,将散落在桌子上的东珠一一拾起,亲自取了金线慢慢的串着,笑道:“既无能为力,倒不如静观其变,说不定哪一天,事情自会转机。” “您总是这样说!还不是怕得罪陆祺!” 墨鸢受够了皇后这些托词,说来说去,反正就是继续窝囊就对了! 实在不想再听这些老掉牙的借口,忍忍忍,她到底要忍到什么时候?! 一甩衣袖起身道:“女儿头疼,就先去睡了!” 皇后没抬头,淡淡嗯了一声,将东珠细细穿好,对着烛光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容昌,荣昌? 那本宫就看看,你到底能荣宠多久?! …… 荣华宫里,经过昨日之事,再也无人敢不把四公主,现在的容昌公主放在心上。 春末也一改之前的冷漠态度,对她格外的上心殷勤起来。 昨日娘娘让公主亲自赏罚,墨鹂为难许久,终是为她们求了情,荣妃虽不甚满意,但想到她小小年纪,便能有仁德之心也是好事,也就不再为难。 除夕夜宴,荣妃携了一双儿女早早出席,惊艳了所有人。 当然,最让人瞩目的,当是她肚子。 皇后僵在座位上,全然听不到墨鸢的惊呼:“这、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不能怀孕了吗?!” 是啊!她不是不能怀了?可那高高隆起的小腹又是怎么回事?! 阮妃同样在桌下绞着帕子,瞧那肚子少说也有七个月了,这陆祺还真是瞒的大家好苦! 只是既然已经有孕,为什么还要领养墨鹂?莫不是真如她所猜想,是为了留在身边养大,作为今后为墨允拉拢势力的工具? 好深的算计! 她揪过准备往苏小酒方向跑的虎儿子问道:“你天天往荣华宫跑,怎么没跟母妃说过皇贵妃怀孕的事?!” 墨尧急着过去,被母妃拉住十分不耐烦:“什么是怀孕?” “……就是肚子里有了娃娃,你没看皇贵妃的肚子那么大了?” “看到啦,那不是长的肉肉吗?” 阮妃再一次无力的松开手,算了,她就不该指望这个傻小子。 沐清儿也没好到哪去,从荣妃一进门,目光就死死盯在她的身上,似乎要将透过那袭华衫丽服看进荣妃的肚子里。 庄婕妤早就从女儿口中得到消息,因此并没怎么吃惊。 便是太后也吓了一跳,问元和帝:“皇贵妃这是、又有了?” 元和帝笑着点点头:“对,是有了,只是之前胎像不稳,便没有声张,只等着今日给您个惊喜呢!” 第三百三十二章 没劲 元和帝笑着点点头:“对,是有了,只是之前胎像不稳,便没有声张,只等着今日给您个惊喜呢!” 太后自是高兴,毕竟后妃开枝散叶乃是大事,又问了墨鹂几句,在荣华宫吃住怎么样,可还习惯,墨鹂起身一一答了 太后不住点头,对荣妃的看法也改观了些,只是笑了两声之后,却又长长叹了口气,刚刚舒展的眉心又蹙了起来。 在座各人都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但谁也无法开口劝慰。 本该阖家团圆的日子,十七却在异国他乡不回来,她能高兴才怪。 看着在荣妃身边来回忙活的苏小酒,太后心里不禁后悔,早知道让十七娶了苏丫头多好,就可以日日陪在自己身边,如今被那东黎妖女拐走,竟是连老娘都不要了。 荣妃自顾自为墨鹂夹菜,毫不在意周围各路心思,反正她就是来走个过场,随便吃几口就准备离席。 却偏有人看不出眉眼高低,一开口,让本就不活跃的气氛更冷了。 “瞧皇贵妃娘娘这肚子,怕不得怀了六七个月了吧?回宫这么久,竟一直捂着,莫非是怕咱们嫉妒不成?” 沐清儿在下面坐了半天,到底是存不住话,第一个开了口。 这一个“咱们”,可是将除了荣妃之外的所有人的括进去了,不少人已经微微皱眉,暗道这沐昭仪不是个好东西,自己蠢还想拖上别人? 沐清儿却是故意的,荣妃有孕,瞒了天下人,可不是要防着她们吗? 只是这话不能摆在明面,否则就成了小人之心,再者说,后宫在皇后的带领下表面一团和气,她防这个防那个,意思就是后妃们勾心斗角不和睦呗? 太后本就心情不畅,听这阴阳怪气的调调,刚要开口斥两句,就听荣妃悠悠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本宫怀胎不易,自然要防着些无耻小人,免得嫉妒障目,做出什么下作之事来谋害本宫。” 未料她将话说的如此直白,沐清儿被噎了一下,随即又暗喜,开口道:“皇贵妃这话说的~~这后宫在皇后娘娘的带领下和和睦睦,姐妹们也是谦恭互礼,怎么被您这一说,倒似个个包藏祸心一样?” 这话挑拨的意味太明显,皇后未语,只低头抿了口茶。 荣妃轻笑:“就怕有些人两面三刀,看似一团和气,背后却对本宫咬牙切齿,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呢。” 说完意有所指的扫了皇后一眼,皇后心中咯噔一下,可人家又没点名,自己若先出声辩驳反而成了此地无银,只能硬生生憋了回去,气的脑瓜子疼。 太后听了却不满的看向荣妃道:“后宫统共就这么几个人,皇后仁善,贵妃淡泊,阮妃跟庄嫔都是胆小的,谁能谋害你?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忧思过重对肚里的孩子也不好。” 她数了一圈,偏偏漏下了沐昭仪,倒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沐昭仪入宫时间尚短,又是个舞女出身,在后宫毫无根基,根本就不被太后放在眼中。 沐清儿却以为她是意有所指,赶忙开口道:“太后娘娘是说的是,臣妾以皇后娘娘马首是瞻,得知皇贵妃有孕,高兴还来不及呢,哪会起旁的心思?” 太后不屑接她话茬,也端起茶抿了一口。 元和帝气她破坏气氛,也懒得搭理,她自说自话了一会儿,发现大家吃菜的吃菜,喝茶的喝茶,自己也讪讪的坐回去了。 荣妃本想给墨鹂夹菜,看了半天也没找到几道像样的,便放下玉箸,从侍女手中接过温帕子擦了手,见允儿还在吃,对春末道:“行了,殿下吃的够多了,小心撑得睡不着。” 春末放下碗筷,起身道:“那奴婢先给殿下擦洗一下。” 身后端着温水的侍女赶忙上前,却不想春末抱着允儿忽然转身,那水便泼在了允儿身上。 “你怎么回事啊?!” 侍女被骂,慌忙跪在地上求饶:“奴婢该死!” 春末还想再说,看到荣妃射过来的眼神,脊背一紧,忙低下了头:“对不起娘娘,都怪奴婢转身转的有些急了。” 苏小酒赶紧过去将允儿抱到怀里看了看,好在那水并不热,不怕烫伤,只是大冬天的,衣服湿了可不行,便对荣妃道:“娘娘,奴婢先带着殿下去换身衣服。” “让春末去吧,本宫正好也累了,咱们一起走。” 见娘娘并未发作,春末紧绷的神经一松,又将团子接了过去。 苏小酒点头,对春末嘱咐道:“那正好,你回去给殿下换好衣服就不用过来了,娘娘待会就回去。” 春末应了一声,拿斗篷将允儿裹了,带着几个宫人先走一步。 整个宴会都意兴阑珊,今年这场除夕宴因为经费不足,简直可以用寒酸来形容。 以往能照亮半个上京的烟火没出现,只用了几个窜天候草草了事,臊的皇后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内务府这些个混账,定是存心让她丢脸!她虽说一切从简,可这摆在脸面上的东西能这么省吗?! 还有宴席上的菜式,甭管是太后还是帝后,菜式都依着份例减了五个,面前的桌案都摆不满,哪还吃得下去?! 元和帝本来就为钱发愁,低头看了一圈,发现连年夜饭都没几个像样的菜,想到让宗亲们看笑话,顿时更郁闷了,看着皇后就觉得有些成事不足。 太后没吃几口,称年纪大了不受用,便回了慈安宫。 皇后被元和帝明明灭灭看了几眼,心里发慌,也紧跟着起来,说身子没好利索,就不奉陪了。 荣妃早就不耐烦,也领着墨鹂走了。 元和帝看着空出来的位子,也没好气的扔了碗筷,回了御书房。 这一下呼啦走个干净,只剩下几个连皇上脸都没看清的小答应欢欢喜喜吃的餍足,个个连吃带打包,皆打着响嗝走的。 “娘娘,您刚才没怎么吃,奴婢再去给您煮点宵夜吧?” 刚才殿中憋闷,荣妃这会儿便没乘步撵,由苏小酒扶着慢慢走。 ------题外话------ 本文加入了红袖会员免费活动,会员看书更划算哦~~ 第三百三十三章 芝麻棍儿 夜风极凉,伴着呼吸钻进肺里,戳的心窝子疼,荣妃一手捂着胸口,摇头道:“没什么胃口,等下给鹂儿做些点心吧,本宫看她也没怎么吃。” “孩儿已经吃饱了。” 墨鹂担忧的看着她道:“荣母妃是哪里不舒服吗?” 想到娘亲就是经常这样捂着心口说难受,她眼中闪过一丝惶恐,不自觉的抓住荣妃的衣袖:“荣母妃,要不要找太医来看看?” 见她知道疼人,荣妃立马眉开眼笑,握住她的小手道:“不用,母妃是因为肚子太大,坐久了有些憋气,走走就好了。” 苏小酒也笑道:“娘娘有这么贴心的小棉袄,真是羡煞旁人。” 荣妃斜着看她一眼,笑道:“羡慕吗?那就赶紧成亲,自己生上一窝。” 又来了~~~ 瞧着丫头又要炸毛,荣妃不再逗她,笑道:“好好好,就当本宫没说。” 再困顿的年,仪式感也要有的。 大清早,依着规矩先去太后宫中拜了年,又去见过帝后,团子们便成群结队的跑到了荣华宫。 新年头一天,团子们也都穿的十分应景,一水的红色袄子,个个若年画娃娃一般围在桌边,荣妃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挨个发着红包,再捏捏胖脸,团子们显然对桌上摆的各色点心更感兴趣,饶是都在自己宫里吃过饺子,小嘴也都塞的鼓鼓囊囊。 点心都是苏小酒做的,见团子吃的欢,比自己吃了还高兴,心中不由感慨,这可是整个大渊最贵的一群团子们了,还都能任由自己撸,啧啧,这成就感比赚多少银子都让人满足。 “酒酒姐姐,这个芝麻棍棍儿真好吃,是用什么做的呀?” 墨尧的红包塞在腰带里,左右开弓,一手抓了一把虎皮花生,另一手攥着根指头粗的芝麻棍儿,吃的嘴角上沾满了芝麻。 连荣妃看了都忍不住跟着拈起一根尝了尝,吃完嗯了一声:“确实不错,来,鸿儿也尝尝。” 墨鸿张开小嘴:“啊~~” 结果嘴巴里满满都是琥珀核桃,荣妃笑着点她鼻子:“你这小妮子,先把嘴里东西咽了。” 墨鹂在一旁看着她们的亲昵举动,眼中羡慕的神色被苏小酒看个正着,她不动声色的走过去,拿了一根喂到她嘴里道:“四公主也来尝尝看,这个呀,是把榛子仁压碎,放进麦芽糖里做的,然后沾上芝麻,又香又脆可好吃了!” 墨鹂也跟着笑了:“好甜,好好吃呀!” 熬好的麦芽糖不是压平切的,而是趁着余温时反复拽成长条,这样里面会出现空隙,凉了以后咬起来更酥脆,口感更好。 这也是苏小酒最喜欢的小零食,没有之一。 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学校门口总有个老爷爷推着车子去卖芝麻棍儿,一样的指头粗细,只不过却有胳膊那么长,两毛钱一根,五毛钱三根。 当然,那里面是没有榛子仁的,不过也已经是孩子们的无上美味了,几乎每个路过小车的小孩子都拔不动脚,一定要央着父母买上几根才行。 而她往往只有看的份。 因为她几乎是没有零花钱的,爷爷和奶奶养着她已经够辛苦,因此她很懂事的从不要求学习以外的东西,因此每次路过小车,明明馋的直流口水,可还是要装着目不斜视的样子走过去,生怕自己嘴馋又买不起的样子被大家笑话。 有一次实在馋的不行,回家之后酝酿了好久,终于想到个办法,就骗奶奶说自己要买练习本,需要两毛钱,拿到钱以后,她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奔向了那个堆满芝麻棍的小车车,可是因为离着放学时间过去太久,老爷爷已经收摊走了。 她望着地上的车痕哭了好久,一直到了家,眼睛还是红的。 奶奶问她怎么了,她不敢说因为没买到芝麻棍儿,就不吭声,奶奶心疼坏了,以为是她把钱弄丢,于是又掏出两毛钱来塞给她道:“囡囡不哭,钱丢了不要紧,奶奶再给你!” 看着奶奶因为劳作而布满老茧和裂口的双手,却因为舍不得买药,只用白色的胶布缠起来,她为自己的欺骗感到羞耻,这些钱,都是奶奶一棵菜一棵菜卖出来的呀!她怎么能那么自私,为了几口零食而撒谎呢? 奶奶从她断断续续的表达中了解了事情原由,却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第二天,她一进家门,便看到了桌上满满的一大盘芝麻棍儿。 “奶奶?你买这么多,得花多少钱呀?!”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很小她就已经知道钱的重要性,那么一大盘,少说也得五块钱,都够她们一家人两天的伙食了。 “傻囡囡,这是奶奶自己做的,快尝尝好吃不?” 奶奶从围裙上擦擦手,拿起一根送到她嘴边,她咯吱一口一下去,香甜酥脆的味道,取悦了舌尖上每一个味蕾。 真好吃呀! 苏小酒从回忆中醒神,放芝麻棍儿的盘子已经空了大半,荣妃笑道:“呦,没想到这小零嘴儿这么受欢迎,早知道让你们小酒姐姐多做些了。” “没关系,等下奴婢得了空再去做些,殿下们回去的时候可以包些带上。” 墨尧一听高兴了,喊道:“哇,真的吗?我们还能吃不了兜着走?” 荣妃笑得直不起腰:“这话说的没错,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墨辰跟墨鸾都吃的极斯文,小口慢咬,生怕碎渣渣掉在地上。 墨鸿谨记娘亲的话,来了以后不能让荣母妃抱着,便伏在荣妃腿上,像只小仓鼠一样,用两只小手手抱着猫耳朵一片片吃着,听到荣妃的话,仰起小圆脸说道:“娘亲说小孩子不可以吃很多糖糖,牙齿会有虫虫!” “那你刚才还吃那么多?怎么不怕长虫虫?” 粉团子撅着嘴看姐姐:“因为鸿儿会漱口。” “我们也会漱口呀!” 墨莺逗着妹妹,故意拿起一根芝麻糖咬了一大口,墨尧见状忙伸手将盘子护住:“你慢点吃,都快被你吃光了!” 第三百十四章 谁回来了 “什么呀?明明是三哥哥吃的最多,我都看到了!” 墨鸿立马跟姐姐一致对外,指着他嘴角的芝麻道:“三哥哥从进来嘴巴就没停下过!” 苏小酒忍不住偷笑,说的好像自己小嘴停过一样,粉团子煞有其事的指控墨尧,自己两只小腮帮子还都鼓鼓的。 墨鹂在一旁看着她们笑闹,很想融进去,又怕没人理会,苏小酒见状,拉起她的手道:“对了,咱们后院来了两位新朋友呢,殿下们要不要去看看?” “我要看!是谁呀?” “我也想看!” “还有我,我也要看!” 团子们一呼百应,允儿在春末怀里见哥哥姐姐们都往外走,急的拱将着小身子往外挣,他刚才跟着大家笑了半天,脑袋上都是汗,春末怕他着凉,就犹豫着没跟上。 荣妃知道苏小酒说的是那两头鹿,于是拍拍儿子的肉屁股道:“给殿下戴好帽子一起去吧。” 梅花鹿被苏小酒安排在了小香的猪舍旁。 小香对这两个新来的大块头并不是很感冒,头上,身上毛色黄不拉几,还总是臭烘烘的,跟自己的贵族气质完全不搭,所以它几乎都没正眼瞧过它们。 趁着日头好,小香悠悠达达的出来晃了一圈,趴在宫人们为它准备的草垛上晒太阳,老远听到团子们的笑声,猪耳朵一下竖了起来。 不好!小恶魔们又来了! 看护宫人正准备往它面前放些零食,就见他忽的四蹄蹬地,撒丫子便往猪舍里跑,纳闷的抬头,只见一群大红衣裳的福娃跟在苏小酒的身后跑了过来。 “哇!是梅花鹿啊,我在画上见过!” 墨尧第一个喊出来,加速朝着前方冲过去,墨鸿挺着小肚子紧随其后,伸出一只小拳头跟着喊:“冲鸭!” “慢点慢点,别摔了!” 冬天虽穿的厚,可骨头也脆,若不小心摔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团子们都是第一次见到真的梅花鹿,兴奋之情拦都拦不住,个个比出栏的小香还要欢腾,争先恐后往前冲,可苦了抱着团子的春末,在队伍最后面跑的呼哧带喘,胳膊都快被团子压得断掉了。 允儿也已经看到了两个陌生的新家伙,都没顾上找最喜欢的小香,而是兴奋的口水直流,指着两头鹿呜呜呀呀的喊叫。 两头鹿刚吃完早饭,正在院子里悠闲的散步,苏小酒怕突然来了这么多人会让它们受惊,便命宫人将鹿拴好,把团子们都拢在安全距离围观。 “哇,这就是梅花鹿吗?原来它们身上真的有梅花!” 连墨鸾也放下矜持,好奇的围着转了几圈,两头鹿并不怕生人,反而对突然出现的几只人类幼崽兴趣十足,漂亮的大眼睛忽然忽闪,不时在几人中看来看去,甚至还想亲近一下。 “它们的眼睫毛好长呀,比荣母妃的还要长诶。” 墨鸿长得小,一米多高的梅花鹿依然需要仰起头看,其中一只鹿极有灵性,见她伸出小手,竟然低着头往前走了几步,吓得小娃赶紧钻到姐姐身后,只露出一双小眼睛在外面。 “鸿儿别怕,它好像很喜欢你呢。” 墨莺虽这么说着,手却往后伸着保护妹妹,宫人们也上前将鹿拉开些距离,动物终究是动物,这若是忽然发起疯来,不说踢上一腿或者顶上一角,光是跑起来撞一下都够她们摘脑袋的。 墨尧站在一旁,在心里比划着自己的身高,沉吟道:“这鹿跟马一样,也四条腿,就是不知能不能骑。” 猪舍里的某只抖了一下,悄悄伸出猪头来看。 就见墨尧指着其中一只梅花鹿道:“来人,把它背上装上马鞍,本皇子要骑一圈!” 苏小酒把他嚣张的小手上攥住:“打住,这鹿又不曾训过,跟骑马可不一样。” “怕什么,它长得这么矮,就是摔下来也不痛!” 墨尧非要骑,宫人却不敢真的去取马鞍,很明显,在这里,还是苏掌事的权威比较大。 “酒酒姐姐,鸿儿也想骑鹿!” 苏小酒扶额,她就害怕这个,有起头的,就有跟风的,幸好徐颖不在,否则她真就控制不住局面了。 “那样很危险哦,我们只能看,不能走近。” “梅花鹿脾气这么好,怎么会有危险?” 旁边忽然传出一句话,把苏小酒气的不轻:“谁?敢在这煽风点火?给我出来!” “胡汉三是也!” 院墙上面忽然冒出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将宫人们吓了一跳,团子们却已经兴奋的蹦了起来:“小叔叔你回来啦!” 苏小酒眯眼看了半天,竟然是十七带着个巨大的裘皮帽子又攀在了墙头?! 跟上次一样,这次也在肩上背个包袱,不同的是那次是准备出走,这次是刚回来。 “天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没提前传个信?” 这家伙若是能早回来一天,太后昨晚上也不至于将脸拉到地上去了! 十七从墙头上跳下来,抄着手晃到众人面前:“哼哼,刚回来就来看你了,是不是很感动?” 苏小酒嘁了一声,这家伙口气一如既往的臭屁,但眉宇间却飘着淡淡愁云,又是大过年里一个人从东黎赶回来,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十七已经将帽子摘下,跳起来一个回旋踢飞,然后俯身将墨鸿抱起来亲了一口:“么啊!鸿儿宝宝,有没有想小叔叔呀?” “当然想啦,小叔叔你也是来找荣母妃领压岁红包吗?” “哈哈哈,小叔叔都那么老了,还要什么压岁红包呀,他给我们还差不多。” 苏小酒噗嗤一声笑道:“三皇子说的对,今天大年初一,你就这么空着手来的?” 十七顿时尴尬,他本来是要找苏小酒,谁想到孩子们会都在这里,于是心虚道:“啊,小叔叔走的太急,红包都放在桌上忘了拿,等会都给你们补上哈!” “谢谢小叔叔!” 墨鸿主动献上香吻,十七顿时笑得跟朵菊花一样:“鸿儿宝宝最乖了,走,咱们去骑鹿!” 第三百三十五章 苦衷 “去取两副马鞍来装上,本王带着殿下们骑!” 苏小酒张着手挡在两人身前,无语道:“你怎么也跟着起哄,这鹿都是野外抓来的,还没摸清楚性子呢,贸然上去被甩下来怎么办?” “怎会?我一个大男人,还制不住两头鹿?” 十七摩拳擦掌道:“小爷好歹也是扎过几年马步的人,你可别小瞧。” 苏小酒翻个白眼:“要骑你骑,反正孩子们不能骑!” “哼!没有马鞍照样骑!” 十七一转身,将手里的粉团子放在了鹿的背上,那鹿果然十分温顺的低下头,并没有挣扎和反抗的意思。 墨鸿有点害怕,小手抱着鹿脖子,那鹿随着十七的驱赶慢慢往前走着,十七骄傲的回眸一笑:“怎么样?我就说行吧?” 随后又冲春末招手道:“来来来,让允儿也一起上来。” 小娃早就迫不及待,坐在姐姐的身后,开心的晃动着两只小脚脚,笑得露出六颗奶牙,还不时低头研究鹿背上的皮毛,两只小手手在上面抓来抓去,那鹿脾气是真的好,乖乖让他抓。 “小叔叔,我也要骑!” 墨尧挤到前面,抬头看着墨鸿:“你快下来让我试试!” “不要!我还没有玩够!” 粉团子抱得死紧,墨尧哼了一声:“那我自己去骑另一只!” 墨尧身量要比同龄孩子长得高些,才不到七岁,已经差不多一米二了,饶是如此,也只比梅花鹿的后背高出一个头,想要自己徒手上去十分困难。 而且他又是出其不意,走到鹿身边招呼没打一个就摁住往上蹦,那鹿受惊,后腿一蹬便冲了出去,墨尧重心不稳,一下趴在了地上,好在穿得厚,倒也不疼。 “哈哈哈,三哥哥摔个大趴趴,真滑稽!” 苏小酒把他提溜起来,虎着脸道:“不可以哦,这鹿的蹄子很厉害,若是踢到身上可疼了。” “它腿也就跟我胳膊一样粗,我才不怕!” 墨尧没能得手,悻悻地拍着身上的尘土,不服气的对墨鸿说:“那是因为小叔叔一直扶着你,若是他松开手,你肯定摔得比我还惨!” 墨鸿哼了一声,骑了两圈,很快就觉得没意思了,对苏小酒伸手道:“酒酒姐姐,我要下来。” 春末也赶紧上前把允儿抱下来,这下墨尧高兴了,跑到十七身前喊道:“我来我来!小叔叔也带我骑几圈吧!” “没问题!” 墨尧威风凛凛的骑在上面,不停催促道:“快一点!快一点!” 最后干脆让十七放了手,自己围着场地一圈圈转了起来。 猪舍里,小香正泪眼汪汪的瞅着被当成坐骑的梅花鹿,兄dei,你若是能早点出现,本猪也不会被那红衣女魔头摧残的那么惨了! 梅花鹿脾气果然温顺,再加上墨尧旁边有几名宫人护着,苏小酒也就抽出空跟十七聊天,见他眼睛看着墨尧,心思却不知飘到何处,问道:“怎么了?一声不吭就跑回来,该不是跟帝女吵架了吧?” 倒也不是因为八卦才问的,毕竟老远回来都没先去拜见太后,第一时间找到自己八成就是为了诉苦。 还真是被她猜对了,十七闻言轻嘲道:“呵,什么帝女,人家现在已经是太女啦!不定哪天就要登基成女皇了,我怎么敢跟她吵架?” 他这一说,苏小酒想起之前段承泽跟她提起宁如意时曾不小心说成了太女,只是很快又改了口,她只以为是嘴秃噜了,原来竟是真的? 据她了解,东黎可不是什么女尊国,而且之前也是有太子的,宁如意在此之前一直籍籍无名,被后妈和后姐姐打压的厉害,怎么转手就扔出了王炸? 见十七郁卒的神色,她试探道:“若她真登基成了女皇,那你不就是皇夫?怎么还愁眉苦脸的,是怕她以后会有三宫六院?” 咦,想想还挺刺激。 “那倒不是,我了解如意,她不是那样的人。” “那是为什么?” “如意的储君之位是靠自己夺来的,她在朝中根本没有多少根基,我想留在东黎帮她稳固江山,她却不肯,非要让我先回来。” 他找了块石头坐下,丝毫不在意纯白的衣摆沾上泥巴,闷声道:“我是她的夫君,本应与她同甘共苦,可她终究还是把我当成外人。” 这才让是他郁闷的地方。 夫妻同体,他早就在心里认定了如意,也愿意为她遮风挡雨,为什么她就是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呢? 不,确切的说,她明白,只是不想平白接受。 苏小酒却回想着宁如意的音容笑貌,怎么看,她也不像是个有野心的人啊?怎么忽然就想到要争皇位了? 十七久久不语,只叹息道:“她有自己的苦衷,其中隐情事恕我不能相告,但是小酒,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把我赶回大渊,难道她不知道我会担心吗?” 身为她的男人,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却不能陪在她身边,这种感觉真的糟透了。 他不肯透露具体的情况,只说东黎近期内便会易主,新的主人是谁不言而喻,即便不知内里,但是想象一个不受宠的帝女摇身一变,就要成为女帝,也知这场争夺有多么残酷。 “帝女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你若实在不放心,怎么不多做些gun给她?别说区区东黎,便是统一天下也是轻而易举吧?” “唉,你以为我没想过?可是如意她不让。” 火枪的杀伤力大,如意认为太过有悖人寰,坚决不肯让他大批量投产。 十七两手托腮,摇摇望着东黎的方向,恨不得自己长了千里眼,能看看那让他魂牵梦萦的人儿在干嘛,可惜目光所及,除了院墙还是院墙。 “其实你也别太纠结这个,她现在所做之事,说白了就是篡位,但不管怎么篡,那也是东黎皇室内部的事情,就跟争家产也差不多,你虽是她未婚夫,却出身大渊,而且还是个王爷,若掺和进去,这事的性质就变了,说不得人家会觉得是你从中作梗,故意挑起东黎内乱,那时候有嘴也说不清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王的男人” 十七咂摸咂摸,也是这个理,只是还有些不太舒服:“我都是她的人了,以后也打算一直待在东黎,到时候流言不攻自破,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是你这么想,万一人家东黎人觉得你是图谋不轨呢?是想控制他们女帝,插手别国内政,然后伺机夺取东黎江山呢?” 十七闷着头不说话了。 “而且你也说了,皇位之争自古残酷,是踏着无数人的尸骨上去的,据我所知,帝女的母妃早已不在人世,更无其他同胞兄弟,你,便是她唯一的软肋,若有人趁乱捉了你作为要挟,你觉得她是救,还是不救?” “老子有枪,哪个有这么大的能耐将我捉住?” 苏小酒自己可是有过经历的,被真正的高手盯上,便是有枪又如何,根本就连掏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否则她上次也不会轻而易举就被段承泽捉了去。 “再说了,你枪里统共才能装几颗子弹?就算百发百中,也阻挡不住别人蜂拥而上吧?不是我打击你,若有萧景那样的高手,一个人就能把你搞定!” 十七开始还不怎么服气,直到听到萧景,便不吱声了。 萧景这样的高手,大渊有,东黎也不会缺,小酒说的这他无可反驳。 他不知道是否会有那一天,若真的有,如意该怎么抉择? 她背负了血海深仇,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难道要因为他而放弃吗? 他不许,必定也不会让自己成为如意的掣肘。 原本千里迢迢回来,一路上是有满腹的委屈和怨言,而在这一刻,所有的不满都烟消云散。 “是我太幼稚了,我真该死!” 他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白皙的脸上顿时起了个大红印子,可见丝毫没有留情,苏小酒忙从花坛抓了把雪糊在他脸上道:“你傻啦?等会还要去拜见太后,你顶着个红彤彤的大耳刮子,她老人家还以为是帝女打的呢!” “哦对对!不能让她误会了如意!” 十七自己也赶紧团了个雪球摁在脸上,那雪遇到他温热的肌肤化成水,顺着脸颊流进了衣服里,冰的他嗷嗷直叫,上蹦下跳的样子将团子们都逗笑了。 “哈哈哈,小叔叔怎么像孙悟空一样!” “对呀,上蹿下跳的!” 十七心里疙瘩解开,心情大好,故意糗个猴子样给娃们看,末了颠颠的去把帽子捡起来随便扣在头上又去爬墙:“行了,小爷得先去拜见太后老家人,改天再带你们玩哈!” “等一下!” 十七挂在墙上:“怎么了?” 苏小酒把他拽下来拉到一边,悄声问:“你这次回来要待多久?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小舞的事吗?” 太后生辰还有两个月,东黎那边的事情估计也尘埃落定,若他又提前跑了,自己的计划就很难实施了。 十七拍拍她肩膀道:“放心,小爷记着呢!而且如意说了,等她登基稳定下来再大婚,加上筹备婚礼,估计也得几个月,耽误不了你的正事!” 说完又美滋滋道:“没想到穿越一回,咱也有幸做次王的男人,想想还有点小期待呢!” 苏小酒:“恭喜恭喜。” “客气客气。” 十七恢复了以往的嬉皮,抱着拳告辞:“行了,小爷先走一步,改天一起吃饭哈!” 这句话苏小酒没敢应,看着他艰难的爬上墙头,墨尧又喊道:“小叔叔别忘了我们的红包!” “知道啦!跟你爹一样的财迷!” 墨尧抓着脑袋看向苏小酒:“小叔叔他说什么?” “啊,他说你是万人迷!” 小伙子得意洋洋的翘起下巴:“是吧?我也这么觉得,驾!” 他突然踢腿,梅花鹿受了惊吓,撒开蹄子奔了起来,但毕竟驮着好几十斤重,跑的倒也不快,墨尧一点都不怕,反而扳着两只鹿角不停指挥:“驾!快跑!再快点!” 别在腰带里的红包顺势掉了出来,随着小风飘到了墨鹂脚下。 她俯身捡起,忽然有些好奇荣妃会给墨尧写什么祝福语,于是仰头问他道:“三哥哥,你的红包掉了,我可以看看吗?” “可以!看完帮我收好呀!” 墨尧正在兴头上,哪还顾得上红包不红包的。 墨鹂得到允许,小心的将红包里面那张薄薄的纸片拿出来,打开以后,却愣住了。 一百两的银票? 再找,里面没有其他了。 她把银票塞回去,又匆忙将自己的红包打开,里面也是银票,只是上面的数字跟墨尧不同。 不是一百,而是一千。 心中一阵砰砰乱跳,她慌忙将银票原封不动裝进去,慌慌张张的跑到苏小酒身边给她看:“酒酒姐姐,荣母妃给我们的红包里竟然都是银票,她是不是不小心放错了呀?” 苏小酒接过红包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于是道:“没放错呀,红包里不就是应该放银票吗?” 至于为什么钱数不一样,可能因为墨鹂刚来,又被记到了娘娘名下,所以娘娘特意多给的吧。 墨鹂一下愣住了,是这样吗?原来其他孩子,从小收到的红包里,都是银子吗? 见她神色不对,苏小酒小心道:“怎么了呢?公主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墨鹂慢慢的摇头,看着手里的红包,心中却五味杂陈,她的印象里,自己每年都能收到两次红包,一次是新年,一次是生辰,可那红包里无一例外都只有一张纸,上面写着“祝娘亲的小喜悦福寿安康”。 对,没有银票,没有钱,就只有一张写着娘亲祝福的红纸片。 不过很快她便释然了,娘亲她哪里有钱呢?她能给的,只有对自己的满腔爱意与呵护,而那些是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 正如现在,她终于知道原来红包里是要裝钱的,她有了自己的零用钱,自己的月例,有了各种各样的赏赐,她终于不用在为下一顿吃什么而犯愁,为冬天没有足够的棉衣而担忧,可她却再也收不到装着娘亲祝福话语的红包了。 她捏着洒金红宣纸制成的红包抬起头,笑容恬淡安宁:“没有,我只是想说,包这个红包的纸好特别呀,我以前都没见过呢!” ------题外话------ 本文已经加入红袖会员免费活动,首月会员仅需6元,看书更划算哦~~ 第三百三十七章 难题 相比宫中的清冷,民间的新年反而热闹了许多。 由于四方百姓汇聚,各有各的习俗,因此上京的这个春节几乎是汇聚了整个大渊不同地方的特色,喜庆的氛围将灾后的惨淡冲散不少。 城中居民没有受到惊扰,听闻今年朝廷因为经费原因取消了十五的灯会,便由几个富商带头,共同捐资捐物,协助南阳王府筹备灯会。 消息传到宫中,元和帝大为吃惊,看着南阳王的折子,以为自己眼花了:“朕没看错吧?这灯会真是南阳王府先发起的?” 陆侯回道:“确有此事,臣初闻也同样吃惊,不过听闻这次是因为南阳郡主得知灯会取消,在家郁郁寡欢,南阳王爱女心切,为了哄闺女高兴,这才主动揽下灯会事宜,倒也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 元和帝重重摔下折子,他辛辛苦苦当着皇帝,却每天穷的叮当响,干点啥都要厚着脸皮跟臣子们伸手,可这徐莽斥资百万,只是为了让闺女看花灯?! 陆侯抬眼:“南阳王就这么一个闺女,偏疼些也是应该的。” 这话意有所指,元和帝本想继续发作,忽然就说不出话来,毕竟眼前这位有两个儿子的勇毅候,最疼的也是自家闺女。 只好尬笑道:“说的也是,为人父母者,孩子的事就是天大的事,自然要多多上心。” 陆侯点头称是,心中却颇为不屑,道理你都懂,那为啥之前还对人家的闺女起坏心思?要发配人家的心头宝去和亲?这不是典型的没事找刺挠? 也不知以徐莽的性子怎么就忍得下去,若换成他,龙椅都给你捶烂。 元和帝闭目思虑一会儿,忽然开口道:“你说徐莽他~该不是有什么别的心思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之前他积极安置灾民已经令人起疑,如今又兴师动众,举办灯会,若说只为了哄闺女,他还是有些不信。 陆侯对他的多疑早就习惯了,闻言挥手道:“办个灯会而已,皇上只怕是多虑了,反正不用咱们掏钱,管他作甚?” 元和帝也只能点头:“但愿吧,对了,之前爱卿说将灾民派去开垦荒田准备温室建设,如今进展如何了?” 谈起此事,陆侯吸了口气,缓缓摇头道:“老臣正想向您汇报,老臣确实做了如此安排,不想却小觑了这严寒天气,外面土地冻的梆硬,冬天铁锹又脆,根本就开垦不动啊!” 陆侯愁眉不展,如今工程进展极慢,灾民耗尽力气,饭量也变大,侯府每日光是口粮就已经开支极大,情况不容乐观,得赶紧想个解决的办法才行。 元和帝对农事一窍不通,只能跟着干着急,问道:“那能不能想个办法,将土地变得软一些?” “之前老臣让人点燃荒草,试图将土地烤热,奈何土地冻层太深,火烧过去也只能软化地表,而且很快又冷却下来,见效不大。” 君臣二人同时叹了口气。 虽然觉得自己想法有些可笑,但陆侯总觉得苏丫头说不定会有办法,于是对元和帝道:“皇上,待会老臣想去荣华宫给皇贵妃拜个年,不知~~” 按理说大年初一,百官当进宫朝拜,而皇后则接见臣妻命妇,然后留百官群臣午宴,可如今皇后正跟元和帝怄气,推说身子不适,元和帝刚好也想省点银子,便道不忍百官新年第一天便来回奔波,特取消觐见,让百官得以与家人团聚。 “去吧,你我翁婿之间,何须如此多礼。” 送走了勇毅侯,元和帝叹口气,从折子最底下翻出一张空白的圣旨,揉着眉心向后靠在椅子上。 之前他曾跟皇后许诺,在除夕夜上册封墨冉为太子,结果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心中便起了犹豫,皇后也是因为他的食言才闹这一场。 心中不免烦躁,他何尝不想早早立下储君?也免得旁人觊觎,但勇毅侯府如今在民间声望极高,连带着朝臣之中拥立墨允的呼声也渐渐高了起来,在这紧要关头,他若不管不顾的立了墨冉,只怕不利于江山社稷,偏偏皇后只顾眼前,丝毫不懂他一片苦心。 他兀自纠结,这边陆侯已经到了荣华宫。 苏小酒被荣妃传唤过来,见到陆侯十分意外,还以为是弟弟们出事了,待问明白事情原因,不由暗道自己粗心,怎么就忽略了土地上冻这回事呢? “其实若想破土,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奴婢还需要些时间,还得麻烦侯爷等一等。” “哦?你当真有办法?” 苏小酒点头,作为一个现代人,连山都有办法打穿,何况只是区区刨地? 只是这事少不得还要去麻烦十七。 于是她道:“办法是有,只是要先做些准备工作,而且还得有专业人员去操作,否则可能会有危险。” “你这丫头,就别拐弯抹角,快说说到底是什么办法?” 荣妃在一边听得也着急,便忍不住开口催促。 “爆破。” 荣妃跟陆侯一齐看过来:“什么是爆破?” “就是用炸药炸,操作起来有一定危险,所以必须要慎重。” 这个时代的火药都是用来做烟花,世人尚未见识它的真正威力,原本苏小酒是不想多说的,但被两双眼睛看着,也只能说了出来。 陆侯不愧带兵打仗多年,第一时间便嗅出了火药的潜在价值,瞪着眼追问道:“若火药真能有如此大的威力,今后在军事上加以利用,岂不是所向披靡?” 苏小酒沉默不语,她不能说太多,免得令人起疑,于是道:“那些奴婢就不知道了,奴婢知道火药能炸开石头,是因为小时候外婆家乡有一户做烟花炮竹的邻居,有一年他做爆竹时出了意外,家里的火药爆炸,将房屋都毁了,方圆十几里都听到那声响不说,还能感觉到晃动,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陆侯有些失望,不过能先解决眼前困难也是好的,便道:“那好,你且慢慢研究,等哪天有了十足把握,便让人传信给本侯,本侯立马着人去办!” 第三百三十八章 迂回 十七正在慈安宫门外跪着呢。 苏小酒老远看见他,就没敢喊,而是选了个避风的地方蹲着瞭望这边情形。 大冷的天,太后连个蒲团都没让人给十七垫,就跪在光秃秃的石板地上,没一会儿膝盖就麻了。 “母后!儿臣好冷呀!你快行行好让我进去吧!” 十七揉揉双腿,两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朝着大殿里面扯着嗓子喊:“娘啊!儿子要冻死啦!难道你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大殿们吱呀打开,十七刚要惊喜的钻进去,就见里面飞出来一只茶盏,啪的碎在地上,接着是太后暴怒的声音:“闭上你的乌鸦嘴!大过年的想气死哀家是不是?!” “母后,您要再不让儿子进去,儿子可就真冻死啦!” “滚!哀家不想看见你!” 太后扒着门缝,见他跪在外面半天,耳朵鼻尖都红彤彤的,还不时吸溜吸溜鼻涕,既心疼儿子,又气他不声不响的跟着宁如意跑了,便狠了狠心,看他是不是真知道错了,强忍着没放他进门,又实在怕给孩子冻坏,便蹑手蹑脚走开,准备亲自去给他取个手炉。 冬天北风跟小刀似的,割在脸上手上生疼,十七见叫不开门,干脆把两只手抄起来,寻思要不还是先回自己房间暖和暖和? 转头撒摸一圈,就看到了躲在抱鼓石后面伸头露脑的苏小酒,贼么出溜的样子一看就是来找他的,也不跪了,大大咧咧的起身便朝她走了过去。 “贼兮兮的躲在这干嘛呢?找我什么事?” 苏小酒嘿嘿笑:“还能什么事,找你帮忙呗!” “跟兄弟还客气呢?什么事直接说!” 十七跟她一起蹲下,别说,这丫头还挺会找地方,窝在这个拐角处,风一点都吹不到。 “我寻思着,找你帮忙做点炸药包。” 十七吓了一跳,左右看看,悄声道:“你想搞事情?爷喜欢!说说看,准备炸什么?” 苏小酒对他唯恐天下不可乱的样子十分无语,敲他脑袋一下:“想什么呢?!就是想开点荒地,可是现在土地都冻得很硬,所以我就寻思着搞点炸药出来爆破一下,这样工人们就只需要将地找找平就行了。” 她把准备推行温室大棚的计划简要说了一遍,十七不住点头:“确实是个惠民强国的好法子,你若成功了给我传授传授经验,我也去东黎推广推广。” “啧啧啧,果然男大外向,这还没成亲呢,就先想着帮人家致富了。” 十七嘚瑟道:“那必须的,当皇上这么辛苦,小爷自然要帮媳妇儿理好钱袋子,做好贤内助,为她分忧解难。” 做皇帝不易,做女帝更难,想要让臣民信服,就得想办法让国家富起来,如意在前朝理政,他在后面也不能闲着。 “那都不是事儿,你先赶紧帮我把炸药做出来,我也能早日施工。” 十七把玻璃厂都能给她,区区一个温室大棚她自然也不会舍不得,当然,最主要还是因为两人都来自现代,对大渊或者东黎都没什么家国情怀,百姓也是一样的百姓,只不过听了她的话,十七却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你傻呀!用炸药炸过的土地都被污染了,就算种出菜也是有毒的,怎么吃?” 苏小酒呆了:“有毒?为什么会有毒?” 十七懒得跟一个理工学渣解释,只道:“你只要知道,炸药炸过的土地短时间不适合种植就好。” “哦,那还有什么办法能开荒的?” “你就非得开荒不可?就不能先做其他准备工作?虽然我对这玩意儿不太了解,但也知道温室配套设施种类繁多,那不都得现做吗?” 这次换十七给她一个脑瓜崩,俩人扯平了。 苏小酒捂着脑袋茅塞顿开:“对哦,反正前期的准备工作也很多呢,我们为啥非要执着于刨地?” 建设温室大棚除了玻璃,还需要很多骨架支撑,这里没有钢结构,用竹子就是很好的选择,再有大棚冬日是需要盖“棉被”的,现代工业生产的“棉被”用料十分考究,既要保温,又不能太厚重,但这里没有,便只能用最古老的东西代替——草帘子。 草帘子基本都是用水稻桔梗编制而成,工艺简单,连几岁的孩子都能学会,但因为依靠手工,所以制作起来比较耗时,她们计划在全国推广温室,需要的草帘子数量也极其庞大,何不趁着现在多做一些? 除此以外,她还要设计个东西,取代现代化的卷帘机,包括其他零碎的东西,都可以趁着现在完成。 想到就去做。 苏小酒说完转身就要跑,却被十七拽住:“哎,什么时候再吃火锅记得叫我哈!在东黎这段时间饮食太清淡,都快馋死爷了!” “你可是未来皇夫啊,想吃什么东西还能吃不到?” 十七吸吸鼻涕:“厨子们已经很努力了,可是做出来不正宗,爷吃的不爽。” 想了想,干脆站起来跟她一起跑:“要不咱们今天中午就吃吧?古人是曰过吗?大年初一吃火锅,日子越过越红火!” 苏小酒无语,这“古人”怕不就是十七自己吧? 而且听他口气,好像她说了就能算一样,皇上没说今天要去荣华宫用膳,他自己跑去像什么话? 十七拍着胸脯道:“这事交给我!我现在就去磨皇兄,让他中午一定过去!” 说完拐个弯就往御书房走,这还没离开慈安宫的地界,苏小酒不敢高声喊,只能眼睁睁看他兔子一样跑了。 完蛋,等会回去该怎么跟娘娘说呀?她现在可是一眼都不想看到狗皇帝,更别说让他去吃饭了! 跺了跺脚,只好也赶紧回去跟娘娘禀报一下,希望她能看在十七的份上别甩脸子。 这边太后选秀一样挑出个最热乎的手炉,想着儿子跪了这么久,肯定冻坏了,自己亲自去给他送温暖,然后就顺坡下驴让他进屋,结果一开门,发现刚才还可怜巴巴跪在冷风中的人影,现下连根毛都不见了。 ------题外话------ 本文已经加入红袖会员免费,会员读书更划算哦~~ 第三百三十九章 修复 受到十七启发,苏小酒决定先从最基础的骨架和草帘子做起,这样可以将灾民中的老弱妇孺们都调动起来,正好也可以从中筛选些手脚麻利干活勤快的,等到天气转暖,温室正式投入建设,这些人就可以成为主力军。 兴冲冲回到荣华宫,没想又见到个意想不到的人。 阮妃自允儿百日闹那一场,跟娘娘不说势同水火,但也摆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今日不知风往哪边吹,竟主动上门拜年来了。 娘娘歪在榻上,阮妃则拘谨的在对面的绣墩坐着,屋子里有股淡淡的香甜味儿。 不是娘娘和阮妃身上的味道,苏小酒嗅了嗅,发现阮妃旁边小几上放着杯茶水和一盘糕点,那香味就是糕点发出来的,应是刚出炉,只是那裝糕点的盘子是普通白瓷,可见是阮妃带来的。 也是,许久未走动,再来也不好空着手。 当着她的面,苏小酒的话便不好说,站在荣妃身后侍候。 荣妃也是丈二和尚,本来懒得应付,大过年的,也不好直接赶人,便耐住性子听她东拉西扯。 只是这阮妃云山雾海说了半天,又连着喝了两碗茶水,还是没什么主题,荣妃耐心便耗尽了:“阮妃姐姐坐了这半天,到底是所为何事?” 这再说下去,可就该吃中饭了。 若说原来她曾为了见狗皇帝没脸没皮的上门,如今皇上来荣华宫次数锐减,她再来碰运气可说不过去。 阮妃捧着杯子笑得谦恭:“臣妾能有什么事?不过是觉得咱们姐妹多年,之前因为一点小误会大半年没走动,如今越发生分了,所以想趁着喜庆日子,厚颜来与妹妹修复修复,倒让妹妹见笑了。” 荣妃真笑了:“嗨,阮妃姐姐说的哪里话。” 阮妃面上一松,本以为她会说出什么后宫姐妹本该和睦,不计前嫌之类的客套话,却不想她话锋一转:“在这后宫里谁跟谁又能是真的亲姐热妹,大家互相认识又不是一两天了,整这些虚头巴脑作甚?” 阮妃神色一僵,眼神闪烁几下,干巴巴道:“妹妹也别这么说~~” 只说半句就接不下去了,毕竟人家说的是实话,但问题是大家不都习惯了维护表面平和吗?有谁会裸的说出来? 可荣妃偏说出来了,一句话堵的她心窝子里塞个死面馒头一样,上下不得。 苏小酒轻轻给荣妃捶着肩膀,不禁十分同情阮妃,娘娘如今可是连皇上的账都不买,又哪来的闲工夫与她演姐妹情深? 不过~~方才一进来没注意,大半年没见过阮妃,如今再看,竟似比原来还年轻了些。 她的眉目本就平平,体型微胖,又是一张圆脸,若不是那双眼睛不时闪烁,看起来真的毫无攻击性。 但今日过来,苏小酒却发现她清减了不少,原来圆乎乎的脸颊竟隐隐成了瓜子型,脸小了,就显得眼睛变大些,而且容光焕发的,整个人精气神都不一样。 也许这天聊的也太尬了,阮妃脸皮再厚,到底还是坐不住凉板凳,终于磨磨唧唧起身告辞,临了还不忘将带来的糕点推了推道:“快晌午了,臣妾就不继续叨扰,尧儿那孩子天天往荣华宫跑,让妹妹费心了,这点心是姐姐亲手做的,还热乎呢,妹妹赏脸尝尝吧!” 荣妃嗯了一声,丝毫没有起身送客的意思,用下巴一点苏小酒道:“本宫身子乏,你去送送阮妃娘娘吧。” “哎不用不用,以后来的次数多着呢,无需客气,臣妾自己出去就行了。” 她说完起身,曾经宽大的腰身竟也细溜了不少,连荣妃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娘娘,阮妃娘娘好像瘦了好多呀!” 苏小酒端起她留下的糕点闻了闻,唔,好香啊。 “呵,该不是终于意识到自己人老珠黄,想改变形象让皇上多看她几眼吧。” 荣妃说着看向她手中的糕点道:“闻着是怪香,拿来给本宫尝尝。” “还是别了吧,您现在正要紧的时候,哪能随便吃外面的东西?” 荣妃轻笑:“你是怕她做手脚?她倒是想,只怕有贼心没贼胆。” 虽然知道阮妃不可能明目张胆送有毒的吃食给娘娘,但苏小酒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不过这糕点也不知是怎么做的,闻着就让人蠢蠢欲动,于是她净了手,将每块点心都掰成两半,取了另一只盘子放好,又唤进一个宫人道:“去将这点心喂给小香,亲眼看它吃完,一个时辰以后再来禀报。” 荣妃眼巴巴的看着她掰开,屋子里的香味更加浓郁,以为是给自己吃的,闻言怒了:“你竟然拿去喂猪都不给本宫!” “娘娘别急呀!先让小香吃吃看,等上一个时辰若无事,娘娘再吃也不迟。” 若是别的糕点,她大可以自己重新做一份来,只是这种点心她从未见过,阮妃只说是她家乡的小吃,这味道也是她从没闻过的,只好出此下策。 荣妃撇嘴:“所以你这是拿着小香试毒呗?黑心丫头!” 苏小酒面不改色:“死道友不死贫道,若真能试出毒来,小香也算为荣华宫做了贡献。” 没办法,娘娘有孕,宫里连野猫都驱赶干净了,除了人之外,荣华宫所有的活物就是小香跟两头鹿,便只好委屈它献身了。 荣妃不满的窝回榻上,哼唧道:“等一个时辰,点心早就凉透不好吃了!” “那奴婢先去给您做点别的?” 说到做点心,苏小酒终于想起正事,十七中午要拖着皇上来吃饭呢,只是这会儿美人心情不好,说出来只怕又得把自己臭骂一顿。 但不说等会肯定被骂的更惨,便硬着头皮道:“对了娘娘,十七爷说中午要来咱这吃火锅~~~” 这下荣妃不气了:“十七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今天早上。” 把十七帮她出主意的事说了一遍,再加上之前十七确实帮了荣妃不少忙,荣妃总算是给十七个面子,念叨几句,便挥手道:“去吧去吧,大不了本宫说胃口不好,不跟他们一起吃饭,你等下提前给本宫弄点吃的,本宫垫吧垫吧。” 第三百四十章 东黎巨变 十七到底还是来了。 而且是蹦在元和帝前面进了荣华宫大门,苏小酒都替他捏一把汗,这家伙,是仗着自己很快就离开大渊,越发不把规矩当回事。 元和帝自问长兄如父,在他身后不断碎碎念,什么回来也不去多陪陪母后,一心就知道记挂着吃之类的,奈何十七脸皮厚,任凭他唠叨,就嗯嗯嗯的答应,却没抬屁股走的意思。 最后把他说烦了,撂下一句:“皇兄不也是一听吃火锅,便二话没说的来了?” 元和帝一窒,原本大年初一是应该在中宫用膳,但想到昨天皇后安排的除夕夜宴,便顿时没了胃口,可巧十七又跑去跟他说想来荣华宫吃火锅,他心里痒痒,便抬脚来了。 但嘴上是坚决不能承认的:“朕来这里主要是看看皇贵妃,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沉溺口腹之欲?” 十七哼哼几声,当谁没看到他听见“火锅”二字时滚动的喉头怎么滴?只是懒得揭穿他,便嗯嗯两声:“对对对,臣弟就是大渊第一馋,行了不?现在可以安安静静吃火锅了么?” 苏小酒早就将鸳鸯锅摆了上来,元和帝最近上火,吃不了辣。 她偷眼看向门外那道熟悉的身影,最可恶的是,这次陆澄休沐没来,狗皇帝竟没说让萧景也一起进来吃。 哪知刚腹诽完,就听元和帝道:“萧护卫也一起来吧,大节下,多个人吃饭也热闹些。” 萧景抱着剑走进来,先看了苏小酒一眼,唇角便不自觉的勾起,然后稳稳坐在了十七对面。 元和帝满腹心事,十七只顾着吃,萧景向来话少,又无荣妃在旁调节气氛,苏小酒身为奴婢,也只忙活着往锅子里加食材,撇沫子,本该热火朝天的火锅竟有些索然。 “你为什么把鱼丸都给了萧景?我也想吃!” 一声抱怨打破了寂静,大家顺着十七的筷子看过去,便看到萧景碗中满满的鱼丸,想是锅里煮的都在这了。 元和帝看看自己的碗,十七不说他还没觉得,他好像一颗鱼丸也没尝到呢~~ 苏小酒拿着漏勺的手哆嗦一下,赶紧从旁边的托盘上又端过份鱼丸,一股脑倒进了锅里:“还有还有,奴婢是觉得这些鱼丸已经煮老了,不好给皇上跟王爷,所以才都给、给了萧护卫!” 鱼丸都是她自己做的,萧景平日极少吃鱼,一来是对潘嬷嬷做的炖鱼有阴影,二来是嫌有刺吃起来太麻烦,因此吃着鱼丸鲜嫩弹牙,便多夹了两颗。 苏小酒注意到了,便不自觉的给他多捞了些,没想到就被十七咋咋呼呼喊了出来,幸好她反应够快,元和帝的目光便收了回去,十七却筷子一伸,试图先去萧景碗里抢吃的:“没关系,爷不挑食,先来一颗解解馋!” “你等下一锅。” 萧景挡住他的筷子,一手将碗往旁边挪了挪。 “啧!这么多你吃的完吗?一会儿凉了就腥了,我先帮你吃两个!” 十七绕开他的手,还要去够。 “我喜欢放凉了吃。” 萧景坚决不给他机会,并趁机往嘴里塞了两颗,两颊顿时鼓成松鼠,与他平日的严肃形象形成了巨大反差。 十七永不言弃:“哎呀你就让我吃两个呗!回头我介绍美女给你,让你早日脱离单身狗的行列!” 话音未落,便两手搓了搓手臂:“怎么忽然觉得屋里有点冷。” 苏小酒眯眼盯着他,算你有觉悟! 元和帝鄙夷的看着他,可是自己刚找上媳妇,这就当起月老来了,不由道:“真不知那宁如意是看上你什么!” 十七一甩头发,自信非常:“当然是看上臣弟潇洒自然不做作。” 他夹了筷子羊肉塞嘴里,含糊道:“当然了,最主要还是因为我长得帅!” “对了,你急匆匆的回来,还没说说发生什么事了?可是那宁如意待你不好?” 虽然有些嫌弃这个弟弟,但元和帝还是关心他的,之前屁颠屁颠的跟人走了,刨去来回路上的时间,他在东黎也就待了半个多月,中间必定是有什么变故。 问起这个,十七顿时变成哑巴,如意被立为太女的事还没公开,他也就只跟小酒一个人说了,若提前被别国知道,还不知要引发什么事端。 他又不是元和帝的亲弟弟,自然不会在他面前吐露半个字,于是就打哈哈道:“这不过年了么?毕竟还没正经成亲,待在东黎也不合礼法,所以就赶回来了。” 他若真这么守礼法倒好了。 元和帝又不是没脑子,怎会不知他这是托词,想了想,猜着顶多是小情侣之间闹别扭,也就不再追问。 没一会儿,就见张公公从外面匆匆进来,附在元和帝耳边说了什么,元和帝面色骤变,霍然看向十七,眸色几经变幻,才示意张公公退下,缓缓放下筷子看着十七道:“东黎传来消息,太子宁如沛失踪,改立宁如意为太女,此消息可属实?” 十七嘴里嚼着羊肉眨眨眼:“臣弟都离开东黎半个月了,怎会知道?” 元和帝看着来气,骂道:“少跟朕来这套!前后不过几日,东黎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会提前没有征兆?!” 他审视十七,忽然道:“你前脚离开,宁如沛后脚就失踪~~该不是你做了什么吧?” 而且东黎皇室又不是没有其他皇子,怎么会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改立一个帝姬为储君? 这可是古往今来都没有过的事! 十七在这节骨眼上回大渊,可不就招人怀疑么? 十七唰得站起来道:“皇兄这话好没道理!臣弟走的时候那厮还在宫里好好的,他失踪关我屁事?!” 元和帝眉头一皱:“嘴巴给朕放干净些!” 十七举起袖子抹抹嘴上的油,不满道:“反正此事与臣弟无关,皇兄若不相信,自可派人去查证!” 元和帝对着他袖口上褐色的油渍拧了拧眉,扶额道:“算了,朕也就是随口问问,不是你做的就好,东黎历来为大渊友邦,切不可随意掺和别人内政,可记住了?” 十七嘟嘟囔囔的坐下,继续往嘴里塞肉:“吉(知)岛(道)热(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莽撞 “朕吃饱了,你也快点吃,一会儿随朕去御书房。” 元和帝接过侍女的湿帕子擦擦手,苏小酒赶紧递上茶水,就见他起身道:“算了,你别吃了,这就随朕来吧!” 十七不愿意,又赶紧塞了几口肉道:“什么事呀?人家刚回来第一顿饭就不让吃饱,还有没有天理了?” 萧景也默默往嘴里塞下最后两颗鱼丸,然后跟着元和帝站了起来。 元和帝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弟弟,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是一脚:“都火烧眉毛了,还想着吃,能不能有点出息?!” “有没有出息也得先填饱肚子啊!” 声抗议,嘴里的肉渣子喷了元和帝一身,元和帝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最后狠狠一闭眼,摔了袖子走了。 走到门口又猛地回身骂道:“就噎死你这混不吝!” 到底也不好真的惹怒他,十七愤愤然起身,泄愤似的将锅里的鱼丸通通捞出来,用筷子串了追出去。 苏小酒:…… 他们一走,荣妃施施然从后殿出来,闻着满屋子的火锅味有点恶心,用手帕在鼻子前挥几下,又看到了之前阮妃送来的糕点,这会儿早就凉的透透的,而且在这里放了半天,估计也都染上火锅味了,便皱着眉头道:“把这些也拿去给小香吧。” “娘娘若嫌闷的慌,不如先去暖阁吧,公主殿下也在那里玩呢!” 荣妃嗯了一声,见她还在收拾,蹙眉道:“这种活还用你亲手动手吗?底下人都干什么吃的?走,陪本宫一起去暖阁。” 苏小酒忙净了手,就听荣妃道:“刚才恍惚听着皇上说什么,宁如意被立为太女?” “嗯,皇上是这么说的,但不知真假。” 荣妃沉吟道:“若能传到皇上耳中,消息定不离十,只是不知东黎到底发生了什么,堂堂太子,大过年的又不出门,怎会失踪?” 十七并没跟苏小酒透过底,因此她耸肩道:“这可没处猜去了,不过跟咱也没啥关系,也不知皇上紧张个什么劲。” 而且宁如意跟十七有婚约在,她若真能当上东黎的皇帝,对大渊来说还是好事,起码两国的关系更加稳定。 荣妃却不这么想:“对大渊是不是好事难说,但对十七一定有利无害,不过依着皇上的性子,只怕他这门亲事要黄。” “啊?为什么?” 苏小酒有点不明白,十七一个闲散王爷,若能成为东黎女帝唯一的皇夫,多么难得,皇上做什么要给搅黄了? “哼,就咱们这皇上的脾气,毫无气度还喜欢胡乱猜疑,十七若真能得了东黎的助力,他不心慌才怪!” 东黎名义上是附属于大渊的,但这关系并非牢不可破,而且随着近些年来东黎的强大,大渊却日益萧条,两行相较,局势渐渐向着旗鼓相当发展开来。 再加上今年大渊各种天灾并行,东黎除了皇室内部的矛盾,国力几乎一直处于稳步发展的状态,说不定真实实力早就暗中赶超大渊,若再生出几分野心,大渊便首当其冲,成为东黎最近也最容易得手的目标。 所以元和帝怎能不怕? 他怕东黎新帝脱离他的掌控,他更怕十七会借助东黎势力生出反心。 御书房内,元和帝正一脸阴鹜的看着跳脚的十七—— “不可能!您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解除婚约!” 十七梗着脖子站在房间中央,丝毫不惧元和帝已经能阴出水来的神色,反驳他提出的要与东黎解除婚约的提议。 “臣弟今生就认定了如意一人,若不能娶她,臣弟就出家!去当和尚!” “那你便去当和尚!” 元和帝指着他骂道:“混账东西,你若出家,最好现在就去!若嫌寺庙盛不开你这尊大佛,朕大可命人给你重新盖间寺庙!” 十七语塞,干脆往地上一坐,哼道:“我不管!当初这门婚事是你亲自同意的,如今出尔反尔,岂不是让天下人不耻?” “呵,若朕真的同意你去入了那宁如意的后宫,才真的被天下人耻笑!” 元和帝气急败坏的看着他道:“那宁如意不是个循规蹈矩的,竟以女子之身篡夺皇位,心比天大,你以为她登基之后要凭什么守住江山?少不得要与朝中重臣之子联姻!到时你便是那东黎后宫中的一个,整日如后宅妇人一般争风吃醋,难道不嫌丢人么?” “如意才不会!我们早就约定好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她根本就不需要借助联姻来守住江山!” 元和帝冷笑道:“不需要?朕在位多年,都不得不用后宫平衡朝堂,她一介女流之辈,就能做到了?真不知你是天真还是愚蠢!” 还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帝王无家事,一旦坐上那个位置,纳不纳后宫根本由不得她! 十七就差呸一声了:“那是你自己没本事!不代表别人做不到!人家南夏绍帝就为了一生挚爱再没另娶,那才是真男人!” 话一出口,殿内温度蓦然降到极点,元和帝凤眸中透出阴狠,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再给朕说一次?” 曾经往事如潮水一般汹涌而上,将他层层包裹,几乎喘不动气。 两道人影不断在他脑海交织,或清朗,或清丽,两人笑靥甜腻,眼中除了彼此再无他人~~ 看着他的眼神越加疯狂,十七戒备的摸向怀里,冷哼道:“再说一百遍又何妨?!你自己做得,旁人还说不得?” 萧景在门外听着两人争执,不由蹙起眉头,十七太过莽撞,如此激怒元和帝,只怕更加适得其反。 张公公在屋里更是叫苦不迭,十七爷这次从东黎回来,怕不是带了满身煞星,怎么敢如此跟皇上说话?他当真以为皇上不敢杀他么? 有心去给太后报信,又不能在元和帝眼皮子底下出去,急的脑门都出汗了。 十七这次是豁出去了,他早就看不惯元和帝吃百家软饭的臭德行,这会竟想拆散自己跟如意,凑表脸! 第三百四十二章 担忧 元和帝看他一会儿,忽然笑了,只是那笑没有丝毫温度:“怎么?觉得马上就成为东黎皇夫,就敢跟朕叫板了?那你猜猜,若朕就此囚了你,那宁如意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她若救,那便是公然挑起两国战事,若不救,那十七信誓旦旦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便成了笑话。 可她如今不过才立为太女,储君之位尚不稳固,断然不会为了一个男人放弃唾手可得的一切! “你敢?!” 十七也怒了,以前便知他无耻,却不知竟无耻至厮!为了一点点猜疑,便不顾兄弟情义,要亲手剥夺他的幸福? “呵!你如何觉得朕不敢?!” 元和帝自案前起身,慢慢踱步到他面前,笑道:“看来朕从前是纵你太过,以至于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谁才是这大渊的九五至尊?来人!” 萧景握着佩剑的手一紧,却不得不推门而入道:“臣在!” “将这混账给朕拿下!” “有本事你就把小爷杀了,否则不管关在哪里,小爷总有办法出来!” 十七双目赤红,俨然已经失去理智,萧景上前道一句得罪,伸手想要将他押走,却被他一把挥开道:“走开!” 若是旁人,萧景随便出手也就制服了,可小酒说过,十七是她的朋友,因此被挥开后,萧景便犹豫着没动。 看在元和帝眼中,难免更加暴怒,喝道:“怎么,连你也要违背朕的旨意么?!” 萧景只好再次向前,十七冷眼瞧着元和帝道:“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别以为小爷不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告诉我,这把破椅子爷根本就不稀罕,不然你以为你能踏踏实实坐到现在?” 元和帝面色已经铁青,咬牙切齿道:“好啊,果然是翅膀硬了,如今敢这样跟朕说话,是非要逼着朕杀你不成?真以为母后能护你一辈子么?” “呵,她自然不能。” 十七面色冷凝,口气充满了嘲讽:“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对爷动手,还裝什么假惺惺?爷告诉你,真正的墨钰早在十四年前就被你跟宋鸣徽两口子杀了!如今爷叫董玉!” 元和帝瞳孔缩如针芒,唰的抽出萧景宝剑横在十七的颈上:“你敢污蔑朕!” 房门咣的推开,太后面色惨白的出现在门口。 张公公两只肩膀顿时松下来。 元和帝握着剑的手一抖,却咬牙没有放下,十七没想到太后会过来,瞥了萧景一眼,萧景别开视线,刚才兄弟俩吵起来的时候,他见形势不妙,便示意门外一个内侍去了慈安宫,还好,太后来的正及时。 “十七,你刚才说什么,十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太后一步一步走近,冷冷看向元和帝,元和帝大急,失望道:“母后也怀疑儿子?” “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他是你亲兄弟,你怎么就下得了手?!” 太后忍了几忍,终是一巴掌打在了元和帝脸上,手中佩剑滑落,元和帝后退几步,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母后?!” 张公公忙拉着萧景退出去,为母子三人将门关好。 没人知道那一日里面都说了些什么,只是最后,太后沉着脸回了慈安宫,十七也毫发无损的从御书房走了出来,见了萧景甚至还挤挤眼,用口型道:“够兄弟!” 萧景别过头,假装没看到。 元和帝独自在御书房待了许久,而后没事人一样出来去了栖梧宫,连张公公也没带。 荣华宫。 苏小酒从袖中抽出一副画像,犹犹豫豫的递给荣妃。 荣妃一挑眉,看着她道:“白贵人?是给鹂儿画的?” 苏小酒只见过一次白贵人,其实具体的模样已经记不清了,但墨鹂肖似其母,她便凭着印象再加上想象墨鹂长大的样子,画出了一副画。 今天终于拿出来了。 “奴婢从没跟公主说过画像的事,这不是先来征求娘娘意见吗?若您不同意,奴婢这便把画毁了。” 之前因为觉得墨鹂失去娘亲很可怜,所以想帮她画一幅画像留个念想,但她如今过继给娘娘,娘娘应当不希望她时时念着自己亲生娘亲,所以苏小酒才先给荣妃看,问过她的意思。 出乎意料,荣妃捏着画像看了一会儿,指着白贵人的嘴巴道:“下嘴唇画的有些厚了,本宫虽没见过她几次,但因着之前就想抱养鹂儿,所以多看过几眼。” 苏小酒试探道:“娘娘您不生气?” 荣妃叹了口气道:“本宫自然是想让她慢慢将白贵人忘了,可有时候睡不着,寻思寻思又觉得太过残忍,换个角度想想,若哪天本宫不在了,允儿有了后娘就将本宫忘记,只怕本宫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心。” “娘娘,您怎么又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她早已经见过太多生死离别,经历了太多次无能无力,听荣妃这么说,就急了。 荣妃却丝毫不在意,笑道:“世事无常,谁也说不好明天会发生什么,不过你这画倒是栩栩如生,哪天本宫好好打扮一番,也帮本宫画一张存起来罢。” 苏小酒更不爱听了,别扭道:“娘娘要这种画像做什么?想看自己美貌,每天多照照镜子就是,不比画像好看多了?” 她是用自己做的炭笔画的素描,荣妃从没见过,便拿着多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比水墨画出来的要逼真许多,于是坐到梳妆镜前左右照了照,笑道:“本宫今天气色尚好,不若就今天吧,早画一天,还年轻一天。” 这话说的越来越不对劲,苏小酒暗恨自己就不该把画像拿出来,作势就要烧掉,荣妃伸手将她拦住道:“既然画好了,就给鹂儿吧,几岁的孩子其实并不太能记事,有这画像时时看着,长大了也不会因为记不起亲娘的长相而自责。” 她抚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忽然有些伤感:“本宫当初生允儿的时候,几乎经历了九死一生,如今怀的是双胎,只怕更加凶险,若~~~若本宫没撑过去,你一定要替本宫好好照顾她们,将本宫画的好看些,让他们长大后能知道亲娘的倾城模样。” ------题外话------ 求豆豆,求票票,求各种,么么哒~~~ 第三百四十三章 画像 苏小酒鼻子发酸,怪不得最近娘娘总是一个人抚着肚子出神,原来是在忧心这个。 荣妃生允儿时她还只是粗使宫人,也曾听说过娘娘生的艰难,但那时她们并没有任何交集,因此也就没多大感觉。 可如今,两人相互扶持,娘娘一直把她当成妹妹看待,而有着现代灵魂的她,又何尝不是把荣妃当做小妹妹那样哄着? 若真有那一天~~眼眶发胀,她不敢继续想下去,握住荣妃的手道:“娘娘放心,当初殿下生的艰难,是因为他后期长的太快,大了自然男生,这次虽是双胎,但奴婢一直给您控制着饮食,胎儿不会超重,生的时候也会容易些。” 有她安抚,荣妃安定不少,随即笑道:“不说这个了,快去将鹂儿叫来,她见了画像肯定很高兴呢!” 墨鹂自然是高兴的,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捧着画像半天,最终还是没能控制住眼泪。 她生怕泪珠将画打湿,便用袖子擦呀擦,只是眼泪却越来越汹涌,好像怎么擦都擦不完。 荣妃欣慰一笑,将她揽进怀中哄道:“鹂儿不哭,这是酒酒姐姐专门为你画的,以后只要想娘亲了,就拿出来看看。” 墨鹂哽咽一会儿,忽然从她怀中起身,端端正正的叩拜下去,将头抵在地上道:“鹂儿谢谢荣母妃!” 说罢起身转个方向,又朝着苏小酒跪拜:“谢谢酒酒姐姐!” “哎呀,使不得!” 苏小酒刚忙上前将她扶起来,不过是张画,对她来说又非难事,哪里值得墨鹂行如此大礼? 荣妃见她如此懂事,不免又是一阵感怀,苏小酒怕她伤了身子,忙带着墨鹂退了出去。 墨鹂拿着画像,几乎是贪婪的看着上面那个魂牵梦萦的人,她吸吸鼻子,眼中泪痕仍未消退,抬头看着苏小酒,请求道:“酒酒姐姐,你画的娘亲好像呀,跟真的一样,你能不能~~能不能也教教我?” 若她能学会自己画,就能将脑海中的娘亲全都画出来。 苏小酒欣然应允:“当然可以呀,以后只要有时间,我们就天天练习好不好?” 墨鹂终于破涕为笑,抱着画像回到寝殿,苏小酒以为她会将画像挂起来,谁知她恋恋不舍的看了一会儿,便仔细拿出两张宣纸,将画像夹起来,然后收在了柜子里。 苏小酒对她的举动不解,墨鹂认真道:“娘亲曾对我说过,新母妃肯定不希望我时时记挂亲娘的,荣母妃如此体谅我,我当然也要考虑她的感受。” 懂事的样子让人怜惜,苏小酒笑着揉揉她头发:“公主能有这份心意,说明娘娘没有白疼您。” 墨鹂道:“我感激荣母妃,可也不想真的把娘亲忘了,所以画像收起来,只有特别特别想念的时候才拿出来看看。” 自此以后,她果然用心跟苏小酒学画,只是画出的人像,却慢慢更像荣妃,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一场新年,过的索然无味。 今年似乎注定是个不平之年,大渊屡遭灾祸,东黎储君更迭,南夏绍帝的病情日益加重,以一种微妙的平衡,维持着三足鼎立的局势。 大年初六的早上,张姑姑回来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荣妃,她拉着姑姑的手,多日以来的担忧瞬间被抚平。 “姑姑,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是不是小酒那丫头背着我给您传信了?” 苏小酒无辜的举起双手:“冤枉啊娘娘!奴婢确实有这心思,但原本是打算过了十五再传信的!” 张姑姑笑呵呵的看着荣妃的肚子道:“娘娘有孕这么天大的喜事,哪里还需要苏丫头传信?老奴本想初三就回来,侄子却硬是将老奴多留了两天,过了破五才回来的。” 除夕夜上,皇贵妃有孕的事便已经传遍上京,张姑姑远在老家,到了初二才听说,便一刻也等不及,连夜便收拾好了包袱要赶回来。 娘娘生四皇子时,张姑姑一直在床前陪了她一天一夜,因此这次不管侄子说什么,她都不肯再留下,一定要亲自看着娘娘生产才安心。 不过~~ “外面不是说娘娘才怀胎四个多月吗?奴婢怎么瞧着倒像是六个月的?” 荣妃低头抿着嘴笑,张姑姑看看她,又看看苏小酒,忽然惊喜道:“莫不是、莫不是怀了双胎?!” “哈哈,姑姑真聪明!” “哦呦老天爷!佛祖在上!观世音菩萨呦!” 张姑姑站起来转着圈,语无伦次的将诸天神佛都拜了一遍,又走到桌前,从背着的包裹里取出两件娃娃穿的小衣裳道:“老奴听说娘娘有孕,连夜便裁了小衣,好歹赶在来时的马车上缝好了,没想到竟一下得了两个皇子!不行,快,小酒快去取布料来,我得多做几件预备着!” 荣妃拉着她坐下:“哎呀姑姑,您刚回来,凳子还没坐热呢,且先休息休息,小酒她们已经准备了不少衣服,根本穿不过来了!” 张姑姑担心她肚子,不敢挣脱,便顺着她的力道坐了:“那不行,她们这些小丫头,针线活哪比得上老婆子?娃娃们皮肤又软又嫩,针脚粗了可不行!” 苏小酒不服气的拿出两件缝好的小衣给她瞧:“姑姑可别小看人,看这剪裁,看这针线,是不是比起您做的也不遑多让?” 张姑姑当真接过去里里外外翻看一遍,又来回摸着针脚,确定不会将娃娃的皮肤磨破,才不得不道:“也只能说尚可吧,比起姑姑做的还是有些差距。” 这话已然算是表扬了,苏小酒眉开眼笑,将小衣重新叠起来收好道:“那是,还得多亏之前姑姑指点,我这叫青出于蓝而~~” “还没有!”张姑姑截住她后面的话,噘嘴道:“想胜过老婆子,还早的很呢!” 荣妃已经许久没这么高兴,听着她俩斗嘴,仿佛姑姑从未离开过,对苏小酒嗔道:“你这丫头,姑姑刚回来,你就不能让让她?” 第三百四十四章 心思 几人正说笑着,春末抱了允儿进来,后面跟着墨鹂,见到张姑姑,也十分意外:“呀,姑姑回来了?怎么事先没给个信啊?” 说着看了苏小酒一眼。 苏小酒耸耸肩:“姑姑也是刚坐下没说几句话呢。” 无端对她的语气很不爽,说的好像故意瞒着她似的。 荣妃对她招手道:“来,把殿下跟公主带过来给姑姑看看。” 张姑姑接过允儿掂了掂:“呀,这才几天,娃娃就长的这么大了。” 墨鹂随着苏小酒上前,给张姑姑行礼道:“嬷嬷好。” 对上张姑姑明显疑惑的眼神,苏小酒介绍道:“姑姑,这是四公主,如今在荣华宫了。” 别人的孩子自不会无缘无故住到荣华宫来,且之前荣妃说有过抱养墨鹂的心思,片刻的功夫,她便明白,只怕白贵人是没了。 看向墨鹂的目光不自觉便带了怜惜,道:“嬷嬷刚来,还不知娘娘又添了位公主,小酒啊,等会选布料的时候多选几匹鲜亮的,老奴给公主也缝几件衣裳。” 墨鹂连忙摆手道:“不用了嬷嬷,荣母妃已经给我准备了好多衣裳呢!” 听到“荣母妃”三字,张姑姑顿了顿,扭头看看荣妃,见她面上如常,也便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笑道:“女孩子衣裳哪有嫌多的?咱们倒换着穿!” 苏小酒怕她累着,把肉墩子从她怀里接过来,允儿许久未见张姑姑,竟也不怕生,而是嘬着自己的小食指来回打量,似是觉得这位嬷嬷眼熟,张姑姑就有点绷不住,笑里带泪由着他看,见苏小酒要来抢娃娃,忙把身子让到一边:“你都抱了几个月了,也该犒劳犒劳我老婆子!” 荣妃笑道:“小酒是怕累着您!” 说着将肚子挺了挺道:“以后还怕您抱不过来呢!” 张姑姑恋恋不舍的放了手,看着荣妃的肚子,忍不住拭了拭眼角,笑道:“老天有眼,让娘娘得偿所愿,只望再添上两个皇子,往后的日子便不用愁了!” 荣妃日思夜想都是闺女,却怕说出来引得墨鹂误会,便笑着没做声,摸了摸允儿的小衣,方才玩的时候都汗湿了,便让春末带着下去换衣裳,墨鹂喜欢看弟弟光溜溜的小屁股蛋,便也跟着走了。 张姑姑收回目光,看向荣妃迟疑道:“娘娘到底还是把四公主接来了,往后荣华宫可就四个孩子,要多操不少心呢。” 荣妃知道她是心疼自己,笑道:“孩子多了热闹,而且鹂儿六岁上没了亲娘,若落到别人手里,还不知要过什么日子呢。” 张姑姑点头:“娘娘打小心善,小时候有乳燕从窝里掉落都要让下人竖了梯子亲自放回去呢!” 苏小酒奇道:“娘娘小时候还爬过梯子?” 荣妃扬着下巴很是得意:“本宫可是出身将门,你当是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 “对了,说了半天,奴婢得先去吩咐小厨房多备些食材,张姑姑好不容易回来,咱们是不是应该好好庆贺一下?” 张姑姑应声道:“这馋嘴子倒是一点没变。” 苏小酒做个鬼脸,乐颠乐颠的走了。 穿过回廊,没注意拐角跑出来一个小内侍,与她撞个满怀。 这内侍她见过几次,是在后院负责打水的,看清是苏小酒,忙跪地告罪道:“掌事开恩,小人不是故意的!” 苏小酒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道:“没事,不过下次注意点,这也就是我,若是撞到贵人,一顿罚可免不了。” 内侍唯唯诺诺的起身告退,苏小酒揉揉屁股,这一下摔的还挺疼。 空气中隐隐留下些花香,苏小酒使劲嗅嗅鼻子,有些疑惑,这时节,外面哪还有花啊? 莫不是这内侍臭美,竟还偷着用香膏? 啧啧啧,搞不懂这些年轻人呐! 苏小酒摇着头去了小厨房,苍联果然又在帮工,忍不住打趣道:“咦?咱们的小厨郎又来啦?又是跟非染学做菜吗?” 非染红着脸离苍联远些,想要解释,苏小酒止住她笑道:“无妨,反正小仓库那点账对他来说轻而易举,没事知道来帮帮忙挺好。” 苍联笑着看看非染,接道:“顺便还能培养一下感情。” 非染猛然抬头,看到他戏谑的笑,啐了一口跑了。 苍联倒是十分坦然,面对苏小酒的审视颜色不改:“掌事想问什么?” “你该不是喜欢人家小姑娘吧?若不是,最好还是不要开这种玩笑。” 非染的性子她清楚,平日里极严肃,几乎不与任何人说笑,这种人一旦认真起来,也更容易受伤。 而且看非染的表现显然也是喜欢他的。 苍联依旧笑的和煦:“喜欢就是喜欢,自然并非开玩笑。” 说着转头看着非染跑开的方向,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失落:“只不过,也只能借着玩笑说出来罢。” 苏小酒瞬间就懂了他的意思。 他是男人,却并非完整的男人,自然也无法给非染完整的未来。 她清楚,他更清楚。 其实宫中倒也不乏宫人内侍对食,有些在主子面前得脸的,甚至可以过了明路,能住在单独的院落里,像真正的夫妻那样过日子。 苏小酒张了张嘴,又觉得这话自己说来有些不太合适,因为苍联在宫中不是一天两天,自然也知道这种情况,他既没有提,旁人也不好多说。 苍联似乎看进她心里,淡淡笑着揉着手中面团:“掌事所想,苍联不愿。” 他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目光澄亮的看着她道:“非染是个好姑娘,哪怕等到二十五岁放出宫去,也依然值得更好的,小人不能耽误她。” 门外,非染挎着篮子,直直站了一会儿,才重新迈步走进去,苍联抱以一笑,非染却没像以往那样羞涩笑着回应,而是像面对其他人一样,淡淡点头示意。 她将篮子往苏小酒面前一放,道:“掌事,这是奴婢让负责采买的太监专门留下的鸭掌,都是今日新杀的。” 第三百四十五章 扑朔迷离 “啊,你有心了,等我卤好一定给你留些哈!” 苏小酒接过篮子看了看,那鸭掌个个新鲜肥厚,足够她吃几顿了,心中不禁暗暗惋惜,这么贴心的好姑娘,为什么就不能拥有自己的幸福呢? 苍联切好菜,摘下围裙放在案板上:“这里暂时没什么需要帮忙,小人就先退下了。” 话虽对着苏小酒说,余光却看向非染,苏小酒也偷偷看过去,就见非染面无表情,替她细细清理着鸭掌,好似没有听到苍联说话。 苍联笑笑,转身出了厨房,非染神色未动,却紧抿了下唇,硬是没有看一眼。 苏小酒暗自摇头,就见春末寻了来,递给她一张帖子道:“南阳郡主送了帖子过来,邀请你上元节出宫去看花灯呢。” “不是说今年灯会取消了吗?去哪看?” 春末道:“你还没听说吗?南阳王为了郡主,亲自筹备了灯会,听说花了好多钱呢!” 苏小酒咋舌,这就是传说中的宠女狂魔吧? 捏着帖子有些犯难,她身为宫人,若是主子派遣也就罢了,哪有告假出去玩的? 春末满脸艳羡道:“娘娘既然让我将帖子给你送来,自然是允你出去的,真好,不仅能出去玩,又能见到弟弟了。” 这样的殊荣有过一次便好,她总得自觉些,于是便道:“算了吧,身为宫人,哪能总是随意出去?我去同娘娘说说,她身子重,我还是老老实实在宫里侍候她的好。” 不想春末却道:“你这意思,除了你,旁人都伺候不好娘娘吗?” 苏小酒黑人问号:“我哪里说过这样的话了?” 春末一副不愿与她争辩的样子,摆手道:“罢了,反正去不去都随你,与我有何干系?” 说完板着脸走了。 苏小酒气的胸闷,捏着帖子亲自去寻荣妃,将邀请辞了,张姑姑也道:“小酒说的对,您如今身边可不能离了人,而且不过几盏灯,有什么好看的?若是喜欢,老奴便亲手做上几个,到时候放在院子里,也是一样好看呢!” 荣妃笑道:“就怕胖丫头见不到小酒,又跑到本宫这里来要人,闹上一顿吵吵巴呼的,还不如直接让小酒去。” 苏小酒亮亮拳头,玩笑道:“这您不用担心,她才不敢来闹您呢,看奴婢不把她大胖脸揍肿。” 然后当即便写了信递出去,说如今娘娘身子重,她不方便出去,待明年娘娘生产完了,她若得闲,一定出去好好与她玩一遭。 说来也怪,若按徐颖的性子,一遍不行定会一直来信念叨,结果苏小酒等了几天,也没再接到来信,多少还有些不适应。 托着腮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望着月亮长长叹了口气。 萧景也好几天没出现了,不知在忙些什么,身世查的怎么样。 拽着脖子上的红绳摩挲许久,想吹,又觉得太不矜持,后来一想,他若想见自己,这深宫的院墙也拦不住,既然没来,定有他的原因,自己在这猜来猜去倒显得矫情了。 黑漆漆的屋顶上,熟悉的玄色身影久久未至,她揉揉发麻的腿,起身准备回房睡觉,身子却忽然被人从后面包裹起来。 带着熟悉的柠檬草香味,苏小酒嘴角不自觉上扬,却未转身,而是故作平静道:“咦?你怎么有空来了?” “你等了那么久,我怎么舍得让你失望。” 我去!这么肉麻的话竟然是萧景说的? 苏小酒转过身跟他面对面,嘴上却不肯承认:“别自作多情,谁等你了?” 萧景将下巴放在她头错了。” 却摸索到她已经冻透的小手,紧紧包在自己手心。 苏小酒心里一甜,将身子靠进他温热的怀中,小脑袋在他颈窝里蹭蹭,问道:“最近很忙吗?萧家的事查的怎样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看来事情进展的不是那么顺利。 萧景没有立即回答,过了一会儿才问道:“我派人去萧家,却被告知他们早在两年前就搬走了,无人知道他们去往何处,想要查出真相,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搬走了?!” 苏小酒从他怀里起来,又被一只大手摁回去:“嗯,不过没关系,萧家人口虽然简单,但举家搬迁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想查出来并不是难事。” “他们搬家,竟然都没通知你?” 萧景摇头。 苏小酒心中发酸,便是养子,好歹在萧家也待了那么多年,真就连一丝丝感情都没有吗?搬家这么大的事,竟然都没有知会一声,萧景心里一定也很失落吧? 莫非,他们是故意躲出去的? “萧贵妃呢?她是萧家亲生的女儿,总该知道爹娘搬到哪里去了吧?” 萧景犹豫道:“若真是故意躲我,萧家姐姐就算知道,估计也不会说的。” 他早就想到这点,只是不愿让萧贵妃为难,便没有去问。 “这叫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我觉得其实你已经没必要查下去了,你肯定就是绍帝的孩子!” 苏小酒抬起头,认真的看着萧景道:“若非如此,他们干嘛要多此一举,还不是怕你查出真相来?” “若果真如此,我更要找到他们,问问当年事情的真相。” 苏小酒想了想,这件事确实十分可疑。 若萧景的身份坐实,他除了是南夏的皇子,更是元和帝的亲外甥,元和帝当年与绍嗣宗墨茜关系甚好,肯定不会亏待他,而萧家有养育之恩,到时也少不了封赏,做什么心虚的搬走? “其实你可以去问问萧贵妃,万一他们并非是躲出去,只是单纯的搬家了呢?” 苏小酒不想放过任何一种可能,若他们并不知情,这事还好解释些,去问萧贵妃也就没什么可避讳的。 萧景却摇头道:“我不想给她添麻烦,皇上似乎并不喜欢我与她多走动,这些年她虽居贵妃,可除了二公主被破格封为长公主,也未见皇上对她有什么特别的宠爱,想来日子也未有多么顺心。” 第三百四十六章 惊(4K) 苏小酒静静伏在他胸前,也是,若真有足够宠爱,大皇子墨辰也不会因为旁人一句话就被送到宫外八年,换了墨冉你看? 出去才几天,皇上就随便找个借口留下了,还为此跟娘娘闹了不愉快,一对比,高下立现。 这件事扑朔迷离,苏小酒心中萌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你说,皇上他会不会知道你的身世?” 皇上的贴身侍卫一般都从世家宗亲中挑选,萧景的身份明显不符,却毫无阻碍的被送了进去,明显不合理。 而且还越过所有人,当上统领,就更让人怀疑了。 当然她并非质疑萧景的能力,只是在这种等级分明的社会,有时候想要上位,并不是单纯看实力的,萧景当局者迷,再加上自身足够优秀,从没想过这个可能,听到她的话,不由也产生了同样的疑问。 “可他若知道,为何又不肯相认?” 苏小酒叹道:“所以才让人看不透啊,你跟随他这么多年,他就一丁点都没透露过吗?” 萧景摇头:“不曾。” 越说越理不清,两人默默依偎一会儿,萧景担心她着凉,不舍道:“很晚了,你先休息,等我忙完这段时间,一定经常来看你。” 苏小酒仰起头,正好看到他光洁的下巴,未及弱冠,那上面还不曾冒出青茬,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剔透,随着他说话,喉头带起胸前的震动,带着温热一起传送到她身上,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发自内心的安宁与愉悦。 “你也要注意身体。” 比起身体,其实更累的是心吧~~ 她知道安慰只是徒劳,因为绍帝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萧景势必要争分夺秒。 目送他离开,苏小酒一拍脑袋,自己这记性,怎么没让萧奶兔出来见见大哥呢? 萧奶兔一如既往睡的天昏地暗,这大概是苏小酒见过的最贪睡的兔子了,将它从笼子里拎出来放到桌上,小家伙却依旧不醒,大大咧咧的躺着一幅任君采撷的模样。 苏小酒戳戳它的小肚子,喊道:“喂!萧兔兔,你大哥刚走了,你也不知道起来打个招呼。” 萧兔兔眼皮抖了抖,没醒。 苏小酒叹口气,一手托着腮,一手来回翻腾它的臭脚丫子:“唉,你说萧景到底是不是绍帝的孩子啊?若是,他就成了南夏皇子,说不定还要回去认祖归宗,那我们是不是就要异地恋了呀?” 古代异地恋跟现代可大不同了,现代能语音能视频,再不济买张机票几个小时就见面了,在这里却只能靠飞鸽传书,一来一回就得小半年的时间,黄花菜都凉透了吧? 最重要的,他一旦成为皇子,身份跟自己就成了天壤之别,只怕~~~ 呼,还是不要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不管怎么说,他能查出身世是好事,就算到时候两人缘尽,她也只会祝福他的。 张姑姑回来以后,荣妃的心绪明显稳定了许多,苏小酒也放心不少。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张姑姑虽然在一些育儿理念上跟自己有所出入,但毕竟年长经验多,又经历过娘娘生产,有她坐镇,整个荣华宫都踏实了。 正月十五过完,紧接着就要准备太后的生辰了。 不得不说,元和帝在孝道方面还是无可挑剔的,该有的排场一样不少,不过太后这次却不知为何与皇上置了气,听说已经连续多日拒了他的请安。 十七也深居简出,每天就陪着太后下棋念经,久违的母慈子孝,又是后宫一大奇事。 苏小酒每天忙活着给荣妃的搭配膳食,跟姑姑学着飞针走线,日程安排的满满的,倒是没注意到,只是这天正在跟张姑姑讨论着虎头鞋上的胡须该用深蓝还是棕色的时候,侯府来人了。 说是侯夫人精心为太后准备了一尊琉璃菩萨尊作为贺礼,却不想大少夫人魏娟带了麟儿少爷观赏时,小娃眼疾手快,竟将菩萨玉净瓶中的柳枝咽进了肚子里。 为求逼真,那玉净瓶虽只有小拇指大小,却是中空的,而那柳枝则是单独用了翡翠雕刻而成插进去的,不想麟儿觉得好看,趁大人没注意爬过去,将那柳枝取出来把玩,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摔成两截。 又看起来翠嫩翠嫩的,便捡起来含进了嘴里。 待魏娟发现时,小娃生怕娘亲给自己夺了去,竟一使劲,咽了。 这下侯府可是炸了锅。 若是什么珠子之类的也就罢了,大不了等小娃排便排出来,可那雕刻而成的柳枝极细,上面还带了柳叶,若是将肠子划破~~ 情况紧急,陆侯前脚派人快马送信进宫,后脚亲自带了麟儿正往皇宫赶来。 荣妃得了消息险些站不住,麟儿可是陆家唯一的孙辈,也是大嫂喝了好几年苦药怀上的,万万经不起一点闪失。 张姑姑见她六魂无主的样子心疼坏了,可恨却没有什么好办法。 “小酒,你办法多,快帮帮他们,麟儿可不能出事啊!” 苏小酒手腕被荣妃掐的生疼,忙安抚道:“娘娘别着急,您先顾好自己的身子,容奴婢好好想想。” 这里又没外科手术一说,吃下异物只有两种办法,要么催吐,要么排便,荣妃却摇头道:“那东西有棱有角,若这么简单就能出来,侯府也不会乱成一锅粥了!” 对,难点就在于翡翠柳枝的棱角,有什么办法能让它变得圆润起来呢? 屋里一时静下来,荣妃跟张姑姑屏住呼吸看着苏小酒,生怕打断她思考,结果春末从外面抱了允儿回来了,咋呼道:“娘娘,殿下早上吃了蒜苗,这会又原样便出来了,要不要找个太医看看?” 苏小酒瞧着团子的精神头好得很,没有不舒服的样子,便道:“有可能蒜苗不太好消化,只要没别的症状,一般是没关系的。” 荣妃不悦,这么点事就来大惊小怪:“你先带殿下跟公主去暖阁玩会。” “哦。” 娘娘和小酒都这么说,春末也放心了,又抱着团子退了出去。 苏小酒看着她出去,忽然就想到了办法,击掌道:“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想到什么?” 苏小酒喜道:“还是春末启发了奴婢,记得小时候邻居小孩也曾吞下过带棱角的异物,最后被一个赤脚医生用韭菜给救了,咱们现在虽然没有韭菜,但是有蒜苗呀!” 荣妃与张姑姑惊讶对视:“那是怎么个救法,你快仔细说说,好让人去回了侯爷!” “很简单,就是将蒜苗团起来,囫囵咽下去,食物进了胃里都是来回搅动的,蒜苗很长,纤维粗不好消化,便能将异物纠缠包裹起来,这样再进入肠道的时候,就不怕划破了!” 发生这种事,又是第一时间发现,这个法子应该有些用处。 苏小酒说完,又担忧道:“不过这蒜苗味道可不好,就怕麟儿少爷不肯吃,再者,这个法子也不敢说百分百有用,奴婢只能尽量试试。” “这都什么时候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说话的功夫,内侍又来报,说侯爷已经带着小少爷到了太医院。 “备步撵!本宫要亲自过去看看!” 苏小酒让安心安然想侍候娘娘更衣,自己则披了件斗篷道:“娘娘,奴婢跑的快,先过去瞧一眼,您慢慢来便好。”说完先小跑着去了。 到了太医院才知道,王院判自年后便不在宫里当值了,只有偶尔给太后请脉才会进宫,侯爷抱着麟儿,如热锅蚂蚁一般团团转,见众太医无一人敢接,唰的抽出佩剑吼道:“老子出生入死,便是给为了保护你们这群废物不成?今日若麟儿有何闪失,你们通通给老子滚蛋!” 太医们纷纷告罪,生怕这位爷把他们脑袋当成韭菜一般砍了去。 “侯爷!” “苏丫头?!” 陆侯一见到她,铁铮铮的汉子竟急出泪花,捧着不断哭闹的麟儿无措的像个走丢的孩子:“苏丫头,你一向主意最多,快救救麟儿,救救麟儿呀!” 苏小酒几步跑到他身边,确定麟儿不是因为腹痛儿哭闹,对侯爷道:“侯爷别急,奴婢有个土法子,请问今日小少爷大便过没有?” 陆侯一介大老爷们,哪会留意孙子拉不拉臭臭这等琐事? 被她一问,脑门立刻布满了汗珠:“这个很重要吗?你且好看麟儿,老夫这就回去问问!” “来不及了,先试试吧!” 苏小酒不再废话,将带来的蒜苗卷成小团,喂进了麟儿口中。 小娃突然被塞了一嘴异物,味道又是辣的,哭的更厉害了,小身子也不住挣扎,把陆侯看的心惊胆战,颤声问:“你、你给宝宝吃的什么草药?宝宝怎的看起来如此难受?” “还请侯爷帮着奴婢让少爷咽下去,只是蒜苗,有点辣,所以小少爷才会挣扎。” 不光是因为辣,才七八个月的宝宝,牙都没冒两颗,被塞进一团菜叶子肯定本能就要反抗。 众太医看着眼前一幕交头接耳,有些不住摇头,这个宫人也太自不量力,他们都束手无策,她又有什么好法子?吃上几根菜叶也不能将那翡翠的碎渣化掉呀! 费了一番功夫,好歹是让麟儿吃下去了。 因为被强迫塞了些难吃的东西,还那么难以下咽,仿佛受了天大委屈,荣妃赶到的时候,小人儿脸蛋涨红,哭的肝肠寸断,还以为是肚子疼的太厉害,吓得她差点站不住。 好在苏小酒及时解释了原因,荣妃镇定下来,扶住了父亲的肩膀。 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麟儿的情绪也慢慢稳定下来,哭声渐小,伏在爷爷宽厚的肩膀上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见周围跪了一圈人,感觉到气氛不对,又撇着小嘴要哭。 陆侯十分自责,亲亲孙子光悠悠的后脑勺道:“此事说来都怪我,好端端的,让娃娃看那观音作甚?我竟不知八个月的娃娃动作这样利落,你嫂子眼看着他将碎片放进嘴里,都没来得及抠出来!” 荣妃抚着他后背,明显能感觉出父亲的身子还在抑制不住的轻颤,心疼道:“小孩子都这样,哪能时时刻刻盯的住呢?您也无需太自责。” 苏小酒命人搬来凳子让他们坐下,想要接过麟儿让陆侯歇会儿,陆侯却不松手,不时亲亲孙子的小脑瓜道:“老夫不累,只是不知咱们还要等多久?” 苏小酒为难道:“这可就难说了,要看小少爷什么时候排便。” 陆侯也知着急没用,却实在静不下心,又怕麟儿哭闹,便将他放在地上抓玩,好转移小家伙的注意力。 这下小娃果然不哭了,满眼新奇的盯着满院子装着草药的簸箕,挨个草药抓起来看看。 这次侯爷可谨慎了,孙子手中捏了几片叶子都要看清楚,生怕他又吃下去,但凡那小手有一丝向往上抬的动作,都第一时间制止。 娃小脾气不小,总是被爷爷阻拦,也又有些生气了,将手中攥着的草药呼啦扬到了地上。 见草叶纷纷落地的样子好玩,又捧起一些扬了,如此乐此不疲,很快就将满院子晒的草药扬了个遍。 周围的太医既心疼,又不敢出声,只能跟在那爷俩身后吭哧吭哧捡。 如此爬了几圈,小娃忽然坐在地上不动了。 苏小酒一喜,这小表情,定要便便无疑了,于是上前将麟儿抱起,对太医道:“烦请速去取个盆子来。” 那太医以为她要给娃娃洗手,应了一声,颠颠去宿舍将自己的脸盆取了来,还特意强调:“这是小人自己用的,每日都会清洗,干净的很呢。” 苏小酒道声谢,然后十分淡定的将小娃裤子褪去,架着两只小腿腿蹲下了。 盆子的主人眼皮一跳,她要盆子竟是为了给小娃接便便?! 苏小酒向来是不主张给小娃把便便的,但这里也没有宝宝专用的便桶,也只能如此,麟儿便的不怎么顺畅,小小的五官皱成了包子褶,荣妃和陆侯则十分紧张的盯着那白花花的小屁屁,就听小娃一用力,拉出一块软黄色的粑粑,父女俩失望的塌下肩膀,不是。 ------题外话------ 啊分段分的头秃,小仙儿今天发是4k字一章哦~~求豆豆,求票票,求各种,么么哒 第三百四十七章 请封(4K) 如此用力了两三次,小娃忽然满脸涨红,露出便秘一样的表情,苏小酒心下一喜,看样子是成了! 果然,随着小娃用力嗯了一声,一团嫩绿色的蒜苗落在了便便上,中间透出一点翠绿,可不就是那翡翠柳枝么?! “谢天谢地!” 荣妃忍不住站了起来,激动的看着陆侯道:“太好了!麟儿没事了!” “苏丫头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 陆侯虎掌在苏小酒肩上一拍,由于太激动,没能控制好力道,苏小酒肩旁一沉,险些把娃掉进盆子里。 旁边的人有眼力见,第一时间递上草纸,苏小酒给麟儿收拾好,陆侯宝贝似的把孙子搂紧怀里,嘴跟打桩机一样亲在麟儿的白嫩嫩的脸蛋上,小娃被爷爷的胡子扎的躲无可躲,使劲拧着身子反抗,把荣妃逗笑了:“麟儿无事,父亲快带着他回去吧,早点让娘跟嫂子安心。” 家里独苗出了这种意外,俩妇人肯定坐不住,陆侯大手一挥,随便指了个医士道:“你,快去遣人给侯府报个信,就说小少爷平安了!” 医士不敢耽搁,忙小跑着去了。 见父亲没第一时间往家赶,荣妃问道:“父亲还有何事?” 陆侯道:“苏丫头一而再帮忙,今日更是救了咱们全家,爹去跟皇上说说,要认了她做干闺女,让皇上亲自下道圣旨!” “侯爷严重了,这~这些都是奴婢分内之事,实在不敢邀功。” 荣妃却已经跟陆侯道:“如此也好,只认女儿有些简单了,不若趁着小酒有功,顺便再请封个郡主?” “娘娘!奴婢不敢当啊,真的不用!” 陆侯点头:“嗯,还是皇贵妃想的周到,咱们陆家的小姐,封个郡主也不算委屈了。” “侯爷真是折煞奴婢了!” 荣妃:“慢慢来嘛,先有个郡主的名分,便是将来找婆家也能上个台阶了。” 父女二人讨论的热火朝天,苏小酒就像空气一样在中间跳来跳去,谁也没能拦截住。 荣妃目送父亲走远,葱葱玉指在她额上一点:“你个死心眼,请封郡主又不是把你卖了,嚷嚷个什么?” “可是奴婢~~” “哪来这么多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呢,你倒好,推三阻四。” 就算是现代人,苏小酒也知道被封为郡主意味着什么,那就等于从此跻身大渊真正的贵族,既有封地俸禄,又能荫及后代,便是徐颖,也是因着南阳王的战功赫赫才破例加封,她自问还没有那个资格。 不过人总是有私心,她昨晚还在纠结,若萧景果真是南夏皇子,那她的身份只怕无法匹配,一旦加封郡主,起码这一点倒是不用担忧了。 想到萧景,她倒是有了另一个疑问,回去的路上,便忍不住问了出来:“娘娘,您有没有听说过南夏绍帝当年在大渊为质时,与前大长公主的事?” 荣妃坐在步撵上,闻言面色一变,但很快又恢复平静,淡淡道:“那绍帝都多大年纪了?他来大渊当质子时本宫也不过才三四岁,哪会知道那些事?” 苏小酒失望的低下头,也是哦,娘娘过了年也才22岁,估计连元和帝都不知道是谁,更不用说别国皇子了。 只是不知侯爷有没有耳闻过。 荣妃目光掠过四周,貌似不经意的开口道:“陈年旧事,谁会记得那些不相干的人?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好奇心太重,早晚要吃亏。” 见娘娘表情,苏小酒就知道,定然又是什么不能探问的事,不禁叹了口气,她怎么才能帮到萧景呢? 荣妃看着她黑乎乎的发顶,嗔道:“有这些闲工夫八卦,倒不如帮本宫想想太后生辰要送些什么,虽然是每年一次走个过场,但也不能太寒酸了,免得旁人笑话。” 说起这个,苏小酒也打起精神,在心里细数着库里那些珍玩,思忖道:“这个奴婢也考虑过,送摆件之类都太过老套,而且太后也不缺这些,倒不如送些吃的用的,又省钱,又新颖。” 荣妃嗤的笑了:“送吃食?你怎么想的?新颖可以,省钱却大可不必,本宫还不缺那几两银子。” 苏小酒靠近她耳边,悄咪咪道:“礼轻情意重嘛,而且今年年景特殊,您跟侯府光是安置灾民就花费巨大,省点是点,相信太后也不会怪罪的。” 荣妃想了想,摇头道:“太后她什么好东西没吃过?想做出既能表达心意又新颖的吃食也非易事,等下本宫还是去库里挑挑吧。” 苏小酒神秘一笑,说道:“非也非也,奴婢想到一个好办法,不仅不用花多少银子,还保准能让太后老人家高兴,说不定还会褒奖您呢,您信不信?” 她鬼点子多,荣妃想说不信,又没底气,但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吃食能好吃到让老婆子来夸奖她。 “你个臭丫头就别卖关子了,还不快说来听听?” 荣妃对她所谓的好办法并没抱多大希望,不过却也懒得再去费脑子琢磨,便寻思着,若到时候老婆子不满意,她就以自己身子重没精力准备贺礼为由搪塞过去,反正也就这么回事。 苏小酒道:“不过这事需要出宫去,少不得还得侯爷帮忙。” 这事说来也挺简单,今年侯府不是安抚灾民的主力军么?灾民来自大江南北,几乎涵盖了大渊的大半地区,正如今年的春节,各地人民杂居在一起,有幸见识了其他地区的民俗。 而且这些百姓之前从事了各行各业,其中不乏有地道厨子,若能将他们汇聚到一起,每人都做一道最能代表自己地方特色的美食,到时候摆在一起,岂不美哉? 一来呢,有些地方特色估计太后也没吃过,再来呢,如今粮食珍贵,还能借着美食歌颂一下太后。 她连词都想好了,反正就变着法的拍马屁呗! 就说百姓们感念明君,太后身为皇上的母亲,当属大渊第一功臣,又说民以食为天,灾民们无以为报,便齐力做出一席美宴,值太后寿诞吉日,预祝大渊来年风调雨顺,岁稔年丰。 如此一来,连皇上带太后一起夸了,她老人家能不高兴? 荣妃被她一串谄媚之词听的牙根子发酸,忍不住打个冷战:“还以为是什么好主意,这些词本宫听着都替她们母子脸红,更别提说出来了,不干不干!” “哎呀娘娘,不过就是说几句好听的,又不能掉块肉,您就忍一忍啦。” 荣妃嫌恶的皱眉:“这么恶心,本宫可说不出来,大渊这几年都被霍霍成什么样了?说句不好听的,若不是东黎跟南夏内乱,自顾不暇,说不得大渊早就葬送在他手里了。” 这话也就荣妃敢说,而且回到了自己殿里,也不怕被谁听了去。 苏小酒抓抓头发,想到一个更容易说服她的理由:“但这样最省钱呀,娘娘库里的东西随便哪件都价值连城,给了太后就等于给皇上,您不觉得可惜吗?” 果然说话就要直击痛处,荣妃眨眨眼,一拍膝盖道:“对呀!他心里除了嫡子就是嫡子,有什么东西肯定也只想给墨冉留着,本宫干嘛要拿肉包子打狗?” 苏小酒煞有其事的点头:“就是!” “本宫有那钱干点什么不行?就算给小香买点好吃的,都比给他们父子强!” 苏小酒同仇敌忾:“对呀!” “而且赈灾以来,本宫已经掏了那么多银子,虽说是为给允儿铺路,但也为他解了燃眉之急,总得让他知道知道,本宫为了这大渊,可是差点将底子都掏空了!” “那可不?!” “再看宋鸣徽,空占个正宫的名头,关键时刻半点忙帮不上,天天猖狂个什么劲?” “就是说呀!” 荣妃舒坦了,小手帕一挥,笑道:“得,就按你说的办!这会侯爷定还在御书房,本宫命人去出宫的路上等着。” 这边陆侯才跟元和帝说完把苏小酒认作干闺女的事。 手里还抱着娃。 所谓循序渐进,先将苏丫头认了女儿,再请封郡主也就顺理成章。 其实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即便认成闺女,今后少不得还要嫁去别人家里,到底还是儿媳妇栓的牢靠,奈何儿子不争气,便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元和帝挑着眉毛表示不理解:“那丫头到底有什么好,竟值得陆侯亲自跑一趟?” 现在不过是个奴婢便已经够大胆,若成了永毅侯府的贵女,皇贵妃的妹子,那岂非要比南阳郡主还难搞? 不过倒也没急着拒绝,毕竟反过来想想,若能把这丫头从皇贵妃身边弄走,说不得也是件好事。 陆侯只说自己与她投缘,又将今日救了麟儿的事说了,元和帝倒也理解几分。 他也算侯府的半个女婿,知道陆侯对唯一的孙子有多看重,不过这就将苏宫人认做女儿是不是有些过了? “她若有功,陆侯给些赏赐便是,也无需非要认作闺女吧?而且不知她双亲在否,这么大的事,总要征求她家里同意吧?” 陆侯见他推三阻四,当即瞪起眼来:“她若只是宫人,便是得再多赏赐又到哪里花去?老臣跟夫人是真心喜爱这丫头,而且说到家里,能跟侯府结成干亲,也并不辱没他们,哪有不同意的,还请皇上这就下旨。” 元和帝心中不耐,面上却不敢得罪,又道:“陆侯若真有此心,朕准了便是,有没有圣旨不也一样?” 陆侯面不改色道:“那怎能一样?虽说自行认下也无不可,但有了皇上钦赐诏书,不是显得更重视些么?” 这玩意就跟赐婚一个道理,自己成亲也无妨,但能得皇上赐婚,排场都不一样,面子里子都有了,而且苏丫头值得。 元和帝腹诽,不过一介奴婢,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却不好一直推脱,只好唤过张公公拟旨,熟料陆侯又道:“皇上且慢!” “嗯?” “皇上,既然您同意此时,那不若顺手给丫头封个郡主吧!” 元和帝:??? 封郡主这么大的事,他来个顺手? “陆侯这就有点~~” 得寸进尺几个字始终说不出口,陆侯却笑道:“既做了老臣的女儿,也就是皇贵妃的妹子,算起来还能称皇上声姐夫,勉强封个郡主也还说的过去吧?” 见元和帝不吭声,陆侯眼珠一转,叹道:“唉,也罢,皇上若如此为难,这件事咱们就容后再说吧。” 元和帝见他并未步步紧逼,面色缓和了些,刚要开口抚慰几句,又听他道:“也是老臣不自量力,自以为戎马半生,立下不少战功,又为皇上分忧解难,在御前多少还有几分薄面,却原来是自视过高,不过尔尔。” 元和帝的脾气他清楚,前头为啥那么讨厌南阳王,还不是因为他对皇上不恭谨,今日之事,他若一味强硬,说不定在皇上心中的印象变得跟南阳王无异。 他虽不惧,但觉得没必要。 所以改了战略,让元和帝自行退步。 果然,听了他的话,元和帝忙从案前起身,亲自扶着他在下首的太师椅上坐了,解释道:“陆侯这是说什么话?你我君臣情义,可昭日月,何须妄自菲薄?朕不过是觉得侯爷此举有些过分抬举苏宫人,但卿若执意如此,朕下旨便是,左右不过多个虚衔,换得侯爷一笑也值了。” 陆侯这才满意,一手抱着孙子,一手伸到元和帝面前:“皇上既然应允,还请将圣旨给老臣,老臣亲自去荣华宫传旨吧?” 元和帝只当他想见见女儿,也就允了。 苏小酒刚侍候着荣妃躺下没多久,便听宫人来报,说侯爷带着传旨太监马上就要到了。 荣妃又匆忙起身,抱怨道:“本宫就说不歇吧?这会儿又得重新梳妆。” 苏小酒哭笑不得,她也没想到侯爷的性子竟这么急,才去找了皇上,当天就要来下旨。 就在刚才她还考虑到一件事,觉得此事大大不妥,那就是关于原主的身世。 ------题外话------ 请宝宝们多多支持呀! 第三百四十八章 理解 若侯爷只是私下将她认作干女儿也就罢了,一旦求来圣旨,虽显贵重,但势必要昭告天下,到时候被原主的渣爹知道,从此攀上侯府就麻烦了。 别的都不怕,就怕他以原主的身世相挟狮子大开口,且欲壑难填,侯府总不能养他一辈子。 但要怎么说呢? 当初她可是答应过段承泽保密,谁也没想到半路会出现这种状况。 正焦急的,便有个人比陆侯先到了。 喇喇的往荣华宫门口一站,就要跟皇贵妃借个人。 荣妃觉得奇怪,看一圈,能让十七亲自跑来借的,也就只有苏小酒一个。 但父亲很快就要带着圣旨来了,荣妃便道:“十七爷有什么事,不如改日再说?今日荣华宫有点要紧事,恐怕不太方便。” 苏小酒却仿佛看到救星,忙凑到荣妃耳边道:“娘娘,要不咱们今日就先不宣读圣旨了吧?眼看就要太后生辰了,咱们搞这么大动静,还不知别人背后怎么说嘴,而且册封以后还要应付些闲杂人事,多浪费时间啊!” 能被勇毅侯认作女儿,又加封郡主,肯定有不少想要巴结侯府之人来恭贺,到时候她继续住在荣华宫就不合适了,否则人来人往,肯定打扰娘娘养胎。 当然,她还有另一层顾虑,那就是娘娘身边可是有好几个大宫女,之前春末就已经明里暗里说娘娘偏心,一旦自己被封为郡主,只怕她心里更加失衡,她在这里的朋友不多,不想因这些身外之物与春末加深芥蒂。 十七道:“嗨,小嫂嫂原谅臣弟唐突,这不母后生辰了吗?臣弟也没什么好送的,就亲自排了段歌舞,想让苏掌事过过眼。” 这下荣妃笑了:“让她?” 不是她看不起小酒,这丫头什么都拿得出手,就是平衡性不怎么样,平地走路都恨不得摔跟头,哪里会跳舞? “本宫觉得这种事还是沐昭仪比较在行,不若十七爷去永安宫问问?” 说起沐昭仪,十七也还有些印象,顿时笑了:“小嫂嫂真会开玩笑,沐昭仪那些舞蹈只适合给男爷们看,给母后跳就不太合适了吧?” 他是贺寿,又不是勾魂,而且排练歌舞只是由头,他找小酒是为了当初商议的救小舞之事。 苏小酒从他一开口就明白了,心里不禁有点愧疚,这事儿她还没来得及跟娘娘说呢。 荣妃也抿了嘴:“说的也是,不过排练舞蹈也不急在一朝一夕,要不等这边事情了了,我再让她过去?” 十七却不走,问道:“什么事?没关系,臣弟在这等等就是了。” 说罢一撩衣摆坐在了门槛上,他本就长得俊雅白净,笑起来比春风还暖,又穿了一身骚气的纯白,端的一个潇洒飘逸,引得院中做活的宫人纷纷侧目。 荣妃无法,只好裹了披风进屋,苏小酒朝他做个手势,自己也先跟着进去。 陆侯兴冲冲带了圣旨过来,见十七堵在门口还不忘摆着造型,不禁纳闷:“王爷怎会在这?来了怎么不进去?” 十七起身,轻弹衣摆:“侯爷行色匆匆又是为哪般?”眼睛在他身后传旨太监手中明黄扫过,最后停在他抱的娃身上,上前摸了把脸蛋:“咦?这是大外甥吗?生得如此冰雪可爱,倒是比他爹强多了。” 陆侯:“……多谢王爷夸赞,老臣还有事,咱们改日再叙。” 他着急认闺女呢,哪有闲工夫跟他胡扯狗油?说着就要绕过他进去。 不想十七却乐呵呵的跟在他身后一起踏进了荣华宫,笑道:“正好,有侯爷领路,那小王也一道进来吧,刚才还寻思着皇兄不在,我自己进来不方便,这下倒是便宜。” 两人寒暄的空档,苏小酒已经快速将准备联合十七救出小舞的事交代了。 此时正跪在地上等候荣妃发落。 “娘娘,奴婢知道自己太自作主张,但奴婢实在不忍心她葬送在冷宫里,不管当年发生什么,孩子总是无辜的,只要这次能顺利将她救出,奴婢任打任罚,但凭娘娘发落。” 她头伏在地上,就听荣妃道:“你可知此事成了便罢,若不成,会是什么下场?不过是个冷宫的孩子,真值得你葬送所有前程?” 苏小酒磕了三个头,抬起头望着荣妃诚恳的说:“娘娘,当初若不是小舞发现奴婢溺水,奴婢早就淹死在冷宫的湖泊里,因此只要有一线希望,奴婢也想搏一搏,奴婢不怕自己被发落,只怕因此连累了娘娘,所以才去求了十七爷~~” 荣妃问道:“那为什么现在又同本宫说了呢?” 苏小酒低下头,两只手交缠在一起,迟疑道:“因为~~奴婢不想让娘娘以为自己背叛您,毕竟若真的成功,锦妃也有可能一起出来。” 荣妃听罢笑了,起身走到她面前,俯身想把她扶起来,苏小酒怕她伤了肚子,赶紧扶住她胳膊站起来,就听荣妃道:“若是在几个月以前,你同本宫说这些,本宫定然会震怒,毕竟此事牵连甚广,一旦败露,本宫也极可能受牵连,被皇上厌弃。” 其实这也是苏小酒一开始担心的问题,这会儿被荣妃说出来,不禁有些羞愧。 却听荣妃又道:“不过现在本宫已经不担心那些了,那狗男人厌弃不厌弃对本宫来说不再重要,小舞也是可怜的孩子,若能帮一把,本宫自然也是愿意的。” 苏小酒不可置信,抬起头看着她如花笑靥,又确认一遍:“那娘娘是同意奴婢的做法了?您、您不生气?” “生气不生气你不也已经计划好了?” 荣妃斜睨她一眼:“罢了,正如你所言,孩子是无辜的,若能确定五丫头是皇上的孩子,早点接出来也是件好事。” “娘娘您真是天下第一善良的人!奴婢爱死您了!” 荣妃捂着肚子后退一步躲开她准备伸过来抱自己的爪子:“说归说,别上手哈!” 苏小酒忙把手缩回去,嘿嘿笑着,改成给她捶肩膀,一转头,看到陆侯正跟十七一起边说话边往里走,扑腾又跪了下去:“娘娘,奴婢还有件事要跟您交待~~” 这几天苏小酒总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不论她在做什么,荣妃总是一言不发,只在不远处拿一双美眸幽幽的看着她,把她盯的浑身发毛。 最终还是苏小酒扛不住,主动拿了鸡毛掸子走到她身边跪下,将鸡毛掸子塞进荣妃手里道:“娘娘,要不您还是痛痛快快揍奴婢一顿吧?天天被您这么盯着,奴婢晚上睡觉都做恶梦~~~” 荣妃将鸡毛掸子在手里拍了拍,苏小酒忙将脖子缩起来当鹌鹑。 “娘娘要是觉得自己不方便动手,那就叫安心安然替您打也行。” “苏小酒啊苏小酒,你说,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本宫没有?” 东黎首富的亲外孙女! 那是一般的身份吗?只怕说出来连皇上也得吓一跳! 亏她还总觉这丫头是个苦出身,平日赏赐都比旁的丫头丰厚些,没想竟是扮猪吃老虎? 最让她胸闷的,是这丫头竟然还天天跟没事人一样在自己面前转来转去!半天口风都没露! 苏小酒也知道自己这次捅了马蜂窝,乖乖的跪在地上等着挨熊,见荣妃手里的鸡毛掸子转来转去,就是不落在自己身上,知道她是舍不得。 心里一暖,慢慢道:“娘娘,奴婢真不是故意要瞒着您的,因为对奴婢来说,外公是谁,有钱没钱,根本就不重要,奴婢自醒来就在大渊,今后也没想过要去别处,再者,段家舅舅担心奴婢的身份暴露后,会让皇上误会奴婢是东黎的探子,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嘱咐奴婢保密的~~” 荣妃对此很理解,却还是板着脸道:“说吧,你外公给了你多少私房钱?” 苏小酒小心看着她的神色,迟疑道:“倒是也没给奴婢钱~~” 荣妃笑了:“怎么可能?” 又听地上的人道:“就是将瑞丰钱庄交给奴婢了~~” “……” 苏小酒以为娘娘没听清,又重复一遍,就见荣妃忽然猛吸一口气,指着她的鸡毛掸子剧烈抖了起来:“你你你、你说什么?瑞丰钱庄是你家的!?” 得到肯定回答,荣妃嘴巴成“o”型,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呵!突然觉得自己平日对她千八百的赏赐跟闹着玩似的。 美人怒了,恼羞成怒。 苏小酒摸摸鼻子,有点明白前世看的马甲里,那些大佬身份被挑明的一刻,其实心里是暗爽的吧~~~ “怪不得侯爷为你请封你倒推三阻四,原是看不上?” 曾经的杏眼逐渐演化为柠檬的形状,苏小酒赶紧上前顺毛:“冤枉呀娘娘,甭管奴婢的外公是哪个,奴婢都是苏小酒不会变的,只是单纯怕被皇上误会~~” 说归说,荣妃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着实被这丫头的背景吓到了,而且她说的对,一旦真被她渣爹苏世宁缠住,将来恐怕有数不尽的麻烦。 若是其他泼皮无赖,侯府自然有的是办法让他消失,可那人再混,也是小酒的亲爹,打不得,杀不得。 侯爷兴冲冲而来,臊眉耷拉眼离去,认闺女的事又没能成。 “罢了,不说这事,十七把你叫去说什么了?你还没跟本宫说说,准备怎么救小舞?” 苏小酒顺势起身给美人倒了杯热茶道:“他命人排了段舞,取名百鸟朝凤,然后预备在舞蹈结束以后,命人将事先藏好的锦鸡放出来,那锦鸡是小舞一直养着的,让它循着路线飞去冷宫,如此就能引着太后看到小舞了。” 荣妃不禁奇怪:“那你又怎知那锦鸡们找到小舞?若是跑了呢?” “嘿嘿,这就需要在去冷宫的路上做些手脚,沿途投放些吃食,锦鸡自然会跟着走。” 用吃食引诱? 嗯,不愧是徐颖那吃货想出来的法子。 荣妃点头:“办法虽然拙劣了些,但目前也想不到更好的,除非你们能给锦妃翻案。” “翻案?” 苏小酒听着话音,娘娘是有什么线索? 不想荣妃却翻个白眼道:“那时候本宫尚在闺中,哪会有什么线索?不过当年锦妃红极一时,落得如此下场,除了品行确实不端,也就只能是被人陷害,想想这件事的既得利益者都有谁?这些人中又有谁能布下如此大局,一举将锦妃压倒?” 苏小酒何尝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数来数去,那时候宫中能排出名头的也就阮妃,萧贵妃跟皇后。 阮妃自不必说,自身条件有限,没那本事,萧贵妃心情寡欲也就比道姑好点,剩下就是皇后了。 但皇后一直以贤良著称,听说当时还为锦妃求情来着,差点被皇上迁怒,怎么看也不像她做的呀? 荣妃听完她分析,又拿看傻子的表情看她,嗤笑道:“若都是好人,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锦妃确实不洁,但你也说了,小舞长得跟狗皇帝一模一样,这又是怎么回事?” 苏小酒愁的咬嘴唇,迟疑道:“奴婢虽与锦妃相处不多,但能看出她当年对皇上也是有情的,所以被误会以后才心灰意冷,至于没有及时为自己洗刷冤情,也是因为对皇上失望透顶,有了轻生的念头,要不是后来发现怀了小舞,只怕在就断送在冷宫了。” 荣妃见她想不透,闲闲的起身,准备出去溜一圈道:“罢了,你就自己慢慢想吧,本宫刚才吃的有些多了,胃里顶的慌,去后院转转。” 苏小酒赶忙追上去道:“要不要奴婢给您煮点消食茶?” “不用,喝多了总想小解,麻烦死了!” 她现在肚子愈大,压迫的根本存不住尿,苏小酒怕她喝水太少影响羊水,每天花式做汤连哄带骗的喝。 过了年,荣妃身子渐沉,待到太后生辰时,只怕走路已经很艰难,于是苏小酒道:“娘娘,十七爷那天要领着众人折腾一阵呢,您到时记得早点找点由头回来,免得磕碰了。” “哼,若是可能,本宫巴不得不去呢,放心吧,到时候本宫顶多就露一面就走,没得在那里闹哄哄的。” 第三百四十九章 留下 苏小酒让安心安然过来扶着荣妃,自己又钻进厨房去琢磨食谱,想着那天阮妃送来的点心娘娘没能吃上,小孩似的发了好大脾气,她总不好跑去婉仪宫找人家要方子,便准备自己研究研究。 这次过来,倒是没见到苍联了。 非染正闷着头蒸馒头,见苏小酒进来,依然是面无表情的行了礼,然后就继续手里的活计,苏小酒应一声,瞧着她好像比以前更严肃了。 若是徐颖那种性子还好,就算失恋了,顶多掉几滴金豆子,甚至金豆子都不掉,转头就能找个别的事高兴起来。 越是这种闷葫芦,高兴不高兴都憋在心里,反而更容易出事。 苏小酒有心开导开导她,可她跟苍联又没挑明过,实在不知该怎么开口,便也在一边跟着发愁。 唉声叹气的样子,倒是惹得非染看了好几眼。 “掌事有话要对我说?” “啊,没有没有,我是在想一道点心应该怎么做。” 她收起思绪,吭哧吭哧的揉着面团,觉得差不多了便放进盆里盖上,然后搬到离着炉子近些的地方,这样发酵的比较快。 想了想,又状似无意的开口:“咦,今天苍联怎么没来帮忙,小仓库很忙吗?” 非染语气毫无起伏,说道:“也许吧。”便没有了下文。 这下苏小酒也不好再问了。 没一会儿,非染又转身出去,端了个簸箩进来递给她道:“您上次说喜欢羊杂,奴婢今早特意让采买的人留了。” 苏小酒有些不好意思道:“每次都麻烦你,这怎么好意思?你算算一共花了多少钱,我一并还你,对了,还有上次那些鸭爪。” 非染道:“不必了,都是些下脚料,也花不了几个铜板。” 无功不受禄,苏小酒又不是之前的秦秀,总是变着法的占底下人便宜,坚持道:“那怎么行?你那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还是攒着给家人寄去吧。” 非染垂眸,将羊杂倒进一只盆子里,风轻云淡的吐出一句:“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苏小酒心头一跳,又听她道:“当初母亲重病,父亲不得已将我卖入宫中,后来出去做工,出意外死了,母亲无人照料,也病死了。” 这是她头一次提及自己的家事,苏小酒万没想到,她竟跟自己一样,也是苦命人。 也是,能被卖掉的孩子,哪有出身好的? “那你还有什么亲戚没有?” 非染摇头:“没有了。” “那是你邻居写信告诉你的?” 非染摇头,这次没说话。 很明显不想说的样子,苏小酒又不好意思问了,宫人不能随便出去,那非染是怎么知道家中情形的? 之前往家捎银两又是怎么捎的呢? “是我哥。” 非染抬头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眸闪过一丝厌恶,说道:“我娘死后,他曾写信给我要安葬费。” 那种忘恩负义的无赖,她叫声哥都嫌恶心。 看她表情,就知这哥哥定是个极不靠谱的,说不得也跟原主的渣爹一样,只会压榨银子,苏小酒便安慰她道:“若他不好,以后你就不要再给他寄银子了,从现在到出宫还有十多年,攒下的银两也够你一份好嫁妆。” 说完暗道糟糕,什么嫁妆不嫁妆的,她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正想着要说点什么补救,非染却已经十分淡然道:“对,我连安葬费都没给,就他那德性,拿了银子也只会昧下。” 这么刚? 苏小酒正欲说话,外面忽然一阵喧闹,由远及近,听起来像是往主殿去了。 莫非有人闹事? 担心娘娘受惊,她忙解下围裙,对非染道:“我先去看看。” 火速赶过去,就看到有个灰色宫装的女子正要往殿里冲。 膀大腰圆,带着一股蛮劲,身后一堆的宫人内侍都不能耐她如何,那人便往里冲,还一边喊着冤,却是之前被赶去辛者库的莲香。 “娘娘!求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张姑姑,看在同乡的份上,还请您跟娘娘说说情,让奴婢回来吧!” 她挣脱身边的人,跪在地上砰砰磕着响头,额上很快就通红一片,继而淤青,她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仍旧一住不住猛磕,不一会鲜血便溢了出来,混着泥土淌了满脸。 “怎么回事?” 听到苏小酒的声音,宫人们纷纷让开一条路,守门的小太监赶紧跪下请罪道:“苏掌事,刚才她突然就发了疯似的冲了进来,小人根本就拦不住,还请掌事责罚!” 莲香却似没有看到她,依旧朝着殿内磕头,口中不停恳求回荣华宫。 苏小酒面色一沉,跨步走到她面前喝道:“闹够了没有?!谁准你从辛者库出来的?!你可知私自从辛者库出逃是何罪?” “苏掌事!奴婢知道错了,那辛者库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求求您大发慈悲,让奴婢回来伺候吧!” 应是受够了现实的打压,莲香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冲撞她,反而跪行几步,上前抱住苏小酒的腿不断恳求。 她本能往后退去,莲香却死死抱着不撒手,泪水狂涌,和着脸上的血一起流下来,看起来尤为可怖。 周围有些胆小的宫人已经不敢再看,悄悄从旁议论,之前莲香冒犯墨鹂是在后院,很多宫人并不知道内情,加上她之前与苏小酒又有龃龉,因此有些妄自揣测之人,便断定苏小酒当了管事之后公报私仇,故意将莲香打发了。 此时见莲香惨状,苏小酒却不为所动,心中便颇为不赞同,只是碍于身份不敢明说,只是看向苏小酒的目光多少带了鄙夷之色。 不过也有些曾经一同共事的宫人深知她秉性,对她并不可怜,甚至担心苏小酒会一时心软将她留下。 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莲香以前可没少欺负人,万一死性不改,今后说不得又要连累其他人受苦。 苏小酒清者自清,当然不会因为别人几句闲话就随随便便的应了她,只道:“你自己犯了何事自己清楚,没有被打杀应该心怀感恩了,怎么还敢从辛者库跑出来闹事?趁着娘娘不在,你赶紧回去,我可以当你没来过。” “苏掌事!求求您让奴婢回来吧!奴婢知错了,真的知错了!求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 她说着放开抱着苏小酒的手,再次将头重重磕在石板地上,殷红的血粘在地上,很快就变成了深褐色。 苏小酒不忍直视,别过头去对旁边的内侍道:“还不快把人弄出去?免得一会儿吓到娘娘。” “这是怎么了?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是张姑姑来了。 原本陪着荣妃去后院溜达消食,不想中途有人来报,说前殿出事了,她怕冲撞了荣妃,便先一步回来看看,没想到会看到如此情景。 苏小酒一脸不忍的站着,面前跪了个粗使宫人正不停的磕头求饶,她在十米开外就已经听到了砰砰的磕头声,可见跪地之人的恳切。 她虽已经卸任,但毕竟在掌事的位子上做了多年,又与娘娘亲厚,余威犹在,众人听到她的声音,议论声戛然而止,跪在地上的莲香却似听到了天籁之音,从地上抬起头,朝着张姑姑扑了过去:“姑姑救我!” 她蓬头乱发,满脸血污,张姑姑被她骇了一跳,竟没能第一时间认出,而是后退几步问道:“你是?” 莲香抬起袖子将脸上抹的干净些,露出一张明显消瘦憔悴的脸来:“姑姑,我是莲香呀!” 张姑姑险些不敢认,从前莲香在荣华宫虽是粗使宫人,但却吃的膘肥体壮,每天趾高气扬,这才多久不见,怎就沦落成这番模样? 说实话,她与莲香的娘虽然是同乡,但因着莲香的性子太过跋扈,她平日里并没有对她有多少偏袒,但既有同乡之谊,她又是长辈,面子上总要有几分看护的情分,因此不好坐视不理,便看向苏小酒道:“小酒,莲香是犯了何事?怎的落得如此凄楚?” 苏小酒抿唇,看了一眼还在不住哀求的莲香道:“姑姑,并非我不近人情,实在是她之前以下犯上,竟殴打了四公主,所以才~~” 莲香急忙辩解道:“姑姑!奴婢并非有意的!那时候四公主还没过继到荣华宫,穿的比小宫人还要寒酸,奴婢真的没有认出她就是四公主呀!还请姑姑看在奴婢在荣华宫侍候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救救奴婢吧!” 殴打公主,论起来死罪难逃,只罚去辛者库已然是网开一面,但毕竟是同乡的孩子,而且她跟莲香的母亲算是手帕交,若就此再让她去辛者库受苦,也觉得有些不忍,因此张姑姑很为难。 “姑姑!求您看在奴婢娘亲的份上,就帮帮奴婢吧!奴婢今后一定安分守己,再不敢生事了!” 几人拉扯间,荣妃自后院慢慢踱了回来,一手牵着墨鹂,春末抱了允儿在身后跟着。 众人纷纷下跪,荣妃看到莲香满脸血迹,本能的伸手捂住墨鹂的眼睛,春末看到莲香惨状,心中一跳,也赶紧抱着允儿背过身去。 墨鹂却早就认出了莲香,那日的情景又浮现出来,两只小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感受到荣妃温热的掌心抚在自己脸上,紧绷的情绪终于又慢慢松懈下来。 荣妃并未察觉小人儿的变化,看向苏小酒道:“发生了何事?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娘娘,是之前打发去辛者库的莲香,想要再回来。” 荣妃嫌恶的看莲香一眼,蹙眉道:“那快些处理了,别吓到孩子。” 苏小酒有些犹豫,张姑姑虽然没有直接开口替莲香求情,但看表情,明显不想再将莲香赶回去,荣妃随即也想到了莲香跟张姑姑的关系,转而扭头看向张姑姑,等着她开口。 莲香来回看看,见荣妃表情松动,匍匐这爬到她脚下,又不敢脏了她缀了南珠的金丝芙蓉绣鞋,便伏在地上,哀声道:“娘娘,奴婢求您了,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奴婢定痛改前非,尽心尽力伺候!” 张姑姑面上虽不忍,两手在身侧抬起又放下,却最终还是狠心道:“你犯了错,自该受罚,须知在这皇宫里,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如今留得性命,已是娘娘开恩,你还是回去吧!” 莲香见她不肯为自己亲情,眼中蓦然灰败下来,伏在地上低低抽噎起来。 年纪大了,心肠总是更软,何况又是故人的孩子,在她身边待了多年,如今犯下的错,她也有管教失职之嫌,因此张姑姑这席话说的不可谓不艰难。 荣妃怎么不会知她所想,终是不忍她伤怀,叹了口气道:“罢了,她冒犯公主固然有罪,但既有悔改之心,便给她次改过的机会吧。” 说完看向地上的莲香,正色道:“本宫这次全看在张姑姑的面子,回来以后定要谨言慎行,别给姑姑添麻烦。” 莲香以为自己听岔了,呆呆的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娘娘~~” 张姑姑感激的看向荣妃,对发愣的莲香道:“还不快谢恩!” 莲香忙跪好,郑重磕头道:“谢娘娘!谢姑姑!奴婢今后定痛改前非,好好做人!” 荣妃不再多说,将剩下的事交给苏小酒,自己则进了内殿。 莲香虽可恶,但也不至于罪大恶极,就算在现代,经过劳动改造还能给个重新做人的机会,何况她在辛者库吃了这么久的苦,应该也长了不少记性。 但苏小酒少不得还要敲打她一番,见娘娘进去,便将周围的宫人内侍驱散,看着地上的莲香道:“娘娘慈悲,答应你留下了,但你要记住,这是看在姑姑的面子上,你若有心,今后便小心伺候,别给姑姑抹黑,若再生出事端来,便是姑姑也不会留你。” 莲香叩首道:“奴婢记住了!谢谢苏掌事!” 苏小酒让开身子,将手帕递给她道:“行了,你快去洗把脸擦一擦,继续做粗使宫人吧。” ------题外话------ 求豆豆,求票票,求各种~~么么哒 第三百五十章 选择 莲香千恩万谢的去了,苏小酒吐出一口气,只愿她能真的收敛了张狂本性才好。 “小酒,娘娘让你去内殿一趟。” 没多时,张姑姑又自殿中出来,交代苏小酒一句,便看向地上的莲香,似是有话要对她说。 她进去内殿,荣妃已经又懒懒歇在了贵妃榻上,看到她,先抛了个超级大白眼过来:“你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又被她给跑回来了?” 刚才当着姑姑的面她不得不留些面子,所以才故意把张姑姑支出去,将小酒唤进来问明情况。 不过苏小酒上哪知道啊,腿在莲香身上,定是趁着辛者库的孙姑姑不注意逃出来了呗! 见她头摇的拨浪鼓一样,荣妃又道:“上次处置那个厨娘的时候,本宫不就说过让你将她俩逐出宫去?你怎么还留着她?” “啊?把她也赶出去?” 苏小酒愣了:“您当时说别让她俩凑到一起,所以奴婢就只把秦秀一个人赶出去了~~”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因为荣妃眼中的无语越来越明显。 “平时看起来挺机灵的小姑娘,这次怎么就缺心眼儿了?” 荣妃简直不知再说什么好,赶一个是赶,赶两个也是赶,就差这点事? 苏小酒摸摸鼻子,解释道:“娘娘也无需如此担心吧,莲香虽然又懒又馋,性子强势了些,可上次没第一时间认出公主,也算是情有可原,所以奴婢想着让她在辛者库劳动改造就够了。” 毕竟这种犯了错的宫人,尤其是犯了大错的宫人,所谓赶出宫去并不意味着就得到自由,而是会发卖到宫外那些牙行,最后都会流转到一些穷困的地方做贱奴,那可比在辛者库里要惨多了。 辛者库顶多是又脏又累吃不饱,做了贱奴除了这些还经常挨打,被打死的不在少数,而且根本没人管,想要出逃更是难上加难。 莲香说到底也是个才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又没杀人放火,说起来跟姑姑又有关系,她没法做的太狠决。 荣妃知道她性子,看着厉害,心思却比豆腐还软,而且刚才当着张姑姑,她已经做主将人留下,再说多了也是无用,便道:“虽然人已经留下了,但你要命人时时看好她,一不准进内院,二不许靠近小厨房,只许在外院,明白吗?” “嗯嗯,这点奴婢还是明白的。” 荣妃,看着她叹口气:“本宫并非逼迫你成为一个铁石心肠之人,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之前又有许多旧账,多防备些总是好的。” “奴婢知道,您是为了奴婢着想,您放心,奴婢会派人留心的。” 出乎意料的是,莲香领教了辛者库中的辛苦,再次回来仿佛变了一个人,不仅手脚勤快,任劳任怨,对待其他人也不敢再颐指气使,有什么活计都是争着抢着去做,渐渐的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这让张姑姑略感欣慰,毕竟依照荣妃的性子,若是看不惯的人,断不会留在身前碍眼,却因为自己这张老脸,开口把人留下,她自是担心莲香不争气,辜负了娘娘的一片心意。 见她知错能改,慢慢便放下了心中大石。 眼见离着太后生辰越来越近,各宫都忙活着准备寿礼,意在别出心裁,不落俗套,因此绞尽脑汁,几乎都不互相串门了,便是十七也突然改了性子,每日除了排练歌舞就是在太后身前尽孝,倒是把太后之前因为他偷摸出走东黎的气消了不少。 而元和帝也不知忙些什么,已经许多日子不进后宫,其他人不说,便是初一十五都不去中宫留宿了,惹得宫里又是一阵流言四起,只说除夕夜宴,皇后办的太过寒酸,让皇上好没面子,这才被冷落。 苏小酒跟荣妃早已商定了策略,因此倒是难得闲适下来,也有了更多时间钻进厨房琢磨好吃的。 不过很可惜,阮妃那道点心她却始终只能得其形,味道上总是略逊一筹,甚至对自己的厨艺产生怀疑。 “我就不信了,不过是样点心,我还能研究不出来?!” 也不是非吃不可,是接受不了这种挫败感。 这段时间她百折不挠的尝试各种法子,终不得要领,已经至少用了上百斤面粉。 可算肥了小香,实验失败的点心连厨娘们都吃腻了,最后不得不流水一样端去了猪舍。 起初负责养护的小太监还觉得如此美味,拿来喂猪太过可惜,每次都悄咪咪留下一些自己吃,到了后来,干脆连看也不看,一股脑倒进小香的食槽中。 小香倒是吃的欢实,从那以后肚子就没憋下来过。 非染见她跟一样点心较起劲,大有不做成功就做到地老天荒的架势,劝道:“苏掌事,要不然你就派人去婉仪宫问问?这点心不过是家乡小吃,也就不是什么保密的方子,阮妃娘娘既然有心与娘娘交好,必定不会吝啬的。” 苏小酒郁闷的将手中面团扔回盆子里,又泄愤一般捶了两拳:“没道理啊,怎么会做不出来呢?莫非她是格外加了什么香料?” 越是不知道,心里便越是猫抓一样,最后干脆解下围裙道:“罢了,我得去问问阮妃娘娘。” 她已经连着失败了几十次,差不多已经成了执念,若是再做不出来,晚上睡觉都得失眠,今天必须要搞清楚! 非染难得见她孩子气的一面,微微抿了嘴,便是笑过,说道:“那掌事便去吧,午膳您不用担心,我盯着厨娘们做便可。” “那就麻烦你啦!” 苏小酒净了手,火速赶往婉仪宫,离着饭点还有段时间,若加紧些,回来正好做出来为显诚意,还特意端了盘自己做的点心阮妃送去。 阮妃自上次在荣华宫坐了冷板凳,便没再去过,听闻苏小酒上门,心里先是咯噔一下,见她笑眯眯的进来,手里还托着盘点心,绣针一下刺进了食指,飘出一点殷红,慌里慌张的站起来道:“苏、苏掌事?今日过来,可是娘娘有什么吩咐?” 这才几日,她好似又瘦了些,跟上次不同的是,今天看起来明显有些憔悴。 旁边的绣绷上,百寿图已经绣了大半,看来也是为了给太后赶制寿礼闹得。 苏小酒不好直接说自己是来讨方子,便将点心放在桌上,笑道:“上次娘娘送去点心,我们娘娘一直记挂着,今日恰好奴婢也做了些,娘娘便特意嘱咐给您送些来。” 本以为阮妃会客套一番,谁知她却面露惊慌,看着她盘中的点心如蛇蝎般,磕巴道:“皇、皇贵妃专门让你来,给本宫送、送点心?” 莫不是受宠若惊?毕竟那天她去的时候,娘娘表现的十分不耐,这次自己假借娘娘的名头过来,她不敢相信也正常。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苏小酒看着她,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开口要配方才好,总觉得自己进来第一句话就跟人讨要配方有些不礼貌,于是又道:“这点心是奴婢刚做的,还热乎,娘娘不尝尝吗?” 说着又将盘子端起,殷勤的捧到了阮妃面前。 这下阮妃的紧张之色更加明显了,身子往后躲去,忽而软了下去,仿佛苏小酒端的不是点心,而是毒药,摇头道:“本、本宫不饿,谢皇贵妃美意。” 苏小酒莫名其妙,俯身想把她拉起来,不想阮妃却像见鬼一样,啊了一声将她的手打开,旁边的宫人赶忙上前,一左一右将她搀住。 屋子里静,因此这啪的一声便格外清脆明显,苏小酒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该不会日夜赶制寿礼,精神都失常了吧? 低头一看,手背已经红了,自觉不好再久留,便有些尴尬的缩回手道:“奴婢无意冒犯,若您不想吃,那奴婢就先放在这了。” 阮妃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见她真的转身准备走,眼中惊疑之色褪去几分,试探道:“你真是,来给本宫送点心的?” 苏小酒被她问的发懵:“不然娘娘以为是什么?” 当然,她确实还有别的事,不过看阮妃的反应,说不得连配方也记不清了,还是改天再来问的好。 阮妃却已经起身站好,恢复了镇定:“哦,没什么,只是上次去给皇贵妃送点心时,见她似乎多有不喜,今日再见苏掌事,便以为是嫌点心不好吃,来兴师问罪的。” 这下苏小酒更蒙圈了,这什么脑回路,哪有带着点心来兴师问罪的? 若不是小香吃过她的点心后依旧活蹦乱跳没有任何异常,苏小酒都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做过什么手脚,现今在做贼心虚。 总觉阮妃今日举止怪异,便道:“娘娘多虑,奴婢今日是特地来致谢的,如今点心已经送到,奴婢这就回去复命,先退下了。” 阮妃忽然笑了,开口道:“如此说,皇贵妃是觉得本宫做的点心好吃?无妨,若她喜欢,本宫改天再做些送去便是。” 她今日古古怪怪,就算真的做了苏小酒也不敢给娘娘吃,想了想,反正已经跑来一趟,干脆还是直接问出配方算了,便道:“其实奴婢今日过来确实有一事相求,不知娘娘那点心是怎么做出来的?奴婢试着做了多次,都比不上娘娘的手艺。” 阮妃笑的更加灿烂了:“那点心虽是故乡特产,本宫却加了自己的秘方,与外面卖的大有不同。” 这就是委婉的告诉她,配方不能说,苏小酒也不强人所难,于是屈膝道:“既如此,奴婢便不再多问了,告辞。” 阮妃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发怔,墨尧本在后殿练字,写了几张鬼画符便失去了耐心,听到前面有动静,像是苏小酒的声音,忙颠颠的跑了出来。 最近母妃不知又怎么了,他明明没有淘气惹祸,却又被拘了起来,不仅不能去荣华宫玩,连偏殿那两个丫头都没怎么见到,早就闲的身上长虱子般难受,结果兴冲冲的跑出来,却没看到苏小酒的身影,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张小脸顿时垮了下来:“母妃,我想出去玩。” 阮妃回神,见儿子已经坐到椅子上,一手捏起块糕点左右看看道:“咦,这点心好像酒酒姐姐做的,她刚才真的来过了?” 说着就往嘴里送。 阮妃一个箭步上去将点心打掉,虎着脸道:“什么东西就敢吃?也不怕肚子疼!” 却不想自己也给荣妃送过点心。 墨尧没防备,点心被她拍到地上跌碎了,被关了许多天的小宇宙爆发,从椅子上跳下来哇的仰着脖子哭了起来:“母妃坏!我都写了半天字,早就饿死了,你还不让我吃东西!” “你那也叫写字?别以为我没看到你画的满纸上跟鬼一样!” 阮妃被他嚎的心烦,上去又是一巴掌打在屁股上,骂道:“别哭了,赶紧回去写!今日不把三字经抄完不许吃饭!” 墨尧哭的更响了,一边哭还一边发脾气,把椅子踹翻:“我不写!我又不喜欢写字,我要去学功夫,当将军!”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个阮妃更加气闷,她原本就知道自己没什么筹码,唯一能依靠的,也不过是墨尧能懂事些,将来比其他几个兄弟更不定还能有些希望,却不想每次让他读书识字,都跟强按着老牛喝水一般费劲,只觉浑身都要虚脱了。 墨尧干嚎着,从指头缝里见她走神,一边用眼神警告宫人别多嘴,一边悄悄靠近门口,然后一溜烟跑了。 等阮妃反应过来,他早已经跑出了婉仪宫大门,将阮妃气的直跺脚,指着屋里的宫人骂道:“你们都是死人不成?!就不知要拦着些吗?!” 宫人们噤若寒蝉,她们又不是没拦过,只是三殿下每每哭的跟杀猪一样,说被弄疼了,阮妃还不是心疼儿子,再拿她们问罪? 阮妃重重叹一口气,罢了,儿子这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那个位子,看来注定与尧儿无缘。 而荣华宫那位看似不声不响,实则来势汹汹,只怕最后~~ 她已经无法选择,但尧儿可以。 第三百五十一章 谨慎 “酒酒姐姐!等等我!” 身后传来带着哭腔的喊声,苏小酒回头,就看到墨尧独自一人在后面追了上来。 虽已开春,但天气却并未暖和多少,他却未戴兜帽,一张小脸冻得通红,嘴巴十分委屈的向下撇着,苏小酒忙握住他冻透的小手,问道:“殿下怎么就这么样出来了?阮妃娘娘知道吗?” 墨尧更委屈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母妃不让我吃点心,还打我屁股,我要跟你去荣华宫,再也不回去了!” 苏小酒把自己的兜帽解下来将他围住,问道:“这是为什么呀?是不是阮妃娘娘心情不好?” 墨尧哪里知道,摇摇头:“我就是想吃块点心,母妃却给我打掉了,说吃了会肚子疼。” 肚子疼? 苏小酒又问:“那你吃的点心,是不是做成了贝壳的形状,里面有黄色的夹心?” “嗯嗯,就是贝壳形状的,酒酒姐姐,那是不是你给我送去的呀?我一看形状就知道肯定是你做的!” 转移了注意力,墨尧也不哭了,想起碎在地上的点心确实露出黄黄的东西,舔舔嘴唇道:“姐姐,里面那黄色的是什么呀?我没吃到。” “哦,那是咸蛋黄,没关系,你想吃的话,姐姐那里还有好多呢。” 心下却忍不住疑惑,那点心是她送去的,阮妃却说吃了会肚子疼,莫非她以为自己会在点心里面下毒? 呵! 她跟阮妃虽然有点不太愉快,但也没恶毒到这种地步吧? 再说了,哪有人会这么蠢,光明正大的送有毒的东西给别人吃?真不知她怎么想的! 还是说~~ 她脚步一顿,联想刚才阮妃见到她的古怪反应,心里朦朦胧胧产生了一个念头,该不会,上次她给娘娘送的点心有问题? 但也不对啊,那一大盘子点心都给小香吃了,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应该是没毒的。 墨尧见她不走,拉拉她的手催促道:“酒酒姐姐你怎么不走了?我好饿。” “哦,没什么,咱们快走吧。” 罢了,不管有没有问题,单就阮妃的表现,以后她送的点心一概不能给娘娘! 墨尧来荣华宫,最高兴的当属墨鹂。 虽然荣妃等人对她很好,可五六岁的孩子,还是更喜欢跟同龄人玩,墨尧被关了许久,乍一看到小伙伴,连点心都顾不得吃,两人便一起跑着去玩了。 荣妃见苏小酒心事重重的样子,问道:“怎么了,还在担心莲香的事?若你实在不放心,再找个由头打发了便是,相信姑姑也能理解的。” “不是的娘娘,奴婢是在想另一件事。” 阮妃送来的点心到底有没有问题已经无从查证,她此时说出自己的猜测,会不会显得有些小人之心? 不过娘娘也说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她还是把自己的思虑说了出来,荣妃听罢挑眉,笑道:“若你所言是真,那本宫倒要对她刮目相看。” 苏小酒不懂,荣妃又道:“她在后宫算是老人,却从没得过宠爱,平日看着满身刺,实则胆小如鼠,哪个都得罪不起,本宫与她那点旧怨,还不至于让她铤而走险,做出下毒的事,所以你多虑了。” 想想便是,如今最有可能入主东宫的,一是墨冉,二是允儿,她若对娘娘下手,那顶多也是为皇后做嫁衣,最后还要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跟墨尧的前途,稳赔不赚的买卖,傻子才会干。 “所以她现在最聪明的做法,就是隔山观虎斗,最后不管哪一方胜了,她都可乖乖顺顺的度过下半生,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荣妃喝一口甜汤,润润喉咙,之所以没用鹬蚌相争来形容,是因为阮妃根本就不够格做渔翁。 “娘娘,庄嫔娘娘带着两位公主来了。” 苏小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在荣妃眼里也看到了同样的诧异。 这还真是稀客。 因为墨莺墨鸿的关系,庄嫔也算是站在了荣妃的队伍,但那基本都在心领神会的层面,在明面上,她几乎未踏进过荣华宫。 跟阮妃不同,对待同一阵营的人,荣妃自然是笑脸相迎。 “本宫就说一早看到喜鹊落在了腊梅枝上,定是有什么好事,妹妹就来了。” 庄嫔生的说不上美貌,但胜在小巧秀丽,领着两个女儿端端正正的行过礼,才起身笑道:“原本不该来打扰皇贵妃养胎,实在是这两只泼猴,见她们三哥哥追着苏掌事走了,便也央着臣妾带她们一道过来。” 墨鸿早就跑到她身边,踮起小脚脚在她俏脸上留下香吻:“荣母妃,鸿儿好想你呀!” 荣妃顿时像喝了花蜜一样,捧着她的小圆脸蹭蹭凉凉的小鼻尖道:“这么久都没来看母妃,还以为你将母妃忘了呢!” 庄嫔诧异的抬头,不过很快又抿唇笑了,向来知道皇贵妃最喜欢的是鸿儿,却不知能稀罕到这个地步,心中自然是高兴的。 “才不会!母妃说,荣母妃肚肚里有了小娃娃,不准鸿儿来闹。” 小人儿忽闪着长睫毛,委屈的抠着自己的小手指,荣妃顿时被萌的不要不要,哄道:“没关系,小娃娃也喜欢鸿儿呢,鸿儿可以随时过来。” 说罢指着暖阁对墨莺墨鸿道:“三哥哥跟四姐姐刚过去,你们也快去玩吧!” 看着小姐妹手拉手走了,才笑着转头看向庄嫔道:“妹妹今日特意过来,可是有话要说?” 便是小姐妹第一次来荣华宫,庄嫔都未曾跟随过,今日却说为了送她们,荣妃自是不信。 庄嫔笑道:“娘娘言重了,臣妾什么都不懂,几句闲话,想着娘娘身子重,平日里甚少出门,听听外面的笑话解解闷也是好的。” 荣妃来了兴致,将身子往前坐了坐:“却不知后宫又发生什么趣事了?” 苏小酒不由竖起耳朵,这意思,是来传八卦,还是打谁的小报告? 庄嫔察觉到她的视线,似是有些羞涩,微微颔首示意,开口道:“别宫里臣妾倒不清楚,不过近日发现主殿那位往中宫跑的次数多了起来,许是得了皇后娘娘欢心,领了不少赏赐,连着膳食都丰盛了许多呢!” 阮妃平日以抠门著称,膳食都是去御膳房领份例,墨尧已经吐槽过不是一次两次,因此听了这话,荣妃确实有些好奇,问道:“怎么,她如今不吃御膳房,也舍得在小厨房开炉灶了?” 庄嫔道:“好像是在练习着做糕饼,今日出门,正好碰到主殿将吃不完的点心尽数喂了守门的旺财,还专门派人盯着它将盘子都舔干净才罢休,所以臣妾便留心了些。” 以往那黄狗顶多吃点残羹剩饭,饿的皮包骨头,墨尧经常把自己不爱吃的东西藏起来扔给它,也就这样才没饿死。 说完,状似无意的看了苏小酒一眼,很明显,那点心就是她送去的。 刚才墨尧也说,阮妃不许他碰,这倒好,辛苦一早上做出来的,竟都喂了狗了~~~ 荣妃的重点都放在“往中宫跑的次数多了”这句话上。 这个阮妃到底搞什么鬼?又往荣华宫送点心,又去中宫献殷勤,莫不是想两头讨好? 要知道这可是最愚蠢不过的法子。 庄嫔点到为止,只说了这两句,便道不好打扰荣妃休息,告退时却将小姐妹留下了。 苏小酒送她到门口,庄嫔停住脚步,笑得温婉:“苏掌事贵人事忙,就不必送了,臣妾再多一句嘴,娘娘孕里定比别的时候贪嘴些,最近天气渐暖,东西容易坏,入口的时候可千万检查好了。” “多谢庄嫔娘娘,奴婢会小心伺候的。” 苏小酒心中暗惊,抬眸,却见她表情一如既往的恬淡,仿佛真的只是关心荣妃饮食,只是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一笑,这才举步离去。 望着她背影走远,回到主殿,荣妃又恹恹的歪在了榻上,如今体力越发不支,只说了几句话,便又迷迷糊糊想睡。 苏小酒给她盖上毯子,跪坐在榻前为她轻轻捏着小腿,荣妃舒适的哼唧两声,闭着眼睛含糊道:“庄嫔专程跑来一趟,你怎么看?” 无权无势无宠无颜,在后宫透明人一样,却能为皇上生下两位公主,苏小酒自是不敢小觑。 而且以庄嫔的谨慎,若只是发现阮妃讨好皇后,大可不必亲自来一趟,再想她临走时交待自己的话,和别有深意的举动,就更值得推敲一番。 “娘娘,莫非之前阮妃送来的点心果真有问题?” 一说到吃,荣妃睁开了眼,却并不赞同她的话:“谅她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本宫下手,她自己死不足惜,却不能不为尧儿打算。” 有个谋害皇贵妃的母妃,墨尧一辈子也就废了,何况还有陆侯在,以他的暴脾气,只怕要拉着她阖族陪葬,墨尧也跑不掉。 她说的虽有道理,可苏小酒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串联起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不管怎么样,咱们还是防范些好,万一她已经站了皇后的队伍,帮着她一起对付您呢?” 娘娘可以轻视阮妃,却不能小觑皇后,闻言点头道:“那今后她再过来,直接将她拒之门外就罢了,只要进不了门,她就整不出幺蛾子。” 却不想刚说完,下午阮妃又提着点心上门了。 说是回谢皇贵妃的赏赐,于是亲手做了点心,这会儿的精神气比晌午仿佛换了一人,神采奕奕的,又学人家小姑娘穿了身鹅黄色,头发也梳了个略显俏皮的样式,倒像年轻了十几岁。 不过苏小酒并没将她放进来,只说娘娘已经歇下了,不便见客,阮妃倒也不纠缠,将点心交给她便告辞了。 还是跟上次一样的点心。 都不用特意放到鼻尖去闻,那香味已经隔着食盒散发出来,苏小酒取出一块仔细研究了半天,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同,最后还是恋恋不舍的拿去便宜了小香。 最近日头渐好,小香正懒懒的窝在猪舍门前晒太阳,老远闻到点心的香味,猪眼瞪的溜圆,摇着尾巴就朝苏小酒跑了过来。 四只小蹄子急不可耐的在地上刨来刨去,馋嘴的样子让她不禁想起了徐颖。 没良心的丫头,这么久了也没传信,难道都不想念她做的美食了? 小香仰着猪头见她久久不肯将点心放下,急的拿嘴在她小腿处拱来拱去。 “别急别急,这些都是给你的。” 苏小酒捏起一块扔给它,小香却不吃,叼起来就朝远处跑。 听说动物都喜欢囤粮食,但小香吃喝不愁,以往没有将食物藏起来的习惯,当然,更多的原因可能是因为饭量太大,根本就存不住。 今日倒是新鲜,拿到点心第一时间不是狼吞虎咽,这是要去哪? 苏小酒端着盘子在它后面跟着,倒要看个究竟。 就见这小肥猪叼着点心直直朝着梅花鹿的方向跑去,邀功一样放在了它们脚下。 哈,这是,要跟梅花鹿分享的意思? 这点心不过小香猪蹄大小,也不够这两个大家伙分呀? 果然,小香放下一块,也意识到还不够,又撒腿朝着苏小酒跑过来,然而没想到苏小酒一直在它身后跟着,冷不防一头撞在了她小腿上,身子滴哩咕噜滚了出去。 站起来抖了抖身子,又过来拱她小腿。 “哎呦,不错嘛,竟然知道有福同享了。” 看来小香跟自己的新邻居相处甚欢,果然动物还是应该群居的好,便想着改天是不是应该也把萧奶兔带过来加入集体生活。 小香已经又叼了另一块放在两头鹿面前。 猪头费劲的抬高,目光中透着热切与殷勤,就差开口说一句:你们快尝尝呀,可好吃了! 自从这两头鹿兄弟到来,团子们便再也不霍霍小香了,它总得表示表示。 结果两头鹿只是低头闻了闻,然后就一起悠悠的走开了,对那点心并不感兴趣。 小香不死心,又把点心放到它们面前 这次梅花鹿却连闻也没闻,长腿一伸,踩碎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变 某猪顿时僵立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无上美味被践踏——它们,竟然,不给自己面子?! 看着那圆滚滚的小香猪垂头丧气的回了猪舍,苏小酒莫名同情,忙过去将点心放进了食槽。 某猪本想高冷些,向那两头鹿证明自己现在十分生气,却没能抗住点心的诱惑,一头扎进食槽吃了个底朝天。 “苏掌事,娘娘寻您呢!” 一名宫人急匆匆的过来,压低声音道:“说是有急事,让您速速过去。” 多事之秋,她神经都跟着脆弱许多,再听说有急事,头都大一圈,将点心盘子塞给宫人,又赶回前殿。 荣妃手中捏着一封信函,正眉头紧锁,见她进来,忙将其他人的都遣出去,道:“快,小酒,出事了!” “怎么了娘娘?” 她疾步走入,自荣妃手中接过信纸,发现是陆侯差人送来的—— 大批灾民一夜间涌入上京,皇城危机,尽管陆侯早已号召不少世家做好应对的准备,却不想灾民数量太大,而且人数一直呈直线上升的趋势,已从最开始万余左右迅速逼近六万,大有包围上京之势。 六万人,突然在上京周遭集结,莫不是要谋反? “怎么会这样?!” 苏小酒大惊失色,捏着信纸的手有些颤:“这些灾民是哪来的?怎么会一夜之间就涨到了六万?皇上知道吗?” 荣妃抚着肚子,强自镇定道:“事态如此严重,侯爷已经第一时间进宫面圣,只是还未曾传来消息~~” “这样不行!六万灾民,若真的集结闹事,光凭着上京的两万守城兵将根本阻挡不住!娘娘,如今之际,咱们应该赶紧撤离皇宫!” “逃?” 荣妃有些犹豫,若那些人真要造反,她们就算逃出皇宫,估计也出不去上京了,又能躲去哪里? 她知道事发突然,已经脱离了最初的掌控,但不认为事情已经到了逃离皇城的地步。 “那些灾民数量虽多,但只要有活路,未必会做什么极端的事,何况他们手无寸铁,如何能与军队抗衡?咱们还是再等等~~” 而且父亲不是已经安置了上万灾民,想想法子,再安置个两万应该不成问题。 如此想了一遭,乍一得知消息时的慌乱慢慢驱散开来。 苏小酒却没有这么乐观,沉声道:“娘娘,若事情果真如此简单,侯爷便不用连夜进宫了,更不用专门传信给咱们,六万人马悄无声息靠近上京,侯爷现在才能察觉,其中必有内情。” 荣妃脑中一团乱麻,为今估计只有父亲能查出事情原由,便又召进一位内侍道:“你快去御书房的必经之路上等侯爷,务必将他请来荣华宫!” 内侍见她神色凝重,丝毫不敢耽搁,速速领命而去。 “娘娘!之前侯爷他们安置的近万灾民用了多久?” “因难民并非同一天抵达上京,再有各世家一同助力,差不多用了有五六天的时间吧。” 她不明白苏小酒为何有此一问,按捺住心中慌乱,问道:“可有什么不妥?” 苏小酒抿唇,看一眼她的腹部,生怕自己的想法会吓到她,可若不说,又怕自己猜测一旦成真,所有人便万劫不复。 神色有一瞬的挣扎,她还是豁出去道:“娘娘,怕就怕,这一夜之间多出来的五万人,并不是真正的灾民!” 荣妃面上血色尽失,却只能强迫自己沉稳下来,再抬眸,已经没了刚开始的无措,沉吟道:”你说的没错,一来灾民从四方赴京需要时间,不可能商量好一般蜂拥而至,再者,若无人领导,就算这五万都是灾民,又怎么可能毫无声息突然出现?这背后定有人捣鬼!” 好歹出身将门,她长得娇柔,却从不是真正的柔弱,很快便理顺思绪,开始琢磨起幕后黑手的身份。 围堵皇城,乃九族之罪,便是只围不攻,也足以举家断头,流放宗亲,放眼整个上京,能有如此胆量和实力之人,也就只有—— “徐莽?!” 御书房内,元和帝豁然起身,将萧景带回来的密折重重扫落。 早上勇毅侯进宫禀奏灾民突增之事,他便立马派出萧景去查探,短短半天就传回消息,说徐莽围拢上京之后,已经丝毫不再加以掩饰,直接抗出南阳大军的旗帜,蓄势待发,直指皇城。 就在前一刻,他刚刚颁下封城禁令,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陆侯躬身立在下首,见他发怒,缓缓将奏折拾起,重新摆在桌子上,恭声道:“皇上息怒,徐莽胆大包天,竟敢借着南方大雪,早早布下如此大局,还请皇上赐下虎符,第一时间调令南北大营,或能及时赶回,解上京危难!” 元和帝气的浑身都在发抖,南阳王这场谋反蓄谋已久,什么放粮赈灾,什么举办灯会,怕不都是借机掩护自己拥兵的假象! 他一直就觉得反常,却不想徐莽竟会在太后寿辰的前夕,提前准备了一份“大礼”! 抬眼看向正义凛然的陆侯,他凤眼微眯,审视之色没有半点掩饰,喝问道:“安置灾民一事乃侯爷亲手操办,上京突然多了几万人马,难道事先都没有半点风声?!” 陆侯被质疑,不禁抬高声音道:“皇上是在怀疑老臣?!” 元和帝抿唇不语,忽而话锋一转,语气也软了下来:“陆侯为国鞠躬尽瘁,朕怎会怀疑侯爷的忠心?可是召集六万人马会有多大的动静,你身为武将,却没能第一时间察觉,这让朕~~该如何判断?” 陆侯抱拳道:“安防失察,确实是臣之过,谁能想到他竟借着灾民的涌入,早就做下了精心安排,更是趁着年关将尽,突然作乱,不过好在为时未晚,还请皇上赶紧赐下虎符,调动守城禁军早些部署,再传令南北大营,让他们及时行军,与禁军里应外合,包抄叛军!” 上京地处平原,五万大军不好藏匿,南阳王的主力军在南阳,从未接到大军异动的消息,他已经派人快马去南阳打探,得知南阳大军从年前数日便零零碎碎前往上京,怕动静太大,留下两万,总共动用了三万。 而且沿途冰雪消融,萧景派出的探子发现无数无名尸体,身上衣物皆被人除去,显然是之前赶往上京的灾民,还未等到达上京,便已经被南阳军截杀,然后取了灾民的衣物易容,为的就是混进上京,这番谋划,不可谓不精心。 大渊武将,能与南阳王相抗衡者,除了陆侯已经找不出第二人,元和帝右手在袖中紧握成拳,一时有些拿不准主意。 徐莽是算准了时间反的。 守城禁军不过两万,而今天气慢慢转暖,路上积雪融化,到处泥泞,等南北大营接到调令,最快也要半个月的时间赶来,那时候,只怕天下早已易主,尘埃落定。 而且消息到底能不能送出,谁也不敢保证,叛军已经围了上京周遭,信鸽已经不能用了。 两万禁军,已经是他最后的筹码。 他目光看向萧景,除非让萧景亲自去传信,以他的轻功,既可以不惊动叛军,又能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军营。 上京城墙高耸,易守难攻,面对六万敌军,即便再不济,坚守个五六天总不成问题,再艰难些,应该也能支撑个天,而且北大营中素来练有急行军两万,八天的时间,足够赶来了。 但他担心的,远远要比这些可怕。 假若,这是勇毅侯与徐莽联手做局呢? 他自是知道陆侯鞍前马后,出资出力安置灾民为的什么,可万一他早已经等不及要让墨允坐上这把椅子呢? 如此一想,冷汗瞬间布满脊背。 虎符就在身后的暗格中,但给,还是不给,他无从判断。 荣华宫里,荣妃坐立难安,一遍一遍催促苏小酒去看去找陆侯的内侍回来没有。 “娘娘,外面有人从门缝中塞进一张纸条!” 一名小宫人跑进来,苏小酒正在门口翘首以望,荣妃道:“小酒快看看,可是侯爷来信?” 苏小酒接到手中,没打开就断定不是陆侯送进来的,因为那是一张草纸,说是一张,倒不如说一团更确切,草纸本就单薄,已经快被揉烂了。 打开,上面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速速离宫! 字迹呈暗红色,像是用血写的,明显写了不是一两天。 那字迹虽潦草,可苏小酒还是一眼就认出,出自徐颖之手。 “娘娘,是郡主送来的,让我们赶紧离宫!” 果然是徐莽! 瞧这情形,莫不是南阳王怕她泄密,所以将她拘了起来? 怪不得,她还以为徐颖出宫以后就把自己忘了,或者回味过来自己不过是个宫婢,便不屑再往来,甚至是生病了,所以才没能写信给自己,她设想过许多种可能,却等来了这样一封血书。 苏小酒拿着信的手有些发抖,这丫头,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还是赶在她爹举事前将信送了进来。 但毕竟已经晚了,叛军已经盘踞在上京四周,她们逃不出去了。 算计着守城禁军的数量,应该能坚持几日,苏小酒率先镇定下来,安抚好荣妃跟孩子,她顾不得其他,先去角门处找到之前段家的暗桩,悄声问道:“你们在皇宫日子久,可知道有宫中有什么密道是通往城外的?” 守门太监茫然摇头道:“小人入宫三年,还从未听说过有密道。” 也是她急糊涂了,既是密道,又怎么会被外人知道呢? 见她好端端问起这个,小太监问道:“掌事问这做什么?若不着急,小人可以去问问在其他宫中当值的朋友。” 段家暗桩不止他一个,但此事不宜引起其他人的关注,四处探问只怕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苏小酒本想找个由头送他出宫,又怕万一南阳王打进来,上京城中还不如宫里安全,于是作罢。 “那你可有办法联络到宫外?” 这次內侍点了点头。 苏小酒道:“你随我来!” 一旦开战,上京城中必定受到牵连,弟弟那里有侯府护着还好些,她得赶紧通知钱庄将财物尽快转移。 用最快的速度写好信,她郑重的交给內侍道:“一定要确保将信带出去,懂吗?” 內侍点点头,很快便消失了角门处。 她呼一口气,又奔去小厨房找到苍联,南阳王谋反一事还未传开,因此宫人们并不知情,还在像往日一般预备着做午膳。 她们还有几日的安稳日子可以过,苏小酒不想提前说出来搞得人心惶惶,便只悄悄叫了非染与苍联出来,悄声询问宫中是否有密道。 二人震惊之余,却也一样摇头道:“不曾听过。” 从接到消息到现在不过半天,苏小酒嘴角已经起了燎泡,她才来大渊不到一年,恋爱也才刚刚开始,还不想这么早挂掉呀! 苍联要比她镇定些,想了想,说道:“听说历来皇上都会在宫中留有密道,而且若叛军真的入了城,守卫们也会率先保护皇上,所以掌事不如早些劝娘娘移驾,去跟皇上待在一起,还相对安全些。” 非染却道:“那也未必,奴婢觉得南阳王谋反未必就是为了觊觎宝座,许是不满之前皇上安排的南阳郡主和亲之事,一旦入城,皇上的太和殿首当其冲,反而是最危险的地方。” 她说的也有些道理,但不管是不是为了寻私仇,南阳王势必都会谋反,到时候少不得要将皇宫清理一番,尤其娘娘有四皇子,腹中还有元和帝骨肉,南阳王必不会为自己留下祸患。 如此想着,苏小酒脚下便有些站不稳。 该死,偏偏这个时候犯低血糖! 一阵头晕目眩,眼见她身子就要软倒下去,苍联跟非染一左一右将她扶到旁边坐下,又跑进厨房倒了杯水过来,苏小酒自袖子里摸出颗椰子糖吃了,虚脱的身体慢慢恢复过来。 重重喘了几口气,晕眩的感觉散去,她握着非染的手道:“此事切记不可声张,这几日大家夜里都警醒些,一旦有动静,便速去前殿汇合!” ------题外话------ 喜欢的宝宝还请多多支持呀,么么哒 第三百五十三章 坐以待毙 又交代几句,她在两人担忧的目光中回了自己房间,将之前十七给她的花生米通通装进荷包带在身上,关键时刻,只能靠着它们保命了。 救出小舞的计划又要泡汤,不过如今的局势,冷宫中反而倒比其他宫殿安全许多,最大的难题是食物和水。 毕竟一旦发生宫变,人人自危的时候,她们母女就没处去买吃食用品,她得想办法再去送点物资。 如今娘娘身边离不开人,她不好出去,只好摸出颈间的铜哨,对着虚空吹了三声。 萧景说过,若有急事,只需吹三下,他便会第一时间赶来。 这是她第一次吹响,焦急中带了忐忑,在房中坐立不安的等了半天,萧景却没有出现。 不禁暗道自己糊涂,如今皇上也正焦头烂额,萧景身为护卫,自然不能擅离职守,她不该给他添麻烦的! “小酒,娘娘正寻你呢,你怎么大半天没回去?” 春末进门,看到她收拾好的包裹,疑惑道:“你在干嘛?大白天的怎么回来打包来了?” 她还不知南阳王要反的事,随手翻了翻桌上的包袱,发现里面衣物布料乱七八糟什么都有,便问了一句。 “哦,这些都是些旧了的,我正准备清清柜子,准备置办春装了。” 将包袱都系好放在床头,苏小酒随便敷衍了几句,便跟着她起身往外走:“娘娘可说什么没有?” 春末摇头:“只说让你赶紧回去,没有别的了。” 瞧着她紧张兮兮的,又问:“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哦,可能是饿了吧,我这就过去。” 春末有点不信,每回娘娘有事,总是单独跟小酒说,她也是大宫女,却有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见苏小酒不愿多说,也知问不出什么,于是脸上的笑容也淡下来,自己先一步走了。 但苏小酒已经没有功夫去顾虑她的心情。 御书房中,陆侯一双虎目牢牢盯住元和帝,等待他取出虎符。 南阳大军随时可能攻城,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面对元和帝的猜忌和犹豫,陆侯很是焦躁,催促道:“皇上!事态紧急,您到底在犹豫什么?难不成你是指望着徐莽突然回心转意?!” 元和帝身体向后仰倒,靠在椅背上,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内心在进行剧烈的挣扎。 最后,终于下定决心,霍然起身对萧景道:“萧护卫,朕命你即刻启程,前往北大营传令!” 萧景领命出去,没一会又手持密报进来,呈给元和帝道:“皇上,南阳王准备攻城了!” “什么?!” 元和帝瘫倒在椅子上,定定的看向陆侯。 “皇上!还请皇上赐下虎符!” 陆侯单膝跪地,这江山终归要姓墨,便是最后允儿登不上大位,他也断不容许大渊易为徐姓。 “你先出去,容朕想想~~” “皇上?!” 陆侯狠狠拍一把大腿,扭头出了房门。 元和帝看着紧闭的房门,终是不甘心的从暗格中取出虎符,现在除了相信陆侯,他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陆侯心急如焚,皇上每拖一刻,皇城就可能早一刻沦陷,他们没有时间了! 好在元和帝并没有让他等太久,随着房门打开,元和帝面色疲惫的站在他身后,缓缓伸出右手,摊开掌心,紫金色的虎符在日光下散发着幽凉的冷光, “张德全!” “奴才在!” “传令下去,后宫妃嫔皆前往太和殿!” …… “娘娘,皇上传来旨意,让咱们去太和殿。” 事已至此,苏小酒只能强自镇定,亲自抱了允儿,张姑姑扶着荣妃,墨鹂由春末领着,整个宫殿都沉浸在紧张的氛围中,待赶到太和殿,皇后及大部分妃嫔都已经到了,只是大家并不知发生何事,头一次被召到太和殿,不少人还有闲心观赏景致。 看了一圈,渐渐被殿内不寻常的氛围疑惑。 太和殿是皇上的寝殿,原本也是整个皇宫防守最为严密的地方,可今日殿外却只有寥寥二十左右的侍卫。 但见元和帝一脸肃穆,坐在上首,眼睛却一瞬不瞬望着殿门,便忍不住议论纷纷。 太后由十七扶着慢慢踏入殿门,环视一周,见所有宫妃都在,不禁蹙眉道:“皇上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不知所为何事?” 自那日母子二人交谈过后,太后的态度便十分冷淡,元和帝心中有愧,只能受着,见众人都已经到齐,将南阳王造反一事当众宣布了出来。 “徐莽敢尔?!” 幸好十七从进来就没放开扶着太后的手,太后这才没有当场晕过去。 “什么?!徐莽反了?!” 墨鸢跟着皇后过来,本以为父皇是为了商讨皇祖母寿诞之事,此刻只觉天都要塌了,皇后也同样慌张,却怕她口不择言惹恼了皇上,于是狠狠瞪她一眼,低喝道:“闭嘴!” 墨鸢赶紧捂住嘴,紧紧攥着皇后的衣袖,不见往日半分骄横。 她再不关心国事,只听母后唠叨也知道国库空虚之事,徐莽却手握重兵,一旦谋反,她们拿什么反抗呀? 到底只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想到 其他妃子同样花容失色,莫非,她们今日皆要命丧于此?! 尤其沐清儿,她才进宫几个月,还没有享受够荣宠,她不想死呀! 想到叛军血洗皇宫的场景,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有不少胆小的宫人已经忍不住低声哭泣,又怕皇上迁怒,只敢伏在地上使劲咬住牙槽。 就连一向贪玩的孩子们都察觉出气氛的紧张,都紧紧依靠着自己母妃,不敢到处乱跑。 十七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靠,这么大的事不早说,老子也好把屋里的花生米全兜来! 现在他除了枪膛中那几颗,可是一粒多余的都没有! 想到自己可能永远也见不到如意,十七顿时猩红了眼,目光不禁掠过人群,看向荣妃身边的苏小酒,苏小酒冲他点点头,拍了拍自己鼓鼓的荷包,十七这才松一口气,而后又猛的提起——这几个意思?小酒早就知道南阳王谋反的事了? 听闻徐莽生了反心,太后手中的龙头拐杖拄的地板咣咣响,看向元和帝道:“什么时候的事?哀家怎么一丝风声都未听到?” 元和帝用眼神镇压住几乎瞬间鼎沸的众人,沉声道:“朕也是今天才得到的消息,母后稍安勿躁,勇毅侯已经领了虎符去调动禁军,萧景也已经去北大营调兵,他们里应外合,很快便能将徐莽拿下。” 这话说出来几乎没有任何说服力,真这么有自信,为何要让她们都退守到太和殿来? 十七却蓦地轻松下来,既然有禁军阻挡,也就没那么快攻进来,他还有时间回去取家伙。 未走出几步,却被太后一把抓住了手腕:“你要去哪?现在外面不安全,叛军随时可能攻破,你哪都不许去!” “母后,儿臣回去拿点东西,很快就回来。” 太后却以为他要回去收拾细软,嗔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那些身外之物?给哀家老老实实的待着,待平了叛军,你想要什么哀家都给你!” 殿中本就安静,母子二人一番拉扯,各人目光唰唰投射过来,其中不乏有鄙夷之色,十七扶额,解释道:“母后,儿臣不是要取银子,是要取防身的武器。” 他那里还有把多的火枪和两匣子弹,正好能派上用场。 太后却坚决不许:“就你三脚猫功夫,便是拿了武器又如何?这里好歹有侍卫们守着,不需你亲自上阵,就给我老老实实等着!” 等待是最磨人的。 可偏生除了等待,她们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即便元和帝已经不止一次说过,只要撑过八日,北大营的急行军就能赶到,可众人依旧置身在愁云中,将心提在嗓子眼。 各宫之人皆聚集在此,夜里睡觉都只能坐在椅子上,吃饭就更不用说,南阳王谋反的消息一传出,已经有不少宫人内侍趁着守卫调往太和殿,连夜逃出了宫,如今剩下的,几乎都只有各贵人的近侍了。 可惜勇毅侯到底晚了一步,支撑了两日,徐莽大军便破门进城,但奇怪的事,却下令不许屠杀百姓,刀剑直指皇宫。 陆侯庆幸的同时,只好带着禁军退守皇城,加上宫中守卫五千,共计两万五千人马,将叛军阻隔在了宫门外。 瑟缩在太和殿的众人,几乎能听清宫墙外的厮杀声。 刀剑铮鸣,撼动着每个人的神经。 宫中所有守卫都被调去守宫门,太和殿外除了陆澄,就只还有二十名守卫,一旦叛军破门而入,后果可想而知。 苏小酒却在担忧另一件事。 宫中惯例,大多数食材都要每日采买,确保新鲜,只两日,库存的食物便短缺了。 若那徐莽反过神来,六万大军将皇宫层层包裹,何需动用一兵一卒,不及援军赶到,她们就先要饿死。 元和帝定然也已经想到这点,从今日分配膳食就能看出,所有的吃食都先供着后妃与守卫,宫人內侍都只勉强吃个半饱。 不仅如此,殿中炭炉在第二日便熄灭了,饶是近百人一同待在殿内,温度仍是不受控制的冷却下来。 这才是第三日,而她们还要等最少五天的时间。 将心中忧虑告诉荣妃,荣妃也只能叹口气道:“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若徐莽早一日攻陷,咱们危险便近一日,若只是围困,等到援军的机会反而大些。” 苏小酒想了想,也确实如此,可就这么等下去又实在不甘心,于是问道:“娘娘,那您知不知道这宫中有什么密道之类的可以通往宫外?” 荣妃摇头:“就算有,不到最后一刻,皇上也不会说的。” 他是一国之君,兵临城下若率先逃了,这江山不仅没法再姓墨,还要遭世人唾弃,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逃的。 “可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旁人奴婢不管,您还怀着身子,吃不好怎么行?” 不仅如此,她们来的仓促,便是被褥毛毯也没多带几床,太和殿中库存的炭火不足,夜里睡觉又没床,荣妃身怀六甲坐着睡不着,只能在地上铺了两床被子躺着,又硬又冷,哪里受得了? 这两天吃食热水供应都紧张,在加上休息不好,荣妃眼见的憔悴了许多,苏小酒经常见她暗自抚着肚子蹙眉,显然是肚子不舒服,却又怕她们担心,所以自己扛着不说。 苏小酒假装没有看到,却不由跟着焦心,她现在什么都不怕,就怕荣妃身体吃不消,这里既没太医,又没药材,一旦小产,那便是无力回天! 坐以待毙不是苏小酒的性子,其他的所有人她都可以不管,可荣妃,她没法不顾。 摸摸怀里的枪,苏小酒对荣妃道:“娘娘,咱们宫里还有些储备的粮食,不若奴婢带几个人去运些过来?” 不仅荣华宫,相信慈安宫,栖梧宫等宫中也有不少,只是如今状况,门外的二十余名侍卫不可能去,宫人內侍们更不敢出去走动,只能看着太和殿中的食物越来越少。 比起来,荣华宫离着此处算是近的,她必须的去碰碰运气。 荣妃却不答应,她一手捧着肚子,另一手紧紧抓住她的胳膊道:“万万不可,如今除了太和殿,哪里都不安全,万一已经有叛军混进皇宫,被发现就糟了!” 最近几日情绪一直出于紧张的状态,她的肚子频频宫缩,一步路也不敢走,听说小酒要出去,心中不免慌乱。 张姑姑也不赞成她铤而走险,那些兵鲁子都粗俗不堪,看到这么娇嫩的小姑娘,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丫头虽自诩有几下三脚猫的功夫,可若真面对常年打仗行军的糙汉子,便是三个她也不是对手! 于是对苏小酒道:“咱们再等等,皇上身边也有服侍的人呢,等真短了口粮,他肯定会想办法。” ------题外话------ 喜欢的宝宝们还请多多支持呦,么么哒 第三百五十四章 照应 苏小酒看向坐在上首已经两天没说话的元和帝,这个怂包,从城破就没敢出去跟徐莽刚一下,指望他跟等死也没什么区别? 她可没张姑姑这么乐观,元和帝自私自利惯了,就算真有人替他卖命取来吃食,只怕也不会分给其他人。 “娘娘,苏掌事,不若还是小人去吧。” 苍联就在两人不远处,听得二人对话,主动上前道:“小人对宫中道路熟悉,正好也能借机看看外面情形。” 这几日众人捂在殿中,除了听着外面的厮杀,谁也不敢出去,陆澄带着二十名侍卫更是寸步不敢远离,若想取物资,只能靠她们自己。 “奴婢也去!” 非染依然面无表情,垂眸道:“反正奴婢无牵无挂,若真遇到叛军,大不了就是一死。” “不许。” 开口的却是苍联。 “你跟着我只能是拖累,留在这里好好跟着苏掌事。” 听到“拖累”二字,非染面色白了几分,却执拗道:“我不会拖累你,若遇到危险,你尽管扔下我逃走便是。” 苍联深深看她一眼,转身向外走去,非染果真寸步不离的跟了上去。 “娘娘,您就让奴婢去吧,有侯爷守着宫门,叛军没那么快进来的!” 苏小酒不放心她们两个出去,她好歹还揣着武器,苍联跟非染却是手无寸铁,就这样出去着实太过冒险。 其实此时此刻,不管谁出去都是冒险。 荣妃还想开口制止,肚子却忽然宫缩,她整个人一动不敢动,靠在冷硬的椅子上重重喘息着,试图让肚子平缓下去。 苏小酒本想握住她的手给予抚慰,不想荣妃一向温热的手却乍凉,都说怀孕的人火力旺,一般是不畏寒的,可正因为如此,荣妃平日穿的都要比她们单薄些,在没有炭火的大殿中待了一天一夜,早就已经冻透了。 该死!她竟疏忽了! 这下她的非得出去不可。 趁着张姑姑安抚娘娘的空当,她朝着苍联与非染打个手势,三人绕过人群悄悄从后门出去。 原来昨夜又是一场大雪。 往日里重军把守的太和殿后庭,此时空无一人,衬着皑皑雪地,更显寂寥。 只是出了大殿,外面的厮杀声毫无阻隔的冲进耳中,听起来仿佛近在眼前。 三人不敢耽搁,闷头一阵猛冲,却忽然被一人挡住去路。 陆澄原本正在房顶瞭望,以防有人从后方混入,见到三个人影鬼鬼祟祟从大殿中出来,便一个俯冲过来,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发现竟是为首的竟是苏小酒,手中长剑挽起,问道:“苏姑娘,你们这是要去哪?” “奴婢想回荣华宫取些物资,很快就回来,还请陆公子通融一下。” 从踏入大殿那天,皇上已经严令任何人不准随意进出,所以苏小酒才会这么说。 陆澄温言劝道:“苏姑娘,并非在下不近人情,只是叛军随时会攻进来,眼下太和殿是最安全的地方,你们还是回去吧。” 留下的二十人是侍卫所以一当百,应付二三百人总不成问题。 “可是娘娘吃不好睡不好,奴婢怕她撑不住,陆公子,您是她的亲弟弟,定不想看到她出事吧?” 一听有关荣妃,陆澄果然沉默,想放行,又担心苏小酒的安危,一时有些两难。 可惜他要守卫太和殿,否则大可帮她去取。 苏小酒被他婆婆妈妈气死了,忍不住道:“陆公子,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荣华宫离这里不远,我们速去速回,很快的!” 陆澄只好让开:“那你们千万小心,一旦听到异动,就第一时间往太和殿逃。” “哎等一下等一下!” 众人回头,就见十七也跑了出来,喊的还超大声。 陆澄本能就蹙眉:“你怎么也来了?” “爷也要回去拿东西,正好一起呗!” 他那里家伙事全,既然专程跑一趟,肯定有私货,于是苏小酒道:“那就快点,把该拿的全都拿来,以防万一。” 陆澄虽不知他要拿什么,只是见苏小酒帮他说话,也不好再阻拦,于是无奈道:“那你们最好是一起行动,万一有事还有个照应。” 十七嗤了一声:“爷要去慈安宫,跟她们又不顺路,分头行动还快些!” “她们这边两个女子,若遇到危险~~” 陆澄主要还是担心苏小酒,奈何十七也受不了他啰嗦,推着苏小酒的肩膀就往前跑:“哎呀行了行了,有这时间墨迹都够爷跑一个来回了,再叨叨等会全都死了个屁的!” 荣华宫大门敞开着,里面却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苏小酒带着苍联和非染来到小厨房,却发现小仓库的门已经被人破坏,定是逃难的宫人内侍们做的。 便是逃,又能逃去哪里?如今叛军围了皇宫,各大宫门紧闭,宫人们便是卷了包袱,也不过是各自藏匿在皇宫各处,根本就出不去。 里面一片狼藉,像是被洗劫过,除了米面这些太重的东西没被拿走,其他的置物架几乎都空了。 非染往里面走着,将地上散落的箩筐一一捡起,看向苏小酒道:“掌事,这下该怎么办?” 苏小酒环视一圈,又去厨房里将锅灶逐个掀开看了,发现有一个闲置的炉灶里头还放了好几屉点心,正是她为了学阮妃家乡点心时的失败品。 说是失败品,不过跟阮妃做的味道有些不同而已,吃起来还是很美味的。 想是那几天做的太多没处放,所以堆在这个不起眼的地方,竟没被厨娘们拿走,如今竟派上了大用场。 自然是一个不落全都捡进篮子里。 里里外外还是收获不少的,几人又回去寝殿查看一番。 也幸好临走时苏小酒长个心眼,将荣妃所有值钱的首饰都锁在了库里,门锁是个大铁砣,没有钥匙用斧头都很难劈开,因此不过丢了些衣物跟摆件,损失不大。 “你们两个带着东西先走,我随后就来。” 苍联跟非染怀中都已经满满当当,苏小酒翻出几只手炉,又开始往袋子里装木炭。 见两人不肯走,催促道:“不用等我!我再捡几样东西就去追你们,快点!” “掌事,咱们还是一起走吧,万一有什么意外,还能有个照应。” “他们一时半会回不来的,你们赶紧走,我还要去个地方。” 娘娘还在受冻,早点将东西带过去娘娘就能早点用上。 至于她,还想先去冷宫一趟。 苍联见她不走,将怀中东西放下道:“不如这样,掌事要去哪里,小人替您过去,您跟非染一起走吧。” 不亲眼看到小舞她不放心,于是拒绝了苍联的好意,摇头道:“不用,你们快走,若娘娘问起,就说我很快就回去。” 三人分成两路,苍联跟非染前往太和殿,而苏小酒则背着东西朝冷宫狂奔,也不知小舞她们怎么样了,这几天一定吓坏了吧?东西还够吃吗?炭火还有没有? 脑中混沌一片,脚步却一刻也不敢停,也许是危难时刻潜力被无限激发,以往总觉十分漫长的道路,她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跑到了。 冷宫的大门被人从里面顶着,她试着推了推,纹丝不动。 绕着高高的宫墙转来转去,最后绝望的发现,没有萧景,她根本就进不去。 包袱将肩膀压的生疼,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竟在一堆野草后面发现了一个狗洞! 天助我也! 不过目测狗洞的直径,大概只有二三十公分的样子,东西倒还好说,大不了解开包袱一点一点塞进去,可她穿着厚厚的棉衣,够呛能过去。 能不能总得试试。 甬道空无一人,她心一横,用快被冻僵的手指将棉衣脱下,寒意立刻侵袭了全身,牙齿也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苏小酒趴跪在地上,先把头伸过去看看情况,确定墙后无人,才慢慢把身子往里送。 好在她这幅身量瘦小,调整几次角度堪堪钻了过来,蹭在身上的雪被体温融化,将亵衣打湿乍凉乍凉的贴在身上,被北风一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只是多大点事也架不住咱心态好啊! 说起来,狗洞还是穿越剧情中出场频率较高的景点之一,今天好歹也算打卡成功,赚了。 她快速将衣服穿好,刚才一路狂奔,衣服里面已经有些汗湿,方才脱下来在冷风中待了一会儿,变得沁凉而沉重,一贴在身上,又是一激灵。 把东西一件件塞进包袱,起身细细打量四周,发现这里的环境十分陌生,看来离着小舞的住处有些远,她只能凭着基本的方向感摸索着走。 四周都是干枯的荒草,她在里面穿行,坚硬的枝丫划在身上,在衣服上留下不少口子,她却顾不上了。 走着走着,就发现了些不对劲。 冷宫平日少有人来,可荒草前面那平坦的石板路上,却发现了不少凌乱的脚印。 四周的宫宇寂静无声,苏小酒的脚步却像被粘在地上,房子里面有人! 而她从墙角一路踩着枯枝过来,定发出了很多声响,屋子里肯定能听见! 冷汗登时顺着两颊流下来。 她咽口唾沫,从怀里摸出武器,眼睛却死死盯住那些紧闭的门窗,以防备突然从屋子里冲出什么人来,绣鞋踩在学上咯吱作响,无形为这诡异的氛围又添了几分紧张。 那些残破的门窗后,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苏小酒不敢久留,只能一边观察着四周的路线,一边慢慢退出这个陌生的院落。 寻到锦妃跟小舞的住处,一样的沉寂,她心里有些毛毛的,先趴在门板上听了听里面动静,里面传来女子微弱的交谈声,一个是锦妃,另一个却听不出是谁,心下疑惑,这个时候,除了她还能有谁来呢? 试着轻叩门板,房门很快就打开了。 锦妃显然十分吃惊:“苏姑娘?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我来给你们送些吃食,马上走!” 苏小酒闪身进入门内,锦妃向外张望一圈,赶忙将房门关好,看到她卸下的物资,嗔怪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叛军随时可能攻破城门,你一个小姑娘跑出来太危险了!” “没事,我有防身的办法,小舞呢?” 锦妃帮她将包袱拎起来往里走:“小舞在跟新认识的姐姐玩呢,对了,她也是荣华宫出来的,说是认识你。” 苏小酒挑眉,荣华宫来的?认识她? 两人转到内间,小舞正在跟一个背对门口的灰衣宫人玩石头剪刀布,可能刚刚赢了一局,在眉飞色舞的分享自己的经验。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小舞抬头看过来,待发现是苏小酒,不相信般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忙撒开小腿朝她跑过来,惊喜的喊道:“酒酒姐姐!” 那灰衣宫人转身的动作在听到她声音的刹那滞了滞,待苏小酒一口叫出她的名字,更是僵在了原地。 “莲香?你怎么会在这?” 主要还是莲香的背影太好认了。 锦妃随后而来,闻言笑道:“你们果真认识?那太好了,如今外面不太平,咱们躲在一起,还能有个照应。” 苏小酒却只盯着莲香,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我在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语气太过冷凝,锦妃听出不对,一时在两人之间看看,不敢插话了。 莲香向后瑟缩一下,眼前两人谈话十分熟络,她生怕苏小酒会因为之前的过节将她打发出去,只好老实交代了事情始末。 原来自宫变消息传开之后,有门路的宫人内侍都纷纷逃离,去皇宫四处寻找隐匿之所,她打小就在荣华宫里,根本不知能藏去哪,又因人缘不好,关键时刻无人愿意带她,最后只能随着大溜儿钻进了冷宫里。 她长得胖,跑起来不若其他人灵便,所以被落在后面,赶来时冷宫闲置的房子都已经被人占了,她苦苦敲了好多门,只有锦妃开了门,听说她是荣华宫来的,便毫不犹让她藏了进来。 ------题外话------ 宝宝们多多支持呦~~ 第三百五十五章 煽动 莲香并不认识锦妃,以为她也是哪个宫里逃出来的宫人,大发慈悲收留自己,听着两人熟稔交谈,当即明白过来,自己原是沾了苏小酒的光,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她的话听来不像撒谎,苏小酒也就放下戒备。 “苏掌事,求求你别赶我出去!若觉得我碍眼,我不说话就是!求你千万不要赶我出去呀!” 莲香知道她不喜欢自己,生怕她做主将自己赶走,于是跪在地上不断苦苦哀求。 小舞从没见过别人这样,一时有些害怕,躲到了娘亲的怀里。 这节骨眼上,保命不易,她与莲香又没什么深仇大恨,自然不会赶尽杀绝。 又跟锦妃交待几句,便准备回去。 走到门口,忽然又折了回来,问莲香:“我有件事一直想要问你,还请你如实回答。” 莲香感激她没有驱赶自己,忙点头应承。 “我之前在冷宫落水,是不是你做的?” 原主交际十分简单,除了荣华宫里的人,根本没什么机会与外人结仇,而莲香自她醒来就一直欺负她,所以她老早就想问出这个问题。 莲香立刻否认道:“不是我!我记得很清楚,那次张姑姑派我跟你一起去辛者库送马桶,可春末忽然找到我,说她想跟你一起去,我正好嫌臭,就躲起来偷了个懒,回来的时候就听说你落水了,真的跟我没关系!” 她的目光不躲不闪,只有力证清白的急迫,不似作假。 “所以,你确定那天去辛者库的,只有我跟春末?” “是!我一百个确定!你若不信,可以找以前同屋的人问问,我在屋子里睡觉时,还有其他两名宫人在的!” 苏小酒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慢慢收回视线,忽然又问道:“我以前~跟春末的关系很好吗?” 莲香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问,迟疑了一下,才道:“以前倒也没觉得~只是自你落水醒来后,就开始形影不离了。” 苏小酒的心猛然坠入谷底。 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平稳,她转过头,轻轻吐了口气,道:“我知道了。” 告别了锦妃与小舞,苏小酒走出房间,被午后的斜阳一照,眼睛有些酸涩。 ~~自你落水醒来后,就开始形影不离了~~ ~~自落水醒来后~~ 脑中不断充斥着莲香的声音,她用力甩甩头,把那声音从脑中驱散。 不会的,春末是她最好的朋友,那么呆萌,那么可爱。 她不该,不该因为外人一句话就怀疑她的。 再次去寻狗洞,她已经知道了那些凌乱脚印的来历,也就不再害怕。 想到就这么空着手回去太可惜,于是又折回了荣华宫,准备再收拾一波,反正现在什么都不嫌多。 刚才苍联背着吃食,非染抗的被褥,她人小,拿不了多少,也只够荣妃一个人用,但张姑姑年纪也大了,夜里在冰凉的地上同样辗转难眠,也得多加床褥子才行。 对了,还有允儿,这两天一直待在太和殿,大人还好说,小娃娃什么都不懂,又不能出去玩,早就闷坏了,还得再给他捎上两件玩具~~ 最后手炉,木炭,荣妃的裘皮跟手套,张姑姑的护膝等等,苏小酒看着堆成小山一样的东西犯了难,这也拿不了啊! 细看,却哪一件都不能丢。 最后还是灵机一动,找出了允儿的婴儿车,先将能打包的东西包好背上,没法打包的东西一股脑丢进车里推着,简直不要太方便。 腾出手来,临走又拐进小厨房,捎上之前专门为野炊打造的轻便灶具,这下能随时给娘娘吃上热乎饭了。 满载而归的苏小酒,忽然就记起自己前世第一次月薪过万时,跑到超市疯狂采购的那一次的情景,购物车也是像今天这样,堆得比她还高。 推着车子在皇宫里疯跑,莫名有种在超市购物逃单的刺激。(请勿模仿) 陆澄站在屋顶,远远看到有个人影蠕动着朝这边赶来,心中一松。 “喂!陆公子,麻烦下来帮个忙呀!” 苏小酒跑到太和殿后门处,扶着车子大喘气,原本是不想麻烦他的,奈何这里的丹陛雕满龙纹,车子又重,她自己根本弄不上去。 陆澄早就想下来帮忙,又怕她拒绝,此时听她主动求助,哪有不应的,几乎是立刻飞身而下,将车子提到了台阶上方。 苏小酒抹一把额上的汗,道了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得赶紧去给娘娘点手炉。 没想一进内殿,便听到里面传来争执的声音。 她推着车子的轱辘声响都被盖了过去。 殿中阴冷,皇上召令下的急,几乎所有人都没什么准备,便是太后姗姗来迟,也没料到会被困在此处,这两日温饱成难,大家都有些扛不住。 方才苍联跟非染将物资拿进来,顶着众人虎视眈眈,径自放在了荣妃面前,便引起些骚动。 毕竟如今物资太珍贵了,除了帝后太后,在加上荣妃,其他人根本连睡都没法睡,便是几个公主殿下,也都是被母亲抱在怀里,坐在椅子上挨着。 大公主墨鸢居高临下,指着非染给荣妃添的褥子道:“你这宫人好不懂规矩,太后和皇上皇后三位正主在这,你竟先将软垫给了皇贵妃?!” 非染虽然年纪不大,被她当众责骂,表现的但也淡定,回答道:“回公主的话,这些被褥是奴婢专程为我们娘娘取来的,如今给娘娘铺上难道不对?” “这哪有你说话的份?!果然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贱婢!” 没想到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也敢顶撞她,墨鸢气急,指着她骂道:“你拿着我墨家的俸禄,在荣华宫待了几天,便忘了自己真正的主子是谁了?” 边说着边拿眼睛盯着荣妃,仿佛非染忘本都是跟她学坏了。 元和帝头疼的看着墨鸢,如今勇毅侯还在外面搏杀,她却在这里找荣妃的麻烦,果真是没有脑子,都怪皇后教出如此蠢钝的女儿! 皇后被他一瞪,知道他定是在心里偏袒荣妃,疼的心眼子直抽抽,本想放任女儿去激怒荣妃,最好将她孩子气掉了才好!却终究顶不住元和帝冰冷的目光,假意嗔道:“你这孩子,皇贵妃如今双身子,是第一金贵的人儿,先紧着她也正常。” 虽是责备,可这话怎么听都有股子酸味。 荣妃根本懒得搭理这对蠢母女,只是抓着非染,不住追问小酒去哪了。 非染也说不出来,掌事明明说随后就跟上,可如今都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依旧没能回来,她也担心的很。 太后年纪大,身子本就不太好,即便元和帝已经将自己的龙床让给她,但因为没有炭火,被褥还分别匀给皇后和荣妃几床,睡得并不安稳。 这两日下来,双腿被冻得隐隐作痛,实在有些支撑不住,但她脑子却并不糊涂,那两人分明是荣华宫的,先照顾自家主子也正常,而且皇贵妃怀有龙嗣,理应被当先照顾,如今被墨鸢喊出来,倒显得皇贵妃不敬尊长。 只是皇后已经开口训斥,而且墨鸢说起来也是为她争理,便闭了眼没做声。 墨鸢却不依,这几日她跟皇后挤在一张被子里,也早就冻透了,见荣妃能睡舒服觉,心里十分不爽,便喊道:“那怎么行?!百行孝为先,别人也就罢了,皇祖母身子不好,若是被冻坏了,她能负责的了吗?” 荣妃一心记挂小酒,闻言不耐道:“公主这么孝顺,怎么不将自己的被褥献给你皇祖母?慷他人之慨倒是学个十成十!” 皇后听她指桑骂槐,暗中绞着帕子,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妹妹息怒,鸢儿也是心疼她祖母,只是本宫跟鸢儿一共连铺带盖也就三床被褥,到底不如妹妹那里丰厚些。” 言下之意她们是想孝顺,但有心无力。 反观荣妃,明明有余力,却不懂奉献,明显就是不孝。 其他人也都听出余味,看来今日皇后母女是要将皇贵妃不孝的帽子戴定了,不少人忘记自身处境,暗戳戳的开始隔岸观火,纷纷等着荣妃反击。 荣妃却不吃她们那套,这功夫,谁愿意赚那些虚名谁去赚,她才不稀罕,她只关心小酒到底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墨鸢见她一直不肯接招,有些急了,大声道:“如今大家困顿在此,理应互相扶持,皇贵妃作为六宫表率,难不成当真捂着物资独自享用,对别人见死不救吧?” 一句话,便轻轻松松将荣妃放在了与其他人的对立面上。 事实证明,人性经不起任何考验。 尤其一些位份不高的人,这几日缺衣少食,再加上前路未卜,还不知要在殿中等多久,精神都濒临奔溃,想到自己有可能在叛军攻进来之前便先冻死饿死,再看向荣妃的时候,目光便少了恭敬与友善,而是在地上那些满满的物资之间来回穿梭。 张姑姑暗道不好,看向置身事外的元和帝和太后,心里咯噔一下。 众人受大公主言语蛊惑,若是抛弃什么礼法道德上来哄抢,她们如何顶的住? 墨鸢则满意的看着大家顷刻变化的眼神,若不是碍于身份,她真想振臂高呼,让大家上去抢一抢! 苏小酒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大家看向荣妃眼神冒着绿光,气血唰的一下便冲到了脑子里。 这些人想做什么?! 无视周边饿狼一样的眼神,见苏小酒推着满满一车东西进来,荣妃终于露出笑容,紧接着又本起俏脸道:“你这丫头胆子也忒大,外面战事吃紧,你还贪这些东西做什么?” “今日不知明日,奴婢便尽量多拿了些,让您担心了!” 苏小酒放下车子,先取出荣妃的狐裘跟手套为她穿戴好,见非染的被褥还没铺好,疑道:“你们不是早就回来了吗?怎么还没收拾完?” 非染往墨鸢的方向看了一眼,春末走了过来,悄声将事情说了一遍。 苏小酒淡淡应了一声,俯身将被褥收拾好,扶着荣妃道:“娘娘这几日没休息好,您先躺下歇会儿,奴婢取了手炉过来,这就给您烧上。” 墨鸢已经看到了这边情景,见苏小酒竟然一个人就拿了这么多东西来,眼都红了,大声道:“大家快看!皇贵妃那里有这么多东西,却弃咱们于不顾,何其自私,她根本就德不配位!她既然不肯分,咱们便自己动手吧!” 被她话一激,许多人便按捺不住要上前。 没想到刚刚回来就碰上了让人气愤的一幕。 苏小酒往前踏出一步,冷冷扫向众人,喝到:“我看谁敢?!” 她长得瘦小,此时的眼神却如野兽般骇人,墨鸢被那眼神吓得瑟缩一下,怒道:“真是好大的威风!你是什么东西,敢跟本宫你呀我的?!” “那也好过你!连封号都没有,还天天自称本宫,不知羞!” “你!来人,将这个贱婢给本宫拉下去!快!” 周遭都是皇后的亲信,上次她们可是吃过苏小酒的亏,这会儿见她又要发飙,够乖的跟猫儿一样,谁敢上去? 看着墨鸢快要爆炸的脸,苏小酒不禁暗爽,果然骂人就得揭短。 皇后见她如此羞辱自己的女儿,又想起这丫头上次还敢对自己动手,忍不住喝道:“贱婢大胆!可知辱骂皇室是死罪?!” “呵,自己没管好女儿,没挨打已经是轻的了!” 荣妃挺着肚子挡在苏小酒前面,她早就听够了墨鸢聒噪,第一时间便站出来给她撑腰。 眼见两伙人吵得不可开交,太后气的头疼,干脆翻身朝里面躺下不说话了。 若说之前元和帝还思虑勇毅侯在外奋战,如今见苏小酒又取来这么多东西,荣妃都没有开口要先供奉给他和太后的意思,这姓苏的丫头还这么横,心下也有了几分不悦。 只是到底要比墨鸢克制,却也开口道:“鸾儿说话虽不好听,却也有几分道理,皇贵妃若有余力,不如先将多余的物资拿出来分一分吧。” ------题外话------ 喜欢的宝宝多多支持呀 第三百五十六章 怀璧其罪 余力? 统共就几袋粮食,还不知够不够荣华宫的人吃上五天。 苏小酒暗道此人好生无耻,刚才你大老婆大闺女欺负人,你跟死了似的,这会又他么冒出来主持正义了? 便是荣妃都难以置信,看向自己腹中孩儿的父亲,忽然绽出如花笑靥:“那皇上倒是说说,臣妾应该分给谁?给墨鸢?还是宋鸣徽?” 元和帝一窒,到底也没能说出个名字。 他总不能厚着脸皮说,给朕分点吧? 其实就算他不说,看在太后一开始分给自己被褥的情分下,荣妃本也打算主动让出一些,而且小酒她们带回的米面不少,她们几人根本吃不完。 但有时候人的情绪很奇怪,我本来就打算要做的事,被别人一催促,反而就不想做了,甚至还会十分反感,比如现在。 皇后对从她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已经免疫,却还是嘴硬的回了一句:“谁稀罕你的东西!” 荣妃吩咐道:“小酒,你将多余的褥子都铺在地上吧。” 墨鸢以为她怕了,嘴角挑出一抹得意的笑。 就算本公主分不到分毫,总也不能让你舒舒服服的独享! “娘娘,地上阴冷,这被子睡一夜就潮湿的很,奴婢还要留着给您替换呢!” 苏小酒抱着被子不肯动,她不是圣母,此时此刻,她在乎的只有荣妃一人。 荣妃却道:“铺上吧,将孩子们都带过来,她们也早就冻坏了。” 这下苏小酒无话可说,允儿跟墨鹂还好,这两天跟着荣妃,好歹还能躺一躺,其他的孩子除了墨鸢跟墨冉却没这么好的条件了,大人顾不了,孩子却不能不管。 只是如此一来,张姑姑就没得用了。 除了允儿,最小的就是墨鸿,这几天在庄嫔的怀里就没下来过,可夜里还是冻得直哭,荣妃早就心疼坏了,现下第一个把她和墨莺唤了过来。 还有墨尧,墨辰,墨鸾,好在她们还小,被褥又足够宽敞,几个孩子还能勉强挤进一个被窝里。 苏小酒又将带来的手炉点上,给他们塞进被窝当汤婆子,几个小家伙很快便暖暖和和的睡了过去。 这下墨鸢也无话可说。 安置好孩子们,苏小酒又将带来的锅灶取出,为荣妃熬上热粥。 米花爆开的香气很快便在人头攒动的大殿中四散开来,拉扯着每个人的味蕾。 众人这才想起,膳房最后送来的那些吃食,好像已经分完了。 墨鸢捂着憋下去的肚子,见这边咕噜咕噜冒着热气,又是一阵意难平。 苏小酒让春末和非染看好粥,自己则起身警戒的看着四周,生怕别人上来哄抢。 不怪她小心眼,在生存面前,所谓道义根本不值一提。 尤其旁边还有人在不断煽动。 没多久,粥熬好了,苏小酒第一碗自然是盛给荣妃,没想荣妃却命她先给太后送去。 老婆子虽不是什么好人,可这么大年纪在此受冻受饿,总让她想起陆夫人,如今战乱,不知她们在宫外可安全? 太后惊讶的看着眼前的热粥,她本以为自己不待见荣妃,荣妃也定不会管她死活的,没想到她第一碗粥就给了自己。 再看皇后母女,嘴里口口声声说着孝道,却在分食点心时,连一句客套话都没对她说。 然而她只喝了一半便将碗放下,倒不是因为喝不下去,而是特意给十七留下的。 苏小酒也忍不住担心,按说她出去跑那一圈加上回来这小半天的功夫,十七从慈安宫便是五个往返也够了,怎的还没回来? 见太后不喝,劝道:“老佛爷,屋子里冷,您还是先把粥喝了吧,等十七爷回来,奴婢再给他送一碗就是。” 太后捧着她给自己送来的手炉,手里心里都暖和了,感慨道:“好孩子,难为你这时候还想着哀家,咱们不知还要被困几天,还是省着点吧。” 越发可惜儿子怎么就放着这么好的姑娘不喜欢,非要倒贴着去寻那东黎妖女。 就在苏小酒回去荣华宫的功夫,因最外面的宫门失守,殿外的侍卫又拨走十六名,如今守卫她们的只剩下四个守卫加陆澄,可见战情紧迫,物资便显得格外珍贵,不过苏小酒回来的时候走的后门,所以没注意到。 荣妃不想让孩子出生便没有父亲,让春末给元和帝端去一碗,元和帝却没胃口,摇头道:“朕不饿,去给皇后吧。” 皇后面色一喜,得意的看了荣妃一眼,而后端着碗迫不及待的送到了墨冉嘴边。 墨鸢期待的看着那粥,本以为母后会给弟弟喝一半再给自己留一半,没想到皇后却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墨冉喝的狼吞虎咽,不大的一碗粥顷刻就见底了。 心态炸裂,回头看向荣妃那边,又发现小孩子们都醒了,正一人捧了一碗热乎乎的粥喝着,心中委屈到极点,便指着身旁一名宫人道:“你!去给本宫也端一碗来!” 宫人偷偷看向守在锅边护食的苏小酒,没敢动。 “你听到没有?去给本宫端一碗过来!” 宫人被踹翻在地,带着哭腔道:“公主~~那个苏小酒打人很厉害的,奴婢不敢~~” 她就是上次在荣华宫动手的人员之一,被揍的老惨了,现在看到苏小酒都心有余悸。 墨鸢见她如此窝囊,大骂一声废物,刚要再踢几脚,皇后上前拉住她道:“你拿宫人撒气做什么?若想吃,自己去跟皇贵妃好好说说,她向来贤明大度,定不会为难你一个小孩子。” 她故意提高声音说给元和帝听,奈何墨鸢还在因为母后的偏心而不满,一把将她的手推开道:“那你怎么不让墨冉去要?” 元和帝瞪她一眼,墨鸢瑟缩一下,却不敢再顶嘴,心中邪火无处可发,便又将矛头指向了荣妃。 都怪她!明明有那么多粮食,却不肯分出来! 而且她身为嫡公主,怎么可能去求父皇的小妾? 她阴狠的看向那对主仆,眼珠一动,召来另一名宫人耳语了几句,那宫人面色从茫然到震惊,最后看向苏小酒锅里的热粥,最后终于咬唇点了点头~~ 荣妃这几日没能睡好,往日里的明艳如今似被蒙上一层灰尘,看起来十分憔悴,苏小酒心疼,让非染跟苍联整理物资,自己则走过去扶着她躺在厚厚的被褥上,又格外塞了只手炉进去,道:“娘娘先睡会儿吧,养足了精神,后面可能还要坚持几天呢。” 说是几天,但谁也不敢保证徐莽会不会明天就杀进来了,说句不好听的,现在存些力气,就算逃跑也能跑的快些。 荣妃这几日确实累坏了,双腿双脚也浮肿的厉害,本想着嘱咐小酒也吃点热粥,结果一沾到温暖舒适的被窝,两只眼皮便变得格外沉重,转眼就睡了过去。 张姑姑也得以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会儿,苏小酒又抱来一席锦被盖在她腿上,自己则脚不沾地的又速度去重新熬一锅粥。 没办法,锅子太小了,张姑姑都没能分到。 见苏小酒回来后一直忙前跑后,张姑姑心中不忍,道:“你来回折腾半天,光顾着我们了,自己也快歇歇吧!” “姑姑放心,我年轻,力气根本用不完!” 苏小酒俯身分拣着食材,拿出些点心烘在炉子旁,备着荣妃和团子们饿了吃。 春末闻着那香气咽口水,这几天她也没怎么吃饱,又要跟安心安然日夜轮替着抱允儿,看到苏小酒掏出的点心,眼睛都挪不开,苏小酒看着她欲言又止,却最终什么都没说,而是捡着已经烤热的点心递给她两块道:“我还格外取了几只坐垫回来,吃完以后我抱着殿下,你跟安心安然也一起坐下眯会儿吧。” “嗯嗯,小酒,这次真是多亏了你!” 春末吃的小心翼翼,知道点心来的艰难,连掉在手心的渣渣都舔干净,苏小酒看着她像小猫一样可爱的动作,不自觉轻笑,随即想到什么,脸上的笑意淡去,垂下眸子静默下来。 却见春末忽然起身,指着她后方道:“小偷!放下我们的米面!” 苏小酒赶紧转头,就见一个粉色宫装的宫人,正在她后面贼头贼脑的拖着一只米袋溜走。 不想被春末发现,脸色一红,却没放下手里东西,反而加快了脚步。 苏小酒几步过去拽住袋子,故意道:“这是哪里混进来的小贼?连皇贵妃的东西也敢偷?!” 众人闻声望过来,皆认出她是墨鸢身边的宫女,一时间,各种目光齐聚在了墨鸢身上。 墨鸢暗骂那宫人蠢钝如猪,偷袋子米都能被人捉住,又见众人议论纷纷,一时面上发热,羞恼道:“看什么看?!整个大渊都姓墨,这粮食自然也一样,本宫取些自家的粮食怎么了?!” 苏小酒将米一把夺回去,念在宫人是被墨鸢指使,便没有为难她,只是却被她的不要脸气笑了:“这事听来新鲜,这粮食都是我们娘娘自己银子买来的,怎么就姓墨了?” 墨鸢本想反驳,皇后也开口指责苏小酒道:“如今生死存亡,大家理应共患难,皇贵妃既然有富裕的物资,却只顾自己,如何做后宫表率?” 墨鸢难得聪明一回,见母亲帮腔,忙辩解道:“对!我就是看不惯她自私,所以想拿出些粮食分给大家一起吃的!可这宫人却不顾你们死活,实在可恶!” 众人明显意动,墨鸢心中一喜,继续添油加醋道:“她身为皇贵妃,吃的是皇家俸禄!平日受人朝拜,对你们颐指气使,现在危难时刻,却将你们视作蝼蚁,连半点米面都不肯给,明显是要断你们的活路,难道你们就不气愤吗?” 皇后着实意外,看着自己的女儿目光满含欣慰。 女儿长大了,终于知道什么叫祸引东水,借刀杀人。 她巴不得底下人赶紧去把荣妃的粮食抢光,饿死荣妃跟她肚里那块肉! 不,最好是让她被众人践踏,一尸两命! 这倒打一耙的速度,苏小酒都忍不住要为她鼓掌,本是龌龊的行为,如今被她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反倒让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不少人已经虎视眈眈,看向苏小酒和荣妃的目光充满嫉恨,放佛她们真是十恶不赦之人。 生死关头,墨鸢这番话固然是为自己的无耻行径开脱,往荣妃身上泼脏水,可何尝又没给蠢蠢欲动的众人递上一个好台阶? 然而最让苏小酒感到恶心的,不是墨鸢的蛊惑人心,而是元和帝的不闻不问! 人群隐隐分成了几片阵营。 一边是皇后为首,带着墨鸢墨冉等人,一方是荣华宫,加上庄嫔。 阮妃从旁观望,不敢得罪皇后,但儿子又在荣妃这边,两难之间,干脆便坐在椅子里闭目养神。 萧贵妃惯来与世无争,也坐在椅子上,到底出身书香世家,外面战火纷飞,她却能守住一隅,安安稳稳的捧着本书卷看的入神,丝毫不在意场上形势。 再就是一些位份小没资格站队的美人采女等,哦对,还有面如死灰的沐昭仪。 这两天她一直在醒了又晕,晕了又醒里度过,被冻得脑子都迟钝不少,呆呆的听了墨鸢跟苏小酒唇枪舌战,脑子里只有一条信息——荣妃那里有吃的。 忽然,她发疯了一般冲向苏小酒,口中大喊:“我不想死,我要吃东西!我要吃东西!” 其他人见她直接上前去抢,顿时如土坷垃扔进马蜂窝,也纷纷行动起来,春末紧紧拉住苏小酒的衣袖,惊慌道:“怎、怎么办?小酒,不如你还是把东西分给她们吧!” 苏小酒也没想到事态这么快就失控,她稳住心神,用尽力气朝着众人大喊道:“皇贵妃的父亲勇毅侯,如今正在外浴血奋战,保护大家的安全,我们所有人都受陆家庇佑,你们怎么忍心来抢娘娘的东西?!” 有些人尚有残存的理智,羞愧的停下了脚步,有些人却已经猩红了眼,喊道:“她的命是命,我们的命便不是命了吗?如今大家皆被困在此处,要死一起死,谁也别想独活!” ------题外话------ 过分,小酒要发飙! 第三百五十七章 她可以 墨鸢听了暗喜,大声怂恿道:“大家说的对!她的命是命,你们的命也是命,生死存亡,谁也不比谁高贵!你们尽管去抢,待叛军平定,本宫重重有赏!” 元和帝听了这话,终于忍不住要喝止,脑中千回百转,却十分诡异的没有出声。 太后有心呵斥墨鸢,声音却被鼎沸的人声盖过,最后喘着粗气坐回椅子里,急火攻心,登时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而肮脏的人性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众人因为贪生怕死不敢出去寻找物资,却在得了墨鸢的鼓舞,又见皇上都未出声反对的情况下,向前冲的更加理直气壮。 荣华宫中出来的宫人内侍统共不过十多人,哪里能挡得住她们四五十人的围攻? 荣妃跟孩子们也都惊醒,愤然看向四周饿狼一样绿油油的目光,张姑姑怕荣妃误伤,俯身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允儿也吓得哇哇大哭,墨鹂虽然害怕,却也握着弟弟的小手,清丽的大眼惊恐的看着忽然失控的场面。 整个殿内乱作一团。 苏小酒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被别人抢走,她一边阻拦着蜂拥的众人,一边愤怒的看向姓墨的一家子,妈了个巴子,真当本姑娘是吃素的?! 口中大喊:“荣华宫的人听着,给我拼死护住粮食!谁敢硬抢,给我往死里打!” 有粮食,就有生的希望。 不光是为了荣妃,就算是为了自己活命,她们也得把粮食守住! 苏小酒透过人群,冷冷看向一脸得意的墨鸢母女,墨鸢挑着下巴,用口型对她挑衅道:“你不是很厉害吗?今天本宫就要你们死!” 刚才墨鸢说什么?谁也不比谁高贵是吧? 很好。 她伸手入怀,掏出那把黝黑的铁器,恨不得一枪崩了她。 可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护住粮食,她本想杀一儆百,但人群太过疯狂,跟荣华宫的宫人们扭打成团,太容易误伤,于是便将枪高高举过头顶,准备鸣枪警示,刚刚扣动扳机,冷不防却被人一把摁了下去。 苏小酒闪身,避让,抬脚,一气呵成。 十七哎呦一声滚在地上:“往死里踹啊?!你忘了陆澄还在屋顶上呢!” 这一枪上去怕不是把人打穿了! 苏小酒手一抖,额,不好意思,一紧张给忘了。 她讪笑着把十七拉起来:“你不声不响的过来,我以为有人抢枪呢!” 说完再次举手,这次瞄准的是墨鸢身侧上方一只硕大的琉璃宫灯。 一声巨响,宫灯应声炸裂,哗啦啦落在墨鸢和皇后身前。 纷乱的人群顿时被定在原地。 墨鸢吓傻,好半天才啊的尖叫着跟皇后向后退去,惊恐的看向苏小酒。 她分明看到苏小酒手中那黑乎乎的东西冒出一缕蓝色火焰,紧接着宫灯便隔空掉了下来! 站在房顶的陆澄听到殿内声响,又觉得脚下似乎有些颤动,飞身入殿,看清眼前情景,又默默退了出去。 虽不知她手中是什么,可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皇上一家望着她的神色如同鬼怪。 “她会妖术!苏小酒会妖术!” “谁敢再往前一步,我便取谁性命,不怕死的尽管可以试试!” 满殿之人,除了十七,皆惊骇的看向苏小酒。 这次任凭墨鸢怎么喊,惊恐的人群也不敢上前了。 没吃的,有可能两天后会饿死,那也好过现在就死。 苏小酒径自走向墨鸢,皇后本能将女儿护住,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 “呵,你说呢?皇后娘娘?” 苏小酒用枪指着墨鸢的额头,冷笑一声:“老子忍你半天了,唧唧歪歪一肚子坏水,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你若再敢胡咧咧,我保证你这猪头爆的比宫灯还要好看!” “你敢!” 墨鸢虽然害怕,却还是梗着脖子,她就不相信,苏小酒一个奴婢,真敢弑杀堂堂公主! “你刚才自己说的,谁也不比谁高贵,所以你大可试试,我是敢,还是不敢?” 墨鸢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不断向后躲藏:“你这贱婢!胆敢杀害皇室,本宫让父皇诛你九族!” 她把枪口对准这对无耻母女,往前逼近一步,轻笑道:“真不巧,爷的九族都不在,你们一家四口倒是整整齐齐。” 只是那笑看在墨鸢眼中,宛若地狱魔鬼,这贱婢疯了,这贱婢一定是疯了! 伟人说的,枪杆子里出政权,谁拳头硬谁说话。 反正现在形势,大家不一定能活多久,管他娘谁是谁呢! 苏小酒目光掠过众人,最后停在荣妃身上,见她被张姑姑和安心安然护在中间,放心下来。 “苏小酒!苏掌事!鸢儿无心之失,还请你别跟她一般计较!” 皇后看着苏小酒疯狂的眼神,恐惧铺天盖地而来,她丝毫不怀疑,若女儿再敢激怒她一句,就要血溅当场! 元和帝终于发话了,他豁然拍案起身,指着苏小酒道:“大胆!苏小酒,你还不快退下?!” “可踏马闭上臭嘴吧!最膈应人的就是你了!” 苏小酒拿枪指着墨鸢,目光却看向元和帝,骂道:“我退你个粑粑!你个窝囊废,自己捅了马蜂窝,却害的所有人都跟你一起受苦,受着陆家的恩惠,是一点人事也不干!刚才眼睁睁看着这个混蛋玩意儿陷害我家娘娘,跟他么死了似的,这会倒跳出来诈尸了!” 墨鸢作死回嘴:“你说谁是混蛋玩意儿?!” 苏小酒抡起巴掌抽她脸上,每说一句就抽一下:“你是混蛋玩意儿!” “你弟弟是混蛋玩意儿!” “你妈是混蛋玩意儿!” “你全家都是混蛋玩意儿!” 十七忍不住鼓掌,夸赞道:“没想到酒酒发起飙来如此英姿飒爽!爷挺你!” 全然忘了自己这身子还是墨鸢的叔叔。 他早就看着不可一世的臭妮子不爽,跟她那做作黑心的老娘一路货色。 墨鸢脑瓜子嗡嗡的,作势就要冲过来撕她,皇后更是惊怒交加,却还有残存的理智,命人死死拉住女儿,不敢再让她激怒眼前的魔头。 苏小酒对她的识时务很满意,黝黑的枪口指向墨冉,恐吓道:“你最好乖乖的,否则小心你儿子狗命!” 荣妃则冷冷注视墨姓一家人,心底一片荒芜。 这一刻,她多想让小酒把这些狼心狗肺之人通通杀死! 可她忍住了,不行,她的孩子或许不需要这个狠心的父亲,可是日后允儿登基,她还是希望能名正言顺,而不是被人诟病篡位。 狗男人可以死,但前提是先写下立允儿为太子的圣旨。 元和帝像被雷劈过一般,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你竟敢骂朕?来人,将这贱婢拖下去!拖下去!” “骂你都是轻的!也不看看自己混个什么逼样,生死关头,连个敢为你取物资的人都没有!换了别人早就羞愧而死了,还好意思喊得这么大声?” 苏小酒这话戳到了元和帝的痛处,朝着门外疯狂大喊:“来人!来人!你们都死了不成?!” 外面统共就还有四个守卫。 其中一个看看站在房顶的陆澄,对同伴说道:“我听着西北角那里好像有叛军的声音,不行我得赶紧去巡视一番!” 另一个马上附和:“我跟你一起去!” 剩下的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那咱俩就去东南角吧?” “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四个人都十分尽忠职守,誓将安保工作做的严密。 元和帝喊了半天不见人来,恼羞成怒,转身从墙上取下佩剑,唰的抽了出来,指着苏小酒道:“好!很好!你们都反了是不是?没人动手,朕就亲自动手,杀了你们这帮逆贼!”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看向静静坐在被褥上的荣妃,有愤恨,有癫狂,有不甘,却独独没有爱意。 “告诉你,今日老子豁出去了!荣华宫但凡有一人有事,我定要让你们一家人陪葬!” 苏小酒目光冰冷,心中却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原来到了生死关头,杀人好像也不再是件困难的事。 起码此时此刻,为了娘娘,她可以。 手中扣动扳机,要不就先把这狗男人解决算了? 十七佩服的看着她,从怀里摸出一颗圆圆的东西喊道:“小酒好样的,你尽管放手做,爷罩你!” 口中喊话,眼睛却盯紧了人群,时刻防备她们再次暴动。 太后本已经转醒,听到自己小儿子这话,一口气没上来,又晕了过去。 苏小酒本能回头,待看清他手中东西,嘴角一抽:“擦,你拿着那东西离娘娘远点!” 手雷啊! 容易误伤好不好! “你有多少这东西,怎么不给侯爷送些过去?” 十七白她一眼:“败家丫头,爷统共就不到二十个,能炸死几万人吗?” 他生怕别人不小心动了,便藏在寝殿的各个角落,时间一久,自己也忘了具体位置,刚才费了好些功夫才都找出来的。 张公公早就看出苏小酒手中铁器的威力,见她眼中泛起杀意,忙护在元和帝身前道:“皇上息怒,苏宫人也是护主心切,并非有意冒犯,您快还是把剑收起来吧!” “连你也敢忤逆朕?!” 元和帝见一个个都违背自己的命令,气的双目猩红,只当张公公也已经倒戈,将他重重摔在地上,提剑赐了过去,骂道:“好,那朕就先砍了你!” 眼见就要命丧剑下,张公公苦笑一声,无奈的闭上双眼,罢了,伺候皇上一辈子,能在叛军来临前先死在皇上剑下,也算是殊荣吧。 砰! 剑被震飞,元和帝捂着受伤的手臂不由自主向后退去,撞在了身后的书架上,而所有人都惊悚的看向苏小酒,她她她,她竟真敢弑君?! 张公公见状,忙叫过殿中唯一的御医,林斐然上前止血。 路过苏小酒,林斐然艰难的咽下唾沫,却不敢像以往那样与她对视,匆匆打开药箱为元和帝救治。 元和帝目光阴毒,心中不可谓不恐惧,刚才那一下,如果是打在他的头上~~ 面色一白,终是绝望的闭了闭眼。 “你若再敢来乱,爷就在叛军杀进来之前先干掉你。” 她一直在等着娘娘发话,可荣妃却始终静静坐着,并没任何表示,所以她没敢一下打死。 心里不免有些失望,娘娘该不是还对这个煞笔男人有所期待吧? 终于,荣妃动了。 她在张姑姑的搀扶下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元和帝刚才所在的御案前,却不再看那男人一眼,而是回身面向众人,以往娇媚的嗓音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沉静与沙哑:“所有人坐回原位,违者,杀无赦!” 她的声音不高,却在殿中来回击荡,压迫在众人心头,远比元和帝那歇斯底里来的更有威势。 鸦雀无声的大殿里,再无人敢造次。 只有允儿不知发生何事,见哥哥姐姐们都聚在一起,格外开心,绕着她们爬来爬去,趁人不注意,竟撅着小屁股自己站了起来,晃晃悠悠走了几步。 苏小酒恍然记起,今日是小家伙十一个月整,娃娃棒棒的,就在这种环境下学会走路了。 荣妃看儿子仰着笑脸,跌跌撞撞朝自己走来,几日的淡定瞬间被击溃,将允儿紧紧抱在怀里,流着眼泪不住亲吻小胖脸,宝宝还这么小,他才不到一岁呀,她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只盼能换得儿子平安长的大! 苏小酒四处看看,靠近荣妃悄声道:“娘娘,奴婢有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讲。”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事不能说的?” 苏小酒沉吟道:“奴婢瞧着,那徐莽谋反多半是冲着皇上去的,一旦杀进来,太和殿便首当其冲,莫不如咱们跟他分开,先找个偏僻的地方躲起来?” 就把元和帝一家四口留下,让徐莽随便杀好了。 荣妃摇头:“若是一开始没过来还好说,现在再走只怕已经来不及了~~” 苏小酒想了想,若真要走,不仅要带荣妃,还有张姑姑跟孩子们,目标太大,确实太冒险,于是便打消了念头。 第三百五十八章 杀 没一会儿,十七从太后身边走过来,掏出几个手雷塞给苏小酒道:“这玩意儿死贵,你可省着点用哈,扔完就没了。” 苏小酒也不客气,往腰里别了几支,又交给苍联两个,当场教了他用法,嘱咐道:“不到迫不得已,不要轻易使用,这东西杀伤力太大,很容易误伤自己,一定要瞧准了再扔。” 苍联不敢小觑,郑重的接过放在怀里。 非染突然开口道:“掌事,能不能分奴婢一个?” 她咬咬唇,说道:“万一被那些人捉住~~~奴婢便与他们同归于尽!” 自古城破,女子大多遭受些非人之事,她不想让自己死的那么难堪。 “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苍联忽然握住她一只小手,非染想要挣脱,苍联却不肯松手,低头看着她认真道:“相信我。” 非染便不再说话,乖乖感受他掌心的温热。 生死关头,两人终于不再考虑其他,将手勇敢的握在一起。 十七又道:“小酒,等下若叛军真的进来,小爷便杀出一条血路,你带着小嫂嫂先逃命,只有一件事,你们走的时候,还请带上太后。” 即便有手雷在手,到时候几万的人马冲进来,他顶多也只能拖延下时间吧。 他不相信元和帝,能托付的,唯有小酒。 不管是不是真的十七,过来这些年,真真切切享受太后深沉母爱的人,是他。 这份近乎宠溺的养育之恩,他不能不报。 他面容从未有过的严肃,说完这句话,一撩衣摆,叩拜在地,抬头看着苏小酒道:“还有一件事,若我死了,记得捎信告诉如意,就说爷回来以后把她绿了,已经带着姘头私奔,让她断了寻我的念头。” 苏小酒喉头忽然就哽住了,她别过脸,十分嫌弃的说:“要说你自己说!我还要忙着跟萧景谈恋爱呢!” “什么?!你?跟萧景?!” 十七也不伤感了,噌的从地上蹦了起来:“你们什么时候背着我搞到一起去了?” 苏小酒笑着捶他一拳:“很奇怪吗?我们俩郎才女貌,不凑一对都对不起天意!” 十七夸张的摇着头:“淡了,感情淡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临死才告诉小爷!” “呸呸呸!闭上你的乌鸦嘴!” 恰好允儿爬了过来,十七团着他毛茸茸的头顶,笑道:“对,咱们都得活着,爷还要跟我家如意生娃娃呢!若老子死了,不知最后便宜哪个王八蛋。” 两人笑着笑着一起沉默下来,可惜,谁也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外面的厮杀声终于再次传了进来,听起来比昨天又近了些。 “娘娘,您身子不好,还是得多休息。” 唯一的床太后在睡,苏小酒巡视一圈,觉得元和帝的御案够宽大,干脆把被褥铺在上面,又将前面的帷幔放下来,给荣妃和允儿墨鹂充当了卧房。 元和帝早已经被她撵狗似的赶去了皇后身边,愤怒,却又无济于事,只是目光阴冷的看着那对主仆,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后握住他的手,轻声道:“皇上且忍耐,待萧景带援军回来击退叛军,她们便得意不起来了,到时候要杀要剐,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吗?” 眼下他孤立无援,竟被一个小小宫婢威胁,待平定了叛乱~~~ 所谓成大事者,第一学会的当是隐忍,在皇子时,就是因为能忍,所以他才顺利登上皇位,如今,他一样能。 夜幕降临,灯油燃尽的太和殿里一片漆黑。 只有荣华宫这边燃起炭火,每人都分食着一小块点心。 不过这次没人再敢靠近。 气氛沉闷而压抑,大家都牢牢盯着殿门,忽然,外面一声轰隆巨响,门外火光四起,纷乱的脚步声踏着夜色由远而近。 苏小酒慌忙起身,将睡的迷糊的荣妃摇醒:“娘娘!快起来!有人来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门外已经响起了清晰的刀剑声,宫人们惊叫着乱作一团,苏小酒将荣妃扶起,趁乱把她跟张姑姑藏在柱子的帷幔后,就见殿门咣当倒下,无数执着火把的士兵带着刺鼻的血腥味冲了进来。 大殿瞬间亮如白昼,他们迅速分成两列,中间一人身材魁梧,满面虬髯,穿着金色战甲,缓缓踏进大殿,赫然是满身杀意的徐莽! 自进门,目光便紧紧锁在元和帝身上,呼道:“墨彦,久等了!” 元和帝瞳孔骤然紧缩,凤眸看向门外,徐莽注意到他神色,放声笑道:“哈哈哈哈,不必看了,陆震扬父子自身难保,哪还有功夫来救你?” 身后的帷幔一颤,苏小酒轻轻拍了拍道:“娘娘莫慌,侯爷跟三公子应该只是被人缠住了,他们武艺高强,肯定能脱身的!” 元和帝强自镇定,看向徐莽质问道:“南北大营正在赶往上京的路上,你若迷途知返,朕尚能饶你不死!” “我呸!” 徐莽一步步走近,用剑指着他恨声道:“你以为本王会让你活到援军赶来?告诉你,今天本王不光要杀你,还要杀你妻儿,灭你全族,方能解心头之恨!” 他看向元和帝身侧的皇后和墨鸢,长声笑道:“不过你放心,为了让你死的瞑目,本王会先将你在意的人一个个杀死,最后再送你去团聚!不过~你说先杀谁好呢?” 他的剑尖游离一圈,最后指向墨冉:“要不,就先将你唯一的嫡子杀了?” “不要!” 皇后尖叫着扑到已经吓呆的墨冉身上,哭喊道:“不要啊!他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还请王爷放过冉儿吧!” 徐莽胜券在握,看着猎物苦苦挣扎,心中涌起快慰,又将剑尖一转,指向了墨鸾:“要不就先杀个女儿?” 墨鸢惊恐的向后退去,口中不断求饶道:“不要!不要杀我,我还想不想死,还不想死呀!” 元和帝青筋蹦起,怒道:“徐莽!你莫要猖狂,今天就算朕死在你的剑下,你以为自己就能全身而退吗?” 距离萧景出去已经第五天,他坚信萧景会带着人马回来,剿杀叛贼! 徐莽却又笑了,就像在看白痴一样看着他:“怎么?你以为本王会让那姓萧的小子顺利到达军营?” 苏小酒浑身僵住,他、他说什么?怪不得这几天她吹铜哨没有任何回应,难不成~~ 心中却安慰自己别慌,从北大营来回至少也得七八天,徐莽一定是算准了日子,认定萧景赶不回来才这么说的! 徐莽嘴角噙着一抹嗜血的笑,看着墨鸢一步步走近,墨鸢盯紧他手中滴血的长剑,不明白殿中这么多人在,徐莽为何偏偏走向自己,又惊又怕竟忍不住俯身干呕,她哭的满脸是泪,连牙根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不、不要杀我~~我、我跟徐颖是好朋友,求求你不要杀我!” 皇后眼中闪过不忍,看看怀中的墨冉,最终别过头去。 徐莽果然驻足,玩味的看着她道:“哦?是颖儿的朋友呀,那本王是该放你一码,不然被她知道,定会伤心的。” 墨鸢刚要窃喜,就听他又道:“那你得先告诉本王,墨彦最喜欢的孩子是谁?” 向来淡定的萧贵妃,此刻终于慌乱起来,墨鸢对鸾儿被破格封为长公主一事耿耿于怀,万一~~~ 她紧张的看向墨鸢,生怕她说出自己女儿的名字。 墨鸢愣了一下,父皇最喜欢的孩子? 果然,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落在了墨鸾身上。 徐莽也跟着看了过来。 萧贵妃抱着女儿的手一紧,就听墨鸢她道:“父皇最宠爱陆祺,自然也最喜欢她的儿子墨允!哦对,不止是墨允,她肚子里还有一个,王爷可以一并杀了!” 只是在人群里看了一圈,却没发现荣妃的身影,徐莽以为是元和帝故意将她藏起,便对墨鸢的话信了几分,冷冷看向元和帝道:“说,陆祺在哪里?” “我知道!她肯定是被苏小酒藏起来了!” 墨鸢这下不怕了,她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指着苏小酒道:“就是那个宫婢!她是陆祺的人,一定是她把陆祺藏起来了!” 苏小酒将牙咬的咯吱作响,刚才就应该一枪崩了她的! 但现在敌众我寡,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不动声色的移动脚步,将徐莽的注意力引到别处去。 徐莽对她还有些印象,这个初次见面便不卑不亢的小姑娘,正是女儿天天挂在嘴边念叨的好朋友。 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决定放她一马,于是道:“皇贵妃到底去哪里了?只要你老实交代,本王可以饶你不死。” 苏小酒道:“我也不知娘娘在哪,但可以肯定的是,皇上最在意的人是皇后和他的嫡生子女!” 元和帝大怒:“你住口!” 苏小酒冷笑:“看吧,他自己承认了!” “王爷!这贱婢惯来狡猾,您可别上她的当啊!” 皇贵妃宠冠后宫多年,徐莽对墨鸢的话还是有几分相信,于是继续对苏小酒道:“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说出陆祺的藏身之处,本王便放你出宫!” 身后的允儿被春末抱的太紧,又被帘子闷着,不舒服的哼唧一声。 徐莽目光嗖的看向苏小酒背后的帷幔,大步走了过来。 “王爷!稚子无辜,所有过错都在墨彦一人,请您高抬贵手!” 苏小酒深吸一口气,右手在衣袖中握紧了手雷,徐莽不断走近,她不敢现在就扔,怕被他挥手大落,误伤到娘娘,于是悄声对身后道:“娘娘,待会听到巨响,你们便赶紧往后殿跑,听到了吗?” 她们处于大殿中央,靠近门口的位置站满了徐莽的人,可以看到石阶下还有大批人马,越往远处人便越少,于是她打定主意,先扔颗手雷炸死几个,然后趁乱带着荣妃从后门出去,说不定能杀出一条血路。 哪知刚刚说完,便听轰的一声,大殿随之摇晃,却是十七已经动了。 他隔着人群冲苏小酒喊道:“快走!”说完又扔出一颗,炸飞几人后,自己则钻进了手雷留下的烟雾中,试图将徐莽引出去。 徐莽果然震怒,征战沙场多年,他还从未见过威力如此巨大的武器,不用近身就能取人性命,稍作犹豫,便朝着十七追了出去。 太后心神俱裂,嘶声道:“钰儿!” 苏小酒当机立断,让荣妃等人先走,自己则信守承诺,朝着太后的方向过去。 眼见小儿子赴险,太后哪里肯走? “老佛爷!十七爷用生命为咱们换得生机,您不能辜负他一片心意呀!” 太后绝望看向门外,十七正被一群士兵围攻,哀声道:“钰儿,哀家宁愿自己死,宁愿自己死呀!” 她虽年迈,却长的高大,苏小酒只能吃力的拖着她往后走,元和帝等人早就率先逃了,果然如十七所料,根本没管太后的死活。 待拖着太后走出后殿,大家正被叛军围困,不少宫人内侍已经被杀,只有一人在人群中不断穿梭,保护着荣妃等人的安全。 苍联竟深藏不露,此时逼到绝境,也展示出上乘武功,但只有他一人,终究不低徐莽的人马,而且叛军也并非没有头脑,看出他武艺高强,便专门派出几人将他拖住,元和帝等人很快就被制住了。 他胳膊有伤,已经提不起剑,偌大宫院,处处是叛军的影子,难道老天真要亡我? 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绝望,荣妃吃力的捧着肚子,斜倚在柱子上,显然已经没有力气,身子正缓缓向下滑动。 张姑姑自顾不暇,春末抱着允儿,安心安然还有庄嫔等人则领着其他孩子,一时竟无人能伸手去扶她。 远处,苏小酒眼睁睁看着徐莽从天而降,原来他看出十七的意图,第一时间便掉头追了过来。 想到被个毛头小子戏耍,恼羞成怒之下,便怒气冲冲走向离他最近的荣妃,手中长剑狠狠刺了过去。 他既要颠覆这江山,墨彦的妻儿自是一个不能留! ------题外话------ 抱歉抱歉,因为电脑出问题,所以现在才更文,让宝宝们久等了,么么哒~~~ 第三百五十九章 破 砰! 徐莽举起的剑终究没能刺下去。 他不可置信的回身,看着自己胸前的血窟窿,尚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他身子软软倒下,看向远处奔来的一朵大红色身影。 “爹!爹爹!” 是徐颖~~~她、她怎么来了? 苏小酒哆嗦着收回手,她开枪对准的那个人,是徐莽,更是胖丫头的爹爹~~ 徐莽高大的身体从台阶上坠落,滚到了徐颖脚下。 她手忙脚乱的抚上那汩汩冒血的胸膛,试图将血止住,可那血却像一只喷涌的红色泉眼,任凭她怎么捂,依然不能阻隔那鲜红的血液流逝。 “爹!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唬女儿啊!” 徐莽虚弱的举起右手,拭去她脸上的泪,对着女儿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宝宝别哭~~对不起宝宝,爹、爹失败了,没能杀了狗皇帝给你出气。” 徐颖怔愣一下,为她出气? 她忽然想起,当初皇上要把她指给萧景时,还有在后来下旨让她去南夏和亲时,她曾当着爹爹咬牙切齿的说,女儿真想杀了那狗皇帝,这样他就不敢随意编排女儿婚事了! 没成想,她的气话,却被爹爹记在了心里! 眼泪随即喷涌出来,徐颖掩面大哭起来,原来是她害了爹爹,原来是她害了爹爹! 瘫倒在爹爹冰凉的铠甲上,她摇着头痛悔万分,无力的哭喊道:“爹,你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当真了啊?” 徐莽艰难的抚着女儿的脸,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虬髯大汉,看向女儿的目光却数不尽的温柔和宠溺。 他低低咳了几声,嘴角再次溢出鲜血,愤恨的看向不远处的元和帝道:“因为姓墨的该死,他竟敢、竟敢让我宝贝闺女远嫁给一个快死的老头子!爹恨不得、恨不得将他抽筋剥皮,碎尸万段!” 那是他的宝贝,是他用生命疼爱的女儿,墨彦他怎么敢,怎么敢如此糟践! 所以他才打定主意要反,登上九五至尊的宝座,让他的宝贝女儿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公主!再无人敢轻视! 可惜,只差一点,就差一点点~~ 他的眼皮逐渐沉重,几乎是贪婪的看着女儿圆圆的脸蛋,他的女儿这么漂亮,这么可爱,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啊! 他不舍道:“对不起宝宝,都怪爹没用,这次~~咳咳,要、要连累你和你娘了~~~” 谋逆之罪,株连九族~~ 想到妻女都会因为他的失败而付出生命,这个铁血一生的男人,头一次被泪水湿了眼眶。 “爹~~都是女儿的错,求你不要死,不要死!太医?有没有太医?求求你们救救我爹,救救我爹呀!” 抚在她脸上的大手无力垂下,徐莽永远也听不到了。 徐颖抱着父亲僵硬的身体,无措的看向四周,不断哀求着:“救救我爹,求你们救救他,救救他!” 她茫然看向四周,在看到苏小酒后,灰败的眸子迸发出喜悦,她远远的喊:“小酒!你在这里太好了!你最聪明,求你救救我爹好不好?你帮我救救他好不好?” 苏小酒被她信任的目光刺痛,一瞬间,手中的枪像把烙铁一样烫的她生疼。 那一枪贯穿胸口,徐莽已经再无生还的可能了。 当时离得太远,她若只打徐莽胳膊,说不得会伤到荣妃,她不敢冒险。 徐颖的喊声让她无地自容,甚至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步。 林斐然看着她褪尽血色的表情,提着药箱走了过去,而后摇摇头,看向徐颖道:“郡主节哀。” 大红衣裙瞬间黯淡无光。 群龙无首,大部分士兵也放下了武器。 荣妃安然无恙,苏小酒心头却没预想中那样轻松。 大红色的外衣因为沾染了鲜血,颜色变得有些暗淡,她手足无措的站在远处,却不敢开口,也不敢靠近。 陆侯跟陆澄也带着人马赶来,一场蓄谋已久的谋逆,戏剧般以徐莽的死拉上帷幕。 元和帝猛然松一口气,他整理一下因为逃窜而褶皱的龙袍,走到台阶上方,又恢复了往日的威严,朗声道:“逆贼徐莽已经伏法,传令下去,南阳王徐莽,十恶不赦,试图谋反,其罪不可赦,当诛九族~~” “住口!” 元和帝不悦的看向苏小酒,剩下的话却在她抬起手臂的瞬间噎了回去。 他刚才看的分明,荣妃命悬一线时,她便是用这黑色的铁坨,于几十米处取了徐莽性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咳,苏宫人护驾有功,稍后自有赏赐,不如等朕先处理了叛党余孽再~~~” 苏小酒不想听他放狗屁,看向地上的徐颖道:“放了徐莽的家人,千错万错,都是徐莽的一念之间,与旁人没有干系。” 跪在地上的徐颖身子一滞,却没有回头看她。 苏小酒心中一痛,她知道,自她开枪的那一刻,她与徐颖注定不能再做朋友了。 可是她没得选。 陆侯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场上气氛太过微妙,便开口道:“皇上,眼下虽然徐莽已死,但为防尚有余孽隐匿,大家还是先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吧。” 元和帝哼了一声,却没有反驳,一时间,只剩徐颖抱着南阳王的尸体跪坐在雪地里。 徐颖最终还是被贬为庶人,与她母亲一起,逐回南阳,此生不得踏入上京。 荣妃担心的看着苏小酒道:“你若不舍得胖丫头,本宫便让侯爷出面将她留下,左右现在皇上已经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咱们无需考虑他的想法。” 苏小酒却摇摇头,抬起头看向在一边玩耍的允儿道:“奴婢不是考虑他,而是考虑殿下,徐莽谋反是事实,若不予以重罚,只怕难以堵住悠悠众口。” 这天下将来是允儿的,若不令人信服,如何能稳固? 荣妃叹口气,徐莽剑走偏锋,说到底也不过为了女儿,她虽然差点丧命于他的剑下,对他这份爱女之心,却不得不佩服。 “娘娘,徐颖走的时候,奴婢能不能去送送她?” 苏小酒说完又摇摇头道:“还是算了,奴婢不敢见她~~她应该,也不想见到奴婢吧~~” 荣妃不免自责,徐莽固然该死,可偏偏却因为她,最后死于小酒之手,等于是她亲手断了小酒跟胖丫头的姐妹情分。 她怀着孕,不宜忧心,苏小酒赶紧调整情绪,抚着她的手安慰道:“娘娘无需自责,便是重新来一次,奴婢也会毫不犹豫出手的,您受了这么大的惊吓,要不要让太医过来瞧瞧?” 荣妃摇头:“不必了,就是有点乏,想睡一觉。” 服侍着荣妃躺下,苏小酒轻轻起身走到外殿,春末正喂允儿喝粥,见她出来,眼神不自觉躲闪几下,却很快又抬头冲她笑道:“小酒,今天真是多亏了你,要不然咱们可能都被叛军杀死了。” 苏小酒心里有事,随便哦了一声:“还好吧。” 春末又道:“你今天拿的那是什么呀?威力这么大,以前都没见你拿出来过呢?” 苏小酒转头看她,春末瑟缩一下,说话有些结巴:“我、我就是随便问问,你若不高兴,我不问便是。” 她的笑容带着小心和讨好,不时紧张的瞄向苏小酒衣袖。 “春末。” 苏小酒忽然起身,走到她面前,春末拿着调羹的手一抖,米粥洒在了允儿的衣服上。 “怎、怎么了?” 定定看她几秒,直到春末的面色越来越白,苏小酒才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你照顾好娘娘跟殿下们。” 张姑姑惊吓过度,又冻了几天,染上了风寒,苏小酒让她回去休息了,安心被叛军伤了后背,也不能过来侍候,安然还要照顾墨鹂,偌大的荣华宫里,一夜清冷。 陆侯跟陆澄自御书房出来,便看到了等在路边的苏小酒,大步迈到她面前,问道:“怎么了苏丫头?可是皇贵妃有事?” “侯爷,奴婢是想问问,萧景~萧统领他回来了没有?” 他一走好几天,都没能传消息回来,加上上午徐莽的话,便有些忧心。 陆侯看一眼陆澄,心中颇不是滋味,却还是回答道:“不曾,不过他已经传信过来,正在带兵剿杀叛军欲孽,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苏小酒又高兴,又有些失望,高兴的是他人平安,失望的是他为什么没给自己传信。 陆侯心思粗,没看出她有什么不对,抬手道:“对了,本侯有事要与你家娘娘说,咱们一起去荣华宫。” 走了几步,见陆澄也跟上来,嫌弃道:“你不留下保护皇上,跟着老子做什么?” 这次苏小酒主动开口了:“保护他干嘛?被刺杀了才好。” 这样允儿就能直接登基,顺便再把栖梧宫那几个恶心巴拉的东西处理了。 陆侯哈哈大笑,点点她鼻子:“小丫头,心还挺黑,不过他现在还有点用,不能就这么死了。” 又转头对陆澄道:“你去守着点,别让漏网之鱼钻了空子,否则咱们就白拼命了。” 苏小酒其实也是说说而已,陆侯的想法跟娘娘一样,都希望允儿能名正言顺登上皇位,今日太和殿内她打伤了元和帝,已经足够令人议论纷纷,若皇上此时出事,说不得会被人猜疑勇毅侯与南阳王同谋篡位。 再者,如今禁军虽然只剩了不到五千人,但还有各大军营在,他们都是直接听从皇命,而陆侯私下训练的军队还不足以与之抗衡,万一皇上暴毙,最有优势登上皇位的,还是墨冉。 不能胜券在握,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 荣妃还在昏睡,陆侯在前殿负手转了几圈,忽然将春末等人遣了出去,看向苏小酒道:“苏丫头,今日是你伤了皇上?” 当时他并不在殿中,所以没有亲眼所见,只是听陆澄说起,因此对她当时用的武器有些好奇。 苏小酒明白他想问什么,主动把枪拿出来放在了桌上,陆侯果然瞪大眼睛,凑上前仔细端详起来:“你就是用这个东西伤了皇上,射杀徐莽?” “正是。” 苏小酒取出弹夹,将里面剩余的子弹倒出来给他看:“就是利用冲击力把这个东西射出去,打进人的身体里。” 陆侯围着手枪转了几圈,又看看那几粒花生米大小的子弹,点了点头,虽其貌不扬,但做工精密,小巧别致,又问:“这个能射多远?” 苏小酒并不懂枪械,想了想道:“应该能打出四五十米吧。” 陆侯有些失望,比起弓弩的射程有些近了,不过却灵活许多,而且不像弓弩那样耗费巨大体力,于是追问道:“是能把人射死,还是射伤?” “命中要害的话,当场立毙。” 陆侯眼中泛起灼热的光,像个看到新奇玩具的小孩子,苏小酒笑笑:“不如侯爷试试?” “哦?这、这方便吗?” 得到肯定答复,陆侯激动的将两手在衣摆上搓了又搓,最后小心的把枪托起,不成想这东西看着小,入手却沉甸甸的,苏小酒拍声响吓到荣妃跟孩子们,便取了两个苹果,引着他往后院走去。 两只鹿和小香竟然都还好好的。 看来徐莽却是是恨极了元和帝,此次叛变,击破宫门之后便直奔太和殿而去,并未如大家想象中那样肆意搜宫,滥杀无辜。 苏小酒甚至忍不住想,若是当时她们老老实实待在荣华宫就好了,可能徐莽就不会死在自己手中,徐颖也不会~~~ 随即又打消这个念头,所谓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徐莽既然选择了这一步,势必会斩草除根,而她绝对不允许荣妃和允儿受到伤害,这是死局。 敛起思绪,她将苹果放在二十米开外的宫灯上方,一边摆出姿势,一边向陆侯讲解动作要领,随后瞄准,射击,几乎是伴着枪声的同时,苹果已经凭空炸碎,陆侯甚至都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妙,实在是妙啊!” 看着他蠢蠢欲动的表情,苏小酒十分体贴的将枪奉上,陆侯不妨被那后坐力震得往后退了几步,枪也打飞了。 “这、这小东西竟如此有力?!” ------题外话------ 关于每日更一章说明: 以前每天两章,每章2000字,现在每天一章,但是4000+字,其实字数是一样多的,但是因为随着剧情胶着,起章节名真的耗死小仙儿太脑细胞,所以就干脆合并了~~ 原谅小仙儿偷懒吧,兼职狗真的桑不起呀,呜呜~~~ 第三百六十章 愧(加更) 对古人来说,这东西太过颠覆认知,因此对陆侯的震惊,苏小酒毫不意外,她知道陆侯所想,但自己却无力应承。 果然,陆侯在体验了几次之后,试探着开口:“这东西威力巨大,若是能大批量做出来,用到战场上去,那可真是所向披靡,无坚不摧!” 没有哪个男儿能拒绝统一天下的诱惑。 这也是十七没有将武器量产的原因。 若非为了保命,她们不会轻易暴露出来,因此苏小酒直言道:“侯爷,这东西是别人赠予奴婢的,世间统共不超过五把,而且特意言明不可投入军中,所以恐怕不能如侯爷所愿了。” 陆侯深觉可惜,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有幸得见如此精妙的东西,已然足够幸运,他不想为难苏小酒,于是打消念头,豁达一笑道:“也罢,是本侯太过贪心了,你既答应了别人,自当履行承诺,只是不知这位高人姓甚名谁,可否代为引荐?” 话音刚落,十七又翻着墙头进来了,拍着身上的灰尘道:“本高人在此,侯爷恐怕要失望了。”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苏小酒惊喜的看着他,今日她击毙徐莽后,一直心神不宁,又要忙着安顿荣妃跟孩子们,才想着送走陆侯便去慈安宫打听一下十七怎样了,这就自己来了。 十七臭美的一甩头发,得意道:“且,几个虾兵蟹将,还能制得住小爷?” 他功夫虽不咋地,但跑的快,又灵活,再加上拿着枪,时不时打死一个,而且见势不妙,转头便去了太和殿后门,当时苏小酒已经将徐莽击毙,正沉浸在对徐颖的自责中,因此并没注意到他。 陆侯看着他若有所思,十七了然一笑道:“侯爷放心,小爷可以保证,这东西同样不会出现在东黎的军队中。” “呵呵,老臣什么都没说,十七爷便已经猜出所想,果然是通透之人。” 他就知道,曾被司天监断言有帝王之相的人,怎么会真的平庸愚钝? 大冬天的,十七竟掏出把扇子摇了摇:“可不咋地,侯爷若无其他事情,小王有点话想单独跟小酒说说。” 苏小酒有些尴尬,好家伙,这么直接赶人合适么?搞得好像她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陆侯狐疑的看看两人,转念一想,十七都能追着宁如意去东黎倒插门,应该也不会打小酒注意,便放心去了。 不过苏小酒却没想到,十七这次来找自己,竟是因为小舞。 原本她们计划着,在太后的寿辰上将小舞从冷宫救出来,如今被徐莽的事一搅合,估计寿宴是够呛办了,左右苏小酒现在彻底不鸟元和帝,于是十七专程过来问问她,要不要直接把小舞接出来算了,管他愿意不愿呢! 说起这个,十七真是不理解,问道:“你当时都敢打他胳膊了,还差那三十公分?我要是你,直接就崩他脑瓜子上,干净利落脆,说不定现在小嫂嫂都登基了。” 苏小酒差点被唾沫呛了,让娘娘当女帝? 这,这剧情不是一般的刺激啊! 只是事情却并非他想的简单:“你说的容易,但现在南北大军马上就要抵达上京,狗皇帝手里尚有实权,我若轻举妄动,最后还不是连累娘娘跟侯爷,所以只能留下他狗命。” 至于小舞那边,如今整个后宫处境都挺尴尬的,现在接出来倒是有些无处安置,只好先委屈她们继续住着,好处是她现在光明正大去送东西,也不用担心被谁发难。 “榆木脑袋。” 十七将折扇一收,敲在她额头上:“你傻呀!虎符现在小景手里,你说要,他敢不给?到时候南北大营一起拥立新帝,朝堂上还有谁敢反对?” 苏小酒脑门挂满黑线:“你觉得萧景是那种没原则的人吗?我要他就给啊?” 古人家国观念可是极深的,萧景效忠元和帝多年,怎么可能因为她几句耳边风就倒戈? 十七撇嘴:“真不知你怎么混的,他若不听,咱就踹了他!” “……主要娘娘也没这个打算。” 而且娘娘也从来没有跟她透露过一星半点想自己称帝的念头,只怕听了这个提议,也会觉得惊世骇俗吧? 十七嗤了一声:“一点都不如我家如意有魄力!” “对对对,你家如意放个屁都是香的!” 两人逗了几句嘴,苏小酒有些担心的看着十七道:“对了,刚才你也当着众人落了狗皇上面子,他会不会怀恨在心,对你不利啊?” 她已经与狗皇帝撕破脸了,但好歹还有娘娘跟陆侯庇护,但十七在宫中无权无势,只有个太后,也是有心无力,一旦元和帝铁了心的报复他,只怕他根本无法招架。 十七满不在乎,摆手道:“无所谓,我已经想好了,就让母后对外宣称我死于宫变,然后遁去东黎,守着我家如意过日子去。” “啊?太后她能同意吗?” 这次元和帝算是彻底寒了太后的心,如今小儿子也要离开,偌大的后宫便真的只有她一人了。 十七神色有些伤感,随即又掩饰下去,笑道:“反正这么多年,她一直拿小爷没办法,不同意又能怎么办?而且~~这一次,她应该会答应的。” 苏小酒不懂,十七正色道:“其实我已经查出了当年杀死小墨钰的凶手,就是宋鸣徽那毒妇。” “什么?!那时候她不过是个皇子妃,怎么就敢~~~” 苏小酒三观都要碎了,那时候墨钰才四岁,皇后怎么对一个毫无威胁的小娃下手? 十七冷笑:“呵,怎么没威胁?当时小墨钰被誉为神童,司天监曾预言他有帝王之相,彼时墨彦正在为储君之位殚精竭虑,而且朝臣中除了宋相与陆侯,根本没几个人看好他,反而更倾向于四岁的墨钰。” “所以皇后~~宋鸣徽就因此害死了小墨钰?” 天啊! 苏小酒简直不敢相信,她还是小看了后宫中的女人! 十七笑笑:“按说我占了小墨钰的身子,理应杀了这个女人为他报仇,可那势必要与墨彦生死两立,母后就算被墨彦伤了心,可到底是她的亲骨肉,若看到我们兄弟相残,一定会伤心的,所以我只能选择离开。” 苏小酒呼了口气,她的现代脑这几天遭受冲击太大,有点缓不过来。 十七收起玩笑,正色道:“这个毒妇是个笑面虎,你今后在宫中可要加倍小心,别被她给算计了,要是有机会,还是彻底除去干净。” 她拍拍十七肩膀:“放心吧,若她再敢作妖,我肯定饶不了她。” 说完叹口气,闷闷的坐到台阶上,低声道:“其实不光你犯愁,我好像也知道杀害原主的凶手是谁了~~” 十七不解:“什么叫好像?那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眼中现出挣扎,苏小酒又摇摇头道:“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对了,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想麻烦你帮帮忙。” 她既不想说,十七便也跟着她转移了话题,看着不远处的小香叹道:“是徐颖吧?” 苏小酒看着远处亮起的宫灯,在冷风中苦苦摇曳挣扎,却顽强的没有熄灭,轻声道:“我欠她的,这一辈子也没法还了,而且她一定也不想见到我~~可我还是想尽可能的补偿她,她那么喜欢吃的一个小姑娘,如今孤儿寡母,一定过的十分艰难,所以我想给她送些银子过去。” 钱是俗物,可也是最实在的。 南阳王府被抄,她们身无分文被赶出上京,只怕还没到南阳就先冻死饿死了。 就算能活着回去,背着谋逆的罪名,族人也未必愿意接纳。 一个从未体验过人间疾苦的小姑娘,如今彻底跌入尘埃,苏小酒只要想想呼吸都不能顺畅。 她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交给十七道:“记得千万说你给的,不然我怕她不收。” 十七将银票推回去道:“这事你就不用管了,还是自己留着零花吧,小爷跟这丫头也算投缘,帮扶一下也是应该的。” 苏小酒却坚持道:“虽然这些身外之物并不能弥补任何东西,但却是我的心意~你好歹,也让我做些什么吧~~” 十七不再推辞,拿着那银票忽然笑了,垂眸道:“比起这些,那吃货丫头估计更喜欢你做的点心。” 苏小酒鼻头有些发酸,眼前忽然又浮现出一抹红衣,骄傲的小姑娘站在水汽缭绕的温泉湖边,豪气挥手,指向四方的冰天雪地道:“你看这四周,白雪茫茫,这水里,热气飘荡,整个就跟仙境似的!我们是啥?是仙女!仙女就应该吃火锅!” 可惜,最后也没能让她吃上。 苏小酒一直记挂这件事,想着等以后有机会,她一定要跟胖丫头吃一次冬天里的温泉火锅。 或者,不是冬天也好,没有温泉也好,哪怕没有火锅也好~~只要有她,就很好。 两人静静坐了一会儿,十七站起来拍拍衣裳道:“行了,爷也该走了,早点出发说不定还能赶上媳妇儿的登基大典呢!一辈子可就这么一次,爷得好好准备准备。” 宁如意被立为太女才没多久,也没传出东黎皇上驾崩的消息,怎么会这么快就登基? 但苏小酒正沉浸在伤感的情绪中,一时没听出他的话有什么不对,只是有些不舍道:“这么快就走吗?那你以后还回不回来了?” 徐颖已经走了,如今十七也要走,春末又~~~ 莫非她在意的人都会这样一个接一个的离开吗? 十七嘿嘿笑道:“你放心,等爷回去就跟媳妇儿猛吹枕边风,让她从东黎往大渊修条高速公路,你想爷的时候随时能来,怎么样?” 说完补充道:“枕边风很管用的,不信你也试试?” 还特意把“枕边风”三个字咬的很重。 苏小酒面色一红,啐了他一口:“谁跟你似的脸皮那么厚?” 十七反以为荣,得意道:“我跟自己媳妇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倒是你,亏还来自二十一世纪,竟然跟这些古代人一样保守,啧啧啧。” 这天聊不下去了,苏小酒干脆推着他往墙边走:“你还是赶紧走吧,快跟你家如意耍流氓去吧!” “跟喜欢的人做~爱做的事,怎么能叫耍流氓呢?两人一起体验和追求爱情的真谛,这是多么光明伟大的事业!” 苏小酒要疯了,朝他屁股就是一脚:“那就追你的光明去吧!我得回去给娘娘做饭了!” 十七悻悻的翻着墙头走了,苏小酒却看着那后墙出了会神。 其实十七的建议,倒也未尝不可~~ 荣妃今日受了惊吓,晚饭没怎么吃,苏小酒早早侍候她躺下,她却捧着肚子睡不着,幽幽的看着苏小酒,忽然来了一句:“你今日用的那块铁疙瘩哪来的?” 从这丫头打上狗皇帝的时候她就想问,只是当时情形不太合适,她便没开口,直到后来徐莽倒在她脚下,她才发现这玩意儿的威力竟这么大?! “这是十七爷给奴婢的,叫手枪。” 苏小酒只好又把枪拿出来,荣妃看了一会儿,又道:“十七还真是什么好东西都舍得给你,不过他是打哪来的?” “自己造的。” “什么?!” 荣妃猛地抬头,苏小酒怕她走火,一直紧紧站在旁边盯着,冷不防被她一头顶在了下巴上,眼泪唰的就下来了,却先去帮荣妃呼呼:“娘娘您悠着点啊~” 荣妃揉着头,看着手里的枪反问道:“如此精密的东西,竟是十七做的?” 得到肯定答复,她脊背挺值,狐疑的看向苏小酒道:“他若有这本事,多多生产些出来,皇帝还能有别人的?” “他志不在此吧!比起一统天下,更喜欢闲散富贵,无拘无束。” 荣妃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冷笑道:“就怕有人如今嫉恨在心,由不得他富贵了。” 这个人是谁,主仆二人心知肚明,苏小酒想起十七对她的提醒,说道:“娘娘猜对了,不过并非‘如今’,而是早就已经下手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送 “这话怎么说?” “不知您听没听说过十七四五岁时曾大病一场?” 荣妃隐约记得好像听谁说过这事,迟疑的点点头:“应该是有的,不过那时候本宫也只有才七八岁的样子,听说十七皇子两岁能文,三岁成诗,四岁上便已经能舌战群儒,被世人誉为神童,只是后来却~~” 后来病了一场,再醒来,忽然就傻了。 其实也不能说是傻了,就是开始不学无术,走鸡逗狗,从一个颇有前途的皇子,慢慢荒废成了混世纨绔。 说句不好听的,若他后来能一直将聪慧努力保持下去,皇帝之位哪有墨彦的份? 她若有所思的看向苏小酒,问道:“这事莫非还有什么隐情?” 苏小酒嗯了一声:“是宋鸣徽。” 荣妃愕然,她还真是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女人,原本以为她不过是个假仁假义装模作样的蠢女人,空有皇后的架子,实则懦弱无谋, 因此进宫多年,自己从未将她放在眼里,如今这消息如惊雷般炸响在耳边,荣妃不禁开始反思,比起宋鸣徽的恶毒,自己还真是差的远了。 “所以十七说,让咱们今后要小心些,这女人丧心病狂,当年不过为人新妇,年纪也才二十余岁,便已经如此狠绝毒辣,娘娘压了她风头多年,如今又要为殿下争储君之位,她必定不会手软。” 荣妃深吸一口气,缓缓端起旁边小几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若在今日以前知道这个消息,小酒射杀徐莽时,她说什么也要将宋鸣徽一起除去! 可惜,这么好的机会,只怕失不再来了。 苏小酒看出她后悔的神色,想着十七的建议,暗搓搓的开口道:“娘娘,若可能的话,您想不想亲自登基?” “登基这种事自然是~~~~什么?本宫?登基?!” 因为震惊,荣妃一双杏眼瞪的溜圆,看起来美萌美萌的,苏小酒暗道,果然长得美貌,做什么表情都好看,还没忘把话重复一遍道:“对,就是您,登基。” 荣妃嗤道:“本宫争那个位子不过是想争口气,对得起这些年的付出罢了,如今留着那狗男人,也是不想给允儿将来留一丝污点,本宫一介女流,如何管理这么大一个国家?” 苏小酒遗憾道:“其实那有什么的,您看人家宁如意,如今成为太女,很快就要当女帝了,您怎么就不可以?” 荣妃翻个白眼:“操心多,老得快,她愿意当就当吧,今后天下第一美人就没人跟本宫争了!” “……” 荣妃掀了被子躺下,忽然动作一顿:“你刚才说什么?宁如意要继位?东黎老皇帝死了?” 苏小酒一愣:“这个倒没听说。” 一想也是啊,东黎并没传出老皇帝要退位或者驾崩的消息,十七怎么就那么笃定宁如意要登基了? 未卜先知? 不存在的,这家伙肯定知道什么。 回想宁如意被立为太女的消息传来时,十七也才刚回到大渊,算算时间,那她入主东宫的日子,恰好就是十七离开东黎前后,而且狗皇帝还曾问此事是否与他有关,当时他无辜的语气和表情~~ 苏小酒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断定:“要说这事不是十七撺掇的,奴婢打死都不信!还有让您当女帝也是他提议的。” 这小叔子还是乐此不疲,那边把宁如意推上皇位,如今又瞄向自己,不过可惜,她本人其实对所谓的雄图霸业并不感兴趣。 荣妃消化了一会儿,失笑道:“也幸好他对皇位没兴趣,否则对着墨彦本宫尚可为允儿搏一搏,若换成十七,只怕是此生无望了。” 他有钱有头脑,还会制造那么先进的武器,说句不好听的,但凡他贪心一点,整个天下也能纳入囊中。 不禁感慨,有些人穷极一生也不可能得到的东西,有些人明明唾手可得,却不稀罕,何其讽刺。 两人说了会话,荣妃精神头跟不上了,苏小酒便扶着她躺好,又将灯调的暗些,准备退出去 荣妃忽然又开口道:“胖丫头明天离京,你真不准备去送送她?” 她等了一晚上,等着小酒跟她主动开口,没想这丫头杀人的时候眼都不眨,这会却怂了。 苏小酒掩门的一手一顿,回道:“不是奴婢不想去,只是~她应该不太愿意见到奴婢吧~~” 荣妃道:“这事你自己说了算,本宫是怕你将来后悔。” 徐颖这一去没有归期,只怕这俩小姐妹今生再难相见了。 “奴婢再想想吧~~娘娘晚安。” 荣妃看着门板轻轻合上,悠悠叹了口气。 …… 上京南门,苏小酒躲在一个拐角处,静静看着不远处走近的两道身影。 还是昨日那身大红色衣裙,上面沾染的血迹已经变成了黑褐色,所到之处,众人皆避而远之,更有不少人指指点点,不时悄声议论,可二人却全然不觉,只是走的步子却越显沉重。 那个曾经爱笑的胖姑娘,被现实逼迫,一夜之间长大,脸上的笑容不见,取代的是麻木与淡漠,只是偶尔的眸光流转间,溢出几丝沉痛与黯然,在看向身旁的徐夫人时又飞快掩藏起来。 徐夫人生的同样高挑健美,面上看不出喜怒,却慧眼如炬,早已经将她的心思捕捉,淡声道:“自古成王败寇,你父亲在开始谋划时,就应该预料到一旦失败结局是什么,如今咱们母女没有一起被砍头已经够幸运,你做什么哭丧着脸?” 她不说还好,徐颖听了这话却再也绷不住,眼泪顺着脸颊簌簌落下,砸进尘埃,她愣愣的转头看向母亲,问道:“娘,爹死了,你都不难过吗?” 徐夫人面色不变,说道:“就如你父亲平日所说,咱们徐家是靠着自己的本事从草芥爬上云端,有过权势,有过富贵,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大起时春风得意,大落时泰然处之,如今犯了九族之罪,却安然脱身,为何要难过的?” 她平日就是这么教导女儿,徐颖也曾跟苏小酒说过,可到了身临其境,有几个人能做到泰然处之呢? 徐颖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自小在父母羽翼下成长,过的飞扬跋扈,如今树倒猢狲散,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而且一想到疼爱自己的父亲,便心如刀割,根本不能理解母亲这些听起来冷冰冰的话,便低头沉默不语。 苏小酒一直悄悄混在人群中跟着她们,听到这番对话,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是不错眼的看着徐颖低垂的侧脸,心里忽然像被针扎了一下,不过一夜,徐颖竟眼见的消瘦许多。 她看向手中的食盒,那里面是她连夜做出来的卤鸭爪,徐颖在荣华宫住时,最喜欢跟她抢着吃,为了防着这个小吃货,她把整个小厨房都藏遍了,可还是架不住徐颖警犬一样的鼻子,每次都能得意洋洋的搜出来,然后吃的一个不剩。 可是她不敢,比起永不相见,她更怕徐颖带着憎恶和仇恨的眼神。 正踟蹰间,十七出现了,他肩上背着包袱,见到徐颖母女,正准备过去,苏小酒忙从旁边出来追上他,将食盒塞进他手里道:“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把这个给她?” 十七打开食盒看了看,热乎乎的卤鸭肠,随着盖子敞开,带着香味的白气四散开来。 他失笑道:“徐颖又不傻,看到这个必然知道是你送的。” 苏小酒咬咬嘴唇,看着那对渐行渐远的背影,低声道:“你试试吧?好吗?就试一试。” 万一她早上没吃饭呢?万一她正好想吃卤鸭肠呢?万一她没认出来呢? 万一~~万一她能理解自己的苦衷呢? 十七食盒重新盖好,轻声道:“好,那我就去试试,不过~~你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 苏小酒扯出一抹笑:“没关系的,她若不要,你便带着路上吃好了。” 不想她一直沉浸在自责中,十七故意叹口气道:“唉,想不到在你心里我这老乡还不如个小土著?人家不要的才能轮到我吃。” 说着摇头晃脑就要走,苏小酒不放心的喊住他,嘱咐道:“这次你见了她可态度好点哈!她已经够难受了,你可千万不要再刺激她。” “啧啧,爷办事你还不放心?” 十七将肩上的包袱又往上窜窜,朝着徐颖母女追去。 再往前走便是城郊,人烟稀少,苏小酒不敢跟的太近,便躲在一棵大树后偷偷观望那边动静。 就见步追上二人后,先是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看起来比她转交的那些要厚了许多,应该是他自己又添了不少,起初徐颖以为他是来看自己笑话,根本没想搭理,在看到银票愣了愣,抬头说了些什么,最后看看母亲,便把银票收下了。 苏小酒松一口气。 紧接着又见十七把食盒往她面前送了送,这次徐颖没有推拒,十分干脆的接了过去,苏小酒心中一喜,徐颖打开食盒,看到里面的东西后久久不语,忽然一转身,将食盒远远丢了出去。 苏小酒的心一瞬间跌入谷底。 十七担忧的朝这边看了一眼,他没料到徐颖反应会这么大,又正好被小酒看了正着。 苏小酒斜斜倚着树干,身体慢慢滑了下去,将头深深埋进膝盖里。 其实有什么好失落的呢? 意料之中,情理之中。 徐颖恨她是对的。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她没拿着鞭子来找自己拼命已经是看在往日情份,自己又有何脸面乞得她原谅? 十七并未与徐颖交谈许多,默默将食盒捡起,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直到他走远,徐颖才悄悄回头,看向苏小酒藏身的大树,忽然就泪流满面。 小酒,再见了。 我不恨你,可也无法再面对你。 不知在树下坐了多久,一件温暖的大氅披到身上,苏小酒通红着眼眶抬头,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带着几分疲惫与心疼,正静静的看着她。 苏小酒委屈的瘪着嘴,一头扎进了萧景怀里:“你怎么才回来?” 她吹了那么多次哨子,失望了那么多次,又因为担心他的安慰辗转难眠,如今他终于姗姗来迟,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苏小酒却责难不起来,只是一遍遍的问道:“你为什么回来那么晚?为什么没有给我传信?” 胸前很快便湿了一大片,萧景又无措的抱着怀里的小姑娘,这是第一次,她在自己面前哭的如此肆无忌惮,将她所有的脆弱斗殴毫不掩饰的暴露给自己。 那一声声带着哭腔的质问,如刀子戳在他的胸口,让他呼吸发紧。 他刚回到宫中,还未及面见元和帝,听陆澄说了事情始末,脑中轰然一片,直接赶去了荣华宫,却被告知苏掌事一大早出宫了。 稍一思忖,他便猜到了她的去处,循着徐颖离京的路线匆匆来寻,结果远远就看到他的小姑娘,像个迷路的孩子般,正躲在树后悄悄哭鼻子。 那一瞬间,自责,心疼,慌乱,无数的情绪交织在心口,都怪他,都怪他回来的太迟,没能在她最无助最需要自己的时候出现,才让她那瘦小的肩膀,独自承担了这一切。 萧景开口,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秘密训练的三百只玄鸦被人悉数射杀,这几天我一路前往北大营,没接到任何传信,还以为他尚未动作~~~” 徐莽为这场谋划,当真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只是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苏小酒这个变数。 否则,只怕等他回来,跟她只能天人两隔了。 光是设想一下那种可能,萧景已经感到剜心之痛,抱着她的手臂紧了又紧,这种失而复得的感受,根本无人能体会。 苏小酒发泄一会儿,抬头发现自己眼泪鼻涕全都抹到了萧景的的胸膛上,有些不好意思的掏出帕子,想要给他擦擦。 萧景握住她的手,发觉已经被冻的冰凉,十分自然的放在了自己怀中捂着,劝道:“我知道你与徐颖感情好,但这件事错不在你,你也无需太过自责,若她明白事理,定不会怪你的。” 第三百六十二章 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他这话并非单纯的安慰,毕竟只听旁人转述,便知当时的情况有多危急,便是换了别人,也未必能比她做的更好。 苏小酒摇摇头道:“她怪我是应该的,我只是担心,她们母女今后要怎么生活下去。” 谋逆与其他罪行不同,自古以来便是株连九族,昨日苏小酒用枪胁迫元和帝,却也只能保下她们两个女眷,南阳王的几个儿子当场便被押解死牢,今早传来消息,皆已经自戕在牢中。 徐颖母女连为他们送行的机会都没有。 萧景沉默,曾经风光无两的南阳王府,如今只剩下两个女子,又背负着罪臣家眷的名头,走到哪里都要承受别人异样的眼光,以后的人生必是写不尽的艰辛。 他与徐颖不熟,因此并没多少同情,只是不想看到苏小酒就此生活在杀了好友父亲的阴霾中。 她一个弱女子,本不该承受这么多,说来说去,还是怪他。 也不知她在这坐了多久,萧景扶着她起身道:“正好出来一趟,不如去侯府看看两个弟弟吧?” 忧思伤身,他只能找点别的事转移她的注意力。 苏小酒果然吸吸鼻子,要不是萧景提醒,她险些就把这事给忘了。 不知该怎么评价南阳王,他攻入上京后便直逼皇宫,外面百姓并未受到干扰,即便知道对面是勇毅候,也未用什么下作的法子,去刁难勇毅侯府,当真只是恨极了元和帝一人。 两个弟弟懵懵懂懂被接到侯府,而且大人们一直讳莫如深,人心惶惶的样子,却没人告诉他们到底发生了何事。 陆侯深怕城中混有徐莽死忠余孽,得知主子死于苏小酒之手,会顺藤摸瓜伤害她两个弟弟,便干脆留着他们在侯府住下了。 见弟弟平安,苏小酒才放心回宫,萧景也该去向元和帝复命了。 两人一起默默走着,苏小酒回味着十七的话,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萧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萧景侧头看她:“怎么?” 苏小酒斟酌一下,说道:“若是有一天,我站在了皇上的对立面,你会怎样?” “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萧景回答的没有一丝犹豫,苏小酒有些不敢相信,身为皇上的御前侍卫,难道不是一直被灌输以死效忠的思想吗?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背叛元和帝? “那,你就不怕别人~~” 萧景声音十分平静,垂首看进她的眼睛道:“我本就是一介孤儿,身世不明,无家无国,做什么要放着喜欢的人不管,而去在意那些不相干人的看法?” 当初进宫也不过是为了还萧家恩情,与做什么,效忠谁并无关系。 看着他认真的表情,苏小酒觉得,若她此刻开口要虎符,说不定他当场就掏出来。 记得以前大学室友说过,男人是否在意你,并不在于嘴上说的多好,而是实际行动。 她干脆停下脚步,朝着他摊开掌心:“你把虎符给我吧?” 萧景低头看着她白皙的小手,二话不说便把虎符放了上去:“你要这做什么?” 真、真就这么给她了??? 看来十七的话一点也不对,枕边风根本就没有上场的机会~~ “这可是虎符呀,你就这么轻易的给我了?” 萧景有愣了:“你不是说要吗?” 苏小酒忽然就有点心疼元和帝了,他知道自己的侍卫统领把虎符看的这么随意吗? 她不说话,萧景就有些不确定了:“~~那我该怎么做?” “若我拿着虎符是想造反呢?” 萧景失笑,将虎符拿回去收好,揉揉她的头发道:“令牌是死的,人是活的,就算你拿了虎符,也调遣不动南北大军的。” 啊?这跟电视上演的不一样啊! 苏小酒追问:“这个不是调兵的信物吗?为什么不行?” 萧景认真的解释道:“是信物没错,但将士们也要看拿着虎符的人是谁。” 他想了想,又道:“比如我可以,勇毅侯也可以。” 苏小酒明白了,反正就是位高权重的人才可以呗!南北大营十多万将士也不是傻子,便是能跟着反,也得找个能给他们发出饷银的人能稳住江山的人反。 勇毅侯不说,萧景这次去是奉了皇命的,自然没有阻碍。 陆澄不方便对他将元和帝太多坏话,因此他对太和殿内具体发生何事并不知情,听到苏小酒说的话,萧景很快也明白些什么,直接握住她的手问:“你想让四皇子入主东宫?” 苏小酒目光躲闪,没承认也没否认:“这种事,哪里轮到我来想啊。” 毕竟只要她亲口承认,基本也就等于把娘娘暴露了,倒也不是怕萧景会告密,而是怕他误会自己是个贪图权贵之人。 后宫表面又恢复了宁静,太后经历一场,又有十七离开大渊,整日恹恹的,寿宴之事直接作罢,一时间,皇宫几乎成为一潭死水,各宫又闭紧了门户。 苏小酒所有精力都放在了荣妃的肚子上。 产期愈近,荣妃的肚子看起来摇摇欲坠,元和帝迫于陆侯面子,来荣华宫看过几次,都被苏小酒不痛不痒的挡了回去。 此举甚合他意,毕竟他实在是不想看到苏小酒。 苏小酒:呵,只怕不止不想看到,还恨不得杀了我呢! 可惜被陆侯驳了回去。 虽然射伤元和帝,罪也该诛九族的,但她最后又将徐莽射杀,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占了头一份功劳,否则以当时的形势,禁军根本无力支撑到援军到来。 元和帝却也不甘就此算了,想到之前册封苏小酒为郡主的旨意尚未发出,便让陆侯将圣旨交回,权当没有过此事。 陆侯呵呵笑道:“其实做不做郡主也没什么打紧,光是我勇毅侯府四小姐的名头,今后也足以找个好婆家。” 元和帝登时脸都绿了,奈何陆侯将苏小酒认为义女乃是家事,他便是管天管地,也管不到臣子家里,只心中暗恨,他倒要看看,有哪家不怕死的,会娶一个胆敢射伤自己的野丫头为新妇! 萧景脸色也绿,别以为他没看到勇毅侯向自己瞟来的得意神色,显然就是故意的! 送走陆侯,元和帝重重哼了一声,怒道:“苏小酒胆大包天,差点伤了朕的性命,这个老狐狸却一味包庇,分明就是故意跟朕作对!” 萧景诧异抬头,随即看向元和帝包扎的手臂,这是小酒伤的? 陆澄只跟他说小酒用一种没见过的武器,远远击杀了徐莽,可没提过她还伤了皇上的事。 怪不得她那日会问自己那么奇怪的问题~~~ “对了,朕命你查的事,你查的怎么样了?” 萧景道:“回皇上,臣已经查清徐莽手下突然多出的两万人马,乃是由各地的起义军团组成,徐莽实行重利拉拢,原本是想让他们当出头鸟,消耗皇城禁军,他再以护驾之名,堂而皇之入宫,到时就算~~” “就算什么?” “就算将皇室斩尽杀绝,也自有起义军群臣,自己黄袍加身。” 这番谋划听起来滴水不露,奈何各地的起义军都是些难民组成,长期缺衣少食,又无作战经验,哪能跟严寒酷暑训练的禁军相提并论? 一直将上京堵了两天都没能攻破,彻底耗尽了徐莽的耐心,便亲自率军杀了进来。 可见有些事,是天注定的。 元和帝听完汇报久久不语,冷冷盯着门口看了一会儿,忽然抬眸看萧景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朕要你今晚便去做!” 萧景蓦然将双手握紧,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今晚过后,朕要苏小酒那个贱婢永远消失!” 说出的话未得到回应,元和帝不悦皱眉,看向萧景道:“朕在同你说话,你怎不应声?” 萧景与他对视一会儿,直到元和帝等的不耐烦,才微微点头道:“是。” 元和帝舒一口气,他就知道,萧景是听话的。 他将身体靠在椅子里,右手捏着眉心道:“你回来这两天一直忙着调遣军队,定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萧景转身,又听身后人道:“对了,将虎符还回来吧!” 稍一迟疑,他自怀中摸出虎符递了过去,元和帝左右看看,满意点头,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门外传来轻响,张公公躬身入内,见到萧景,颔首示意,将手中一封信函呈了上去:“皇上,南夏派人传信,说七王爷绍崇显明日即将抵达上京,为太后拜寿。” “拜寿?” 元和帝放下心中疑虑,是了,距离徐莽谋反不过才五天,太后寿辰取消的旨意也是近几日才下的,南夏没有得到消息也正常。 绍崇显很快就到,这时再说已然来不及,于是元和帝道:“只是不知他为何要提前半月就来?” 张公公哪能得知,于是回道:“许是头一次来,不熟悉路况,便早了几日出发吧。” 元和帝点点头,随后看向萧景道:“对了,南北大军刚刚抵京,定有许多地方不习惯,你这几日便再辛苦些,替朕在军中安抚一下军心。” 萧景心中一动,方才还要派自己暗杀小酒,这会听说绍崇显要来,又急急忙忙将自己支出去~~~ 他不动声色,故意迟疑道:“可是您方才吩咐的事~~军营那边其实已经安置的差不多,臣晚几日过去也无妨。” 元和帝却面色一紧,不耐道:“军中无小事,自是比其他事都要紧,你照朕说的便是,最好今晚就去!” “遵旨。” 萧景敛去眸中神色,躬身退了出去。 去军营也好,否则他还要为今日刺杀小酒之事费脑筋。 方才之所以一口应下,是怕元和帝会另派别人过去,这绍崇显来的正是时候。 小酒如今身份不同,一旦出事必然引起轩然大波,恰逢别国来使,元和帝定不愿家丑外扬,所以这几天,起码绍崇显在大渊的这段时间,她是安全的。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顿顿步子,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本以为趁着这段风声鹤唳的时间,娘娘终于可以彻底关起门养胎,却不想阮妃又提着点心上门了。 说是为了感激皇贵妃,当日物资匮乏,还能不忘庇护尧儿,她作为亲娘,理应前来拜谢,听说皇贵妃很喜欢她做的家乡点心,便专门做了两笼送来。 不知是不是受惊过度,几日的功夫,阮妃又瘦了些,脸上的轮廓有了层次,显得更加立体,倒是比以前漂亮多了。 当日在太和殿,她倒是并未站进皇后的队伍,而且来的理由冠冕堂皇,还是领着墨尧一道来的,荣妃倒不好直接逐客,便命苏小酒放她进来。 “呀,说起来娘娘的肚子才七个月吧?这怎么看着跟快要临盆似的?” 苏小酒对她那闪着精光的眼神极不舒服,拿了块毯子为荣妃盖上,说道:“奴婢曾听说,二胎跟头胎是有些不同的,一般再次怀孕,肚子都要比初胎大些。 阮妃还在不住打量,仿佛要把那毯子看出洞来,笑道:“咱们宫里生了两个孩子的姐妹不少,本宫之前倒还从未发现过。” 言下之意,别人怀二胎没见这么大,怎么荣妃就跟别人不一样? 荣妃微微一笑:“百人百样,就像阮妃姐姐怀尧儿时,照吃照睡,心宽体胖,本宫就没那么好运了,这次怀的怕不是讨债鬼,每日吐得天昏地暗,倒是比平日还清减不少。” 她说着上下打量阮妃一遭:“不过阮妃姐姐最近却是眼见的瘦了,莫非也有喜了?” 阮妃帕子紧紧缠在手指上,皇上这半年都没留宿婉仪宫正殿,她能有个鬼的喜! 只当荣妃是故意讽刺,却又不敢表现不满,只能讪讪笑道:“哪能?不过多事之秋,胃口也跟着淡了,这才掉了几斤肉。” 正说着,允儿自后殿歪歪扭扭走了出来,一把扑到荣妃身上,喊道:“喃!喃!抱!” 春末在他身后紧紧跟着,见到荣妃慌忙道:“娘娘,不是奴婢偷懒,只是殿下喝牛乳时湿了衣裳,奴婢转头放碗的功夫殿下就自己跑来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再起 荣妃摸摸儿子脑瓜笑道:“他如今自己跑的十分稳当,只要不出去,在殿里走走无妨。” 小家伙好像懂事一样,随着荣妃肚子渐大,越发粘着娘亲了,动不动就要娘亲抱抱,小肉墩子如今二十多斤,有力气的很,这若是一脚踢在娘娘肚子上可了得,于是苏小酒上前将他抱起,问道:“宝宝是想去哪?姐姐带你去。” 允儿伸出一根小肉手指向远处的新座驾,那是苏小酒之前命木匠打造的一辆宝宝三轮车,只是之前允儿太小没法骑,最近才从库里翻出来。 小孩子刚得了稀罕物,恨不得时时刻刻骑在上面,一连三天,连吃饭都想坐在车里,所以春末才将他带到旁处喂牛乳,生怕他在小车车上摇头晃脑的呛了。 因炭火烧的足,小家伙只穿了件白色的夹棉亵衣,圆滚滚白乎乎,看着跟只雪团子一样,苏小酒越看越觉得可爱,忍不住凑进他颈窝闻闻团子身上甜甜的奶香味。 小家伙被她蹭的痒痒,咯咯笑着来回躲,阮妃自一旁看着掩唇笑道:“皇贵妃娘娘待下人真是宽厚,宫人能跟主子这样亲近的,只怕满宫里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荣妃听不得她这酸里酸气的话,直接翻个白眼不予理会,苏小酒呵呵笑道:“正因为娘娘待奴婢宽厚,生死关头奴婢才愿意为娘娘卖命。” 太和殿中大家不就看出来了吗?除了荣华宫,便是皇上太后身边都没人敢出去寻找物资,阮妃被她拿话一堵,又无从反驳,只得干笑两声,端起茶碗掩饰的喝了两口。 “咦?殿下这件衣服上怎么有股怪怪的味道?” 苏小酒又凑近团子闻了闻,看向春末道:“今日殿下可是碰了什么东西?” 春末走上前,拿起团子小手闻闻:“没有啊,殿下这件衣服是刚才新换的,之前洗的时候也都按你说的用开水烫过,干净的很呢。” “可我总是闻着有些不对。” 春末又闻了闻,还是没发现异样,不过苏小酒一向嗅觉灵敏,她不敢大意,于是道:“难不成是在柜子里放的?那我就再去给殿下换一件来。” 没一会儿,她抱着允儿出来,这次换了件天蓝色的,把小娃衬的更加白净了,过来递给苏小酒道:“这件衣服是我昨日才晒好的,肯定没有味道了。” 随着团子靠近,那股说不明的味道又隐隐钻进了鼻子里,苏小酒皱眉:“虽然不是很明显,但确实还是有味道。” 这下春末有些不太乐意了,殿下的衣服都是她亲自管着的,便是宫人浆洗的时候,她都要在旁亲眼看着,能有什么问题? 苏小酒却道:“再换一件吧。” “行,您是掌事,当然您说了算。” 春末抱着允儿下去,苏小酒摸摸鼻子,难不成是自己送徐颖那天在外面待得时间太长,冻得鼻子不管用了? 阮妃坐了一会儿,见无人理会,便起身告退,墨尧正跟墨鹂玩的欢,见母妃要走,丝毫没有一起走的意思,只是跑了半天有些饿了,过来从盘子里拿了块点心啊呜一口,含糊不清道:“我要在这里跟荣母妃和四妹妹一起用膳,母妃你自己回去吧!” 阮妃毫无防备,见儿子竟把自己送给荣妃的点心吃了,上来就是一巴掌,将墨尧嘴里的点心都打掉,训斥道:“馋嘴的东西!这点心是母妃好不容易给你荣母妃做的,她还没尝一口,谁准你先吃了?!” 墨尧被打懵了,哇的一声哭出来:“荣母妃又没说不许我吃!你坏蛋!” 荣妃见不得她如此粗鲁对待墨尧,也不满道:“小孩子吃块点心怎么了?用得着如此大惊小怪?” “尧儿没规矩,皇贵妃仁厚,臣妾却不敢纵着他,否则早晚有一天闯出祸事来。” 人家教训自己孩子理直气壮,荣妃也不好说的太过,只将点心盘子往墨尧身前推了推道:“尧儿不哭,正好荣母妃这会儿没胃口呢,要不你先替荣母妃吃几块?” 墨尧一边抽搭着落泪,一边拿眼看着阮妃,见她眼中警告之意,没敢伸手。 最后还是被阮妃推搡着一起回去了。 墨鹂守在荣妃身边,同情的看着他,小声道:“荣母妃,阮妃娘娘一直都这么凶吗?” “呵,管她呢?狗一阵猫一阵,从前倒是对你三哥哥溺爱的紧,如今不知怎么转了性,倒是严厉起来。” 苏小酒唤来宫人将地上的碎屑打扫干净,自己则端了点心盘子往外走,墨鹂眼睛也盯住盘子,看看荣妃,又看看苏小酒,很想吃的样子,又不敢问。 “公主,这点心都已经凉了,待会奴婢再去做些新的来。” 荣妃拉起她小手道:“这点心是阮妃做的,她都不敢给你三哥哥吃,酒酒姐姐自然更不敢给你吃。” 墨鹂一脸懵懂,只是乖巧的说:“孩儿不吃。” 端着点心往猪舍走去,苏小酒禁不住纳闷,这点心给小香吃了许久,那家伙照旧活蹦乱跳,莫非真是她小人之心了? 走到后院,负责养护的小太监没像以往那般远远就迎上来,而是蹲在猪舍前,愁眉苦脸的看着笼子里一蹶不振的小猪。 “猪祖宗,你的到底是怎么了呀?快起来吃点东西呀!” 小香眼泪鼻涕糊一脸,整个猪没精打采的趴在窝里,任凭杵在屁股上的棍子戳来戳去,却连哼哼都懒得哼一声。 太监一筹莫展,却忽然见猪鼻子一动,小香一扫刚才的萎靡,蹭的站起来就往外跑,因为太急迫,险些将小太监撞倒,太监赶紧跟上,就见苏小酒正端着点心走近,小香就是闻到了点心的气味,正急不可耐的围着她打转。 “苏掌事,您可来了!您快看看小香吧,它这几天总是昏昏欲睡,也不怎么吃东西,都把小人急坏了。” 徐莽并未搜宫,因此小香一直好好待在猪舍,它的食槽从没空过,靠着吃存粮神奇的活了下来。 只是瘦了不少。 曾经浑圆的小肚子几乎减去一半,都快露出肋骨了,当真是我见犹怜。 这会见了苏小酒却急吼吼的样子,好像被饿了好几天一样。 苏小酒想将点心放进它的食槽里,小香却以为她要拿走,情急中竟咬住了她裙角用力往后扯,试图让她停下。 小太监见状上前,欲将小香抱到一边,小香却跟疯了似的,连挺身子带蹬腿,跐溜便从他怀中挣脱,苏小酒将裙子揪出来笑骂道:“你上辈子是饿死鬼投胎吗?若不是见你食槽满满的,都以为人家虐待你呢!” 心道这小肥猪,竟然还挑食,吃惯了点心,如今普通的饭食连看也不看了。 她只好拿起一块点心扔在脚下,小香果然一顿猛扑,两下就吞了干净,随后又像狗子一样摇着尾巴,殷勤的望着苏小酒。 很快点心便消了大半,原本干瘪的肚子重新圆了起来,这才心满意足的踱着步子回了窝里。 小太监朝苏小酒哈腰笑道:“还是苏掌事做的点心好,看来猪爷这是吃上瘾,天天就等着这口呢!” 他不知这点心来历,只当是苏小酒亲自为香猪做的,没想一句拍马的话,却险些让苏小酒拿不住盘子。 上瘾?! 怪不得,那点心透着的香味,她怎么都不做不出来! 不~ 不不,也可能是她想太多了,阮妃何其大胆,敢给娘娘送那种东西? 可是今日墨尧吃点心时,阮妃那反应也太强烈了些。 再看小香反常的表现,她不得不引起重视,于是问道:“最近小香可有什么特殊的表现?” 小太监以为她要责怪自己喂的不好,扑通跪倒在地,解释道:“回掌事的话,小人一直精心喂养,每日三顿是餐餐不落,便是上顿没吃的,吃的慢凉了,小人都要重新温了才敢放进食槽,生怕它吃了拉肚子,奈何最近香爷脾气实在古怪,一饿了就分外咆躁不安,在笼子里蒙头乱撞,可放上食物却并吃不上几口,多半都被它跳进食槽糟践了。” 苏小酒将他扶起来道:“你不用紧张,我也只是随口问问,你仔细想想,小香的这种症状有多久了?” 小太监回忆道:“似乎在叛军作乱前几天就有,但那时苏掌事经常送点心,倒也不是很明显,这几天是越发厉害了。” 浑身血液蓦然凉了下去。 看着她一瞬间迸射的杀意,小太监双腿一软,坐倒在地,他早已听闻苏掌事当日怒伤皇上,射杀徐莽的事,回话已经是战战兢兢,此时见她双目赤红,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吓得站都站不起来,慌忙求饶道:“苏掌事饶命!小人今后定精心照料香爷,还请您再给小人一次机会!” 苏小酒却在怒火烧心的同时感到万幸。 幸好,她一直不相信阮妃的无事献殷勤,从来不曾让娘娘碰过这些点心,否则,如今抓狂焦躁的就不是小香了! 阮妃,自己果然还是小觑了她~~ “苏掌事!不好了!殿下出事了!” 她远远迎着呼天抢地的宫人上去,问道:“怎么了?你说谁出事了?” 宫人因为跑的太急,呼哧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掌事,是、是四皇子~~~” 允儿?! 她顾不上其他,不等宫人将话说完,便将盘子一扔,朝着正殿方向疾驰而去。 荣妃张姑姑等人正急成一团,见她回来,不约而同过来握住她手臂道:“小酒,允儿出事了!” “殿下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春末正抱着浑身通红的小人儿,赶紧过来把小娃娃给她瞧:“殿下身上突然生了好多的小红疙瘩,可这季节又没有蚊虫,怎么会这样?” 苏小酒几下解开允儿小衣,果然见他白皙的小胸膛上,肚皮上,皆密密麻麻布满红疹。 这情景十分眼熟,苏小酒几乎是立刻就断定了:“是过敏!春末,你今日给殿下吃了什么?” 春末已经要被吓哭了,被点名问话,忙道:“就是往日一直在吃的虾仁蒸蛋,中途还喝过一次牛乳,哦,对了,还有一小节芝麻麦芽糖,再无其他了!” 小人浑身痒的难受,小手在身上乱抓,很快便把皮肤抓成殷红一片,又痛又痒气的直哭。 “可去请了太医?” “一发现就去了,这会儿应该也快来了。” 荣妃看着儿子难受的小模样,不禁想起上一次允儿花粉过敏的情景,双腿抑制不住颤抖起来:“小酒,你确定这是过敏?可如今宫里又没有万寿菊,允儿也从未离开荣华宫,怎么会过敏?” 苏小酒稳住心神,解释道:“过敏原有很多种,不只是花粉,也可能是吃食,甚至有些人晒太阳,吹风都会过敏,不过奴婢也只是猜测,具体结果还要等太医来了看过才知。” 林斐然接了信便匆匆赶来,知道事情紧急,一进殿门便直接为允儿切脉,看完身上红疹,又看了眼皮舌苔,确定是敏症,又将春末仔仔细细问了一遍:“敢问殿下早起吃了什么?可接触过什么新的东西?或者去过什么新地方?” 春末流着泪摇头:“没有,殿下哪都没去,吃的喝的东西跟往常一样,也没接触过什么新的东西~~啊,对了,那个小车子,小车子是这几天才开始骑得!” 三轮小车是当初坐婴儿车时一同打造,用的材料一模一样,必然不会是过敏原。 林斐然对苏小酒道:“只怕这次还要请师父亲自来一趟,他今日休沐,应该在家里。” 只是说话的时候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 “那还等什么,还不赶紧派人去请!” 荣妃坐在床边,任凭苏小酒怎么劝,就是不肯离开,想要替允儿擦擦眼泪,可他脸上也开始升起红疹,她怕帕子粗粝,弄疼了他。 待王院判赶来,小人儿已经又像上次那样,浑身红肿,哭的嗓子都哑了。 林斐然已经确定是敏症,王院判以最快的速度为允儿施诊,扎针,又写了几幅药材道:“速去煮十升药水为殿下沐浴!” 第三百六十四章 云涌 春末哪里敢耽搁,忙取了药去小厨房。 已经有过一次经验,这次的症状也比上次轻了些,允儿的情况很快得到控制,小娃哭累了,脸上挂着泪花沉沉睡去。 荣妃亲自引了王院判在外间坐下,问道:“敢问王老,允儿这次敏症又是什么引起的?” 王院判的回答跟苏小酒差不多,引起过敏的原由很多,吃的喝的用的,但凡接触都有可能,但最近允儿并未尝试什么新东西,因此他一时也不敢断定。 万寿菊早在允儿第一次过敏时便尽数除了,连皇后宫里那些都没放过,可以说在宫中早已绝迹,因此不大可能。 平日吃着的东西,倒也兴许在哪一次便忽然过敏了,因此王院判也只能先让她们近期不要给允儿吃蛋和奶,以观后效。 张姑姑寸步不离的守着允儿,她可怜的宝宝,才多大点人,就又遭一遍罪,她恨不得躺在床上的是自己,也不愿这小娃娃受一丁点委屈呦! 荣妃心中稍定,命苏小酒去奉了茶,将平日里需要注意的事项一一记下,王院判仔细交待一遍,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看向苏小酒道:“丫头在茶水里加了蜂蜜?” 苏小酒一拍额头回道:“看徒儿这记性,之前娘娘总觉得口淡,徒儿便习惯每次泡好茶后加少许蜂蜜,您若喝不惯,我这就去换一杯来!” “无妨,偶尔换种口味倒也新鲜。” 苏小酒知道王院判说的客套,便准备将他杯子撤下去,自责道:“幸好您提醒,徒儿倒茶时都没发现。” 她知道王院判不喜甜食,掺了蜂蜜的茶水定也喝不惯。 王院判不忍她忙碌,重新将茶杯端起,笑道:“蜂蜜溶在茶水中便无影无踪,丫头没发现也正常,若非如此,老夫还没机会喝到如此独特的滋味。” 她低头看向壶里的茶,澄明透亮,单凭肉眼确实无法分辨。 “是了,水,一定是水有问题!” 荣妃也捏起茶杯看了看:“水有什么问题?” 苏小酒顾不上回答,而是放下茶壶,迅速赶往小厨房。 她找到允儿过敏的原因了! 小厨房里,春末熬着药,心情同样如火灼油烹,担心允儿是真,担心自己也是真。 如今允儿的衣食住行几乎都是她一手包办,她自是尽心尽力,却不想出了这样大的纰漏,心中简直怕的要死。 却见苏小酒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一见到她,两手猛然抓住她的肩膀摇晃道:“春末!我问你,殿下的衣服平日里都是谁洗的?” “啊?是、是两个小宫人,有时候我也会洗。” 她眼里还有泪,被苏小酒一摇,连成线的滚落下来,苏小酒忙控制住自己的语气,慢慢说道:“那你想想,今日殿下穿的这几件衣裳,是谁洗的?” 春末听着这话,莫非殿下敏症是衣服的问题?忙道:“是我亲手洗的!一定不是衣服的问题,小酒你要相信我呀!” 她生怕小酒误会,眼泪顿时更加汹涌,紧紧握着苏小酒的手,不住解释道:“小酒你一定要相信我!娘娘对我这么好,殿下又这么可爱,我喜欢他还来不及,怎么会害他呢?” “你先别急,我没有说是你,那你仔细想想,你给殿下洗衣服的水是谁帮你烧的?” 事关清白,春末努力镇定下来,想了想道:“就是平时那两个浣衣的宫人,她们烧的水也会为四公主清洗衣物,可四公主明明好好的呀,你是不是搞错了?” 苏小酒也希望自己是搞错,但除了这个,她实在是找不到其他原因,只能继续追问道:“那你们平时洗衣服时,会不会在水中加什么东西?” 最近她总是闻着允儿身上香喷喷的,但她曾特意吩咐过,允儿的衣服不必像大人一样熏香,只用皂角水洗过,在太阳下晒干即可,所以那香味便来的奇怪。 只是一直以来允儿并未表现出不适,她也就忽略了这个问题。 春末拼命回想,摇头说道:“我确实加过一种香料,但并非最近才加,应该没有关系。”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 苏小酒升起警觉,本着不放过一丝可能的想法,问她:“你说的是什么香料?打哪来的?” “一个小太监给的,有次路过他身边,我闻着他身上有香味,便随口问了问,他说是从一个太医那里得来的方子,配成香料加在洗衣服的水里,衣服晒干之后也有香气萦绕,久久不散,所以我便~~~” 春末越说脸色越白,最后几乎是哆嗦着问:“小、小酒,不会真是那香料吧?可是我已经加了几个月了,若有问题,一早便有了,怎么会现在才显出来?” 为了防止有人使坏,苏小酒特意吩咐过她,允儿的衣食住用必须经过严格选验,轻易不假他人之手,即便是用人,也一定要选那些在荣华宫年份久的,忠厚可靠的人选。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自不必说,一律不许近允儿身,因此春末方一说出香料的事,苏小酒几乎是第一时间便断定,必是香料有问题! “不会的!当初那香料我可是先给自己用了一段时间,确定无事才给殿下用的,一定不是香料!” 春末慌了,香料是她自作主张放的,若真有问题,她第一个逃不掉! “好,那我再问你,那小太监给你的香料一共有多少?难道你用了几个月都不曾用完?” 春末不敢隐瞒,一五一十说道:“第一次同他要的时候,他说自己也没剩多少,便只给我了两包,也就够用四次,他说我喜欢的话,可以再去找那太医配制,第二次一下给我三十包,我足足用了三个月,前段时间用完,他才又给我几包新的~~~” “啊!” 春末捂住嘴巴,惊恐的看向苏小酒,莫非~~ 苏小酒神色凝重,点头道:“若我没有猜错,他最后给你的这些香料,里面定掺了万寿花粉!” 春末从凳子上滑下,她面色惨白,不住道:“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他又去哪弄来的花粉?” 苏小酒冷笑一声,缓缓起身,将枪从袖口中摸出来,一粒一粒装好子弹:“这个,恐怕就要问问咱们的皇后娘娘了!” 整个后宫之中,知道允儿对万寿花粉过敏,又最可能存有万寿花粉的,除了她还能有谁? 之前因为苏小酒那道“油炸万寿菊”,御花园中的菊花几乎一夜殆尽,都被各宫偷偷采去吃掉了,唯独栖梧宫中那些极品,却是无人敢动的。 就算后来皇上下令将花毁去,焉知皇后不会暗中命人采集花粉,预备着黑心盘算? 她看向地上的春末,语气没有一丝温度:“你可记得那小太监姓甚名谁,在哪里当值?” 春末望着她手中黝黑的铁坨,干涩的说:“他、他叫小栓子,就、就在后院负责养护花草!” 想着都是自己大意所致,春末想将功折罪,忙从地上爬起来道:“他个杀千刀的,敢这么算计我,不对,是敢如此害殿下,我现在就把他找出来!” 苏小酒伸手将她拦住,沉吟道:“恐怕已经晚了,从殿下出疹子到现在已经过去小半天,那人定不会那么傻,在原地等着咱们去捉,你烧好药水先送去前殿,顺便跟娘娘说,我要到栖梧宫拜访~~罢了,还是我亲自去找娘娘说吧!” 春末见她满身杀意往外冲,根本不敢阻拦,忙叫上两个厨娘一起,将煮好的药水抬去正殿,这次她不敢再马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厨娘们,生怕再有谁往药里添东西。 王院判还未离开,见苏小酒面色冷凝,先一步开口道:“可是发现什么状况?” 荣妃也紧张的看着她,苏小酒点头道:“奴婢差不多猜到是谁了,只是还需验证一下。” 她等春末进门,便道:“春末,去将剩余的香料取来,让王老一验便知。” 春末脚不沾地的跑去浣衣房,荣妃紧捏着帕子不明所以:“什么香料?” “娘娘,方才春末说,她最近给殿下洗衣服时往水中加过一种香料,奴婢怀疑其中被人蓄意掺了万寿花粉,不过还要请师父看过才知!” 她跟着王院判学过推拿,说起来确有师徒之谊,王院判对她的称呼也很是受用。 待春末将香料取来,王院判捏起一小撮放在鼻尖闻了闻,抚须道:“丫头说的对,这里面确实掺了万寿花粉,万寿花气味独特,一般不会用来制作香料,可见此举是有人故意为之,为的就是针对四殿下。” “什么?!” 荣妃十指攸地收紧,看向春末道:“怎么回事?!荣华宫中怎么会后这种东西!” 春末跪倒在地,又将事情一五一十交待一遍,荣妃听得胸口剧烈起伏,真是好大一盘棋,为了加害他允儿,竟然不惜蛰伏几个月?! 若非小酒机敏,只怕她们打死也想不到,允儿竟又会因为万寿菊过敏! 又万幸这次发作是在白天,她们及时将王院判请来,若换做入睡前为允儿穿了这夺命衾衣,只怕夜里就~~~ 光是想想,荣妃便已经四肢无力,恨不得将那人揪出来千刀万剐! 苏小酒安抚荣妃道:“娘娘,她也是被人陷害,为今之际,是要找出给她香料之人,不过,奴婢已经猜个差不离,那人现在八成就在栖梧宫!” “宋鸣徽?!” 她就知道,定与那毒妇脱不了干系! 苏小酒已经先她一步杀气腾腾的出了门,冷凝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去弄死那妖妇!” “啊?这~~” 王院判跟着起身,惊疑不定的看向荣妃:“娘娘,凡事讲究证据,小酒丫头就这么杀去栖梧宫,只怕自身难保!” 荣妃何尝不担心小酒的安危,遂唤来安心吩咐道:“速去御书房外告诉澄儿,让他带人去栖梧宫帮忙!” 王院判:?! 惊讶于苏小酒把杀了皇后说的如此随意,更惊讶于皇贵妃竟连句阻拦的话都不说,甚至还给她去寻援手? 他在太医院多年,见多了后妃之间尔虞我诈,,还是第一次见如此不含蓄的,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劝。 荣妃以为他也担心小酒安危,怒火滔天中不忘抽空对他解释道:“王老放心,澄儿定能护她周全,您累了半日,要不也早些回去歇歇吧?” 王院判:你们这番,让老夫如何敢走? 他斟酌片刻,开口道:“娘娘,此事干系国之大祚,皇后若真有罪,自有国法制裁,苏丫头孤身而去,不说会有危险,若事情查清并非皇后所谓,那岂非~~~” 王院判济世救人,贤良中正,不愿把人往坏处去想,荣妃对他向来敬重,本不想与他做多争执,但这次宋鸣徽实在自寻死路,她誓要让那毒妇付出代价! 看向目光殷殷的王院判,荣妃忽然轻笑:“王老,您一心向善,便以为所有人会跟您一样好,若真同情那宋鸣徽,倒不如去查查,六年前,您那爱徒任初年到底是因何而死。”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王院判浑身僵直,呼吸急促了起来。 那个霁月光风的少年郎,曾是他最优秀的徒弟,可惜那年他去拜访东黎,回来的时候,便得到他暴毙的消息。 他一生无儿无女,当初乃将任初年视作自己亲生孩儿,早就同太后说过,待自己百年之后,有初年为自己披麻戴孝,此生也算圆满,却不想,最后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荣妃说的风轻云淡,可那话中却透露出不寻常,乃至他袖中的双手控制不住轻颤起来,他缓缓起身,诚恳的看着荣妃道:“娘娘,当年初年走的急,都未能得见最后一面,一直是老夫心中之痛,如今听来,此事似乎另有隐情,还请娘娘怜悯老臣万年凄凉,将真相告知一二!” 他说着一撩衣摆,竟双膝跪地,重重叩首,荣妃哪里敢当,双手将他托起,眼底幽深一片。 第三百六十五章 清算(一) 她别过头,轻叹道:“那时本宫尚在闺阁,种种迹象也是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领会而来,事实到底如何,院判不如去问问太后,她老人家虽深居简出,却生的一副玲珑心思,或可为您解疑。” 太后,王院判想起当初从东黎回来,初年的后事都已经办完,太后深谙他与初年情同父子,一度担心他受到打击想不开,还派了内侍到他府上陪伴多日,一直到他渐渐从悲痛之中缓过来,才召内侍回宫。 原来,她竟知道内情? 若知道,当时为何不告诉他? 待允儿身上红疹消退,王院判便迫不及待匆匆离去,他要去慈安宫,问出当年真相。 向来稳健的步伐变得踉跄,荣妃看着他的背影,心底如潮水般汹涌。 宋鸣徽,所有的账,本宫今日定让你一并还了! 苏小酒虽怒发冲冠,却并没失去理智,皇后宫中虽不似太和殿那般守卫森严,但架不住里面宫人内侍多,她纵使有三头六臂,也很难单枪匹马闯进去。 苍联那日表现出不凡身手,苏小酒没问过他,他也没有刻意解释,依旧每日在小仓库中忙碌。 苏小酒找到苍联时,他正帮非染择菜,依然带着粉色的小围裙,高大的身材委屈在一只小板凳上,见苏小酒面色不虞,修长的眉头挑起,起身问道:“掌事是专程来寻小人的?” 他以为苏小酒是来质问自己藏有武艺一事,不想苏小酒却十分严肃的看着他问道:“跟我去栖梧宫打架,敢不敢?” “有何不敢?” 苍联依旧笑得温柔,伸手像唤小狗一样对非染招招手道:“来帮我解开围裙。” 非染小媳妇一样低着头过来,绕到他身后一板一眼的解着布绳。 苍联扭头看她:“我跟苏掌事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口气好似准备离家的丈夫在殷殷嘱咐守在家的妻子。 非染面颊飞红,迅速看了苏小酒一眼,而后捂着脸跑了。 苏小酒难得露出笑脸,看向苍联道:“进展不错呀!等忙完了正事,不若便求娘娘将你们的关系过了名路。” 苍联淡笑未语,苏小酒也记挂正事,问道:“对了,你再找上几个身强力壮的内侍一起去,不然到时候人少吃亏。” “不必,小人一个人便足够了。” 苍联不紧不慢弹去衣服上沾的菜叶,闲庭信步的样子不像是去打架,倒像是去春游。 跟苏小酒走到门口,却见非染在门口扭捏的看着两人问道:“苏掌事,你们这是去哪?” 她平日并不多管闲事,苍联表情没什么异样,苏小酒却很明显准备杀人放火的架势,挥手道:“没什么,你晚上多做点好吃的,准备给我们摆庆功宴!” 非染更不放心了,小碎步跟上两人道:“你们到底去哪?带我一个!” 这次是苍联先开口道:“一点小事,很快便回来,你听掌事的话,去准备晚膳吧!” 打架这种粗活,自然不需女人去做。 他转过头,看到前面大冷天却撸着袖子的苏小酒~~算了,当他没说。 激热的寒风在耳边呼呼吹过,苏小酒的脑中正有两个小人在激烈的争吵。 白衣小人十足冷静,抱着胳膊道:“我觉得就这么杀去栖梧宫不太行,眼下我们没有证据,皇后只要来个死不认账,我们说破天也没用,若冒然将她击杀,到时候难以服天下人,狗皇帝本就等着拿你的把柄,你这样等于自己上赶着送人头,到时候恐怕陆侯也保不住你!” 黑衣小人却急得跳脚,指着他骂道:”你个胆小鬼!这事除了皇后还能有谁?!若一直找不到证据,难不成允儿的罪就白受了?!我不管,宁可错杀,也能不放过宋鸣徽那个臭娘们,怕死的不姓苏!” “那你也要想想后果,娘娘将要临产,说不得正有人等着使坏,若你真的刺杀失败,又把自己折进去,到时候谁来保护娘娘?” 黑衣小人反问道:“除了宋鸣徽还有谁敢把手伸进荣华宫去?只要把她杀了,这后宫就干净了!狗皇帝若敢拦着,就让他跟宋鸣徽去做一对妻!” 白衣小人凉凉瞟她一眼道:“你忘了小香了?” 黑人小人暴躁的抓着头发,对啊!这一着急,竟险些把点心的事给忘记了,随即怒道:“不错,还有阮妃,反正今日小爷要搞事情,干脆就干把大的,把这两个臭女人一并解决了!” 苍联不疾不徐跟在苏小酒身后,忽然就见她转了个弯,不解道:“掌事要去哪?不是要去栖梧宫吗?” “先顺道去一趟婉仪宫,很快的。” 婉仪宫里统共没有几个人,还有一小半听命于庄嫔,苏小酒进去的十分顺利,薅住刚端起茶盏的阮妃就往外走。 茶杯掉到地摊上,茶水瞬间便洇湿了一大块。 “苏小酒?你、你大胆,竟敢如此对待本宫?” 阮妃这话喊得十分没有底气,这丫头连皇上都能打伤,大公主都扇了耳光,哪会怕她一个小小二品妃? 单是看到她,阮妃心中便隐约知道是为了何事,她无力的闭闭眼,早在做那件事的第一天,她便已经预料到自己的结局,只是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而且她早就派人打探过,她送去的那些点心,皇贵妃碰都不曾碰一下,因此这么久以来,荣华宫没传出过任何风声,她在失望的同时,又暗自舒气,却不想,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么? 苏小酒一直将她拖到婉仪宫的大门外,一把扔在地上,又命苍联看好里面的人不许出来,十分干脆利落的掏枪指向阮妃的额头道:“我耐心有限,给你一盏茶的时间交待自己做过什么,我看在三皇子的份上,会让你死个痛快。” 墨尧正在午休,她不想把他吵起来。 生死关头,阮妃反而镇静下来,她甚至调整个姿势,让自己在地上坐的更舒服些,闭上眼睛道:“我无话可说,你动手吧!” 第三百六十六章 清算(二) 苏小酒设想了很多种严刑逼供的办法,比如上来抽几个嘴巴,或者先在她身上打个血窟窿,甚至准备好若她嘴硬,就假装把墨尧拉出来做人质。 独独没想到她会承认的如此干脆。 这一下整不出词来了~~~ 算了,要不还是走个流程。 “那你说说看,你与娘娘有何深仇大恨,竟要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去害她?” 苏小酒冷冷的看着她,之前她虽然与阮妃有些过节,但也清楚阮妃的性子,这就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一无权势二不得宠,平日顶多也就在嘴上碎几句赚个嘴上痛快,实际却根本就没胆量做背后捅刀的事。 娘娘有孕,真个吃了她精心制作的点心会有什么后果,她自己想想便知,做什么要犯傻去加害? 她不想滥杀无辜是一,最重要的,还是要挖出幕后黑手,从根本上解决隐患。 见阮妃垂头不语,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开口,苏小酒又道:“就算是嫉妒我家娘娘,你这么做又有何好处?还是说~~你是受人指使?” 原本沉默的阮妃身子一颤,立刻否认道:“没有!没人指使我,都是一个人的主意,你要杀就杀,哪来这么多废话?” 她的表现太过反常,苏小酒更加确定自己的怀疑,冷声道:“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话,那种东西不止是宫中,便是民间也严令不许种植,你是从何而来?是不是皇后?” 若说之前她还未曾在意,可今日亲眼目睹小香癫狂,分明就是毒品上瘾的症状! 怪不得那点心香味如此好闻,怕不是放了罂粟! 不只是前世,即便在大渊,罂粟的种植也是被禁止的,阮妃娘家同她一样懦弱式微,定不敢给她捎带进宫,唯一的可能,就是宫中有人给她的! 阮妃表现出奇的镇定,她垂首看着自己掌心纹路,听到苏小酒的话并未有多大起伏,而是道:“跟皇后无关,是我自己看不惯陆祺,所以才给她下药的。” 苏小酒只甩给她三个字:“我不信。” 阮妃却也笑道:“信也罢,不信也罢,事实如此,我无话可说。” “你最好是说实话,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苏小酒说着看向大门内道:“这个时辰,三皇子应该已经起床了吧?” 阮妃强忍着往里跑的冲动,不,尧儿与荣妃比跟自己这个亲娘还要亲,苏小酒定不舍得伤他,这么说一定只是吓唬她而已。 苏小酒耐心不多,不想再继续跟她打哑谜,说道:“是不是皇后威胁你什么?那玩意儿这么贵,以你的人脉跟月钱,不说能不能买到,便是能,也根本买不起那么多,放眼后宫,最希望我们娘娘出事的除了宋鸣徽还有谁?我就不明白了,即便你替她将我们娘娘除去,她还能把墨尧立为太子不成?” 阮妃虽然该死,倒若是被人胁迫,她看在墨尧的份上,姑且能放她一马。 谁想她说的“买不起”三个字却深深刺痛了阮妃的神经,她忽的从地上爬起来,破口骂道:“不是皇后!都是我一个人干的!我就是嫉妒荣妃貌美,嫉妒她娘家势大,嫉妒她比我有钱,比我得宠!我不甘心!我伺候皇上这么多年,凭什么她要后来居上?凭什么?!” 多年的愤恨与委屈顷刻化作洪水将她的理智淹没,她指着苏小酒道:“都怪你!都是你!若不是你从中作梗,陆祺她说不定早就一尸两命了!她为什么这么幸运,长得好,家世好,连身边奴才都比我的好!我就是嫉妒她,恨她,她看不起我,我就要她死,这么说你信了吗?!” 她说完掩面大哭,似乎要将无尽的情绪通过眼泪宣泄出来,哭着哭着又开始仰天大笑:“你看,你不过是她身边的一个贱婢,一样敢看不起我,我早就受够了这种仰人鼻息的日子,你们不让我好过,那我就只能报复,疯狂的报复,拉着你们一起葬送在这锦绣云堆的大渊后宫!” 苏小酒蹙眉静静的看着她,她不相信,就算阮妃真的嫉妒娘娘,受够了这种生活,可墨尧呢?她能忍心扔下不管? 即便不受宠,可有娘娘与皇后两虎相斗,阮妃明明可以一直默默无闻的过完此生,没有理由自寻死路。 阮妃发泄许久,见苏小酒站着不动,轻蔑的看她一眼道:“你不是要杀了我吗?那就动手啊!正好我早就烦透了这个地方!你杀了我,我还要谢谢你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疯狂,最后竟笑得直不起腰,而后又慢慢蹲了下去,将头深深埋在双膝,一阵死一样的沉寂后,阮妃开始浑身颤抖起来,整个人都蜷缩在了地上。 她痛苦的抱着自己的胳膊,苏小酒站在一旁,能清晰的听到她牙齿打颤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阮妃开始难受的哀嚎,不停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磕磕巴巴的喊道:“来、来人,快给本宫送茶来,快!快给本宫送茶来!” 苏小酒目光惊骇,她怎么也会~~ “求求你!去帮我取茶水来!苏掌事,求你!我、要死了!快给我喝茶、快给我喝茶呀!” 看着她滚作一团,痛苦万分,苏小酒想起刚才自己进去时,阮妃手里正端了杯茶水要喝,只是自己一动手,那茶便泼到了地上,怪不得,她闻着那茶水味道有些熟悉,只是刚才自己正在气头上,便没有在意。 就是点心散发的那种香味! 没一会儿,阮妃便发钗散乱,因为难受,衣服的纽扣也被解开了几颗,雪白的胸脯上被抓出一道道血痕。 这幅模样,铁定是问不出什么了。 “苍联!快来帮忙!” “她这是?” “先别管这么多了!” 苏小酒将枪收好,帮着苍联把阮妃制住,阮妃如同魔障了一般,双手双脚不停胡乱踢打,险些把苍联的脸都抓坏了。 “苍联,把她打晕,扛到偏殿去!” 墨尧还小,若是看到自己亲娘这般,只怕心中会留下阴影。 第三百六十七章 冥顽不灵 婉仪宫东边的偏殿住了庄嫔母女,苏小酒同样怕惊扰她们,便让苍联把人扛到了婉仪宫西边的偏殿。 “将她双手双脚绑住!免得弄伤自己!” 方才还一丝不苟的妆容此刻变成了灰头土脸,阮妃很快便转醒,发髻散乱,衣衫不整,不断的哀嚎挣扎,苏小酒只好又将她的嘴堵上。 怪不得这段时间她消瘦那么多,原来早就入瘾极深! 苏小酒前世没面对过这种状况,不知毒瘾发作的人该怎么救治,只隐约记得好像不能一下就断,否则会有生命危险,于是匆匆去前殿倒了杯“茶水”来。 看到那茶水,阮妃眼睛忽然迸射出喜意,费力的蹬着腿往苏小酒身边挪动,急迫的要喝上两口。 “你平时都是喝多少?” “一杯,一杯就够了!” 阮妃渴望的看着她手中的茶杯,极力伸出脖子想要去喝上几口。 苏小酒却当着她的面,将那茶水倒在地上。 “你做什么?!住手!快住手!” 阮妃眼中胀满血丝,一个猛子扎到苏小酒脚下,然后不顾地上厚厚的灰尘,竟直接趴下舔舐地上的茶水。 苏小酒却只倒了三分之一,然后抓着她的后颈提起来,将剩下的茶水喂了下去。 阮妃贪婪的吞咽着,像是在喝无上美味的琼浆玉液,直到喝的一滴不剩,她才长长的喟叹一声,眼神变得迷离而陶醉,身子也柔软下来,静静的躺到了地上。 苍联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却听苏小酒道:“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跟阮妃说。” 阮妃呆呆的躺在地上,闻言眼珠动了动,见苍联出去,才慢慢看向苏小酒,笑道:“怎么?不会是见识了本宫的丑态,开始同情本宫了吧?” “你告诉我,到底是不是宋鸣徽?” 如今苏小酒更加断定,幕后黑手是皇后,只是阮妃自己已经深受其苦,却为虎作伥,帮着她一起对付荣妃,也并不值得她同情。 不等阮妃回答,苏小酒便道:“事到如今,你以为瞒着不说,她就会放过你?” 阮妃轻笑,她吃力的从地上坐起,背靠在柱子上,直直的看着苏小酒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苏小酒叹口气,又道:“你在担心墨尧,对不对?宋鸣徽是不是用他要挟你了?” 自己都要没命了却还守口如瓶,很明显,对方定是拿比她生命还重要的东西为质。 而这世界上能比阮妃自己性命还重要的东西,除了墨尧,她想不出其他。 果然,阮妃目光躲闪着看向一边,只是嘴上却依旧道:“这都是你自己猜的,我什么都没说过。” 苏小酒痛恨她的冥顽不灵,质问道:“知道你从来都不聪明,却没想到竟这么蠢!你觉得以她的为人,就算你替她杀了皇贵妃,她就真能放过墨尧?” “再者,你看不出来,如今后宫中的形势今非昔比,宋鸣徽自顾不暇,根本就无力去威胁你们母子?” 经上次宫变,荣妃在后宫的地位可谓如日中天,几乎人人都知道她身边的那个苏掌事,怒伤皇帝,掌掴公主,击杀徐莽,是位实打实的煞星,皇后在她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都在议论纷纷,只怕这栖梧宫里的主子,要换一换了。 阮妃神情不似刚才那般轻松玩味,而是紧紧咬着自己下唇,任凭苏小酒如何讯问,都不肯指证皇后。 苏小酒只好道:“实话告诉你,宋鸣徽使这种下作手段不是一次两次,今日允儿又因她所害而命悬一线,我方才原本就要去找皇后算账的,只是半路想起你来,想着若你能一起出面指证,我便直接将她诛杀,还后宫一个清净!所以你无需顾虑很多,她如今自身难保,哪还有余力去暗算尧儿?” “你说的轻松!反正尧儿不是你生的,你当然不会在意!” 阮妃终于说话了,她背靠着柱子站起来,恨恨的看着苏小酒道:“本宫只有这个一个儿子,容不得有一丝一毫的差错!你没当过母亲,不知道一个母亲为了孩子是什么都能豁出去的!我如何不知替她做事的下场,可我没得选!为了保护尧儿,我根本没得选,你懂不懂!” 说道最后,她几乎是嘶吼着喊出来,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因为太过激动,脖子上迸出青筋。 她看着苏小酒道:“她害我染上瘾症,每天过的生不如死!可我却要像条狗一样匍匐在她脚下,卑微的乞求她施舍给我那一星半点的药粉,像傀儡一样去帮她做那些腌臜事!我恨她,恨得每天都在梦里将她千刀万剐,可为了尧儿,我能怎么办?你若是我,又能怎么办?” 尧儿是她的命啊! 不!比她的命珍贵百倍,千倍!她怎么敢拿着尧儿的命去赌?! 看着阮妃再次哭倒在地,不甘中又透着绝望的神色,苏小酒紧紧咬着牙槽,宋鸣徽,宋鸣徽,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狠毒的女人? 她俯下身子,认真的看着阮妃道:“只要你愿意跟我一起去指证她,我用生命向你保证,定会护住三皇子的安危,不仅如此,还会想办法帮你戒掉瘾症!” 直接杀掉宋鸣徽容易,但想要不落人口实,名正言顺,还是要拿出令人信服的人证物证才行。 需知树大招风,她总不能仗着自己的热武器在这里为所欲为,否则将来隐患不少。 但自古以来患上瘾症之人,能戒掉的不过十之一二,甚至曾有人这么说,一旦染上这些,一辈子都没有戒掉的可能,即便短时间内克服了生理上的依赖,心理上的依赖却会让她们重蹈覆辙,因此需要特别强大的意志力才可以。 阮妃从未听说有人对罂粟上瘾还能戒掉的,只当苏小酒是在糊弄自己,死死咬着牙关,摇头道:“没用的,我不可能戒掉,更不可能去帮你指证谁!你若想为荣妃报仇,现在杀了我便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绝无怨言!” 第三百六十八章 决绝 见她如此冥顽不灵,苏小酒简直气得要死,冷冷的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好啊,那你就去死好了,只是不知道,你顶着谋害皇贵妃的罪名死去,墨尧会不会受你牵累?你说他是会被贬为庶人,逐出宫去?还是会被寄养到皇后膝下,过几年忽然暴毙?又或者,皇后一不做二不休,怕你死的孤单,立刻就将墨尧送去陪你~~~” 阮妃的目光从坚决,到茫然,再到慌乱,最后现出巨大的恐惧,她使劲摇着头,否认道:“不会的!她答应过我,只要帮她除去陆祺,她就会保下尧儿,她答应过我的!” “哦?她答应你,就一定做的到吗?” 苏小酒逼近她的目光,冷笑道:“我告诉你,宋鸣徽十恶不赦,如今已经是自身难保,若你能出面指证,我能保证墨尧后半生过的富贵无忧,可你若继续钻死胡同,终将害人害己,葬送墨尧一生!” “掌事,陆侍卫正在婉仪宫门外,说是来寻您的。” 苍联出现在殿门口,苏小酒诧异,再看向阮妃,道:“给阮妃娘娘松绑,我出去一下。” 陆澄果然带了不少人等候,见苏小酒安然无恙的出来,松了口气:“苏姑娘不是要去栖梧宫么?怎么会来这里?” 他接到姐姐的传信便匆匆带人去了栖梧宫,却并未听到里面有何动静,守门人也不曾见过苏小酒,他担心有什么意外,便一路寻着过来,幸好路过的宫人看到苏小酒进了婉仪宫,他这才找来。 苏小酒并不知荣妃让陆澄去帮忙的事,客气一笑,说道:“有点私事要请教阮妃娘娘,所以便过来了,敢问陆公子找奴婢何事?” 陆澄右手虚握成拳,干咳两声道:“皇贵妃命在下去栖梧宫为姑娘增援,在下却没等到姑娘,所以~~” 说实话苏小酒是有些意外的。 那日在太和殿里,狗皇帝叫嚣着要弄死她的时候,喊得那么大声,以陆澄的功夫不可能听不到,但却无一人应承,显然是陆澄跟几个守卫故意装聋作哑。 在那种大家朝不保夕的情形下,陆澄的做法没毛病,狗皇帝针对的可是他亲姐姐,狗皇帝也清楚这点,因此就算心有不满,却也没敢找他秋后算账。 但平叛一结束,表面上大家又像原来一样尽忠职守,各司其职,陆澄今日在御书房当值,娘娘一喊他立马就撇下狗皇帝来了,这就有点妙。 不过她还没解决好阮妃,便对他道:“你先等我一会儿哈,我还有个重要的人证!” 陆澄点点头,虽然以他对小酒在太和殿中那番操作的印象,觉得她若去砍皇后根本就不需什么人证,却还是乖乖的等在了门外。 阮妃一个人伏在冰凉的地板上,脑海中回荡着苏小酒临走前的几句话,她自然是恨透了宋鸣徽,可苏小酒说的话,又一定作数吗? 她已经做了对不起荣妃的事,以荣妃那小肚鸡肠的性子,真的会因为苏小酒一句话就放过墨尧? 脑中一团浆糊般,自从中了罂粟的瘾症,她的思维慢慢便有些跟不上,皇后的威胁和苏小酒的诱劝交织在脑海中,一时分不清孰是孰非,是她太蠢了,才将自己陷入这两难的境地,如今沦为皇后弃子,荣妃死敌,必然是活不成了! 她不怕死,可尧儿怎么办? 是她害了尧儿,是她害了尧儿啊! 最后,她痛苦的嘶鸣一声,将头狠狠的撞在了柱子上! 苍联没想到她会如此决绝,听到撞柱声,箭步跑到她身边,却见阮妃额上一只血洞正汩汩涌出鲜血,很快,那血便布满她的面颊,顺着脖颈流进了衣服里,生平最喜欢的藕荷色衣裳,顿时殷红一片。 苏小酒一入殿,便看到倒在地上的阮妃,苍联正撕破衣摆为她包扎,只是那血流的太快,布条一覆上便被浸透,根本就止不住,苏小酒简直气炸了,这个蠢女人,果然是没救了,以为自己死了这件事就能不了了之? 她当机立断:“快!她不能死,速速送去太医院!” 生死攸关,苍联抱着阮妃大步流星,率先走到院中,墨尧不知何时已经起了,满殿里没寻到母妃的影子,正准备出门去找。 突然见到一个陌生的太监抱着一个满脸是血的人出现,骇的往后退了几步,又觉得那满身血的人衣服眼熟,再看脚上那双缀了珍珠的绣鞋,正是母妃早上穿的那双,登时红了眼,握着小拳头便冲了上去。 “你是谁?你把我母妃怎么了?!你快放开她!放开她!” 就在他午睡之前,母妃还说准备帮他做几件春衫,等他醒来就一起选料子,哪知竟看到这样的情景。 阮妃因为失血过多,早已经昏迷,双目紧闭,面如金纸,一大半脸都布满鲜血,墨尧看的心颤,他用力向下拉扯着阮妃,拉不动,又跑到苍联身边踢打他:“你这个坏蛋!快放我母妃!快放开她!” “三殿下!” 苏小酒急急追上来,将墨尧拉到一边哄道:“殿下莫急,我们正要送阮妃娘娘去太医院呢!” “酒酒姐姐,你怎么来了?母妃她怎么了,她为什么流那么多血?” 苏小酒语塞,孩子的世界是纯洁的,她没法让那些阴私污垢沾染墨尧的耳朵,只说道:“殿下听话,娘娘现在很危险,需要赶紧医治,你不要拦着,先回去乖乖等候!” 墨尧相信她,却也没法眼看着母妃被带走,紧紧的抓着她的手道:“酒酒姐姐,母妃她会不会死?我不要她死,我要一起去太医院!呜呜~~” 那眼泪刺痛了苏小酒的心,她只好先把找皇后算账的事放在一边,拉起墨尧道:“好,姐姐带你一起去,但是要保证,一会儿不能打扰太医救治。” “唔,我知道,我保证、保证乖乖的!” 东边偏殿,庄嫔正在门后吃惊的掩着唇,方才苏小酒来的时候她便隐约觉得要出事,可见到这血淋淋的一幕,还是忍不住浑身发寒,于是慌忙将门掩上,一颗心扑腾扑腾跳的厉害。 第三百六十九章 梅园偶遇 她早就提醒过荣妃关于阮妃暗中与皇后亲近的事,如今苏小酒亲自找上门来,阮妃又这般模样,莫非,她竟真的敢对皇贵妃下手?! 墨鸿本在撅着小屁股睡的香甜,只是院中吵嚷声太大,不满的撅着小嘴,淡淡的小眉毛也拧成一团,忽然将被子一拽,蒙在头上继续呼呼睡了。 墨莺却被吵醒,她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来,就见娘亲苍白着脸,紧紧靠在门后,右手捂着胸口,眼中惊慌一片。 “娘亲,你怎么了?外面发生了何事?” 她说着就要透过门缝去瞧,庄嫔慌忙用手捂住她的眼睛道:“没什么!莺儿怎么起这么早?走,我们去看看妹妹有没有踢被子。” 墨莺被她拉着走,好奇的扭头去看门缝,却什么也看不清,又道:“娘亲,我好像听到三哥哥在哭。” 庄嫔强笑一声道:“定是你三哥哥调皮,又被你阮母妃打了屁股,咱们不要多管闲事。” “哦。” 小姑娘乖巧的点头,只是心里却不禁奇怪,以前三哥哥挨打虽然也哭嚎的厉害,但能听出来其中发脾气的成分多,今日这哭声除了声音大,还分外凄楚,好像很伤心的样子。 陆澄在门外候着,听着里面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抬头便看到一个太监抱着名浑身是血的女子冲出来,见到他后不忘点头示意:“陆侍卫。” “这是谁?里面发生了何事?” “苍联,你先送阮妃过去,我随后就来。” 苏小酒紧跟着出来,当着墨尧的面,她不好说的太过明白,便十分隐晦的将事情原委快速讲了一遍,陆澄面色白了又白,他从不知,这后宫看似平和,却危机四伏,若非小酒机敏,如今染上瘾症的,可就是姐姐了! “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做?还去栖梧宫吗?” 苏小酒想了想,摇头道:“算了,还是先等等吧,与其出师无名落下话柄,倒不如搜集好证据以后,一举将宋鸣徽彻底扳倒,让天下人认清她的真面目。” 陆澄不由审视着眼前这个勉强到他肩膀的小姑娘,她的眸子里没有大多数十五六岁小女孩的迷惘与懵懂,那份谋算与周全,让他一个男子都自叹弗如。 “对了陆公子……” “什么?” “哦,没事,今天麻烦您白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她本想问问陆澄,这几天怎么没看到萧景,话到嘴边,意识到这个问题问他有些不太合适,于是改口道:“奴婢准备回去向娘娘复命,陆公子可有什么话要捎给娘娘的?” “哦,没有,苏姑娘若无事,那在下便回去了。” 他走出几步,忽然又回头看向苏小酒,灿然一笑道:“小景临时又被派去南北大营了,估计要四五天才能回来,不必担心。” 苏小酒没想到他看透自己的心思,不自在的捏着衣袖,末了还是道了声谢,便屈膝带着墨尧离开。 阮妃已无大碍,但需静养,庄嫔本就带着两个孩子,又在婉仪宫的偏殿住着,苏小酒担心她看不住墨尧,便干脆将他带回荣华宫。 墨尧还在抽噎,七岁的他已经开始朦朦胧胧懂一些事,方才苏小酒对陆澄说的那些话,虽然已经刻意掩饰过,但他还是隐约听出了一些——母妃对荣母妃做了些不好的事。 他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向苏小酒的目光带了些无措,他其实很想问问,刚才母妃的伤,是酒酒姐姐弄的吗? 母妃做错了事,酒酒姐姐会不会也因此讨厌他? 那荣母妃吗? 等会见到自己,她还会像原来那样和蔼可亲吗? 小小的心里充满了不确定和恐惧,握着苏小酒的手不由紧了又紧。 苏小酒感受着那忐忑的小手,以为他在担心阮妃的伤势,柔声安抚道:“殿下别怕,太医说了,阮妃娘娘只是外伤,只要好好修养,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酒酒姐姐,你恨我母妃吗?” 苏小酒怔住:“殿下怎么这样问?” 墨尧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喏喏道:“母妃她……她真的要害荣母妃吗?” 她本以为男孩子的心思没那么细,尤其墨尧更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却忘了他已经七岁,具备了基本的辨别是非的能力。 意识到这一点,她心里竟也无端砰跳了几下。 那他,会不会也察觉,阮妃的伤跟她有关? 大人之间的是是非非,本不该将孩子也纠缠进去,阮妃的所作所为固然可恨,但在孩子眼中,母亲纵有千般不是,也都是可以被原谅。 可她就不一样了。 若有一天,墨尧长大成人,得知的自己母亲竟是被她逼死,会不会憎恨她呢? 墨尧见她不肯回答,心中更加慌乱,以为酒酒姐姐连带着自己也厌弃了,他停下脚步,抓着苏小酒的衣摆请求道:“酒酒姐姐,我替母妃向你道歉,你可不可以,不要不理我?” 她俯身环住身前的小小少年,坚定的回答道:“不会的,姐姐不会不理殿下,只要你记住,长大以后要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知道吗?” “嗯!” 墨尧使劲的点着头,忽然又道:“等母妃好了以后,我一定也会这样告诉她的,你放心,我不会再让她做坏事了!” “殿下只要知道,不管阮妃娘娘做过什么,她都是一位好母亲。” 墨尧点点头,心里略微好受了些。 算了,母妃先做了错事,便是酒酒姐姐让她受伤他也无法怨恨,就像自己平时淘气,母妃不也一样会狠狠打屁股吗? “酒酒姐姐,我们去御花园给荣母妃折几枝腊梅吧?” 墨尧想替母妃将功补过,他记得荣母妃很喜欢腊梅的,希望荣妃看到花儿一高兴,能原谅母妃做过的错事。 难得他有这份心思,苏小酒自然不忍拂他的意,于是点头道:“当然可以啊!” 御花园中有片梅园,今年大寒,各处受灾,四方皆苦,若说有谁得了好处,恐怕就属这满园子的腊梅了。 本是三月里花期将尽的时节,因着天气尚冷,腊梅依旧满满当当开成一片香海,花姿绰约,傲然绽放,美的如梦似幻。 不过赏梅的人却寥寥无几。 一是宫中刚刚发生变故,各人都没什么风雅心情,而且天气虽说已经转暖,但较往年同时节气温还是低了不少,大家宁愿待在暖屋中看瓶花,也不愿出来挨冻。 因此两人很快便挑选了满怀。 清脆的折枝声穿过梅林,传到了一位锦衣男子耳中,扰了他赏梅雅兴,不悦的蹙起眉头。 “酒酒姐姐,你说荣母妃见了这么多好看的花,会不会很高兴?” 墨尧人小,抱得花却比苏小酒还多,被花枝挡着路,走的跌跌撞撞。 苏小酒想要替他分担一些,他却执意不肯,一定要亲自交到荣妃手上。 她拗不过,便俯身小心护着,时时提醒墨尧脚下,免得看不到路摔跤。 却不想从旁边走出一人,苏小酒正低头盯着墨尧,不妨那人长腿一伸,险些将她绊倒,却停也未停,径自出了梅林。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撞了人也不道歉?” 男子竟然冷笑一声:“我本就是故意的,为何要道歉?” 用最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着最无赖的话,苏小酒竟无可反驳。 故意想把她绊倒,自然不会道歉。 看那人背影有些眼熟,衣服可谓金碧辉煌,浑身上下都裸的显示出“我很有钱”的样子,苏小酒脑海中寻摸一圈,想不起自己曾在哪里见过这个背影,估摸着是哪家纨绔跟着大臣进宫来的。 她着急回去,也懒得跟一个无赖掰扯,带着墨尧就往另一边走:“前方有恶犬挡路,咱们换条道走。” “你这奴婢好生大胆,能在御花园赏花,除了皇亲国戚,便是勋贵权臣,你开口就骂,都不怕掉脑袋吗?” 男子见她骂了人就走,显然十分意外,一挑眉,作势就往这边走。 苏小酒呵呵了。 感情是个外来的,还没搞清楚行情? 别说什么皇亲国戚,便是元和帝亲自站在这她有怕的? 刚要回嘴嘲讽输出几句,却在看到那人正脸的时候晃了晃神——这男子几乎跟萧景长得一模一样! 只是周身气质大相径庭,萧景清冷内敛,属于禁欲系的,此人却尽是邪魅张扬,莫名让她感到厌恶。 本想一走了之,又实在好奇这张脸,虽说大千世界,长相相似之人不计其数,但她丝毫不敢大意,万一是萧景失散多年的表兄弟之类呢? 于是她耐住性子道:“不知阁下姓甚名谁?来自哪里?” 男子斜倚在一棵腊梅树上,上下打量她一眼:“刚才不是说了吗?不是皇亲国戚,便是勋贵权臣,反正都不是你一个奴婢能惹得起的。” 上一个敢在她面前这么拽的,被扇了好多耳刮子,估计现在还没消肿。 见他不肯说,苏小酒也懒得再问,皇宫这么大,她就不信打听不到这人的来历。 “三皇子,咱们走吧。” 男子被她晾在一旁,摸不清这是个什么套路。 他见过的女子大抵能分为两种,一种是花痴型的,见了他便无限娇羞,扭捏中带着刻意讨好,另一种则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屑,实则是想另辟蹊径,引起他的注意。 这奴婢,说走便真的走了? 反正闲的无聊,便起了逗弄的心思,男子大步上前,再次堵住苏小酒的去路,说道:“我是你们皇帝的贵客,在此赏梅有些口渴了,你去帮我取些茶水来。” “茶水没有,马尿喝不喝?” 她平生就讨厌这些自以为是的登徒子,看清他眼中的戏谑,未免更加不爽,蹙眉道:“好狗不挡路,识相的赶紧让开!” “咦?小辣椒?本王喜欢。” 男子不怒反喜,竟欺身上前,伸出一根手指,将苏小酒的下巴挑起,苏小酒抱着花腾不出手来,不妨就被他得逞了,一阵腻歪的恶心,将头狠狠转到一边,耳朵却敏锐的捕捉到他口中自称。 本王? “你是南夏七王,绍崇显?” 男子眼中玩味更甚,上下打量起这个瘦小的宫女,笑道:“原来你认得我,那刚才一番做作,果然是欲拒还迎了?” 擦,这人哪来的迷之自信啊? 还是说南夏的女人都那么饥渴,给他造成了“只要是女人都会喜欢我”的刻板印象? 苏小酒就差当场呸一口,不屑道:“就你这副尊容,想让本姑娘花心思,只怕还不够格。” 心中却早已经惊涛骇浪,看来原来萧景果真是绍帝的孩子?! 想到陆澄方才说他被元和帝派出去巡查军营,苏小酒更加肯定了这个想法,元和帝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故意不让萧景跟绍崇显见面,是为了保护,还是为了避讳? 她抿抿唇,不行,她得赶紧想办法联络萧景。 墨尧小胳膊抱着花早就累了,歪头看了看绍崇显,也发现了端倪,仰头对苏小酒道:“酒酒姐姐,这个人长得好像飞~~~” “呜呜呜~~~” 墨尧被苏小酒捂住嘴巴,委屈的撇嘴,这个人长得好像飞人叔叔,酒酒姐姐为什么不让他说? “殿下快走,奴婢有事要出去一趟!” 绍崇显对南夏皇位虎视眈眈,若知道萧景尚在人间,还不知要做出什么,她不能把萧景暴露出来。 她怀里的花都已经掉在地上,便顺势将墨尧怀里的花接过去,一手领着他速速往回走,绍崇显被她无视,却也不恼,他来大渊是有要事在身,刚才一番逗弄也是心血来潮,见苏小酒离开,自己也十分无趣,踱着步子走了。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苏小酒根本没有时间好好去理一理,匆匆向荣妃告了假,便准备去御书房外找陆澄打听萧景的具体位置。 哪知竟被告知陆澄突然被皇帝派出宫去了。 略一思忖,她便想通其中关节,绍崇显来的突然,元和帝定也怕陆澄见到他的长相会怀疑,所以才把人远远支开。 如此的话,只要绍崇显不离开大渊,只怕他们两人一时半会都回不来。 第三百七十章 不赶眼色 荣妃临盆之际,她确实也不好离宫,不然还是安心在宫中等待,反正绍崇显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大渊。 打定了主意,苏小酒心中便不慌了。 花粉之事她已有盘算,骗春末上当的那个小太监定是皇后的人,允儿敏症引起的动静不小,他肯定早就闻风逃,普天之下,他要么躲在皇后宫里,要么就远远出宫,想要去查,并非无迹可寻。 而阮妃撞柱后,待醒来冷静冷静,必定也能认清局势,再有墨尧从旁劝说,出面指证皇后的可能性极大。 至于萧景那边~~他是绍帝孩子这件事基本可以确定,接下来要查的,是元和帝为什么要将此事隐瞒多年,是为了保护墨茜留下的血脉,还是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 呼~~ 细细理顺一遍,果然浑身轻松了许多。 脚步便也慢了下来。 只是一想到绍崇显竟然顶着跟萧景差不多的脸四处晃荡,就后悔刚才没狠狠抓上几道。 边想着,边朝虚空狠狠舞抓了几下,小声骂道:“抓死你个混蛋!敢戏弄你姑奶奶,要不是担心引起两国交战,定让你有来无回!” 这绍崇显紧紧逼迫绍帝,试图篡位,将来与萧景必定是站在对立面的,只可惜不能让他死在大渊。 啊,我现在怎么越来越嗜杀了?不好不好。 她赶紧拍拍自己额头,苏小酒啊苏小酒,可不能仗着自己有热武器就忘乎所以,要知道树大招风,而且之前害死原主的凶手也没能确定,还是要低调行事的。 不过,想起韩琮说过,绍崇显极可能也在寻找萧景的下落,意欲不轨,万一被他查出什么,威胁到萧景性命的话,她也不介意手上再多一道残魂。 “小丫头是来寻本王的吗?” 将将走过转角,耳畔又响起一道讨人嫌的声音。 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上,苏小酒不欲跟他多做纠缠,假装没听到,依然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眼看刚才还舞舞扎扎的小姑娘突然一本正经起来,绍崇显轻笑,还挺能装。 一个后宫的小丫头,没事在御书房门外转悠,本就不合常理,再加上在梅园的偶遇,他更加断定苏小酒是为了接近自己而来。 只是到底年龄太小,对欲拒还迎的分寸把握不好,这就演的有点过了。 自信的朝着苏小酒走过去,绍崇显负手道:“说吧,找本王什么事?” 呵,想宰了你。 这种人,你越搭理他就越来劲,苏小酒只能当臭狗屎不予理会,嫌恶的皱了皱眉,就要躲开他往一边走。 绍崇显可能实在是太闲了,两次搭讪都没得到回应,竟没半分不好意思,脚下一绕,再次堵到她面前,又试图去抬她下巴:“咦?刚才嘴巴不是挺厉害吗?怎会怎么变哑巴了?还是害羞了?” 他凑到苏小酒面前,想像以往那样在女子眼中看到含羞带怯的娇媚风情,不想入目却是一双暗含警告的凌厉目光,一时间竟逼得他后退几步。 这种通体声寒的感觉是他从未体会过的,绍崇显不可置信的看看两人一下拉开的距离,嗤笑,他,竟被一个小女子震慑住了?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错觉,一定是错觉,一个丫头片子,浑身没有二两肉,如何会有如此森寒的眼神? 苏小酒淡淡收回目光,手却在袖中收拢,暗暗抚在枪柄上,这个混账若再敢乱碰,她定把他狗爪子打出血窟窿! 御书房中,元和帝等候半天,都不见绍崇显过来,遂遣了张公公去寻。 张公公领旨出门,老远就看到苏小酒跟那人面对面站着,一手揣进衣袖里,不由暗道糟糕,这南夏的七王爷以轻佻出名,可别是惹恼了苏掌事? 那动作他分外眼熟,七王爷还毫无所觉,生怕下一刻苏小酒就把家伙掏出来,张公公忙小跑过去,远远喊道:“七王爷让老奴好找,皇上等候多时,还请王爷快些过去。” 说完又跟苏小酒招呼道:“原来苏掌事也在,可是皇贵妃娘娘有事要找皇上?” 苏小酒回礼道:“只是路过,这便走了,张公公自忙吧。” 张公公点头,也是,如今这两位哪还把皇上当盘菜? 他故意点出苏小酒的身份,就是为了告诉绍崇显,这位姑娘来头不小,可别随便打主意。 绍崇显淡淡撇他一眼,似乎并不将元和帝的召见和所谓的皇贵妃放在眼中,却碍于此次来是有要事需要元和帝帮忙,不得不应声道:“本王知道了,你先去复命吧。” 回头再看,苏小酒早就跑了。 本该轰轰烈烈大闹一场的日子,因着接二连三的意外,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元和帝又开始频频召幸沐昭仪,不管栖梧宫还是荣华宫,通通都不沾一下。 宋鸣徽怎么想的不知道,反正荣华宫里已经无人在乎。 便是张姑姑如今也转了性,以前总怕荣妃任性失了圣心,会连带着允儿也失宠,如今却对元和帝绝口不提,一心一意只照顾她们母子起居。 外人都道荣妃临盆却失宠,独不见荣华宫里因为没有元和帝来打扰更加其乐融融。 可偏偏就有人那么不赶眼色。 荣华宫里竟又来了位不速之客。 雪白的胸脯,单薄的春衫,来人脸上尽是春风得意,夸张的抚着尚未隆起的小腹,一扭一扭的进来了。 “臣妾沐清儿,特来向皇贵妃娘娘请安。” 那日在殿中,她曾带头来抢荣华宫的物资,可惜因为连着两日没吃饱饭,被苏小酒轻轻一推,就摔在地上晕倒了。 可怜殿中来来回回近百人,无一人关心她的死活,直到后来十七扔出一枚手雷将她炸醒,再看到满殿的叛军,再次吓晕过去,最后醒来时,自己已经躺在永安宫,混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身边宫人尽是新面孔,问叛军情况,只说已经尘埃落定,其他一概不知。 所以对苏小酒的一些列操作,同样一概不知。 整个人迷迷瞪瞪,只知道自平了叛军,皇上终于又想起她的好,不辞辛苦的日日流连永安宫。 她自然也是使劲浑身解数,各种小意温存,争取早日怀上龙嗣。 结果昨晚上,对着她平日里最爱的牛肉羹不仅毫无食欲,还干呕起来,她出身在教坊,自然知道那代表什么,又怕空欢喜一场,忐忑不安了一宿,愣是挨到今早,对着早膳又是一阵翻江倒海,才敢去请了太医。 喜脉! 太医说出这两个字时,她只觉得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荣妃正跟墨鹂墨尧一起用膳,随着沐清儿水蛇一般滑进屋里,不禁抬起手帕遮了遮口鼻,挥挥手让安心安然将自己面前的米粥撤了。 挺香的珍珠米来着,被窜了味儿了。 沐清儿看到墨尧,夸张的喊道:“呀,三皇子也在?听说阮妃娘娘病了,你不在床前侍疾,怎的跑到这里来了?” 阮妃卧床,没有精力照顾墨尧,荣妃便干脆让墨尧在荣华宫住下,只每日定时回去看望阮妃两回。 当然最主要的,是怕皇后再次作祟,偷偷对墨尧的饮食做手脚,阮妃已经如此,她断不能再让墨尧折在那毒妇手中。 墨尧不客气的打了两个喷嚏,不满的看向来人道:“你身上什么味道呀?熏得人眼睛疼!” 苏小酒远远在一旁,不由庆幸自己这几天轻微感冒鼻塞,闻不到沐清儿身上那呛人的脂粉味。 沐清儿却不恼,被左右两个宫人扶着,一手托着小腹,一手撑着后腰,走的孕相十足。 荣妃眼中浮出笑意:“哟,咱们的沐昭仪这是有喜了?” 沐清儿本想故作矜持,却架不住得意,挥着帕子笑得跟朵花似的:“哎呀,臣妾还想着月份尚小,先瞒几日,不想皇贵妃娘娘就看出来了。” 苏小酒忍不住噗的一声,这人就差把怀孕写在额头上了,只是想显摆也找错人了吧?娘娘这马上就要生了,而且还是双胎,她要显也应该去那些位分低又尚无子嗣的妃嫔面前去吧? 不想她却是低估了沐清儿的脸皮,就见她自来熟的坐到荣妃对面,将右手的广袖挽起来扇了扇道:“娘娘也有身孕,怎么还将屋子里烧的这样热?” 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故意将腕上两只水灵灵的苹果绿翡翠紫金镯碰到一起,发出悦耳的叮当声,扫一眼饭桌道:“呀,姐姐都快临产了,怎还吃的如此清淡?到时候小公主能长的壮实么?” 后宫之中哪个不想生儿子? 因此她故意将“小公主”三字咬重,就是为了膈应荣妃,谁知荣妃听了这声小公主,一改方才的不咸不淡的态度,对她笑得格外和善可亲,应声道:“那就借沐昭仪吉言了,若本宫当真能生下公主,必给昭仪送一份大礼。” 沐昭仪一拳打在棉花上,干笑两声没再接话,她想说的是这个吗? 她是想说荣妃吃的清淡,顺便将皇上皇后给自己的赏赐细数一遍,谁知就被荣妃如此轻松带过。 可若不说又着实憋的难受,于是她叹了口气,抚着肚子道:“以前得知娘娘您有孕,只光顾着为您高兴,如今自己怀上,才知有多辛苦。” 荣妃笑而不语。 沐清儿又道:“今晨去向皇后娘娘报喜,娘娘赏赐了好些珍馐补品,可惜如今臣妾孕吐,什么都不吃不下,皇贵妃若不嫌弃,臣妾待会命人送些过来吧。” 荣妃眼中笑意褪去,说道:“昭仪初孕,最好还是安心养胎,如此四处奔走,若不小心磕了碰了,旁人可是说不清,至于补品,荣华宫里什么都不缺,昭仪便留着自己用吧。” 先去皇后宫里,又来荣华宫,那宋鸣徽可别使了什么坏,栽赃在自己头上,虽说她现在根本不怕那些,但终究不愿多沾染是非,因此语气里便多少带些警告之意。 沐婕妤听了这话,竟也不恼,反而得意一笑,娇声道:“娘娘无须担心,皇上得知臣妾有孕,特意赐了六抬步撵,走到哪里都四平八稳,安全的很呢!” 三品以下妃嫔按制顶多乘坐四抬步撵,六抬,已经是二品妃的待遇了。 张姑姑在一旁听着,心中未免不忿,想自家娘娘怀着四殿下的时候,皇上何曾这么贴心过? 如今不过一个舞女,偶然飞上枝头,竟也敢来真正的名门贵女面前来耀武扬威,简直自不量力! 苏小酒早就已经懒得听了。 这个沐昭仪,心真不是一般大啊! 想宫斗拜托也先做做功课吧? 废铁一块偏偏要挑战钻石,她的尴尬癌都要犯了,真难为娘娘怎么还不把人赶出去? 忍不住上前一步说道:“原来是这样,今早奴婢竟听闻,这六抬步撵是娘娘您专程去栖梧宫,求了许久皇后娘娘才允的,奴婢当时就想着,定是有人嫉妒娘娘的恩宠,故意说来抹黑娘娘的吧?” 沐清儿被人当场揭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当时也是放下了脸皮,借着报喜的由头去求了皇后好久,自以为做的隐秘,没想到还是被人知道了! 荣妃惊讶的看向苏小酒,随即扑哧一笑:“哦呵呵呵~~~昭仪的为人本宫清楚的很,断不会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也不知这话是哪个乱嚼舌根,真该拖出去打板子!” 沐清儿气的差点吐血,脸上的假笑维持的分外艰难:“娘娘说的是。” 心里却将皇后一齐恨上了。 嫉妒,这些人都是裸的嫉妒! 好在心理素质也是足够强大,如此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故意将手腕伸到荣妃面前问道:“娘娘您看臣妾新得的镯子怎么样?听说是这次平叛成功,自南阳王府搜出来的,统共就两只,皇上体恤我怀孕辛苦,专程派张公公送去了永安宫,可惜臣妾太年轻,戴不出姐姐的稳重贵气。” 这就在讽刺荣妃老了。 苏小酒必须不能忍,远远开口道:“那说的是,我们娘娘可是贵女典范,再普通的首饰配出来都端雅高贵,这可不是谁都比的。” 第三百七十一章 谋 沐昭仪出身低微,最恨旁人拿身世说话,不就是命比她好些吗? 她出身低又怎样?如今照样能怀上龙嗣,一飞冲天! 皇贵妃如今失宠,皇后也不招皇上待见,她便是名副其实第一宠妃,谁与争锋? 只当苏小酒是恼羞成怒,越怒则越表明皇贵妃心虚。 刚要说点什么找找场子,就听墨尧在一旁道:“荣母妃,沐昭仪的肚子里也有小宝宝了吗?” “呵呵呵呵,三皇子说对了,你很快就要再多一个弟弟啦!” 沐清儿抢先一步回答,苏小酒却被她的小心思整笑了,这功夫,只怕那娃不如枣核大,就知道是“弟弟”了? 却听墨尧又道:“那你生的小弟弟,不会跟你一样臭吧?” 他早就被沐清儿身上的脂粉味搞的不耐烦,饭没吃完,便也让宫人撤了。 墨鹂吃的少,已经饱了,闻言冷冷的看向沐清儿道:“她长得这么丑,真的能生出小娃娃吗?” 墨尧顿时被惊呆了,没想到四妹妹看似不言不语,竟然是开口脆啊! 荣妃则满脸欣慰,闺女这是在为自己不平呢! 就连张姑姑也忍不住笑开了,说道:“童言无忌,沐昭仪肚里已经揣了娃娃,怎么会生不出?” “你敢说本宫丑?!” 这句话如同火柴遇上爆竹芯,哧啦就把沐清儿点燃了,她就是仗着美貌获宠,如今竟被个丫头片子说丑,自然不能忍。 “沐昭仪,还请你注意说话的口气。” 荣妃淡淡一句话,便把她窜起的心火灭了下去,是了,如今墨鹂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任她大骂的小丫头,而是皇贵妃的女儿。 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她依然没资格训斥。 她愤愤起身,终究也不敢发作,只捏着帕子道:“恕臣妾身子不爽利,先回去歇着了,改日再来给娘娘请安。” 沐清儿一出去,墨尧顿时吸一口气,对安心道:“姐姐快开窗户,这屋子都被她给熏臭了!” “我来我来!” 春末热络的上前,却并没立即开窗,而是先去了后殿,不知去做些什么。 苏小酒又使劲嗅嗅鼻子,还是啥也闻不见,又不敢凑过去,便看向荣妃道:“娘娘,您若不耐烦应付她,下次干脆就别放她进来了呗,干嘛要让她来给你添堵?” “添堵?呵。” 荣妃一手撑在桌上托着腮,一手悠闲的往嘴里放了颗瓜子,笑道:“这换了以前,可能会觉得不痛快,可如今,本宫连那臭男人都不稀罕,又怎会被一跳梁小丑影响情绪?” “不仅不觉得生气,反而看着她们为了那狗男人争来争去演戏一样,还怪有意思的。” 又想到自己曾经也是她们中的一员,打心底觉得好笑,以前的她还真是傻透了。 “娘娘,听说沐昭仪有孕,栖梧宫跟太和殿的赏赐流水一样往永安宫去了,怪不得她这么得意,却不知娘娘根本就不稀罕那些,有什么好显摆的?” 春末自后面抱了几件衣服过来,给每个团子都添了一件,才去将窗户打开,又勤快的将桌上的碗碟收拾好,将茶水换上新的,又把沐清儿坐过的地方使劲擦了擦,她喝过茶水的杯子也单独放进一只托盘道:“那女人有毒,用过的东西得多洗几遍。” 她深知因为自己蠢笨害了允儿,这两日出奇的勤快,再加上苏小酒感冒,一直没有近身伺候荣妃,她几乎将所有活计包揽都过去,搞得安心安然好像失业一样。 犯了这么大的错,娘娘却只是罚了她半年俸禄,她发誓一定要好好表现,才对得起娘娘的信任。 荣妃却挥手道:“不过一只茶碗,直接丢了便是。” “啊?” 春末看看托盘上那只掐金丝的珐琅茶杯,心疼的了不得:“这么一只茶碗,少说也得几百两银子吧?就、就不要了?” 苏小酒明白荣妃的意思,揉揉鼻子道:“娘娘既不要了,你就拿出去丢掉吧。” 春末虽舍不得,却不敢违背荣妃的意思,犹犹豫豫的拿出去,闭着眼摔碎了,然后碎片丢进垃圾桶,一脸肉疼回来了。 之所以摔碎是宫中的规矩,是防止有贪财的奴才偷摸捡回去,然后运出去倒卖了。 苏小酒见状,问她:“春末,若你吃饭的碗被小香拉进去便便,你还会洗洗再用吗?” “那当然不会了!谁会用盛过猪粪的碗吃饭!” 春末喊完,顿时明白了荣妃的意思。 那沐昭仪在娘娘眼里就跟块猪粪似的,被她用过的碗,再怎么洗,用起来心里也膈应,还不如直接处理掉。 而此时的御花园梅林一脚,一席华服的俊美男子正凝神听着下属回报。 “回主上,据卑职查探,徐莽当日本来已经掌控了太和殿,却被一名宫人射杀,这才功亏一篑,不仅如此,那宫人竟敢威逼元和帝,放过徐莽妻女,仅仅贬为庶人,逐出了上京。” “哦?” 绍崇显手中把玩着一枝腊梅,眸光微凝,脑海中竟不自觉出现一抹瘦小的身影。 随即又摇摇头,能击杀徐莽,威逼皇上,那宫人定也非比寻常,断不会是个干瘦的小丫头。 遂扭头看向地上的跪着的探子:“可查清那宫人姓甚名谁?是哪个宫里的?” “回主上,是皇贵妃重用的一名掌事,名叫苏小酒。” 咔吧! 梅枝应声而断。 绍崇显将手中腊梅揉成一团,首先闪过眼前的,竟是那道暗含杀意的凌厉目光,这个小丫头,真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个苏小酒到底有何能耐,不仅凭一己之力击杀徐莽,还能逼得一国之君退让? “莫非本王看走了眼,这苏小酒竟身怀武艺?” 他本身也有些功夫,却丝毫没看出她身上有何内力,因此对手下的话产生怀疑。 探子俯首道:“主上,透露消息那人说,苏小酒手中拿着一柄十分奇怪的武器,不似刀剑,也非弓弩,不过巴掌大小,能藏于袖笼,却能取人性命于几十米开外,且威力巨大,徐莽就是被那武器一招射杀。” 不过巴掌大小,能藏于袖笼~~ 一瞬间,绍崇显冷汗顺着脸颊淌下,今日在御书房外,他分明看到苏小酒一脸杀意的同时,右手拢在袖中! 果然好大的胆子,若非张德全及时过来召唤,她竟敢当场行凶不成! 挑过苏小酒下巴的手指无意识的蜷曲一下,绍崇显嗓音干哑道:“不管是谁,敢坏本王大事,一律杀无赦!” 给太后贺寿本就是个幌子。 早在半个多月前,他便悄悄来到大渊,蛰伏在上京不远处一个小城。 当初得知元和帝意欲将南阳郡主嫁到南夏和亲,他便暗中联络徐莽,先是将绍帝的病情夸大一番,又表达了对徐莽的无限同情。 他身为南阳王,一生战功赫赫,是大渊的第一功臣,守护大渊数百万百姓的安危。 他的女儿,才当得大渊最尊贵的贵女! 不想元和帝鬼迷心窍,竟不顾君臣之义,要把他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将死的老头子,若换做他,定要反了这昏君。 徐莽本就萌生反意,被他一撺掇,更加坚定了谋反的决心,恰逢各地灾民有些自发组成起义军团,他便暗中进行招安,将他们充进了自己的队伍中。 殊不知,那些起义军团,都是绍崇显一早便安排好的。 足足两万人马。 原本他计划的十分周密,让这两万人混在队伍中,等徐莽的军队冲杀个差不多,他便适时登场,挟天子以令诸侯,派自己掌中的十万大军压境,慢慢将大渊纳入囊中。 到时休养生息,不出三年,再杀回南夏,夺下江山。 却不知徐莽也早有部署,竟让两万起义军做先锋军队,去消耗上京禁军,他只好临时改变策略,让这两万人假装不善作战,节节败退,最后徐莽终于按捺不住,亲自率军杀进城中。 哪知还不等徐莽的军队跟禁军彻底两败俱伤,就被苏小酒击杀了。 只是当时他的人马都在外围,并不知里面具体发生何事,只知道南阳王一招兵败,南阳军投降,再加上禁军,差不多三万人马,又有地利人和,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让自己的两万人装作落荒而逃,倒也没引起元和帝的怀疑。 本想就此离开,却又对徐莽突然兵败不甘,这才以贺寿为名进宫,要将事情打探个清楚。 如今得知真相,他就更不想走了。 起码也得将那丫头杀了泄愤,更重要的,是把她持有的神秘武器夺来研究,若能大批投入军中,称霸天下指日可待! 裹在被窝里休息的苏小酒,冷不防又打个喷嚏,怪不得老话都说春捂秋冻,看来她棉衣换的太早,不过出去几趟,竟就感冒如此严重,还是得去太医院开点汤药喝喝,在娘娘生产前痊愈。 迷糊间,忽然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睡意正浓,脑子也有些迟钝,迷迷糊糊喊道:“萧奶兔你又要干嘛?睡前不是才喂了你东西吃吗?” 那声音却并未消失,她不耐烦的坐起身,凝神听了一会儿,发现那声音竟是从房顶响起。 外面有人?! 这下睡意全消,她赶紧披衣下床,又将枕头下的枪摸出来,装满子弹,悄悄退到门口,防备有人忽然进来。 那声响持续了一段时间,时而急促,时而轻缓,却久久不见人影,她等在门后,想出去看个究竟,又怕开门的声音惊动了谁,一时进退两难,只能屏息等待。 差不多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悉索声渐渐远去,苏小酒心下疑惑,莫非不是冲着她来的? 一抬头,却见窗纸上,映着月光显出一道人影。 “小酒?你还好吗?” 萧景的声音! 她惊喜的打开门,还没等看清他的脸,萧景已经闪身进来,一把将她拥进了怀中。 苏小酒两只手惊诧的张开,晃神间差点以为这人是绍崇显冒充的。 萧景从来不进她的房间。 而萧景抱着思念多日的女子,心中一阵后怕。 若不是因为太过想念她,若他今晚没有过来,只怕她已经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 “你怎么啦?是有什么事吗?” “你生病了? 她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显然是染了风寒。 萧景不及回答,只是抱着她的怀抱便又紧了紧。 “无妨,多喝点热水,明日就好了。” 苏小酒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忙从他怀中起身,仰头却只看到他光洁的下巴:“你还没说,是不是不开心?” 萧景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吻,笑道:“没有,我只是很想你。” 想了想,还是道:“方才有个刺客,见我过来却不恋战,很快逃走了,你这几日出入一定多加小心。” 担心敌人故意调虎离山,确定那人离开,他便没有直接追上去。 他原本怕说出来会吓到她,又觉得让她有个防范也好,想起临走那天,皇上曾安排他暗杀小酒,因着南夏来使,才将此事放下。 莫非,皇上等不及了? 可是刚才与那人交手,不管体型或身手,都并非侍卫营中的兄弟,那又能是谁呢? 心中惊疑难定,为了安全起见,便道:“不若这几日你先委屈一些,去跟其他宫人同住,待我将那人找出来,你再搬回来不迟。” 苏小酒嗯了一声,又忽然问道:“那人是男是女,你可曾看清?” 萧景不解她为何有此一问,答道:“那人虽然蒙着面,体型却明显是个男人,怎么了?” “啊,我就是随便问问。” 得到答复,苏小酒重新窝回他怀中,心里陡然一松。 是个男子。 那是不是就说明,之前杀死原主的凶手,并不是春末? 屋里静的只能听到两人心跳,忽然屋子角落里扑腾一下,萧景立马将苏小酒揽在身后,右手摸出佩剑横在胸前,苏小酒噗嗤笑了:“不用紧张,肯定是萧奶兔在翻身呢!” 萧景有些尴尬的将佩剑收起,说道:“许久不见,都快把它忘了。” 而且他才驱赶了刺客,心神不宁,竟不察屋里还有其他活物。 第三百七十二章 暴露 苏小酒笑道:“那今日正好看看它吧,不知它还认不认得你。” 夜风很凉,她把门掩上,点燃油灯,就见萧景有些不自在的向门口挪了挪,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她。 苏小酒面上一红,她穿着寝衣,外套只随便披在身上,在古人眼里就是衣衫不整,方才摸黑倒不觉得,如今屋里亮起,萧景眼睛便不知该往哪看。 她忙背过身去将衣裳系好,萧景还是拘谨的站在门口,闷声道:“要不我还是去门外吧,深更半夜,我在你闺房不合适。” “没事,这里又不会有外人来,我去把萧奶兔拎过来哈!” 萧奶兔睡的正熟,冷不丁被她揪着耳朵从窝里拖出来,十分不满的蹬蹬后腿,萧景眼睛瞬间睁大:“它、它怎变得这么大了?” 不仅大了,还是他见过的最肥的野兔。 刚带回来那天,它还粉粉嫩嫩,需要喝牛乳才能活,如今已经长成他手掌般大,浑身灰色毛发,圆滚滚的肚子一看晚饭就吃了不少。 苏小酒道:“它能吃能睡,又无挂心事,自然要比野外的兔子长肉。” 萧奶兔始终不肯睁眼,苏小酒只好又把它放回去,跟萧景说起正事。 “对了,我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关于你身世的!” 苏小酒拉着萧景在桌边坐下,又将油灯调的暗了些,将脑袋凑近他小声道:“我已经可以确定,你就是绍帝跟墨茜大长公主的孩子!” 萧景面容肃穆,这段时间他虽在军营,可派出去的那些探子却从未停止追查此事,到现在也没能查出真相,小酒在宫里,又如何得知的? 苏小酒解释道:“因为我见到绍崇显了!他长得跟你几乎一模一样!” 萧景此次回来并未向元和帝禀报,闻言问道:“你如何会遇到他?” 苏小酒将当日情景讲了一遍,又把自己的怀疑也说了出来:“我怀疑皇上他根本就知道你的身世,他是故意把你支出去的!” 她们都没见过绍帝,可元和帝见过呀! 萧景在他身边多年,但凡他不瞎,指定一早就认出来了,可为什么不肯相认? 说起来,萧景还要叫他声舅舅呢。 之前苏小酒猜想,元和帝也可能是为了保护萧景,避免他身份暴露,就不必掺和进南夏的权位之争,可再细想一番,又觉得不合常理。 萧景是绍帝的孩子谁也无法改变,他凭什么擅自做主,去改变别人的命运? 莫非是怕绍帝无力保护萧景? 未必,若他当真如此无能,又怎会撑着残躯,在绍崇显的步步紧逼下依然守住帝位? 哪怕不说绍帝,便说以往大渊的国力在邻近三个国家中最为鼎盛,保护一个人也根本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或者可以这么说,若他一早公开萧景身份,大渊便是萧景背后的有力靠山,绍崇显根本不可能如此嚣张。 那既然这个猜测行不通,元和帝隐瞒萧景身世,就更值得人回味了。 “你觉得,狗皇帝跟绍帝的关系,真如韩大叔说的那样好吗?” 萧景诧异的看向面色凝重的某人,苏小酒丝毫没察觉自己口误,还在轻点着桌面,思忖道:“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其实狗皇帝口蜜腹剑,嫉妒人家回去以后就当上皇帝,羡慕嫉妒之下产生恨意,便将墨茜大长公主给杀了,然后偷偷把你抱走,再对绍帝传假消息?” 萧景摇头:“应该不至于,墨茜是皇上的姐姐,他便是嫉妒绍帝,也不用非要墨茜杀掉,反之,若他当真嫉恨到连墨茜都能杀,又为何独独将我留下?” 不仅留下,只怕萧家的收养也是元和帝授意,再到后来他进宫,成为皇上的贴身侍卫,说不定都在皇上的掌控之中。 两人谈论半天,也得不出所以然,毕竟不是元和帝腹中蛔虫,到底真相如何,只怕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见苏小酒不住打呵欠,萧景起身道:“天色不早,我得赶回军营,你注意休息,这些伤脑筋的事留给我自己解决就好。” 才几天没见,苏小酒却觉得仿佛已经跟他分开半个世纪那么久,听他这么快就要走,心里虽然不舍,却还是懂事的将他送到门口,叮嘱道:“虽说狗皇上不让你与绍崇显见面目的不明朗,但以目前形势来说,不让他发现你是好的,省的那人起什么坏心思。” 萧景的想法与她不谋而合,点头道:“就怕他此次来大渊,并非单纯为了给太后贺寿,而是另有目的,不过你放心,我会去查清楚。” “嗯,你在外面,一定要万事小心。” 苏小酒重新钻进他怀里抱了抱,温香软玉在怀,萧景也不舍的走了,用力嗅嗅她发间香气,轻声道:“等我回来。” 他要做的事太多了。 如苏小酒所言,既然确定了自己身份,他便有义务查出当年真相,正好趁着最近绍崇显在京,他不用在宫中当值,正好有大把的时间。 送走萧景,苏小酒却睡不着了。 明明收获了喜欢的恋人,可她却忽然好想念现代的生活。 想念那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出租屋,想念照顾过的那些小宝宝们,想念忙碌完一天,就可以钻进被窝抱着手机刷剧,没有时时刻刻的暗算与阴谋,可以毫无心事的睡去,轻松自在的醒来。 现在想想,偶尔有几个同事为了利益耍耍小心思,或者雇主为了省点钱处处挑她错都算什么呀! 起码不像现在,一桩桩,一件件,动辄取人性命。 如今的自己每天睁开眼睛,都好似面对一场战役,要随时准备应对各种突发的状况,不是担心有人陷害自己,就是防备有人陷害娘娘,简直心累之极。 来大渊不过一年,她却一直像生活在一张巨网中,仿佛冥冥之中有只看不见的大手,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在不停催促她向前,前路看似无垠,可无论哪个方向都漆黑一片,让她走的格外艰难。 一直听到屋子里的呼吸声趋于平缓,萧景才静静离开,玄色身影并未依言离开皇宫,而是朝着侍卫营的方向掠去。 他必须要弄清楚,今晚试图刺杀小酒的黑衣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他更加想看看,小酒口中的绍崇显,到底如何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报告主上,卑职未能完成任务,还请主上责罚!” 黑暗中,绍崇显眸色幽深,看向地上跪着的模糊身影道:“哦?不过区区一个宫人,也能让你失手?” 虽说苏小酒有神秘武器,可却毫无内力,玦鹰的武功在南夏十大高手之列,除了皇上的寝殿无法靠近,几乎可以悄无声息除掉任意一人,怎么会失手? 玦鹰惭愧的低下头道:“回主上,卑职正要动手之际,不知从哪里冒出另一名玄衣高手,二话不说便朝卑职攻来,卑职未免打草惊蛇,所以才~~” 不待绍崇显发作,又赶忙解释道:“不过主上放心!卑职怕被那人追踪,先是皇宫转了几圈,最后才绕路回来的,那人定不会寻到这里!” 绍崇显面色稍霁,点头道:“你做的对,只是不知那宫人究竟是何来历,怎会有高手暗中保护?” 玦鹰道:“据卑职观察,那人似乎并不是专程守卫在苏小酒身边,而是无意间撞见卑职,可惜今夜五星五月,卑职没能看清他的容貌。” 绍崇显挥手道:“无妨,既然只是碰巧,你另寻机会下手便是,只需一点,切不可泄露身份。” “卑职明白!” 玦鹰退了出去,绍崇显揉揉眉心,悠悠吐了口气,听说苏小酒没死,他心中竟说不上什么滋味,有些失落,又有点庆幸。 这么一个杀伐决断的女子,就此死掉未免可惜。 而且玦鹰后来汇报,说宫变当日,她不仅仅击杀了徐莽,甚至为了护主,将元和帝都打伤,还掌掴了嫡公主,震慑全场。 绍崇显眼中现出前所未有的狂热,这个女子,真的很对他胃口。 房顶上,萧景捂着佩剑的手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没拔出来。 竟然会是他! 见到有人刺杀小酒,萧景第一时间怀疑的人便是元和帝,因此他先回了趟侍卫营,确定并无人接到刺杀任务,才满怀心事的离开,准备回军营。 哪知还未出皇宫,便看到刚才的黑衣人鬼鬼祟祟准备离开,他尾随其后,跟着他东绕西绕,最后竟来到了驿站。 还把主仆二人的对话听个一字不差。 他轻功绝顶,连玦鹰都未能察觉他的存在,更何况绍崇显? 若是被玦鹰知道,他特意围着皇宫遛了几圈,不仅没能甩开谁,还恰恰与萧景出宫的时间点对上了,将自己跟绍崇显彻底暴露,估计得狠狠抽自己几个大耳瓜子。 不知绍崇显与小酒有了什么过节,他为何要除掉小酒? 虽然很想一剑将他了结,为小酒除去后患,萧景却不得不考虑一旦绍崇显在大渊被刺杀,他在南夏的党羽说不定会趁机起事,挑起两国战争。 他可以不在乎家国,却不能不顾及百姓。 记得小酒曾跟他说过,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一国兴衰,两国交战,最后苦的都是普通黎民。 想了想,他再次潜回宫中,暗中交待几个心腹,让他们暗中保护好小酒,这才匆匆前往军营。 苏小酒得知黑衣人的存在,心中落下一块大石,再看到春末时,便少了许多芥蒂,两人渐渐又恢复到原来的亲密,同时,年前定做的那匹玻璃,也终于赶在荣妃临盆前姗姗来迟。 将半透明的窗纸摘去,换上透明的玻璃,整个大殿都亮堂起来,将近日来盘踞在各人心上的阴郁也驱散不少。 之前做窗户时,苏小酒曾特意命人将暖阁里留出两扇落地窗的位置,正对着后院的花草,不用像以往那样,要攀在窗沿上才能看到外面景象。 最新奇的当属团子们,趴在玻璃前不住向往张望,时而趴在窗户上呵气,透明的玻璃便凝上一层白雾,伸出手指,还能在上面写写画画,十分有意思,团子们都玩的不亦乐乎。 “酒酒姐姐,这是用冰做的吗?为什么是透明的呀?” “这个叫玻璃,跟冰不一样哦,但是都很容易碎,所以不能用力碰。” 墨鸿欢喜的站在窗前,左看右看,不是看外面的风景,而是看上面映出来的粉嫩小人儿,嘻嘻,好清楚,好漂亮,比娘亲的铜镜照出来好看多啦! 小女孩天生爱美,苏小酒将专门为公主们打造的镜子取来,一人分了一把,这下小姐妹们炸了,这也太清晰了吧? 墨尧抱臂在一旁看着几个小女娃叽叽喳喳的围成一团,讨论着谁的镜子照出来最清楚,十分不屑的嘟哝:“反正照的再清楚,也不会让人变得更漂亮,有什么好高兴的?” 墨鸿哼了一声:“你是男孩子,根本不懂!” 说完再次将视线转回到镜子上,看着自己苹果般的脸蛋咯咯笑。 这面窗户朝东,上午太阳刚好能透过玻璃照进来,暖洋洋的洒在人身上,墨辰静静坐在一旁,翻看着手中的书卷,时不时抬头看向妹妹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除了只会啊啊叫的允儿,就剩下墨尧一个男孩子,他无聊的转了几圈,忽然凑到苏小酒身边,嘴巴动了动,却扭捏着没说话。 虽不说话,眼睛却时不时瞟向匣子里剩余的几面镜子。 苏小酒暗笑,这小子,刚才还嫌弃的不行,原来也臭美的很嘛! 为了顾及小孩的自尊心,苏小酒凑到墨尧耳边轻声问道:“殿下是不是也想要一面小镜子?” 被发现了心思,墨尧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反正本来就特意多做了些。” 苏小酒领着他走到匣子前道:“殿下喜欢哪个,自己挑吧!” 这些镜子大小不一,形状也迥异,有圆形,有椭圆,还有六边形与菱花型,墨尧并没有直接拿,神色明显带着犹豫。 第三百七十三章 玻璃镜 以为他选择困难,苏小酒拿起一枚鹅卵大的椭圆形镜子道:“这个怎么样?小巧玲珑,可以放在衣袖里,随时拿出来用,很是方便呢!” 墨尧咬咬唇,有些小心的窥着她的神色,声音缩在嗓子眼里问道:“酒酒姐姐,我可不可以,选一面送给我母妃?” 苏小酒一怔,墨尧眼中的光芒顿时黯然下来,低头用脚尖踢着地面道:“那个,其实不送也行,我、我就是随便问问。” 母妃对荣母妃做过不好的事,酒酒姐姐一定是不喜欢母妃的,只是母妃病了那么久,他还是想让她能开心一点。 如苏小酒所想,阮妃自醒来以后便不再像之前那样固执,虽然还没有直接点头答应帮她指控皇后,起码却不再像原来那样抗拒。 她专程去问了王院判关于戒掉罂粟瘾症的方法,除了配合汤药,阮妃也表现出惊人的意志力,看来她已经想清楚,只有自己活着,才能真正庇护儿子。 跟她一样苦苦挣扎的还有小香。 那小猪受了无妄之灾,从之前圆滚滚一团到现在形销骨立,遭受了精神和的双重折磨,如今为了帮它戒掉瘾症,只能五花大绑,除了吃饭喝水,都不得自由。 好在也得到了控制,罪也算没有白受。 见墨尧好似做错事般不知所措,苏小酒心中不忍,大人有错,错不在孩子,她们待墨尧再好,终不及亲娘的感情深厚。 难得他这份孝心,苏小酒自愿意与他维系,相信娘娘也不会反对,于是点头道:“当然可以呀!” 墨尧豁然抬头,根本没想到酒酒姐姐竟这么痛快便答应了。 苏小酒笑眯眯的望着他,将手中镜子放下,改为指着另一面大些的菱花镜道:“这个怎么样?下面带着底座,刚好可以摆在梳妆台上呢!” 小孩眼中现出光芒,墨尧惊喜的摩挲着镜面,不确定的问道:“真的可以吗?我可以把它送给我母妃吗?” “当然啦!” 墨尧还是不敢拿,又偷偷看向荣妃,发现她也在笑吟吟的望着自己,难得赧然的红了脸,弱弱道:“谢谢荣母妃。” 荣妃又看向墨鸾跟墨莺,招手道:“你们也来各自给自己母妃挑选一面镜子吧!” “哇!荣母妃太好了!” 小姑娘拍着手高高兴兴的跑过来,一边讨论一边认真挑选起样式。 “哇!酒酒姐姐救命!” 墨鸿忽然嚎啕大哭,将众人唬了一跳,墨尧更是差点把手中镜子摔了,不满道:“你个爱哭鬼,又怎么了?” 嘴上嫌弃的不行,脚步却已经朝着妹妹走去,拉住她的小手。 墨莺也赶紧放下镜子,过来哄妹妹。 粉团子哭着把手甩开,没理哥哥姐姐,而是一头扑进苏小酒的怀里,伤心的喊道:“酒酒姐姐,鸿儿要变成小、小猴子了!呜呜~~” “啊?!” 苏小酒看着怀中五官皱成一团的小人儿,眼泪流的太凶,睫毛都粘成了苍蝇腿儿,心疼道:“怎么会?鸿儿这么漂亮,怎么会变小猴子?” “可是我脸上长了好多毛毛!一定是要变小猴子了!” 原来墨鸿方才为了看的清楚,特意跑到窗户前去照,阳光洒在脸蛋上,从镜子里看去,皮肤上竟长着一层细细密密的小绒毛,以前照铜镜的时候,她可从来没发现自己会长毛毛,登时就被吓哭了。 她这一发现不得了,其他几个小姑娘也赶紧拿起镜子重新照了照,结果发现大家都是一样,不仅脸上有小毛毛,墨鹂还发现自己的嘴唇上方也有:“呀,我好像长胡子了,难道娘亲一直在骗我,其实我是男孩儿?” 屋中顿时笑成一团,粉团子哭的更委屈了,她们都是坏蛋,不仅不担心,还在嘲笑她,呜呜~~ 苏小酒眼泪都险些笑出来,铜镜打磨的再光滑,终究不如玻璃镜来的清晰,就像大家习惯了最早的手机像素只有30万,突然来个1200万的,也会十分不习惯。 虽然清楚,但也把皮肤上的小瑕疵拍的更明显。 解释了好一通,每个人脸上都会有小汗毛,又亲自站在阳光下让粉团子凑近看了确认,粉团子这才抽抽哒哒的止住眼泪,只是再也不照要玻璃镜了。 她不想看到脸上的毛毛。 “娘娘,侯府那边的玻璃也一起来了,需不需要奴婢去看看?” 用玻璃做窗,侯府工匠们从未安装过,不会操作也是有的。 荣妃本有此意,见她主动提出,便道:“还是你想的周全,你待会儿带上几个熟手,亲自去侯府走一趟吧,正好一道将家里也装好。” “娘娘,上次去量尺寸时,奴婢顺道将萧景家里也量了~~” 荣妃揶揄的看着她:“去去去,你便是去他家住下本宫都不管!” 说完唤过春末道:“去将本宫妆台上的楠木匣子取来。” 苏小酒把准备送给陆夫人和魏娟的镜子装好,又格外拿了几面,预备给她们做人情用,等会一起带去。 便见荣妃自匣子里取出一沓银票递给她道:“这么多玻璃耗费不少,到底价值几何本宫也不得而知,这里有两万两银票,你且拿去,不够的话再与本宫说。” 玻璃厂是十七送给苏小酒的,她当然不会收荣妃的银子,把钱推回去道:“娘娘,奴婢用不了这么多银子,您先收起来,等奴婢哪天手头紧了,再跟您开口不迟。” 荣妃酸溜溜的看她一眼:“如今属你肥的流油,哪会有缺钱的时候?” 她可没忘,这丫头手里攥着瑞丰钱庄呢! 只是一码归一码,她哪能占小酒的便宜?于是坚持道:“整个荣华宫多少门窗,再加上侯府的,两万两也不一定够,你若不拿着,本宫每天看着这满屋的玻璃都烧心。” 苏小酒无法,只好接过,暗道等会去了侯府,便以娘娘的名义转交给侯爷,如今天暖,温室大棚已经动工,再加上为娘娘训练军队,侯府花费巨大,正是需要银两的时候。 第三百七十四章 锦瑟初年 “对了,等会你再去库里选上几匹轻薄的好布料给大嫂捎去,如今天暖,给麟儿多做几件衣裳。” “是娘娘。” 苏小酒领命下去,把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侯府正好也派了人来,说玻璃已经送到,只是匠人们不得其法,怕有损耗,侯爷便专程来请苏掌事过府,去指点一二。 到了侯府已近晌午,苏小酒将东西呈上,就要去指导工匠,却被陆侯径直拉到花厅道:“那个不急在一时半会儿,好容易来一趟,先吃过饭休息休息,下午再忙活不迟。” 苏小酒不免又想起上一次在这吃饭的场景,顿时浑身不得劲,侯爷该不会又把陆澄给叫来吧? 这次可没有萧景在旁做挡箭牌了。 结果出乎她意料,侯爷竟绝口未提陆澄的事,她这才悄悄放心,只盼侯爷将此事彻底放下才好。 侯府中有好几处院落,论起来比荣华宫还要大上许多,因此玻璃满当当放了一院子,倒不如趁着天色尚早,赶紧装好了事。 因此苏小酒道:“侯爷,玻璃安装还要费些时候,待会儿除了家里,奴婢还得去萧府一趟,就不留饭了。” 随后又将荣妃给的两万两银票拿出来,双手奉上:“对了侯爷,娘娘让奴婢捎来些银票,说最近温室动工,家里开销大,让您留着花用。” 谁知陆侯却哈哈笑道:“你这丫头,这银票是祺儿给你的吧?我们爷俩早先便商量好了,若缺钱,便直接从她铺面赚的银子里挪用便是,哪还需要那你捎银票过来?” 苏小酒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手,就见陆侯向后一招手,老管家便托着个盒子过来,打开,里面也是一沓银票,看起来比荣妃给的那些还要厚,说道:“祺儿传信说过,这玻璃厂如今在你名下,侯府也不能占你一个小丫头的便宜,这里是五万两银子,你且拿去当个本钱吧!” “侯爷,这怎么使得?” 娘娘的钱她没打算要,侯爷的就更不能要了,何况玻璃本身成本也不高,就算给钱,光是荣妃的两万两就已经绰绰有余。 “侯爷,玻璃成本没多少钱的,娘娘有恩于奴婢,奴婢怎能收你们的钱?” 陆侯却坚持道:“说起有恩,单是徐莽闯宫那日,你从他剑下救出祺儿,我们陆家欠你的便已经还不完了!而且~~” 他瞥向不远处正在摸着玻璃研究的陆夫人,压低声音道:“听闻阮妃在祺儿的点心中下毒,也是你先发现的,你接连救下她们母子,这些大恩本侯无以为报,若不是碍于辈分,别说将你认作闺女,便是认成妹子都有余!” 苏小酒额头黑线瞬间排了个整齐:“侯爷言重了,这些都是奴婢分内之事,不过阮妃娘娘那边,奴婢猜测着跟宋鸣徽也脱不了干系,正想办法说服她出面指证,所以暂时没有处置,还请侯爷~~” “诶?这些你不必同本侯解释,你且放手去做便可,有什么事,本侯给你兜着!” 陆侯说完冷冷一笑,意有所指道:“其实就宋鸣徽父女做下的那些腌臜事,何须旁人出来指证?别的不说,就单凭王院判爱徒一事~~呵!” “王院判?” 苏小酒耳朵竖了起来,莫非宋鸣徽还做过什么对不起王院判的事? 此事牵扯后宫,事关皇室丑闻,陆侯身为武将,本无法像普通长舌妇人一般拿来做谈资。 所以这许多年,即便察觉出什么端倪,他也一直守口如瓶,没成想,这次她们竟然算计到了自己女儿头上,这口气,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于是他看向苏小酒道:“其实告诉你也无妨,说来都是些陈年旧事,那时祺儿尚未进宫,本侯觉得事不关己,便从未与人提过,不过这事牵连到冷宫那位,你不怕沾染上麻烦吧?” 苏小酒心神一凛,脱口道:“冷宫?您是说锦妃娘娘?” 陆侯奇道:“你竟知道?” 苏小酒按捺下心中激动,点头道:“有些渊源,只是并非与锦妃,而是她的女儿,小舞。” 她万万没想到,从穿越过来就一直埋在心中的疑团,会在一个毫无防备的下午解开。 而且是从陆侯口中。 说来故事也有些老套。 锦瑟父亲不过七品知县,按说并无送女入宫的资格,家中也从未送女儿入宫的打算,因此在闺中时,便定下了一位未婚夫婿,名唤任初年。 任家乃杏林世家,在当地颇有名气,任初年身为任家独子,家教良好,品行端正,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有青梅竹马之谊,且互相知根知底,堪称佳配。 若无意外,应该待锦瑟及笄之后便成婚,携手度过一段平凡且圆满的人生。 可偏偏一年上元节,锦妃随家人来上京看灯会,巧遇了微服私访的元和帝。 少女生的端雅秀丽,透着不谙世事的天真,随后便被一纸诏令,入宫成妃。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彼时锦瑟其实尚不懂男女之情,知道不能嫁给任初年,伤心了一段时间,也就接受了现实。 而且元和帝对她宠爱有加,甚至一度要废后再立,这份荣宠,哪个怀春少女能扛得住? 没过几年,她渐渐便付出真心,爱上了元和帝,一心一意与他相守。 而任初年大锦瑟几岁,眼看自己的未婚妻被抢走,却无力反抗。 他自小与锦瑟一起长大,早就情根深种,知道此生相守无望,硬是着自己惊人的学医天赋,进入了太医院,后来更被王院判赏识,收入门下。 少年的初衷说来也简单,既不能娶心爱之人,哪怕离她近一些也好,得知她圣眷不衰,终于也放下心中之执念,娶妻生子。 结果突然有一天,锦妃被指与人通奸,而通奸的对象,正是任初年。 而事实上,任初年不过是在给皇后问脉回来的途中偶遇锦妃,两人隔着几米寒暄两句便擦身而过。 元和帝表现出前所未有的震怒,几乎不听任何人解释,将任初年阖族流放,锦妃也打入冷宫。 第三百七十五章 始末 辛者库的崽崽,正是任初年的遗孤。 孙掌事在告诉她关于崽崽的身世时,只说他父亲是一位太医,被诬陷与锦妃有染,并不如陆侯说的这般仔细。 因此苏小酒也是才知道,原来她们两人竟真的有些过往。 孙掌事说过,崽崽肖似其父,皇上既然恨极了锦妃与任初年,再见到崽崽,一旦认出他是任初年的孩子,很可能对崽崽不利。 这才是她隐藏崽崽真实容貌最最重要的原因。 不用问,她几乎可以断定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所以当年污蔑锦妃与任初年的人,就是宋鸣徽?” “除了她还能有谁?” 陆侯冷哼一声,紧接着又深深叹口气道:“此事发生在宫闱之内,加之锦妃与任太医有段旧情,一开始无人肯听她们解释,而且事不关己,本侯也不想去干涉皇上家事,也便听之任之,说起来本侯也算是帮凶之一……” 他面有愧色,其实自己当年也是心怀有私,那时他已准备将祺儿送入宫中,对于锦妃,心里其实有些复杂。 一方面,他同情锦妃的遭遇,一方面又暗自庆幸,女儿入宫之后可以少一个强劲的对手,而且当日参与此事者,除了宋鸣徽父女,慈安宫那位也功不可没,他便干脆装聋作哑,听之任之。 苏小酒倒是可以理解他的心情,首先陆侯说的没错,这件事严格说来是皇上的家事,处理不当,只因为元和帝心胸狭隘又偏信小人,旁人原本也没法多做置喙。 再者陆侯与锦妃没有任何交集,贸然出头,惹一身骚是小,只怕还会让女儿未进宫先失了帝心,如此有害无益的事,说实话,换成她,大概率也不会去做。 不管是朝堂,还是后宫,一旦发生争斗,必定你死我活,陆侯与宋权弋一同将元和帝送上帝位,元和帝扬言为了锦妃废后,若陆侯站出来为锦妃说话,就等于公然与宋家作对,平白树敌。 要怪,也只能怪锦妃命不好,怎么就偏偏被元和帝遇见,还一见倾心。 陆侯目光晦涩,只怕,并非是一见倾心那么简单吧~~ 这件事若往深了追究并无益处,关于那些传言,他不曾掌握实证,也无法与苏小酒明言,只道:“自锦妃打入冷宫,本侯便再也没留意过她的消息,没想到她竟硬撑着生下一个女儿,而且还救下你性命,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苏小酒还有个疑问,那便是关于太后。 刚才陆侯说,当年这件事,与慈安宫也有关系,可后来锦妃有孕,幸好太后为她求情才没被赐死,与陆侯的说法不免就有些前后矛盾。 陆侯却道:“一点都不矛盾,她治的是媚君祸国的妖妃,救的,是墨家血脉,锦妃母女能活下来,并不是因为谁的慈悲为怀,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那孩子证明了她的清白。” 有什么东西在苏小酒心头掠过,她愕然看向陆侯,喃喃道:“侯爷的意思是说,太后她,其实知道小舞是皇上的孩子?” 陆侯目光幽深,轻笑道:“不然你以为,她们又凭什么能在冷宫活到现在?” 她不是第一天穿来,也不是第一次知道皇家的冷漠,可听到他这句肯定的话,不免还是惊出一身冷汗。 太后知道,那意味着皇上肯定也知道,可这对狠心的母子,就这么放任那对母女在冷宫苟延残喘,一直不肯为她们正名,又是因为什么? 太后不说,毕竟只是个庶孙女,装聋作哑尚且说得过去,但狗皇帝之前为了锦妃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知道她生下自己的女儿,为何却无动于衷? 便是帝王无情,这前后反差也太大了些。 “今非昔比,你若真想将她们母女接出来,其实也无不可,只是一件,不得将她们留在宫中。” 苏小酒刚要高兴,冷不防又被他后面的话搞糊涂了,小舞是当之无愧的五公主,为什么不能留在宫里? “您是怕,她们不愿?” 陆侯摇头:“是不能。” 他移开目光,淡声道:“救她们可以,但只能安置在宫外。” 苏小酒瞧着他神色,显然还有什么更多隐情,但陆侯没有继续说的意思。 其实想来,比起在宫中触景生情,说不定出宫对她们母女来说是更好的选择,于是苏小酒点头道:“那好吧,我相信她们应该也很高兴能离开那座牢笼,可如今皇宫重新被皇上掌控,想把她们偷偷接出来也不容易,您有什么好办法吗?” 陆侯摇头道:“便是偷偷接出来,皇上事后肯定也会得到消息,本侯便直接去跟他要人,谅他也不敢不答应。” 自徐莽之后,陆家与元和帝的关系产生了十分微妙的变化,表面仍旧一派祥和,实际上,陆侯已经渐渐不再对元和帝唯命是从。 苏小酒心中振奋,若有可能,她其实希望能把崽崽一起接出来,说起来,崽崽才是整件事最无辜的受害者,但陆侯答应就锦妃母女已经要冒着与元和帝闹翻的风险,再开口让他多救一个,是不是有些得寸进尺了? 她面露难色,没能逃过陆侯敏锐的眼睛,挑眉道:“丫头还有事要说?” 算了,她若不说,又怎知侯爷没有办法? “侯爷,您可知道,任太医尚有血脉留了下来?” “什么?!” 陆侯先是不敢置信,随即变得激动:“此话当真?你又是从何得知?” 苏小酒不知道他为啥这么高兴,不过看他态度,八成也是愿意救崽崽的,便也高兴起来,说道:“先帝时曾有一名姓孙的宫人,说任家对她有恩,因此任太医出事以后,她便冒死救下了他唯一的血脉,就藏在辛者库,今年已经快七岁了!” “太好了!” 陆侯激动的原地转了两圈,忽而仰天大笑道:“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他高兴,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为了王院判。 王院判一身正值,救人无数,是陆侯此生最为敬重的人之一。 除此之外,允儿第一次花粉过敏时,也幸得他妙手回春,这份恩情,陆侯或不敢忘,这次正好给他一个报答的机会。 当年任太医作为他唯一的关门弟子,本以为可以侍奉王院判终老,不想最后却白发人送黑发人,令王老伤痛欲绝。 他相信自己的爱徒,断不会与锦妃做出苟且之事,但彼时人人自危于天子之怒,谁也不敢帮他查证,这么多年,每每思及此事,他便痛恨自己为何偏偏在那时候不在大渊,成了一生难以愈合的憾事。 他与太后情谊非常,陆侯深怕他听到真相会打击更大,一直不忍不言,现下得知任初年尚有血脉于世,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将这个孩子送去王老身边。 苏小酒求之不得,心中却还是有丝遗憾。 崽崽若不是小太监就好了,跟着杏林北斗,再加上他与生俱来的医学天赋,将来何愁没有个好前程? 古人对香火的观念极重,王院判若知道任初年唯一的孩子成了无根之子,只怕也会伤心吧! “不行,本侯要亲自去告诉王老这个好消息!来人,备马!” 自王院判古稀之后,太后悯他年迈,专程在皇宫附近赐了座宅子,好让他每日进宫能少走些路,离着勇毅侯府也就两三根胡同,可见陆侯的急切。 他大步流星走出院门,又回头看向小酒道:“不若丫头也一起去吧?正好将那孩子的现状跟王老好好说说,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哦好!” 苏小酒对带来的几个工匠交待一番,便疾步跟着陆侯往外走,下人及时将马绳递上,跟着陆侯一起奔到了王院判府外。 这处宅子乃皇家所赐,却依着王老的喜好装潢,整体风格内敛大气,更不像其他勋贵那般有专人在门口守卫。 陆侯翻身下马,亲自去叩响大门,片刻后,里面传来小跑声,一位家丁模样的人将门打开一条缝,正要作揖问话,陆侯已经迫不及待往里走去,口中道:“你家王大人可在?本侯有要事相告,速速带我去见他!” 他生的魁梧,又带着军人独有的轩昂霸气,家丁不敢过分阻拦,却也不敢就此将他放进去,忙小跑着跟在身后道:“这位贵人,我家大人身子不适,还请您改日再来吧!” 王院判向来康健,前几天还为允儿治了敏症,怎会不适? 这下苏小酒也着急起来,又觉得硬闯进去不礼貌,便解释道:“这位是勇毅侯,我是皇贵妃娘娘身边的宫人,名唤苏小酒,今日过来确有要事告诉王老,烦请小哥带个路吧?” 她今日出宫未做掌事装扮,但每日来王府求医的人络绎不绝,小哥也看出陆侯身份不凡,于是不再紧张,引着二人径自去了内院。 只是走到内院门口,还是道:“还请二位稍等,待小人去禀告我家老爷。” 陆侯眉头紧锁,显然也在忧心王院判的身体,闻言不再往里闯,而是跟苏小酒一起静静等在门口。 不多时,那家丁带着歉意出来,先是对两人作揖,而后道:“我家大人说不便见客,还请贵人改日再来吧!” 苏小酒更担心了,王老与她投缘,又亲口认下她这个徒弟,按说没有听到她名字还不见客的道理,莫不是病的很严重? 她伸头向院内张望,只能看到紧闭的房门。 都说医者不自医,正思忖要不要去找个大夫来瞧瞧,便听陆侯声如洪钟,冲着里面喊道:“王老!事关您的爱徒任初年,还请一见!” 家丁脑门上都有了汗,不停的劝阻道:“这位贵人,我家老爷身子不适,需要静养,您还是请回吧?” 陆侯挥手道:“放心!甭管什么病,只要他听到本侯带来的好消息,保准立马能下地走动!” 说罢干脆将两手做喇叭状放在嘴边,大喊道:“老王,再不说话本侯可走了啊!你别后悔!” 苏小酒:…… 房内静默无声,须臾,伴着几声低咳,王院判的声音缓缓传了出来:“多谢侯爷好意,往事种种,老夫已经不想多提,请回吧!” 语气低沉而疲惫,带了难以言喻的哀凉。 陆侯来回踱了几步,还是不死心道:“那任小子的遗孤你也不管了吗?你若能狠心不管,本侯现在就走!” 里面没有回话,陆侯纳闷的看向内院,这老头今天怎么回事? 要照以往,早在听都任初年三个字时就应该跑出来了,今天却能无动于衷至此,果然是人心易变么? 他叹口气,转头对苏小酒道:“罢了,王老看来真的老了,管不动许多闲事,咱们还是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准备出去,就听房门咣的一下打开,王院判只穿了身单薄的寝衣,花白的头发未曾束起,略显凌乱的披在身后从屋里跑了出来。 几日不见,他原本矫健的身子佝偻而踉跄,双颊凹陷,面容沧桑,眉宇间带着浓浓的愁色,除了一双眸子,因为陆侯的口中“遗孤”二字而布满震惊,全然大病未愈的模样。 “侯爷!侯爷留步啊~~” 他脚步虚浮,扶着门框剧烈咳嗽起来,苏小酒慌忙过去将他搀住,陆侯也停下脚步,惊诧的看着似老了十几岁的老人:“这、这是发生了何事?您怎么?” 管家上前,与苏小酒一道扶着王院判走到内室,见他鞋子都没来得及穿,赤脚走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不满的看向陆侯,似在嗔怪他将王老激的如此。 陆侯有些尴尬的搓搓手,王院判向来健硕,他也没想到竟病成这样,当下有些后悔,王院判却毫无所觉,伸手紧紧攫住他的手臂道:“侯爷刚才说,初年的遗孤,这是怎么回事?当年、当年他们明明~~咳咳,咳咳咳~~” “师父别急,您先坐下喝口水,我们慢慢讲给您听。” 王院判目光片刻不离陆侯,追问道:“烦请侯爷告知事情始末,老臣感激不尽!” 陆侯看了看苏小酒,自己也是从她口中得知,倒不如让她讲来的详细,于是道:“丫头快将你知道的告诉王老,莫要再让他急出病来!” 第三百七十六章 别 听完苏小酒的讲述,王院判颓然落泪,他这些年,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竟就放任初年的孩子在宫中受苦,而自己却毫不知情! “你说,那孩子成了~内侍?” 苏小酒低下头,算是默认。 “初年,初年,师父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啊!” 王院判捶着自己胸口,显然无法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就在两天前,他才在太后口中逼问出当年事情真相。 那一年,锦妃风头太盛,元和帝一度要为了她遣后宫,废皇后,遭到群臣的激烈反对,后来皇后跑到慈安宫哭诉,说锦妃媚上惑主,实乃妖姬转世! 她们宋家匡扶元和帝有功,太后自然偏袒这个正统儿媳,加之美色误国,元和帝为了这个女子做了太多荒唐至极之事,大大违背了一个帝王该有的原则和底线,她本也起了除去锦妃的心思,以免影响国祚大运,便默许了皇后后来的诬陷。 本以为皇上对锦妃情深意重,她的谋划要颇费一番心思,没想皇上连仔细追查都不曾,单是听了她的空穴来风,便以雷霆手段处理了两人。 任家阖族流放,任初年在流放的第三日,便被传意外身亡,他的妻儿也一并追随而去。 王院判深受打击,当年他从东黎匆匆赶回时,已是半月之后,太后还曾在他面前感叹,叹人不可貌相,任太医看似一身正气,竟辜负了王院判的苦心栽培,做下如此不堪之事,实在令人失望。 他虽相信徒弟为人,奈何太后言之凿凿,他又无力查证,不得不接受了现实。 直到荣妃的话让他起了疑心,于忐忑中去了慈安宫。 这些年,太后每每面对他时,其实也满怀愧疚,没想到时隔多年,王院判又问及此事,而且显然是听说了什么,想着反正一把年纪,若再不说,只怕他要带着疑问入土,便咬牙全盘托出,王院判心神俱裂,硬撑着走出宫门,便一头栽到了地上。 “敢问当年救下初年遗孤的人是谁?为何、为何又将他送入宫中?” 苏小酒道:“是先帝时一位承过宠的孙姑姑,她说当年先帝春风一度便将她抛之脑后,后来发现竟然怀了身孕,却被~~” 她卡顿一下,顾忌着王院判与太后的交情,不知该怎么继续说下去,王院判却轻轻摆手道:“无妨,你且说便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老夫不敢听的?” 苏小酒抿抿唇,垂眸道:“她被太后灌了红花扔到辛者库,差点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当时辛者库的掌事嬷嬷看不下去,悄悄找太医取了药,又对她悉心照料,这才捡回一条命,那位掌事嬷嬷,正是任太医的亲姑母,后来也被牵连进去,一同流放,孙姑姑为报答恩情,冒死救出了任太医唯一的儿子,也就是崽崽。” 关于如何救出崽崽一事,孙掌事并未说的太详细,但想也知道是冒了多大的风险,她出不得宫,也不放心将崽崽教给他人,便只能接到辛者库,亲自养在身边。 转眼六年过去,她每日过的提心吊胆,生怕崽崽与父亲越来越像的容貌引起旁人怀疑,所以初见时,才会对苏小酒的亲近如此排斥。 王院判老泪纵横,不知该叹天地不仁,还是苍天有眼,他颤巍巍起身,管家赶紧拿来鞋子为他套上,却听他道:“去将老夫外衣取来,我要亲自进宫,将崽崽接出来!” 不仅要接出来,还要去向那些人讨回个公道,为初年,为他的孩子讨回应有的公道! 陆侯摁住他肩膀道:“你行动不便,还是本侯去吧,你放心,本侯定毫发无损将人带来!” “我也去!” 苏小酒道:“孙掌事与您不熟,只怕不会轻易让您把崽崽带走,还是奴婢跟您去一趟吧!” “也好,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进宫!” 陆侯几步跨出门外,又道:“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将锦妃母女也一同接出来,省的麻烦!” “真的吗?那实在是太好了!” 苏小酒喜出望外,真没想到,日日盘踞在她心上的两大难题,今日竟一并解决了! 一入宫,两人便分头行动,陆侯去找元和帝,苏小酒则直接去了辛者库。 锦妃母女好说,孙掌事那里肯定要好好交待一番。 不出她所料,听到她的来意,孙掌事反应好久才敢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宫变那日,辛者库未被殃及,因此她并不知道太和殿中发生的事,对苏小酒的突然造访,显然十分意外。 更意想不到的,是苏小酒提出的建议。 若能将崽崽送到王院判身边,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想从宫中送出崽崽并非易事,万一被人发现,认出他来~~” 不怪孙掌事迟疑,她哪里能想到,如今的苏小酒,已非从前那个普通的粗使宫人,更不知道,如今的元和帝,也早已不复当初高高在上,一句话便浮尸千里。 苏小酒微微笑道:“姑姑且放心,我既然敢带崽崽走,就必定能保证他的安全,至于皇上那边,已经不会再对崽崽造成任何威胁。” 朝中大部分势力都在陆侯手中,萧景也握着一半虎符,元和帝如今可谓不堪一击,哪里还有掀风起浪的余力? 饶是她说的笃定,孙掌事还是不敢去赌,看着崽崽黑亮的双眸陷入了挣扎。 “姑姑就算不信我,难道还不信王院判?他与任太医情同父子,得知崽崽还活在世上,不知有多高兴呢!” 她不提还好,哪知孙掌事听到王院判的名字却冷哼道:“情同父子?若真情同父子,又怎会在崽崽举家流放之后高枕无忧,不闻不问这么多年?!” 方才还有些意动的神色淡去,她冷冷瞥了苏小酒一眼,说道:“若你所谓的出路就是将崽崽送去王院判府中,那大可不必,我情愿崽崽跟着我在辛者库继续受苦,也不想将他交到一个薄情寡义之人手中!” 她言辞犀利,明显对王院判误解极深,苏小酒必须为王院判澄清:“孙掌事误会了,这些年来,王老一直都在为当年那件事痛悔,恨自己没能及时从东黎赶回,而且当年那件事大有内情,便是连他也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要如何挽救,还请孙掌事不要迁怒。” “当年那件事,便是我一个外人都能瞧出端倪,他为官几十载,焉能看不出蹊跷?说到底,还是为了明哲保身,不想为了区区一个徒儿,就将自己前程搭进去罢了。” 孙掌事虽为掌事,却几乎一直生活在皇宫的底层,见过更多更直接的丑陋人性,因此并不赞同苏小酒的说法,态度也忽然强硬起来。 大好机会放在眼前,苏小酒哪能眼睁睁看着它溜走,急道:“孙掌事!我敢以我性命担保,王院判不是那样的人!你可听说前几天他去慈安宫,与太后不欢而散一事?” 王老与太后交情极深,宫中无人不知,他与太后不欢而散,几十年来还是头一次,因此孙掌事对此事也有所耳闻,知道苏小酒不会无故提起,便将脾气收敛些,道:“这跟崽崽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去问了太后当年始末,而太后亲口告诉了他真相,王老悲愤交加,回去便大病一场,险些没能撑过去。” 苏小酒深呼了口气,真诚的看向孙掌事道:“您可知,他在得知任太医尚有血脉在世有多高兴?外面乍暖还寒,他又病的这样重,竟赤着脚追到院子里,就为了询问崽崽的事。” “而且后来坚持要亲自进宫面圣,请求皇上为任太医正名,将崽崽光明正大养在膝下,我跟勇毅侯一起劝了好久才将他劝住。” 孙掌事表情松动,若果真如此,崽崽跟着他,确是难得的好去处。 他对学医有着与生俱来热爱和悟性,若能得王院判悉心教导,将来必成气候,说不得还能青出于蓝,别有造化。 苏小酒趁热打铁道:“这次有勇毅侯亲自出面,又有王院判从旁协助,再不济,我也会时时关注崽崽的情况,还请您放心将崽崽交给我。” 话到这份上,孙掌事所有的顾虑都被打消,看向苏小酒道:“我相信你的为人,既然开口,必定有了完全的把握,崽崽一天天长大,跟着我实非长久之计,若真能如你所言,我没有继续反对的理由。” 她眼中闪过伤感,相伴多年,她早把崽崽当成自己的孩子,乍然要把他送走,心里有万般不舍。 可也清楚,只有出宫,崽崽才能真正脱离困苦,堂堂正正的生活在阳光下! 再见崽崽,还是那身脏兮兮的小太监衣服,只是半年不见,曾经的婴儿肥褪去,轮廓更加俊秀,也长高不少。 因为一直被孙掌事保护的很好,即便是生活在辛者库这种浑浊混杂的地方,依然保持了纯然天真,再见到苏小酒,漂亮的双眼中不见一丝阴霾。 “酒酒姐姐?!” 没想到他还能记得自己,苏小酒很高兴,惊讶的打量着小小少年的变化,随着年龄增长,崽崽的容貌单靠抹的脏兮兮已经有些藏不住,越来越精致的面孔和愈显清雅的气质,便是穿着破衣烂衫,站在人群中也十分显眼。 崽崽叫完一声,有些羞涩的朝她伸出双手道:“酒酒姐姐,我今天把手洗的很干净呢!” 苏小酒心头一酸,垂眸看向那双白净的小手,十个指甲都修剪的圆润整齐,确定她看完之后,便又缩回到袖子里。 姑姑说过,以后可以把手洗干净,但是不许被人瞧见。 孙掌事将他拉到面前,为他细细整理着衣服,只是那衣裳实在过分宽大,不管怎么理,依旧松松垮垮。 她眼圈一红,笑着开口道:“这些年,崽崽跟着姑姑受苦了,等以后出了宫,咱们就可以每天都干干净净,穿得体的衣服,大大方方的出门!” “真的吗姑姑?” 崽崽难掩雀跃,自从记事开始,他就已经是辛者库中的一员,虽然年龄小,却也早从他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辛者库中的人,除非死,否则一辈子也休想出去,没想到根本不是呢! 孙掌事温柔的抚着他的发顶,笑道:“姑姑什么时候骗过你?这次苏姐姐来,就是要带你出去的。” 注意她说的“你”而不是“我们”,再看孙姑姑爱怜难舍的目光,崽崽眼中闪过惶然,紧紧抓住她的衣袖道:“姑姑不跟崽崽一起走吗?” “傻孩子,姑姑这个年纪,又无一技之长,便是出去又能去哪呢?姑姑早已没了别的家人,只要你能过好,便心满意足了。” 她温热的手心将崽崽的双手包裹,而后不舍得交到苏小酒手上,说道:“事不宜迟,你们这便去吧,对了,我这里还有些给崽崽的衣物,还请苏姑娘一并带上。” 她说完走到床前,打开靠近墙边的柜子,从里面取出一只包裹。 这些年,崽崽的每一个生辰,她都会为他亲手做一件新衣服,又怕引人瞩目,所以从未给他穿过,就这么一直叠着藏在柜子里。 相比于得到过又失去,她宁愿崽崽从开始便什么都不懂,所以这些衣服,她连试都没让崽崽试过,就怕他因为心里落差而受伤,也是用心良苦。 她轻轻抚过那细密的针脚,将衣服重新按照大小仔仔细细叠了一遍,笑道:“虽然穿不上,但还是留着做个念想吧!” 崽崽猛的扑到她怀里,眼泪汹涌的流下来,哭着道:“姑姑不要崽崽了吗?我不要走,我不要离开姑姑~~” “傻孩子,不要哭。” 她将崽崽脸上哭花的泪水抹去,扶着他的肩膀,将他的眉眼深深记在心里,强忍着泪眼,柔声道:“乖,跟着苏姐姐出宫,以后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学习医术,救死扶伤,继承你爹爹的衣钵,若是想姑姑了,就给姑姑写信,让苏姐姐带回来,好不好?” 第三百七十七章 成 这场难舍难分,丝毫不亚于骨肉分离,苏小酒别过眼去,竟涌出一股拆散至亲母子的负罪感。 她摸着怀中的铁器,暗道,反正也要逆着狗皇帝搞事情,要不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她暗搓搓靠近抱头伤感的两人,声音蛊惑:“孙掌事,若是有可能,您愿不愿意,跟崽崽一起出宫?” 孙掌事身形蓦然一僵,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苏小酒,呼吸都无法顺畅:“你、你这是说的什么疯话?我怎么能出得去?” 一个不打眼的小太监,走了也就走了,可她身为辛者库掌事,若是一声不响消失,虽不会引起大的波澜,但也够人议论一阵了。 要知道后宫之中所有任命,最后都要经过皇后点头,她好好一个人,凭空消失,难道上面不会过问? 苏小酒知道她思虑,不过自己如今连皇上都不鸟,还管她宋鸣徽高不高兴? 当下道:“旁的不用管,您就说愿不愿吧?实不相瞒,我今日过来,原本就不单单要带走崽崽,还要将锦妃母女一起带走,左右也不差您一个了。” “什么?连锦妃都带出去?你真的疯了吗?!” 孙掌事怀疑站在自己面前的,到底是不是之前那个苏小酒? 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一番,忽然面色一顿,口气也变得严肃起来:“我知你是个善良的姑娘,但也得分什么事,不管崽崽还是锦妃母女,任何一个被人发现都是死罪,你切勿以身犯险!” 能出宫是她一生夙愿,但绝不能建立在牺牲他人的基础上! 在古人的思想中,皇权大于一切,孙掌事更担心苏小酒此举会赔上性命,再连累皇贵妃。 苏小酒解释道:“孙掌事放心,我并非莽撞行事,不会牵累到任何人,如今侯爷应该已经见过皇上了,咱们现在一起去锦瑟宫,带上锦妃母女,便可一同出去。” 孙掌事作为先帝的女人,当初因为没有位份,侥幸逃过陪葬,哪里还敢会想到有一天,自己竟活着出宫去? 这丫头吃了雄心豹子胆,就敢打这天大的主意? 苏小酒趁热打铁,劝道:“王院判府中没有女眷,崽崽一个小孩子,突然住进去肯定也有许多不适应,这深宫大院不是什么好地方,您何不干脆离开,以乳母的身份一同过去,亲自照料崽崽岂不更好?” 见孙掌事还在犹豫,又道:“关于辛者库的掌事空缺,我自会安排,您更无需多虑。” “你可知道,今日所为,要冒多大的风险?” 一个不慎,便是杀头之罪! 苏小酒坚定的看着她道:“孙掌事放心,我若畏首畏尾,便不会站在这里,也知道崽崽对您有多重要,怎会拿着他去冒险?不说你们,小舞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无完全的把握,我绝不会轻举妄动!” 她话说到这个份上,孙掌事终于点头道:“好!崽崽跟了我多年,我也不愿与他分开,那今日我们就麻烦苏姑娘了!” 她说完拉过崽崽一起跪下,朝苏小酒重重磕下响头道:“苏姑娘大恩大德,我孙晴无以为报,出宫之后,定日日为姑娘焚香祈福,愿姑娘一生平安喜乐,所愿皆顺遂。” “孙掌事不必如此!” 若说之前想救崽崽出去只是单纯出于同情,如今知道他与王院判的渊源,苏小酒便把这件事当成了自己的义务, 既然沾了师徒名分,她不希望王老晚年凄凉,而且他如今的身体状况,确实需要精神支柱。 崽崽高兴的一起磕了头,站起来抱着孙掌事道:“太好了姑姑,我们可以一起出去喽!” 孙掌事强忍着泪水不住点头。 入宫十几年,一朝获得自由,孙掌事恨不得立马生出翅膀飞出去! 说来善有善报,其实她也才不到三十岁,本以为就要在宫中蹉跎此生,如今却沾了崽崽的光,能够获得新生。 心情太过急迫,她只匆匆收拾些细软,便跟着苏小酒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她们一行三人,又带了包裹,在辛者库穿行十足引人注目,更有人忍不住好奇,问道:“姑姑这是要去哪?怎么还带着行李?” “哪都有你,还不滚去干活?” 她像往日那般呵斥一句,那人便识趣的退下了,只是目光明显带着探究,悄声对旁边人道:“你看走在前面那人,穿的同样是掌事的衣服,料子却华丽许多,莫不是看上了崽崽,要将他领到哪位主子那去?” 旁边人摇头道:“不能吧,崽崽天天脏乎乎的,跟个小叫花一样,哪个贵人会喜欢啊?” 又有一人凑过来道:“那也未必,你们瞧那个掌事,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应该就是皇贵妃身边的苏掌事,听说她就是因为擅长照顾孩子才得了重用,说不定是让崽崽去荣华宫照顾小皇子呢!” 如今荣华宫有一位皇子一位公主,眼看皇贵妃又将临盆,这就顶少三个小孩,说不定崽崽就是被领取照顾小殿下们的。 毕竟很多皇子的心腹,都是从小就跟在身边的内侍,看来崽崽要转大运了。 不过孙掌事历来将崽崽看的如眼珠子一般,之前曾有其他宫中的内侍,想要将崽崽收为徒弟带走,硬是被孙掌事骂了狗血淋头,好久都不敢来辛者库。 今日孙掌事不仅答应,甚至还亲自拿着包裹把人送出去,莫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一时间,众人心中疑云丛生,却见孙掌事目不斜视,牵着崽崽的小手消失在了辛者库大门外。 孙掌事看似淡定,实则心如擂鼓,这道门她曾经走过无数次,可不管走到皇宫哪一处,最终还是要回到这里。 但今天不同了,踏出这道门槛,她与这个污浊逼仄的地方,便永远不会再见。 崽崽同样心潮澎湃,从记事起他就被告知不能去辛者库以外的地方玩,是以长到快七岁,他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辛者库大门口的老槐树下,今天,随着一步步远离这个地方,他的心里除了喜悦,还有对未来的不确定。 他马上就要走向一直向往的世界,可是那个世界,真的有他容身之地吗? 感受到他不安,孙掌事握着他的手紧了紧,低头看着他笑道:“崽崽不怕,有姑姑在。” 轻轻的一句话,却给了他无数的力量,他仰起头,露出一抹明媚的笑,是啊,只要有姑姑在,他就什么都不用怕。 苏小酒脚步轻快的走在前面,想到马上就能将小舞从冷宫里接出来,她恨不得插上翅膀立时飞到她们身边。 甬道上几乎不见什么人,孙掌事提着的心稍微安定,只是还未等到达锦瑟宫,就见一行禁卫军朝冷宫的方向赶去,将大门重重看守起来。 “苏姑娘,你看前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苏小酒也早就看到了,起初以为是陆侯带人来接她们,目光巡视一圈,却没发现陆侯的身影,觉得有些蹊跷,不禁放慢脚步,对孙掌事道:“麻烦孙掌事在此地等等,待我先去看个究竟,咱们再走不迟。” 孙掌事担忧的点点头,带着崽崽躲到一处凹进去的宫墙后,看着苏小酒阔步朝禁军走去。 苏小酒并没见过他们,只从服饰的差别直接走向领头,再看被紧锁的锦瑟宫大门,冷声问道:“谁派你们来的?为何要将门锁上?” 从她架势看出来者不善,领头哈腰道:“回苏掌事的话,小人是奉了皇上的命令,重兵看守锦瑟宫,防止罪犯逃脱。” “你认得我?” 苏小酒挑眉,她平日只在后宫走动,这人是怎么知道她的? 领头之人在宫变那日曾目睹苏小酒击杀徐莽,见她过来,神色掩不住的震惊,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其余人见了不禁纳闷,不过一个宫人,队长怎么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不仅如此,平日呵斥他们时的大嗓门今日好似没吃饱饭,只在嗓子眼里回道:“有幸瞻望过苏掌事神技,一直铭刻于心,不知苏掌事到此,是有何吩咐?” 狗腿的语气让同伴们纷纷投射出不屑的眼神,他却毫无所觉,兀自谄媚的看向苏小酒。 她淡淡应了声,原来是见过她杀人,难怪了。 又看一眼锦瑟宫,问道:“不知里面哪个罪犯如此有排面,竟值得皇上亲自下令看守,还带了这么多人?” 其实心中早有答案,只是想确认一下。 随着她走近的功夫,甬道中又整齐的走来两列禁军,与先头的加起来,起码有上百人。 领头的似有了些底气,将腰板挺值了些,却还是恭敬的回答道:“回苏掌事的话,正是罪妃梁锦瑟!” 呵! 如此看来,侯爷在御书房的交流并不顺畅,狗皇帝怕她们硬抢,便先一步将人看守起来了? 她一言不发的看向领头,他们人多势众,即便自己有枪,也不一定能震慑住。 但事已至此,今日不能把人带走,又心有不甘,两难之间,脚步便定在了原地。 领头见她不说话,却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心中不禁发毛。 再看看左右,兄弟们都虎视眈眈,谅苏小酒也不敢突然暴起,于是笑道:“小人有命在身,不便多聊,还请苏掌事自便。” 说着逃也似的走到冷宫大门口,一本正经的站起了岗。 硬闯是没希望了,担心锦妃的同时,她更担心侯爷怎么样了? 他孤身去了御书房,可不会被狗皇帝扣起来了吧? 甬道尽头再次响起的整齐的脚步声,苏小酒心中暗骂,没完了是吧?不过是看守一对孤儿寡母,狗皇帝是要把整个皇宫的禁军都派来? 若不是看在这些人只是无辜受命的份上,她真想扔几颗手雷,把他们组团送去阎罗殿里旅个游。 领头无端打个冷战,看向不远处那个一身粉红的小姑娘,越看越觉得浑身凉飕飕的,于是赶紧调转目光,装模作样的走去另一边巡视去了。 苏小酒迎着整齐的脚步声走过去,想要看看狗皇帝到底又派了多少人过来,就见前方拐角率先走出一人,英姿勃发,一身玄衣,剑眉星眸,紧抿着嘴唇疾走而来。 在见到苏小酒的瞬间,锁起眉头顿时舒展,萧景舒一口气,唤道:“小酒,我来了。” 苏小酒惊喜的看着他,他不是在军营吗?怎么回来了? 小跑到他身边,苏小酒仰起头看着他问道:“绍崇显不是还没走吗?皇上怎么允许你回来了?” 萧景将她的披风拢好,一挥手,身后的侍卫便分成两路,挡在了禁军队伍的身前。 未等回答她的问题,眼尖的领头已经小跑过来招呼道:“萧统领,您也是来监管犯人的?” 萧景淡淡瞥他一眼道:“开门,我来接锦妃娘娘出宫!” 领头神色一凛,并没马上照办,而是质疑道:“萧统领莫不是开玩笑吧?卑职刚奉了皇命过来看押罪妃,您这就要把她放出来,实在令卑职为难。” 萧景未语,从怀中摸出一纸诏书,丢在了领头的脸上。 领头不敢发作,赶紧将诏书捡起,确认上面却是皇上御笔,明显松一口气,解脱般朝着自己人一挥手道:“咱们撤!” 上百人集合,整队,小跑离去,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苏小酒看着神奇的一幕,又回身看着萧景,悄声道:“那诏书真是皇上写得?” 她只当那诏书是谁伪造,因此放低了声音,怕被人听到。 瞧着她贼兮兮的小样子,萧景也故意凑近她耳边,轻声道:“是。” “……那你干嘛这么小声?” 萧景回答的一本正经:“为了配合你啊。” “……” 没想到萧景竟然也会戏弄人,苏小酒忍住咬他一口的冲动,闷声道:“是侯爷让你来的吗?皇上怎么突然又同意了?” 萧景收起玩笑,正色道:“是陆澄派人传信让我速速回来,并将诏书交给我,其他事情我也不知。” “那侯爷呢?他没事吧?” “看陆澄的样子应该是无碍的。” 苏小酒放了心,高兴的拉起他的手道:“那太好了,咱们去将锦妃娘娘接出来吧!” 第三百七十八章 算 忘了身后还有不少侍卫,见她肆无忌惮的拉起萧景的手,眼珠子都瞪掉一地。 而向来冷酷的萧大统领,也面色自然的任由她拉着,乖乖走在后面,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昭示着主人心情愉悦。 “啊对了,还有两个人呢!” 苏小酒走到一半,忽然把他的手一扔,蹭蹭蹭的朝着后方跑去。 萧景幽怨的看着她不带一丝留恋的身影,将手握了握拳,背到身后,没一会儿,那粉色身影又蹭蹭蹭的跑过来,扬起小脸指着后面两人道:“是辛者库的孙掌事跟崽崽,你还记得吗?” 他当然记得,好像只要是跟她有关的,他都会记得格外清楚。 “我今天还要把他们也带出去,送到王院判的府上。” 孙掌事看到萧景和身后的侍卫却面色一变,将崽崽护在身后,戒备的看向苏小酒道:“他不是皇上的人吗?怎么会在这里?” 苏小酒神秘一笑:“孙掌事放心,他已经不是皇上的人了。” 不止孙掌事,萧景也面露不解,就听苏小酒道:“他是我的人。” 接收到孙掌事诧异的目光,萧景面色一红,轻咳道:“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先去接出锦妃娘娘吧!” 苏小酒也记挂着去看看侯爷的情况,生怕晚一会儿元和帝又反悔了,命人将宫门上的锁链斩断,第一个冲了进去。 锦妃母女方才在屋内便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不知发生了何事,在屋内不敢出来,直到苏小酒推门而入,她手中还紧紧攥着一根木棒,好在第一时间看清来人,没有抡下去。 “娘亲,是酒酒姐姐!” 小舞从锦妃身后出来,开心的过来拉住她的手,锦妃却看到了外面满院子的侍卫,还有个不认识的宫人和孩子,只当又出了什么变故:“苏姑娘,萧统领,你们这是?” “锦妃娘娘,我们是来接你们出宫的!” “出宫?” 锦妃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看她,又看看萧景,后者对她微微点头,示意小酒说的是真的。 她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似乎想要笑,可眼泪却抢先一步流了下来,喃喃道:“难道,难道他相信我了?他知道我是清白的了么?” 随即又自我否定道:“不,不可能的,他当时那样绝情,这些年对我们不闻不问,怎么会忽然又想通了呢?” 她慢慢摇着头,颤声道:“莫非,他是要将我们逐出宫去?他终究还是不肯认下小舞吗?” 言语之间,似乎对元和帝还抱有一丝期盼,令苏小酒有些措手不及。 她上前一步道:“锦妃娘娘,不是他要逐你们出宫,是我们要将你们接出去,从此再不必在冷宫苦苦煎熬。” “那不是一个意思吗?” 她苦涩一笑:“罢了,我们母女苟活至今,已是老天格外开恩,焉能再强求些别的?我这就收拾一下,随你出宫。” 小舞虽在冷宫,但有苏小酒不时接济,衣物虽不华丽,却崭新干净,乍一见到脏兮兮的崽崽,不由心生同情,悄悄拉拉苏小酒的手道:“酒酒姐姐,那个小哥哥是谁呀,他没有干净的衣服穿吗?” 她说的很小声,只是崽崽也是头一次见到小女孩,又生的粉雕玉琢,本就自惭形秽,又见她不时看向自己,便低下头往孙掌事身后躲了躲。 苏小酒道:“他叫崽崽,等出了宫,就能换上干净好看的衣服了。” 小舞点点头,又问:“为什么要出宫才能穿呢?现在不可以吗?” 苏小酒不知再作何解释,只道:“嗯~因为哥哥干净的衣服忘了带进来,所以只能出去再穿。” 生怕小舞继续追问,便道:“娘亲怎么还没出来,是不是东西太多拿不动了?” 小舞果然转移注意力,拍拍小脑袋道:“哎呀,我忘了去给娘亲帮忙!” 孙掌事远远看着锦妃母女,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 她曾经远远见过锦妃一面,那时她风头正盛,浑身都像散发着灼人的光芒,一颦一笑皆被后宫众人纷纷效仿。 如今,璀璨的明珠像被蒙上一层灰尘,在冷宫蹉跎六年,她已经不复明丽端雅,哪还有半点宠妃的痕迹? 就是因为这个女子,崽崽才会失去至亲,沦落至此,可偏偏她也是个可怜人,深陷在后宫泥潭,无法自拔。 锦妃却没见过孙掌事,更没见过崽崽,收拾好东西出来,见她们亦步亦趋的跟着苏小酒,也忍不住问道:“不知这两位是谁?” 看衣服,应也是哪宫的掌事,只是这男孩却实在太过邋遢,让她忍不住蹙眉。 这大人也真是,自己穿的倒是干净,怎么忍心将孩子带成这样? 今日出宫,算来也是大喜的日子,苏小酒怕她知道了崽崽身份徒增伤感,便未直接挑明,而是道:“她们同你们一样,也是要出宫的,正好一路。” 锦妃听出她不愿多谈,便顺势点头道:“甚好,我们娘俩在上京举目无亲,能一道出宫也算有缘。” 孙掌事心中微叹,这缘分,她宁可不要的好。 这样想着,便拉着崽崽往旁边靠了靠,生怕锦妃会认出来。 锦妃无端被她冷落,有些尴尬的看向苏小酒,孙掌事其实并非对锦妃有芥蒂,只是单纯不愿再让崽崽沾染麻烦。 帝王喜怒无常,谁知今天答应放了她们娘俩,明日会不会又派人捉回来? 万一跟她们走近,将崽崽暴露,岂非得不偿失? 苏小酒明白她心中所想,又苦于无法点破,只好笑着对锦妃道:“娘娘勿怪,孙姑姑的脾气是怪异了些,但人是好的,相处久了您便知道。” 一行人,加上萧景带来的侍卫,统共百十号,在宫里浩浩荡荡的行走,不多时,便传遍了后宫。 只是这阵仗,纵使有心八卦,也无人敢真个上前打探什么,便都藏在自家宫门后面偷偷观望,试图看出什么首尾来。 苏小酒目不斜视,也怕狗皇帝再搞什么花样,直到远远看到陆侯站在宫门口的身影,心中大石才算正真放下。 “侯爷,刚才那是怎么了?皇上为什么又突然同意了?” 陆侯冷哼一声,先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萧景,敷衍的点了下头表示谢意,随后愤愤道:“老子跟他说,若不肯同意,那老夫便撂挑子不干了!不仅温室不搞,难民也都遣散,再往后的西北战事也别指望老子去给他卖命,他焉敢不从?” 不过没想到这次儿子忽然开窍,听到他在御书房与元和帝争吵,竟先一步去给萧景送了信,真是可喜可贺,看来不愁以后娶不上媳妇了。 他明明是武将,说话却总是带着骨子匪气,不过苏小酒听了只觉亲切,动容道:“多谢侯爷鼎力相助,若不是您,只怕奴婢所谋之事今日就要打水漂了。” “嗨!都是一家人,很快就要叫我一声爹了,跟爹还客气什么?!” 陆侯掐着腰得意的飞了萧景一眼。 萧景愕然,见苏小酒并未出言反驳,而是羞涩的低下头,目光嗖的射向旁边的陆澄。 陆澄冷不丁被他满是杀气的眼刀击中,心里顿时千疮百孔,连连后退道:“不是我!是爹要认苏姑娘为义女!” 眼中幽芒褪去,萧景哦了一声,随后若无其事的走到一旁去收队,说道:“那正好,这里没你事了,你带着兄弟们回去吧。” 陆澄:…… 陆侯吹胡子瞪眼的看向萧景,这家伙实在太猖狂了,等以后成了他干丈人,看怎么收拾他! 按照中华龙民的传统美德,如此皆大欢喜的场面,应该出去搓一顿庆祝庆祝,因此苏小酒不免遗憾的咂嘴,可惜各人有各人的事要忙,尤其王院判,此时应在家中望眼欲穿,她们得早点赶过去。 陆侯忽然道:“咦?门外马车上下来的,可是王老头?” “不会吧?不是说好让他在家等着吗?” 苏小酒伸着脖子去看,果然看到一位老者被人搀扶着缓缓入内,忙小跑着迎上去道:“师父,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想着刚才在锦瑟宫外耽误了一会儿,恐怕是老人家等不及了,这才乘了马车过来,于是她高兴的唤过孙掌事与崽崽道:“师父您看,这就是崽崽!” 王院判扶着拐杖的手松开,看着面前乞儿一般的男孩,不仅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尤其那一身太监的服饰,深深刺痛了他。 他悲痛万分,上前一把将他搂在怀中,放声哭道:“我苦命的孩子,爷爷来晚了!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呀!” 崽崽第一次见到这个陌生的老爷爷,却并不觉得怕,听他哭的伤心,伸出小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道:“老爷爷,你怎么哭了?” 王院判眼泪更加止不住,摩挲着他的小脸,贪婪的打量着他的眉眼,喃喃道:“爷爷是喜极而泣,你是初年的孩子,你真是初年的孩子~~” 一旁的锦妃如五雷轰顶,她面色惨白,嘴唇颤抖的看向崽崽,她认得王院判,自然也知道他口中的初年是谁。 眼前好似又站了一位青松般俊美的男子,他嘴角噙着笑,温柔的看着她道:“锦瑟,待你及笄,我们便成亲吧?” 画面一转,他穿着一身太医的服制,嘴角的笑意不在,从一个翩翩少年,变得老成持重,再见到她时,就像面对后宫所有妃嫔那样,恭恭敬敬的作揖:“微臣参见锦妃娘娘,祝娘娘万事顺遂,喜乐安康。” 再后来,便是他在流放途中身故的消息,彼时她刚被打入冷宫,还沉浸在一夜之间天翻地覆的变故中,那位薄情寡恩的帝王,目光冰冷而嘲讽的告诉她:“你的情郎死了,就在流放的第三日,连尸首都被野狗拖走,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一阵天旋地转,她强撑着站好,自责、愧疚、痛悔,一齐盘旋在心上,看着崽崽似有千言万语,却不敢上前一步。 感受到娘亲突然冰凉的手掌,小舞担心的抬起头,正看到锦妃失魂落魄的盯着崽崽,便摇摇她的手道:“娘亲,你不舒服吗?” 锦妃回神,有泪花划过脸庞,滴在了小舞的脸上。 她伸出小手,摸摸脸上冰凉的泪滴,紧张起来:“娘亲你哭了?是不是外面太冷了?” “没有,娘亲想到马上就要出去,太高兴了。” 锦妃俯身将女儿抱进怀里,强迫自己不去回忆那些锥心的往事。 病中之人最忌大悲大喜,苏小酒看着沉浸在伤痛中的王院判,想要劝他先回家,却见老人忽的将身子站的挺直,恨声道:“无耻妖妇,害人如斯,今日老夫就要进宫面圣,请圣上将毒后治罪,还初年一个公道!” “王老,这些陈年往事,早已无迹可寻,你便是现在去了,只要她死不认账,又能如何?我看还是先行回去,将孩子好好安顿下才是正经。” 陆侯也是担心王院判的身体,生怕他到时候一激动,病情加重,毕竟崽崽还需要靠他庇护。 王院判却铁了心道:“宋鸣徽丧心病狂,却逍遥法外多年,若不能趁着还有口气将她之罪,我便是死,也无法瞑目!” 他并非一时冲动,因此唤来管家吩咐道:“你先带着小少爷回去,若我今晚不能回家,便为我准备后事吧!” 这便是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 管家面容悲戚,也知道老爷心性坚定,一旦做好打算,便轻易不会更改,只好走到崽崽跟孙掌事身边,欲将他们引上马车。 陆侯叹了口气,道:“罢了,既然本侯已经插手此事,此时一走了之又算什么?苏丫头,你且先带着锦妃母女回去,本侯亲自陪王院判走一趟吧!” 苏小酒固然也不放心,可眼下这是最好的安排,无奈点头道:“那好吧,还请侯爷多照看师父,我将她们送下,便第一时间回来。” 却听锦妃忽然道:“还请苏姑娘留步!” 一时间,众人目光都集中在锦妃身上,她嘴唇轻颤,缓缓看向王院判道:“王先生刚才所言,是什么意思?” 第三百七十九章 谋 他说,宋鸣徽陷害初年? 所以,当年那件事,果然是皇后一手策划么? 她期待的看着王院判,后者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位宫装女子,被她一问,先是一愣,随后仔细看了其容貌,眼睛瞬间睁大:“你是,锦妃娘娘?!” 那她身边的小女娃…… 目光又在小舞脸上流连片刻,与元和帝如出一撤的琉璃色凤眸,昭示着她皇女的身份。 王院判眼眶湿润,看着母女二人不住点头:“好,好,如此,初年在天有灵,知道你们母女平安,定也会欣慰的!” “王先生,你刚才所言是真的吗?当年污我和初年清白之人,是皇后?” 她看向沉默的众人,苏小酒,萧景,甚至是勇毅侯。 原来大家,一直都知道吗? 王院判神情激动,将拐杖重重拄在地上,激愤道:“正是那个妖妇,锦妃娘娘既然在此,何不跟老夫一起去讨个公道?” 锦妃眸光深敛,做着番强烈的思想斗争。 自己真的太傻。 竟从来都没怀疑过宋鸣徽。 或许也曾在心里暗暗揣测过,只是那时皇后作为六宫表率,雍容大度,公正贤良,便是面对皇上的偏宠,也从未表现出一丝妒意,甚至还时时赏赐,言她伺候皇上辛苦,告诫后宫各妃莫要妒羡。 却原来,看似最平和无害的花朵,恰恰蕴含了不易察觉的剧毒,险些让她万劫不复。 这些年来,她日日夜夜都想寻个公道,想要好好的问问元和帝,为何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便听信了旁人的诬陷? 更想将那攀诬之人揪出来,狠狠质问她,到底为什么要如此卑劣,污她清白不算,还要将她跟无辜的初年置于死地? 任家九脉单传啊! 就因为她,生生的断了! 她痛苦的看向崽崽,甚至都不敢走近,这是初年的孩子,是任家幸存的独苗,如今却~~ 可惜的是,她毫无证据,就这么跟了去,又能做些什么呢? 苏小酒在旁看着,不由捏了捏拳,她早晚要把宋鸣徽给办了,只凭一己之力必定没那么容易,现在加上王院判跟陆侯,说不定正是一举将她扳倒的契机。 气氛出现了诡异的安静,锦妃揽着小舞,孙掌事守着崽崽,王院判怆然的看着天际,萧景和陆澄则带着人,从旁静静观望。 苏小酒适时打破这沉寂,说道:“侯爷,这次四皇子的敏症,又是宋鸣徽做的,再加上她指使阮妃给娘娘下毒一事,便是万死也无法恕罪,要不咱们今天趁着大家都在,一起去栖梧宫讨伐妖妇如何?” 陆侯沉吟一会儿,应声道:“苏丫头说的没错,那宋鸣徽作恶多端,万死难辞其咎,老子从不打女人,今日就要为她破一次例!” 敢谋害他宝贝女儿孙儿,就要做好被抽筋剥皮的准备! “那奴婢现在就去婉仪宫,说服阮妃娘娘出面指证!” 苏小酒说罢,率先朝内宫方向走去,其余众人则在王院判的带领下,朝御书房的方向去了。 今天原本是要去宫外安玻璃,没想到却牵引出这一番阵仗,为免荣妃等的着急,苏小酒还是转道回了荣华宫,准备提前知会娘娘一声。 不想有人却先她一步到了。 张公公亲传皇上口谕,说沐昭仪小产,要传皇贵妃去永安宫问话。 不仅是她,后宫所有妃嫔都已经去了。 苏小酒肺都气炸了,这特么什么事儿? 不说娘娘如今临盆,不能轻易走动,且那沐昭仪小产关荣华宫屁事,怎么就非要让娘娘过去? 荣妃接到口谕也极意外,前几天那人还好好的来耀武扬威,这就小产了? 沐清儿虽不讨人喜欢,但孩子总是无辜的,她自己也怀着身孕,同理心下,多少有些唏嘘,便打算去听听怎么回事,苏小酒隐约觉得此事跟皇后逃不开干系,本想劝阻,荣妃却道:“本宫行得正站得直,若不去,说不得给了别人诬陷的把柄。” 苏小酒也无话可说,只能唤来步撵,随荣妃一道去永安宫。 帝后二人正在主殿正襟危坐,底下跪着回话的太医,不时用衣袖抹抹额上的冷汗。 元和帝面色能拧出水来,不时扫向内室,里面沐昭仪正哭天抢地,痛骂太医无能,保不住她的孩子。 苏小酒撇嘴,小产还能这么中气十足,果然平时那些艳舞都不是白练的。 两边站着各宫妃嫔,都垂手而立,不时交换几个眼神,又心照不宣的一触即散。 除了帝后,她们皆是站着,只有荣妃自顾自捧着肚子进门,在苏小酒铺好软垫的椅子上坐下,环视一圈,说道:“不知皇上将众位姐妹传来有何吩咐?” 元和帝一言不发,皇后看看他脸色,轻咳一声开口道:“皇贵妃应该听说了,沐昭仪小产,太医说内有蹊跷,便按例将大家都叫来问问。” 这话说的,就是怀疑有人使坏,想要审讯? 荣妃嗤笑一声:“这个简单,既然谋害,必定事出有因,要么是嫉妒沐昭仪得了宠,要么担心她肚里的孩子将来有威胁,这两样恰恰与本宫都不沾边。” 她意有所指的看向皇后,笑道:“不过闲着也是闲着,过来听听热闹也是好的。” 皇上痛失一个皇子,到了她口中却只是场“热闹”? 皇后心中暗笑,这个陆祺,果然是越来越不将皇上放在眼中,她真以为凭着一个奴婢,就能一直耀武扬威下去? 宫变那日事出有因,叛军突袭,皇上亲卫都不在身边,几十万大军也未能及时赶回,这才让她们一起跟着受尽屈辱,如今皇上大权重新握在手里,这陆祺还能猖狂什么? 这么想着,面上便带了几分不屑,她微微笑看荣妃道:“皇贵妃一句话便将自己置身事外,让其他姐妹情何以堪?这宫中历来就属皇贵妃最得宠,若说哪个对沐昭仪恨意最大,只怕非皇贵妃莫属了吧?” 这就是直接将凶手锁定为荣妃了。 第三百八十章 香 意图虽然太明显,但在外人听来确实有些道理,皇贵妃可是几乎专宠了五年的人,现下一朝得意过头,被皇上所厌弃,转而宠幸沐昭仪,心有怨怼也是正常。 荣妃听了这话却掩面而笑,甚至因为觉得荒谬,眼角都挂上泪花:“呵呵呵,皇后娘娘这张嘴,真是一开一合便能喷出粪来,本宫什么身份,至于去嫉妒一个舞姬?倒是您,亲爹上赶着给自己送来个蠢货添堵,怕不是夜夜独守空房时,辗转间想的都是该怎么把她除去吧?” “陆祺,你休要胡说八道!“ 皇后站起身来义正言辞道:“得聚后宫之中,便都是本宫的姐妹,沐昭仪被人毒害,本宫身为六宫之主,当然要为她讨个公道,不只是皇贵妃,在座所有妃嫔都有嫌疑,今日若不查出真凶,一个都不许走!” 元和帝不语,似是默认,荣妃好笑的看着皇后道:“你可知道自己气急败坏的样子,显得十分心虚?该不会是你自导自演,亲自布下这场局,想借机除去谁吧?” 皇后脸一白,说话都结巴了,指着她的手轻颤:“你放肆,竟敢污蔑本宫!” “呵,您是六宫表率,本宫不过有样学样,您至于这么生气嘛!” 荣妃气死人不偿命,说完还对着皇后挑挑眉,而后懒懒转头,对身侧的苏小酒撒娇:“本宫饿了,想吃核桃。” “好嘞,奴婢这便给您剥。” 苏小酒在众目睽睽下,真个自贴身荷包里掏啊掏,掏出了两枚小核桃。 有多小呢?大概也就允娃娃的拳头那么大。 皇后面露不屑,果真是年景不好,向来肥到流油的皇贵妃,吃个核桃都如此寒酸了么? 荣妃巴巴的盯着核桃没瞧见,苏小酒便替她不屑回去——你懂个屁!这是山核桃,有营养的很呢~ 左右看了看,没什么顺手的工具,干脆将手枪摸出来,直接在地板上啪啪两下,白花花的核桃仁露出来,不及苏小酒抬首间对皇后笑出的獠牙。 核桃应声而碎,皇后的胆子也跟着吓个稀碎,赶紧乖乖闭了嘴。 身后的宫妃都已经大汗淋漓,两位祖宗呦,咱们宫斗就不能含蓄点吗? 这就差明着骂街了,好歹也顾及顾及身份呀! 还有苏掌事,动不动就把那玩意亮出来,这是要吓死谁呦~~ 皇后骂架从来不是对手,她自恃尊贵,做不到像荣妃一样粗话连篇,再加上苏小酒那个死丫头从旁威胁,看了元和帝一眼,赶紧端起茶杯掩饰的喝了一口。 只是众人皆有意无意窥她神色,将她气的满脸通红,心中冷哼,今日她已做好部署,誓要陆祺有来无回,何必与她逞这些口舌之争? 元和帝同样眼皮跳了跳,对苏小酒手里那黑乎乎的铁家伙还心有余悸,乍又看到,上次挨过花生米的手臂似乎又在隐隐作痛,阴测测的看了苏小酒一眼,便将目光转到别处。 苏小酒十分不自觉,咣咣砸完核桃,又将内皮仔仔细细择了去,呼啦一吹,核桃渣子便扑了满地,有几个碎皮渣子还飘到了皇后的凤裙上。 皇后心口直抽抽,也只是愤愤甩了衣摆,到底没再吭声。 苏小酒歉意的看她一眼,真不好意思,小爷就是故意的,咬我啊! 皇后却很快便不动声色的坐好,只是目光有意无意瞟向门外,似乎在等待什么。 苏小酒立马警觉起来,这人一上来便将矛头指向了荣妃,绝对还有后招,自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才是。 此时又有太医从内室出来,元和帝身形未动,语气却略显急促,问道:“查出来没有,好端端的为何突然就小产了?!” 太医跪倒在地,与先前跪着的太医交换眼神,惶恐的伏在地上道:“回皇上,微臣查探结果与陈太医一致,昭仪是吸入某种有堕胎成分的药物所致,但具体是什么,一时半会还未能查清。” “那还不快去查!蠢货!” 元和帝猛的挥手,桌上茶杯被衣袖扫落,砸在两人身前。 两人连连告饶,其中一人叩首道:“回皇上,因下毒的途径太多,饭食茶水,衣物熏香皆有可能,因此查证起来比较麻烦,但只要给臣时间,臣定能查出真相!” 又是下毒? 苏小酒若有所思的看向皇后,后者却一脸从容,甚至还伸出手指,饶有兴味的打量着新做的护甲,哪还有半分为沐清儿打抱不平的样子? 太医在屋内转来转去,不时拿起什么东西嗅一嗅,跟警犬似的,竟真被他们找出线索。 其中一个拿着香炉从内室跑出来,献宝一样交给元和帝道:“皇上,查到了!就是这熏香的问题!这里面被人掺了麝香!” 麝香有活血的功效,一般孕产妇都要谨慎使用,如今出现在此,定然是有人特意为之了。 随着他出来,苏小酒的鼻子也敏锐的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淡淡的,却令人心生烦闷。 她赶紧对荣妃道:“娘娘,您还是坐远些吧。” 那太医忙道:“不妨事,这香已经熄灭了,残存的气味不足以对孕妇产生危害。” 另一个太医接着解释道:“毒性强弱与计量有关,昭仪娘娘是因为日日闻这熏香,中毒过甚,这才引起小产的。” 苏小酒便放了心,只是越来越觉得这香的问道有些熟悉,又仔细嗅了嗅,不就是娘娘点过的极品凝神香? 还记得一个夏日午后,娘娘在雨中弹唱时曾点燃此香,当时她觉得不好闻,娘娘便命人收了起来,还笑话她没福气,享受不了好东西。 她目光如电,第一个便看向皇后,皇后却冲她微微一笑,而后悠悠开口道:“本宫闻着这香味倒是有些熟悉,不知是什么香?” 荣妃有孕,对气味格外敏感,仔细分辨一下,咦道:“闻起来像是极品凝神香,不过这香历来是别国进贡,全由皇后分配,如今竟被掺了毒进去害的沐昭仪小产,实在是~~” 第三百八十一章 认 话说半截,杀伤力却不小,便是连元和帝也转头看向皇后,不悦道:“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故作惊讶道:“极品凝神香?怎么可能?本宫可从没赏赐沐昭仪此物,不知她是打哪弄来的!” 苏小酒暗道不好,若她鼻子没出问题,这香的味道跟荣华宫那些一模一样,这是不是说,皇后之前赐给娘娘的那些香里面,也被掺了麝香呢? 幸好娘娘偏爱她,因为她不喜欢便没燃过,否则腹中的孩子~~ 头皮一阵发麻,该死! 如今娘娘逃过一劫,皇后肯定想到她从未用过那些香,那今日这一场戏可就有些难唱了! 果然,未等她将所有事情贯穿起来,下一秒这不要脸的臭女人,已经一脸恍然的看着荣妃道:“皇贵妃,你、你为何要如此歹毒?!” 荣妃吃着核桃,被她点名质问,气的差点又爆粗口,苏小酒悄悄伸手按住她,微微摇头,若娘娘直接爆炸,说不定会被人误会成恼羞成怒,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装傻。 主仆二人默契已久,荣妃瞬间便懂了她的意思,慢条斯理将口中的核桃咽下,才慢慢看着皇后问:“不知娘娘此言何意?” 张姑姑也气的睁大眼睛看着皇后,恨不得扑上去挠花她的脸。 皇后起身,本想慢慢走近荣妃,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却在苏小酒虎视眈眈的目光下住了脚,转而凑到元和帝身侧,说道:“皇上,您还记得上次冉儿不小心将万寿菊蹭到允儿脸上吗?后来臣妾为了赔罪,便将仅有的一盒凝神香悉数送去了荣华宫,这事儿您也是知道的,如今过去了小半年,南夏再没送香过来,宫中持有此香的人,除了皇贵妃没有第二人,难道不值得怀疑?” 一席话下来,原本都作为怀疑对象的众人秒变吃瓜群众,殿内目光再次牵引到荣妃身上。 不乏有人幸灾乐祸,皇贵妃风光的太久,看来今日在劫难逃。 毕竟真正的好东西基本都是皇后跟皇贵妃两人分,她们也只有听听名字的份,而且当时皇后亲自去荣华宫道歉搞出的动静不小,许多人还清晰的记得这事。 明明是重重砸到了允儿脸上,却被她轻飘飘一个“蹭”字带过,荣妃俏脸顿时绷了起来。 贱人,果真是做了筏子等她。 然比起这个,她更生气宋鸣徽竟把那个兔崽子的暴戾跋扈洗成无心之举。 更何况就在前几天,允儿又一次被花粉所害,重新遭了一遍罪,因为种种原因,她还没来得及去栖梧宫算账,这人竟倒打一耙,来个先下手为强,莫非知道东窗事发,所以狗急跳墙了么? 腹中忽然轻轻动了几下,似是胎儿感受到她起伏的情绪,在安抚娘亲。 荣妃表情松了松,将身体倚在靠垫上,缓缓抚着肚子。 张姑姑紧张起来:“娘娘可是不舒服?” 若娘娘被这些狗杂碎气出好歹,她拼上这条老命也要咬死几个! 荣妃摇头:“没有,宝宝在踢本宫呢!” 张姑姑一秒变脸,笑道:“小调皮,定是等不及想出来玩了。” 双胎一般都会早产,算算日子,应该也就这几天了,可恨最该安心待产的时候,却被这些个鳖孙骗来受气。 皇后蓄势待发,只等着荣妃反唇相讥,想着便是泼不成脏水,气的她早产也好,不想对手却直接无视了她,只顾专心摸肚皮。 苏小酒鄙夷的看着皇后自说自话,忍不住道:“皇后娘娘还真的厉害,上来就把自己择清了,你捧着凝神香去道歉是不假,但谁又能证明你没自己偷偷留下点?” 皇后早就料到这主仆二人不好对付,闻言笑道:“苏掌事这么说,本宫忽然想起来,当时是留下了两块,但因着本宫喜欢,便日日燃上一盏茶的功夫,直到前几天才将将用完,皇上若不信,倒是可以命人去查看香炉,说不定还有残存的灰烬在呢。” 死人诈尸一样的元和帝便随便点了几人,示意他们去栖梧宫一探究竟,便听皇后忽然道:“且慢,不管怎么说,皇贵妃也有嫌疑,皇上既然要查,那便连荣华宫一起查,才不有失偏颇,否则臣妾不服。” 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阴谋走来了! 皇后等的就是这一刻! 如今苏小酒已经可以肯定,荣华宫的那些凝神香,必定早被做过手脚! 只是没能直接害得她腹中孩儿,如今又要借着沐清儿的胎儿行栽赃嫁祸之事! 若非为了顾全大局,她真想立时将这贱人解决掉,而皇后却也算准了此时没有勇毅侯等人照应,必定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才急急忙忙导演了这一出? 但沐清儿小产却是真的。 有了太医的线索,元和帝当场便派出人去,说是分别到各宫搜查,可苏小酒明白的很,她们的目标都只是荣华宫罢了。 如今娘娘树大招风,连皇上都开始忌惮,说不准这次的精心布局,皇上也逃不了干系,苏小酒不禁着急,等会若真被她们将凝神香取来,那娘娘真是百口莫辩了! 不多时,出去搜查的人便执了一只小匣子进来,苏小酒目光凛然,这就是娘娘放香的盒子。 那人托着盒子从她身边经过,衣袂带出一缕幽香。 不,确切的说,是两种味道, 一种是自盒子中散发出的淡淡凝神香的味道,而另一种更淡,却令苏小酒瞳孔微缩。 允儿身上香料的味道! 这个太监,她曾在荣华宫跟他撞到过,当时还觉好笑,一个太监把自己搞得这么香做什么? 今日那味道却淡了不知多少,想来一个人长期接触某种香料,便是哪天不再碰触,短时间内身上沾染的味道也不可能尽数除去。 但是看面相,这太监要比之前那人的肤色暗淡,眉眼也细长了些,看起来并非同一个人,这是怎么回事? 不然还是把春末找来确认? 不过她很快便否定了这个想法,此人既然敢出现在此,定是不怕被人认出。 第三百八十二章 证 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苏小酒忽然想起之前皇后大闹荣华宫那次,萧景曾对着她脸上那些花花绿绿的颜料认真咨询有关易容术的事~~ 豁然明了。 她真是小看了这些古代人,易容术竟然如此逼真,若不是自己敏锐的嗅觉,真个就被骗过去了! “你,站住!” 说着话,她右手已经抓住那人后颈,用力向后扯去,那太监身材不比她高大,又没防备,这一下被她摔在地上,愕然抬头间,却丝毫不见慌乱,而是故作疑惑道:“苏掌事,您干嘛要打小人?” 装腔作势拿捏的倒是漂亮。 皇后适时出声道:“苏小酒,你这是做什么?他手中拿着证物,莫非你想毁掉证据不成?” 元和帝眯起眼睛看向她:“苏小酒,你是真的以为,朕不敢将你如何吗?” 苏小酒才不理会那对狗夫妻,而是一脚踩在太监身上,质问道:“说,之前给四皇子下毒的是不是你?!” 一言出,满堂皆惊。 皇后眼中现出惊骇,不过很快便藏了起来,冷笑道:“苏小酒,你莫要顾左右而言他,混淆大家视听,今日我们要查的是陷害沐昭仪的凶手,你休要扯些旁的!” “呵,她沐清儿便是一尸两命,又他么关我屁事?” 苏小酒目光如刺,狠狠扎在皇后身上,又看向早已经扶案而起的荣妃道:“娘娘莫急,奴婢已经确定给殿下下毒的正是这个狗杂碎,待会儿问出幕后之人,奴婢定当场了结了他!” 她说完将目光定在皇后脸上,又道:“当然,还有指使之人,今日有人别想走出这间屋子!” 皇后哆嗦一下,本能看向元和帝,后者重重哼了一声,起身喝道:“苏小酒!你眼中到底有没有朕?!” 苏小酒先朝着地上的太监狠狠跺了一脚,正踏在他胸口上,太监啊的一声,痛的在她脚下呼哧呼哧的喘气,飞腿又是一脚,太监噶一下过去了。 她这才悠悠抬头,答道:“不好意思,没有。” 说着自怀里把枪掏出来,对着元和帝作势打了一下,嘴里还配音:“砰!” “你、你放肆!” 元和帝被她挑衅的动作气疯了,当场对外喊道:“来人!将这贱婢拿下!” 门外,侍卫们应声而入。 苏小酒看着那七八个带刀侍卫,冷笑一声: “好啊,你要喊人,我就先把你蹦了,你猜到底是他们的刀快,还是我的枪快?皇上陛下?” 一再被她羞辱,元和帝暴跳如雷:“好啊,那我们就试试,你若敢行凶,看能不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苏小酒远远瞄准他脑袋,闲闲开口:“无所谓啊,你若不介意,咱们就一命换一命,你还记得徐莽是怎么死的吗?今日老子就让你体验一种新的死法,那就是一枪打在脑袋上,然后啊,你那脑花就会跟刚才的核桃一样,白花花,稀碎稀碎,怎么样?” 她本意是吓唬狗皇帝,不想荣妃却在一边哇哇的吐开了:“你个死丫头,不带这么恶心人的~~” 差点忘了娘娘可是刚吃了核桃仁儿,她赶紧冲张姑姑喊:“姑姑快,给娘娘喝点茶水漱漱口!” 荣妃灌一口茶,仰起脖子咕噜咕噜一阵,发现没地方吐,苏小酒顺手就摸过皇后面前的空杯子递了过去。 皇后差点抽过去:……但凡跟人沾边的事你是一点不干! 最过分的是,荣妃吐完以后,苏小酒端过杯子,泼在了太监脸上:“别他么装死,起来跪着!” 元和帝叫嚣的厉害,终究还是怕死的。 他是帝王,是天子!这丫头哪里配跟他一命换一命? 见太监爬起来,阴着脸问道:“说!刚才查出什么了?!” 苏小酒又踹一脚,也问道:“说!谁让你给四皇子下毒的?!” 太监表示自己只想咬舌自尽。 他回答一个,就得罪另一个,两位都是活阎王,他哪个都得罪不起呀! 别张嘴,张嘴就是死。 “呵,还玩上宁死不屈了?” 苏小酒把枪点在他脑门上:“是不是皇后让你干的?只要你老实交代,小爷就留你狗命!” 皇后赶忙跳出来:“苏小酒,你敢污蔑本宫?” 她料定苏小酒没有证据,太监也不敢将她出卖,即便出卖,她也能说是被苏小酒威胁,屈打成招。 她居高临下的太监身边,戴着护甲的手轻轻按在他的肩上,状似语重心长道:“皇上在问你话,你怎么不出声?你放心,即便你出实情,苏小酒当众行凶,本宫也会好好安抚你的家人,让他们后半生衣食无忧。” 太监刚刚跪好的身子瘫软下去,他呆呆看了皇后片刻,忽然下定决心,将手中盒子呈了上去,禀道:“回皇上,皇后娘娘,小人在荣华宫找出一盒香料,经对比,正是极品凝神香!” 元和帝一个眼神,太医赶紧上前取过香料查探,随即大惊失色:“回禀圣上,这里面,这里面确有麝香无疑!” 皇后目光阴狠而得意,看向荣妃道:“皇贵妃,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荣妃刚才吐个天昏地暗,哪有力气回答,苏小酒便上前一步,冷哼道:“这就要问问皇后娘娘了,香料是你亲自拿来的,里面加过什么料,你会不知?” “本宫送去的时候自然是干净的,只是后来又被人做过什么手脚,又如何能知?” 两人针锋相对,势要将对方置于死地,不多时,外面又传来脚步声,却是几个人拖着浑身是血的春末走了进来。 见到苏小酒,她暗淡的眸光瞬间变亮,挣扎着嘶喊道:“小酒救我!” 皇后眼中得意更深,却故意呀了一声,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苏小酒早在春末进来的时候便呆住了,上前将她搂在怀中,看着她身上的血口子,手指都在发抖:“春末,是谁把她伤成这样?!” 看向旁边的太医:“还快过来为她止血!” 太医为难的看看元和帝,不敢动。 第三百八十三章 乱 春末原本奄奄一息,闻言硬是伸出颤抖的手指向身后几人,目光既惊且恨,:“是,是他们,要对我屈打成招,逼我承认娘娘对沐昭仪下毒!” 她方才刚把允儿哄睡,便见一群人闯进了荣华宫,四处搜查一会儿,找出装有凝神香的盒子便走了。 看样子来者不善,可她不敢轻易离开,没想剩下几人却忽然将她制住,硬说荣妃意图毒害沐昭仪,让她出面指证。 无中生有的事,她自不会认下,她虽不够聪明,却也并不糊涂,在这宫里,背主求荣历来都没有好下场,谁知这些人竟下了死手,试图屈打成招。 她一弱女子,哪能承受的住那番毒打? 又不甘就此背叛,只好急中生智,先假意顺从,又假装晕倒,被带过来之后,便立即改了口。 身后几人未料到事情有变,暗骂荣华宫的人都太狡猾,竟把他们全都坑了! “那殿下他们呢?现在可有人在照看?” 春末吃力的点头:“苍、苍联。” 苍联在小厨房帮忙,听到前院动静赶到时,春末已经被人毒打过,他不知发生何事,又见来人的穿着明显来自太和殿,不敢轻举妄动,便第一时间把允儿跟墨鹂护了起来。 “很好!” 苏小酒将她轻轻放下,一步步朝着几人走近,几人血色尽失,纷纷后退。 哪还有方才在荣华宫的嚣张? 皇后见状喝道:“苏小酒,莫非你想灭口不成?” 苏小酒置若罔闻,兀自走到几人身前,目光阴冷:“是谁动了她?自己站出来,我饶你不死。” 就她吃人的目光,谁敢往前? 苏小酒笑了:“很好,那就是都动过手了?” 砰! “啊!!!” 没有任何预兆,一声枪响,最前面一人右腿上多了个血窟窿,疼的扑倒在地。 “还不说么?” 砰! “啊!!!” 又是一人,右眼被从前打穿,抱头痛苦的在地上打滚,热血喷涌出来,溅到了她的脸上,奇怪的是,这一次,她的心中异常宁静,甚至带了些嗜血的兴奋。 砰! 砰砰!! 一共五人,无一幸免,屋内顿时鬼哭狼号一片。 其实五人多少都有些内力在的,若是蜂拥而上,苏小酒必定不是对手,只是她手中武器威力太过震撼,即便知道她每次动手只能击伤一人,但谁也不想去做那一个,这才导致悉数受伤的后果。 元和帝跟皇后身体早已僵滞,苏小酒疯了,她竟又在此白日行凶! 苏小酒脸上沾着血,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慢条斯理将子弹装满,回头对着皇后,笑容可怖:“您刚才说什么?灭口?不不不,我这人心软的很,怎会随随便便杀人呢?” 她吹着发热的枪膛,轻描淡写的语气让场上众人无不攥紧了衣袖:“我只不过,是替我姐妹讨点利息而已。” 说完再次看向太医道:“现在,能麻烦你们为她包扎了吗?” 那笑容似魔鬼,太医们谁还去看皇上神色,屁滚尿流的为春末疗伤。 心中却狠狠抽着自己嘴巴子,都怪自己想巴结逢迎沐昭仪,这才上赶着跑来永安宫,没想到差点将小命交代在此,造孽呀! 皇后完没想到,辛苦布局一场,竟是给自己挖了坑! 苏小酒枪口依然对着地上哭嚎的几人:“说吧,你们是奉了谁的命?” 元和帝与皇后紧抿了嘴唇,幸好,一早便将他们几人的族人控制住了,否则今日~~ 苏小酒也想到了这一点,事到如今,她忽然觉得证据不证据似乎已经不再重要。 这夫妻俩同样不是好鸟,干脆一起干掉算了! 荣妃已经缓过神,看着这场闹剧,忽然笑的轻蔑,看着那狗夫妻道:“真想不到,皇上现在竟忌惮臣妾至此,不惜与宋鸣徽一同导演这场戏,就为给臣妾安个谋害皇嗣宫妃道罪名?哈哈哈,何其可笑!” 她是真的觉得可笑。 既笑这个男人的狠心绝情,又笑这个男人的天真。 事到如今,他凭什么觉得,只凭这么一个罪名,就能把她如何呢? 她莲步轻移,优雅的走到元和帝面前,笑容一如既往的明媚娇嗔:“臣妾也不妨跟您交个底,一个舞姬,还不值得臣妾出手,只要我陆祺愿意,明日,这大渊的皇位,便能换个人做,您信也不信?”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她却似谈论天气般的口吻说出,元和帝身为一国之君,尊严屡被这对主仆冒犯,早已忍到极限,当即拍案道:“陆祺,你休要猖狂!” 他身材高大,突然欺身到荣妃身前,足足高出一个头,再加上久居上位,还是带了些威严的。 荣妃却不躲不闪,冷笑的望进他的眸子里,平静的表情下,掩盖着同归于尽的歇斯底里,她相信,但凡这个狗男人敢动她一指,小酒,还有父亲,哪怕是陆澄,定会不死不休,颠覆了这墨家江山! 她在赌,元和帝同样在赌,赌荣妃不敢继续激怒他,毕竟她腹中还有孩子。 张姑姑见二人无声对峙,生怕他突然暴起伤了荣妃的肚子,忙护在荣妃身前,却被他一把推倒,消瘦的身形如枯叶遭遇寒风,额头撞在了桌沿上,鲜血汩汩流出,顿时昏迷过去。 “姑姑!” “祺儿!” 陆侯大步流星,一进门,刚好看到张姑姑一头一脸的血,自家女儿挺着肚子,艰难的跪在地上,热血冲上天灵盖,而元和帝就站在两人面前。 二话没说,上去就是一掌:“混蛋!你在做什么?!” 身后,王院判紧跟着进来,手中拐杖朝着皇后就一顿招呼:“你个毒妇!老夫一辈子不打女人,你是第一个,敢害我徒儿!老夫今日非要打死你不可!” 他一生谨遵宗规礼法,却被这些恶毒之人逼得老无所依,被蒙在鼓中多年,这口恶气,便是佛祖也难以咽下,若不能为初年报仇,他死也无法瞑目! 苏小酒被张姑姑额上的鲜血骇的心跳停摆,猛地一脚将春末身边一个太医踢出去:“去救张姑姑!” 第三百八十四章 问 场中一片混乱,她顾不得擦拭脸上的血,忙把枪收好,去将荣妃扶到一旁。 侯爷终于带着人来了,这里已经不需要她出手。 果然勇毅侯就像千千万万普通的父亲一样,看到女婿敢对女儿动手,心态早就炸裂,拳脚雨点一样砸在了元和帝身上脸上,口中还不断咒骂:“老子弄死你个姓墨的!敢动我闺女,看我不把你龙椅砍翻!你个小兔崽子,不看谁把你扶上位,翅膀硬了就敢翻脸不认人?!” 元和帝当众被揍,顿觉受到莫大侮辱,终于也挥起拳头。 “朕何时打她了?你怎么不说自己闺女嚣张跋扈,连朕都不放在眼中?都是你个糟老头子,从小惯得她无法无天,如今竟藐视皇权,朕等会就将她打入冷宫,一辈子别想出来!” “你敢再说一句?你娘对着老子都不敢这么横!今日不揍得你满地找牙,你不知谁是老丈人!” 皇后边躲着王院判的拐杖,闻言不满的插嘴道:“陆祺不过是妾,你算哪门子的丈人?” 元和帝与陆侯一同转头:“闭嘴!” 两人连自己会功夫也忘了,如市井混混般扭打在一起,场中一片混乱,没多时,陆澄跟萧景也一并赶来,见到这局面,顿时有些无语。 苏小酒眼睛一亮,忙跑到萧景身边,小手指着元和帝告状:“他刚才想打我!” 元和帝:……睁眼说瞎话你最行! 待看清来人是萧景,也呼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将这些乱臣贼子拿下!” 就见萧景震怒的看着苏小酒脸上的血渍道:“你受伤了?谁做的?” 手中佩剑出鞘,目光如电般射向元和帝。 元和帝怒火攻心:“连你也要背叛朕?!” “这不是我的血,是不小心渐到的。” 萧景目光软下来,无视元和帝瞪的满眼血丝,将她上上下下检查一遍,确认没有伤口,才蹙眉道:“发生了何事?怎么这样乱?” 一两句话根本说不清,苏小酒便捡着重要的说了:“帝后联手设局,诬陷我们娘娘毒害沐清儿,还将春末跟张姑姑打伤了。” 整件事看似因沐清儿而起,但现在她被一个人扔在内室,根本没人管了,此刻都不知是死是活。 原本皇上的人见到萧景,以为终于来了救兵,结果没等高兴,便看到刚才那个凶神恶煞的女魔头,此刻正满脸委屈,拉着他们萧大统领的手控诉别人罪行。 he!tui! “不行,我得去帮帮师父,他这么大年纪,别把腰给闪了!” 苏小酒说完便扔下萧景准备加入战局,却不防被他拉着衣领带到身后:“你如此瘦弱便别往前了,拳脚无眼,万一伤到怎么办?” 随后不等她解释我能行!便率先进入人群。 众人:he!tui! 皇后躲闪的正狼狈,见王院判将拐杖舞的虎虎生风,不停解释道:“王老您冤枉本宫了!当年那事与本宫无关,只能怪梁锦瑟不守妇道,勾引了您的爱徒,您何不去冷宫找她算账?” “不必去冷宫,我就在这里。” 说话的声音不大,甚至是有些轻柔,然而却像有魔力般,将混乱的场面静止住了。 皇后像见了鬼一样看向门口,声音不由尖锐起来:“梁锦瑟,你怎么出来了?!” 元和帝也停下手,看着梁锦瑟的目光片刻失神,正被陆侯掐准空子,一拳卯在眼睛上,右眼顿时乌青一片,肿的睁不开了。 “你趁人之危?!” “那又怎样?” 两人斗鸡一样对视,随即再次抱着滚到地上。 萧景也恰好将王院判的拐杖抓住,将他扶到椅子上歇口气。 锦妃慢慢逼近皇后,滔天恨意袭来,让她无意识将手心攥紧,却忘了正牵着女儿的小手,小舞的手手吃痛,闪着泪花抬头看向娘亲,却被娘亲冰冷的表情冻的出不了声,苏小酒见状,连忙上前,将她的小手解救出来,心疼的呼着气。 “皇后,好久不见。” 略显枯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骨节处更是因为太过用力而呈现出青白色,锦妃慢慢打量着面前的女人,几年不见,她依旧保养的精致无暇,明明比她大了几岁,看起来反倒比自己年轻。 也是呵,自己在冷宫蹉跎的这些年,活的比野狗都不如,而这个女人,却稳坐在栖梧宫中,持着伪善的面孔,享受着世人的尊崇与朝拜。 皇后由最初的讶然,很快便镇定下来,将腰背挺直后,先发制人道:“梁锦瑟,你有罪在身,却擅自从冷宫出来,可知罪加一等?” 锦妃笑了,依稀可见当年的秀丽温婉:“那便劳驾皇后娘娘说说,臣妾所犯何罪?” 曾经的她,天真纯善,与人无害,便是说话都不敢大声,不管见了谁,都进退有度,恭谨有礼。 不骄,不媚,不贬低,不逢迎,若非专宠太过,便是挑剔如太后,都寻不到她半丝错处。 如今的她,看透世事,参破人心,再面对皇后,已经可以勇敢直视。 皇后被她那双清冷的眼睛盯着,心虚的别开眼道:“什么罪?自然是与人私通的罪名!” “哦?与谁私通?如何私通?在何处私通?可有人瞧见?若有,那人是谁?叫什么?如今何在?” 她一口气问下这一连串的问题,每问一句,眼中的恨意便深一分,而皇后却在她的逼问下步步后退,最后脚下被裙角一绊,跌落在椅子里,开始甩锅:“事情过去这么久,本宫如何记得?当年是皇上亲自将你治罪,你若不服,大可去责问!” 锦妃果然转头,看着被陆侯摁在地上一顿猛捶的元和帝,没想到五年之后再见,竟是在这般情境下。 她甚至有些想笑,这个男人似乎发福了些,右眼肿成一条缝隙,正狼狈的躲闪着陆侯秘籍的拳头,跟记忆中那个高高在上的冷漠帝王,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元和帝躺在地上被她盯着猛瞧,羞恼至极,偏偏被陆侯骑在身上,动弹不得,只能把脸转到另一边,假装没有看到她。 第三百八十五章 自信点把‘想’去掉(4K) 反而陆侯热情的招呼道:“锦妃娘娘要不要亲自来上两拳解解恨?不会不要紧,本侯教你!就像这样~~” 说完左右开弓,对着元和帝的两颊又是一顿勾拳。 “啊!朕跟你拼了!” 元和帝心态蹦了,奋力向上一拱,猛地将陆侯推翻在地,反过来将他压在了下面。 毕竟年轻,再加上陆侯发挥了好一会儿,已经有些力竭,见局势反转,趴在地上朝门口站着的陆澄骂道:“你个兔崽子,没看到你爹挨揍吗?还不过来踹他?!” 陆澄打小就被灌输忠君爱国的思想,再加上任御前侍卫多年,一时半会儿还扭转不过来,虽然也气愤皇上所做的一切,到底有些下不去手。 束手无策的样子落在陆侯眼中,顿时更气了:“你要眼睁睁看着老爹被他打死~~嗷!” 不等喊完,被元和帝一拳打了回去,陆澄眼见的父亲脸颊迅速肿起,终于放下心理障碍,朝着元和帝走近。 “你要弑君谋反不成?!” 元和帝暴怒,反了,都反了! 苏小酒在旁边都看的费劲,扯着他们三人来回拉扯,绕到后面悄悄对着狗皇上就是一脚,元和帝身形不稳,为陆侯赢得时间,战局再次反转,元和帝被反拧着手摁在了地上。 “你竟然出黑手?!” 苏小酒十分诚恳的答道:“不是手,我是用脚踢的。” 眼睛偷瞄向萧景,幸好,他在护着王院判,没注意到这边情景。 也就这转头的空当,她看到给春末香料的太监正溜着门边准备逃走,她们中间隔了好几人,苏小酒怕误伤,只好喊道:“萧景,把那个太监抓住!” 那太监也听到了她的喊声,脚步加快,转眼便消失在门外。 萧景犹豫的看向苏小酒,场面如此混杂,担心自己走了她会受伤。 苏小酒急的跺脚:“快去呀!他给四皇子下过毒!” 张姑姑跟春末的伤势被止住,不过因为流血过多,都陷入了昏迷,她指挥着两个太医将她们挪到内室,沐清儿正一脸惊恐的缩在床尾,外面闹得这么凶,她自然听到了,只是刚刚小产完,被褥被血浸湿一片,看起来跟凶案现场似的。 见苏小酒进来,她忙用被子把自己裹住,紧张的看向外面道:“你来做什么?皇上呢?” 苏小酒自顾自的整理着软榻,命人将张姑姑和春末放在上面,说道:“借你地方用用,别耍花样,如今你的皇上自身难保,你若敢使坏,第一个送去见阎王!” 沐清儿虽爱慕虚荣,真正害人的事还是没胆子做,被她一吓,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我我我一定听话!求你不要杀我!我还年轻,还不想死啊!” 苏小酒嫌她聒噪,挥手对两个太医道:“给我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们,若有意外,脑袋搬家。” 太医小鸡啄米般点头,外面打成一片,他们才不想出去做炮灰。 随着元和帝被制住,喧闹的大殿终于慢慢安静下来。 而众人的目光,则有意无意放在了锦妃母女的身上。 于大部分人而言,盛极一时的锦妃是禁忌,是传说,今日能亲眼得见,说不好奇是假的。 锦妃手中牵着小舞,走到被反手绑在椅子上的元和帝身边,沉静的目光让他不敢直视。 就在昨天,她还是个冷宫中的弃妃,而他,则是受人瞻仰的帝王。 此情此景,情何以堪? 锦妃并无嘲笑的意思,而是认真的看着他问道:“皇上,您还记得臣妾吗?” 小舞头一次见到鼻青脸肿的大人,有些害怕的往后靠了靠,抬头问娘亲:“娘亲,他是坏人吗?那个爷爷为什么要打他?” 小女孩澄澈的童音落入他的耳中,他本能抬头,撞进那双与他一模一样的琉璃色凤眸。 她?! 这怎么可能?! 元和帝豁然抬头看向锦妃,锦妃微笑:“看来皇上已经认出来了,她叫小舞,是臣妾~跟您的孩子。” 元和帝怒目看向皇后,咬牙切齿道:“你不是说,锦妃肚子里,是与那任初年的孽种么?!” 皇后目光躲闪几分,强自分辨道:“臣妾只是怀疑,而且就算孩子是您的又怎样?谁也不能证明她没跟那太医厮混过!” 如此无耻之言,令场上众人皆变了颜色,皇后又道:“而且当时臣妾也曾劝您查证,是您暴怒之下直接便将人发落了,如今又怎能怪臣妾?” 元和帝顿时哑口无言,毕竟皇后说的乃是实话,当时自己一心沉浸在遭到背叛的怒火中,再加上是皇后亲口告知,便根本没想到再去细细查证,或许在心底深处,还有什么不能明言的原因~~ 后悔也只是稍纵即逝,很快,他便恢复镇定,再次面对锦妃,又恢复了一贯的威严,淡淡道:“皇后说的没错,便是这孩子也无法证明什么,朕乃天子,最不能忍受的,便是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染指!当初若不是太后为你求情,你以为朕会留你到现在?!” 锦妃不敢置信,她曾以为与自己真心相爱的那人,却原来,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件东西? 只因为怀疑被人用过,觉得脏了,不干净了,所以就能随手丢弃么? 这么多年,她在绝望的同时,甚至会在心里悄悄为他找借口,因为他是真心爱自己,所以面对背叛才会失去理智,只要给他时间,慢慢的,慢慢的他便会念起她的好,念起她们两人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为她查明真相,洗刷冤屈~~ 呵! 女人啊! 嘴角挑起一抹嘲讽的笑,这一刻,她终于放下心中执念。 荣妃在旁边看着锦妃,不免产生几分同病相怜的味道。 她们都试图在这个无情的男人身上寻找爱情,爱慕他,相信他,唯一不同的是,锦妃为此头破血流,而自己及时止损,才没走锦妃的老路。 今日未有宫变,却甚于宫变。 锦妃已经无话可说,默默拉着小舞的手退到角落,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没有告诉女儿,刚才那个一脸冷漠的男人,就是她的父亲。 她的账不想再算,有人却无法坐视不理。 王院判歇好了力气,再次起身,举着拐杖又朝皇后冲过去,皇后慌忙躲闪,不察跑到了苏小酒身边,苏小酒怕累着师父,jiojio一伸,把她绊倒了。 “师父您慢点,待我将她捆好,您再慢慢抽也不迟。” 皇后趴在地上,周围无一人敢上前将她扶起,随后头皮一紧,竟是被苏小酒薅着头发拎了起来,气的破口大骂:“好你个贱婢,竟敢~~” 啪! 苏小酒一巴掌抽她脸上:“闭嘴。” 搞了笑了,到现在还敢摆出皇后的谱,分不出大小王啊? 随手从帘子上扯了根布条,苏小酒把她双手牢牢捆住,扔在了王院判脚下:“师父您请,别跟徒儿客气。” 元和帝见状,气的将椅子摇的震天响:“你们最好现在就把朕放了,否则~~” 苏小酒把枪怼在了皇后脸上:“否则什么?” “皇上救命!” 元和帝自身难保,拿什么救她的命?输人不输阵,便只能使嘴上功夫:“你想谋逆?!” 苏小酒露出小虎牙,笑得和善:“自信点,把‘想’去掉。” 元和帝想吐血。 很快,场面便被控制住了。 元和帝被反手绑在椅子上,身后的勇毅侯时不时往他脑袋上捶几下。 皇后被苏小酒踩在地上摩擦,其他宫妃退在边上默不作声,王院判第二轮又打累了,正坐在椅子上休整。 唯有荣妃,慢慢的喝着茶,目光环绕,开口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实是本宫没有想到的,不过既然已经闹到这个局面,许多事,干脆开诚布公说个明白!” 她的声音不大,音色妩媚,不急不缓的声调听在众人耳中,本该舒心愉悦,可眼下这状况,大家皆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丝动静去打扰。 如同山泉汩汩流过,荣妃平静的将宋鸣徽所有的罪行娓娓道来,先是陷害锦妃,再是后来有毒的凝神香,害允儿过敏的香料,让阮妃成瘾的罂粟,每一件,都带动众人心尖猛颤,她们平日温和大度的皇后,暗地里竟做了那么多龌龊事? 而且她打的一手好算盘,今日本想一石二鸟,既将沐昭仪的胎儿落下,又能成功陷害荣妃,却不想荣妃身边的苏小酒,再次不按套路出牌,搅了她的精心布局。 皇后其实也是后悔的,她本以为过了宫变那日,大权重新掌握在了皇上手中。 皇上心中对荣妃定也是忌恨的,她这一招,不仅能为自己除去对手,还能为皇上铲去毒瘤,永绝后患,却不想,她预估有误,那个苏小酒,竟将萧景给惑住了! 身边之人接连倒戈,让她和皇上孤立无援,一朝从刀俎沦为鱼肉,转机无望! “娘娘,您少说了一件事,十七爷小时候差点因病去世,也是宋鸣徽做的。” 苏小酒适时提醒,令众人又是一惊。 她们自然也知晓,那时的宋鸣徽不过一介皇子妃,竟就敢谋害小叔子? 一桩桩阴私,一件件毒计,这个宋鸣徽,到底做过多少丧尽天良之事? “你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你们有什么证据!” 皇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癫狂的看着荣妃,精致的妆容不再,她踉跄着脚步,面容扭曲的看向荣妃道:“那些莫须有的罪名,都是你编出来陷害本宫的!你没有证据!你们通通都没有证据!” 荣妃笑容浅淡,有些同情的看着她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而且事到如今,本宫若想杀你,还需要找理由么?” 元和帝瞳孔缩如针芒,只怕不止是皇后,若荣妃果真有了谋逆之心,只怕连他也~~ 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荣妃转而安慰他道:“皇上放心,您虽不是什么好东西,却要比这贱妇有用多了,毕竟臣妾还是希望,将来立允儿为太子的圣旨,能由您御笔亲书。” “休想!” 元和帝冷冷一笑:“终于敢承认自己的野心了?朕告诉你,只要朕活着一天,你就休想让朕写一个字!” 荣妃没有他预想中那样动怒,而是十分遗憾的口吻道:“哦?皇上若执意如此,那臣妾确实没办法~” 说完对着苏小酒一抬下巴——剩下的交给你了。 自己则又缓缓扶着肚子坐下喝起了茶。 苏狗腿颠颠上前,元和帝冷哼,还不是要乖乖给朕松绑? 却听那刁丫头道:“皇上您自己选吧,想怎么个驾崩法?” 元和帝:…¥!!! 皇后彻底瘫软下去,完了,一切都完了,这主仆当真敢弑君,那她还能有活路吗? 这边苏小酒已经开口,对着地上的皇后招招手:“皇后别急哈,下一个就是你,看在大家都是女人的份上,多给你留点时间考虑考虑,选个体面些的死法。” 豆大的汗珠自额间滑下,元和帝紧紧盯着苏小酒的衣袖,她的枪就在那里面放着。 苏小酒却没有掏枪的意思,招呼陆澄道:“要不还是你来给他抹脖子吧?我这子弹挺贵的。” 陆澄猝不及防被他点名,整个人都麻了,站着不动。 也是哈,弑君这罪名不小,陆澄身为古代人,有心理障碍也是正常。 不想勇毅侯却自告奋勇的抽出宝剑,抵在了元和帝的脖子上:“这种事本侯做的顺手,皇上放心,君臣一场,本侯定让你死个痛快。” 锦妃捂住了小舞的眼睛。 皇后昏了过去。 元和帝紧咬着牙关,他知道陆侯并非在开玩笑,若自己不松口,立时就会血溅当场。 脑中做着强烈的思想斗争,既不甘心,却无可奈何,好啊,那朕就看看,你们背负着弑君篡位的骂名,能否坐稳那把龙椅! “且慢!” 千钧一发之际,萧景飞身而入,将陆侯的剑挑到一旁。 元和帝眼中升起希望,果然,萧景不会那么容易背叛他的! 陆侯剑锋一转,不满的指向萧景道:“你这是何意?!” 第三百八十六章 败 苏小酒顿时紧张起来,她怎么就忘了,狗皇帝可是萧景的亲舅舅呢,这万一他为了元和帝跟陆侯打起来,自己该帮哪边? “陆侯不要紧张,卑职还有几句话想要问问皇上。” 萧景将陆侯的剑尖压下,说道:“还请劳烦陆侯,给卑职一盏茶的时间。” 陆侯不情不愿的收起长剑,他本来也不过是想吓唬吓唬墨彦,哪怕他已经不在乎什么罪名不罪名,当众行凶总是不妥,旁边还有孩子呢! 萧景看了元和帝一会儿,后者同时也在审视着他。 他自问这些年对萧景有着超越其他人的耐心与保护,而萧景也对他表现出绝对的忠诚——当然,那是在今天以前。 而今天,他眼看着自己最为信任的御前侍卫,从进门开始,满眼只有苏小酒一人。 心中忽然涌过一股苍凉之感,忍不住先开口道:“为什么,连你也要背叛朕?” 萧景抿唇,目光却没有躲闪,只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我爹娘究竟是谁?” 只这一句,元和帝便知道,他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世。 他垂下眼眸,盯着自己胸前赤金丝线绣成的龙纹,没有做声。 萧景静静站在他面前,等他说出实情。 韩奕曾说过,元和帝曾给绍帝传信,说墨茜所住的别院起火,母子二人皆葬身火海。 可他却辗转到了萧家,那是不是意味着,墨茜也有可能还活着? 若活着,这些年,她又能藏到哪里呢? 一个刚生下孩子的母亲,定不会舍得将骨肉抛下自己出走,那是否代表,墨茜是被人掳走? 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为什么要将她们母子分开?而不是杀掉? 他曾怀疑过那个人是先帝,因为觉得女儿丢脸,又不舍得女儿性命,所以把他们母子强行分开。 但后来绍帝登基,求亲墨茜,这么好的机会先帝却没能将墨茜交出来,说明带走墨茜的人不是他。 再加上他的容貌~~ 让他不得不怀疑,做这件事的,正是元和帝。 皇上从头到尾都知道他的身份,却从未捅破,虽然给了他与众不同的亲近与信任,却并不相认,为的又是什么? 一瞬间,所有的问题涌上心头,对面那人却深陷在椅子里,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 第一次,萧景觉得等待别人回答是一件非常难熬的事。 他上前攥住元和帝的衣领,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又问了一遍:“我的母亲,是不是墨茜?当年将我们分开之人,是不是你?” 元和帝幽幽的望着他,忽而笑了:“看来你已经都知道了,那自然也应知道朕是你的亲舅舅,乖,去把屋里这些叛贼杀了,朕便立即昭告天下,让你认祖归宗。” 他说完这些还觉得不够,又继续道:“不,朕还要将你改姓,让你姓墨,这样你便是我大渊的皇子!朕什么都可以给你,包括皇位!只要你杀了他们,朕立刻便写下诏书,传位于你!” 他的声音蛊惑而癫狂,而其他人,纷纷震惊的看向萧景,他何时竟成了皇上的亲外甥?! 唯有苏小酒,见他磨磨蹭蹭就是不肯说,都恨不得上去把他天灵盖拧下来!实在太气人了! 萧景只当他已经疯了,并不理会那些疯话,执着的问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当年将墨茜母子分开之人,是不是你?你为何要这么做?!” “你将朕松绑,朕便告诉你。” “不可能!” 陆侯立时出声制止,这人心机深重,还有些武艺在身,一旦松绑万一跑了怎么办? 元和帝好笑的看他一眼:“怎么,你们这么多人,还怕朕一个?” 小心驶得万年船,陆侯又警惕的看向萧景,他身份微妙,万一被元和帝说动,凭自己跟陆澄两人根本不是对手。 好在萧景没有答应他的要求,沉声道:“你已经别无选择,我也不会帮你,不过你若能告知真相,我保证,能让你走的体面些。” 元和帝的心随着他的话不断下沉,在确定了他不会帮自己后,却像听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而且越笑越烈,最后竟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笑到最后,他恶作剧般看着萧景道:“好啊,那你就永远别想知道真相。” 他恶毒的看向众人,咒骂道:“你们这些叛徒,便是夺了朕的江山,也会受世人唾弃!你们永远是逆贼!还有你!萧景!你忘恩负义,不忠不孝,枉为人子!为了一个女人,置自己的血亲于不顾,活该你从小没爹没娘,哈哈哈哈,哈哈哈,活该,你们通通都是活该!” 萧景隐忍的攥起拳头,嘴唇颤动,却什么也没说,而是默默退了出去。 苏小酒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也跟着刺痛起来,这世上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可能就只有墨彦,若他死了,这个秘密也只能随着他一起消失,于萧景而言,实在太残忍。 他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可事关自己的亲生父母,谁又能真的不在意? 便是她自己,从小到大,不管被谁问起父母,她总是故作不屑的对别人说,她有爷爷奶奶疼就够了,才不稀罕什么父爱母爱。 可是,真的不稀罕吗? 那明明是慕而不得啊! 她求助的看向陆侯,陆侯最终还是深深叹口气道:“罢了,反正咱们这么多人,也不怕他跑了,松绑就松绑吧!” 说罢剑尖一挑,将墨彦身上的绳子割断。 “我去把萧景喊进来!” 苏小酒刚转身,便听墨彦道:“不必,让他来御书房寻朕。” 她看向陆侯,陆侯微微点头,却不远不近的跟在他的身后。 路过皇后时,皇后挣扎着要从地上起来,墨彦却似没有看到她一般,一步步走向门外,步履依旧挺拔,却带了无限萧瑟。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尤其宫妃们,不知该走还是留。 “都回吧,看了半天热闹,也都累了。” 荣妃发话,大家如蒙大赦,一场宫斗成了宫变,还以为她们都要命丧于此,没想到皇贵妃却像没事人一样,随便就将她们打发了。 王院判也起身告辞,崽崽还在府里等着他。 “锦妃,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锦妃对荣妃福身道:“天大地大,总有民妇的容身之所,受娘娘照拂良久,还未曾当面拜谢过,来小舞,给皇贵妃娘娘磕头。” 自称民妇,表示已经将前尘往事放下,从今以后,再无锦妃。 小舞仰着跟墨鸿几乎一样的小脸,好奇的盯着这位神仙娘娘看了一会儿,忽然笑出两颗梨涡道:“这位娘娘真好看,好像娘亲说过的七仙女。” 荣妃忍不住笑了,原来不仅长得像,嘴也一样甜。 真不知就墨彦那副德性,何德何能生出这么好的孩子? 她怜惜的摸摸小舞发髻,稚子无辜,本该是在九天恣意飞翔的凤,偏偏被恶人所累,困顿在冷宫一隅。 难得的是,锦妃将女儿教养的很好,生活的苦难,并没在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留下阴霾,带着孩子特有的童真与懵懂,我见犹怜。 阻止了小人儿的跪拜,荣妃道:“你不该谢本宫,要谢,应该谢小酒。” 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小酒从没放弃将她们母女救离苦海,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锦妃依旧拉着小舞一起跪下,认认真真的磕了头,起身恳切道:“苏姑娘自然是要谢的,可若无娘娘的默许,她又怎么会一次次畅通无阻来到冷宫呢?” 她是通透感恩之人,自然晓得深宫中种种身不由己,不管苏姑娘是如何进入冷宫,但每次在那耽搁的时辰,若换了别的主子,只怕也早就遭了训斥。 荣妃亲自俯身将二人扶起,喟叹道:“大家都是女人,那时本宫能做的不多,顶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在天佑你们娘俩,经历这些磨难,最终还是平平安安的走了出来。” 一个是前任宠妃,一个是前前任宠妃,两人自有心照不宣的默契,不由相视一笑。 殿中人走个干净,除了她们几个,就只有依旧被扔在地上的宋鸣徽。 大势已去,她一脸灰败,死狗般躺在地上,方才皇上离去,连看都没看她一眼,那才是最为致命的一击。 那个男人的心,到底还是捂不热啊! 细想自大婚到现在,她们从原本的相敬如宾,一步步走向陌生,到底是哪里错了呢? 她身为皇后,想要的,也不过是皇上能多看自己几眼,能让自己的嫡子名正言顺立为太子,再替冉儿把前路扫清而已,为什么,就到了现在这般田地呢? 自古成王败寇,她知道,这一次,自己彻底输了。 等苏小酒等人想起把她看押的时候,才发现骄傲一生的宋鸣徽,早已在满地尘埃中咬舌自尽。 御书房内。 墨彦坐在龙椅上,深深的看着站在下首的萧景,目光悠远而绵长,分明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人。 “你跟你父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复往日的威严洪亮,而是染上了浓浓的疲惫。 “不过在朕看来,你还是更像你的母亲。” 萧景袖中的手蜷缩起来,这是第一次,他听到关于自己生母的消息。 “你母亲,是这天下最好的女人。” 墨彦陷入追思,语调也不经意的轻缓下来,眼前浮现出那丽人的一颦一笑,嘴角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 “她长了朕三岁,因为同样不受先帝宠爱,所以从小便性格沉静,少言寡语。” 墨彦眉眼轻柔,笑着看向萧景:“这一点你同你母亲很像。” “明明只比朕大了三岁,却总是将朕当成小孩子,偶尔先帝赏赐,得了什么果子蜜饯,也总会第一时间拿给朕。” 他看着萧景的脸,难得露出一抹孩子气:“其实都是些女孩子吃的东西,朕哪里会喜欢了?不过每次见到她眉眼弯弯,一脸期待的表情,朕便觉得,那些蜜饯似乎也没那么甜腻,只要是她喜欢的东西,朕也会试着去喜欢。” 萧景只觉喉咙发干,隐约嗅出这番话有什么不对,这哪里是一个弟弟对姐姐的感情,分明就是~~ 墨彦毫无所觉,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过去的旧事中,脸上洋溢着丝丝甜蜜与幸福:“那时候的她,因为不善言辞,受了欺负只能默默躲起来流泪,却每每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一次又一次挺身而出,帮朕恶狠狠的挡回去,朕那时就在想,若有一天有了权势,朕一定要好好的爱她,护她,不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他说的越发沉迷,而萧景终于无法继续听下去,沉声将他打断:“够了!她是你的姐姐!” “姐姐又如何?!” 墨彦眼中忽然爆出血丝,跟刚才相比,似是变了一个人,他愤怒的起身来到萧景面前,大声道:“朕就是喜欢她!就是爱她!可是她却抛弃了朕,转而爱上了绍嗣宗!她背叛了朕!背叛了我们的感情!” 萧景忍无可忍,一把扼住他的喉咙:“你休要侮辱我的母亲!她对你不过是出于长姊对幼弟的爱护,而你对她产生的却是不伦之恋!” 最后四个字,他说的无比艰难,却彻底将墨彦激怒,他奋力挥开萧景的手,歇斯底里的大喊:“不是!她爱朕!她是爱朕的!都是绍嗣宗引诱了她!占有了她!还怀了你这个孽障!” “所以,所以你就杀墨茜?!” 萧景眼眶通红,看着面前疯狂的男人,从心底散发出寒意,因为爱而不得,所以他,便杀了从小爱护自己的亲姐姐? “你这个畜生!” 他一拳打在墨彦的脸上,墨彦后退几步,身子倒在御案上,很快又起身,不停的否认道:“不是朕!朕怎么会舍得杀她?朕只想让她回心转意,让她忘掉绍嗣宗,朕甚至可以原谅她的背叛!可是她却宁愿死也不肯答应,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明明他才是最爱她的人啊! 第三百八十七章 忧 他痛苦的蹲在地上,抱着头像个孩子一样大哭起来:“朕那么爱她,那么爱她!她却宁死也不接受朕,为什么!为什么!啊!!!” 嘶吼过后,他慢慢坐起身,缓缓靠上身后的御案,散落的头发披在肩上,伴着满脸的青紫,诡异而滑稽。 萧景站在一旁,从头到尾都冷冷的看着他,这段不伦的感情让他愤怒,这个龌龊的男人更是让他不耻。 可为了知道真相,他还是强忍着厌恶问道:“当年在别院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会去了萧家,我的母亲,又去了哪里?” 墨彦却似没有听到,只是一直喃喃道:“她不爱朕,她宁愿死,都不肯爱朕~~” “快说!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杀了她?!” 萧景俯身抓住他的衣领,看他像条烂狗一样任由自己摇晃,又恶心的将他扔在地上,这个男人,觊觎自己的亲姐姐,不伦之恋得不到回应,所以便选择了灭口? 可既然能动手杀死墨茜,却偏偏又把他留下?还要几经辗转,再将自己收拢到身旁? 莫非是觉得,当年之事做的天衣无缝,他永远不会发现自己的身世? 可偏偏就那么巧,因为小酒无意的善举,让韩奕发现了他,从而确定了他的身份。 殿门被人从外推开,萧景木然回头,是张公公走了进来。 他依旧恭敬的佝偻着身子,像以往的每一次相遇,微笑着对他点头问好:“萧统领。” “张公公。” 他抱拳,不明白张公公为何突然进来。 张公公怜悯的看一眼已经失去心智的墨彦,忽然朝着萧景深深作揖,随后一撩衣摆,跪了下去。 …… 元和九年,春。 皇后宋氏薨,元和帝痛失伉俪,一病不起。 在退居太和殿前,御笔亲书立四皇子允为太子,皇贵妃陆氏册封皇后,钦点勇毅侯为摄政王,辅佐太子执政。 原荣华宫掌事苏小酒,端慧淑敏,屡献良记,于国家社稷有功,破格封为怀瑾郡主。 在冷宫出生的五公主,也被正式纳入皇室宗谱。 五公主的生母梁锦瑟,自愿带发修行,为方便照顾五公主,一同入住芳菲宫。 而太后,从始至终没有露面,只在一切尘埃落定后,自称年事已高,搬到了皇家别苑。 荣妃站在高高的城楼上,遥遥看向太和殿,自那日之后,墨彦便疯了。 变得谁都不认得,却每日对着一副小像傻笑。 那小像上,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明眸皓齿,浅笑嫣然,沉静如书卷,倒像是二公主墨鸾长大后的模样。 被派往太和殿秘密伺候的宫人内侍皆唏嘘不已。 看来皇上最偏爱的,果然还是二公主,当年将她破例封为长公主,如今疯了,也只记得这一个女儿。 大公主墨鸢,早在皇后逝去当日,便被皇上一直诏书,赐婚给藩国小王,自此远嫁他乡,再无音讯。 只有张公公知道,并非皇上偏爱二公主,而是这些子女中,唯有她,像极了当年的墨茜。 “娘娘,这里风大,咱们还是回去吧。” 算算日子,荣妃生产就在这两天了,肚子越发大的骇人,走起路来更是颤颤悠悠,苏小酒都恨不得时时为她捧着。 荣妃收回目光,低头抚着肚子,笑道:“没想到这两个小家伙还挺有耐心,硬是拖到了日子才肯出来。” 虽说的轻松,可微微蹙起的眉峰还是出卖了她紧张的情绪。 日子越往后,便意味着孩子越大,她怕自己撑不住。 苏小酒握住她一只手掌,总是比荣妃先下一步台阶,谨防她脚下不稳,若真摔了,自己还能当个肉垫。 也不能怪她过分小心,她早就劝娘娘不要来这么高的地方,可娘娘不听,如今她肚子大的连自己脚尖都看不到,每一步台阶都要格外谨慎。 “若是被张姑姑知道奴婢带您来这么危险的地方,铁定从床上蹦下来,拿鸡毛掸子狠狠抽一顿。” 荣妃失笑:“你如今身份不同,怎么还总是奴婢奴婢的?” 张姑姑自那日受伤,便一直在床上躺着,太医说她年纪大了,头又是顶重要的地方,就怕会有内伤遗留,所以荣妃不敢让她随意走动,专门拨了四个宫人贴身侍候。 苏小酒嘿嘿两声:“这不是习惯了吗?而且奴婢觉着挺顺口的。” 说完又惆怅自语:“若张姑姑真能下床揍我就好了。” “放心吧,会好起来的。” 荣妃按按她的手,主仆两人相携着走下城楼,正看到萧景在下面候着。 他如今是太子太傅,却变得比当御前侍卫时更加沉默,除了看到苏小酒,其他时候几乎从不对人笑。 见两人下来,萧景向前一步,恭敬作揖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荣妃看一眼苏小酒,知道他有话要说,便道:“有安心安然护送本宫,你们有事便去吧!” “谢娘娘。” 目送荣妃离开,萧景却没开口的意思,苏小酒正好想询问一下那日墨彦跟他说了什么,一回头,却被萧景打横抱起,纵身飞上了城楼。 如今可是白天,底下不少宫人内侍在呢! 苏小酒红着脸下来,尤其娘娘已经说了,近日就要为他俩赐婚,便更加扭捏,说话就有点磕巴:“你、你要干嘛?在底下说还不行吗?非要到上面来吹冷风?” 萧景解开大氅,将她裹在怀里,光洁的下巴垫在她瘦瘦的肩膀上,贪恋的感受着她身上传出的温度,良久,才轻声道:“在这里她们看不到,我可以多抱抱你。” 明明乍暖还寒的时候,苏小酒却一阵燥热,尤其是脸上,感觉一直烫到了耳尖。 “等以后成亲了,说不定让你抱都要嫌烦了。” 萧景微微侧了脸颊,轻吻她的小巧的耳垂:“不会,只要是抱你,一辈子都不会烦。” 温热的气息喷在颈间,差点让她身子都软下去,萧景却很快便离开些距离,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总觉得你情绪不对。” “我想去一趟南夏。” 苏小酒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表示理解:“既然你的身世已经确认,是该亲自去见见绍帝了。” 不为别的,单就绍帝的身体,还不知能撑多久,萧景早一日启程,父子两人便能早一日相认。 “你~~” “嗯?”她抬头,看着萧景纠结的表情,心中隐隐有点期待。 他是不是想让她一起去? 若他开口,自己是应还是不应呢? 说起来,等以后她们成了亲,绍帝便是她的公公,按照礼节,她确实应该去拜见的,可现在婚礼未行,她顶多只能算是女朋友,贸然去了,会不会让人觉得不够矜持? 可又不知绍帝还有多少日子,若不去,只怕以后也没机会见面了,总觉有点遗憾。 但娘娘不知哪天就要生了,虽然宫中魑魅魍魉皆已清除,可她还是希望能陪在娘娘身边…… 她在心里纠结半天,却听他说道:“我这次去,可能会耽搁的久一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人我担心,知道吗?” “~~哦,我、我会的。” 羞涩和纠结通通化成尴尬,两手不知所措的垂下去,她笑容牵强起身:“你也要注意多保重。” 萧景清楚的感知到她情绪的变化,改为握住她的双手,柔声道:“你也知道南夏如今的朝局,有绍崇显从旁虎视耽耽,我乍然出现,定又掀起不少风浪,那里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我不敢,也不能带你涉险。” 原来是这样。 苏小酒心头一松,微笑着抬头:“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会乖乖等你回来~~娶我。” 最后两个字声如蚊蝇,可他还是听个清楚,俊脸忽然在眼前放大,唇齿交缠间,再次溢满了柠檬草香气。 苏小酒感觉自己是踩着棉花回来的。 许是因为即将分别,方才那吻便格外的绵长缱绻,两人似乎要将所有的不舍,全都通过这种方式传达给对方,最后还是萧景要赶路,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嫣红的嘴唇,昭示着主人刚刚经历过什么。 荣妃是过来人,怎会不懂小女儿家与情郎分别之苦,又瞧她手中捏着针线,却精神恍惚,心思半点没在跟前,不由心疼道:“让你休息又不肯,既然这么担心,何不跟着他一起去?” 苏小酒闷闷的拿针戳着面前的箩筐:“他说太危险了,不许我一起去,而且~您很快就要生产,这个节骨眼上,奴婢怎么能离开呢?” 张姑姑还在养伤,春末也~~ 如今娘娘身边得用的,除了安心安然,就只有刚调到前殿的非染跟苍联,宫里又有两个小主子,一旦发生意外,根本就顾不过来。 就算她跟着去了,万一真遇到危险,说不定还会成为萧景的累赘,手枪虽然好用,但前提是对方身手不怎么样,但凡遇到个高手,恐怕她连掏枪的机会都没有。 她不愿做电视剧里那些只会拖后腿的憨憨女主。 将针线收进箩筐,苏小酒拍拍自己的脸颊,起身一脸轻松道:“算啦!不想那些,娘娘还是想想晚膳要吃什么,奴婢这就去给您做!” 她说完撸起袖子就往外走,荣妃刚还在心疼这傻姑娘,这会又被她逗笑了:“你如今身份不同,哪里还需亲自下厨?想吃什么,让厨娘们做就得了。” “那可不行,厨娘们做的哪有奴婢做的好吃?” 作为一名合格的干饭人,她的原则就是不忘初心,不管贫穷富有,健康疾病,落魄还是飞黄腾达,都要坚持自己做饭。 尤其这段时间,各种事件接踵而至,都不给人喘口气的机会,如今终于告一段落,必须要好好吃一顿庆祝一下。 因春末伤的重,非染便顶替了她的位置,见苏小酒往外走,便也挽起袖子跟她一起出门,道:“郡主,奴婢跟您一起去吧!我特意吩咐厨娘们给您留了鸭爪~~” 不防前面的人忽然停住了脚步,非染一个收不住脚,撞在了苏小酒的身上:“对不起郡主,奴婢没注意您停下。” “哦,没关系,是我走神了。” 她垂下眼眸,看着廊上的红色地砖,随后扬起笑脸,夸张的咽咽口水道:“走吧,正好我许久没吃鸭爪,早就馋的不行了呢!” 临产这几天,荣妃因为太过紧张,没有什么食欲,每顿只吃一两口便推说饱了,苏小酒担心她生的时候没力气,便尽量做些既美味,又不太长肉的饭菜。 而且,只有绞尽脑汁研究菜式,才不会有太多时间胡思乱想。 “咦?怎么没看到苍联?” 往日每次过来,都能看到苍联带着小围裙坐在马扎上一本正经的择菜,今天一来,厨房了少了那个格格不入的身影,还有些不习惯。 “带着小殿下在后院玩呢!” 如今开春,天气逐渐转暖,后院那些滑梯之类的东西终于又迎来小主人。 允儿这几天刚学会自己走路,在屋里已经待不住了,于是苏小酒便干脆将他裹的厚厚的,放在院子里散养。 原先只看着哥哥姐姐们在滑梯爬上爬下,如今小人心气儿高,非要自己蹬着小短腿儿往上爬,寻常的宫人太监哪里敢? 是以苍联的身手便派上了用场。 非染眼角眉梢都透着羞涩,说起苍联的时候眸子却亮亮的,两人如今感情持续升温,苏小酒打心里为他们高兴。 允儿看着小,却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一到滑梯那里便无法自拔,每次都要把苍联活生生溜的筋疲力尽才肯罢休,想到苍联堂堂七尺,却对着小奶娃告饶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想笑。 苏小酒听她描述,也忍不住笑了,看来这男人想要带娃,没点把式还不行。 还记得第一次跟萧景见面的时候,他也是如此。 带着几只团子在御花园飞来飞去,明明累的不行,却还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那时惊叹于他一身的好轻功,又觉这人傻乎乎的可爱,却不想没到一年的时间,两人便有了这么深的羁绊。 第三百八十八章 发动 也不知他现在到哪了,此行是否顺利,更担心他与绍帝相认后,南夏那些朝臣能不能容下他,还有绍崇显,听闻那人诡计多端又心狠手辣,会不会为了争夺皇位谋害他? 越往深了想,心里便越慌。 早知道,自己还是跟他一起去的好,能亲眼看到他,总比独自一人在这里瞎猜疑好多了。 反正娘娘这边可以托侯府照顾,又有王院判在,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随即又摇摇头,算了算了,他武功那么好,便是真有什么意外,打不过,难道还跑不过吗?瞧他也不是那么死心眼的人,应该懂得什么叫迂回吧? 自己果然是操心的命,身边的人哪个都顶重要,哪个都放不下。 “郡主,仔细手底下。” 想的正出神,忽然听到非染唤的这声郡主,苏小酒心跳加速,蓦然回首看向门外,就见一抹红色身影笑嘻嘻的跳了出来,嚣张的掐着腰:“又背着我卤鸭爪了吧?哼哼,休想逃过我的鼻子!” “你~~!” “怎么了郡主?” 非染疑惑的看向门外,门口空荡荡一片,并没有什么人经过。 苏小酒怔愣的回头,才意识到非染叫的是自己,神色随之一暗,道:“哦,是我没听清,你刚才说什么?” 非染指指她身前的面盆。 脸上腾的一红,原来方才走神太过,她将鸡蛋打破后,蛋皮放进了面盆中,却把鸡蛋丢入了垃圾筒。 非染偷笑,将面盆拖到自己跟前,将蛋皮细细挑出去,又重新取了几枚鸡蛋来打进去,问道:“郡主在想什么,走神的这样厉害?” 苏小酒掩饰的笑笑,垂眸道:“就是在想该给殿下跟公主做些什么好吃的,普通的饭食她们好像都吃腻了,这几天饭量都不大呢!” 非染如今负责照顾允儿,也在为此发愁,之前春末带着时,殿下吃饭一直好好的,最近可能突然换成她喂饭,小家伙有些不太适应,再加上刚学走路,总想着到处跑,吃饭不按时也不按量,肥嘟嘟的脸蛋都没以前圆了。 想了想,便提议道:“小孩子应该会喜欢吃甜甜的东西吧?要不郡主试试?” “非染~~” “嗯?” “要不,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掌事吧?” 苏小酒搅着盆里的鸡蛋,因为低着头,非染看不清她的表情,却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怕她想起些伤心事,便道:“正好奴婢也觉得叫掌事顺口些,您还需要什么食材,奴婢去取。” 感激她的善解人意,苏小酒抬头对她笑笑,说道:“那就麻烦你取些牛乳和白糖过来吧,对了,再看看可有什么好果子,我给殿下们做果酱甜甜圈吃。” “果子无非就是年前囤下的苹果橘子,再有就是黄桃罐头了,掌事要哪一种?” 非染说着摘下围裙,准备去小仓库取。 苏小酒想了想,这几种做果酱都不好,便摆手道:“算了,我就做普通的好了。” 又听非染道:“对了!早上的时候好似听厨娘们说了一嘴,说今日采买的时候,送货伙计捎来一篮老鸹果,长得虽丑,吃起来却酸酸甜甜,掌事要不要看看?” “老鸹果?那是什么?” 非染自架子寻摸一圈,果然发现一只小篮子,拿过来递给她看:“就是种小果子,最大也就跟指头肚一样,在野外长的,倒是可以给殿下们吃个新鲜。” 苏小酒好奇的接过一看,笑了,这不就是蓝莓嘛! 真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看到,蓝莓营养价值高,还能抗衰老助消化,尤其对眼睛也好,听说孕妇多吃,生下的婴儿眼睛又黑又亮,比葡萄好很多呢! 上面一层白白的果粉,看起来很新鲜,她对这种浆果类的水果毫无抵抗力,捻起一粒随便搓了两下便扔进嘴里,唔,爆浆了,好吃。 “太好了,麻烦帮我倒出一半洗干净,我来做果酱。” 跟着她做饭久了,非染也差不多知道果酱的制作方法,除了用的食材不同,基本上步骤都是一样的,于是手脚麻利的将果子洗了晾上,又将锅里添了水,准备下白糖跟容器。 苏小酒慢慢熬着,她便帮忙和面发面,为了让面发的快一些,将炉子上面摆好架子,将面盆放上,剩下的时间便是等。 两人配合的十分默契,这边果酱熬好,面团也发如蜂窝。 “郡主!郡主!娘娘方才见了红,怕不是要生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什么?!” 做好的甜甜圈还没放进烤炉,就有宫人从前殿咋咋呼呼的跑来,苏小酒沾着一手的油和面,围裙都没解,急匆匆赶往前殿,发现众人已经乱作一团。 张姑姑卧床,没个主心骨,一堆年轻的宫人内侍哪里能压得住场面? 苏小酒用围裙草草擦了手,见荣妃躺在床上,已经开始发作,虽然阵痛的尚不够规律,间隔时间也长,但疼痛感却很强烈,俏脸煞白。 “去请王院判了没?” 头几日她便命人将王院判接到了宫里,为的就是荣妃生产时以防万一,只是为了避嫌,王院判一直住在太医院。 “已经去了一会儿,应该很快就来了!” “那快派人去王府送信,就说娘娘要生了!” 之前陆夫人便打算进宫小住,方便女儿生的时候陪产,荣妃体恤她身子不好,怕她在宫里住不惯,便没让她来。 陆夫人只好交待苏小酒,一旦娘娘发动,便第一时间送信回去。 陆侯也记挂闺女,这几天就直接没回家。 他身为摄政王,每日政务缠身,又是给外孙守业,比之前更加尽心尽力,却从不僭越,不管忙到多晚,都不会在御书房留宿,而是跟陆澄一起宿在侍卫营中。 苏小酒也派人去给他报了信,自己则焦急的站在门口眺望,等着王院判过来。 产婆已经就位,开始吩咐众人准备热水帕子,将苏小酒特意缝制的产褥垫也铺好,将屋子里烘的暖些。 娘娘是二胎,按说相对头胎来说生的要快些,但凡事有万一,苏小酒丝毫不敢大意,只将所有能想到的东西都准备好。 简直比自己生娃还要紧张,直到看到王院判矫健的身影,心才落回肚子里。 “师父!您可算来了!” 她速速迎了上去,却不想王院判看起来竟比她还急切,不仅健步如飞,还一边朝她招手,一边远远喊道:“苏丫头!” 之前的憔悴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红光,身后是林斐然背着药箱,一路小跑着追赶,却始终没能追上他的步子。 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却没想到娘娘生产,怎么倒把王院判高兴成这样? 王院判本就生的高大,走到苏小酒身边,两手重重在她肩上一拍,神情非常激动:“好消息!好消息呀!” 苏小酒被他拍的呲牙咧嘴,又不忍扫他的兴,只好硬挺着肩膀道:“是好消息,但娘娘还没开始生呢,等她生完了咱们再高兴也不迟呀!” “不是皇后娘娘,是崽崽!是崽崽!哈哈哈哈!!” 没等说完,又扬声大笑起来,将苏小酒笑得一脸懵,忙拽拽他衣袖道:“师父您先别急着笑,到底是什么事呀?崽崽怎么了?” 王院判强行将笑声止住,将自己呛了一下,双手紧紧握住她的双肩摇晃道:“崽崽他~~唉,你一个姑娘家,该怎么跟你说呢?就是,崽崽他还是男孩儿!他可以继承香火!” 说道后面两句,他可以压低了声音,又不放心的朝四下张望,生怕被谁听了去。 苏小酒听懂了,这意思就是,崽崽他不是小太监?! 天啊! 她不知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想笑,但眼泪却已经涌了出来,想说点什么表达一下激动心情,张了张口,却发现不知该说什么。 两世为人,第一次知道喜极而泣竟是这种感觉! 第一次见到崽崽的时候,她便因此同情过这个小家伙,没想到~~ 孙掌事,一定是她! 原来她一直不肯让崽崽离开辛者库,最重要的是这个原因! 也明白了为什么后来她提出要将两人接出宫时,她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 崽崽随着年龄越长,男孩子的特征会愈加明显,继续留在宫里,很容易便被人发现,那才真是有性命之忧! 这对王院判来说,简直比活到一百岁还要高兴! “孙姑姑也太厉害了,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如今元和帝形同虚设,再谈论此事,便没什么好避讳的。 王院判脸上的笑容一凝:“额~这个老夫倒是忘了问。” 老头跟个孩子似的,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等皇后娘娘平安生下小殿下,老夫便回去好好问问孙丫头。” “嗯嗯,师父还是先进去坐下歇会儿吧!” 一路急走而来,再加刚才一场大笑,确实耗费了不少力气,王院判随着苏小酒进门,又招呼赶上来的林斐然道:“走的这样慢,都不如老夫半截入土的人!” “您老当益壮,徒儿哪能更您比?” 说着话,林斐然已经走进,身后背着个檀木药箱,看起来沉甸甸的,并一脑门的汗。 “微臣参见郡主。” 见到苏小酒,还是有些放不开,问好的时候都不敢看她眼睛。 苏小酒点头示意,让非染端了茶水跟果子蜜饯,非染过来放好,立在一旁等候吩咐。 妇人生产时间不可掌控,苏小酒怕王院判年纪大,等的太久受不住,特意嘱咐要备些吃食。 大人再慌乱,孩子总不能不管。 这几日她一心在娘娘身上,孩子几乎都交给了非染带着,此间万事妥当,便道:“非染,你去后院,跟苍联一起照顾殿下和公主吧。” “嗯?” 林斐然正端坐在椅子上垂眸看着自己衣袖上的花纹,闻言起身,茫然的看看王院判,又看看苏小酒,最后指着自己的鼻尖为难道:“郡主是让,微臣去看孩子?~” 妇产科一直是他的弱项,今日皇后生产,他特意央求了王院判一道而来,正为了遇到紧急情况时可以打下手,又能亲自观摩学习,却不想竟被安排了看娃的差事? 只是又不敢拒绝,便纠结的立在原地没动。 就见旁边一位妙龄宫人诧异的看他一眼,而后又抿嘴笑着下去了。 许是她笑得太好看,林斐然面上一红,有些尬尴的看向苏小酒。 苏小酒被他突然起身吓一跳,又看看走出去的非染,失笑道:“啊,我竟才发现,你们的名字是谐音。” 她指着非染的背影道:“她叫非染,是非分明的非,一尘不染的染。” 原来并非唤的他,林斐然更加窘迫,一双手自案上拿下来束在身侧,最后又勾在一起,磕磕巴巴道:“真是好、好名字。” 便是王院判也难得笑道:“非染,斐然,呵呵,同音而不同字,你们两个也算有缘。” 苏小酒暗中扶额,王老该不会,又想帮林太医牵红线吧? 果然无论古今,所有上了年纪的无论男女,都对说媒这项活动尤为热衷。 未免有所误会,便赶紧出声道:“人家小姑娘心有所属啦,师父还是别打人家主意。” 王院判被识破心思,也不生气,又呵呵笑道:“无妨,天涯何处无芳草,斐然还年轻,不愁今后寻不到好姻缘。” 林斐然被两人说的不好意思,讪讪坐了回去,只是目光不自觉向门外瞟了一眼。 有了这段插曲,各人紧张的情绪得以缓解几分,距离荣妃见红已经过去了半柱香的时间,坐在大殿里,已经能听到她隐忍的呼痛声。 苏小酒坐不住了,起身道:“师父,我先进去守着娘娘,若有什么事,便出来唤您吧!” 林斐然也随着起身,从药箱中取出一只小盒子递给她道:“这是师父专门制作的参丸,可以为产妇补充体力,郡主可以让娘娘先吃一粒,等会生产时再取一粒含在口中。” 她正担心这里没有巧克力等补充能量的东西,娘娘身子骨能不能撑住,道了声谢,便匆匆拿着参丸进去。 第三百八十九章 顺利生产 荣妃的阵痛已经非常规律,正侧躺在床上,痛苦的抱着肚子。 屋子四个角落都点了炭盆,即便只穿了单衣,仍旧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秀丽的眉峰几乎已经拧到一起,她紧咬着牙,看到苏小酒进来,一把握住她的手,问道:“允儿呢?注意看好他,别让他进来。” 允儿会走路以后,整个荣华宫就没他到不了的地方,经常玩着玩着就想娘亲了,便扔下手里的玩意儿,摇摇晃晃跑进寝殿。 明明还不太稳当,一步三摇跟喝醉了似的,却乐此不疲,每天拖着他的小口水巾到处跑,今天这情景,荣妃怕他突然进来吓到。 苏小酒心疼的为她擦着汗,又取了颗参丸放入她口中,说道:“放心吧娘娘,我让人带殿下去后院玩了,四公主也去了,您什么也别想,安心生下小殿下要紧。” 荣妃点头不再说话,为越来越强烈的阵痛蓄力,虽然产婆不断为她按摩后腰,那疼痛却没缓解多少,她只得咬紧了牙关,按照苏小酒的提示调整着呼吸,避免因为呼喊而泄力气。 感到握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苏小酒帮不上忙,只好找个话头来转移荣妃的注意力:“对了娘娘,奴婢有件事想要同您商量,是关于~~关于徐颖的。” “说吧。” 荣妃紧闭双眼,哈气般吐出两个字,她大概猜到苏小酒的心思,只是因为太疼了,实在没力气开口说话。 “奴婢想着,您能不能下道懿旨,让她们母女回上京来?” 当日徐莽的旧部要么伏诛,要么流放,唯有留在南阳未动的那一多万人马得了妥善安置,却也被重新分编入伍,分散在各大军营里。 也就是说,她们母女二人回去之后,若不被族人接纳,便是真正的孤立无援。 若能将她们接回上京,自己多少还能照拂几分,那丫头虽大大咧咧,但也是被捧在手心长大,她不想她后半生在困顿潦草中度过。 荣妃阵痛过去,得以缓口气,闻言点头道:“这等小事,你自己去写了懿旨,找出凤印盖上便是了,不需同我说。” 下旨容易,怕只怕那丫头不肯领情。 不过为免苏小酒伤心,这句话便没说出口。 其实苏小酒又何尝不知,这件事便是做了,徐颖回来的几率也十分渺茫,只是见荣妃分散了注意力,果然不似刚才那般痛的发颤,便道:“对了,刚才王院判带来个好消息,说崽崽并未净身,还是个好好的男孩呢!这下任太医泉下有知,终于可以瞑目了!” 荣妃发自内心的高兴,微微探起身子道:“那你快去将这个消息告诉锦妃,她自觉愧对任初年,这事儿对她也是个安慰。” 苏小酒点头道:“确实要告诉她的,但也要等您生产再说,不急在这一会儿。” 两人说着话,外面又一阵熙熙攘攘,一听便是摄政王来了。 大嗓门隔着几道门口依然清晰的传了进来:“皇后娘娘怎样了?生了没有?郡主呢?快看看还缺什么东西,本王去搞!” 一连串的问题让王院判师徒哭笑不得,荣妃也无奈笑道:“你出去招呼一下吧,外面没个主事的,只怕王老要被他吵死了。” 见苏小酒面色犹豫,又道:“这里有三个稳婆在呢,放心便是。” 她刚出内殿,摄政王可算踏实些,箭步过来问道:“里面什么情况了?怎么没听到动静?妇人生产不都是要大声哭喊么?” 又是一连串的问题,说着说着把自己吓着了,他面上一白:“该不是没力气了吧?快!王院判不是在吗?怎么还不让他进去?!” “王爷您别激动,娘娘只是阵痛,还没开始生呢!” 苏小酒劝着他坐下,他哪里能坐得住? 一个劲在内殿门口转悠,时不时侧耳倾听里面动静,女儿呼痛,他着急,女儿不出声,他更着急,走几圈就要问王院判一遍:“要不还是您进去瞧瞧?” 王院判无奈道:“王爷的心情老臣可以体会,但妇人生产自有其规律,便是老夫进去,也不能让娘娘生的更快啊!” “唉!” 摄政王猛地走到殿外,口气已经十分焦躁:“夫人怎么还不来?来人!再去宫门口看看!” 他只恨自己不是当娘的,没法亲自进去看看,不禁在心里埋怨起陆夫人,女儿生孩子这么大的事,她怎么还磨磨唧唧还没来?可不是又在对着镜子梳妆打扮,没完没了! 内殿中呼痛的声音越来越高,摄政王如同置身六月伏天,脑门上汗珠子成串的往下淌,抓过苏小酒递上的湿帕子胡乱擦把脸。 荣妃生允儿时,因为身份原因,他未能亲自在场,着急的程度跟听着女儿越来越凄厉的呼喊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只能催促苏小酒:“你快进去替本王看一眼,祺儿到底怎么了?怎么叫的这般痛苦?需不需要太医?” 苏小酒心早就飞进了产房,闻言提了裙子跑进去,就见荣妃使劲咬着牙关,两颊的头发汗湿在脸上,两腿曲起,而身子则向后紧紧绷着抵在床上,很明显,已经进入了最后的产程。 随着时间拖得越长,她的力气渐渐有些不济,苏小酒暗道糟糕,忙又取了粒参丸喂给她,不停用热毛巾为她擦拭额头,鼓励道:“娘娘再加把劲,只要生出来就不痛了!” 荣妃牙齿已经开始打颤,也知道除了使劲生没有旁的法子,两手紧握成拳,几乎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终于,一声嘹亮的啼哭,稳婆托起一个浑身湿漉漉的粉团子,喜道:“恭喜娘娘,是个小公主!” 荣妃侧眸看了看,迷蒙中只看到宝宝两只粉嫩的小脚脚,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女孩儿,真的是女孩儿,她盼了这许久,老天果然没让她失望。 好累,好想睡~~~ 她已经筋疲力尽了,只是没等喘息几口,又一阵宫缩发动,刚刚舒展的身体顿时又蜷缩起来。 “娘娘坚持住啊!还有个小公主呢!” 苏小酒用力握住她的手,一直以来,她担心的就是这个。 古代没有剖腹产,只凭顺产的话,双胞胎的风险要比单胎大了许多。 更专业的知识她并不清楚,但就眼下来说,第二个宝宝在肚子里时间长,再耽误下去会有窒息的危险! “娘娘,快继续用力,马上就出来了!” 荣妃只觉自己力气被抽空了一般,她知道自己应该继续,也能听到小酒在耳边焦急的呼喊,可思维却开始变得缓慢而麻木,若不是下身一股冲撞的力道拉扯着她,只怕立刻会昏过去。 “水~~” 嗓子干哑的如同破风箱,苏小酒听懂了,又不敢将她的手松开,忙对一旁候着的宫人唤道:“快拿水来!” 荣妃似干渴了几日,向来柔润的红唇暴起了一层干硬的白皮,迷糊中抱过杯子一口气灌了下去,还不够,苏小酒又端了一碗让她喝下,顺势又往她口中放了粒参丸。 刚好宫缩过去,荣妃立刻瘫软回床上。 “娘娘,要不请王院判进来?” 方才进来时王院判曾嘱咐过,若娘娘出现力竭,便立刻让他进来施针。 许是参丸起了作用,荣妃恢复些力气,她闭着眼睛缓缓摇头:“不用,本宫可以。” 疼痛再次袭来。 这一次,她没有开口呼痛,而是紧紧咬着嘴唇,上身用力向上弓起,凭着毅力爆发出一股力量,一鼓作气将娃娃生了出来。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这次是个小皇子!” 荣妃力气耗尽,迷迷糊糊望了一眼,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稳婆有条不紊的收拾着床铺,苏小酒一起帮着荣妃换好衣服,忍不住站起来,亲自抱过小娃,把两只团子放在了一起。 一模一样的两小只,因为被羊水泡过,皮肤有些些青白透明,尤其是小皇子,因此在腹中待得时间长了些,脸上微微有些青紫,却丝毫不影响软萌可爱。 眉毛还只是一层浅浅的绒毛,看不出颜色和形状,但眼睛鼻子却能隐约看出荣妃的秀丽。 小小的嘴巴嘟起,时不时嘬一嘬,好像在要奶吃。 果然世界上最可爱的还是人类幼崽! 苏小酒简直被萌化了,都忘了第一时间出去报喜。 “苏丫头!里面到底什么情况啊!” 门口的帘子都快被陆侯盯破洞了,苏小酒这才想起外面还有个望眼欲穿的老父亲。 轻轻把小娃娃包好,让安心安然好好盯着,自己则小跑出去道喜:“恭喜王爷,新添外孙和外孙女!” “龙凤胎?!你的意思是,祺儿生了龙凤胎?!” 得到肯定回答,陆侯高兴的仰天大笑:“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本王也有外孙女了,哈~~” “娘娘刚生产完需要休息,王爷还是小点声罢!” 王院判话一出口,陆侯笑声噶就止住了,只是神情依然振奋,轰鸡一样对王院判道:“知道知道,你还不赶紧进去,给祺儿多开点补药!” 林斐然也一道起身,提着药箱同师父一同进去。 陆侯搓着手,嘿嘿笑道:“娃娃呢?能抱出来给本王看看不?” 不等苏小酒说话,自己已经摇头否定道:“不可不可!千万别给我外孙女冻着了!” 只是不瞅一眼心里痒痒,又道:“要不你抱到内殿门口,掀着帘子让本王瞧瞧?” 眼馋的样子,小心的语气,明明是在朝堂上跺一脚震三震的摄政王,为了看一眼外孙竟十分卑微,苏小酒忍着笑,道一声稍等,便转身进了内殿。 没一会儿,帘子从里面掀起一角,陆侯忙凑过去,便看到婴儿床里一双睡得正酣的粉团子,虽不敢去抱,却还是忍不住将两只手在衣摆上擦了擦,伸长脖子使劲瞧,胸腔里的爱意皆从眼中溢出来:“好,太好了!快快进去吧,反正有的是机会看!” 恋恋不舍的看着苏小酒将车子推走,陆侯又忍不住走到殿门口念叨:“这老婆子,怎么还不来?!” 可别是出了什么意外。 想想不放心,便唤过随从吩咐道:“你带几个人回王府看看,夫人可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随从正要领命前去,又道:“罢了,还是本王亲自去看看!” 将带来的侍卫留下,自己匆匆出门,远远便看到宫门外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而且似乎在发生什么争执。 岂有此理,光天化日,竟有人敢在宫门口闹事? 随着走近,透过人群隐约可见一辆四乘马车,竟是自己家的。 “夫人!” 佩剑出鞘,陆侯虎着脸靠近,守门的侍卫见了,像是看到救星般跑来:“王爷,这里有个人自称是郡主的父亲,非要喊着进宫,麻烦王爷过去看看!” 如今在宫里的郡主,也就只有苏小酒一个,也知道她父亲是个无赖子,可不是从哪听来苏丫头被册封的事,专程跑来闹事的? 陆侯满心疑惑,先将佩剑收起,就见马车前的地上,躺了个不修边幅的男人,陆夫人已经急的从马车上下来,正对他说着什么。 而男人不为所动,更不肯起身,四周的侍卫有心将他强行拖走,又怕他说的是真的,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看到摄政王过来,纷纷退到两边,地上的男人歪头看了看他,醉眼朦胧的样子,像是喝醉了。 果然随着走近,一股浓浓的酒味混着劣质香粉的气味窜进了鼻孔,陆侯嫌弃的在鼻前挥了挥,走到陆夫人身边道:“祺儿已经生了,你先进去,这里交给我吧!” “你可来了!这人挡着路,我总不能让马车压过去,劝他半天,奈何此人油盐不进,就是不肯起身。” 陆夫人语气十分无奈,一听说女儿已经生完,顿时恨恨的看向地上那人道:“若非怕他果真是小酒父亲,真想将他打一顿丢出去!” 她刚说完,陆侯这边已经对着几名侍卫挥手道:“给我抬起来扔到一边,别在这挡着路!” 第三百九十章 败坏 这下陆夫人倒是迟疑了,又歪着头仔细看看那人,悄声道:“老爷,这样不妥吧?我看着他的长相,确实跟小酒有几分相似,说不定~” “没错,就是他。” “?!” 最开始打算收小酒为义女时,他便暗中调查过苏世宁,想着毕竟有生父在,这么大的事总要知会人家一声,却不想打听许久,最后竟是在花楼找到的。 他远远望了一眼,顿时觉得不说也罢,便没现身。 陆侯不在意的挥手:“摊上这么个爹,苏丫头还不够丢人的?快快把人弄走,如此闹事成何体统?!” 闺女生产这么重要的日子,被人搅合了,心情自然不爽,但最主要是怕苏丫头心软,今后真被这么个无赖缠上,只怕再别想过清净日子。 陆夫人虽不太赞成他的说法,却着急去看女儿,没再多言,侍卫得了摄政王的命令,直接把苏世宁扔了出去。 “你、你们竟敢殴打郡主的生父?小心我叫她治你们死罪!” 苏世宁醉了酒,脑子倒是没糊涂,那日在花楼里喝着酒,刚好听到有人在谈论新册的怀瑾郡主。 说她小小宫人,一朝入了摄政王的眼,竟飞上枝头当凤凰,摇身一变成了金枝玉叶。 他听着那郡主的名字耳熟,只以为是凑巧重名罢了,回家后却越想越不甘心,最后怀着侥幸心理,又跑出去仔仔细细打听一遍,没想,竟真是那个臭丫头! 老子每日为碎银发愁无米下锅,闺女飞黄腾达纵享荣华,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是大不孝! 他吃准了苏小酒如今身份不同,断不敢背上不孝的名头,这才特意跑到皇宫门口闹了一场。 没想刚好就把陆夫人的马车挡住了。 到底还是要顾全小酒名声,陆侯故意朝着远去的背影大声斥道:“大胆刁民,再敢冒充郡主生父,小心本王砍了你!” 说罢便随着陆夫人一到离开,走出一段,身后依然清晰的传来咒骂声,只是侍卫们得了他的命,再赶人便有了底气,苏世宁很难再靠近大门。 只是离得远了再骂,反倒引起更多人围观,刚才他在宫门口,有那么多守卫在,寻常百姓纵有心八卦,可没胆子聚到皇宫门口。 这会儿苏世宁被扔到离着宫门几十米开外,大家可就不怕了,甭管是贩夫走卒,还是过路的婆子老汉,皆围着苏世宁纷纷议论起来。 一边议论,还一边朝着皇宫的方向指指点点。 苏世宁被众人围观,不觉羞耻,反而更加来劲,开始细数独自拉扯闺女的不易。 “她娘死的早,我一个大男人,含辛茹苦将她养大,还四处凑钱,找了门路将她送进宫里,就为了能让她有份好前程,如今她富贵了,就忘了我这老父亲,你们看看,三月的天,风还冷的乍骨头,我连件像样的棉衣都没有,去跟她讨几两银子过分吗?!” 围观之人不明所以,但大渊自古来便讲究“百行孝为先”,不管内情如何,放着老子死活不管,就是闺女的错。 他的一番诉苦,听得众人纷纷摇头,陆侯走远,虽听不清他具体说什么,但只听其激愤的语气很众人的态度,便能猜个大概,不得不顿住脚。 “罢了,夫人且进去,我等等就来。” 守卫见他折回,以为嫌苏世宁太吵,忙躬身上前问道:“王爷,是要把人再丢远些吗?” 他是将苏世宁的话听个一清二楚,寻思这年头出来坑蒙拐骗的人真是下了大功夫,明明是假冒,还能把事情说的有鼻子有眼,若非刚才王爷亲口否定,他都险些信了。 苏世宁几次都在旁观者撺掇下往宫里闯,皆被抬猪一样丢出去,干脆气的破口大骂,誓要将苏小酒的名声搞臭,让她被宫中贵人厌弃。 侍卫们也很不耐烦,若不是在宫门口,早就将他狠狠揍一顿了。 “捆起来堵住嘴,抬进宫!” 守卫心里一哆嗦,都说摄政王对怀瑾郡主颇为信任,早有传言说他欲将郡主收为义女,莫非听不得这赖子胡言乱语,要把人带进宫里秘密处理掉? 摄政王那是刀口舔血的人,从不在乎手上是否多几条人命,侍卫只能同情的看向苏世宁,便是块狗皮膏药,也该看准地方再贴,如今不长眼的乱贴一气,要把小命霍霍没了。 招呼过兄弟,几人五花大绑把苏世宁带进了宫中。 直到被人牢牢捆住,嘴里塞上臭袜子,苏世宁这才彻底醒了酒,惊恐的挣扎起来。 他是想把臭丫头闹出来,可不是把自己闹进宫里! 陆夫人不赞同的看着自己老头,嗔道:“你若看不顺眼,随便打发了便是,若被小酒知道你这样对他生父,岂不平添龃龉?” 经过这么多事,她对苏小酒的印象早有改观,甚至还在心里暗自后悔以前的作为。 小酒虽忠心于女儿,对王爷也恭顺,唯独面对她时,还是带着刻意的疏离和客气,因此她一直在想着找机会修复一下二人的关系,见老头行为如此粗鲁,生怕小酒会不高兴。 摄政王不在意的摆手道:“你想多了,苏丫头什么脾气我知道,若她当真在意这个蠢爹,早就将他接到郡主府了,既然没理,就是根本没这个打算,与其放任他的到处败坏丫头名声,倒不如干脆让她们见上一面,今后如何,全看苏丫头的意思。” 他是当真为了苏小酒打算,人活一世,名声这些东西虽然虚,有时候却真能将一人推入深渊,若能妥善处理,总是好事一桩。 陆夫人也就不再说什么,转移话题道:“对了,女儿刚生完孩子,你不在殿里等候差遣,跑出来做什么?” 摄政王吹吹胡子:“还不是你磨磨唧唧,老子等的不耐烦了才出来看看?” 夫妻半生,陆夫人怎么会不知他脾气,从来别指望他能说句好听的,便道:“从家里过来不过几步路,也不知瞎的担心个什么劲。” “老子哪里担心了?还不是怕女儿刚生完想见你!” 陆夫人懒得与他争辩,转而兴致勃勃的讨论起外孙:“对了,祺儿生的是男是女?可还顺利?” “哈哈哈,你猜!” 摄政王美滋滋的捋着胡子:“保管你猜不到。” “不是男孩就是女孩,怎会猜不到?~~莫非,是龙凤胎?!” 陆夫人惊喜的看着他,老头捋胡子的手顿时垂下来:“跟你说话好没意思。” 这就是猜对了,陆夫人双手并拢,对着老天拜了三下:“佛祖保佑!竟真是龙凤胎!” 陆老头:“嗯,快去看看吧。” 陆夫人果真撇下他小跑着走了,往日里不是腰疼就是腿酸,这会倒是半点瞧不出来。 “没心肝的老婆子!” 某人嘟囔一句,回头看看远远落在后面的侍卫:“快点!磨磨蹭蹭,晌午没吃饱吗?!” 娘娘跟两只团子都已经睡下,苏小酒悄悄出内殿,却不见摄政王身影,问伺候的宫人道:“王爷呢?” “回郡主,王爷久不见王妃进宫,便亲自去寻了。” “哦。” 想着他们一时半会回不来,她也不方便出去,便道:“那我先去看看张姑姑,等王爷来了唤我一声。” 张姑姑虽然病着,却时时记挂娘娘,今日她也是好说歹说,才没让她过来,是以安顿好这边,苏小酒便赶着去给她报信,好让她高兴高兴。 张姑姑额上还包着纱布,正歪在床头昏昏欲睡。 刚换过药,又喝了些止痛的汤药,因里面有安神的成分,眼皮就有些撑不住,只是强忍着困意,只等有人来给自己送信儿。 年纪大了,伤口好得慢,而且因为撞得有点狠,有些轻微的脑震荡,想下床走走都不能。 苏小酒本来拨了两名宫人伺候她,她却怕娘娘那边人手不足,都打发了回去。 见到苏小酒推门进来,眼中困意顿消,没等苏小酒走到床边便问开了:“怎么样?娘娘生的可顺利?没累坏吧?” “没事没事,娘娘好的很呢!王院判刚给她看完,已经睡下了。” 张姑姑放了心,这才问:“是殿下还是公主?孩子可康健?” “是龙凤胎呢!长得一模一样,小小的,可漂亮了!” “是吗?好,太好了,阿弥陀佛,娘娘有福呢!” 张姑姑头疼立时好了一半,就想掀了被子下床,苏小酒哪里敢,硬是把她塞回被窝里,劝道:“姑姑小心起来又头晕了,反正娃娃又不会跑,等你好了去看也是一样,不然娘娘又要担心了!” 这一说果然有用,张姑姑只恨头上的伤好的太慢,不过也幸好是她,那一下若推到娘娘身上,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对了,春末的伤可好些了?那帮子畜生,下手这么狠,好好的小姑娘,怕不得留疤了。” 好好的姑娘,身上留下疤痕,将来是要被夫君嫌弃的。 张姑姑想起那日春末的样子就心疼。 她虽不如小酒聪慧,照顾允儿却是尽心尽力,上次因错信他人,差点害了允儿,一直心怀内疚,努力想要将功补过。 这次为了维护娘娘,险些被人打死都没开口,张姑姑对她的印象就更好了些。 苏小酒道:“我先过来瞧您,准备一会儿就去看她呢,有王院判亲自开的药,应该不会留疤的。” 她说着起身,扶着张姑姑躺下:“那我便先回去了,看过春末,还要赶紧回去前殿。” “快去吧,照顾娘娘要紧,等会王爷王妃来了,待我问好。” “嗳。” 苏小酒带过房门,静静站了一会儿,还是往春末屋子走去。 负责伺候春末的宫人正在屋里急的打转,见到苏小酒,立时扑了过来,焦声道:“郡主,春末姐姐烧的厉害,方才有些打摆子呢,您快去看看吧!” “什么?怎么不早点禀报?!” 苏小酒大步走到床边,就见春末紧锁着眉头,浑身大汗淋漓,比娘娘刚才生产也没差多少。 素手一探,额头烫的吓人,她厉声道:“烧了多久了?可请太医瞧过?!” 宫人哭着跪倒在地,摇头道:“就刚刚,奴婢去前殿禀报,正好娘娘在生产,便没敢进去。” “算了,你起来吧!速速去小厨房取些冰块来!” 眼下最要紧的是退烧,喝草药见效太慢,于是苏小酒决定先给她物理降温。 宫人跑到门口,又听她道:“再找个人去追林太医,要快!” 王院判跟林斐然刚走没多久,紧着点应该还能追的上,苏小酒拧了凉帕子搭在春末额头,那帕子几乎是立刻就变成湿热,又见她盖着厚厚的被子,一咬牙,全掀了去,又把她亵衣解开,将上身晾出来。 不想正看到少女白皙前胸上,伤痕交错,有些因为太深,皮肉向两边翻开,鲜红的伤口中间涂着黄黄厚厚的药膏,伴着黄浓,红黄亮肿,看起来十分骇人。 一并露出来的,还有块贴身的帕子。 那帕子明显有些旧了,折痕处布满了毛边,因为沾到伤口,上面颜色已经斑驳,苏小酒手上放轻了动作,将帕子放在她的枕边。 这得多疼啊,平时针扎到指头都要泪眼汪汪的姑娘,被毒打成这样也没背叛娘娘,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杀害原主的凶手呢? 定是自己错怪了她! 感受到清凉,春末的眉头舒展了些,苏小酒的心也跟着松了松。 宫人端了冰盆进来,看到春末的情形,只觉骇人可怖,忙把头转到一边,不敢靠近。 “有什么好怕的?还不赶紧拿过来?” 用毛巾包了冰块放在春末的额头,又用温水在完好的皮肤上反复擦拭,待林斐然气喘吁吁赶来,春末的烧终于褪了些,睡得明显比方才踏实不少。 外伤引起的炎症,发烧是正常的,但烧的那么厉害,便有些凶险。 物理降温只能暂时有效果,林斐然又开了消炎的药物,外敷,内服都有,苏小酒在旁静静看他写着药方,忽然想起萧景和陆澄都曾给她用过的小瓷瓶:“林太医,我见过有种外伤的特效药,用完之后几乎不见疤痕,太医院可有?” 第三百九十一章 无力 林斐然诧异看她,真有这么神奇的药?他在太医院多年,竟闻所未闻。 他是太医院内定的下一任院判,都露出如此茫然的表情,可见那药并非出自太医院,想要知道,恐怕要问萧景或者陆澄。 苏小酒摆手道:“罢了,还请您配药的时候别吝惜材料,只求她身上别留下疤痕。” 萧景不在,陆澄也不知去哪了,但春末的伤如此严重,就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林斐然十分为难:“郡主,这位姑娘的伤口太深,若说一点疤痕也没有,有些困难,其实不止微臣,便是师父来了,只怕也无十成把握。” 其实他更想问问苏小酒,说的那种药叫什么名字,在哪里见的,只是几个问题在嘴边盘旋许久,没敢问。 “那就请尽力吧。” 苏小酒叹口气,也是,那些伤口最深的能达寸许,别说这里,就算放到现代估计也十分难愈合,上次自己掌心受伤并没这么严重,好的彻底也正常,她总不能为难林斐然。 只是可惜了春末。 一转头,却发现春末已经醒了。 怔怔的看着两人,不说话,也没动,眼泪却直直从眼角流了下来。 苏小酒顿时一慌,这丫头,定是听到她跟林斐然的对话了。 才十几岁,正是最爱美的年纪,又没嫁人,想到将来要顶着一身丑陋的伤疤过一辈子,春末心里无疑是绝望的。 若能重新选择~~若能重新选择的话~~ “春末,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伤口本是疼的,上的药没有麻醉的作用,全身都是火辣辣的灼烧感,却都不及这个消息来的冲击。 春末缓缓闭上眼睛,不想面对任何人,却在眨眼的瞬间,发现了苏小酒的不同。 她穿的不是掌事的服制。 倒更像是主子的衣裳。 虽不甚华丽,甚至是有些低调,可在内殿伺候那么久,她又怎会认不出,那布料是主子才能用的月华锦。 通身看似素简,却有玉色的光晕流转,让苏小酒整个人都环绕着一团朦胧花光,犹如神女下凡。 见她又把眼睛睁开,苏小酒凑近些,轻声道:“难受吗?还是想喝水?” 连发誓也变了,不再是宫人的双丫髻,而是梳成公主娘娘常梳的螺髻,上面并无华丽的装饰,但耳上却多了对紫水晶的耳坠,全然一副贵女装扮。 见春末呆呆不语,苏小酒更担心了,又摸摸她额头,转身对林斐然道:“林太医,麻烦您再给看看,春末这是怎么了?” 林斐然撩了衣袖为春末切脉:“回郡主,春末姑娘的脉象已经平~~等下,怎么忽然又急促起来了?” 春末从茫然到震惊,心脏剧烈的扑通直跳。 怕小酒看出端倪,她重新闭上眼睛,眼皮却依然在剧烈颤动,昭示着主人内心激荡。 为什么,同样忠心,她落得这般田地,说不定今后还要孤独终老,小酒不仅完好无暇,还一飞冲天,从奴婢成了郡主?! 脉搏很快便平稳下来,而且比之前更加有力。 林斐然终于移开手,见春末原本苍白的两颊多了些潮红,只当是刚才服下的汤药起了作用,舒一口气,起身作揖道:“郡主,春末姑娘已经暂时稳定下来,只要不继续反复发烧,应该很快就能痊愈。” “多谢林太医。” 苏小酒起身相送,林斐然走到门口,回望一眼,却正好对上春末阴冷晦涩的目光。 林斐然讶然,正要细看,床上那人已经又闭上眼睛,仿佛刚才只是自己的错觉。 可能是眼花了吧~~ 林斐然将需注意的事项又细细叮嘱一遍,最后道:“微臣这几日都在宫中当值,若有什么情况,郡主直接传唤便是。” “如此,便麻烦林太医了,恕不远送。” 苏小酒站在门口,看着熟睡的春末出神。 心疼,更多的是自责。 那天她真是太大意了,不防宋鸣徽有备而来,一手声东击西,将她跟娘娘借机传去永安宫,自己则派人来威逼春末。 若她能早点警觉,提前做好防范,也不至于让春末遭这么大得罪。 皇后已死,那几个动手的人被她打成伤残,还有给春末有毒香料的太监,也早就萧景捉住,本来想留个活口与宋鸣徽对峙,后来局势发展,已然没了对峙的必要,便当场下了大狱,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她走到床边蹲下身子,轻轻握住春末的手道:“春末你放心,我已经替你报仇了。” “是吗?那我身上的疤痕,你也能替我消除吗?” 床上的人忽然睁开眼睛,声音依旧虚弱,语气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偏执。 苏小酒嗓子干哑,她不敢说好,也不忍说不好,便道:“别怕,林太医说,他一定会竭尽全力,你要有信心。” “说的轻巧,受伤的又不是你~~” 苏小酒仿佛被针扎了一下,春末嘲讽的看着她,质问道:“你刚才说有种药能去疤痕,为什么不替我寻来?” 刚要解释,她已经嘲讽道:“因为你根本就不在意我,对不对?” “春末?” “别叫我的名字!” 春末情绪激动,她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失败了,虽然躺在床上,气势却咄咄逼人起来,看着苏小酒的目光里全是愤然和不满:“我为娘娘付出这么多,差点连性命都搭进去!你却连瓶药都不屑为我去寻,只顾着自己荣华富贵,你算哪门子的好姐妹?!” “你听我说,我并非不愿去寻,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你已经是郡主,无法屈尊降贵,为一个奴婢去寻药对不对?!” 苏小酒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扭曲的脸,慢慢起身后退了几步,失笑道:“春末,你竟如此看我么?” 春末目露鄙夷,说出的话无比尖酸:“难道不是么?那你为何要穿着这身衣服来找我,难道不是为了炫耀?” 炫耀自己有本事,同样被人刁难,却能全身而退,毫发无伤就立下大功。 怪不得,怪不得她醒来看自己的第一眼就不对。 万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苏小酒无语的同时,试图跟她解释道:“你误会了,是因为今日娘娘生产,我觉得喜庆,这才穿了身新衣服~~你若不喜欢,我去换了便是。” 话到此时,才想起自己来的初衷一是为了看她,而是为了告诉她娘娘诞下龙凤胎的好消息。 只是春末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于此,满心满眼都是嫉恨与不甘。 担心会影响她养伤,苏小酒只好起身道:“你若不想看到我,我这便走,还有我不是不想为你寻药,只是刚才你症状太过凶险,我怕延误了你的病情~~” 人一旦陷入偏执,通常听不进旁人的话,见春末置若罔闻,面无表情的闭目躺着,苏小酒觉得十分无力。 最终还是开门走了出去:“算了,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吧。” 她能体谅春末听到自己将要留下一身疤痕的心情,若换成自己,肯定也会情绪崩溃,最好的办法,还是让她一个人冷静冷静。 待脚步声走远,躺在床上的春末终于呜呜哭了出来。 从一开始隐忍的呜咽,慢慢变成嚎啕大哭。 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用眼泪宣泄殆尽,她微微转动眼珠,曾经洁白的手帕如今沾了血,变成暗红色,就好像她的身体,从洁白如玉变成残破不堪。 再也不会有人喜欢她了。 而她喜欢的人,今生更是没了指望~~ 苏小酒此时的心情,如同江南梅雨季节般沉闷。 烦躁的情绪像一堆毫无头绪的丝线,杂乱无章的缠绕在她心里,想要解开,又寻不到源头,那束缚的感觉令人窒息。 她狂躁的抓了抓头发,整齐的螺髻顿时松垮下来,额前两缕碎发更是不听话的垂到了脸上。 掐着腰站在过道里,她仰头,狠狠的将那碎发吹到旁边,沉郁的感觉却并没有消散几分。 打起精神来吧,娘娘还需要人照顾,王爷夫妇也在,若看到她苦着一张脸就不好了。 苏小酒拍拍自己的脸,尽量让表情自然些,又特意在廊下吹吹冷风,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朝着前殿走去。 陆夫人已经到了,正在内殿照看娘娘,却没见摄政王的身影。 “王爷呢?怎么就王妃自己?” 安心屈膝回道:“回郡主,王爷有事在咱们宫门口,正让您过去呢!” 如今她一听“有事”二字就头皮发麻,好在讨人嫌的人都不在了,应也不是什么大事,便问道:“王爷为何不进来说?可知是什么事?” 安心摇头道:“王爷只派了内侍来传话,但具体没说。” “好,我知道了。” 荣华宫的门外,摄政王正抄着手,饶有兴味的研究着抱鼓石上的石狮子。 见她出来,笑呵呵的招呼道:“丫头来啦?这里有你伯母照看,你先跟我去个地方。” 又见她发丝不似方才齐整,问道:“这是咋啦?怎么像是刚跟人打一架?” “啊?哦,刚刚梳这种发髻有些不习惯,就总忍不住用手抓。” 苏小酒摸着鼻子,打着哈哈过去:“咱们要去哪?” 摄政王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道:“带你去见一个人。” 说完转身走在前面,示意苏小酒跟上。 搞得她满头雾水,什么人啊这么神秘,同时心里也敲起了警钟~~王爷该不会还不死心,趁着萧景不在,又安排自己跟陆澄见面吧~~ 可今天是什么日子,娘娘刚生完孩子,时机也不对啊? 两人左拐右拐,一直走到御花园的梅林,有几个侍卫正站在园子门口,像是在守什么人。 这篇梅林位置比较偏僻,平时少有人来,不过她前几天刚跟墨尧一起来过,还在这里碰上了一个讨厌的人。 咦,说起来自从出事那天到现在,一直没再听到关于绍崇显的消息,莫非他已经离开大渊了? 怎么也没听说他进宫辞行啊? 倒不是多么关心他,毕竟只要他晚一天回南夏,萧景就能少些风险,苏小酒不禁恶毒的想,就让他在半路失踪了才好呢! 省的总是想办法使坏。 “丫头?丫头!” 摄政王的手在她面前呼扇了好几下,苏小酒才忙不迭的应声:“哎哎,在呢!怎么了王爷?” 自己这爱走神的毛病看样子得好好改改。 “我说那人就在里面,一起去见见。” 摄政王说完屏退左右,提前给她打预防针:“你做好心理准备,一会儿那人说话可能不太好听,但你莫要放在心上,凭着自己心意做决定。” 苏小酒听的更加迷糊,随着他走过十多颗梅树,就见前面的一小块空地上,正直挺挺躺着一个男人。 整个人困得跟木乃伊似的,嘴巴里还塞着东西。 苏世宁?! 讶然看向摄政王:“这、他怎么会在这?!” 陆老头面色不善看向地上那人,亲自上前将苏世宁放开,苏世宁得了自有,立刻翻身起来求饶,却在看到苏小酒时戛然止住。 起身将她上上下下打量即便,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脸上是惊恐和谄媚不见,取而代之是贪婪与艳羡,舔着脸道:“我的好女儿,为父终于找到你了!” 苏小酒不禁冷笑,上次在大街上遇到时,还一口一个死丫头的叫着,改口倒是改的顺溜。 他作势要上去握住苏小酒的手以示亲近,却在她慑人的目光下硬生生止住了脚,哈腰笑道:“刚才一路被绑进来,还以为王爷要将我灭口,没想到竟是带我来见你,让我们父女团聚,还不快给王爷磕头?” 刚才嘴巴被堵住,耳朵可好事着呢,听到侍卫们俯首称摄政王,他险些吓得裤子都尿了,只当自己在宫门口吵闹碍了这位煞星的眼,要把自己弄死,没想,竟是有惊无险。 不,不仅有惊无险,而是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毕竟他本也没指望以自己的身份,这辈子竟有机会入宫,还能真的再见到苏小酒。 苏小酒瞧着他的嘴脸,没吭声,只是不解王爷干嘛把这无赖给带到宫里来了? 该不是希望她为苏世宁养老吧? 第三百九十二章 意想不到 她坚定的看向摄政王,扑通跪拜下去,朗声道:“王爷,小女与此人早就恩断义绝,不会为他养老送终的,只怕要辜负王爷一片苦心。” 不等苏世宁跳脚,摄政王已经瞪起铜铃大眼,声音比她还高:“谁让你给这不要脸的养老了?!这老小子在宫门口败坏你名声,本王不好亲自处置,这才特意将他带进来让你发落。” 苏小酒眨眨眼,她只道古人讲究孝道,王爷是怕她如今新晋郡主,备受瞩目,若不管生父恐怕被人诟病,却不想是自己会错了意。 当下拍拍裙子站了起来:“吓了小女一跳,还以为王爷跟那些酸儒一样,会说什么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劝小女不计前嫌安置他呢!既如此,王爷随便将他打发了便是。” 摄政王十分为难:“本来是想打一顿的,总觉得毕竟是你父亲,若不提前让你知道知道,万一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苏小酒不在意的摆摆手道:“王爷想多了,将他带进来都污了这地方,我只盼着他能被逐出京成才好,省的没事就跳出来给人添堵。” 苏世宁早在听她第一句话的时候便气炸了,如今见两人若无其事的讨论着怎么处置自己,好似谈论天气一般轻松,顿时恶狠狠朝苏小酒扑过去:“你个忘恩负义的臭丫头!狼羔子都比你有人味儿!还想把我赶出上京,你想得美!” 结果只扑到一半,整个人便横着飞了出去,撞在一颗梅树上滑了下来。 摄政王收回右腿,看着呲牙咧嘴的苏世宁骂道:“你当面前站的是谁?是皇上亲自册封的怀瑾郡主!若敢动她一个指头,便等着西市问斩吧!” 苏世宁只觉胸腔里的骨头都被踹断了,却还是挣扎着站起来,他不敢朝着摄政王撒野,便用手指着苏小酒道:“别说只是个郡主,便是封了公主皇妃,老子也是你亲爹!你信不信,我这便出去告诉世人,你不忠不孝,为了贪图荣华富贵连亲生老子都不要了!让天下人的唾沫淹死你!” 摄政王气的胡子都飞起来了,他毫不怀疑这人会说到做到,一旦出去,便要抹黑小酒,于是迟疑的看向她:“苏丫头怎么想?要不就随便给他几个银子,逐出上京拉倒?” 苏小酒冷眼站在苏世宁面前,替原主有这样不堪的父亲感到寒心。 生而不养,为了花天酒地,将亲生闺女卖掉,还不忘时时压榨,这么多年,给闺女写的信永远只有两个字——寄钱。 两个儿子也是靠着原主的辛苦钱养活,还经常三餐不济,连学都上不起。 一滩烂泥,也配为人父?! 如今见她得势,敲诈不成便气急败坏,丝毫没有一丝反省,豪不顾及她的死活,还敢指望她供养,简直可笑! 她并非原主,更非圣母,对这种人,自然也并无半点同情,听了他的威胁,笑的毫无温度:“你可要想好了,当真让我供养你?” 苏世宁以为她怕了,眼中现出一抹嘚瑟,小丫头片子,跟他比终究太嫩。 口气也不再那么冲,而是软了眉眼笑道:“爹将你养那么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从小是个好孩子,爹就知道你不会当真不管爹的死活~~” 苏小酒打断他的话:“供养你没问题,但是管你食宿,旁的一概别想。” “啥?!” 苏世宁刚要反驳,转念一想,自己也不能逼迫太甚,今日她能答应供养食宿,明日就能供应自己真金白银,于是生怕她反悔似的点头:“好好好,就依你说的,不过我外面还有二十两银子的外债,欠了人家一年多了,拖得太久总归不好~~” “无妨,我替你还了。” 苏世宁顿时眉开眼笑,又道:“那要不,你连同后面三十年的食宿费一并给我,也省的麻烦。” 苏小酒道:“欠银我会替你还,食宿,我也会提供,放心,不麻烦。” 提供食宿? 苏世宁喜不自禁,看来自己这一趟来还能收获意外之喜,臭丫头不仅愿意给他养老,还同意将他接去郡主府? 那他今后的身份可就真是大大不同了! 虽然有些担心住进去以后出入不太方便,但怎么说也比自己住的那狗窝强! 穷困潦倒了一辈子,终于也能享受一下奴仆环绕的好日子了! 于是他忙不不迭答应道:“没问题!爹都听你的!” 摄政王见苏小酒这么快便改了主意,有些不太赞同,又觉人家才是正经父女,自己无权置喙,便黑着脸没说话。 苏小酒却转身看向他道:“小女有一事要求王爷,不知方不方便。” 摄政王看着这心软的丫头叹口气:“你说吧。” 苏小酒回头看看满脸喜气的苏世宁,甜甜一笑,而后凑近摄政王的身侧耳语几句,摄政王先是一愣,随后表情几经变幻,最后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道:“既是郡主所托,本王哪有不应的道理?你放心吧,定安全将人送到!” 说罢负手走到苏世宁身边,捋捋胡子,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道:“真不知就你这贪子烂泥,怎么能生出如此冰雪聪明的女儿来!哼~” 苏世宁抱拳笑笑:“王爷过奖,这丫头打小就随我,机灵!” 真是好不要脸~ “如此,你便跟本王来吧!” 苏世宁有些不敢,往苏小酒身边凑了凑:“这~你不亲自送爹回去?” 苏小酒不动声色的往边上靠了靠,说道:“皇后娘娘刚刚生完小殿下,女儿还要贴身伺候,实在不方便出宫,只能委托王爷派两个人送你去。” “行行!你忙正事要紧!爹省的!” 至此为止,事情已经比他想象的大有进展,他总得懂得见好就收,否则一下闹僵了,便是败坏了她名声又如何?自己还不是捞不着半点好处? 摄政王已经吩咐了手下过来,苏世宁立刻屁颠屁颠的跟着那两人往外走,眼睛还控制不住四处乱瞄,啧啧,不愧是皇宫,恨不得连块路沿石都得是青花瓷的,富贵!霸气! 想到自己今后依靠着闺女,也能跻身权贵,腰杆子立时挺的倍儿直。 直到确定几人走远,摄政王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震的枝头老鸹都飞了:“你这个丫头,有意思,有意思!” 方才他还担心丫头到底年轻,对亲爹狠不下心来,谁想转眼就对她的操作五体投地。 那苏世宁还在做着春秋大梦,殊不知自己将要去的地方,是大渊的天牢。 唔,管吃管住,还能防止他疯狗一样到处乱咬,再没比那里更合适的地方了。 最主要今后再也别想去喝花酒,省的哪天染个花柳病,或者欠下巨款,真个连累她一起丢人。 她虽不是原主,却占着原主身子呢! 摄政王:~~噗哈哈哈!不行本王要先笑一会儿! 苏小酒表示很无辜:“小女说提供食宿,总不能言而无信,但吃什么住在哪,可没跟他承诺,是他自己不问清楚,那只能当他是默许。” 行吧,希望他能在新环境里万事如意吧。 “对了王爷,还得辛苦您跟底下人交待交待,让他们看严点苏世宁的嘴,什么方式都行,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 摄政王食指点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末了拭去眼角笑出的眼泪,叹道:“放着这么好的闺女不好好过活,非要走歪门邪道,这牢坐的是一点不冤,行了,你伯母还在等着,咱们这便回去吧!” “是。” 苏小酒跟在他身后,走出几步又停下,回头看向早已空无一人的宫道,竟有淡淡伤感。 她第一时间便分辨出,那并非她自己的情绪。 “苏小酒,那种人不值得你伤心。” 脚下忽然起了一阵小小的旋风,携着几片花瓣盘旋几周,终又归于沉寂。 陆夫人这次带了几个得力的嬷嬷一起进宫,娘娘有她们照顾,苏小酒不必在跟前守着,揉着酸痛的肩膀走回住所,想到今天把苏世宁这个麻烦精解决了,顿时又神清气爽。 她早有预感这家伙是颗定时炸弹,不定哪天就要跳出来作妖,没想到还没抽出空去寻他,这便自己跳出来了,刚好省了她不少功夫。 苏世宁大概是她穿越生涯中最后一个隐患,从今以后,终于能高枕无忧了。 大被窝,我来——“呃~~” 后颈忽然一痛,苏小酒眼前一黑,便失去了只觉。 再醒来时,苏小酒发现自己躺在一辆疾驰的马车上。 未免打草惊蛇,她只将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隙,见一位锦衣男子正慵懒的靠在自己所躺的榻边,手里托着本书册,眼睛却盯着脚下的炭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从她的角度,可以清晰看到他清隽的侧脸,苏小酒心脏剧烈跳动几下,是他?! 右手刚准备摸向怀间,男子忽然出声道:“醒了?” 声音也懒懒的,转过头饶有兴味的看着她:“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吗?一天一夜,本王还从未见过哪个女子这么能睡,像猪一样。” “你才是猪!” 苏小酒愤怒的起身,却发现浑身无力,声音也软软糯糯,肯定是被下药了! 这个卑鄙小人! 绍崇显好笑的看着她张牙舞爪,伸出将她嘴角睡出的口水擦去:“还说不是猪,睡得那么香,口水都流出来了。” 本想等着看她醒来一来惊恐的样子,谁想这人睡得倒是踏踏实实。 初始以为是手刀砍的太重,还想着找大夫来瞧瞧,直到听到她沉沉的打鼾声,才知这小女子竟是睡着。 苏小酒十分想为自己分辨几句,以挽回她凶神恶煞的形象,但不得不承认刚才确实睡得挺香~~ 这也不能怪她,最近一直预备着娘娘生产,又要抽空去照顾张姑姑,还要打理荣华宫内务,她已经好几天都没能好好睡一觉,实在是太累了。 某人淡定的将手上的口水擦在她的衣摆上,又从自己衣袖里拿出一把枪递给她看:“你在找这个吗?本王见挺有意思,便借来观赏了一番。” 麻蛋! 苏小酒一把扑上去,想把枪夺回,却忘了自己没劲,身子晃悠几下,竟倒在了绍崇显的怀里。 馨香娇软的身体靠过来,绍崇显不躲不闪,甚至还体贴的伸手将她接住:“虽然本王长的十分俊俏,但姑娘也太心急了些。” “你滚开,别用你脏手碰我!” 只一个动作便耗费了浑身力气,苏小酒艰难的从他怀中挣脱,咬牙道:“把枪给我,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这东西叫枪?” 绍崇显并不在意她的威胁,此时的她不过像只小猫咪,能有什么杀伤力呢? “听说这武器威力无穷,不过本王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到底是怎么个用法。” 他说完又变戏法一样摸出几颗子弹:“这是装在枪里的吗?看起来大小跟枪口一样。” 尼玛啊! 那子弹她是放在贴身处的,这个畜生~~ 如果眼神能化身武器,那她现在定是顶着把机关枪,狠狠把绍崇显突突死! “你想知道吗?我演示给你看啊?” 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阴测测的口吻让绍崇显打个冷颤,往旁边挪了挪屁股:“算了,本王还是自己研究吧。” 说完自顾自将枪举到亮处,小心的拉动了枪栓。 苏小酒冷汗都冒了出来,这个人渣,现在枪口正好对着她呢,这要是不小心走火~~ 眼看他就要扣动扳机,苏小酒立刻喊道:“你为什么抓我?我与你无冤无仇~~好吧,虽说有那么一点点小矛盾,但是也不至于让你杀人灭口吧?” 是为了得到手枪,还是知道了她与萧景的关系? 若前者还好说,就算把手枪送给他,不懂工艺和材料,他想批量制造出来也非易事。 就怕是他已经知道了萧景的身份,更知道自己同萧景的关系,这次抓她是为了威胁萧景。 她确实想知道原因,再就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 绍崇显果然停下手中动作,转头看向她道:“若本王只是单纯对你感兴趣呢?” 第三百九十三章 伺机而动 “我信你个鬼!你我不过一面之缘,你感哪门子的兴趣?” 绍崇显伸出一根指头摇了摇,纠正她道:“不是一面哦~” 好吧,其实是一天之内碰到两次。 不过那根本不重要好吗? 苏小酒心里呸一声,嘴上却道:“我不过是个普通宫女,有什么魅力值得王爷如此大费周章?还要冒险从宫里把我抓出来?” 之前明明已经得到他离开大渊的消息,谁想这厮竟杀个回马枪,偷摸把她劫了! 宫里守卫森严,能不惊动任何人就把她弄出来,这人的功夫快赶上萧景了吧? 绍崇显笑得真诚,优雅的端起小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摇头道:“怀瑾郡主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谦虚了?跟那天在梅园时的表现不符啊!” 他对苏小酒脸上震惊的神色十分满意,又道:“而且能在宫变之日大杀四方,一举击杀叛贼首领的人,怎么能叫普通呢?” 他可没忘刺杀她那晚,被守在她房间外的高手给挡了。 “所以你把我抓来到底想干嘛?” 对她的事了解这么清楚,很明显是专门打探过的,那对她跟萧景,又知道多少呢? 这种满腹疑问却偏不能问的感觉,憋的她十分难受。 “你猜。” 绍崇显露出坏笑,说着打个呵欠,忽然解开自己衣带,又朝她伸出手。 士可杀不可辱,马车的睡榻本就窄小,苏小酒惊慌之中无处可躲,见他欺身过来,只好抱着他的胳膊狠狠咬了下去。 想染指你大爷,做梦去吧! 绍崇显未想到她反应会这么激烈,吃了软筋散,还能这么大劲,胳膊上的肉怕不是被她咬穿了。 硬生生把胳膊夺回来,想发火,又觉得好笑:“你属狗的?占着卧榻睡一整天,本王都要困死了,快起开!” 说罢将她扒拉到一边,自己大咧咧躺下睡了。 不仅躺下,还把苏小酒身上的被子扯了过去。 呵,一会儿猪一会儿狗,感情到他这自己就不能是个人了。 苏小酒误会了他的意思,有些讪讪的,又想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白咬一口也算赚了,便虎着脸往角落靠了靠。 绍崇显果真倒下便睡,丝毫没有其他动作。 不过她却不敢放松警惕,目光在他身上一刻也不敢移开。 “你若再这么盯着本王,本王可保不住真会做点什么。” 靠,后脑上长眼了? 苏小酒虚空做个掐死他的手势,绍崇显没回头,却精准的握住她的手,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别闹。” 没多久,他的气息变得平稳而绵长,竟当真睡着了。 苏小酒观察一下马车,里面装饰并不华丽,起码不似一个王爷该乘坐的,猜想他应该是为了不免引人注意。 想看看自己现在到了哪里,奈何窗户离得有些远,想要过去开窗,必须要跨过绍崇显。 现在身上没力气,她根本站不起来,怕制造出动静将绍崇显惊醒,只好作罢。 再看身前的人,刚才还说自己,这会儿不也睡的跟死猪一样? 是料定了她没法动手吧! 不过,这软筋散的后劲也太大些,她睡了这么久,醒来竟还是无法活动,与其横冲直撞,倒不如等等看,看药效会不会散去。 她侧目看向绍崇显,睡吧,多睡会儿,最好睡到老子药效没了,看不捶爆你狗头! 如此,心思反而放松下来,开始担心起娘娘。 不知她发现自己失踪了没有,刚生产完最忌情绪波动,可千万别急坏身子。 还有春末,冷静了一天一夜,这会儿有没有想明白? 还是在继续钻牛角尖? 等回去了,还是得跟她好好谈谈才行。 啊,还有双胞胎小娃,吃奶怎么样?有没有睁眼看看自己的新家? 对了,还有张姑姑~ 要牵挂的人太多了,苏小酒本就没有力气,想着想着,就又靠着车厢壁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毕竟睡过一大觉,这次她很快便醒来,外面天色似乎又暗了不少,绍崇显还没有要醒的迹象。 她试着活动一下手脚,却发现乏力的症状丝毫没有减弱,心中大为困惑的同时,更恨不得将绍崇显从榻上踢下去。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她不相信古代人的药会这么猛,吃一次管好几天? 在车厢里巡视一圈,目光忽然就落在一只紫金香炉上。 那香炉袅袅冒着半透明的烟雾,丝丝缕缕延绵不断,她嗅嗅鼻子,却没闻到任何气味,因此方才竟没能注意到它。 试问谁会闲的没事燃一支没味道的香呢? 因此她几乎是立刻便断定,这香有古怪! 但绍崇显也跟自己在同一空间,为何就不受影响? 总不会是什么百毒不侵的体质~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提前吃了解药! 目光再次流转,这次落在了小桌的茶杯上。 从她醒来到现在,绍崇显唯一碰过的就是它。 她小心听着旁边人的呼吸,试图跪坐起来去够茶杯,但小桌与她所在的睡榻离着些距离,再加上中间隔着头猪,便有些艰难。 而且加上软筋散的作用,浑身肌肉都仿佛失控,将将把胳膊举起来,就已经累的满头大汗。 绍崇显似睡得不太舒服,忽然翻了个身,面朝她继续睡。 这下她不敢轻举妄动,看着那一臂距离的茶杯,头一次恨自己胳膊太短。 罢了,如今的情形,估计就算能抓到,也没力气握住,万一把绍崇显惊醒,再想逃就更难了。 大脑飞速的想着对策,眼下只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就与他虚与委蛇,等他放松警惕后再逃走。 要么,就干脆不逃了,反正目前看他也没有对自己不利的意思,而且他除了南夏也无处可去,说不定去了还能碰到萧景。 想到萧景,苏小酒心里又似塞了块铁坨。 不知他到南夏了没有,万一绍崇显已经察觉她们的关系,用她威胁萧景,意图夺取南夏江山怎么办? 他会怎么选呢? 那是他父亲苦心经营又苦苦支撑了十几年的重担,若因为她拱手让出,只怕她一辈子都不能心安。 可他若选了江山~~ 心头忽然一阵烦躁,果然女人就不能恋爱啊,天生绑定胡思乱想技能,总喜欢假设出傻问题难为自己。 而且她们刚开始恋爱,并没有到生死相依的地步,便是萧景选了江山,她也没有权利去指责什么。 本想自我安慰,结果越想越气。 再看绍崇显,都怪这个家伙把自己绑来,害她控制不住乱想。 我让你睡! 她恶狠狠踢出一脚,结果力道跟挠痒痒也差不多,不过绍崇显还是迷糊着醒来,见她目露凶光的看着自己,十分无语:“本王睡觉也碍着你了?” “对!因为你碍眼,污染我视线!” 若非浑身无力,这一脚将你腰子都踢碎,非让你断子绝孙不可。 “不可理喻。” 绍崇显面朝外躺好,嘟囔道:“本王再睡会儿,你先自己玩。” ……想都别想。 又是一脚踢过去:“喂,我渴了。” 绍崇显不耐烦道:“忍着。” 再踢一脚:“我好闷,能不能把窗户打开透透气?” “忍着。” “我要尿尿!” 眼见的绍崇显额上暴起青筋,他一个翻身坐起,将她扑倒在榻上,如萧景如出一撤的眼睛危险的眯起:“你再聒噪一个试试?” 苏小酒心想这下玩大了,在他的绝对压制下难以动弹,艰难的咽口唾沫,绍崇显目光顺着她的脸颊向下,威胁道:“你若实在无聊,本王倒也不介意跟你做点有意义的事。” “你敢!” 擦,她保证,若他真乱来,她一定要用上最大的力气,把他猪口条给咬下来! 绍崇显挑起嘴角:“那就给本王乖乖的。” 苏小酒彻底泄气,她现在不过是砧板鱼肉,根本没法跟他斗。 若激怒了他,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当下改变策略,服软道:“王爷,要不您就直接说想要什么,我若有呢就双手奉上,若没有,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没什么用还只会给您添麻烦,不如干脆放我走,怎么样?” 怕他不答应,又补充道:“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告诉皇后娘娘跟摄政王,是你绑了我。” 她长得瘦小,眼睛却大,故意放低姿态时,别有一番楚楚可怜的意味。 绍崇显却直接无情的揭穿她:“你说的话,本王半个字都不会信,这会乖的跟小猫一样,心里还不知道在想着怎么杀了本王呢,放了你?想都别想。” 苏小酒孜孜不倦,甚至还使劲憋出几滴眼泪:“求您了王爷,你想要枪可以直接拿走,我还有很多银子,通通都给你!只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呵,他看起来很缺钱吗? 绍崇显从她身上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别演了,没用,我劝你还是省些力气,乖乖跟我回去,我保证不会动你分毫,但你若不乖,那可就不一定了。” “外!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苏小酒也费劲的爬起来,盘腿坐在他对面,不耐道:“那你到底是怎样啊?我浑身上下就那把枪值钱,已经被你拿走了,你还想要什么?” 绍崇显背靠着车厢,闭上眼睛不说话。 说实话,他也没想好到底为了什么绑她。 最初派人去刺杀,是气她破坏了自己的精心布局,再后来是对她手里那把不知名的武器感兴趣,但现在亲眼见过枪之后,他相信,那并非是凭她一己之力可以设计制作出来的。 现在~~ 他邪邪看向她姣好的面容,忽然就有了主意。 “大渊与南夏为友邦,你说若本王亲自提出要与大渊联姻,你们皇上会答应吗?” 苏小酒眉心一跳,本能往后靠了靠:“联姻?和谁?” 绍崇显放肆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一番:“你觉得本王说谁?” “你做梦去吧,他绝不会同意的!” “哦?你怎如此笃定?” 苏小酒哼了一声,没说话。 看来这个绍崇显也没有多厉害,并没将大渊真正的朝局搞清楚。 元和帝都被关起来了,他能做主才怪! 但这属于高等机密,她不会傻到去告诉一个别国王爷,于是任由他怎么问,都不再开口。 绍崇显逗她一会儿,见她一直拒绝回答,也觉得索然无味,起身打开车厢门问道:“到哪了?” 苏小酒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就听赶车人道:“回王爷,刚过了黑水城,再往前走二百里,便到与南夏的交界处了。” “这么快?!” 这次是苏小酒问的,她伸长脖子从门缝望出去,发现这样小的一辆马车,竟用了四匹高头大马:“靠,还是四驱车!” 绍崇显竟就听懂了她的意思:“这几匹马皆可日行千里,同时找到四匹可不容易,你该感到荣幸。” 苏小酒呵呵,借着看马的时机迅速扫了一圈外面的环境,却发现她们竟然走的官道,但具体在哪个位置就不得而知了。 查探的目光没逃过绍崇显的眼睛,他挑眉一笑:“对,咱们就是走的官道,道路又宽又平坦,马儿跑的更快些。” 当朝郡主失踪,帝后定会派人追查,越是走大路,反而越不被人怀疑。 再者他是故意选了皇后生产的这晚动手,等宫里发现郡主丢了时,他们都已经走了大半天了。 苏小酒想到这些,心里反而安定下来。 看来等摄政王救自己是不可能了,逃跑更非明智之举,她身上没有银两,就算逃了,荒郊野外有没有野兽不说,万一碰到歹人更麻烦。 倒不如老老实实跟着他去南夏,再找机会跟萧景汇合。 打定了主意,她便收回视线,重新靠在了车厢壁上,对绍崇显道:“我饿了,想吃东西。” 绍崇显以为她又要搞花样,盯着她不说话。 “大哥,我是真的饿了,你也不看看都带我出来多长时间了?” 一天一夜,她都已经三顿饭没吃了! 估计身上没劲的原因不吃饭就占一大半! 绍崇显愣了愣,他竟忘了这一点,干咳几声,再次打开车厢门问道:“附近可有饭馆?” 第三百九十四章 逃脱 车夫:“……王爷,咱们刚过了驿站不久,还要再往前走百十里才有人烟。” 驿站? 她改主意了,还是得想法子逃走才行。 不说绍崇显抓自己的目的如何,就算真的跟他去了南夏,作为一个人质,大概率也会被看管起来,能见到萧景的几率十分渺茫。 再说萧景提前好多天去了南夏,万一等她们赶到,他正好又回大渊了,那不就错过了吗? “那需要多久?” “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那不得两个小时? “你这不是千里马吗?怎么这么慢?” 苏小酒抱怨一声,看向桌上的茶杯:“没有吃的,给口水喝总行吧?” 绍崇显未语,起身从小桌下的抽屉里取了只新的茶碗,给她倒上一杯:“喝吧。” 全程没有一丝犹豫,苏小酒心却一下凉了半截。 看来解药并没在水里,那能在哪呢? 绍崇显也悠悠的捏起茶盏抿了一口,见她坐着不动,问道:“不是渴了么?怎么不喝?” 她哪有力气拿杯子?要水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解药。 还有,这样四肢无力跟废人般的感觉也不爽。 绍崇显恍然大悟,拍拍自己的额头道:“你看本王这记性,竟忘了你没力气。” 说着放下自己的茶杯,端起另一个送到她嘴边:“来吧,本王就屈尊降贵喂喂你。” 周旋许久,她确实有些渴了,咕咚咕咚喝了两杯,她舒爽的向后一躺:“啊,舒坦多了!” 躺下后拱了拱,找个最舒服的姿势,又有昏昏欲睡的意思。 绍崇显不免好笑,这女子还当真与众不同,发现自己被劫持,不哭不闹不害怕,软硬行不通,竟就如此坦然接受了,要不你瞧她倒头就睡的架势,跟在自己家炕头似的。 他方才小憩过,这会儿精神头足的很,又无其他事可做,便坐在一旁静静观赏起她的眉眼。 瞧着不过十四五岁,才刚刚褪去稚气,双眼皮很是秀气,睁开时却亮的惊人,好像随时都有一肚子的鬼主意,睫毛长长的,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阴影,像只睡卧的蝶。 鼻梁挺直却不呆板,嘴唇因为刚喝过水而更加嫣红莹润,看起来柔柔软软,没有半分威胁。 他不禁想知道,这么一张甜美的脸蛋,在杀人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外面天色已晚,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了马车飞奔的声音,偶有几声远处的狼嚎,在这静谧的夜里掀不起任何波澜。 苏小酒躺着躺着便躺不住了。 没办法,绍崇显的目光存在感太强,闭着眼睛也能清晰的感觉到。 刚才喝过水,身上果然恢复些力气,再瞄向角落的香炉,里面的烟比她刚醒时小了不少,估摸着快烧没了。 她心中一喜,又坐了起来道:“我还要喝水。” 绍崇显皱眉:“不是才喝过两杯么?” “怎么?没有饭吃,连水都不能管够吗?” 她梗着脖子质问:“你若不给我喝,那我就从现在开始绝食,把自己渴死饿死,让你白忙活一场!” 绍崇显却笑了:“你觉得拿你自己的性命来威胁我,有用?” “若没用,你抓我做什么?” 伶牙俐齿。 他不耐烦的抓过茶壶,又倒了满满一杯送到她嘴边,苏小酒一口气喝了,砸吧砸吧嘴:“再来一碗!” “……” 绍崇显脸色明显黑了一下,却还是忍住了情绪,又倒了一杯子。 一直喝了三大碗,苏小酒心满意足的打个饱嗝,绍崇显重重将杯子放下,不想再看这个麻烦精。 奈何身后那人却并不打算放过他:“我想拉屎。” 绍崇显额角狠狠一跳,深呼一口气,转头道:“一个女子,说话怎能如此粗鄙?!” 某人无辜的看着他:“哦,我想拉粑粑。” …… 绍崇显决定把之前对她所有好些的印象全部收回。 “忍着。” “喂!饿让我忍着就算了,拉屎也要让我忍?!我忍不了!” 那两个字着实刺耳,这女人说起来却毫无心理负担,绍崇显嫌恶的看着她道:“你好歹顾及下身份,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苏小酒斜眼看他:“跟身份有什么关系?你贵为王爷,难道就不用拉屎了?” “……你能不能不要说那两个字了!” “好啊,那你让我下车,不然我万一忍不住~~” “停车!” 马车果然噶就停下了。 苏小酒顿时笑得又软又甜:“谢谢。” 绍崇显重重哼了一声,转头再不理会。 苏小酒吃力的从榻上爬下来,又艰难的爬向门口,每动一下,身体里都像有千万只蚂蚁噬咬般酸麻。 明明只有两步的距离,她感觉自己爬了大概半个世纪那么久。 知道她根本跑不掉,绍崇显丝毫没有担心,甚至还将头靠在车厢壁上悠闲的看着她像条虫子一样在地上蠕动。 好容易爬到门边上,苏小酒用头将车门顶开,对着外面的新鲜空气使劲吸了几口,又回头看他:“有纸么?” 绍崇显开始后悔自己干嘛要多此一举,搞个事儿精带上。 拿纸的动作带着怒气与崩溃。 苏小酒撇撇嘴,看着门外又犯难了。 马车这么高,怎么下去啊? 见她在门口趴着不动,绍崇显没好气道:“赶紧下去把门关上,你要冻死本王吗?” 虽是春天,夜里气温还是挺低,郊外又有山风,从门缝里吹进来,让苏小酒又清爽了些。 绍崇显却打个喷嚏。 车夫听到他这声喷嚏如临大敌,看着苏小酒的目光好似在看杀父仇人:“你不去就把门关上!若害的主子染了风寒,看我不宰了你!” “且,大男人哪有这么容易就感冒?又不是纸糊的。。” 苏小酒咕哝一句,不爽道:“谁让你们给我下药了?我走不动!” 车夫见她放赖,恶狠狠等瞪她一眼,就要伸手关门,苏小酒赶紧伸长脖子,用头把门卡住:“有本事你就夹死我!” “你!” 绍崇显看着车顶呼一口气:“你到底想怎样?” “当然是扶我下去啊!不然拉车上啊?” “……玦鹰,把她弄下去!” 这个粗鄙的女人,真是够了! 玦鹰闻言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拖出去,回头将车厢门小心翼翼关好,苏小酒被他掐的生疼,骂道:“不会轻一点啊!懂不懂怜香惜玉?!” 若不是看在主子的面上,他真想把她头给拧下来。 苏小酒被他拖到路边,随手扔在草丛里:“你快点!” “你走开些。” 玦鹰不动。 “难不成你要盯着我拉屎?” 玦鹰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女人,胸口起伏几下,警告道:“别耍花样。”便愤愤背过身去。 “我路都走不了,还能耍什么花样?婆婆妈妈的,一点都不爷们儿!” 玦鹰仰头看天,离她又远了些,反正她也跑不动。 苏小酒左右瞧瞧,便往树林深处走,玦鹰身后好像有眼睛,立马回头质问:“你去哪?!” “防止你偷看。” 玦鹰头上蹦出青筋,咬牙道:“谁稀罕看你!” “哼,就算你不偷看,万一有人路过怎么办?被人看了屁股本姑娘还怎么嫁人?!” 他很想大吼一声,就你这样的根本就嫁不出去好吗?! 一个姑娘家,又是拉屎又是屁股的~~大渊的女人都这个德行吗? 差不多走出十多米,周围已经黑漆漆了,苏小酒这才两手抱住一棵树蹲好,小嘴不忘叭叭的跟玦鹰瞎聊天。 “你叫绝经?多大了?” “成亲了吗?” “你跟着绍崇显多久了?” “你知道安利么?” …… 每说一句,玦鹰的脸就黑一分:“你能不能少说点废话?!” 她就不嫌臭吗?! 玦鹰现在濒临暴走的边缘,他不想跟一个正在拉屎的女人聊天好吗?! “好好好,我这不是怕黑吗?你不高兴我就不说了。” 苏小酒果然不再叨叨,世界一下安静下来。 玦鹰松一口气,而苏小酒则借机观察着周围的地形。 这里地处平原,道路两旁皆是树林,马车进不来,而且极易藏身。 若仔细听,还能听到流水的声音,说明附近有河流,若她实在跑不掉,还能从水中遁走。 刚才这个什么绝经说刚过了驿站,她顺着来时的路远远望去,透过影影绰绰的树丛,能隐约看到那个方向的天空比旁的地方亮一些。 古代没有所谓的光污染,夜晚照明顶多用些火把灯笼之类,既然能看到亮光,说明离着她们的位置确实很近。 那里肯定有大渊的驻兵,只要自己能顺利过去,应该就能得救了。 她对绍崇显并不了解,但早就听说此人性格乖张,阴晴不定,跟着这颗定时炸弹,她的安危实在很难保证。 打定了主意,剩下的便是寻找时机。 没有时机,就自己制造时机。 绍崇显身边只带了玦鹰,想来身手十分厉害,得找个办法摆脱才行。 “你还要多久?!” 她在这磨磨唧唧不肯出来,玦鹰早就等的不耐烦了。 主要是想赶紧找个能歇脚的地方,让王爷也能好好休息。 “急什么?我一整天没吃东西,便秘!” 玦鹰佛了。 他万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会跟一个只见过两次的女子,讨论这等不雅的问题,偏偏自己还说不过她。 苏小酒就是在故意消磨时间,多呼吸些新鲜空气,让身上的药效淡化,包括刚才喝那么多水,也是为了加快药物代谢。 “你若还不快些,我可转身了!” 苏小酒翻个白眼:“再等会儿,我腿蹲麻了,起不来!” 磨磨蹭蹭起身,她龟行到玦鹰身边,没好气的说:“催催催,跟着急投胎似的!” 玦鹰忍着怒气,手搭上她的胳膊,刚要把她拎上马车,苏小酒忽然又弯下腰,面色痛苦的说:“不行!又来了!这次好像要拉稀,你、你再等我一会儿哈!” 伸出去的手握成拳头,咔吧咔吧响了几声。 苏小酒哼一声:“你要实在等不及,先走着也行。” 玦鹰在心里发誓,绝对不再跟她多说一个字! 苏小酒又以蜗牛的速度挪进森林,比刚才的位置又远了些。 玦鹰真想冲进马车,劝劝自家主子不如把她扔了吧? “啊!” 身后一声尖叫,玦鹰立刻回头冲进森林,却见苏小酒正好好的,立刻不悦道:“做什么一惊一乍的?” 苏小酒摸着鼻子,十分无辜:“那个,我忘了刚才把纸用完了,能不能麻烦你去帮我拿点?” “……” 玦鹰头也不回的走出树林。 “诶?你小心别踩了屎啊!” “……” “你若不帮我拿,我只能用树叶了!若是擦不干净,等会上了马车~~” “我拿!你闭嘴!” 玦鹰拿着佩剑的手抑制不住颤抖起来~好想一剑捅死她啊! 前后周旋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苏小酒身上的力气终于恢复个七八成。 天色也几乎完全黑透,除了马车那里散发出一点灯光,四周都是黑漆漆的。 眼见着玦鹰走近马车,苏小酒悄悄起身,活动一下手腕脚腕,就在他钻进车厢的刹那,立刻放足狂奔起来! 这里离着马车差不多有四五十米的距离,地上又有许多落叶,因此跑起来声响不大,待玦鹰拿着一沓纸回来,树林里哪还有苏小酒的影子? 该死! 他将草纸摔在地上,想要去追,又不放心把主子一人留下,只好先折回去禀报:“主子,那个女人跑了!” “跑了?!” 绍崇显立刻起身,带着隐忍的怒气道:“废物!连个女人都不看住?她中了软筋散,定跑不远的,还不快去追?!” “可是您……” “快去!” 玦鹰只得领命,却又被绍崇显叫住:“直接去前面的驿站埋伏。” 既然逃走,就定会去有人的地方求救,绍崇显冷冷一笑:“跟本王逗,你还太嫩了些!” 玦鹰闪身消失在夜幕中。 却说苏小酒一路狂奔,知道玦鹰会轻功,连头都不敢回一下,随着前方天空越来越亮,离着驿站也越来越近。 她心中大喜,再坚持一会儿,自己就有救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 希冀 说实话,她对这次逃跑原本只有三成把握。 一整天没吃东西,身上软筋散也未全部清除,又面对玦鹰那样的高手,但凡一个节点卡不好,她随时都能被捉回来。 但事实又一次证明人在应激状态,真的会爆发出无穷的潜力,她一口气差不多跑了有两千米,才因为体力不支扑倒在地上。 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要是上大学时有这耐力,何愁体育挂科? 为保险起见,她没敢走大路,就一直在林子里迂回着往前走,因此速度上慢了许多,最后也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已经黑透,树林里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 既担心被玦鹰追上来,又担心林子里会有野兽,她控制着自己别四处张望,略作休息,便又朝有亮光的那片天空死命的跑。 耳边有风声呼啸,时不时还有什么动物的叫声回荡,听的人心惊肉跳,她暗自祈祷,哪怕被玦鹰重新抓住,她也不想就地喂了野兽啊! 如此一想瞬间动力十足,她再次卯起劲往前冲。 等一下~ 她忽然止住脚步,将身子掩在一棵大树后面,想了想,往手心吐了口唾沫,将衣摆一撩,开始往上爬。 她不相信绍崇显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抓她,现在却任由她跑掉。 而以玦鹰的功夫,这么久没追上来,也有些不合理。 附近荒无人烟,绍崇显一定也能想到她会逃往驿站,说不定玦鹰早就已经到了,正准备守株待兔,她不能冒险! 但身处郊外,周围随时可能出现野兽,树林里同样不安全。 进退两难,只能先找棵高一些的树爬上去,还能避免一部分野兽的攻击,同时暗自祈祷,希望这里挨着驿站,野兽们不敢过于靠近了。 今晚没月亮,远处还有此起彼伏的狼嚎声,将紧张的气氛又添几分惊险。 她倚在高高的树杈上瑟瑟发抖,等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饥饿感也来添乱了。 真后悔昨晚没多吃根鸡腿,哪怕多啃几口馒头也行啊! 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忍不住又在心里狠狠咒骂绍崇显,个瘪犊子玩意儿,浑身上下冒坏水,本该是自己吃饱喝足在被窝里躺尸的时间,却被逼等到在树杈子上喝西北风! 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 他们寻不到自己会不会放弃? 难道只能在上面等到天亮吗? 苏小酒是被一阵马蹄声吵醒的。 先是感到震动,随后似有策马的呼声,夜深人静的时刻,顺着北风吹进了耳中。 她瞬间打起精神,这个时候,能来驿站的会是谁呢? 还带着这么多人马,莫非是摄政王派来找自己的? 如此想着,她便有些坐不住,小心的从树杈上起身,向着驿站的方向眺望。 不多时,一个略有些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虽隔得远,看不清面容,但她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是陆澄! 她激动的捂着嘴,怕玦鹰就在附近,不敢高声呼喊,只能先顺着树下来,然后朝着驿站的方向拼命跑。 眼看着就要跑出树林,旁边忽的出现一道黑影,正是等在附近的玦鹰,见她忽然从树林出来,目光一暗,接着足下轻点,朝着苏小酒掠去! 即使没有回头,可好被猛兽盯住的感觉,让苏小酒的寒毛立时炸了起来,她用尽力气朝着驿站喊道:“陆澄!救~~唔唔~~” 玦鹰听到这个名字心神一凛,他虽没有亲眼见过,但也知道陆澄是何人,听到她大喊,迅速从后面将她嘴捂住。 他自然也知道驿站来了人马,可无法确定到底是不是陆澄,又想这女人惯来狡猾,说不定是故意这么喊,想把自己吓退。 当下不再犹豫,拖着她便要走。 苏小酒挣脱不得,右手忽然往后猛的一扎,玦鹰未料她手中竟握了树枝,不妨差点被扎到眼睛上。 趁他躲闪的功夫,苏小酒已经一个躬身从他胳膊底下逃走,继续对着驿站高声呼救。 两次被她得逞,玦鹰心中窝囊到极点,又是一个箭步上前,苏小酒再次颈间一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醒来,毫无意外的在马车上。 绍崇显还是之前的姿势没变,看着她悠悠转醒,鼓掌道:“还真是小看了怀瑾郡主,中了软筋散竟也能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逃走,若非你沉不住气从树林里跑出来,只怕玦鹰一时半会儿还抓不到你。” 刚才玦鹰已经将事情经过简要禀报过,这女人够聪明,胆子也够大,竟能一直躲在不见五指的树林中静候时机,若非他提前嘱咐过玦鹰去驿站的必经之路守着,只怕真就被她跑了。 苏小酒脖子酸痛,不想跟这个狗说话。 “怎么?逃跑不成,对人生失去希望了吗?” 绍崇显优雅起身,往香炉里又添了块料,疑惑道:“不过本王很好奇,你一直吸着软筋散的气味,是怎么短时间内恢复体力的呢?” 呵,还不是因为姐有文化。 苏小酒直接闭上眼睛,摆出拒绝回答任何问题的姿态。 绍崇显也不恼,反而对她兴趣渐深,见她不理不睬,直接伸手将她拽起来摇了摇:“装死没用,你若不说,本王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苏小酒将誓将非暴力不合作运动倡行到底,坚决不说话。 “真不说?” 绍崇显忽然朝她逼近,目光在她的唇上流连片刻:“那就别怪本王不择手段了。” 经过刚才的逃亡,原本嫣红莹润的嘴唇暗淡了些,就着桌上的烛火,能清晰的看到上面暴起了一层半透明的干皮。 可惜了。 他无意识的舔舔自己嘴唇,声音也跟着黯哑下来:“本王再问你最后一次,说,还是不说?” 眼看就要见到陆澄,却还是被逮住,苏小酒心里正呕着气呢,见他靠的越来越近,恶从胆边生,膝盖用力一顶,正好顶在绍崇显的胸口。 他闷哼一声,眼中涟漪褪去,目光如利剑般射了过来。 我去你大爷,瞪谁呢?! 苏小酒正在气头上,还管他三七四十八,紧接着又一脚踹出去。 这次绍崇显有了防备,一把握住她的脚腕,却在看到她的袜子时霍然转头道:“你的鞋呢?” “哼!” 苏小酒别过头,依旧不吭声。 绍崇显将她的脚扔下,又抬起另一只,也不见鞋子,瞬间明白过来,扬声对外面的玦鹰道:“加快速度!小心有追兵!” 玦鹰不解,大渊的人再聪明,也定然想不到绑走怀瑾郡主的人会是他们,主子忽然这么紧张做什么? 不过他相信绍崇显这么说必定有他的道理,当下扬起马鞭,朝着四匹骏马狠狠抽了过去。 苏小酒看似镇定,其实心里紧张的一匹。 不知陆澄到驿站来做什么,若是其他公干,很快返程,便看不到她故意遗落在路上的鞋子了。 转念一想,最近也没听说朝中有什么需要他亲自去办的大事,那他大概率就是为了自己而来,她刚才故意将鞋子踢到路上,只要陆澄经过,就必定能看到。 如此,心里便安定了些,逃亡小半天,又喝了那么多西北风,她现在又累又饿。 旁边还有一脸焦黑的绍崇显,刚平静些许的心情再次焦躁起来。 马儿方才休息一阵,又加上玦鹰的挥鞭如练,速度明显比之前更快,终于有点逃命意味。 绍崇显也不复之前的淡定,不时问到玦鹰:“还有多久到下一个城镇?” “回主上,大概还要半个时辰。” “那么久?” 绍崇显透过窗缝向外看去,外面是彻黑的夜,完全不可视物,不禁烦躁的将窗户砰的关上,忽然又起身道:“可过了黑风岭?” “回主上,还没有,不过马上就要到了。” 马车上的灯笼只能照到丈许的距离,玦鹰完全是凭着敏锐的直觉在走。 “绕路,走黑风岭!” “是!” 黑风岭有条通往南夏的小路,虽不如官道好走,但知道的人不多,刚才苏小酒在官道上留下线索,此时改道,说不定能甩开追兵。 绍崇显回过头,看着苏小酒阴测测的笑:“本王喜欢聪明的女人,但不喜欢被人算计,原本若你乖一点,蠢一点,说不定本王还真就嫌麻烦,将你扔下了,可现在~” 他凑近苏小酒的耳边,轻声道:“本王是要定了你!” 被关在车厢里吸了一会儿软筋散,苏小酒现在头昏脑涨,四肢也渐渐乏力起来,见他靠近,张口朝他耳朵狠狠咬去,却被一把扼住了脖子,动弹不得。 随着他加重力道,呼吸渐渐变得困难,脑中也蒙白一片,恍惚间,苏小酒好像看到了爷爷奶奶,正披着破旧的雨衣,在路边卑微的向行人兜售着野菜。 天很暗,风很冷,路人皆行色匆匆,冷漠而快速的饶过那两双干瘪苍老的手。 奶奶叹口气,看向爷爷道:“今天只卖了五块钱,囡囡的学费什么时候才能凑齐呦~~” 爷爷眉间的褶子更深了些,他吸了口旱烟,将烟枪在鞋底上敲了敲,良久才道:“我前几天听人说,血能卖钱呢!实在不行我也去试试。” 见奶奶眼里蓄了泪花,爷爷有些羞赧的笑:“就怕人家嫌咱老,不肯要。” 画面流转,爷爷失望的坐在县医院门口,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默默吸完一袋烟,起身回到家里。 奶奶的目光又心疼,却也带着希冀,爷爷则像做错了事一样讪笑着站在一旁:“人家说年纪太大~~” “爷爷~~” 都说人在临死的时候,会看到自己最想见到的人。 她慢慢闭上眼睛,贪婪的享受着看到爷爷奶奶的时刻,眼泪却顺着脸颊滚落,落在绍崇显的手上,打湿了衣袖。 他的手忽然被烫一样缩了回去。 苏小酒失去支撑,瘫倒在榻上,重重喘着粗气,绍崇显虽不再靠近,目光却变得更加阴沉,盯着她的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也并不像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只是留恋看到爷爷奶奶的感觉,又开始想,会不会他们也已经去了另一个平行时空,还好好的活着呢? 又想,刚才为什么没有看到萧景,是因为她们的感情还没有那么深吗? 她缓缓伸出手,抚向自己的颈间,那枚铜哨还好好的挂在脖子上。 但是萧景上次说,他们驯养的玄鸦早就被徐莽悉数射杀了,因此从被捉到现在,她一次也没吹过。 可现在,她忽然就很想吹一吹。 绍崇显自然第一时间制止,他看到红绳的时候,只以为是寻常女子的吊坠之类,万没想到会是通信用的。 苏小酒笑了:“你放心吧,这哨子根本发不出声音,我只是,想到了送我哨子的那个人。” 见他不信,又道:“若是有用,我早就吹了,还用等到现在?” 绍崇显的目光松了松,苏小酒拿起哨子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果然没有任何声响。 饶是如此,绍崇显还是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问道:“谁送的?” “无可奉告。” 她把玩一会儿,还是收了起来,这人狗一阵猫一阵的,万一给她抢走怎么办? 见她把哨子贴身收着,绍崇显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相好的?” 懒得搭理他,苏小酒把脸转向一边。 这就是默认了? 他的脸色沉下来,命令道:“扔了。” 神经病。 苏小酒下意识将衣襟扯了扯,把哨子捂得更严了。 这个动作却激怒了绍崇显,猛地伸手探向她的颈间,试图将那哨子取出来。 哨子就贴在胸口,苏小酒当然不能让他随便动,立刻用两手死死挡住,奈何力气不济,很快便被他扯住了红绳,将铜哨一把拽了去。 因怕不小心遗失,苏小酒专门用络子拧了根粗壮的红绳,被他大力一扯,细嫩的皮肤霎时出现一道红色淤痕,她却顾不得疼,硬撑着身子要去抢回来,却被绍崇显挥到一边。 “还给我!” 绍崇显冷哼一声,拿起哨子端详一会儿,讥讽道:“材料虽好,却终究是个废物,也值得你如此护着?” 第三百九十六章 险境 苏小酒恨极,再次起身扑上去道:“还给我!” “废铜烂铁!” 绍崇显说完,打开车门,欲将哨子扔出去,手到半空,又缩了回来,转而塞进了自己怀里。 后有追兵,若把哨子丢下,不免又留破绽。 随着软筋散效力渐深,苏小酒光是坐起来都已经很费劲,绍崇显不过抬起手臂一挡,她便软软滑了下去,见他把铜哨收了起来而不是扔掉,庆幸的同时又愤恨不已。 陆澄到底有没有发现她的鞋子啊? 还不快来一刀剁了这个狗贼! 绍崇显淡淡撇她一眼:“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黑风岭附近没有人烟,想吃东西还要好几个时辰。” 这话并非吓唬她,苏小酒依稀记得自己曾看过大渊的地理志,这处黑风岭地形比较奇怪,四处有山,但不算太陡峭,只是因着地质问题,不能种植作物,甚少平地,也没法盖房子,因此除了几十里外的驿站,几乎没有什么人烟,更别提什么客栈饭馆之类的了。 他说的对,自己要保存体力,等会若陆澄来救援,她起码也不能当人肉包袱。 这里的道路明显颠簸了许多,马儿嘶鸣,更是惊起无数栖鸦。 “再快些!” 两人都心事重重,她盯着门,绍崇显盯着她,一时陷入诡异的和谐。 又经过一处凹地,马车险些侧翻,好容易稳住时,桌上烛火忽的灭了。 门外传来玦鹰小心的声音:“主上,山里积雪才刚刚融化,前面的路愈发难走,确定还要走这里吗?” 这里的山多为土石,靠着树木根茎巩固山体,如今积雪融化,土壤湿润后变得松软,有些地方经过雪水冲刷,更是滚落不少巨石,因此道路更加难走。 “继续走,不要停。” “绍崇显,走大路。” 苏小酒的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缥缈,却清晰的落入了绍崇显的耳中。 他轻笑:“怎么,走大路,等着你的情郎来救你?” “你猪啊?没听你狗腿子说吗?山上、山上积雪融化,滚下不少落、落石,马车震动如此剧烈,万一引起山体滑坡就、就死定了!” 自己蠢就算了,还要连累别人一起死,苏小酒不能忍。 断断续续说出这些话,感觉浑身的力量都被掏空了,最气人的是绍崇显却不为所动,依旧命令玦鹰继续往前。 “喂!你这个文盲,到底听到我的话没?” 绍崇显未作回应,而是对玦鹰吩咐道:“加快速度!” 想快速冲过这段山路? 苏小酒简直被他蠢哭,车子跑的越快,震动越强,山体也就更容易受到影响,他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如今天气回暖,山上的积雪一直在慢慢融化,土地正被浸润透彻,见绍崇显一意孤行,她只好再次艰难的爬起来,试图阻止他冒险:“你说咱俩又没深仇大恨,你也不是非抓我不可,值得把命豁上?或者你把我扔下,自己跟玦鹰骑马走人,我保证不会出卖你,怎么样?” “你觉得本王还会相信你吗?” 绍崇显冷冷看向她的方向,车厢里很黑,即便有外面探路灯笼的微光透过窗纸,也只能看到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他紧抿着唇,心里做着强烈的斗争。 为了一个女人,搭上性命确实不值得。 可一想到她的情郎就在后面,他心里就莫名不爽,不止是不爽,还没来由的窝火。 他精准的攫住苏小酒的下巴,将她拉到身前,虽看不清面容,但他知道,此刻她的目光里,一定是满满的……厌恶。 苏小酒不妨被他拖起来,又被狠狠的扔下。 “你有毛病啊?!” 原本乘坐亡命马车,已经被颠的浑身散架一般,又被他重重摔出去,苏小酒恨得差点骂娘,却不得不耐住性子,继续游说道:“这里道路难行,便是不引发山体滑坡,马车也跑不快,若后面真有追兵根本就跑不掉!” “闭嘴!” 绍崇显浑身散发着冷气,懊恼的倚在车厢上。 他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个粗鄙又聒噪的女子,他竟没勇气亲下去! 冥顽不灵! 想到要跟这么个人渣死在一起,苏小酒感觉糟透了,干脆便付在榻上不再跟他废话。 麻蛋,死就死,说不定小爷还能再穿回去呢! 原本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听玦鹰突然发出一声长啸,疾驰的马车来个急刹车,苏小酒受到惯性,一下从榻上飞了出去,咣的撞在门板上。 你妹啊…… 绍崇显也险些甩出去,怒气冲冲吼道:“怎么回事?!” 有另一道男子的声音在外响起:“马车里是何人?” 玦鹰看着突然出现的人,赫然就是方才出现在驿站,苏小酒口中的陆澄。 二话不说,拔剑而起。 陆澄本就疑心苏小酒在车里,见他突然暴起,更加断定自己猜测,持剑向他攻来的同时,不忘向同伴放出信号。 玦鹰暗道不好,飞身而上的同时,对着车厢大喊:“主子坐稳了!” 手中马鞭扬起,朝着马儿狠狠抽了过去。 马儿没命疯跑,陆澄骇然,忍不住道:“你疯了?!” 当下顾不得应战,而是硬生生在空中扭转身形,朝着马车追去。 听出陆澄的声音,苏小酒大喜,奈何没有力气呼救,摸黑看向绍崇显的方向道:“你现在放了我,我可以让他放你走,等到他发现的你的身份,事情便不在我可控范围了!” 绍崇显极力稳着身形,将她从门口一把抓回来摁在榻上,冷哼道:“你觉得本王会怕?” 心思却没嘴巴这样硬,他身份敏感,一旦暴露,势必引起两国纷争,说完这句话,沉默一会儿道:“苏小酒,本王可以相信你吗?” 他实在不甘心,却也明白事情严重性,片刻犹豫后,他深深看了一眼苏小酒,拿过一件大氅披上,打开了车厢门。 陆澄被玦鹰缠住,两人几乎看不到彼此,全凭着习武之人敏锐的耳力,长剑划过耳边的尖啸,衣袂带起的风声,无时不刻都在提醒着对手的位置和距离。 听着马车越来越远,两人心中同样着急,一个担心苏小酒,一个担心绍崇显,慢慢的攻势便默契的慢了下来。 无声对峙片刻,两道身影同时掠地而起,向着马车的方向追去。 这边绍崇显艰难的坐到车辕上拿起缰绳,不想马儿刚才受惊,一时半会儿根本停不下来,他并无驾马车的经验,很快四匹马便各自分散,脚步大乱的同时,带着车厢也东倒西歪。 他抓着缰绳尚且很难稳住身形,别提四肢无力的苏小酒了。 此时的她只觉得自己化身为一块滚刀肉,在炒勺里面各种辗转颠簸,饿了一整天的人,竟也忍不住想吐。 绍崇显忽然就有些后悔给她用药。 多想无益,眼见着马儿方寸大乱,随时都有带着车厢倾翻的危险。 苏小酒艰难的爬到门口,对他喊道:“你有刀吗?快、快将马绳断开!” 他靴子里确实有把匕首,闻言迅速取出对着绳索狠狠割下,奈何那绳索皆是由金刚丝拧成,坚韧无比,砍了几下,匕首便完全卷刃,绳索却只堪堪断了不及一半。 该死! 马车早已偏离了最初的山道,向着一处断崖飞奔,凛冽的夜风吹在脸上,连着心里也一片冰凉。 此时此刻,想要活命,只能跳车了! 苏小酒见他停下动作,焦急道:“你还在等什么?快断绳子呀!” 绍崇显回头,一眼不发的看着她,片刻犹豫后,忽然伸手将她捞在怀里。 惊惶过后,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要跳车! 看一下道路两边不断后退的树木,即便现在的速度不及在官道上,看起来也得三十迈,道路两边乱石很多,主要她还不能动,这要跳下去,妥妥的头破血流! 绍崇显把卷刃的匕首拿给她看。 “……那还等什么,快跳啊!” “闭上眼睛。” 绍崇显刚说完,山上忽然陆续滚落下不少巨石。 “糟糕!山体滑坡!” 苏小酒忙阻止他继续跳的动作:“先别跳!等过去这一段再说!” 绍崇显暗骂一身,反身将她塞回车厢里,继续试着控制马车。 有一匹马被滚落的巨石砸在身上,痛苦的嘶鸣一声,跪倒在地,其他三匹马力道不匀,车厢登时朝着边上倒去,恰有一块石头滚下来,刚好堵在了车厢门口。 随着巨石越滚越多,其余的几匹马也都陆续受伤,最终卧倒一片。 苏小酒绝望的闭眼,后路被阻,陆澄根本没法进来救人,莫非今天,自己真的要死在这野山里吗? 绍崇显从车辕上跌落,只觉后背一片火辣,发现苏小酒被困在车厢里,一咬牙,反身冲了过去,想把石头移开。 那石头差不多有半人高,更有两人环抱那样粗,凭他一己之力根本搬不动。 他不死心的大喊:“苏小酒!从窗户里钻出来!” 他跳到车厢上面,发现车窗在里面拴着,用力的拍拍厢壁,喊道:“苏小酒!快打开窗户,本王将你拉上来!” 苏小酒看着头顶距离自己将近两米的车窗,无力的开口:“绍崇显,你快走吧,以后每年忌日,别忘了给我烧点纸!” 她还有心思玩笑,绍崇显要气疯了,用力的砸着车窗:“你信不信,若你死了,本王便立刻将你情郎碎尸万段,让他留在这里陪你!” “少吹牛了,你才打不过他!” 苏小酒翻个白眼,以为她很想死吗? 她根本站不起来好不好! 虽然绍崇显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但看在刚才他没丢下自己的份上,她还是不忍心他一起丧命于此。 外面的轰隆声越来越大,听到他还没走,不由催促道:“你快走呀!少死一个赚一个!” 却听咣的一声,车窗断裂开来,绍崇显扔掉手中石块,向她伸出手:“抓住我!” “你是猪吗?我根本动不了,带着我,咱们谁也出不去!” “别废话!快把手给我!” 绍崇显恶狠狠的看着她,他一定是疯了,竟会对一个只见过几次的女人动了恻隐之心,想到那双明亮的眼睛会被长埋于此,他只觉四肢百骸的血液都灼烧起来。 时间就是生命在这一刻体会的淋漓尽致。 他执意不走,苏小酒也不敢耽误,拼劲全身力气向他伸出手去。 奈何太高,两人伸出的手还差着不少距离。 “踩在桌子上,快!” 苏小酒也很想踩,可前提是她得搬得动啊! 不过是辆马车,你做什么非要放台实木的桌子啊? “绍崇显,你听我说,我真的动不了,你还是、你还是别管我了,我不会怪你的,真的!” 她费力的仰着头,看向那朦胧的一小片光,明知他看不到,还是努力冲他笑了笑:“谢谢你。” 生死就在一瞬间,绍崇显咬紧牙关,伸出去的手紧握成拳,终于还是收了回去。 “快跑,往已经塌过的地方跑!” 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都这个时候,还来操心别人。 他起身,愤愤的想,也好,她死了,这个世界起码还能清净些。 就在准备转身走掉的同时,山体忽然发出一阵抖动,有石头砸在了他的肩上。 听到绍崇显闷哼,苏小酒暗道不妙,朝上喊道:“来不及了,快,快进车厢!” 这马车看着毫不起眼,可主人身份不同,用料自然也不同,整个车身的框架都是金刚木,坚硬无比,现在四面滚石,稍有不慎便会被砸成肉泥,车厢反而成了唯一能躲避的地方。 看出他不会轻功,想要跑出去已然没有可能,苏小酒立刻大喊:“绍崇显!快下来!” 绍崇显这次没有犹豫,迅速跳进马车后,将残破的车窗别上,随后跟苏小酒一起瘫坐在地。 黑暗中,他们看不清彼此,只能听到呼吸交错的声音,还有擂鼓般的心跳。 苏小酒伏在一旁怅然轻笑:“没想到最后,竟然会跟你死在一起,穿越一场,老天给的这结局未免也太草率了些。” 第三百九十七章 本王尚未娶妻 不懂她口中穿越何意,绍崇显在听到她的“一起死”三个字后立刻嫌弃的皱眉:“想得美。” 心中却道,就这伶牙俐齿的女子,若真跟她死在一起,只怕黄泉路上也要被她的唠叨再烦死一次。 随便他嘴硬,苏小酒哼道:“得了吧,现在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生死由命,只期望你这马车用料够足,能经得起巨石摧残。” “还不是因为你!若非你诡计多端妄想逃脱,本王何至于被困于此?!” 呦呵,这就恶人先告状了?? 苏小酒气的牙痒痒,用尽了全力,抡起膀子呼他一巴掌:“要不是你犯贱把我抓来,我这会儿正在宫里睡大觉呢!你还敢赖我?!” 因为太黑,没注意这一下呼到了绍崇显脸上,他立刻暴跳起来,指着身旁黑乎乎的影子道:“你敢打本王?还不是你个臭女人,坏了本王的大事,否则本王吃饱了撑的去抓你?!” 行,既然话说到这份上,干脆就好好论道论道。 苏小酒撸起袖子坐起来:“那你倒是说说,一个大渊的宫女,一个南夏的王爷,八百杆子都打不到的俩人,我能坏你什么大事?” 当然,若说她帮着萧景找到身世线索,那确实对绍崇显有些不利,但她几乎可以肯定,绍崇显并不知道她跟萧景的关系,否则不可能一路上对此事只字未提。 绍崇显却不再继续说下去,只冷冷哼了一声,忽然又道:“你能动了?怎么打本王打的那么疼?” 她活动活动手腕,才发现确实恢复不少力气,喜道:“刚才你出去控马的时候,小爷就趁机把香炉子踢出去了,过去这么久,自然会恢复。” “狡猾的女人!” “多谢夸奖!” 苏小酒翻个白眼,可惜现在恢复力气也没啥卵用,她们身处滑坡中心,出去就是死。 还是车厢里好呀!就算真困死在这,别人搜寻时目标也大些,尸首也囫囵。 饶是如此,巨石时不时砸在车厢上,还有泥土混着石头碎屑从破洞的窗户漏进来的感觉依旧令人不爽。 她宁愿被掩埋在车厢里渴死饿死,也不想被填满泥土憋死。 “喂,把你大氅脱下来。” 绍崇显本能将衣服抓紧,声音戒备:“你做什么?” “擦,我还能做什么?难不成强暴你?没看上面被你砸的窟窿,赶紧堵起来!” “你自己怎么不堵?” “你觉得我这四尺身高够得着?” 听到“四尺”二字,绍崇显忍不住嘴角一弯,唰的站了起来,有意显摆一下自己身高:“小矮子,关键时候真是一点用也没有。” 反正苏小酒也看不到,立刻对他的人身攻击以牙还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两人在里面斗嘴,却急坏了外面的玦鹰跟陆澄。 尤其是玦鹰,他宁愿自己被坍塌的土石覆盖,也不想主子受一点伤。 眼看着前面的道路被毁,而绍崇显生死不明,他一个纵身,便想踏过碎石进入滑坡的区域。 陆澄正执了火把观望,见状眼疾手快将他拽住,喝道:“你这样进去与送死无异!我方才已经观察过,这里山体的坡度不大,等坍塌完全结束后,短时间内不会再发生,我们可以趁那个时候进去搜救。” “你能等,他们不能等!” 玦鹰甩开他的手臂,反问道:“等坍塌结束后再进去?” 他冷笑一声,直直盯着陆澄的眼睛道:“说到底,里面没有你值得付出生命的人罢了,可我不同,我要的是主子活生生的出来,而不是一具尸体!” 陆澄瞳孔骤缩,解释道:“不是的,我只是不想你做无谓的牺牲,若连我们两个都一起埋在里面,便彻底与外界失去联系,情况只会更糟!” 两人想法不同,这场商议根本毫无结果。 玦鹰自是不肯被他劝服,深深看他一眼道:“好,那你就在这里慢慢等,若连我都出不来,便劳烦兄台及时去找救兵!” 一句话刺得陆澄面色绯红,可理智告诉他,玦鹰的行为并不可取,落石太多,仅凭轻功很难躲过。 更何况里面的人大概率已经受伤,带上一名伤员,就更加无法躲避乱石。 对,就是这样的。 对着前方一片废墟,陆澄终是闭了闭眼。 苏小酒无聊的拨弄着一只茶碗,这山得塌到什么时候啊? 也不知外面的玦鹰跟陆澄有没有顺利逃出去,否则这黑风岭又要多留下两条冤魂。 “喂,都要死了,你该把哨子还给我了吧?” 她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用胳膊肘怼了绍崇显一下,道:“听见没有?还给我!” 没想都到这个时候,她还记着那破东西,绍崇显脸瞬间拉下来,语气也十分冷漠:“你可成亲了?” 这问题跨度有些大,不过苏小酒还是回答道:“不曾,怎么了?” “本王也尚未娶妻。” “哦,那你把哨子还我。” “在南夏有个风俗,如果未婚的男女早夭,都不会急于下葬,而是要先配成,然后进行合葬~~” “且,人都死了,还成个毛线的婚,把哨子还给我!” 苏小酒说着将手伸到他脸前,结果被绍崇显精准的拍开:“能不能听本王把话说完?!” “行行行,你先说。” “所以今日若我们两人一起葬身于此,便是现成的,到了阴间也是对名正言顺的妻。” 他越说越理直气壮,带着指控对苏小酒道:“所以你竟敢将其他男人的东西当做宝贝放在身边,想也别想!” 绕来绕去说了一堆屁话,苏小酒气的直接上手掐他脖子:“堂堂一国王爷,竟然搞这些封建迷信?去你的妻,快把哨子还!给!我!” 她的力气已经完全恢复,这会儿掐着绍崇显的脖子,竟让他有些喘不动气,随手欲将她挥开,却发现这瘦丫头有股子干巴劲,一下竟没能成。 苏小酒也愣了一下,是她的力气太大?还是他的力气小? 很快她反应过来:“你不会功夫?” 刚才山石落下,见他没有逃脱,便知其不会轻功,这会儿,又发现他竟然半点功夫也无,苏小酒不可谓不震惊。 野心昭昭的南夏七王,竟然不会武功? 绍崇显忽的沉下面孔,反问道:“是皇子就一定要学功夫吗?” “……那倒也没这个规定,不过~~” 绍崇显却出声打断她:“与你无关。” 哼,她还不想知道呢! 反正不学武功能有什么原因? 要么懒,要么笨,这是被人揭发出来恼羞成怒了吧? 不过既然不会武功,那可就好办了。 苏小酒绕到他身后,突然用手臂扼住他的脖子,威胁道:“快把哨子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说起来她可是有几下子真功夫,对付一介文弱书生还不小菜一碟? 绍崇显却出奇的冷静,甚至故意向后仰倒,躺在她柔软的胸脯上:“你确定?” 麻蛋,这么严肃的时刻,他竟然还在想着吃自己豆腐? 苏小酒一巴掌呼他脑袋上:“色胚!给我坐好!” “如果本王偏不呢?” 说话的同时,有个硬硬的东西抵在了她的小腹。 苏小酒立马怂了,唰的将两手松开并举过头顶,讪笑道:“您看看,开个玩笑怎么还当真了?快把这玩意儿收起来,容易走火。” 绍崇显对她的识时务非常满意,手中的枪却没动:“你再打本王一下试试?” “您这话说的,那哪是打啊?我那明明是给您按摩!” 苏小酒狗腿的伸出双手为他捏起肩膀:“王爷知道我们太医院的王院判吧?推的一手好拿,我可是他关门弟子,您若不信,我这便给您露两手,保准您舒服!” 黑暗中,绍崇显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嘲讽道:“按摩功夫是不错,变脸的功夫却更胜一筹。” “嗨,都是为了生活嘛!” 随着手上使劲,便听绍崇显痛苦的嘶了一声,她这才想起刚才他非要救自己出去,趴在车窗口的时候,好像被石头砸伤了。 对刚才的行为就有点内疚,不管怎么样,这家伙也算有点良心,说不定她态度好些,哄得他高兴了,自然就把哨子还给她。 于是她殷勤的问道:“你受伤了?车里可有伤药?我帮你敷一敷吧?” “不用。” “怎么能不用?你也别太悲观,说不定等会儿咱们就被人挖出去了呢?但伤口不处理可是会感染,晚了就没救了!” 她在车厢里四处摸索一圈,在睡榻的下方摸到一个把手,打开,里面竟是个一米宽的大抽屉,空的。 “喂,你车里这么多空地方,你都不知道准备些吃食药物?” “本王不需要备药。” “那吃的呢?你好歹也放些点心啊!” 她可是接近两天没吃饭了。 苏小酒郁闷的坐回去,那抽屉里比她脸都干净,连根线头都没找到。 “……本王只吃新做的食物。” 她翻个白眼:“矫情!” 绍崇显难得没回嘴。 苏小酒坐了一会儿,又想起了软筋散的问题,忍不住道:“对了,今天你给我喝的茶水跟你的不一样吗?你的茶杯里是不是放了软筋散的解药?” 否则他俩同在一个车厢,怎么他就毫无反应? 只听绍崇显冷冷道:“不曾。” “那你怎么没中软筋散?” “无可奉告。” 他越不说,苏小酒就越是好奇,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吃的解药,我怎么没看见?” 绍崇显明显不耐烦:“你是在审问本王?” 有该没有搞错,她才是被抓的那个好吗? 苏小酒赶紧摆手:“没有没有,就是纯粹好奇,不过反正都要死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闭上你的乌鸦嘴!” 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对,非要回头救她? 就该让她一个人埋在这里,自说自话。 苏小酒哼了一声不再追问,刚才还妄想跟她做妻呢,这会儿又嫌她乌鸦嘴? 真·双标。 他吐口气,转头向苏小酒问道:“你知道这里为什么会发生坍塌吗?” “还不是你不听劝,非要驾车在这里跑,震的!” “非也。” 绍崇显静下心来跟她分析:“都是因为你太聒噪,连这里的土地公都听不下去了,所以才一怒之下想要埋了你。” 他拍拍自己胸脯:“本王不过是受你牵累的无辜者,你都不觉得愧疚吗?” 哈? 那还真是对不起了呢! 话不投机半句多,苏小酒决定从现在开始保持体力,于是转身从后面摸索出一床小被子,将自己裹起来不说话了。 她安静,绍崇显反而有些不习惯,闷了一会儿,瓮声翁气的开口:“你的情郎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这么久还没能来救你?” 话音刚落,便听车厢顶上似有石头搬动,紧接着玦鹰的声音透过重重的掩盖物透了进来:“主上?你在哪?若听到还请回应属下!” 绍崇显顿时激动起来,起身朗声道:“本王就在这里!能听见吗?” 苏小酒好笑的看着他道:“本姑娘的情郎是不大可能来了,不过王爷的狗腿子跑的倒是快。” 心中却不免担忧,为何只听到玦鹰一个人的声音? 陆澄呢? 该不会…… 苏小酒的心重重跌进谷底,该不是被玦鹰给杀了吧? 若他果真为了救自己而死,那她回去怎么跟娘娘和摄政王交待? 玦鹰的声音却越走越远,很快便听不到了。 刚刚燃起希望的绍崇显暴躁起来,他重重的捶着车厢壁,仰头不断喊道:“玦鹰!本王在这里!玦鹰!” 他们处于密闭的空间,声音很难传出去,再加上车厢顶部覆盖的泥土过多,玦鹰很难听到。 绍崇显却不死心,转了几圈,没有听到回应,气的抓起茶碗打碎在地,崩裂的碎渣飞溅到了苏小酒脸上。 听到她一声痛呼,绍崇显终于冷静了些,精确的找到她所在的位置,问道:“怎么了?可是伤到你了?” 苏小酒没好气的捂着脸颊道:“对!肯定破相了!你能不能别这么激动,绝经已经走远了,你喊有什么用?” 第三百九十八章 救 幸好这马车还够宽敞,她们被困了小半天,尚没出现缺氧的现象,但他若一直这么激动,氧气肯定会很快耗光的。 绍崇显闷头不说话,须臾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摸索到她的手塞给她道:“我看不到,你自己涂。” “这是什么?” “金疮药。” 苏小酒愣了愣:“那刚才你怎么不拿出来?” 刚才想给他肩膀上药的时候,他说没有。 绍崇显又烦躁起来:“本王不需要!” 不明白他为何又开始激动,苏小酒攥着瓷瓶,不敢用。 良久没听到她动作,绍崇显又火了:“你这个女人,这么不爱惜自己容貌吗?!” “……咳咳,你确定,这是金疮药?” 该不是因为绝望,想把她先弄死吧? 绍崇显深吸口气,这到底是个什么女人啊? “你觉得,本王很想守着一具尸体度过人生最后的几个时辰?” 她还是不放心:“那你怎么不用?” 绍崇显抓了抓头发,很想把她打晕,却还是忍住没有动手:“这是备着给玦鹰用的。” 哦~~~ 苏小酒嗅到了一丝丝基情的味道。 能专门给手下备药的主子可不多,怪不得一把年纪还没成亲。 片刻的功夫,她已经凭着自己强大的想象力,脑补了一场旷世基恋。 为了掩饰,还故意装作很行的样子调戏她,啧啧,真是用心良苦啊~~ 绍崇显却不合时宜的打断她:“怎么,还需要本王亲自证明没毒吗?” “啊不用不用。” 她对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惭愧,更不好意思用了,又把瓷瓶递回去道:“这么珍贵的东西,你还是收好吧,即便真的出不去,也能留个念想不是?” 说完又小心翼翼的补充一句:“就像我那把哨子一样。”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对,不过绍崇显并未深想,只是见她还对那把哨子念念不忘,心里有气,不愿再跟她说话。 苏小酒却误会了,以为绍崇显因为再也见不到玦鹰而伤感,好心的拍拍他的手臂安慰道:“不过你也别灰心,他们找到我们是早晚的事,咱们一起加油,争取都能活着出去!” “希望如此。” 两人都静下来不再说话,专心听着外面的动静。 山体的震动已经停止,四周寂静的可怕,陷在无尽的黑暗中,让人的心里也难以抑制的绝望。 很快,苏小酒便感到丝丝憋闷,她最怕的事情终于来了。 人不吃饭,可以活七天,不喝水,能活三天。 可没有氧气,也就几分钟的事。 趁着还有些力气,她起身到车门的位置,试着向外推。 门口被顶了块大石,但也因此,很可能撑出很多空间,只要将门打开点缝,就能多些氧气进来。 但任凭她怎么用力,那门都纹丝不动。 “你说你造辆马车,好歹在门上也留点窟窿啊!我还是头一见用实木板子做门的呢!” 寻常马车的门都是框架式的,上面贴着窗纸,既轻便又透光,那种只需将窗纸点破就好,哪需如此费劲了? 绍崇显却道:“那种门,弓箭可以射进去。” 好吧,你赢了。 苏小酒招呼他一起过来推:“若不想早早憋死,就过来一起将门推开。” 他却坐着不动,打击道:“没用的,若是那么容易就能打开,我早就把你弄出去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 绍崇显却摸索着自己脚下道:“与其推那里,还不如将底下这个窗户捅开。” 说着拿手指头将窗格的窗纸戳透,底下果然因为垫了碎石而撑起空隙。 苏小酒过来跟他一起戳,两个人打地鼠似的,摸着黑将所有窗格都戳破,果然感觉到有风在流动,呼吸也跟着顺畅了许多。 她庆幸:“真好,又能多撑两个时辰。” 边说着,手在窗户的格子上一一检查,看是否有漏下的窗纸没戳,毕竟多一点空隙,就能多一些空气涌进。 绍崇显却蹙眉道:“玦鹰怎么还没找来?” 虽是问的语气,其实自己也明白,山路这么长,想要在漆黑的夜里寻到一辆被掩埋的马车并非易事。 苏小酒也在担心起陆澄,他来的时候不是带了些侍卫吗?怎么没跟他一起来? 还有玦鹰护主心切,应该也不会在如此紧迫的时候去跟陆澄打架,就算打,凭陆澄的功夫,也没那么快就打败吧? 想通这一点,她终于能放下心,既如此,陆澄到现在也没出现的原因便只有一个,他去找帮手了。 她看的清楚,陆澄带来的人少说二三十个,想要寻找他们就容易多了。 于是她又高兴起来,碰了碰绍崇显:“你放心,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你别在这走来走去浪费体力了。” 幸好她下午灌了水饱,到现在也没渴,就是饿的不行,干脆又裹了小被子倚在榻边上,准备先睡一觉。 不多时,车厢里响起她均匀有节奏的微鼾,绍崇显好笑的看向发出声音的角落,这女人还真是心大,这种情况下也能睡得着? 不过在没水和食物的情况下,睡觉确实能节省体力,于是他也默默坐下,抱着手臂倚在厢壁上,听着身边的呼吸节奏浅浅而眠。 玦鹰在乱石堆中不断翻找,无意间回头,陆澄也已经持着火把走进乱石堆,躬身在地上翻看。 他冷哼一声,继续用剑撬动着石头,天黑看不清,便每撬一下,都趴在地上摸索半天,确定没有人,才往前挪动几寸。 陆澄的人,也早就在看到他发出的信号后往这边聚拢,皆戒备的看向玦鹰。 眼下最重要的是合力救人,陆澄将人分成几小队,采用地毯式搜索,很快便走近车厢所在的位置。 最先听到声响的是绍崇显。 在浅睡中被金属碰撞石头的声音惊醒,他凝神听了一会儿,应该是有人在用武器翻石头,听着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明显不只玦鹰一人,略一犹豫,将苏小酒摇醒道:“你情郎来找你了,快起来!” 苏小酒一个激灵坐起,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也竖起耳朵,果然听到有些凌乱的脚步在周围走动。 她赶紧奋力拍打车厢,扯着嗓子喊道:“救命啊!我在这里!就在你们脚底下!” 见绍崇显不动,立刻飞一脚过去:“快点一起敲啊!不然上面听不到!” 绍崇显不满道:“我们能听到上面,他们怎会听不到我们?” 靠,难道要她现场讲解声音的传播原理吗? “若是能听见,刚才绝经早就发现我们了,还用等到现在?!” 这下他乖乖闭嘴,不情不愿的一起朝着车厢壁拍打起来。 上面搜寻的人知道责任重大,皆屏气凝神,除了翻找地上,不敢制造一点多余的动静。 忽有一人察觉出脚下异样,立刻伏在地上倾听,面色一喜,对着远处的陆澄喊道:“副统领!好像在这里!” 陆澄脚下轻点,玦鹰已经比他更快冲了过去。 他猛地将那人推开,亲自将耳朵贴在地上听了听,果然有不间断的闷响,立刻跪在地上用剑疯狂的刨土。 其余人也不敢耽搁,也不分什么敌我,纷纷用佩剑就地挖了起来。 苏小酒听着上面的动静,激动的拍着手道:“太好了!咱们很快就能出去了!来,givefive!” 绍崇显:“什么五?” “没啥!” 苏小酒嘿嘿傻笑,等会她不仅能出去,还能跟着陆澄回宫,看这个人还怎么劫持自己! 绍崇显看出她的小九九,虽心有不甘,却也知道今日断然无法将她带走,重重哼了一声,即使看不见,仍然将头扭到一边,表达自己的愤怒之情。 这边,那个没心没肺的女子已经开始掰着手指头细数自己出去以后要做的事:先好好洗个澡,然后再大吃一顿,最后好好睡他个三天三夜…… “呵,昨日睡了一天一夜,还没睡够?” 苏小酒摆手:“不一样,那多半是昏睡,回去以后我得多睡会儿压压惊。” 不知这句话又触动他哪根神经,绍崇显又炸毛而起,压惊?他可是什么非常手段都没有用过! 上面的声响越来越多,意味着参与挖掘的人数众多,绍崇显没功夫跟苏小酒置气,而是在考虑该怎么摆脱那些人。 毕竟他劫持苏小酒是事实,若说一点也不担心暴露身份是不可能的。 想到一旦重见天日,苏小酒将要扑进情郎的怀抱里指控他,绍崇显忍不住眯了眯眼。 头顶的声响越来越大,意味着救援也越来越近,听得他心烦意乱,干脆便坐回角落,抱着手臂不吭声。 终于,车顶部塞着的大氅被人打开,有火把的光亮照了进来,上面那人惊喜的喊:“找到了!郡主在这!” 玦鹰上前,一脚将他踢飞,趴在窗口朝着绍崇显伸手道:“主子,属下拉您上来!” 绍崇显淡淡瞥了苏小酒一眼道:“你先上。” 玦鹰急了:“主子,快把手给属下!” 苏小酒也道:“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你先上去便是。” 这会儿倒是谦让起来了。 绍崇显莫名的生气,忽然伸手将她提起来,向上托着递给玦鹰:“先把她弄上去!” “……是!” 玦鹰不满的瞪了苏小酒一眼,十分不情愿的朝苏小酒伸出手。 底下的人却忽然一降,令他抓了个空。 “罢了,还是我先上。” 苏小酒表示这个狗男人简直莫名其妙。 绍崇显率先上去,却不着急跟玦鹰走,见陆澄在一旁焦急的往下看,显然在等着将苏小酒救上来。 他却偏偏堵在窗口的位置不动,而是自玦鹰手中拿过剑鞘,向下伸去:“抓住,我拉你上来!” 陆澄上前:“不敢劳驾,还是在下来吧!” 绍崇显头也不抬,对着苏小酒催促道:“快点!” 她踮起脚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够到剑鞘,又遭到他的无情嘲讽:“小矮子,真是麻烦!” 苏小酒:…… 绍崇显一脸冷凝,将她提到窗口的刹那,忽然猛地向上一提,苏小酒立刻惯性飞出,落进一个微凉的怀抱。 随着他起身,旁边的陆澄怔愣片刻,若非衣着气质不同,他简直以为是萧景站在这里。 随即又反应过来,蹙眉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劫持郡主?” 玦鹰已经横剑挡在绍崇显身前。 其他人也纷纷拔剑,将他们二人重重包围。 苏小酒尴尬的从绍崇显手臂上跳下来,忘了自己脚上没穿鞋,只觉硌的脚底板生疼,踮着脚尖呲牙咧嘴的小跑到陆澄身边道:“误会!都是误会!这两位都是我朋友,并非歹徒,咱们还是先离开山路吧,免得再有乱石坠落。” 陆澄并未揭穿,而是顺着她的话道:“郡主说的对,咱们还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恰好驿站离着此处不远,不如大家就去那里歇一晚。” 绍崇显看她一眼未语,又见她离着陆澄足有一米远,并不似与情郎之间的亲密,冷凝的面孔缓和了些,负手冷哼一声,没说话。 没说话就是不反对。 玦鹰却十分不放心,虽不知主子跟苏小酒一起困住的半日发生了何事,可他明显感到主子对她的态度有些不同了。 这个女子诡计多端,万一是假意示好迷惑了主上,意在将他们骗去驿站再动手怎么办? 他刚才在前方找到一匹死里逃生的千里马,若是奋力一搏,借着地势险峻,还有将主子送走的机会,可到了驿站情况就完全不同。 他们人多势众,主子又不会武功,仅凭他一人,断不是这些大渊侍卫的对手。 绍崇显无视他目光纠结,率先走到前面,走出几步,又回头看向苏小酒:“还不跟上?” 理所当然的口气让苏小酒在心里翻白眼。 陆澄却开口道:“在下有事要请教郡主,还请郡主屈尊同行。” 之所以这么说,一是不相信绍崇显,对他多有戒备,再者,他确实对他们二人的的身份好奇。 绍崇显立马黑脸,周身气场顿时冷冽起来,颇有些威势迫人。 第三百九十九章 休整 陆澄毫不露怯,坦然直视回去,须臾将目光转向苏小酒,温和一笑:“不若还是看看郡主的意思吧。” 眼前情景着实尴尬。 苏小酒不想跟绍崇显过分熟络,毕竟将来他势必要跟萧景站在对立面的。 又不想跟陆澄走在一起,虽说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跟萧景的关系,可不知道为啥,面对他时总感觉别别扭扭的。 两个大男人的目光都放在她身上,大有她不开口,就要在这里一直站下去的架势,苏小酒只好硬起头皮道:“刚刚经历凶险,我想一个人冷静冷静。” 前面的男人扫过她未穿鞋履的双脚,重重哼了一声,甩了衣袖便走。 玦鹰这才发现他竟未穿大氅,忙把自己的披风为主子披上,不想却碰到了绍崇显的伤处。 高大的身形一顿,绍崇显却并未表现出来,自己接过带子系好,头也不回的走了。 陆澄也不再多言,默默从身后取出苏小酒的鞋子道:“郡主,您的鞋子。” “哦,谢谢!” 她赶紧接过鞋子穿好,这才真正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对了,此处离着上京千里之遥,你是怎么追到这里来的?” 说起这个陆澄眼中现出懊恼之色,垂首抱拳道:“说来郡主被劫,还是在下失职。” 当初萧景离京,曾交待他多多留意苏小酒的安危,尤其谨防南夏七王爷对她不轨,陆澄虽不解其意,但也照他说的做了,只是后来听说绍崇显已经离开大渊,便放松了警惕。 事发当天,正值荣妃生产,他便将大部分人手都调拨到了前殿守卫,苏小酒这边只留下两名暗卫,不想他们竟不是玦鹰的对手,眼睁睁看着他将苏小酒劫走了。 陆澄接到消息时自责不已,一路寻着线索追来,这才刚好救了她。 说到此处,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愕然的看向前面那对主仆,低声道:“莫非他们就是?” 苏小酒点头,既然是他自己发现,她也没什么好否认的。 只是不想将事态扩大,便开口道:“好在今日有惊无险,他也不可能再将我带走,还请陆公子权当不知,放过他们吧。” 她亲口提出要求,陆澄没有半分犹豫便应了。 只是心中惊愕更甚,南夏的七王爷,为何会与萧景长得如此相像?! 其实不止是他,随行的侍卫们同样对绍崇显的长相充满疑惑,以至于刚开始都有些放不开手脚。 瞧出他惊愕,便知萧景还未跟他说过事情原委,苏小酒也不好越俎代庖,便干脆装傻充愣,假装没看到他眼中疑惑。 陆澄也十分识趣不再追问,只是又一次道歉:“都怪在下太过大意,令郡主受惊了。” 苏小酒摆手道:“这哪能怪你?谁能料到他这么奸诈,竟放出假消息蒙蔽了大家,还得多亏你及时赶到。” 说到这里心头一暖,没想到萧景走的那样急,还不忘她的安危,若非如此,她离奇失踪,各人毫无头绪,任是想破脑袋也无法猜到她竟会被绍崇显带去南夏,更别说救人。 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甜甜的笑意,却让陆澄看的痴了。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对他笑的如此明媚。 只是那笑容却并未维持多久,苏小酒见他呆呆的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衣袖擦擦自己脸颊道:“我现在是不是脏兮兮的?让陆公子见笑了。” “哦,还好。” 他匆匆垂下眼眸往前走去,又回头道:“地面不平,郡主小心着些。” 走到官道时,天色已经亮了。 苏小酒饿的前胸贴后背,又不好意思问陆澄有没有吃的,只想赶紧到驿站歇脚。 只是又发现了一个难题—— 她没有马。 方才进入山路,陆澄等人皆是将马栓在路边施展轻功进入,此时一人一骑,不多不少。 而绍崇显骑着他仅活下来的千里马,唯独她跟玦鹰,只能步行。 从这里往驿站少说也有四五十里,她若一路走过去,只怕双腿就要废了。 “郡主若不嫌弃,先骑在下这匹吧。” 陆澄说着将马绳递给她,自己则走到一名侍卫身边道:“先委屈你与我同乘一段,到了驿站再另寻一匹。” “那就谢谢陆公子了。” 不是谦让的时候,苏小酒也就大大方方的拱手道谢,谁想那马实在太过高大,让她一米五的海拔高攀不起。 眼见她小短腿儿够脚蹬子费劲,绍崇显一夹马腹,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道:“小矮子,用不用本王好心带你一程?” “不需要。” 苏小酒奋力往上爬了半晌,奈何饿了许久,力气也有限,最后马儿都有些不耐烦,不住的甩着尾巴打响鼻,身体也来回晃动,她更上不去了。 绍崇显嗤笑一声,忽然俯下身来,大手从她腋下一抄,苏小酒只觉身体一轻,整个人腾空飞了起来,被他紧紧箍在了身前。 “你干嘛?!快放我下去!” 陆澄也沉下脸来,横剑挡在他马前道:“放下我们郡主!” “好心当成驴肝肺,若等着她爬上去,只怕天又要黑了,本王是为了给大家节省时间。” 理所当然的语气,也并未刻意掩藏自己的身份,看来是猜到陆澄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绍崇显说完对着玦鹰一使眼色,后者立马从善如流,飞身上了马背,对着苏小酒抱拳道:“多谢郡主赐马!” 不要脸! 苏小酒气的破口大骂,不断挣扎道:“谁要赐给你了?给我起开!” 玦鹰再次抱拳:“是!” 接着便策马远远跑去了前面。 擦,神他么主仆! 绍崇显得意一笑,对着身前泥鳅一样的苏小酒道:“你若再乱动,掉下去可不怪本王。” 宁愿掉下去,她也不愿跟他做出如此暧昧的举动,当下用力向后一捣,胳膊肘结结实实的怼在了他的胸口。 身后之人闷哼一声,两臂却丝毫不放松,甚至的故意挑衅的看向陆澄道:“马蹄无眼,烦请让路。” “绍崇显,你莫欺人太甚!” 其他侍卫见状,也纷纷下马,将他们主仆包围起来。 陆澄拔剑相向,绍崇显却只是挑挑眉,而后用右手扼住苏小酒细嫩的小脖子,一派风轻云淡:“你是在跟本王说话?” “你有病啊?!” 苏小酒用力去扳他手臂,那手却如铁索一样,并且有越来越紧的趋势,扼的她喉咙火辣辣的痛,很快脸也涨得通红。 她就不该指望这个狗东西做个人,这会儿又被动了。 陆澄不敢硬挡,生怕他果真伤了苏小酒,示意手下切莫妄动,忍着怒气问道:“你到底要如何?” “很简单,你滚远一点。” 不说当着这么多兄弟,便是打小侯府嫡子的身份,何人敢当面骂过他? 但事关苏小酒安危,面对绍崇显的挑衅,他不敢做过激的争辩,只道:“你先放开郡主,有话好好说!” “本王与你无话可说!” 绍崇显撂下一句,便驱马绕开陆澄向前冲去。 玦鹰紧紧跟上,陆澄见状也赶紧翻身上马紧随其后。 “绍崇显,你到底想干嘛?” 那人却跟吃了火药一样,头发丝都像在冒着火气,只是离开陆澄视线后,扼着她的手力道松了些。 冷着脸一言不发,一个劲跌声催马加速,马儿脱离了沉重车厢的束缚,明显轻快不少,驮着两个人,依然跨步如流星,将陆澄等人远远甩在了后面。 苏小酒本就饿的胃里火辣辣,剧烈颠簸下更难受了,马鬃随风乱舞,正好把脸抽的生疼。 她恨得要死,偏生一开口就灌一肚子凉风,满腔愤怒却没法发泄。 眼前忽然一黑,原是绍崇显用披风把她裹了起来,马尾巴抽不到了,冷风也不再灌,可她高兴不起来,甚至还很反感。 莫非霸道总裁是各维度统一的吗? 不知道跑了多久,就听绍崇显一声短斥,马儿停了下来,她将披风扒开,发现他们已经停在了驿站门口。 “怎么不进去?” 她说着就要从马上往下跳,绍崇显先一步下来,将她轻轻一提放在地上,皱着眉没说话。 “你不进我可要进啦?” 苏小酒又累又饿又冷,迫不及待要进去休息,绍崇显却还是站着不动,将马拴在一旁,抱臂看着她:“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从宫里出来的?驿站是你随便就能进的吗?” 这个她还真不知道,有些茫然的往里瞧了瞧,只看到里面有士兵在巡逻,问道:“不然呢?” 难道驿站不是供人歇脚休整的地方吗? 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绍崇显嗤之以鼻,道:“你以为驿站是什么?客栈还是饭馆?没有朝廷文书,你进一个试试。” 她又不是古代人,哪会知道这些?这次若不是被他劫到这里,恐怕她一辈子都没机会踏进驿站,知道这个有毛用? 还敢嘲讽她? 反正已经进入了自己地盘,苏小酒气势汹汹的朝他伸出手道:“把哨子还给我!否则你别想进去!” 她没有文书,这家伙肯定也没有,等会想要进驿站,都得靠陆澄才行。 绍崇显见她翻脸比翻书还快,反而笑了,随手将哨子掏出来丢给她道:“拿着吧,再不给只怕就要哭了。” “……” 苏小酒在心里默默的想,阴晴不定这个词就是为他量身打造没错了。 不多时,玦鹰跟陆澄也赶了过来。 她终于能跟着进去坐一坐,见绍崇显大咧咧的跟着往里走,陆澄皱了皱眉,不过苏小酒没出声反对,也就随他去了。 只是驿站简陋,除了清粥小菜,半点荤腥也无。 里面的人不认识苏小酒和绍崇显,却认得陆澄,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回来,哈着腰过来悄声陪笑道:“陆统领,不知您这么快又回来,也没备好酒菜,要不这样,小人带几个兄弟去附近打些野味,给您和几位贵人们添菜,还请您稍等。” 若只他一人,定不会这么麻烦,只是看看伏在桌子上半死不活的苏小酒,他还是点点头道:“如此就劳烦几位了。” 想到苏小酒饿了那么久,乍吃油腻的东西肠胃定不适应,又道:“清淡些好,晚上添个荤菜来吧!还有,选个干净的房间,备好洗澡水。” 那人目光在苏小酒和绍崇显身上转了一圈,见他们虽穿着华丽,但衣服却都染了不少尘土。 尤其那英俊男子,看向陆澄时的目光总似带着淡淡敌意,一时有些摸不清,便媚笑道:“不知这两位贵人是?” “不该你问的事情就不要问。” 陆澄难得冷下脸来,那人立刻闭了嘴,告罪而去。 苏小酒已经连喝了三大碗粥,胃里满当当,暖呼呼的感觉立马招来了困神,哈欠连天的趴在桌子上,恨不得立刻闷头睡一大觉,看陆澄跟绍崇显都吃的慢条斯理,自己也不好意思说先走。 好在陆澄比较赶眼色,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见状忙起身道:“郡主一定累了吧?在下已经命人备好房间和热水,您先去休息一下,咱们明日再赶路不迟。” 绍崇显闻言,也优雅的放下手中汤匙,玦鹰见状,毫不见外的对驿站官员道:“再去准备一间房和洗澡水。” 底下人不明状况,偷偷看向陆澄的脸色,见他不说好,也没说不好,只得赶紧又去准备。 苏小酒一刻也等不及,跟大家道一声辛苦,便噔噔蹬跑到房间,特意把门窗都反锁之后,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玛德这一天简直了! 泡在温热的洗澡水里,她抚着胸前的铜哨,又觉庆幸,又觉委屈。 人家穿越女主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男主都是第一时间出现的,怎么轮到她剧情就不一样了呢? 她知道这不能怪萧景,可说到底也是个第一次谈恋爱的小女生,也是怀揣着“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会踏着七彩祥云来救我”这种美梦。 将哨子放在口中吹了又吹,暗哑的铜哨一如既往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听不到。 也不会来的。 最后因为实在是太累了,终于脸上挂着泪珠沉沉睡去。 第四百章 现身 这一觉睡得倒也踏实,若非洗澡水凉透了被冻醒,苏小酒觉得自己应该还能继续睡上七八个时辰。 醒神的功夫,外面响起敲门声,是陆澄来叫她吃饭。 不情愿的应了一声,她起身穿好衣服,过腰的长发总也绞不干,索性在胸前编了两股麻花辫,照照镜子,跟衣服竟然出奇的搭,便转身下楼去了。 空旷的大厅里只有两人在坐着,陆澄跟绍崇显。 一张八仙桌,两人面对面却并不交流,而是时不时看向楼梯的位置,都在等着她一起用饭。 玦鹰立在绍崇显身后,其他侍卫们则都拿着碗蹲在四周,见她出现,几十号人的目光齐刷刷向她看了过来。 刚刚沐浴过的少女带着小睡过的慵懒,两条油亮的辫子一直垂到腰间,两颊处有发丝垂落,因为半干有些蜷曲,随着她下台阶而徐徐飘动,为她瘦小的身板平添几分风情,原本就不大的脸蛋也衬得更小,看起来更加娇俏灵动。 各人看的眼睛都直了。 饶是绍崇显见识过美人无数,却从未见过她这种,明明透着青涩与单纯,偏偏又带了让人蠢蠢欲动的诱惑。 被那么大老爷们盯着,难免有些不自在,又不能露怯,苏小酒努力控制自己别顺拐,迅速走到桌边坐下,不忘同他们打招呼:“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那么能睡,跟猪一样。” “无妨,我们也是刚到。” 苏小酒白了绍崇显一眼,看向玦鹰:“你不一起吃?” 玦鹰看了绍崇显一眼,冷声道:“不必了,在下去外面站岗。” 怪人一个! 人家主子都没什么,她自然也不会圣母到出声挽留,嘀咕道:“不吃省下!” 见那红绳又回到她白皙的脖子上,绍崇显忽然又一阵烦闷,他刚才为什么要把那破东西还给她而不是扔掉? 陆澄十分体贴的递上碗筷,说道:“乡村野地,没什么像样的东西,还要委屈郡主将就一下。” 她早就吞着口水将桌上的菜式快速浏览过一遍,比起中午,这顿晚饭已经算是丰盛至极。 大葱炒鹅蛋,五花肉炖白菜,炒萝卜干,红烧羊排,还有一道腌制的小咸菜。 驿站的管事十分殷勤的介绍道:“这是咱们本地特色,盐卤鲜花椒,吃起来鲜咸麻香,别有风味。” 她吃过这道小菜。 成熟的花椒会呈现紫红色,而这道腌制的花椒,则要趁着花椒尚且鲜绿的时候制作。 这是奶奶故乡的吃法,也是奶奶最喜欢吃的食物之一。 小时候她总是嫌花椒麻嘴,不肯吃,后来奶奶去世,她偶尔想到那满口爽麻的感觉,就会暗自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用心尝尝呢? 想吃的时候,偏偏就吃不到了。 没想到却在这里遇见。 她像小时候那样,试着夹了旁边散落的一小颗,慢慢送入口中,却没像原先那样着急吐掉,而是嚼了又嚼,果然在那略显涩麻的口感中,品到一丝甘甜。 由衷叹道:“很好吃。” 管事的眉开眼笑,躬身道:“难得贵人喜欢,这道菜初尝略显涩口,细品却有鲜香回甘,也就只有这个月份能吃到,等花椒老了,便做不成了。” 苏小酒点头称是,又道:“这鲜花椒不仅可以腌制成小菜,新鲜的椒叶过了面粉油炸,也是道不可多得的美食,大人有时间倒是可以试试。” 这声大人让管事受宠若惊,夸赞道:“贵人竟还懂的烹饪之法,实在难得,厨房正有现成的椒叶,若您想吃,小人这便去试着做来。” 苏小酒忙摆手道:“不必麻烦,这些已经已经很好了。” 待管事的走开,旁边两人不约而同将筷子伸向了花椒碟。 方一入口,又不谋而合的蹙起眉峰。 陆澄还好些,虽然艰难,但总归是咽了下去,只是表情十分勉强的夸了一句:“这菜~~确实别具一格。” 绍崇显便没那么虚伪了,直接吐在了地上,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苏小酒:“你确定这东西是人吃的?” 有种咽下去就能归西的窒息感。 她小时候吃也这幅怀疑人生的表情,因此并没表示出不满,只是点头道:“很多东西并非一接触就能让人喜欢,但时间久了,自然能品出其中滋味,甚至让人欲罢不能。” “吃个饭,倒吃出感悟来了。” 绍崇显又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陆澄看了十分不适应,便低了头默默吃饭。 实在是他这张脸,跟萧景也太像了。 谁想他忽然又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不过仔细一想,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就好比本王初次见你,以为是个有意攀附的小宫人,顶多只有捉弄的心思,如今认识深了,便觉哪怕做本王的王妃绰绰有余。” 这调戏来的猝不及防,害的苏小酒一颗花椒呛在了嗓子里,整个驿站都是她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绍崇显想要为她拍拍后背,说出的话却让苏小酒忍不住将他踹出去:“怎么?本王不过随口夸你一句,便如此感动么?” “感动你妹啊!” 将他爪子拍开,她喝了几口水将花椒使劲冲下去,问道:“对了,你怎么还赖在这里不走?不着急回家了吗?” 见绍崇显连吃了两顿饭都没要走的意思,苏小酒不禁暗自提防,担心他又准备使什么坏心眼。 对她的态度和口气明显不满,绍崇显冷哼一声,说道:“该走的时候自然会走,到时候可别想念本王。” 他越是这样,苏小酒便越是怀疑,四处看了一圈不见玦鹰,又问道:“绝经呢?怎么没跟着你?” 陆澄也朝他看来,绍崇显却不慌不忙起身,挑眉道:“本王派他出去有事,怎么,还需向二位禀报吗?” 说完径自上楼去了。 一直听到他关好房门,苏小酒往陆澄身边靠了靠,说道:“这人阴险狡诈,你最好派几个人将他们盯好,尤其那个绝经,武功高强,指不定出去干什么坏事,你们要看紧点。” “不牢挂心,在下就在这里,有什么事郡主大可直说。” 玦鹰说着从外面进来,轻蔑的看她一眼。 说人坏话被抓个正着,苏小酒没半点不好意思,反而十分理直气壮:“直说就直说,我警告你们最好安分守己,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玦鹰却轻蔑一笑,与他主子如出一撤,径自去了绍崇显房间。 苏小酒就看不惯他一副很拽的样子,也跟着气呼呼的起身回房间睡觉去了。 只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当初宣明萧景真实身份的时候,绍崇显应该还在大渊,对萧景要回南夏的举动应该很容易就猜到,他不赶紧回去看顾朝局,怎么有心思在这里拖沓起来? 躺在被窝里,心中疑云却越团越大,她忍不住披衣坐起,走到窗边打开一条缝隙,看着天上清冷的月亮发起呆。 今晚月亮不大,却很亮,驿站的地上都仿佛被镀了一层霜,除了偶尔有巡视的队伍走过,四周一片静谧,万籁无声。 她思忖着种种可能,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原因能绊住绍崇显的脚步。 苦心经营多年,终于要把绍帝熬死,中间却突然杀出个侄子可以名正言顺继承皇位,只怕换成谁,第一时间要做的,都是想方设法将人除掉吧? 而且在此之前,绍崇显明明就要带着自己回南夏的。 或者,是被从车厢里救出来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变故,让他不得不继续留在大渊? 极有可能。 想到玦鹰晚饭时分出去了多半个时辰,她更加笃定了这个想法。 忽然,眼睛余光看到一抹黑影自驿站飞出,须臾消失在了官道上。 她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那个方向,分明就是绍崇显的房间,那出去的人,定是玦鹰无疑了! 紧接着,驿站几个隐秘的角落里又各自飞出几道黑影,尾随玦鹰离开的方向而去,应该是陆澄派出的人。 迷雾重重,让她没了睡觉的心思,干脆就裹了被子在窗边等着,看看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结果没一会儿,果然回来一个黑影,因为穿了夜行衣,又带着面巾,无法看清是谁。 怕发出动静引起那人注意,苏小酒一动不敢动,躲在窗户的阴影里仔细观察,那人在驿站转了一圈,忽然又朝着与来时相反的地方离开,临走似乎还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应该看不到自己,可苏小酒还是顿时僵立在地,是玦鹰! 这家伙好狡猾,定是发现自己被人跟踪,故意兜圈子将人甩开了! 如此她就更加断定,他出去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这种明明发现阴谋又无法阻止的感觉让人无力。 对一个一心想要得到皇位的人来说,最关心的事,除了皇位还有什么?难道,跟萧景有关?! 可是萧景明明早走了很多天啊,以他的速度,说不定都已经到了。 她郁闷的拿出哨子,就着月光看来看去,又试着吹了吹,铜哨依旧不响,可唯有这样,心里好像才能安定一点。 一直坐到东边的天空隐隐冒白,出去的人还没回来,她终于支撑不住,推上窗户准备小睡一会儿,否则顶着两个熊猫眼下去,很容易引起绍崇显的怀疑。 同时打定主意,既然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坏事,那干脆就让陆澄把他们秘密扣下算了! 之前绍崇显为了避人耳目,故意放出已经回到南夏的消息,他肯定万万想不到,最后自己反而栽在自己的假消息上,哼哼~~ 就在她往床铺走的功夫,身后的窗户忽然又开了,苏小酒皱眉,没觉得有风啊?还是刚才没关好? 正要回去再关一遍,一只手却从外面伸进来挡住了。 只一眼,苏小酒便认了出来。 “萧……” “是我。” 手的主人从窗外翻进来,赫然是本应在南夏的萧景。 苏小酒惊讶的捂住嘴巴,只是眼泪却先控制不住流了下来:“你、你不是去南夏了吗?怎么会?” 萧景警惕的关上窗户,将日思夜想的女孩抱在怀中:“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 她本想如实回答,又怕萧景会担心,可情急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圆过去,急的又开始掉眼泪。 萧景看的更心疼了,微凉的大手为她拭去眼泪,又怕将她皮肤搓疼,不敢多擦。 苏小酒发泄过后,用手抓起他的袖子在自己脸上胡乱抹了一下,吸吸鼻子道:“我没事了,就是突然见到你有点忍不住,你快说说,怎么找到我的?你不是要去南夏的吗?” 萧景指向她颈间的红绳:“是玄鸦传信,我怕你出事,便一路寻到了这里。” “啊?你上次不是说,驯养的三百只玄鸦都被徐莽射杀了吗?” 萧景点头道:“对,但是我们还有在训的玄鸦,这次去南夏,我不放心你,便提前放出来一批,也幸好是你多吹几次,我才能寻到这里。” 她身为皇后的人,无事断不会离京,如今出现在驿站,他怎能不担心? 原来几天前,他刚一出上京,便遭到了神秘人的追杀,看身手不像是大渊人士,他便猜出定是绍崇显派出的高手。 而且还不止一批,行程便因此耽搁下来,第一次接到传信的时候,其实他并没有比苏小酒等人多走多少距离。 “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如果绍崇显第一时间就派出了杀手,他为什么没跟着回来,而是潜伏几天,专门把我从宫里抓出来呢?” 萧景立刻蹙眉道:“是他抓你来这的?” 苏小酒点头:“嗯,他本来是带着我一路疾走去南夏,只是被陆澄追了上来,慌不择路走了黑水岭,然后被困在山中,最后才来了这里休整。” 萧景沉吟一会儿,猜测道:“他既然派出杀手,定随时都保持着联络,算算行程,将我拖住的这几天,恰好就是他潜伏在大渊的时间,莫非是想亲眼见证我被杀才放心?” 第四百零一章 求婚 绍崇显名义上先一步离开,一旦萧景出事,他便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据。 不仅如此,南夏那边他一定也早就做好了部署,不出意外,这两天里,应该就能接到绍崇显已经回到南夏的消息。 就此事分析一通,越想越觉得合理,不过跟这些相比,眼下苏小酒更担心萧景有没有受伤。 他伴随元和帝多年,武功高强的名声在外,绍崇显既有必杀之心,派出的人手也绝非泛泛之辈,从把萧景拖住那么多天便可见一斑。 萧景微微摇头道:“我没事,倒是你,究竟是怎么被阻在这里的?” 两人都怕对方担心,因此皆在回避问题,说了半天,都没说出具体发生了何事。 苏小酒简单说了一遍,道:“还得多亏你临走之前嘱托了陆澄,不然这时候我估计已经快到南夏了。” 萧景却蹙眉道:“若他能小心着些,也不至于让你遭这一趟。” 之前绍崇显命人刺杀小酒被他撞破,因此即便得到绍崇显离开大渊的消息,他仍然不敢掉以轻心,临走前反复交代过陆澄,定要护好她的安危,没想到他还是大意了。 苏小酒只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十分自责的低下头道:“还是怪我不好,当初就不该在御花园招惹他,才会惹下这么大的麻烦。” “傻瓜,若只是言语激怒,他应该还不至于杀人灭口。” 但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又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萧景这句倒是让她想起马车上绍崇显说过的话,她猛的抬头道:“对了!他曾说抓我是因为我破坏了他的大计,你说他一个南夏的王爷,有什么大计是大渊的一个宫女能破坏的?” 不止她满头雾水,萧景听了也只觉荒诞,下意识问道:“他真这么说的?” “对啊!而且任凭我怎么追问,他都不肯说具体是哪件事,我都怀疑他有妄想症。” 苏小酒无意识的摸着鼻子,忽然贼兮兮的靠近他道:“正好绍崇显就在驿站住呢,要不咱们把他抓起来拷问拷问?” 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妙啊! 反正绝经不在,萧景的功夫抓他简直易如反掌,顺道还能把她的枪抢回来。 “嘶~~等等,我好像忽略了什么。” 不及萧景说话,苏小酒一摆手,有点回味过来:“你觉得,徐莽兵变之事,会不会同他有关?” 萧景疑惑:“你的意思是,是他鼓动了徐莽?可是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只怕不止是鼓动吧?” 绍崇显最想要的,莫过于南夏皇位。 因此他所做的所有事,出发点也只可能有一个。 “所以你说,会不会他们有什么协议,他助徐莽起事,徐莽登基,再反过来祝他夺位?” 而之所以不跟元和帝合作,是因为元和帝曾与绍帝交情匪浅,他心中有所顾忌,所以才转而去找徐莽? 没有比这再合理的解释了。 不过苏小酒还是有所疑问:“但你是秘密离开的,他怎么就那么神,猜到了你出发的日子?” 萧景道:“也有可能是在我追查身世时,他便已经盯上了。” 这次是苏小酒不解。 萧景道:“他如此在意皇位,焉知这些年没有追踪过我的下落呢?正如我循着蛛丝马迹寻找当年真相,难保在追查的过程中又留下了新的痕迹,而他恰恰跟着这些痕迹怀疑到了我,后来皇上的诏书,直接肯定了他的猜测,所以他几乎是不用任何反应时间,直接便针对我做出了部署。” 若果真如此,这人的心思也实在太过缜密。 萧景又道:“你刚才说,绍崇显也在驿站住下了?” “对!而且就在你来之前,他的人刚刚出去,不知又要做什么坏事。” 萧景倒是有了些猜测,多半还是因为派出的杀手没能得手,这人估计是想确认将他铲除再走。 “那怎么办?他没得手,必定不会死心,便是你再去南夏,路上肯定也困难重重。” 她说的没错,眼下情形确实不好决断,萧景便干脆不去想,一心一意享受与她独处的时光。 苏小酒却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仰头看着他道:“对了,韩大叔没跟你一起吗?” 这些年他一直生活在愧疚中,如今萧景确定身份,最高兴的除了绍帝就是他了。 说起这个萧景苦笑一声:“我本是想让他一起去的,但他自觉无颜面见绍帝,无论如何都不肯。” 其实萧景也有自己的原因。 面对刺客的刀刀夺命,他尚能面不改色,但此去前往南夏,忽生近乡情怯,所以有心让韩奕陪同。 没想到竟被拒了。 他总不好强人所难,而且此去凶险,韩奕又有韩录要照顾,他只好作罢。 这下苏小酒也不放心他独自上路了。 “要不你还是请摄政王派兵与你同去吧?多些帮手总是好的。” 萧景却道:“尚未正式认亲,排场太大反而招摇,而且带上人马势必更加影响速度,你放心,我已经将那些人甩开,快马的话,最多三四天就能抵达南夏。” 这话的意思,他不能在驿站久留。 经过这一次,苏小酒忽然很想跟他一起去,两人天各一边,不能随时掌握对方动向的感觉太煎熬了。 萧景亦是如此。 她担心给他添麻烦,他则担心她跟着自己会更危险,两人心中有话,却默契的都没有说出口。 随着东方终于破晓,鸡鸣声打破了室内寂静。 苏小酒依依不舍道:“要不你吃过早饭再走吧?我就说身体不舒服,让他们把饭菜送到房间来。” 萧景却道:“今日你们该启程回京了吧?” “嗯,原本是打算今天就走的,后来见绍崇显不走,我就跟陆澄商量着确定他离开我们才走。” “只怕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走。” 萧景握着她的手,迟疑片刻,终于还是道:“不然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吧,把你独自留下我不放心。” 苏小酒心里一暖,回握住他的大手笑道:“我很想跟你一起去,可我怕成为你的累赘,你放心,经过这次教训,我一定会加倍小心的。” 没说出口的是,她总觉得绍崇显对她的杀意已经消失,除非他知道了她跟萧景的关系,想用她威胁萧景。 她虽如此说,但萧景哪放心的下? 他跟玦鹰交过手,知道他功夫不低,只怕陆澄也不是对手,而绍崇显身为南夏七王爷,身边高手如云,定不会只有玦鹰一人。 所以他的女孩,还是自己守护比较放心。 萧景想要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迟疑了,女儿家的名声非比寻常,他们如今无名无分,若小酒就这么孤身跟自己去了,与她声誉有损。 “小酒,我们成婚吧!” “啊?” 因为太过震惊,苏小酒说话不自觉磕巴起来:“怎、怎么突然就提到这个了?” 萧景俯身将她圈住,声音有些闷:“我想光明正大将你带在身边。” 毫无防备被求婚,她的心不争气的乱跳一通,想点头,觉得会不会不太矜持? 不点头,又怕他误会自己不愿意。 萧景等了半天,小丫头啊了一声就没下文了,以为是自己太过唐突,吓着了她,心里不禁懊恼,道:“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你若不愿,就当我没说过。” “那怎么行?!说了就是说了!” 苏小酒不干了,猛地从他怀里起来,噘嘴道:“大丈夫一言九鼎,说出的话怎能收回?” 萧景看着炸毛的小姑娘,嘴角的笑意止也止不住:“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回京!” 这下她又结巴了:“那你、你不去南夏了?” 萧景并非美色迷心,说道:“此刻动身,路上一样埋伏重重,与其将时间都浪费在路上,倒不如先回去成婚~只是时间紧促,可能要暂时委屈你,不过你放心,等从南夏回来,我一定为你补一场盛大的婚礼。” 被他灼灼的目光看着,苏小酒脸颊发烫,却不舍得移开眼睛,笑道:“那些都是给外人看的,我不在乎。” “我在乎。” 萧景温柔的捋捋她两鬓碎发,眸子里尽是她的倒影,温柔几乎溢出来:“我的女孩,值得最好的。” 不多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应该是陆澄来叫我吃饭了。” 苏小酒无奈道:“我跟他说了不用来叫我,可他每次都早我一步过来。” 萧景知她心意,因此并没放在心上,说道:“那便让他跑好了,反正有的是力气。” 他现在不方便现身,更不好被人发现在她闺房,于是苏小酒只将门打开一道缝隙,伸出头去对陆澄说:“我今天不想下去吃饭,能不能麻烦你找个人将饭菜送上来?” 正说着话,绍崇显也从房间出来,听到她的话,不禁往这边多看了几眼。 陆澄道:“可是身上不舒服么?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 “啊不用不用,谢谢,我就是懒得下去。” 苏小酒随口搪塞一句,绍崇显却忽然朝她房间走来,作势往里面瞧:“该不是藏了什么人在里面吧?好好的为什么不下去吃饭?” “要你管!对着你没胃口!” 苏小酒白他一眼,咣的把门关上。 大清早吃一鼻子灰,绍崇显也不恼,没事人一样踱着步子下楼去了。 简单吃过早饭,苏小酒便迫不及待叫着陆澄赶路。 绍崇显吃过饭就坐在大厅里,玦鹰还没回来,他肯定是在等消息,听苏小酒忽然就说走,也觉诧异。 昨日他就隐约觉得这丫头在防备他什么,怎么睡了一觉就变卦了? 见陆澄已经开始召集人马,忍不住开口:“真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留在这里过端午吗?” 苏小酒下意识看向他怀里,愤愤的剜他一眼,她的枪就在那里揣着呢,好想把他打晕拿回来。 不对,反正玦鹰不在,她可有的是帮手呢! 当下指挥着几名侍卫道:“去,把那人给我摁住,把他怀里的东西取来给我!” 绍崇显明显没想到她如此野蛮直接,立刻怒目起身道:“苏小酒,你不要太过分!” 敢让这些粗人搜他身? 苏小酒狞笑几声:“哼哼,你若是不配合,还有比这更过分的!” 说罢一挥手:“给我上!” 堂堂南夏七王,没了侍卫在身侧,跟个受气包小媳妇一样,立刻被拧着胳膊制住了。 从小到大,他何曾受过如此侮辱? 当下咬牙切齿的看向苏小酒:“你今日如此对待本王,将来一定会后悔!” “说吧,多说几句解解恨。” 苏小酒亲自上前把手枪摸出来,又把子弹一粒不少的揣进自己荷包,白他一眼,却没让人松开,而是道:“绑起来,扔到他房间去,等他的狗腿子来了自会为他松绑。” 绍崇显瞪大眼睛看着她,气的脖子青筋都爆了起来,骂道:“你这个没心没肺的臭丫头!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吗?” 苏小酒装模作样的往他面前一凑,左左右右看一圈:“这个人面生的很,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捆结实点,别让他跑了!” 接着又四下看看,寻了块干净的毛巾塞进他嘴里。 陆澄从旁看着,不知她为何突然发作,觉得似乎有些不妥,又想反正这里也无人认识绍崇显,也就随她,对侍卫道;“把他送回房,我们即刻启程。” 绍崇显骂骂咧咧的被抗走,苏小酒哼了一声出门,敢派人追杀萧景,没当场嘣了你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刚走出门口,迎面正好碰到回来的玦鹰,身上的夜行衣早就换成正常衣服,见到苏小酒跟陆澄都在厅里站着,愣了一下:“我家主子呢?” 苏小酒摸摸鼻子:“嫌你办事太墨迹,去附近遛弯了,应该很快就回来。” 撒谎不打草稿的样子让玦鹰信以为真,侧耳听听楼上,确实没发现什么动静。 原本想等主子回来,又生怕绍崇显等急了发火,便立刻转身出去寻了。 苏小酒赶紧招呼陆澄:“快,趁他没回来咱们快跑!” 第四百零二章 离开 倒也不是打不过,总归是麻烦些,而且容易引起骚动。 不愧受过严格训练,几十号人只用了不到三分钟便整好队伍,在玦鹰发现上当前离开了驿站。 这次苏小酒单独骑了一匹马,陆澄特意选了匹最温顺的,她骑着倒也没掉队。 想着昨晚玦鹰鬼鬼祟祟的出去,苏小酒还是不放心,看向陆澄道:“要不你还是留下几个人盯着他们,我总觉得他们还在策划什么事情。” 仔细想想,昨晚她在窗边坐着,以玦鹰的功力应该是能发现她的,但他还是出去了,说明要去做的事对绍崇显很重要。 她不得不担心又是针对萧景。 陆澄紧跟在她旁边,闻言点头道:“郡主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他们轻举妄动,便立刻缉拿,绍崇显与绍帝不和,若他当真在这里暴露,只怕绍帝根本不会出面救人,他想做什么,都要好好思量才是。” 绍崇显再狂,做事也得考虑后果,如此苏小酒不再多言,而是不住催马快走。 萧景跟她约好,就在前面三里远一处叫怪坡的地方等她,想到早上他才跟自己求婚,心情就难以抑制的激动。 才发现原来求婚并不像电视上演的那样,一定要有鲜花和钻戒,而是只要那个人是对的,哪怕没有山盟海誓,依然值得人满心欢喜。 三里转瞬即到,看到路边那长身玉立的人影,陆澄愣了愣,有些意外,但更多是惭愧。 当初元和帝昭告天下,言明萧景为前大长公主墨茜之子,并未公开说明他的父亲是南夏绍帝 此事作为皇室丑闻,知道的人并不多,陆澄也并无打探旁人的癖好,但从萧景一一交代事项也猜出他此行要出去好久,结果才不过几天,他就回来了,尤其还出现在这里,很明显定是得知小酒遇险专程赶来的。 想到他走之前怎会预知绍崇显要对小酒不利? 而绍崇显又为何与他如此相像? 满腹的疑问,偏偏一个也问不出口,终是只朝着萧景微微颔首,萧景眼中并无责怪之意,打过招呼,便径自飞身坐在了苏小酒的身后,道:“此去上京甚远,要委屈郡主挤一挤了。” 苏小酒表情十分平静:“荣幸之至。” 想着这人求婚之后大胆了不少,当着这么多人,也不说怕有损她清誉了,她自然也不再扭捏,干脆大咧咧的倚在他怀里补觉。 萧景垂眸笑笑,将身前的人裹进大氅,无视一遭侍卫掉落的眼珠子,策马飞驰而去。 苏小酒来时昏睡一路,人又在马车里,对沿途的景象是半点也没看到,如今骑马回去,倒是可以好好欣赏一下美景。 从他怀里只露出一双眼睛,见正值桃花怒放,还有白的梨花,粉的杏花,偶尔夹杂着明黄色的迎春花,漫山遍野连绵不绝,飞驰而过时鼻尖也有缱绻的花香萦绕,让人心情也不自觉跟着轻快,再想到回去上京就要跟萧景成婚,苏小酒心里粉色泡泡更是噗噜噗噜冒个不停。 偷偷抬眼,从头顶大氅的掩口处往外翘,瞧着他秀气的喉结,光洁的下巴,越看越觉得欢喜。 就这,还要什么鲜花跟钻戒啊? 妥妥的偶像剧男一号都到手了,谁还在乎那些俗物,嘿嘿。 萧景策马不便说话,还要时时观察四周状况,余光却没漏掉怀里小姑娘花痴的目光,唇角微微勾起,他本不是喜欢将情绪溢于言表之人,但苏小酒却明显能感觉到他此时的愉悦之情,意识到自己的痴汉脸被发现,忙又将头缩了回去。 想了想,又把脑袋伸出来,指着一片梨花最艳的山坡道:“等我们成了婚,就找个那样的地方度蜜月吧?” 这个词他头一次听说,略一咂摸却觉无比妥帖,便道:“都依你。” 苏小酒高兴了,开始絮叨着描述起来:“到时候咱们可以盖间小院子,周围围上篱笆,馋了的时候,就采了梨花做菜吃,你知道那次我们在御花园炸万寿菊吗?梨花也是那样的,微微撒些干面,过油一炸,又香又脆可好吃了!” 萧景低头,恰看到她小馋猫一样舔舔嘴唇,盯着梨花林道:“而且还能酿梨花酒,春天做好了埋在土里,八月十五的时候挖出来,赏月喝再好不过了,想想都觉得浪漫,对不对?” “嗯,都好。” “到了夏末,梨子就长出来了,吃不了还能做成罐头和梨膏糖,一点都不浪费,对了,你吃过冻梨吗?就是把梨子存好,冬天的时候就放在外面冻着,我第一次吃,还以为梨子被冻坏了,黑乎乎的一坨,没想到那么好吃!等以后有时间,我一定做了给你尝尝。” 少女描绘未来的时候眼里有光,萧景不自觉沉溺其中,忽然挥起鞭子加速,将陆澄等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苏小酒没防备,还以为发现了敌情,回身紧紧搂住他的腰,一手已经准备伸向怀里,问道:“是不是有埋伏?” 等了半晌却不见回答,她露出眼睛扫向四周,确定绍崇显的人没有跟来,这才松一口气,抬眸看向萧景:“刚才怎么啦?我还以为有坏蛋~~唔~” 安全起见,这次萧景只是浅尝辄止便快速的抬起头,从她的角度看,刚好看到他嘴巴亮晶晶的。 她顿时窘迫的把头埋了起来:“后面那么多人呢!” “没关系,他们看不到。” 声音带着性感的沙哑,让苏小酒面上又是一热,不好意思再说话了。 这边你侬我侬,共同畅想美好未来,驿站里却一片肃杀。 绍崇显衣衫凌乱的坐在椅子上,冷冷盯着伏在地上不住的忏悔的玦鹰,周身都冒着寒气。 想到所有的窝囊都是败那丫头所赐,他就恨得牙痒痒,又想到眼前这头猪竟蠢被那丫头骗出去转了小半个时辰,害他被堵着嘴绑了那么久,更是将牙根咬的生疼。 玦鹰此刻脑门全是瀑布汗,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哪里知道那臭丫头会当着那么多人,撒如此幼稚的谎言来骗他? 根本防不胜防! 如今害的主子手腕又红又肿,他便是自戕也难赎罪! 当下将头重重往地上一磕,说道:“主上,卑职自知蠢钝,愿去将苏小酒重新抓回来,好将功补过!” 到时他一定要给那女人些颜色看看,替主子和自己好好出这口恶气! 绍崇显站起来走了几圈,抑制着怒气道:“她们都走了多久了?你确定能追得上?何况那陆澄定派了人监视你我动作,你现在去抓人,不是正好送上现成的把柄?” 玦鹰将头抬起,抱拳道:“区区几个大内侍卫,卑职顷刻便解决了,只要您点头,卑职定做的滴水不漏!” 绍崇显烦躁不堪,挥苍蝇一样挥着衣袖道:“罢了罢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你查探一晚,到底有没有发现那个孽种的踪迹?” 玦鹰汗颜,低下头道:“回主上,不曾……” 这下绍崇显终于忍无可忍,一脚踹在他身上,他不会武,这一脚对玦鹰来说也就只比挠痒痒重些,只怕主子闪了腰,便顺势往后一倒,滚在了地上。 结果假动作太过明显,绍崇显炸了。 过去咣咣又是几脚,专捡他身上的软肉踢,骂道:“狗东西,连你也敢讽刺本王?!” 今天那死丫头就是欺负他没功夫,故意命人绑了他来折辱,这会儿他不过轻轻一踢,玦鹰却倒的那么夸张,直接把他眼白都气出了血丝。 玦鹰大呼冤枉,他真是怕主子不小心受伤啊! 主子体质特殊,一旦受伤痊愈的极慢,他孤身在身前侍候,万事皆小心翼翼,生怕他有个磕碰风寒。 托苏小酒的福,他也被误会了,罢了,看出绍崇显是满肚子的邪火没处发,他便干脆不躲不闪,任绍崇显踢个痛快。 果然没过一会儿,绍崇显踢累了,这才一甩袖子坐到椅子上,见他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又骂道:“本看到本王累了?还不斟茶来?!” “是!卑职这就去!” 玦鹰身子都不敢站直,躬身后退着往外走,不想绍崇显又道:“慢着!让你准备的马车怎样了?” “回主子,已经备好了,就在驿站后面。” 可算是办好件差事,绍崇显火气略消,站起来大步往外跨去:“回南夏,即刻启程!” 玦鹰一边小跑跟上,一边问道:“主子,那大皇子那边……” 绍崇显一瞪眼,他立马改口:“那个孽种怎么办?您不是说要亲眼看到他的尸体再回去吗?” “现在本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苏小酒,招惹过本王,还想全身而退? 呵! …… “咦?这是到哪了?” 感受到马速慢了下来,苏小酒露出两只眼睛看了看,发现他们已经偏离了官道,正往一处城镇走。 萧景低头看看她,笑道:“天已晌午,你早上没吃多少东西,肯定饿坏了吧?” 今早她们两人只吃了一人份的饭菜,她怕萧景吃不饱,最后几乎硬将一碗米粥灌进了他嘴里,自己只就着小菜吃了半块馒头,被他一说,肚子果然开始咕咕乱叫。 她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确实有些饿了,不过离着上京还远,咱们不如买些东西路上吃吧?还能节省时间。” 此次回京时间太紧迫,他们成亲之后,萧景就要马不停蹄去南夏,就绍帝的身体状况,她不敢多浪费他哪怕半天。 萧景考虑的却是她乍一骑马身体肯定不适应,便道:“不差这一会儿,咱们先吃点东西歇歇脚再走不迟。” 其实她的两个大腿根子早就麻了,只是不好意思说,于是点头道:“那这样吧,我稍微下来活动活动,咱们随便吃点就赶路,怎么样?” “也好。” 萧景率先下马,把她也从马上抱下来 早上刚醒时还未觉得,又一上午颠簸,昨天骑马的后遗症便显出来了,苏小酒两脚落地,腿上的肌肉既疼且酸,只能一瘸一拐的走。 萧景一手牵马,一手扶着她,心疼的恨不得将她抱起来走。 但这里不比郊外,来往的路人络绎不绝,又因两人穿着不俗,男的俊朗女子美貌,更是大大吸引了旁人目光,他终还是忍了下来。 起初苏小酒还有些小窃喜,试问哪个怀春少女不想显摆一下自己的俏夫君呢? 虽然还不是,但很快便是了。 只是走着走着便慢慢发现众人的目光颇有些意味深长的意思。 意味深长中遗憾之意更加明显。 刚还咧着的嘴顿时嘟了起来:“这些人看我的眼神怎么都怪怪的?” 萧景与她在一起时,目光就没看过别人,闻言道:“莫气,她们多半是嫉妒你貌美。” 苏小酒心里一甜,刚要谦虚几句,恰有两个小娘子擦身而过,其中一人啧啧道:“白瞎那么俊的少年郎,竟娶了个跛子。” 另一人道:“可能她家里有钱吧。” 苏小酒:??! 先头小娘子偷摸回头望了萧景一眼:“那公子看起来也不像缺钱的人啊!” 萧景身上虽无过多缀饰,但周身气质好,再配上好衣料,明显就是哪家贵公子的模样。 结果同伴一副看透世事的样子,摇头道:“嗨,那是你不知道,现下时代变了,多少男子也是靠脸吃饭,穿的看似人模狗样,实则都是靠着娘子嫁妆撑门面,不然他好手好脚,找什么姿色的没有,非要找个行动不便的半残?” 苏小酒心中千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剧情安排的这么丰富,你咋不去写呢你! 先头小娘子却惊讶的捂住嘴巴:“还有这种事?!” “怎么没有?你看我家那位,为何对我言听计从?还不是因我嫁妆丰厚!平日在外那是我给他面子,回到家还不是端茶倒水的伺候我?” 先头娘子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家夫君英俊魁梧,面若冠玉,偏偏就娶了你,原是因为……” 说到一半意识到不妥,便闭了嘴。 原本是想炫耀的小娘子急了,改口道:“他娶我自是因为我贤良淑德,与旁的无关。” 第四百零三章 阴差阳错 解释也已经晚了,同伴看她的眼神已经明显不对,她恨恨的回头看了苏小酒一眼,翻个白眼走了。 苏小酒黑人问号:他么的关老子什么事?? 就这智商,还想学别人八卦,简直了! 心情一下子就抑郁的不行,看一眼萧景,他还是一贯的从容,好似根本没听到那两人对话。 习武之人的耳力比普通人强多了,他听的比苏小酒还清楚,只是对那种无知妇人,并不屑放在心上。 苏小酒也就释怀,也是,嘴在别人身上,她生这闲气干嘛? 结果刚想完,路边又走过两名锦衣男子,看起来像是兄弟俩,穿着配饰都十分华丽,但浑身上下传递出的信息就俩字——纨绔。 许是见苏小酒生的漂亮,便不自觉多看了两眼,开始还是看脸,后来目光渐渐便有些不老实,见她跟一名俊逸公子携手而行,走路的姿势又十分微妙,不禁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了猥琐的笑容,开始对着她品头论足,而且声音并没刻意避讳,让苏小酒听到一字不落。 “这小娘子长的貌美,就是太瘦了些,你看那胸前,都无二两肉,抱起来估计硌手。” “非也非也,所谓人不可貌相,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单看她走路的架势,昨晚必定与情郎颠鸾倒凤许久,说不定看着干瘪,其实……” 两人说着又心照不宣的大笑起来,这次苏小酒忍无可忍,刚要上去给他们两拳,萧景已经动了。 就见他捡起两颗石子随手一扔,那石子便破风而过,精准的将两人的门牙敲掉了。 刚才还仰头大笑的人顿时像被点了穴一样,互相看着对方嘴里的黑窟窿,愤怒的向萧景看来:“小子找死!” 萧景淡声道:“即是找死,在下便成全你们。” 说罢掠空而起,飞身过去砰砰两脚,两人立马如断线的风筝般向后飘去,随后重重落在了地上。 这两人出口成脏,句句毁小酒清誉,因此他踢得毫不留情,两脚下去,只怕地上两人肋骨都断了几根,围观人群发出惊呼,开始议论纷纷。 只是并不敢靠的太近,看向萧景的目光也带了些讶然和畏惧。 事情有点闹大了,苏小酒怕惹麻烦耽误行程,于是悄悄拽拽萧景衣袖道:“他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萧景拍拍她的手,冷着脸走到两人身前,右臂一振,佩剑应声而出,剑尖直指一人喉咙:“道歉。” 那人看着眼前雪亮的利剑,却没表现出惧意,而是捂着流血的豁牙怒道:“敢动手打老子,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底盘?!” “道歉。” “呵!”那人怒了,从地上爬起来就朝萧景抡起拳头,却被一脚踩住,锋利的剑刃抵在他脖子上,顷刻便染红了白色衣领,萧景的声音已经带了警告:“我再说最后一次,道歉。” 另外一人见状怕了,坐在地上不住后退,兀自喊道:“你敢伤我大哥,我、我让人打死你!” 萧景扭头冷冷看他一眼,那人打个寒颤,立马屁滚尿流的跑了。 剩下的一人瞧着弟弟没出息的背影,终于不敢再狂,开始叠声求饶,丝毫没有方才半点气势。 若非他们说话实在难听,萧景并不愿节外生枝,冷声让他滚蛋,这才又跟小酒一同往最近的酒楼走去。 这时旁边一位摆摊的大叔道:“这位公子是外地来的吧?你可知自己刚才惹得是谁?那可是徐家的两位二世祖,他们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们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萧景不以为然,却知道大叔是好意,微微颔首表示谢意,便准备离开。 那大叔见他不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很是焦急,忙出声劝道:“公子听老汉一句劝,林家势大,你招惹了他们,便休想在此地立足了,趁着他们还没回来,还是赶紧跑吧!” “多谢大叔提醒。” 萧景郑重谢过,依然领着苏小酒往酒楼的方向走。 那老汉见他不听劝,无奈的摇摇头,也就不再多言。 这下苏小酒也有些担心,说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要不咱们还是听大叔的先走吧?虽然不怕他们,但纠缠起来也是麻烦。” 主要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没必要在这些垃圾身上浪费时间。 但对萧景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让她好好休息,填饱肚子,于是道:“不过几个地痞流氓,打了也就打了,而且陆澄他们很快便追上来,就算真有人来寻衅,随手揍一顿就是。” 口气之轻松,好似教训自己不听话的狗子。 苏小酒忍不住笑了,也是,二十多个大内高手排排坐,光气势也能把他们吓跑。 最近的酒楼有两家,还是对门,奇怪的是,正值饭点,一家人满为患,另一家却只有寥寥几位客人。 若在平时,苏小酒定毫不犹豫选择人多的那个,只是今日不同,刚才打架已经耽误了些时间,再去人多的酒楼,光等菜就得半天,于是便对萧景道:“咱们去人少的这家吧,上菜应该能快些。” 萧景道:“这两家店看起来年岁差不多,食客的数量却大相径庭,必然有原因,我们还是去人多的一家吧。” 说完带着她上二楼挑了临窗的位置坐下,不多时,陆澄等人也到了。 一下子来了二三十号人,这边根本坐不开,于是陆澄十分自觉的带头去了对面。 萧景为她将杯子烫好,问道:“想吃点什么?” 店中伙计十分会来事,送了茶水上来,热情的招呼道:“两位客官不是本地人吧?那可以尝尝咱们南阳的特色菜,镇平烧鸡,蒸菜,羊肉烩面~~~” 苏小酒手中茶杯当啷坠地。 “你刚才说,这是哪里?” 伙计以为她没听清,又重复一遍:“镇平烧鸡,蒸菜~” 苏小酒呼的站起来,努力稳住身形,按在桌子上的手指,因为用力关节处微微发白,紧紧盯着他道:“不是这个,你说这里叫什么?” 伙计有点懵:“南阳啊?客官怎么了?” 南阳,她竟然阴差阳错到了南阳。 想到那人离京当日冷冷扔到地上的食盒,苏小酒心中一颤,垂下眼睑道:“哦,没事,我就是随口问问。” 萧景见她情绪不对,轻轻握住她手,将伙计打发下去,说道:“若想见她,我陪你一起去。” 他本是故意没告诉她的,没想却还是瞒不住。 苏小酒顿时把手抽回去,坐下端起茶杯放在嘴边否认道:“没有,我、我不想去。” 其实哪里不想,是不敢。 徐颖离开上京便毫无音信,很多次,她都忍不住想派人打听她的下落,但想到那天被打落的食盒,她便胆怯了。 知道徐颖恨自己,所以才走的那么决绝,甚至连一瞥余光都不曾落在她身上,苏小酒不敢轻易出现在她眼前,生怕惹得她更加厌弃。 嘴上拒绝,目光却忍不住扫向楼下的街道,似乎想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发现那抹红色身影。 女儿家的心思萧景不懂,但他能感受到小酒心中的失落和不安,更不忍心看她自责,便道:“要不我派个人去问问,你远远看一眼再走,可好?” 苏小酒还是不敢,犹豫道:“万一被她发现,生气了怎么办?” 如今的她们已经不比从前,每次惹恼了她,只要自己做上几样好吃的哄一哄,就能立刻让小姑娘眉开眼笑,于是苏小酒纠结一会儿,还是摇头道:“算了,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她的生活了。” 正说着,楼下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两人俯身看向楼下,却见方才跑掉的两人正带了一伙打手气势汹汹的往这边走,沿途偶有小摊挡路,直接便掀了摊子踩过去。 被欺负的摊贩皆敢怒不敢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货物被践踏在地,直到一行人走远,才敢心疼的重新捡起来。 没发现萧景二人身影,为首一人随手抓过一个摊贩,喝问道:“可知道刚才那两人去哪了?” 那摊贩正是好心劝她们离开的大叔,闻言为难的摇头道:“小人不知。” “废物!” 那人将他一摔,朝手下挥手道:“给我把这老东西的摊子砸了!” “大爷,小人糊口不易,还请手下留情啊!” 他的哀求却无人理会,身后的打手个个凶神恶煞,将他提到一遍,就要打砸货物。 萧景正要起身,便听远处忽然一声清叱:“我看谁敢?!” 一共不过四个字,却令苏小酒眼圈蓦地红了。 她曾无数次嫌弃那声音太聒噪,吃饭缠着她,睡觉缠着她,便是如厕也要磨着她一起,每天像只小蜜蜂一样在她耳边嗡嗡嗡个不停,赶都赶不走。 后来那声音连同其主人一起走了,才发现原来并非是徐颖依赖她,而是她早就习惯了徐颖的存在。 时隔多少日夜,再次听到那略显霸道的声音,她心神一阵恍惚,直到看到那抹熟悉的红,眼泪终于大颗大颗的砸在了地上。 楼下的徐颖并未发现她们,长鞭破空而来,赤练般朝着几个打手呼啸而去,口中还骂道:“又敢在街上欺压百姓,看我不抽死你们!” 为首两个男子从最开始的惊惶变为愤怒,指着徐颖骂道:“你算什么东西,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郡主?说白了是我们林家收留的两条流浪狗,竟敢管起小爷的闲事来了?!” 徐颖才不听他放屁,一鞭子抽过去,怒道:“林志远,嘴巴放干净些,若非看着你是我亲舅舅的儿子,非把你牙都打掉!” 被称作林志远的男子正是方才被萧景磕掉大牙那位,本来已经就够羞恼,如今听她这话,以为她在故意羞辱自己,登时爆炸,忘了要找萧景寻仇的事,而是先指挥几名手下道:“你们几个给我上!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臭婆娘!” 手下犹豫着不敢上前,即便徐家失势,但南阳郡主的跋扈他们都是领教过的,而且抛开这层身份,徐颖也是林家表小姐,他们吃着林家的饭,多少也得顾忌些。 林志远见他们不动,随手朝着离自己最近的两人扇了两个耳光,喝道:“你们到底是谁家的狗?!” “少爷,她毕竟是表小姐~~” “表个屁的小姐!给我打!” 手下无奈,只好畏畏缩缩的上前,徐颖使得长鞭,在闹市之中怕误伤他人,很快便被几人围住,好在打手们也不敢当真动手,只是将她手臂反扭在身后。 好几个彪型壮汉,徐颖再壮硕也挣脱不得,林志远得意的走到她面前,啪啪就是两巴掌,狞笑道:“老子忍你已经很久了,今天是你自己找上门来,就休怪本公子不客气!” 苏小酒没料到他竟真敢动手,眼睛都红了,那个曾经比公主还要骄傲的小姑娘,鞭法精进了那么多,却因为学会了顾及他人,被人当众折辱! 她长二话不说掏枪对准林志远的脑袋道:“狗东西活腻了不成?!” 萧景没想到她反应会如此强烈,将她的手按下,安抚道:“你切勿冲动,她们是表亲,你若当街将人杀了,只怕她们母女便在南阳待不下去了。” “那怎么办?眼睁睁看那狗东西打她吗?” 这边,徐颖一口唾沫吐在了林志远的脸上,骂道:“身为世家公子,整日不学无术就算了,还欺压百姓,真给舅舅丢脸!” 林志远又是一巴掌甩给她,说出的话极尽嘲讽:“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忘了你当初仗着那个叛贼的淫威有多嚣张跋扈?如今竟也教训起我来了?” 听到叛贼二字,徐颖一张脸顿时煞白,再也不说出反驳的话。 林志远见她语塞,神情更加得意,当年徐莽活着的时候,他们林家都要仰仗徐家势力,他们这些表兄弟,自小更是活在这死丫头的欺压之下。 如今风水轮流转,好在林家并未受到牵连,他还不得趁机出出多年恶气? ------题外话------ 这两天单位组织考试,时间安排太紧张,更新有点慢了,宝宝们多多体谅哈 第四百零四章 帮手 对着那高高扬起的手,徐颖本能闭了闭眼,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未至。 睁开眼,看着面无表情的萧景,她第一时间不是感谢他的解围,而是十分紧张的往四周张望一圈。 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认为那个人会跟他在一起,偏偏下意识的那么做了。 在那探寻的目光下,苏小酒很没出息的躲到了柱子后面,随即又懊恼的蹲在地上抓着自己头发。 第一次见面便跟徐颖打架的气势此刻跑的无影无踪。 没能发现她的身影,徐颖说不上自己是失落还是庆幸。 林志远已经被萧景一掌拍开,身后的两个大汉也被他几招放倒。 趴在地上的林志远,都没看清发生何事,只觉得后心被狠狠一击,自己便飞了出去。 徐颖得了自由,淡淡道了声谢,俯身拾起掉落的鞭子,本想扭头就走,却鬼使神差的开口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公差路过,郡主别来无恙。” “……我已经不是郡主了,多谢萧统领出手相救,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然而林志远也已经认出萧景,嘴巴里碎碎叨叨的骂着,起身指着他道:“小爷正要找你,你倒自己找上门来了,告诉你,今日甭管你是谁,都别想踏出南阳城一步!” 萧景抱臂瞥他一眼:“你待如何?” “如何?马上你就知道了,来人,给我往死里打!” 他方才出手如电,打手们都没来得及反应,此时看清他不过孤身一人,便纷纷放下畏惧,摩拳擦掌的将萧景围了起来。 萧景皱了皱眉,根本就懒得拔剑,一个飞身跃到半空,踢球一样朝着几颗脑袋挨个踢去,飞旋一圈落地,打手们连他衣角都没摸到,便个个哀嚎着飞了出去。 林志远这才知道自己惹到硬茬子,气急败坏道:“算你狠!有本事你别走,小爷今天就让你竖着进城横着出去!” 说罢从地上揪起一个手下道:“回去告诉老爷,就说有人对我不利,让他派兵来!” 徐颖祖父林木深曾为南阳太守,共有三子一女,女儿自不必说,正是徐颖的母亲林淑敏,自小备受宠爱。 这林志远的父亲,乃林木深的长子林宽,曾是徐莽手下将领,宫变当日目睹徐莽被杀,便立刻带头归顺,又有苏小酒相胁,因此并没受到牵连。 但再想更上一层却是不能了,说来他也不过才四十出头,正值壮年,前途被徐莽所累,要说心中不怨也不可能。 如今徐颖母女被徐家从族谱划了出去,林家太君便做主将他们接了回来,只是没了曾经的光环与荣耀,母女二人住的并不舒心。 尤其几个舅母,明里暗里都在怨她们害的林家差点遭殃,丝毫不提徐家风光时带给他们的好处。 几个表兄弟就更不将她们放在眼中,徐颖几次都想负气离开,却担心母亲为难,生生将各处的闲气都忍了。 不多时,果然出现了一队官兵,林志远见来了帮手,鼻孔都翻到天上去,对着领头之人道:“林值你来的正好!就是他们打了我的人!快把他们都抓起来!” 林值乃守城副将,乃林家远亲,当年南阳王鼎盛,林家跟着水涨船高,他自老家投奔而来,正是得了林宽的举荐,而后成为林宽的忠实追随者。 对着林志远一顿谄媚后,事情缘由问都不问,立刻便下令将萧景重重包围起来道:“将此人拿了,送进大牢!” 这些官兵明显与刚才那些打手不同,训练有素,行动敏捷,徐颖见状,蹙眉道:“林值,少爷胡闹你也由着么?当心舅舅知道了罚你!” 如今林宽为新晋太守,正该低调行事,若被人传出将朝廷的驻兵私用,少不了要惹出麻烦。 被叫做林值闻言呵呵一笑,恭恭敬敬的朝徐颖作揖道:“表小姐此言差矣,这人在南阳城里当众行凶,小人也是秉着保护百姓安危的职责将其拿下,老爷知道怎会责怪?” 好一个强词夺理,若在从前,敢同她顶嘴,早就一鞭子抽过去了,如今却不得不放低姿态道:“林大人定是误会了,这位公子不过是路过此地,路见不平收拾了几个混混,怎么就成当众行凶了?” 林志远听得不耐烦,过来一把将她推开道:“关你什么事?!爷说他该抓就是该抓!莫不是见那小白脸长的俊俏,所以才处处维护一个外人?!” 大庭广众之下,他这番话让徐颖羞得满脸通红,啐了一口道:“狗嘴里长不出象牙!自己龌龊,便看谁都龌龊!” 林值却呵呵笑道:“小人公务在身,还请表小姐让一下,免得误伤到您。” 还刻意加重了表小姐三字,提醒徐颖如今不过是个外人。 刚才萧景替徐颖解了围,她自然不会就此一走了之,见林宽油嘴滑舌,就是不肯罢休,当下往萧景身前一挡,道:“若我不让,你又如何?” 林值终于也冷哼一声,作揖道:“表小姐若一味阻拦小人办公,那小人只好得罪了!” 说罢一挥手,吩咐手下道:“将表小姐扶去一遍休息!” 立刻有两个官兵上前,一左一右欲将徐颖制住。 苏小酒在上面都看的急死了,抽他啊!用鞭子抽啊! 还有萧景,怎么就傻愣愣的站着,上去就是踹啊,就像刚才那样! 就在他们的手要接触到徐颖的同时,萧景忽然动了,左臂一振,佩剑出鞘,剑柄打在二人腿上,两人吃痛,齐刷刷跪倒在徐颖面前。 萧景右手接过佩剑,挽个剑花收起来,记挂小酒还在饿着,神情便有些不耐烦,冷冷道:“再敢啰嗦,就不是剑柄了。” 林志远立马跳了出来,指着他道:“看到没,这人竟敢殴打朝廷驻兵,意图谋反,还不快把他拿下!” 话音刚落,对面的酒楼上忽然一名白衣男子翩翩而下,与萧景并肩站到一起,喝道:“大胆,小小太守之子,竟猖狂如斯,可知你面前是谁?!” 来人正是陆澄,方才在楼上看了事情经过,早就听的气愤不已,如今见他们竟敢红口白牙随意诬陷,终于忍不住现身。 林志远有点摸不着头脑,刚才他明明只见到萧景一个,什么时候又来了帮手? 徐颖没想又见到一位上京旧人,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当初她之所以会去上京,就是为了眼前这个男子,也是因为他,自己才跟小酒不打不相识,也因为他,自己孤身进宫,厚着脸皮住在荣华宫里,最后跟小酒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姐妹…… 那时候的她万万也没想到,有一天会以那样的方式离开。 一时间,在上京的种种情景走马灯般浮现在眼前,苏小酒躲在楼上,透过栏杆的空隙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从缅怀变成黯然,最后又归于冷漠,心也跟着抽动起来。 陆澄话音刚落,其他侍卫也纷纷放下碗筷,列队而出将前后路口堵了起来。 这下林志远更是傻了眼,好家伙,这人比林值带的还多?! 林值心中一震,本以为是随手收拾个外地人向林志远卖好,没想对方看着貌似大有来头。 此次出行,为了避人耳目,陆澄等人都刻意着了便衣,可大内高手岂是普通驻兵能比,端端往旁边一站,气势一眼便能分出高下。 林值虽再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也隐约意识到自己可能惹下麻烦,但林志远乃是太守独子,他的事自己岂敢不管?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道:“你们到底是何人?纠集于此有何目的?莫不是别国派来的探子?” 他打定主意,甭管什么身份,先一顶帽子扣下去,这些人便是再解释,也统统能归于狡辩,待将人押去大牢,生死还不是掌握在他手里? 陆澄看了萧景一眼,见他并没有亮出身份的打算,又见路边不少百姓正指着这边议论纷纷,若将事情闹大,只怕会耽搁行程。 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伸到林值面前一晃,低声道:“我们是宫中侍卫,奉命到此办事,识相的速速离开,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林值并不认识那令牌,却不敢掉以轻心,若他们当真来自皇城,自己今日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林志远见他竟然犹豫,上前狠狠踹他一脚,骂道:“别听他放屁!焉知他们不是别国探子假扮的?造个假令牌还不是轻而易举?!” 林值好歹也是个副将,手下掌管着几千兵马,被他一个毛头小子当众踢了一脚,却只能看在他爹的面子上忍下来,心中也窜起邪火。 想到都是这几人惹出的麻烦,当下喝道:“竟敢假冒朝廷命官,本将都更不能轻饶,来人,给我统统押入大牢待审!” 未料到竟是如此结果,陆澄也就不再与他废话,冷声道:“便是林宽在此也不敢放肆,一个小小副将,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两边互不相让,很快便打成一团。 驻兵自不是大内侍卫的对手,很快,林值带来的人皆被打倒在地。 林值这才真正慌了,便是不认令牌真假,这些人的功夫可是假不了,对他们大内侍卫的身份便信了几分。 但事已至此,这么多百姓看着,若他就此服软,今后还要怎么在南阳郡混下去? 思来想去,只好硬着头皮对手下道:“快去禀报太守大人,就说发现敌国奸细,他们却拒不受捕,恳请大人派兵增援!” 这件事已经不再他能解决的范畴,将太守请过来,他若出头道歉,自己也就从善如流,若他也不认,那自己便打的名正言顺,两头不亏。 林宽正在书房与人议事,知道事情又是因林志远而起,不禁大为头痛。 都说孩子是前世欠债,今生来报恩的,可他家这小子,怕不是来寻仇的。 走鸡斗狗也就罢了,混迹勾栏他也忍了,却还是三天两头给他惹祸,若非他身为南阳太守,只怕家里铁锅都被寻上门来的人砸破几顶。 但这次听起来事情并非像往日那些狗撕猫咬,于是交代几句,便亲自出门问道:“你说林值也去了?还吃了亏?” 得到肯定答复,林宽吃惊不小。 着孽障在外闯祸不在少数,打架斗殴也是常有之事,不过大部分时候都看在他的面子上不了了之。 就算偶尔有那不肯轻易善罢甘休之人,顶多给点银子也就打发了,或者见到林值带兵过去也就认怂,像今天这种越演越烈的状况还是头一次。 恼怒儿子四处惹祸的同时,心中也涌起些不悦,便决定亲自去看看,到底是何人如此不识抬举? 匆匆朝屋里交代几句,林宽便出了门,传信人见他面色阴郁,不敢耽搁,引着他来到酒楼处。 打斗已经结束,林值带的兵都跪在地上举着双手,被人撵鸡似的围了起来。 林志远跟林值脸上也青红交接,明显也吃了亏。 而在那人群里,赫然立了两位同样风神俊秀的男子。 他时常跟在徐莽身侧出入宫廷,怎会不识得这两人? 怪不得他们带的人个个肃穆萧杀,原来竟是大内侍卫?! 方才的气势汹汹登时撤去,林宽双腿发软,险些跪拜下去:“萧……” 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称呼。 当初皇上可是下诏公开了萧景身份,他的母亲乃前大长公主,即便并未册封,其地位至少也是郡王,再叫萧统领明显不合适。 而另一位,摄政王嫡子,皇后娘娘亲弟,都不是他能招惹之人。 萧景自然也识得他,冷冷看了林志远一眼:“这是你的好儿子?” 他身为御前侍卫统领,却为皇上暗中做了多少肃清之事,如今板着脸质问,清冷的气质顿时华为凛厉,慑的林宽扑通便跪了下去。 冷汗顿时顺着额角滑下,叩首道:“犬子无知,冒犯了两位贵人,卑职在此替他谢罪,还请贵人高抬贵手,饶过他吧!” 林志远跟林值早都傻了眼,这两位到底是何人,竟然林宽怕成这样?! 附近这么多百姓看着呢!以后他们在南阳城还怎么混啊! 第四百零五章 释 “爹!你怎么这么没出息,这两人到底是谁啊?!” 父亲乃南阳太守,说白了就是这里的土皇帝,林志远这“太子爷”在南阳城里横惯了,见父亲来了不仅不给自己撑腰,竟吓成这个熊样,只觉大街上的人都在看自己笑话,丢人都丢出五里地,就要上手将林宽拉起来。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以前的南阳君主虽然跋扈,但好在并不会刻意寻衅挑事。 可林志远不同,天天净会带着帮狗腿子四处招摇,但凡有一点不顺心意,上去就是一顿群殴。 林宽忙于政务,平日没多少功夫管教,他更加无法无天,前段时间还看中了哪家小娘子,生生将其丈夫打死,结果玩了几日,又把人卖进青楼,那小娘子不堪受辱,当晚便咬舌自尽。 此事引起公愤,却最终被他武力镇压下去。 城中大部分的百姓多少都被他欺负过,却敢怒不敢言,今天这场景,若不是怕他记仇,都恨不得亲自上去踢上几脚。 林宽紧张的看了一眼萧景,若是其他品阶稍高一些的官员也就罢了,天高皇帝远,多少也会给他几分薄面。 说的难听点,既然站在他的地盘上,便是想摆架子,他也完全可以不放在眼中。 可眼前这两位不同。 除却出身不说,就凭他们那两身功夫,还有身后那二十多虎视眈眈的侍卫,便是他将守城驻军尽数召集起来也未必是对手。 且二位在御前行走,一句话便直通天家,他妹夫徐莽的事刚刚过去,若他再落下口实,只怕林家也得被一锅端了。 这利弊根本无需权衡,他愤愤起身,一脚将儿子踹在地上,朝后脑勺呼了两巴掌,又劈头盖脸骂道:“孽障!还不过来给贵人们赔罪!再敢口出狂言,看老子不打死你!” “爹!你别动手啊!他们到底是谁啊?!” 林志远被打的脑袋瓜嗡嗡的,见父亲这反应,知道今天这错是认定了,云里雾里的被摁在地上磕头磕到怀疑人生。 萧景跟陆澄皆没有开口喊停的的意思,直到林宽担心将这孽障脑子磕坏,摁着他的手才讪讪松开。 徐颖见这里没她的事,不想继续面对萧景和陆澄,开口道:“舅舅,这里若无事,甥女便先回去了。” 林宽却将她拦住,赔笑道:“颖儿啊!你之前在宫中与皇后娘娘是有些情分的,现下你弟弟不懂事,冲撞了贵人,你还不赶快替他说说好话?” 徐颖冷着脸,将自己的衣袖从他手中抽出,面色十分不屑道:“舅舅这话不敢当,如今甥女不过一介庶人,随便一人都能对我非打即骂,哪还敢与贵人们搭话?” 她脸上的红肿犹在,来时路上下人早就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是谁打的不言而喻,知道她心里定有愤恨,可为了儿子,他也只好当做不知,笑道:“颖儿何须妄自菲薄?谁不知当日正是皇后娘娘做主将你们娘俩赦免的?谋逆之罪啊!都能如此轻轻放过,可见你在她心里自是不同。” 徐颖的心被那谋逆之罪刺了下,带起蜂蜇般的痛,面上却轻笑:“舅舅抬举甥女了,那是皇后娘娘仁善,意在为腹中胎儿积福,如今小皇子小公主都已经平安降生,甥女也被贬回南阳,情分不情分的话还是不要说了,免得徒增笑柄。” 林宽对她的推诿之言大为不满,却不好当着萧景陆澄发作,萧景却已经开口道:“大人也不必为难郡主,既是误会,说开了便是,我们也并非不讲情理之人。” 这就是不追究的意思? 林宽心头一松,赶紧再摁着林志远咣咣的磕头:“多谢贵人高抬贵手,日后小人定严加管教,再不敢让他胡作非为了!” 陆澄也道:“如何教子是林大人的事,就不耽误大人时间了。” “不知二位贵人来南阳有何贵干?若不嫌弃,还请到府上一叙?” “不必了,我们只是路过,大人自去忙吧。” 林宽本就是嘴上客气,见状忙提了儿子跟林值走了。 一群人轰轰隆隆的散去,萧景对陆澄道:“让弟兄们快些吃饭,别耽误行程。” 说罢自己转身上楼,却发现刚才还躲在栏杆后的身影不见了。 徐颖自回了南阳,性情大变,以前最爱的事便是纵马游玩,如今却像极了大家贵女,轻易不出门。 这次是为给娘亲抓药,正巧就撞见了林志远在闹事。 对这个臭名昭著的表弟,她打心里看不上,这才忍不住想出手教训,结果这么巧,碰到了萧景。 心不在焉的走出药铺,脸上火辣的感觉还未消去。 为免让娘看了担心,她走到一处桥边坐下,想着吹吹冷风脸上红肿能消得快些,结果看到水中自己狼狈的倒影,眼泪终于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若是爹爹还在,那狗东西哪敢动她一个指头? 红肿的脸颊沾了泪水有些刺痛,本该涂些伤药的,可她囊中羞涩,买了娘亲的药已经没有剩余,只能坐在这里干巴巴的等。 苏小酒藏在远处,看着她明显清减的背影,心中说不出的酸楚。 她能做些什么呢? 她好像什么都不能做,又好像做什么都弥补不了徐颖受到的伤害。 拢在袖中的手指曲握成拳,她能看透徐颖的无助与委屈,可那一切,又都是拜她所赐。 徐颖呆呆的坐着,思绪同样混乱如麻。 她万万没想到,时隔这么久,远在千里之外的南阳,还能再见到上京旧人。 往事如潮水般将她淹没,明明只过去几个月,可如今想起,却恍若隔世。 回到南阳老家的这些日子,她与母亲尝尽了人情冷暖,先是被父亲族人怨怼,从族谱除名,投靠外祖后,又被舅舅舅母们所不容。 往日百般谄媚的笑脸统统成了厌恶与嫌弃,如今有外祖母在,她们尚且有所依仗,可外祖母毕竟年事已高,身子又不好,到底能庇护她们几日,谁也说不准。 当初被赶出来时,她们母女乃净身出户,舅母们又对月钱斤斤计较,甚至暗中克扣,她的日子,从未像现在这般艰难过。 曾经最不被她看在眼中的银钱,现在反而成为最可靠的东西。 好在当初离开时,十七塞给她的银票一直藏的严严实实,所以分文未动。 虽然没有细数,娘亲打眼估量过,少说也有十万两白银,足够她们母女无忧无虑的过完此生。 但娘亲却千叮万嘱,不到万不得已,轻易不能将这些钱外露,免得旁人生了不好的心思。 曾经她不明白,可回到南阳见过了太多的物是人非,她总算明白了娘亲的一片苦心。 她们已经没有退路,一旦将这笔钱拿出来,定会立马被吞的骨头都不剩。 再傻白耿直的娇小姐,经历了这么多,也不可能继续傻下去了。 不远处,苏小酒也终于鼓足了勇气。 或许老天让她们再次重逢,就是为了让她能当面对徐颖说声对不起呢? 并非自私的只为自己好受,不管徐颖作何回应,这句话都是她欠她的。 明知道这三个字对于杀父之仇毫无分量,可她还是毅然走向那抹红。 水中倒影忽然多了一人。 徐颖受惊般起身,手中的药包掉落在地。 苏小酒欲躬身拾起,徐颖却抢先弯腰,飞速将药包抓在了手里。 她脸上泪痕未干,带着红肿被风吹过,少女的皮肤都跟着沧桑几分,看的苏小酒心里又是一痛。 很快,徐颖便镇定下来,目光中的愁绪散去,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越是如此,苏小酒越发不敢再靠近,喏喏的站在徐颖面前,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那三个字呼之欲出,却又觉得自己十分可耻。 她的突然出现,于徐颖来说,不过是打扰吧? 却是徐颖先出声了。 “民女徐颖,参见怀瑾郡主。” 初次见面,她是飞扬跋扈的郡主,为了陆澄二话不说鞭打自己,今日再见,两人身份戏剧般颠倒,她神态恭谨而客套,面容平淡毫无波澜,却令苏小酒说不清的羞愧与难堪,还带了些惶然与无措。 强忍着逃走的冲动,她两只手紧紧贴在身侧,看向徐颖不再圆润的脸轻声道:“徐颖,你、你还好吗?” 徐颖果然比以前成熟了许多,听到她这句话,竟微微笑了:“托郡主洪福,民女过的尚好。” 这话简直比当众打一耳光还要诛心,苏小酒所有的伶牙俐齿在这一刻全都无影无踪,面色苍白的后退两步,用几近哀求的声音道:“徐颖,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道自己不该来打扰你,可是,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说话?” 这一声声郡主,听在她的耳中极尽了讽刺,让苏小酒觉得自己就是个刽子手,亲手剥夺了徐颖的一切。 徐颖又笑:“那烦请郡主教教民女,应该如何说话呢?” 她说着轻轻拍了拍自己额头:“是了,庶人见到郡主是该行礼叩拜的,民女差点忘了,还请郡主恕罪。” 如此说着,她的双膝一弯,竟真要朝着苏小酒跪拜下去,苏小酒心脏似被人狠狠捏住,她艰难的伸出手将徐颖托住,深深看着她道:“你一定要这样吗?徐颖,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没脸乞求你的原谅,你可以打我,骂我,用你的鞭子狠狠抽我,我都认了,可是,求你不要这么跟我说话好不好?” 徐颖将手挣脱,转过身去不再看她,语气终于有了起伏:“郡主何须如此?当日郡主绞杀反贼,护驾有功,又凭一己之力护得民女和娘亲周全,民女心中只有感激,又何来怨怼呢?” 是啊,小酒又何错之有呢? 错的是她,不该那么刁难任性,若她能像别家贵女那般温良贤顺,就不会逼得爹爹生出反意,小酒就不会为了保护娘娘而杀他,自己就不会失去父亲,害死哥哥,苦了娘亲,让余生都只能活在悔恨中。 她恨小酒,但更恨的是自己。 小酒的出现,无疑又将她过去犯下的愚蠢再次血淋淋的揭开在她面前,让她不知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面对。 苏小酒见她背对着自己,也不敢跑到她面前惹她生气,从怀里摸出一只小瓷瓶道:“你脸上有伤,就这么回去徐夫人定会担心的,这个药很管用,你抹上一会儿就能好的。” 在车厢时,她的脸颊曾被茶杯碎片划伤,当时绍崇显给她一瓶药,她没敢用,后面萧景来了,另给她涂了药,伤口不到一天就基本好了。 她拿的正是萧景那一瓶。 徐颖很想拒绝,但想到娘亲在林府本就谨小慎微,若发现自己受伤,追问起缘由定会十分伤心,于是便没说话。 苏小酒受宠若惊,没拒绝,那就是收下了。 只是却不敢得寸进尺,她放下瓷瓶,小心翼翼的看着徐颖道:“我这次出来时间很紧迫,得赶紧回上京去……” 她本想告诉徐颖,她已经征得娘娘同意,恢复她的郡主之位,又觉这话由她说出口有些不合适,于是便咽了回去,只道:“那、那你多保重,别忘了擦药。” 徐颖不转身,也没回头,苏小酒静静站了一会儿,终于转身离开。 等脸上的泪痕被风彻底吹干,徐颖终于慢慢转过身去。 身后的地上,静静放着一只白色的瓷瓶,四面环顾,小酒已经不见人影。 犹豫片刻,她走过去将药瓶轻轻拾起,摩挲着上面钴蓝色的花纹,却没打开用,而是仔细收进怀中,头也不回的走了。 稍远些的某个拐角,刚才面对徐颖冷漠疏离没有落泪的苏小酒,却在看到她愿意收下瓷瓶时汹涌落泪。 萧景已经找了过来,苏小酒转身埋在他衣襟里语无伦次的说道:“太好了,她不恨我,不,她恨我,可她心里还是有我的,不然她肯定不会收我的东西,对不对?她离京时,可是打翻了我送的食盒呢!但是刚才她把我放的瓷瓶收起来了!不是放在袖子里,而是收进怀里!这就说明她已经没有那么恨我了,是不是?” 第四百零六章 请求赐婚 萧景心疼她此刻的卑微,好像被大人丢在路边的小朋友,将被丢弃的原因统统归结为自己不乖。 期盼着又担忧着。 他轻抚苏小酒的后背,安慰道:“时间会治愈一切,别着急,我会陪你一起慢慢等。” 苏小酒猛地从他怀中起身,说道:“不行,我们得赶紧回京,她在林家过的太艰难,我们早一步回去,就能早点恢复她的身份,免得再被那些狗东西欺负。” 林志远在大街上都敢随意掌掴徐颖,在家里还不知会怎么欺负她呢! 说完拉着萧景的手就要往回跑。 “那也要先吃些东西才走。” 见她这个样子,萧景不禁有些懊恼,是他太大意了,竟没想到只是驻足吃顿饭,会发生这么多事,更没想到会让小酒跟徐颖碰面。 苏小酒哪里还能吃的下去? 拉着萧景健步如飞,迭声催促道:“就随便买点什么路上吃吧?对了,最好再买匹马,一人一骑还能走的快些。” 等回到酒楼,陆澄等人已经整装待发,见两人回来道:“你们吃点东西,我带着队伍去城郊等候。” 经过刚才的事,大街上人来人往都在好奇的盯着他们,猜测着能让太守大人跪拜之人,那得是如何尊贵? 不光尊贵,长的也是龙章凤姿,玉树临风,惹得许多小娘子侧目,有些大胆的为了看的清楚,也假装成食客进来,让原本生意清冷的酒楼,一下子便火热起来。 陆澄被四面八方的炽热目光看着,一顿饭吃的吞咽困难,这才想着先走一步。 用最短的时间买了食物跟马,苏小酒硬是咬着牙,跟着队伍一刻不停的赶回了上京。 为免娘娘担心,她先回房好好收拾一番,换了干净衣物,才敢去正殿。 萧景将她送回,便去了御书房寻摄政王,之前猜测有关徐莽与绍崇显互通有无之事,必须进步一追查,避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苏小酒是在荣妃生产当夜失踪,第二天才被发现,陆夫人担心女儿受惊,便将消息瞒了下来。 荣妃筋疲力尽,几乎一整天都在昏睡,自然没能发现小酒不在,等精神好些,醒的时候也长,就发现不对了。 照小酒的性子,盼孩子出生比她这个当母亲的还殷切,却不见去殿里逗娃,根本不合常理。 起初陆夫人还借口她在小厨房忙着做膳食,但荣妃吃惯了她的饭菜,一下就能尝出手艺,再三追问下,陆夫人正犹豫着说出实情,便见苏小酒端着托盘走了进来,道:“娘娘可算是醒了?快尝尝奴婢做的汤,熬了大半天呢!” 陆夫人面色顿时松下来,笑着对荣妃道:“看吧?娘都说了小酒在厨房,你还不信,这不就来了?” 苏小酒也暗自舒口气,放下托盘,盛了小碗粥走到床边,故作疑惑道:“娘娘方才寻我了?” 荣妃调笑道:“本宫昏睡了两日没怎么见你,还以为你偷着追去南夏了呢!” 陆夫人不解其意,苏小酒当然明白什么意思,闻言老脸一红,嗔道:“娘娘这话说的,奴婢不忍打扰您休息,所以才没敢待在这。” 荣妃也就不再多提,笑道:“端了什么粥?闻着怪香,快端来给本宫尝尝。” “奴婢煮了杂粮蔬菜粥,煮前先将粮食细细的磨了,再将青菜也剁碎,加了海米小火慢熬,营养丰富又清爽。” 这是她在荣妃生产前就准备好的月子食谱,刚生产的妇人不宜吃太过油腻的东西,容易便秘,也容易堵奶,吃点粗粮蔬菜最好不过。 恰好今日非染亲去了小厨房做饭,她这才能及时找到理由。 陆夫人听了却有点不满,刚生完孩子,自是应多吃些燕窝补品,这粥听着就是寻常人家吃的,只念在她及时回来解围,也就压在心里没说。 产后虚弱,连带着没什么胃口,荣妃浅浅吃了半碗,忽然道:“对了,我记得那天你说要恢复胖丫头的位分,懿旨下了么?” 难为那种情形下她还能放在心上,苏小酒赶紧道:“还没呢!奴婢晚些就去办,您先养好身子才是正经。” 正说着,安心安然一人抱了只团子进来,见到苏小酒,眼里写满惊喜,就要开口询问。 苏小酒忙悄悄摆手,二人会意,若无其事的行过礼道:“娘娘,夫人,郡主。” 荣妃见到娃娃立马眉开眼笑,问道:“小东西吃饱了?快抱来给本宫看看。” 不过才两天没见,小娃就似变了模样,原本有点褶皱的地方都已经被肉肉撑了起来,皮肤也不那么红了,慢慢变得白皙,刚吃过奶,都嘟着小嘴儿睡的满足呢。 苏小酒接过其中一个问道:“拍过嗝没有?等会放下的时候注意将身子侧起来。” 安心应道:“郡主放心,您教那些我们早都演练了好多遍,都记得牢呢!” “嗯,那就好,定时做排气操,免得宝宝胀气。” 荣妃对允儿小时候夜夜啼哭心有余悸,闻言担忧道:“只求这俩娃别学他们哥哥,那时都把本宫愁死了。” 陆夫人立马呸呸两声道:“别说那不吉利的字,小酒照顾孩子一把好手,有她在,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倒是,再说有过一次经验,即便遇到相同的状况,心里也没那么急躁了。 又见她接着起身对女儿道:“行了,你也快闭上眼睛眯会儿,我们到外间看娃娃去,不打扰你休息。” 苏小酒知道她定是要问自己话,便也跟着起身,将剩下的粥碗收到托盘上说:“娘娘好好歇着,奴婢也先出去了。” 果然,刚走到大殿,陆夫人便唤了宫人过来将她手上托盘拿走,压低声音道:“你这两日去哪了?满宫里遍寻你不着,可把我们急坏了。” “回王妃,南阳那边突然出了点事,奴婢便跟着萧统领和陆公子一起去了一遭,因为时间紧迫,没来得及跟您打声招呼,还请王妃见谅。” 这是临进宫前萧景吩咐她的说辞,未出阁的女儿,被大男人掳走总是于清誉有损。 他们可以不介意,但世人会介意。 且掳走她的人是绍崇显,这事就更不宜声张,因此他便与陆澄统一了口径,免得被人起疑。 当然,同绍崇显这笔账,他是迟早要算的,只是不能是现在。 陆夫人将信将疑,又在听到还有陆澄参与的时候信了几分,不悦道:“便是再着急,总也该留张字条,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我还以为被歹人劫去了。” 苏小酒忙赔罪道:“都怪奴婢思虑不周,害的夫人担心了,还得谢谢夫人将娘娘瞒住,不然以她的性子,定然要躺不住了。” 陆夫人面色好看些,又道:“你去南阳是为了颖丫头?虽说她是受了徐莽牵连,但谋逆之罪非比寻常,当初娘娘留了她母女性命已是天恩,你往后还是尽量不要与她联系,免得教人背后说闲话。” 苏小酒不置可否,应声道:“是,奴婢记住了。” “行了,这两天张姑姑也记挂的很,你既回来了,就去她那里看看,让她安心养病。” “啊?那奴婢这就去看看!” 她说着就要告罪离开,娘娘产后精力不济,一天大部分时间睡着,没发现也正常,张姑姑同样卧床,却耳听八方,定是瞒不住的。 正要告退,便有宫人来报,说摄政王来了。 “这老头子,来也不打声招呼。” 陆夫人理了理头发,对苏小酒道:“赶了那么多路定累坏了,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也不迟。” 难得她关心自己,苏小酒也不好打搅人家夫妻说话,便懂事的点点头,躬身退了出去。 不想摄政王腿脚快,已经进了大门,看到她老远便招呼道:“苏丫头也在?正好,本王有事要问你!” 口气听起来不是很好,苏小酒看看陆夫人,见她也十分意外,显然不知发生了何事,便驻足行礼道:“见过王爷。” 摄政王显然气的不轻,大步走来带起的风都冒火星子,扯着大嗓门道:“方才姓萧的找到本王,请求为他跟你赐婚,你知不知道?!” “赐婚?跟小酒?!” 陆夫人惊讶过后也就释然,早在之前在府中用饭时她便看出萧景与小酒互有情意,只是没想到进展会这样快。 瞧着摄政王吹胡子瞪眼的架势便有些不满:“瞎嚷嚷什么?娘娘还在休息,你是要将她吵起来吗?” “小酒,本王且问你,这件事是你与他一起决定的?” 摄政王被夫人一凶,声音顿时降了几度,只是表情依旧带着怒气,让苏小酒心里有点发怵,但还是点头道:“确是如此,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所以我们便想着~早点将亲事定下来。” 女孩家公然讨论自己婚嫁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既然已经做好决定,早晚也得迈出这一步,她现在担心的是摄政王为何会如此反应,莫非他不赞成这门婚事? 如此想着,便紧张起来。 陆夫人对他的反应同样不解,反正自家儿子没希望了,又何苦蹦出来阻挠有情人? 显得不大气。 苏小酒却不那么想,摄政王有时候脾气虽怪了些,但也不至于不讲理,这么说一定有他的原因。 于是道:“敢问王爷,此事可有不妥?” “自然是大大的不妥!” 摄政王也不进屋,站在廊下一拍柱子,说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吗?他是绍帝独子,将来必定要回去继承皇位,免不了的后宫三千,你当真不介意?” 苏小酒一怔。 她竟差点忽略这个问题。 曾经设想过萧景可能回南夏,也设想过他可能继承皇位,却独独没有设想,有一天他也会后宫成群。 或许曾经也想到过,只是并未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便选择性的模糊处理了,今日摄政王问出来,她忽然就有些不确定。 莫非因为她的想法与这世界不同,所以,便想当然的以为,他也是不同的? 她不希望来自现代社会的自己,会在将来的某一天,为了争夺丈夫的宠爱而殚精竭虑,勾心斗角,彻彻底底沦落到后宫争斗中。 天色仿似忽然就阴沉了下来。 陆夫人见气氛不对,出来圆场道:“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咱们祺儿不也是这么过来的?我还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个臭老头,别在这吓唬人家小姑娘!” “这怎么能叫小事?就是因为祺儿已经遇到过了,所以老子才不愿意让苏丫头也走这一遭!” 他说完郑重的看向苏小酒道:“此事关系你的终身幸福,谁也无法替你做主,当然了,其实要说严重,也没有多么严重,若他日后果然移情别恋,你大可与他和离,再回大渊招个郡马便是!自有本王替你撑腰!” “哪有你这样的?还没成亲便先给人泼了冷水,焉知小景就不是专情之人?” 陆夫人虽然并不觉得这是个大事,但总归不想小姑娘为此错过有情郎,暗中在老头子身上拧了一把,示意他少说话。 苏小酒心下感动,知道他们夫妇是真心为她着想。 回忆与萧景相识以来的桩桩件件,其实她非常清楚,他并非朝三暮四之人。 生的俊朗不凡,又在宫中行走,却从没听说他往哪个宫人身上多看一眼,自己与他相知一场,这点信任都没有的话,将来如何携手一生? 再说了,摄政王这话也没毛病,她一个现代人,在古代也混成了贵族,将来即便婚姻有变,照样可以全身而退,哪能因为这些莫须有的事,就畏手畏脚呢? 那不是她的性格。 想通这些,她对着夫妇二人微微福身,展颜道:“王爷,未来到底发生何事谁也无法预测,但就现在来说,小女认为他值得托付终身,我也非常愿意嫁给他,只请王爷放心,若他将来果真负心,小女也不会为他寻死觅活,大不了就一别两宽,各找新欢。” 第四百零七章 芥蒂难消 各、各找新欢?? 他对苏小酒的说法十分欣慰:“孺子可教,你若当真能这么想,本王就放心多了!” 陆夫人却一口痰卡在了嗓子里。 老头子满嘴胡说也就罢了,小酒怎么也跟着疯言疯语起来?! 她不赞同的看向苏小酒:“这话当着我们说说也就罢了,见了萧景可千万注意些,既然成了亲,那自是要守着夫君好好过日子,哪能动不动就和离?” 摄政王捋着胡子,不在意的挥手:“嗐!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别说找新欢,便是养面首也使得!” 陆夫人忍无可忍,当胸捶他一拳道:“越说越没个正形!那是良家女子能做出的事?!你当心把小酒教坏了,小景来找你算账!” “他敢!” 摄政王梗着脖子,对劝阻小酒这件事百折不挠:“这些且不说,一旦你嫁给他,就要跟着去南夏,你当真舍得离开娘娘允儿,离开弟弟,离开大渊?” 果然相处久了,他知道苏小酒的软肋在哪,一句话直击痛点。 她确实舍不得。 穿越到现在,可以说她走的每一步都离不开娘娘的扶持与信任,知遇之恩无能为报,如今允儿还小,娘娘又添了一双儿女,正是用人之际,她若就此跟萧景走了,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在她心底深处,早也将她们看做自己家人,一旦远嫁,想见面就难了。 陆夫人见她果然犹豫,赶紧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古来多少女子不是如此?而且小景那孩子我了解,定不会冷落了小酒,慢慢习惯也就好了。” 老头哼了一声,继续道:“到时他登基为帝,总不能天天待在后宫围着苏丫头转,那南夏后宫也是个虎狼窝,便是没有其他妃嫔,还有狄太妃虎视眈眈,你以为丫头会有好日子过?” 陆夫人简直要被他气炸了,虽说她对苏小酒最后选了萧景这事也有些不满,但老话说得好,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亲,只要人家两个年轻人愿意,她们非亲非故,哪有阻拦的道理? 这死老头却铁了心要将亲事搞黄,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何况正如他所言,将来小景极有可能继承南夏皇位,老头子坏了人家好事,引起两国争端该如何? 当下板起脸来将人赶去一旁,亲自拉起苏小酒的手道:“别听他胡说,绍帝无妻妾,那狄太妃都是奶奶辈的人了,到时你成了皇后,还需怕她不成?” 这下摄政王终于耷拉着脸不说话,想了想又觉不爽,说道:“不行,就算是答应,老子也得将那小子拖几天,让他总跟老子嘚瑟!” 苏小酒感动他为自己着想,但她已经是成年人,不管结果如何,都要有勇气去承担。 见摄政王跟对小孩一样连唬带吓,不由抿唇偷笑,轻轻福身道:“多谢王爷处处为小女着想,您放心,若在南夏待得不开心,小女随时都可回来。” 摄政王脸色这才好看些。 陆夫人圆场道:“这话说的对,你既从宫中出阁,这里便是你的娘家,受了委屈尽管回来诉苦,自有我们替你撑腰。” 苏小酒再次道谢,不好耽误人家夫妻叙话,便躬身告退。 看她走远,陆夫人转头抱怨:“你这人就是多管闲事,人家两人你情我愿,你非要在这煽风点火,再说女子出嫁从夫,若因为丈夫纳妾而和离,留下个善妒的名声有什么好处?” 摄政王哼了一声:“说的倒轻巧,那赶明儿老子也纳上几房美妾,看你还能不能如此大度!” “死老头子,你敢!” “哼哼~~” 摄政王得逞的笑:“看吧,还说别人善妒!” “你!” 陆夫人愤愤的指着他,气的险些说不出话:“好啊你,这是嫌弃我人老珠黄了?你刚才怎么教小酒的来着,好,你去纳妾,多多的纳,我明日便与你和离,把这当家主母的位子都给你空出来,随便你往回娶!” 说罢一扭头,掩面哭道:“亏我这些年为你生儿育女,为陆家当牛做马呦~~” 摄政王顿时慌了神,上前将她挽住哄道:“你看你,怎么开个玩笑竟哭起来了?我若真有那心思,早十几年便纳了,还用等到现在?” 陆夫人把袖子一拿,却是装的,不屑的白他一眼:“哼,有贼心没贼胆,你敢纳一个试试?我叫你连家门都进不去!” 说完径自去了内殿,留下摄政王独自在风中凌乱。 摄政王讪讪的跟上去,个老婆子,现在也学会戏弄人了。 先去跟张姑姑报个平安,见她精神好了许多,应该没几日便能下床走动,苏小酒便回了自己屋,把这一年攒的所有银两都翻了出来,倒在桌子上仔细清点一遍。 每月月钱算忽略不计,有娘娘之前店铺给的分红,还有后来的玻璃厂利润,钱庄盈余,加起来竟有几百万两之多。 这还是去年冬天大寒,玻璃厂生意受了影响,除了给她定做的那些,厂里其他单子接的很少,如今天气转暖,玻璃厂一旦正式复工,利润何止是翻几倍? 苏小酒越算眼睛睁的越大,乖乖,自己这次穿越简直如同开挂,不仅身份翻转,钱也是大把大把的赚,还都没费什么力气,还有比她更幸运的吗? 原本她对自己身家如何并不怎么上心,但如今要成亲,总得心里有个数。 萧景身份公开,却并没什么爵位,做侍卫统领多年,想来俸禄也有限,府中还养着好几口子人,肯定是没多少余钱的。 就算她不想将婚礼办得多复杂,但置办东西,宴请宾客也要花费不少,总不好让他手头太紧迫,便想着自己出一部分。 将一切收拾妥当,她独自坐在梳妆镜前,想着不久之后,自己就要结束单身生活,跟另一人携手度过此生,心里又涌起一股淡淡的惶恐。 前世到死都是单身狗,穿越不到一年,就要与人成亲了? 婚前恐惧症…… 她站起来做个伸展运动,好让紧张的情绪缓解几分,自我安慰道,不怕不怕,不就是结个婚么? 萧景的为人大家有目共睹,将来必定不会辜负她,再说,她并非只能攀附男人的菟丝花,兜里有钱,走遍天下都不怕。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她可不能自己先泄气了。 收拾好东西,苏小酒又拿出几张银票,朝着春末所在的院子走去。 年轻人修复力要比老年人强了很多,经过几天的养护,春末已经能下床走动。 苏小酒进门时,她正坐在炭盆旁边,听到动静微微侧头,便又转过身去。 她身上一直涂着药膏,因此只穿了薄薄的亵衣,正将袖子挽起来,对着上面交错的伤口发呆。 见到苏小酒,她的表情并不热络,淡淡打声招呼,若无其事的将袖子放下来,又一心一意盯起盆里的火苗。 “春末,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春末嘴角挂着嘲讽的笑:“不劳郡主挂心,死不了。” “……” 苏小酒从怀里摸出几只瓷瓶,轻轻放在桌上道:“我给你带了几瓶药,用过之后应该不会留疤,你可以试一试。” 这是她专程跟萧景要来的,只是不知春末的伤口已经过了好几天,见效快不快。 春末终于转过身,拿起一只瓶子翻看:“连个名字都没有,你确定管用?” “这是大内侍卫们专用的,他们外伤多,金疮药用量大,方子自然精进,你且试试吧。” 听到大内侍卫专用,春末眼中怀疑才淡去,随即又笑道:“果然身份不同,做事也便宜许多,竟连大内的东西都能随便找来,否则我哪里有福气见到?” 刚要打开,突然又停下动作,直直看着苏小酒问:“是澄少爷给你的?” “不是他。” 春末审视她一会儿,看起来不像是撒谎,这才低下头去,口中说出的话却让人不舒服:“身份高了,自然有的是人讨好。” 对这些酸言酸语,苏小酒已经麻痹了,她能体谅春末的心情,更觉得为此生气得不偿失,于是道:“我今天过来,其实是有件事要告诉你。” 春末细细涂着伤口头也未抬:“郡主直言便是,奴婢洗耳恭听。” “我要成亲了。” 春末豁然抬头。 “你放心,不是陆澄,是萧景。” 苏小酒看着她的眼睛,忽然就觉得心累。 春末目光躲闪:“郡主这话说的奇怪,我有什么放不放心的。” 她确实曾表露过心悦陆澄,也说有自知之明,不会因为苏小酒嫁给陆澄而妒忌,但苏小酒不是傻子,有些情绪是掩盖不住的,即便不说,眼睛里也早就写了。 春末自然也想到了之前的事,有些不自然道:“萧统领是好的,能娶到郡主是他的福气。” 苏小酒道:“能嫁给他,也是我的福气,我想说的是,成亲以后,我可能就跟着他离开大渊了,所以提前跟你道个别。” “为什么要离开大渊?你们要去哪?” 这下春末顾不得酸,惊讶的看着她。 她一直在床上躺着,又不似张姑姑耳听八方,因此并不知道外面具体发生何事,更不知道萧景是南夏皇子的身份。 盆中木炭发出噼啪的声响,苏小酒走到她身边坐下,拿起钳子添了两块炭,笑道:“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的父亲是南夏人,他自然要回去认祖归宗,所以我当然要跟他一起。” 她说的一派轻松,春末却久久说不出话,此刻她说不上自己什么到底什么滋味,好像有点高兴,又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那你走以后,娘娘跟殿下们怎么办?” “这也是我想跟你说的,我走了以后,还得需要你照顾的更尽心些,娘娘虽然有些小脾气,其实最体恤咱们,只要你老实本分,日后娘娘定会为你寻个好归宿。” 春末心忽然提起,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前半句上,这意思,莫不是小酒现在就要将掌事之职让出来? 她早就该自觉些的! 这么想着,便抑不住的兴奋起来,她跟小酒同一日成为大宫女,如今小酒要离开,掌事之位肯定非她莫属了! 只是不好表现出来,于是道:“那是自然的,娘娘对咱们这样好,咱们自该尽心尽力。” 见她说的真诚,苏小酒便放下心来,之前春末总觉娘娘偏心,心中不平她可以理解。 等自己离开皇宫,春末就是唯一的大宫女,那些芥蒂也就随着时间慢慢消失了吧。 虽然春末与她一起在内殿伺候,对娘娘和殿下们的习惯也都了解,但苏小酒还是忍不住又细细叮嘱一番,尤其是允儿过敏之事,更是重中之重,她反复强调,切莫再给旁人下手的机会。 春末听的有些不耐烦,出口将她打断:“你考虑的也太多了!如今娘娘成了皇后,那些黑心之人也都死的死,走的走,还有谁会害殿下?” 苏小酒蹙眉:“防人之心不可无,殿下才一岁便成为储君,还不知惹得多少人眼红,娘娘要照顾四个孩子,肯定有顾不上的时候,你们不得多警醒些?” 春末只觉耳朵都被这些话磨出茧子,不想她继续说下去,便练练点头道:“知道了知道了,还有别的吗?” “再就是三公主,她心思格外敏感,你记得别冷落了她。” 见她说来说去就是不提掌事之位的归属,春末终于忍不住道:“这些我省的,你不用再赘絮了,只是你走了以后,这宫里总得有个掌事的,你觉得谁比较合适呢?” 到底谁合适,可不是苏小酒能说了算,具体还得看娘娘的意思。 只是她既然这么问,苏小酒便想了想,说道:“不是还有张姑姑在吗?现今宫里新添了不少宫人内侍,她只需把控全局便可,应该也能过得去。” 张姑姑年纪大了,实不该再让她操劳,但娘娘要坐月子,陆夫人也不能常来,这宫中大小事务除了她照看,一时也找不到更妥帖的人。 当然,等娘娘出了月子,体恤姑姑年迈,再任命谁就是后话了。 第四百零八章 离别意 春末的脸顿时拉下来:“你不信任我?” 苏小酒懵了:“这话怎么说的?” 春末冷笑一声,没说话。 这还用问? 开始两人都是大宫女,后来苏小酒运气好,被提成了掌事,如今要嫁人走了,却不把掌事之位让给她,而是又还给张姑姑,其用意不言而喻。 不等苏小酒反应,春末又哼道:“也是,论资历,宫里除了张姑姑也没别人了,我们都年轻没经验,自是担不得掌事之职。” 她刻意强调了‘我们’二字,苏小酒再听不出来是大傻子,顿时觉得她有些不可理喻,有心解释,最后却什么也没说,推说自己要忙着筹备婚事,便匆匆离开了。 走出春末所在的院子,压抑的感觉才散去了些,她不禁回望春末的房间,只觉陌生的令人心寒。 这还是她认识的春末吗?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那个单纯可爱又带了些许憨气的小姑娘,变得如此善妒又刻薄了? 她摇摇头,本想回自己院子的脚步一转,去了小厨房。 非染正指导厨娘们做点心,见她闷闷不乐的进来,忙用围裙擦了把手,迎上来道:“怎么了掌事?可是奴婢做的粥不合娘娘胃口?” 苏小酒倚在门框上,脚尖烦躁的踢着门板:“不是……非染,你出来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说。” —— “什么?!您要成亲啦?!” 苏小酒嗯了一声,没看出有多高兴,见非染眸子亮亮的,是发自内心替她高兴,再一对比本该跟她亲如姐妹那人…… “非染,在前殿伺候还习惯吗?感觉怎么样?” “很好啊,两位安姐姐都很照顾奴婢,娘娘也很好说话,怎么了呢?” 非染手脚勤快,也不喜欢多言,因此很得荣妃喜欢,安心安然也都喜欢这个小姑娘,这几日是因为苏小酒不在,她才自告奋勇,要来小厨房做饭的。 听苏小酒突然问起,她不免有些紧张,以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 “若我说,想跟娘娘举荐你做荣华宫的掌事,你可愿意?” 非染震惊,却没有立即拒绝,而是立刻反应过来:“掌事您要出宫吗?” 苏小酒点头:“是的,所以这宫里必须有个靠得住人来管事,否则我离开也不能安心。” 宫里比非染有资历的人何止一两个,但她既然如此说,必定有自己的理由,因此非染没有忙着追问,而是静静等着听她分析。 “张姑姑年纪大了,不宜太过操劳,安心安然两人虽好,却没什么主见,面子也薄,宫里无事还好,一旦有事,我怕她们压不住。” 非染默默的听着,见她没提起春末,便问道:“那春末姐姐呢?她的伤已经快好了吧?万一……” 苏小酒知道她担心什么,摇头道:“你放心,便是她伤好了,娘娘也不会让她担任掌事的。”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太了解娘娘,绝对不会将大权交到一个私心甚重,喜欢钻牛角尖的人手里。 但有些话不适合裸的说出来,就比如刚才面对春末的质问,她也选择了沉默。 平心而论,非染确实要比春末更适合掌事的位子。 她年纪虽小,但做事沉稳,不轻易随波逐流,坚韧而果敢,这些都是春末所不具备的。 其次,非染还有苍联从旁帮衬,一个主内,一个主外,相信可以把宫中打理的井井有条。 “你若没有意见,我明日便同娘娘说说,当然,我也不敢保证娘娘一定同意,你还得有个心理准备。” 非染感激一笑,对苏小酒福身道:“掌事放心,不管结果如何,奴婢都会尽心尽力服侍的。” 她虽不是追名逐利之人,但也没有把机会拱手推出去的道理。 苏小酒正是欣赏她这一点,不卑不亢,不骄不躁,与之处事,令人心安。 正说着,苍联恰也有事过来,见到苏小酒的刹那,神情并无多大波动,而是非常自然的行礼道:“恭喜郡主平安归来。” 非染见到他却显得意外:“你这几天不是没在吗?怎么知道掌事出宫的事?” 苍联笑的毫无破绽:“这么大的事,我怎会没听说?” 苏小酒看看二人,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问苍联:“你这几天也出宫了?” “不曾,是太和殿那位不好伺候,奴才便亲自过去照看了几天。” 非染也道:“原本王爷是让侍卫进去的,又怕旁人起疑,所以便派了苍联过去。” 想起元和帝,苏小酒没什么好心情,有点嫌恶道:“被关起来还不安分,合该他疯癫一辈子。” 所谓一手好牌打的稀烂,说的就是墨彦本人了。 明明捡漏当了皇上,又有王爷忠心耿耿的护着,若非他疑心太重,偏心太重,这皇位不得稳稳坐到退休? 罢了罢了,想他做什么,苏小酒将他自脑子里除去,又对苍联道:“今后我不在,你要多帮衬着非染,她年纪小,若遇到杠子头不好整治的,你且出手便是。” “郡主要走?” 苏小酒唔了一声:“一两句说不清,让非染告诉你吧,我得回去整理点东西。” 这次的婚事十分仓促,其实她心里感觉很对不住娘娘。 一来娘娘坐月子,无法为她送嫁,再者娘娘对她那么好,她说远嫁就远嫁,显得十分没有良心。 但事情的发展不因为人的意志而转移,说实话,她初与萧景在一起时,除了心中喜欢,也考虑过其他现实条件。 比如两人都在宫中,就算成亲,她照样可以侍候娘娘。 再比如,他家中没有双亲,自己无需扮演好儿媳,每日晨昏定省,兢兢业业,也没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亲戚妯娌,大姑子小叔子,只要萧景感情稳定,就能踏踏实实过一辈子。 谁想短短数月,当初看中的几点,如今硬是一条也擦不上边了呢? 她不仅要远嫁,未来公公还是一国之君,虽没有兄弟之争,却有个坏蛋小叔叔,想想都头疼。 感情不是儿戏,她也断没有因为这些外在的因素就分手的道理,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与萧景齐头并进。 方才摄政王说要将赐婚拖上几日,她正好有时间将宫中事物做下安排。 光是关于照顾产妇和新生儿的注意事项便写了厚厚一沓纸,内容比她月嫂培训的笔记还要详细。 包括产后修复,婴儿护理,月子餐,以及宝宝大些的辅食食谱。 想了想,又重新拿出纸誊写了一份收好,留下的一份缝成册子准备交给非染。 忙完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估摸着娘娘该醒了,便又去了前殿。 荣妃早就醒了,这会儿正在喝汤,怕陆夫人劳累,便早早让她去偏殿歇着,只留了安心安然在旁伺候。 见到苏小酒,停下喝汤的动作,吩咐道:“你们先出去吧,我跟郡主说说话。” 待殿中无人,她拍拍床边唤道:“这里没外人,过来坐。” 门窗换成玻璃就是好,以前即便白天,面对面也似隔着层雾,如今换成落地窗,阳光肆无忌惮挥洒进来,直接照到床边,将荣妃的气色衬得又好几分。 苏小酒挨着床边坐了,又替她把毯子盖盖,荣妃忽然问道:“你跟本宫说实话,前几天究竟去哪了?” 见苏小酒又要摸鼻子,嗔道:“别撒谎,本宫知道你出宫去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这几日虽睡着的时候多,但也不是没醒过,照小酒的性子,若无意外,定要天天守在她床边,没理由那么巧,都在她恰好醒了的时候去了厨房。 何况小厨房送来的饭菜,根本也不是她的手艺,只是怕母亲担心,也就装作被糊弄过去了。 这会儿陆夫人不在,她自然要问个究竟。 在荣妃的逼问下,苏小酒只得道出原因,好在人已经平安回来,荣妃除了后怕,情绪倒也没波动太大。 而是问道:“好好的,绍崇显为何要捉了你去?” 苏小酒又将自己跟萧景的猜测说了,荣妃沉吟一会儿,神色有些复杂的看向她道:“方才母亲说你要随萧景去南夏,可是真的?” 这话让苏小酒有些羞愧,却还是点头道:“娘娘,奴婢确实是这么打算的,正想跟你禀报呢。” 在娘娘面前,还是自称奴婢比较习惯,当然,这跟奴性不奴性没有任何干系,纯粹就是比较顺口。 荣妃早就因这自称的问题跟她说过几次,见她改不掉,也就不再执着。 主仆一场,她怎会不知小酒心思,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宽慰道:“本宫并非不愿让你们成婚,只是如今他身份不同,一旦嫁过去,将来定困难重重,你可要自己想好。” 该考虑的苏小酒早就都考虑到了,但反过来想,有些事,不去经历,又怎知一定不好呢? 知道娘娘是心疼她,毕竟她自己就是从后宫中摸爬滚打过来的,虽有荣宠,更有道不尽的心酸。 但苏小酒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说道:“所有能预想到的事情,奴婢都想过了。” 不想气氛太过沉重,又俏皮道:“反正奴婢已经跟王爷和夫人说好,若是以后过的不如意,一纸和离书就是了,到时再厚着脸皮回大渊,继续做怀瑾郡主~~当然,若娘娘还能允奴婢做回苏掌事,那就更好不过。” “贫嘴!” 其实早知道这丫头在男女之事上想的开,可能关心则乱,荣妃还是忍不住又叮嘱了一遍,可千万别学话本子里那些没出息的女子,得不到夫君宠爱就哭哭啼啼要死要活,没劲的很。 “娘娘,对奴婢您还不放心吗?” 苏小酒坏笑几声,凑近她耳边道:“他若真敢欺负奴婢,那就像您一样把他架空,关起来!” 便说着,还用手做了个咔嚓的动作。 荣妃噗嗤一下笑了,即将离别的伤感也淡去许多,点着她额头骂道:“萧景若是听到这话,哪里还敢娶你?” 苏小酒得意的摇头晃脑:“放心吧,不会让他听到的,奴婢在他心里的人设属于温柔可爱型,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荣妃无语的翻个白眼,啧啧道:“本宫倒是开始关心萧景了。”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荣妃自枕头边上取过一只紫檀匣子,当着她的面打开道:“当初说好的,你若出嫁,本宫定要为你备上厚厚的嫁妆,知道你不缺银子,可田产铺子这些你又带不走,便准备了这套头面,权当给你留个念想。” 苏小酒低头看去,紫色缎面上,澄澈的绿色宝石散发着莹润柔和的光泽,就算不懂玉石之人,也能一眼就看出价值不菲。 娘娘果然豪气冲天,出手就是一套祖母绿。 这东西有价无市,她掌管娘娘首饰一段时间,也知道像这种品相的宝石,娘娘统共也没几套,当然不敢收。 荣妃板着脸道:“几块石头,怎么就不敢要了?你此去南夏,代表的也是大渊的脸面,不打扮的华贵些,旁人还以为咱们大渊贫瘠。” 大渊在三国中以富庶着称,娘娘这话纯粹就是为了减轻她心理负担,她既然拿出来,那就是真心实意要送,苏小酒也就不再推辞。 想了想,将之前段承泽留给她的印章取出来,递给荣妃道:“既是留个念想,那奴婢也送您一样东西,还请娘娘不要嫌弃。” 荣妃接过印章仔细瞧瞧,玉手狠狠抖了抖,险些没能拿住,看着苏小酒的表情十分糟心:“你个丫头傻了不成,这是能随便送人的吗?” 瑞丰钱庄,这可是安身立命的东西! 这份产业别说普通人,便是摄政王看了也得眼红,她倒好,轻轻一句话就送出去了? 对别人真诚是好,但如此掏心掏肺,一旦遇上黑心的,岂不是被人连骨头渣渣都吞了去? 她突然不放心让苏小酒远嫁了。 苏小酒又在闪着无辜的大眼卖萌:“奴婢哪里是‘随便’送人?奴婢是非常诚恳的送给您。” 荣妃不吃她这套,将印章还回她手里道:“快收好,这东西以后休要亮到人前,莫说是本宫,连萧景也不能给!” 第四百零九章 安排 荣妃吃过被男人算计的苦,掏心掏肺的付出,几乎是毫无保留的支持,到最后又如何呢? 如今事情过去许久,那些算计却历历在目,让她心有余悸。 说实话,若非有小酒在身边为她宽心,不断灌输着女子当自强的道理,再有父亲毫无原则的偏袒给她底气,说不定她早也落得跟梁锦瑟一样的下场,或者比她还不如。 不止一次的想,墨彦真心爱过她吗? 可能有,毕竟也曾给她几年的独宠。 可能没有,焉知他那些爱意不是装出来的。 比起来,后者更让人可怕。 而如今,东黎段家的出身,大渊郡主的尊崇,手中的钱庄,都是苏小酒今后的依仗。 她希望小酒幸福,自然不希望她拿后半生去赌。 苏小酒明白她的心意,却还是一反手,又将印章塞给荣妃,将她手掌握紧,笑道:“放心吧娘娘,您忘了奴婢手里还有个玻璃厂呢?单凭那个每年就有几百万的进账,而且奴婢去了南夏,也能开个孕婴铺子,不出两年,又是富婆一个。” 就算孕婴店不行,她会的东西还多着,靠着现代的一些技术和新颖的设计何愁赚不到钱? “钱还有嫌多的?”荣妃本起脸来,“本宫是为你送嫁,反过来收你的东西,这算哪门子道理?你若再不收起来,本宫可要恼了。” 苏小酒怎敢惹坐月子的人生气,只好不情愿的将印章收起来,噘嘴道:“那您生了一对小殿下,奴婢还没送贺礼呢!而且他们百日的时候奴婢未必赶的回来,总不能将礼物落下了。” 荣妃哭笑不得:“这话说的,怎么,还真打算嫁人以后就不回来了?” “怎会?!” 苏小酒也就不再纠结,虽说古代交通不发达,可从大渊到南夏,普通马车加点紧的话,十来天也就到了。 她又不用像前世那样忙着打工,随时都能回来探望。 “对了娘娘,您有没有想过,等奴婢走了,这掌事之职要交给谁?” 上午春末问起,苏小酒并不是有意将张姑姑拉出来做挡箭牌,因为不管是谁上任,都要先跟着姑姑学习一段时间的,可姑姑终归年纪大,早晚还是要把担子交出去。 荣妃倒是还没考虑这个问题,闻言直接道:“这个你看着选好了,本宫相信你的眼光。” 随后又补充一句:“春末就算了。” 娘娘并未解释原因,苏小酒也就不问,毕竟她也是这么想的。 也说不出春末到底哪里不好,可是随时时间推移,春末给她的感觉越来越陌生了,放在娘娘身边,总觉有些不放心,于是道:“娘娘,辛者库那里如今也缺个掌事,不如等春末伤好,就先去那里顶着,您看怎么样?” 自孙掌事跟崽崽出宫,辛者库掌事便空了出来,之前忙着其他的事,还没来得及安排上。 春末出自中宫,到了辛者库,别人也得高看一眼,成为掌事之后万事不需亲自动手,说起来再好不过。 荣妃看她一眼,颇有些心照不宣的意味,连考虑都没考虑道:“你直接安排便是,她跟了本宫一场,去做个掌事也不算亏待她。” “娘娘,关于咱们宫里的掌事,奴婢确实有一人要推荐。” “是非染吧?” 荣妃笑着看她一眼,目光里尽是了然,点头道:“虽然她来前殿时间不长,但本宫能看出她是个有主见,有分寸的丫头,假以时日,定能独当一面。” “原来娘娘跟奴婢想到一起去了。” 非染能得到荣妃认可,苏小酒自是替她高兴,便道:“奴婢也知非染年轻,难免有人会觉得不服,但只要加以磨砺,定能收放自如,做的跟奴婢一样好。” 荣妃美目一翻:“倒是又把自己夸上了,照本宫说非染丫头比你强,起码脸皮没这般厚。” “当掌事脸皮不厚怎么管得住?” 苏小酒说的理所当然,往荣妃嘴里喂了口温水道:“我倒希望她也脸皮厚些,免得被人拿捏。” “放心吧,有张姑姑在,定不会让人欺负了她。” 两人笑闹一年,突然要分别,荣妃心中升起浓浓不舍,说道:“你不在的这几天,鹂儿也很是记挂,虽然她懂事不说,但本宫能瞧得出来,这几天你就多陪陪她吧!” 其实不光是小喜悦,还有允儿,小舞,两个弟弟,以及其他的皇子公主。 万千思绪涌上心头,苏小酒强笑道:“奴婢又不是不回来了,再说萧景也未必就要在南夏留住,说不定探完绍帝,他还是愿意回大渊呢?” 荣妃低声笑笑,看着她道:“那样自然最好,但你也不要低估了男人的野心,其实不只是男人,任何一个人一旦有了掌握权势的机会,都不想白白错过,何况他身份在那摆着,便是当真不想争,别人会相信吗?又会因此放过他吗?” 苏小酒沉默,娘娘说的没错,在萧景身份公布于天下的那刻起,很多事情,就不在他们的掌控之内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将来的事不可预料,奴婢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南夏,承天殿。 绍帝披衣坐在案前,手中托着一纸飞鸽传书,却在看到上面的内容后,惊天动地咳了起来。 旁边的内侍忙递上茶水,为他轻抚着后背,目光却只盯着脚下方砖,不敢往那纸条的方向乱看。 因常年不见阳光,绍帝面色呈现不健康的青白,剧烈咳嗽后,两颊染上一抹诡异的潮红,定定看了一会儿纸条,右手蓦然成拳,薄如蝉翼的宣纸顿时被揉成残片,被扔到了面前的方砚中。 “简直胡闹!” 咣的一声巨响,绍帝拳头重重敲在桌上,内侍吓得跪倒在地,不住磕头求饶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随着皇上身体日渐衰弱,他的脾气也眼见的急躁了不少。 可能是怕自己时日无多,除了得知大皇子尚在人世时高兴了一天,这几天发火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殿中内侍三天里已经换了五拨,好在低气压之下,皇上依旧仁善,只是将人斥了,并未打杀。 饶是如此,内侍依然不敢大意,天子雷霆之怒,如暴风洗礼,便是丢不掉性命,也别想有什么好前途了。 绍帝深陷在龙椅中,两手一齐捏着额角,内侍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良久,才听那沙哑的声音道:“笔墨伺候。” “是!” 内侍忙不迭爬起身,将扔了纸屑的方砚撤下,换上一方双龙抱珠砚,绍帝目光从内侍身上刮过,内侍惊出冷汗,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 “换一方来。” 立刻便有另一內侍躬身托着方喜上眉梢砚台,绍帝面色这才好看些。 案上摊开一副空白圣旨,显然,是有重要的旨意要下,却不知到底什么事,让历来决断的皇上迟迟不能下笔。 便听外面內侍传报:“启禀陛下,七王爷在外求见。” 绍帝刚要下笔,被这声传报打断,不悦蹙眉道:“所为何事?” “自然是喜事。” 绍崇显说着已经阔步走了进来,大咧咧的找了椅子坐下,对旁边的內侍道:“去斟茶来!” 內侍瞅着绍帝,站着不敢动,绍崇显阴测测看他一眼,直到绍帝发话:“给七王爷看茶。” 內侍这才如蒙大赦,赶紧端了茶盏来。 绍崇显慢悠悠的喝着,在心里寻思着怎么开口,他们兄弟两个明争暗斗多年,绍帝不能奈他何,但心里必定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今日所求之事,十有八九会被拒绝。 可这事又非得绍帝点头不可,头一次,在他面前有点忐忑的感觉。 绍帝早在他进门时便不动声色将空白圣旨收起,见他迟迟不开口,有些不耐道:“七弟到底要说什么?朕还有事,不能耽搁太久。” 绍崇显终于放下茶杯,起身转悠到他龙案前,拿起一尊金龙镇纸在手中把玩,开口道:“臣弟想请皇兄帮个忙。” 这话说的新鲜,绍崇显在朝堂之上能与绍帝分庭抗礼,从他口中说出帮忙二字,绍帝焉能不惊讶? 如此不免对他所求之事也有些好奇,问道:“那朕倒要听听看,有什么事是南夏七王爷办不到的?” 绍崇显讨厌他婆婆妈妈,只道:“你就说同意不同意吧!” 这副表现,明显是极重要的事。 他越急,绍帝反而不急了,老神在在端起茶盏吹了吹,笑道:“那也得看什么事,若七弟开口便要朕的江山,难道朕也二话不说拱手相让?” “且,你放心,臣弟真想要这江山,也会靠自己本事来取,今日要说的,跟这事半毛钱关系也没有,皇兄尽管放心下旨便是。” 这下绍帝是真笑了:“即便如此,那你也得告诉朕具体何事,否则这圣旨该怎么写?” 绍崇显语塞,他头一次低声下气来找绍帝帮忙,多少有些难堪和羞恼,但为了心愿达成,也只能老老实实道:“臣弟年纪不小,最近想着该成家立业,听闻大渊国怀瑾郡主蕙质端雅,乃贵女之佼佼,所以特来请皇兄下旨,允许臣弟联姻。” 若是南夏寻常人家的贵女,甭管绍帝同不同意,他自己便做主娶了,哪里还需跑来这病秧子面前说软话? 但再不服气也要面对现实,关系到两国联姻,他南夏七王爷的分量是不够的。 绍帝起初还能端坐于案,听到怀瑾郡主四字,身子不自觉微微前倾,又跟绍崇显确认一遍:“你确定是怀瑾郡主?” 绍崇显明显感觉意外:“皇兄也听说过她?” 想起方才被自己捻碎的密报,绍帝收回目光,淡声道:“不曾,恰是因为从未听过大渊有位怀瑾郡主,所以才有些惊讶。” “呵,这怀瑾郡主曾是大渊新后身边的宫人,因日前在南阳王兵变之日舍身护主,最近才被册封的,皇兄没听过也正常。” 绍崇显故意点出苏小酒出身,意在暗示绍帝自己请婚并无其他算计,以防他作梗。 谁知绍帝听完却沉吟道:“婚姻大事非同小可,虽然由朕安排你的婚事无甚不妥,但狄贵妃尚在,七弟还是应当过问她的意思。” 客观来说,绍崇显的正妃若娶个联姻的女子,对绍帝是好事一桩,毕竟是别国来的,在南夏毫无根基。 绍崇显之所以迟迟未娶,不就是因为狄太妃一心要为他寻一门强势的妻族,为他争夺帝位多一份助力? 如今他主动联姻,倒省下绍帝不少功夫。 这道理,两人皆心知肚明。 因此绍崇显不免有些气闷,联姻之事若成,对这病秧子百利而无一害,他却不赶紧答应,莫不是喝药太多连脑子也坏掉了自己? 还是说,自己跟他斗了这些年,他看出自己求娶心切,拼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不让如愿? 眼见绍崇显眼中殷切褪去,化作愤怒和焦急,绍帝心中暗叹可惜,说道:“并非是朕不愿,实在是怕狄太妃来找朕算账,此事非同小可,你们母子还是商量好再说吧。” 绍崇显胸膛使劲起伏几下,最后还是忍了下去,冷笑道:“皇兄可要想清楚,若臣弟不能娶到怀瑾郡主,另娶其他贵女时,你便是想挡也挡不住了。” 他越是沉不住气,绍帝反而越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这一个个的人铁了心要求娶? 也知机会难得,想了想,却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能说动狄太妃,朕即刻便下旨。” 绍崇显郁闷而去。 负手在御花园里走的飞快,玦鹰跟着都差点要运上轻功。 “主子,皇上给您气受了?” 他也不知绍崇显这趟进宫是为了何事,只是跟在他身边这么久,饶是主子掩饰的很好,他还是一眼看出他来时的忐忑和出来时的颓然。 “这个病秧子,定是故意不让本王如愿!好那本王就看看,你到底还能活几天!” 绍崇显疾走在前,将路边零落的几块石子狠狠踢飞,犹豫片刻,还是向着狄太妃所在的关雎宫而去。 而绍帝早已起身,站在窗前看着那几乎是气急败坏离开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怀瑾郡主,到底是何方神圣? ------题外话------ 喜欢的宝请多多支持呀,豆豆,票票来者不拒~~~ 第四百一十章 世间安得双全法 三天,摄政王终于姗姗来迟。 苏小酒正抱着粉团子晒太阳,透过玻璃窗就见他大步流星自外面进来,神色不似往日那般因为即将看到团子而容光焕发,反而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看一眼正在床上逗着另一只团子的美人,苏小酒将怀中小娃交还给安心,说道:“奴婢去小厨房看看,粥怎么还没送来。” 出了内室,摄政王也已经到了,见到苏小酒,没有声如洪钟的来一声苏丫头,而是先叹口气,径直坐在了椅子上。 这就是有事了。 苏小酒端了杯茶过去,轻轻放在他手边,询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向来有啥说啥的老爷们儿,这会儿说话竟有些吞吐,装模似样的喝口茶,眼睛余光却不住往苏小酒身上瞥,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 苏小酒察觉有恙,便定定站在他身前道:“王爷有话但说无妨,是不是关于奴婢的?” 丫头聪慧,摄政王神色为难,但事关小酒终身大事,也不得不告知:“今晨本王突然收到南夏传信,绍帝他~~” 苏小酒心神一凛,绍帝驾崩了?那萧景岂不是再也见不到亲生父亲了?! 看出她误会,摄政王赶紧澄清道:“不是丫头想的那样,而是~~嗐!那绍帝身子孱弱,脑子大概也不好使,传信说萧景身为南夏唯一的皇子,婚事当由他来做主,由大渊皇室赐婚,做不得数。” 此事来的突然,摄政王起初也是一肚子窝火,到了御书房屁股都没坐热就来了荣华宫。 他虽然气愤萧景跟儿子抢媳妇,但只要苏丫头喜欢,他只有替她高兴的份,故意拖延了几日,也是想让那臭小子急上一急。 却不料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亲爹,要将这婚事搅黄。 女子历来将情爱看的要比男子重些,他边说边窥着苏小酒神色,深怕她承不住打击,被情所伤。 “这事说来还是怪我,若非我耍脾气,非要让萧景多等几天,早将赐婚诏书昭告天下,那绍帝也不能如何。” 摄政王这会儿真是又自责又生气,怪他一己之私,坏了小酒姻缘,这罪可不好赎。 但绍帝在信中说的隐晦,但还是透露出,萧景作为他的唯一继承人,一旦回去立刻便能入主东宫。 既为储君,婚事岂能由得别的国家随意赐婚? 他若执意插手,无疑是让两国关系陷入僵局。 苏小酒也没想到,还未见面,绍帝便先否定了她。 不管原因如何,绍帝的意思很明显,他不愿让萧景娶自己。 “王爷不必自责,其实他现在阻止也是好事,总比您下过诏书,小女一同去了南夏再被赶回来好多了。” 苏小酒忍着心头疑惑,反过来宽慰摄政王。 这下整的老头子更内疚了,一拍大腿起身道:“以前还觉得绍帝坚毅仁正,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老子还就不信了,他一个便宜爹,凭什么跳出来阻挠孩子亲事?本王这就写信回怼,告诉他这亲非结不可!” 私心里他早把苏小酒当成半个亲闺女,哪里容得别人嫌弃?既然那绍帝不给面子,他考虑那么多作甚? 大不了就是两国闹崩,等到以后萧景登基为帝,关系自然又能重新缓和。 若萧景不能称帝,那两国便老死不相往来,待绍帝驾崩,不出意外会是绍崇显登基,他也不会傻到选择跟大渊交恶。 摄政王一番盘算,只觉此计甚妙,立马喜滋滋的对苏小酒道:“就这么定了,本王现在就去传诏,他还能从南夏跑来反对不成?” 哼哼,他明天就让两人立地成婚,就算那姓绍的跑来也晚了! 苏小酒又感动又好笑,将起身欲走的老头儿拦住,说道:“王爷请留步,请问这件事萧景知道了吗?” “还不曾,本王接到消息,立马先来寻你,尚未来得及告诉他。” “那王爷,”苏小酒后退两步,正儿八经的福身行了一礼道,“既如此,这诏书还是先别下了吧。” 摄政王以为她怕绍帝,不赞成的摇头道:“你是怕萧景为难?男子汉大丈夫,娶个媳妇都不能自己做主的话,这种夫君要来何用?” 苏小酒自有考量,闻言道:“小女觉得这件事还要看看萧景的意思,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该有的尊重我们还是要给的。” 若萧景当真因为绍帝阻拦而犹豫推辞,她也没有上赶着嫁过去的道理。 或者萧景执意要娶,她也要考虑是否应该扭转一下绍帝对自己的成见,婚姻大事,能得到长辈认可还是最好。 摄政王知道她是个有主意的,自己关心则乱,听罢点头道:“你说的有理,本王这就将他唤来,你们年轻人的事,还是自己拿主意。” 都没来得及看看俩宝贝疙瘩,就风风火火的走了,走到一半,又想不对啊,为啥自己不派个人去,便将面容一整,对候在门外的内侍道:“你找人去一趟萧府,让萧统领立刻过来!” 同一时间萧府,萧景眉头一皱,将手中字条毫不犹豫的碾成粉末。 潘嬷嬷的女儿晚晚在旁边使劲踮着脚,想要看清上面内容,才只模糊看到“吾儿”二字,就被无情销毁了。 当下噘着嘴道:“什么呀,神神秘秘的!” 见萧景不说话,上来抱住他的胳膊八卦道:“景哥哥,嫂嫂怎么这么久都不来咱们家了,她是不是不要你了?” “乌鸦嘴!” 萧景把她挽着自己的胳膊拿开,抓着领子扯到一边:“你都嫁人了,怎么还三天两头往回跑?不怕小掌柜不高兴?” 小掌柜指的晚晚夫君,自二人成婚后,成衣铺子的老板便将生意彻底交给儿子,自己又去开了一家分号。 晚晚使劲把自己领子抢回来,不满道:“他这么忙,又不能时时陪我,还不兴我回娘家吗?” 说完又贴到萧景身边,试图将他另一只手握着的拳头掰开,萧景躲闪间,有纸屑飘落。 “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呀?为什么你看了会生气?” “我没有。” “就是有!” 一个屋檐下生活多年,萧景的情绪怎么可能骗过她? 但从小到大他打定主意不说的事,自己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晚晚顿时充满挫败感,哼道:“小气,什么都不肯说!活该嫂嫂抛弃你!” 萧景对这妹子深感头痛:“你若继续胡言乱语,我便命人将你丢出去,再不许回家来。” “哼!不说就不说!” 晚晚一跺脚,扭了身子便往外走,萧景无奈的看着她背影,真不知那小掌柜是怎么喜欢上这个小麻烦精的。 自进宫面见摄政王已经过去三天,却还没有赐婚的消息传来,他本就等的够心焦,不想今日晨起,又收到一份令人十分不愉快的密报,一惯的好脾气这会儿也暴躁起来。 足尖轻点地面,萧景飞身而起,自一旁挂着的剑鞘中取出长剑,在院中凌乱起舞,试图平复心中郁卒。 便听院门一响,却是晚晚又回来了,见他舞的毫无章法,撇嘴道:“剑气破碎,呼吸凌乱,明显心情糟透了,还不肯承认!”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晚晚自小喜欢看着萧景练剑,说出这话一点也意外。 萧景手中动作未停,问道:“又有何事?” “宫里来人啦,说摄政王召见,让你快点去呢!” 话音刚落,方才还在舞剑的人嗖一下消失在墙头上。 晚晚翻个白眼,至于吗,以前回宫当值也没见这样急,如日竟连门都懒得走了。 为了防止绍崇显的人追杀到上京,萧景这次回来不想惊动旁人,因此并未在宫中当值,听到传唤,立刻马不停蹄进宫,却不好直接去荣华宫,便直奔御书房。 虽说元和帝名存实亡,但该避讳的还得避讳,免得给皇后娘娘招来闲言碎语。 却不想在御书房扑个空,守门内侍言摄政王去看外孙,让萧统领直接去荣华宫议事。 萧景不禁暗恼,这个糟老头,明知他等赐婚圣旨等的心焦,还故意让他跑空,实在可恶。 听到摄政王讲出事情原委,他并未表现出多少惊讶,而是淡然的哦了一声,说道:“卑职已经知道了,王爷不用管他,一切照旧便是。” “你怎么会知道?!” 萧景回答道:“今晨卑职也南夏传信,是绍帝亲笔,不同意这门婚事。” 苏小酒有点紧张的看着他,既不同意,那定然要有缘由,她也很想知道,素未谋面,为何绍帝要如此强烈的反对。 她这厢不好意思问出口,摄政王已经先一步问了出来:“那他可说了为什么?” 既然专程送了两封信,给萧景的那封肯定会写明真实原因。 萧景干咳两声:“卑职并未看全,看到‘朕不允’三个字的时候就忍不住将纸条碎了。” 此时被问起,不禁也暗道自己太过冲动,便是心中再不喜,多少也该看完一遍的。 不过想想也无甚所谓,绍帝不允,他就不娶了么? 于是有些不自然道:“要与谁成婚是我的事,为何要经过他的允许?” 摄政王又想为他拍手叫好,又想狠狠呼他后脑勺,心情十分复杂:“废话,他是你老子,你若不听,小心被谏官参你大不孝,那可就当真与帝位无缘了!” 萧景更是莫名其妙:“谁说我要称帝了?” 不光是摄政王,连苏小酒也有点扛不住:“可你是绍帝唯一的皇子,他将来十有八九要传位给你啊。” 这件事已经不在他们愿意或者不愿意的范畴,而是客观存在且无法改变的,绍帝若不重视帝位,何苦跟绍崇显斗了这么多年? 既然把控着位置,将来肯定就要传下去的,除了萧景,也没有第二人了。 萧景作为他的孩子,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苦苦守了二十多年的皇位被人夺走? 就苏小酒来说,哪怕萧景到最后真的为了守住南夏江山而放弃她,其实她也能理解,毕竟不是田产铺子,没了再赚。 只是没想到,萧景竟从来没有对那个位子产生过任何想法。 如今关系挑明,他也没那么多避讳,当着摄政王的面,直接亲昵的拍拍苏小酒发顶,说道:“我这次回南夏,只有认亲一个目的,别的再无所求,但若认回亲生父亲,要以失去你为代价,这亲不认也罢。” 苏小酒觉得自己眼睛里一定冒出小星星了。 心腔里那头奔三的老鹿更是像被打了鸡血,来回乱撞个不停。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突突直跳的少女心,真诚的说:“你有这句话我就已经很高兴了,但这亲还是要认的,你追查身世那么久,怎能随随便便放弃?” 陆老头听到这句话,立马朝她挤眉弄眼,示意别乱说话。 又不是个三岁小娃,这么多年没亲爹也过来了,他想不认就不认呗! 萧景却改握住她的手,回答的更真诚:“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虽然不认亲多少会有些遗憾,但不娶你,会是萧某毕生所憾。”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不管当年如何,他们父子分离二十年是事实,连面都没见过的人,能有多深的感情呢? 还未曾谋面,就妄图掌控他的人生,这种感觉让萧景本能抵触。 摄政王从来没觉得这小子说话如此顺耳过,当下在他肩上重重一拍,哈哈笑道:“不愧是苏丫头亲自看好的人,果然不教人失望!既如此,本王这就回了绍帝,让他别再插手此事了!” “王爷等一下!” 开口的是苏小酒,她迟疑的看看萧景道:“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妥,婚事随时可结,但父亲只有一个,若当真因为我让你们父子隔阂,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她与萧景一样,自小未曾体会过父爱,如今他有机会寻回至亲,她在祝福的同时,心中多少还存了羡慕。 都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绍帝这么做,必定有他的理由。 执意成婚未尝不可,但若能从源头上解决问题,岂不是皆大欢喜? 第四百一十一章 父子相见 萧景看一眼摄政王。 摄政王鼻翼扇动:“看着本王做什么?又不是本王不让苏丫头嫁的!” 而且这事怪谁?还不是怪这小子自己嘴快,这么早就把要跟小酒成婚的事告诉了绍帝? 吃饱撑的! 萧景也很委屈,他初衷是好的,一来实在想找人分享喜悦,二是想让绍帝安心,不想竟把自己坑了。 “王爷,萧某有一事相求。” 陆老头立刻将胸膛挺值:“哦?说来听听?” “请王爷准许小酒跟我一同前往南夏。” “……正主就在这,只要苏丫头同意,本王自是没什么意见!” 萧景转头看着苏小酒问道:“小酒,你还愿意跟我去吗?” 原本二人商量好,定下婚事便即刻启程,如今生出变故,他怕小酒心有芥蒂,不愿意再一同前往。 苏小酒确实有些犹豫,之前是她们思虑不周,忘了既然绍帝尚在,萧景的婚事还要经过他那一关,或者说也从没想过他会出手干预,但不管为何,他反对是事实,若自己厚着脸皮去了,多少有些没意思。 而且萧景也说从未想过要继承皇位,那南夏江山最后落在谁的手中也不重要了,她们大概率还是会留在大渊生活,与其去见绍帝找不痛快,还不如像之前那样乖乖等着他回来。 萧景并未像她一样想许多,反正对他来说,小酒是非娶不可,至于为何如此心急,完全是因不放心将她留在大渊,才想尽快定下名分,好带她上路。 当然,原本可能还夹带些许私心,想让绍帝早一日见到儿媳,便是哪天突然去了,也能走的安心。 难得他能为绍帝着想,不想却正是他提出反对,萧景心里有种吞了苍蝇的感觉,连带着对这个生身父亲的期待也小了几分。 小酒说不跟他一起去,只当她在生绍帝的气,便道:“既如此,那我们就都不去了,反正早晚也要回大渊,跑这一趟又何必。” “那怎么成?” 他越是如此,苏小酒越觉得愧疚,哪有人谈个恋爱连爹都不要了的? 当年若是绍帝主动抛弃萧景也就罢了,父子分离明明是迫不得已,全因元和帝从中作梗,怎么也怪不到绍帝头上。 别说他还苦苦找了萧景那么多年。 两人说来说去,谁也不能说服谁。 最后陆老头听的不耐烦,干脆拍板道:“依本王看,萧景还是独自去南夏的好,你既然不想留下当皇帝,就速去速回,只是这次要大张旗鼓的去,动静越大,敌人反而越不好下手,至于小酒这边,本王会加派人手保护,定能护她毫发无伤!” 之前小酒遇险是因为众人疏忽,有了上次的经验,他断不会再让小酒身处险境。 至于萧景大张旗鼓去南夏耽搁时间变长,陆老头是这么说的:“瞧着绍帝管闲事的劲头,就知一两天还死不了,起码撑到你抵达南夏没问题,至于有没有机会见到儿媳,就要看他造化了。”。 反正对小酒来说,见不见公公也没那么重要。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萧景尽量快去快回。 苏小酒也没什么意见,诚如她之前宽慰自己的那些,便是萧景贪恋帝位不再回来,她大不了失恋伤心一阵,哭上三天又是一条好汉。 摄政王已经替她想到这点,捋着胡子满意点头,对着萧景道:“老爷们一口唾沫一个钉,你既这么说了,苏丫头便在大渊等你回来,你若胆敢变心,或者贪图帝位让她伤心,本王誓将举国之重兵,讨伐你这负心汉!” 摄政王,在如今的大渊实则无冕之王,说出的话分量举足轻重,但萧景并未被震慑,反而十分感激,这说明摄政王是发自内心看重小酒,此番再去,他终于能安心。 因此道:“萧某定不负所望,即刻便前往南夏,不用大张旗鼓,只需快马一匹,十天,十天萧某定赶回来!” 之前一路被拦截,他因记挂小酒安危无法沉心应对,这才被绍崇显有机可乘。 现下有了摄政王作保,他可心无旁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只求早日回来与小酒完婚! “启禀王爷,南夏又有信件传来,还请王爷过目。” 三人齐齐回头看向来报的内侍。 摄政王显然也是一头雾水,在另外两人紧张的目光里接过信笺,毫不避讳的打开,先看看署名,嘶,是他?! 见他表情越来越古怪,苏小酒忍不住道:“王爷,可是又有什么变故?” “呵,他竟也来凑热闹了?” “王爷说的是谁?” 萧景本能觉得不妙,果然就见摄政王捋着胡子一副脑子不够用的表情道:“南夏七王绍崇显,请求与大渊联姻,专门指出了和亲对象~是苏丫头?” “什么?!” 苏小酒跟萧景同时喊出声,惊诧的看着对方。 两人不约而同,第一时间想的都是那天在驿站为啥没把绍崇显弄死? 事情实在太过巧合,绍帝前脚写信反对她跟萧景,绍崇显后脚就求娶,这兄弟俩闹着玩呢? 但又感觉说不通,两国联姻向来是帝王之间的勾当,啥时候一个王爷就能自己搭线了? 摄政王找个亮堂的地方,眯眼看着纸条上绿豆蝇大小的字迹,忽而笑道:“哈?这绍崇显真有点意思,自己想求娶苏丫头,反而让大渊主动去跟绍帝提请?” 南夏的纷争不是秘密,很快大家都反应过来,这要么是绍崇显不想跟绍帝低头,要么就是被绍帝拒绝了,才想到这个办法,绝了。 “管他是为什么呢,本王直接回绝便是,苏丫头不必放在心上。” 对上萧景略微探寻的目光,苏小酒赶紧摆手:“不关我事!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想娶我!” 之前被迫跟绍崇显一同困在车厢的事,她毫无保留告诉过萧景,如今这么一出,她怕他误会什么。 萧景被她逗笑了:“我不是怀疑你,只是在想他到底有何目的。” “不过如此说来,我倒是有个猜测。” 苏小酒托着下巴,食指无意识在唇上点了点:“他把我抓走时,对我的火枪很感兴趣,后来咱们离开,我又把火枪取了回来,他难道是因为这个?” 娶到她,就能拿到火枪研究,然后批量造出来逼宫? 摄政王摇头:“若真对火枪这么执着,他为何又还给你?” “咳,他自然不会主动归还,是小女使了点手段。” 想起这事她心里突然发虚,难道绍崇显是因为当日受辱,所以想把她娶回家报仇雪恨? 如此一想,她浑身一个激灵,那不得被报复的老惨了!她可没忘绍崇显被五花大绑时,嘴里被她塞了臭袜子的事。 摄政王马上便否定了这一猜测,两国联姻,说是结亲,但更多牵连政治。 光是与绍帝争斗就已经够绍崇显头疼,他断不会只为了发泄私愤,而折辱联姻对象,便是大渊这边也不会善罢甘休,他何苦要给自己找麻烦? 想到两人被困车厢时绍崇显的表现,苏小酒不禁头疼,难道这家伙真对她动心了? 未免也太戏剧了。 不过若真是如此,她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只要她不同意,王爷就不会答应。 萧景面色却眼见的黑了下来,这人先是刺杀小酒不成,又派人伏击他,后来还把小酒掳走,如今又想跟他抢亲? “我决定了,还是跟小酒成过婚再走,”萧景转头看着她,“南夏那边还是我一人去即可,免得再生其他变故。” “那不好吧?若成了婚,按礼也该去拜见一下你父亲。” 苏小酒没法做到太自私,想了想,还是道:“这样,我们先定下婚期,断了绍崇显心思,然后一同前往南夏拜见绍帝,正好可以当面问清楚他反对的缘由,再行打算。” 到时候若绍帝同意见她,那她便跟萧景一同进宫面圣,若不想见,大不了她就住客栈,权当去南方旅个游。 “不,本王反对,咱们大渊的郡主凭什么被人糟践?去可以,但不能以你未婚妻的名义,而是以大渊使者的身份!” 帮他们找回遗落的皇子当属功劳一件,再者两国之间派个使臣互通有无的理由也正当。 就说大公主已经出嫁,其他皇子公主尚且年幼,经不起长途奔波,苏丫头作为大渊新贵,作为使者前去也不算怠慢。 摄政王为自己的绝世妙计喜不自禁,当下便拉着萧景去了御书房,一块写圣旨去了。 望着一老一少远去,苏小酒终于舒了口气,正好,她非得在绍帝面前把绍崇显告一状,让他满肚子坏水到处使! 摄政王雷厉风行,当即命人将最快的马匹寻来组好车队,让二人即刻启程。 同一时间,摄政王颁下赐婚诏令,将二人婚期定了在八月十五月团圆的好日子。 赐婚诏令是同车队一起带到了南夏。 此次出行并未提前声张,路上几乎是畅通无阻,只用了六天,二人已经站在了南下国主绍嗣宗面前。 只是这场认亲的场面并非如电视剧中那般抱头痛哭,互诉衷肠,两人在看清对方容貌时皆是一怔。 苏小酒更是暗自心惊,原本觉得绍崇显跟萧景已经够像了,可真正见到绍帝,才知什么叫“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过绍帝年长,且消瘦,不如萧景带着英气勃发的俊逸。 绍帝看着面前与自己年轻几乎一模一样的年轻人,激动之情难以复加,巍巍起身走到萧景的面前,小心翼翼的打量着。 曾经也一米八的男子,如今想看儿子的脸,尚要抬起头来。 “影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萧景不习惯与陌生人太过亲近,他低头看着自己被绍帝紧紧攥起的右手,心中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 这就是,他的亲生父亲吗? 明明四十多岁,正值壮年,却因为常年缠绵病榻,头发已成花白。 他的背甚至不再挺值,抬眼看向自己时,目光中带着深沉的喜悦与追思。 甚至通过握着自己的手,能感受到他脉搏的虚弱,带着不服输的倔强,跳动,跳动。 此情此景,他应该唤声父亲,可嘴唇颤动几下,他还是没能叫出口,而是慢慢将手抽回,后退两步跪拜在地:“大渊萧景,见过绍帝。” 绍帝伸出去的两只手有些不知所措的缩回来,更是在听到他的称呼时心中一痛,笑容里尽是苦涩:“影儿免礼,赐坐。” 萧景面对生人拘谨,不善于表达自己感情,这一点,真是像极了他的母亲。 他能在儿子坚毅的表情中寻到几分心爱之人的影子,说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让他竟有些不敢靠近。 这是他跟茜茜的孩子。 也是他唯一的孩子,曾经以为是死别,谁想二十多年后,他活生生站在了自己面前。 纯澈的目光一如当年,他与茜茜初见。 绍帝强忍着心中悲痛,千言万语交织重叠,却说不出一句话,为打破室内沉寂,才看向一旁的苏小酒道:“怀瑾郡主不远千里而来,定也累了不若先去小憩一会儿,晚上朕设了筵席,为你们接风洗尘。” 便是他不同意两人成婚,该有的礼数总要做到,来者是客,没有怠慢的道理。 立时便有宫人上前,欲将苏小酒引到布置好的宫殿。 苏小酒也觉自己在一边观看人家父子重逢有点尴尬,闻言福身道:“多谢陛下,臣女就不打扰了,来时已在皇城附近找好落脚的地方,就不在宫中叨扰了。” 这是来时商量好的,南夏后宫除了先帝留下的几个太妃,尚无其他女眷,她住在宫里不太合适。 她此举正合绍帝心意,他既不想二人成婚,自是希望他们离得越远越好,因此苏小酒说要去宫外住,绍帝便顺水推舟,不再多留。 萧景见状开口道:“郡主稍安勿躁,我同你一起走。” 苏小酒停住步子,回头看向绍帝,有点为难。 刚见面,话还没说几句就跟她走,绍帝能高兴才怪。 绍帝眸色果然暗下来,开口道:“影儿,你身为皇子,自当留在宫中,怎能跑到宫外去住?” 第四百一十二章 再遇 不管哪个国家,历来皇子成年都要搬到宫外别居的,但他的后宫又无妃嫔,找了这么多年才寻回的儿子,哪里舍得让他再受半点委屈? 何况外面有老七虎视眈眈,还不知要起什么坏心思,留在宫里自然安全许多。 萧景想的很简单,回答的也坦然:“郡主在哪,我便在哪。” 绍帝退了一步:“既如此,那就一同在宫中住下吧。” 说罢将萧景赐住钦阳殿,苏小酒则有心安排到了离着较远的一所宫殿。 钦阳殿乃南夏东宫的主殿,绍帝作此安排,用意已经十分明显。 苏小酒当然不愿住在宫里,人身不得自由不说,宫规所致,她进宫时只带了两名贴身女侍,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实在没有安全感。 不是非要把人往坏处想,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身在异乡,她能信任的只有萧景一人,自然不愿轻易分开。 萧景也是一样。 绍帝看苏小酒的目光便带了些不悦。 可惜苏小酒十分不自觉,闻言笑道:“那我去先外面逛逛,你们父子好不容易见一次,还是多聊会儿吧。” 意思还是等着萧景跟她一起走。 萧景感谢小酒善解人意,绍帝却觉得这丫头是在挑衅。 什么意思? 他想跟儿子多说几句话,还要经过她允许不成? 偏偏又不能当着儿子的面发作,绍帝尽量稳住语气,说道:“也好,郡主请自便。” 萧景有些不放心她独自出去,苏小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她就在这大殿前面的御花园随便走走,光天化日,绍帝总不能让人对她如何。 走出殿门,呼吸立马顺畅了许多。 她看向身后寸步不离的两位南夏宫婢,四只眼睛跟x光一样在她身上扫射,不回头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让人浑身不舒服,于是道:“你们两个就在这里等着吧,我就在附近转转,绝不走远。” 宫婢奉命而来,哪敢放她自己走,闻言依旧紧随其后,甚至将大渊来的两名侍女都挤到身后去,让苏小酒烦不胜烦。 “我又不是犯人,你们是担心我跑了,还是担心我偷东西?” 宫婢闻言赶紧跪倒在地,赔罪道:“郡主息怒!奴婢只是担心您不小心迷路,并无其他不敬的心思。” “那这样吧,我就在你们视线范围内走动,你们不要再跟着了,或者离我远一些,好不好?” 看出苏小酒不喜,两人不敢再跟的太紧,只是目光依然不敢离开她的身影,过了一会儿,发现她果然不往远处走,便放心的在一旁等候。 南夏气候较大渊湿热,不过三月,百花皆已盛开,这御花园倒是比大渊的热闹不少。 气温起码有十七八度,幸好来时她特意带了夏衫,否则都要担心捂出痱子来。 正午日头易晒黑,她走了几步,不禁后悔提前出来,再回大殿又不合适,便四处瞭望一圈,发现不远处有个被假山遮住一半的凉亭,边上是一汪湖水,看着就凉快,便提裙走了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已经有人先她一步到了。 不认识的人坐在一处多有尴尬,按理说她应该调头离开,但见里面坐的是位宫装美人,不免有几分好奇。 虽然只能看到一张侧脸,但从纤细的腰肢和服饰搭配可以看出女子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出头。 配色的青春不妨碍衣服的华贵,此刻她正对着袅袅湖面,素手捏着一只杯盏浅酌。 桌面上,一盏白玉酒壶,一盘青玉葡萄,明明该是闲适恬淡的舒雅画面,那美人却眉头轻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当真我见犹怜。 绍帝的后宫,竟藏了这么一位大美女? 已婚妇人的发髻,贵气逼人的装扮,气质清雅中透着诡异的妖娆,会是谁呢? 能出现在这里,还能理所应当的喝酒,八成是绍帝的妃嫔,但世人皆知绍帝后宫虚设,这美人又是哪来的? e~~莫不是金屋藏娇? 八卦之心不合时宜的蓬发。 苏小酒暗道自己要淡定,事不关己,在别人地盘上多管闲事没好处,便准备悄悄离开。 刚转身,余光看到凉亭的另一个方向走来一位年轻男子,离得很远,有点看不清面容,但从步履匆匆能看出似乎有急事,而且明显是奔女子而来。 单看衣饰便知身份贵重,又能在宫中随意走动的,心中萌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便鬼使神差的停住脚步。 好在身边有假山掩护,男子的角度很难发现自己,苏小酒藏好的功夫,男子已经进了凉亭,因离得近了,这次可以清楚的看到面容。 靠,果然是绍崇显! 他怎么会进宫来了? 这个美女跟他有什么关系? 就见他奔到女子身边,丝毫不顾及凉亭外的宫人内侍,脸上的表情,若她没看错,是发自内心的喜悦,还有丝小心翼翼的讨好,上去就揽住了美人肩膀。 雾擦!她看到什么了?! 苏小酒使劲揉揉眼睛,赶紧又往后躲了躲,千万不能让这个灾星看到自己。 从假山的缝隙里望去,女子对他的亲昵举动显然是习惯了,只是看起来似乎在生他的气,任凭他说什么,都冷着一张脸。 绍崇显见女子不为所动,做出了一个让苏小酒吃惊的动作,就见他两手抓住女子手臂,一边摇晃一边不停说着什么,竟是在、在撒娇?! 简直辣眼睛! 苏小酒啧啧两声,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这两人胆子真够肥啊! 明知绍帝就在附近办公,却明目张胆在此调情,看来真是早早就把绍帝当作死人了? 她在这想入非非,那边绍崇显见撒娇不成,坐到了美人对面,只是两手依旧拉着她的右手,面色多了几分焦急,声音也比方才高了些,苏小酒隐约听到了几个词,什么“竟然……臭小子……抢人”之类的。 女子只是摇头,显然,绍崇显在求她什么,她不肯同意。 苏小酒更好奇了,能让绍崇显如此低声下气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难不成这是他的心上人,被绍帝抢到宫里来了?而绍崇显想把她救出宫,她不肯? 不对啊,这剧情跟他们兄弟的人设不符啊!说绍崇显抢绍帝的美人还差不多! “郡主,您没事吧?” 身后一声呼唤,险些把苏小酒带走, giao啊!小爷在偷听,你能不能小点声? 两位南夏宫婢十分没有眼色的朝她小跑过来,原来苏小酒刚才为了听得清楚些,藏在了离着凉亭最近的假山后,两个宫婢在稍远的地方没看到她,生怕她走丢了,便朝这个方向寻了过来。 好在苏小酒眼疾手快,一手一个将两人都拖到了假山后面,示意她们不要说话。 凉亭中的绍崇显清晰的听到有人喊了一声郡主,不由愣了愣,豁然看向假山,随即又摇摇头,南夏的王爷只有他一个,他连媳妇儿都没着落,哪来的郡主? 自嘲的笑笑:“真是疯了,她怎么会出现在这?” 不过几日不见,他便思念到产生幻听了? 对面女子将他神色看在眼中,用力将手抽了回去,怒道:“瞧你从大渊回来魂儿都丢了一半,那怀瑾郡主当真就这么好?” 绍崇显面色再次颓废下来,无奈道:“自然是真的好,所以才令孩儿念念不忘,母妃你就答应了吧?孩儿保证你见了她也会喜欢的!” 母妃一向喜欢聪明的女子,那丫头已经不止是聪明了,简直是心眼不要太多。 对面的女子正是绍崇显的生母,先帝的狄贵妃,如今宫中的狄太妃。 也不怪苏小酒猜不到其身份,论年龄狄太妃与绍帝差不了几岁,但岁月似乎对她格外关照,近四十载的时光未曾在她身上留下太多雕刻的痕迹,再加上生的极美,看起来比绍崇显也大不了几岁,打死她也想不到会是母子啊! 越是美貌的人,越是怕美人迟暮,狄太妃为防止脸上生皱纹,表情一向是淡淡的,方才轻蹙眉头,已经说明心里十分不满了。 也是,这么多年来,一向杀伐决断儿子,在绍帝的打压下硬是凭着自己的本事挣得南夏一半权势。 他日再娶个权臣之女巩固一二,这皇位还能有别人的? 如今倒好,竟被一个异国女子迷了心窍,铁了心要娶回来做正妃,让事情脱离了应有的轨迹,让她焉能不气? 因此绍崇显越是低三下四,她对苏小酒越是不满。 这件事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狄太妃冷脸道:“不是本宫不愿,而是已经晚了,你养伤的这几天,那个孽种已经到了南夏,一同来的,正是怀瑾郡主。” “真的?她真的来了?” 绍崇显眼睛一亮,飞快向假山的方向看去,难道自己刚才没有听错,她也在园子里? 瞧他没出息的样子,狄贵妃气不打一处来,养护细腻的食指在桌上狠狠点了几下,说道:“你有没有抓住重点?不光她来了,那个孽障也来了!说不定那病秧子已经拟好了传位圣旨,你却只想着一个贱丫头?!” “母妃!” 从过来都现在,不管狄贵妃怎么责骂都嬉皮笑脸的绍崇显,在听到贱丫头三个字的时候也拉下脸来:“她是儿子看上的女人,还请您尊重些!” “哈?” 狄太妃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恨不得将杯中玉液泼他脸上:“你在跟本宫发火?!” 不得不承认,狄太妃是个幸运的女人。 从小生得好,家世也好,在蜜罐子长大,进宫后又被先帝捧在手心多年,不仅听了她的枕边风,将嫡子绍嗣宗发落到大渊做质子,甚至不顾礼法,一心要立她生的绍崇显为太子,成为天下女子艳羡的对象。 一辈子都没被谁大声说过一句,老了老了,竟被儿子训斥? 当下将面前的葡萄扫落在地,起身指着绍崇显骂道:“你个不孝子,给我跪下!” 绍崇显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亲娘发脾气,从小到大,光是琼英殿里的鸡毛掸子都断了几十根,闻言扑通一下跪坐在地,丝毫不顾及还有宫人内侍在场。 毕竟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跟随狄太妃多年的老太监,甚至轻车熟路的自裤腰里掏出一席软垫,板板整整的铺在了他膝盖底下。 “说!你可知错?!” 绍崇显将头一扭:“儿子不知!” “还敢顶嘴?” 狄太妃简直气疯了,四顾一圈没见趁手的工具,老太监立马就近折了支藤条递上去,狄太妃看也不看抓过去就往绍崇显身上招呼:“让你顶嘴!让你顶嘴!” 那藤条也只比头发粗不了多少, 母子二人情绪上头,声音皆不自觉的拔高许多,恰有微风朝苏小酒的方向徐徐吹起,就把两人对话听个一清二楚。 苏小酒不禁同情的看向绍崇显,果然不管在哪,男人都不能随便跟女人吵架,别管是女朋友还是老妈,吵着吵着挨揍的原因统统变成了“你凶我?”“你吼我?”“你顶嘴?”这几个千古不变的爆发点。 到底是亲儿子,狄太妃手上掌握着分寸,便打的不合心意,没几下便把纸条扔了,重新坐回绣墩上,一双美目瞪得溜圆,骂道:“之前那丫头已经害得你受了重伤,到现在还青紫一片,怎么的,如今还想为她把江山也拱手让出么?” 说起这个不由更加气愤。 三岁时候,绍崇显因为被人所害,误食了有毒的糕点,当时先帝为了保他性命,几乎寻遍天下名医,后来终于从鬼门关把儿子救回。 但绍崇显的身体也受到极大损害,自此更是对所有药物免疫。 百毒不侵,也意味着无药可医。 当年先帝一怒,差点伏尸千里,一心认定是元后所为,但苦于没有证据,因此冷落她多年,令她郁郁而终,更是连带着对绍嗣宗这个嫡子也喜欢不起来,顺势送去了大渊。 这也是狄太妃不舍得真打绍崇显的原因,一旦打出伤来,药石无用,只能靠等着他自身慢慢恢复。 之前那些被抽断的鸡毛掸子,多是底下人放水,拿莛竿做的。 第四百一十三章 无法原谅 绍崇显自小便不被允许习武,出行必须乘坐马车,都是因为狄太妃心疼儿子,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这次绍崇显刚从大渊回来时肩上的伤,几乎骇了她半条命去。 说来也巧,之前他故意在驿站停留几日,一半的原因是为了确认萧景死讯,另一半原因就是为将伤处养好些,免得母妃见了大惊小怪。 奈何回来第一日,母妃便拿出一件新衣,说他不在南夏这段时间,自己闲得发慌,便跟绣娘们学了针线亲自做的,非要让他试试。 他有意遮掩伤口,自然不肯,可狄太妃生平第一次自己缝制衣服,兴致勃勃,推搡下碰到了绍崇显的伤处,这才暴露了。 狄太妃也不傻,暴怒之下还能留个心眼,借口让他先去洗澡,转头便从玦鹰口中审出了事情始末,这笔账,自然就记在了苏小酒的头上。 这会儿再看到孝顺听话的儿子为了她惹自己生气,她本能对苏小酒更加反感,恨铁不成钢道:“不过是个奴婢出身,又不是正儿八经的金枝玉叶,哪里就入了你的眼?何况那贱丫头水性杨花,你方回来,她便跟那孽障通了款曲,如今连婚期都定下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绍崇显如雷劈在当场,梗着的脖子终于软了下来,惊诧的看着狄太妃道:“母亲何出此言?跟那个孽障?定的什么婚期?” 狄太妃冷哼道:“自然是那病秧子的孽种!这几天你当真只顾跟本宫撒痴耍横,连自己正事都忘了!” 绍崇显立刻起身怒道:“不可能!她们两人怎会有了瓜葛?母妃是不是从哪听来的?” 狄太妃目光扫过御书房的方向,哼道:“那孽障如今就在正殿,你当母妃吃饱了撑的,要巴巴跑来这里赏景?!” 绍崇显后退两步,摇头道:“我不信!母妃定是在骗我!” 两拳却已经紧紧握了起来,说出的话自己都没底气,母妃便是再不接纳苏小酒,也没必要说这种谎话。 狄太妃太了解自己儿子,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索性刚底下人报来的信息都吐露给他:“早在几日前,大渊皇帝便为他们下旨赐婚,婚期定在八月十五,意喻婚姻美满,花好月圆,母妃也为你物色了几个世家女子,找个好日子见见,争取先他一步生出子嗣!” 在皇家,有无子嗣是逐权的资本之一,像绍嗣宗这样无妻无子却霸占皇位二十余年的简直凤毛麟角。 那孽障未寻回以前,她们大可跟绍帝慢慢耗,她早在御医口中得知,那病秧子顶多还有半年好货,如今却是耗不得了。 偏偏儿子在这最紧要的关头任性,可知狄太妃心中有多么失望。 绍崇显虽着急,却没失去理智,敏锐的听出母妃话中关键,反问道:“大渊皇帝赐婚?那病秧子同意了?” 身侧的拳头微微握紧,怪不得他不肯答应自己联姻,却原来是想留给自己儿子? 细想又觉不可能,那病秧子老谋深算,母妃能想到让他娶权臣贵女助力,绍嗣宗会想不到? “母妃,你放心吧,他绝对不会同意让怀瑾郡主嫁给那孽种的!” “那你也别想娶!” 狄太妃简直要被儿子气死,年纪轻轻就被美色所惑而不自拔,将来如何一统天下?! 承天殿中,初次见面的父子,也在就同一问题进行对峙。 “影儿,听父皇一句,待你登基之后,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当真要为了她葬送锦绣前程?” “父亲。” 萧景面容平静,自进殿以来,第一次作如此称呼。 绍帝不自觉将身子往前倾了倾,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受宠若惊般应了一声:“你说。” “我称您一声父亲,乃血脉所致无可更改,来南夏相见,是为了彼此不留遗憾,除此之外,不会有任何改变,也希望您,不要随意插手我的生活。” “我是你父亲!怎能对你不管不顾?” 绍帝万没想到,自己日思夜想足足盼了二十年才盼来的儿子,竟然是个如此没出息的人,为了一个女子,到手的江山都不要?! 萧景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并无意继承南夏江山,更不会为此放弃心爱之人,前程锦绣,有她共赏才见繁华,这一次来,我本也没打算留下,所以关于婚事,便不劳父亲费心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绍帝面色微变,又不舍得对儿子发脾气:“你放着一国之君不做,却甘愿去做个小小郡马?” “只要是小酒,便是做个乡野村夫,萧某也甘之如饴。” 说完发现自称萧某似乎不妥,但刻意去改又平添尴尬,便默不作声了。 绍帝听到这自称却心中一痛,生为父子,本该亲密无间的两人,如今在儿子心中的地位却不及外人,何其悲哀? 但千错万错,都怪他当年不该将怀有身孕茜茜独自留在大渊,以至于造成今日无法挽回的局面。 他汲汲营营,殚精竭虑,为的就是成为万人之上,让妻儿过上受人景仰尊重的生活。 却不想,妻子身亡,儿子失踪,如今好不容易找了回来,却对他一直坚守的东西不屑一顾。 那这么多年,他在朝堂上厮杀为的什么? 一瞬间,他心中的信仰几近崩塌,神色惶然的看着萧景道:“朕不同意!你是南夏唯一的皇子,这东宫之位必须由你继承!你若当真喜欢她,大可在婚后将她纳成侧妃,随便你私下如何偏宠,朕决不干涉,但正妻之位,绝无可能!” 他的正妃将来要位居中宫,母仪天下,南夏有多少权臣在盯着这个位置,他们的女儿甚至可以任由萧景随意挑选! 他怎么会允许,让一个无权无势的异国郡主来坐? “你若执意如此,萧某也只好带着她离开南夏。” “你敢!” 随着绍帝一声怒喝,安静的大殿两侧,忽然游龙般涌出两列身穿赤金劲装的侍卫,呈包围之势向萧景聚拢。 绍帝道:“朕知道你武功高强,但他们是朕秘密训练了多年的龙隐卫,单独任何一人都未必逊色于你,若你想让苏小酒平安离开南夏,最好还是答应朕的条件!” 萧景面无波澜,心中却早已惊涛骇浪,这么多人隐藏在殿内,凭他的功力竟然没发现任何气息,这该是何等上乘的功力! 而在他看不到的角落,还有多少这样的高手? 怪不得,绍崇显在明显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争夺多年也未能如愿,绍帝的实力果然不容小觑。 萧景并非自负之人,知道眼前形势已经容不得自己做主,但对绍帝这般强硬手段本能抵触。 身份原因,入宫时他的佩剑未脱,当下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将剑出鞘,以守卫的姿势横在胸前,清冽的声音明显带了怒意:“若我说不呢?” 绍帝闭了闭眼,狠心道:“你是仗着朕不舍得动你?” 萧景反问:“那你又是仗着什么?口口声声逼迫我继承皇位,若二十年前,你的绍影便已经跟墨茜一起丧身火海,今日你又待如何?” 绍帝语滞,须臾道:“可是你没死!既没死,就该履行自己的责任!” “那是你的责任,不是我的!” 萧景寸步不让,不禁开始怀疑,自己这一趟南夏之行,当真有意义么? “影儿,你为何不能理解父皇一片苦心?父皇都是为你好!” 绍帝大急,他不明白,他已经做了让步,虽然只让苏小酒为侧妃,但将来依然是万人叩拜的皇妃!甚至可以册为皇贵妃! 他为何非要急于一时? 萧景喉头微动,用质问的语气对绍帝道:“你分明就是自私自利!当年你身为质子,明知无法掌控自己婚事,为何要去招惹墨茜?既然招惹了却又将她抛弃,让她怀着身孕受尽奚落与凌辱,最后被人夺去亲子,含恨而终,如今,又为了不让江山旁落,强迫我去继承皇位,再次辜负心爱之人,这当真,是为我好么?” 他越说越激动,当日大渊御书房中,元和帝讲述的那些过往再次回荡在耳边,他本想将那些黑暗与龌龊长埋在心底,可绍帝却偏偏要将这些激发出来,逼红了他的双眼。 “朕何曾抛弃过她?朕只是、只是身不由己!” 提起墨茜,绍帝情绪失控的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辩驳道:“朕从来没有抛弃你们母子!难道墨彦没告诉过你当年的真相么?!” 不想萧景却道:“正是因为他说出了当年始末,我才更加看不起你!” 绍帝一震,目光阴沉扫向一众龙隐卫,根本无需多言,二十多人瞬间又毫无声息退了下去。 萧景静静的看着他他所谓的父亲,那段关于母亲的屈辱岁月,流转于唇齿间,没人能体会,说出来有多么艰难。 绍帝自以为一往情深,甚至不顾世人流言与朝堂压力,将后宫空置,并在二十多年来从未放弃寻找自己,不管换做是谁,能不为之动容? 但他深爱墨茜是真,害她一生也是真! 墨茜作为公主,哪怕并不受宠,本也可以平淡此生。 却因为与一个被排挤发配到大渊的质子互生情愫,珠胎暗结,被先帝彻底厌弃,甚至为了颜面,要将她秘密处死。 后来虽被墨彦所救,却并未脱离苦海。 墨彦身为墨茜同父异母的弟弟,自小便对她起了别样心思。 原本,他以为可以把这份畸形的爱恋埋在心中,随着岁月一同带入坟墓,可绍嗣宗出现后,竟与墨茜的相知相爱,因为二人都与墨彦关系尚好,在一起时便没了避讳,常常是三人同行,一人落单。 墨彦知道自己与墨茜毫无可能,但日日在那对璧人恩爱的刺激下,心理渐渐扭曲,后来绍帝回国,为了权位之争焦头烂额,而墨茜有孕之事也被墨彦向先帝告密,先帝下令将之处死,墨彦又假惺惺的将人救走,养在一处别院。 远在千里之外的绍帝,对此毫不知情,甚至对墨彦感激不已。 墨茜却怀着身孕在别院之中,日日受尽墨彦凌辱,而呼天不应! 为了孩子,她只能选择隐忍,一次次想要逃脱,却皆被捉了回来,终于,在产下萧景那日,她香消玉殒,时年不过十八岁。 墨彦在她死后悲痛欲绝,一把火将别院毁去。 因萧景身上流着她一半血脉,墨彦不忍丢弃,从那时起,他便萌生了争夺皇位的心思,对萧景,自是不能亲自抚养。 于是他一番辗转,找到当时的萧家做出交易,让他们代为抚养萧景成人,交换的条件,便是许给他们的女儿萧芸芷贵妃之位。 彼时萧芸芷也不过才七八岁,又是独女,萧家本不愿让女儿进宫受苦,奈何被墨彦威胁,只得无奈答应。 这也是萧景为何在萧家养了十四年,萧家各人却始终对他冷冷淡淡的缘由。 因为他的存在,他们清流世家,也只能被迫将女儿送入宫中,从此暗无天日,不得相见。 绍帝瘫坐回龙椅,苍白的面容因为激愤而双颊通红,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萧景,无法想象,在他不知道的背后,竟隐藏了这么多残忍的真相! 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绍帝一口鲜血喷出,昏死过去。 —— 苏小酒对眼前母子争执只觉好笑。 她跟萧景的婚约,除非当事人自己反悔,否则旁人谁也别想着破坏,这两人却为了能不能娶她争得面红耳赤,何必呢? 既然没商量着谋害萧景,那她也就没有听下去的必要了。 听墙根蹲的腿麻,苏小酒扶着假山站起来走为上策,免得被绍崇显看到多加纠缠。 谁想两个南夏的宫人却比她还八卦,偷眼瞧着亭中母子,很有些恋恋不舍的意味。 八成是垂涎绍崇显的美色,谁让他跟萧景长的那么像呢? 苏小酒莫名竟有些与有荣焉,干脆不再打扰她们观赏美人,自己偷偷先溜了再说。 望望承天殿的方向,已经过了小半天,萧景还没出来,心里忽然生出几分不踏实,想来想去,便重新抬脚过去,准备看个究竟。 第四百一十四章 无力招架 未及走近,先闻人声。 承天殿内已经乱做一团。 萧景束手站在龙榻三步开外,紧张的盯着御医为绍帝施救,三寸长的银针从各大穴位缓缓刺入,足足刺了三十有二,绍帝才缓缓醒来。 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越过众人,急切寻找着什么,直到看见萧景就好好的等候在旁,喘息才平稳下来。 萧景心中颇不是滋味。 弄成这样局面非他本意,但他更不想,让一个初次见面之人扰乱与小酒的姻缘。 苏小酒不便入内,只道绍帝病情十分严重,便耐下心来在外间等候。 里面父子沉默半晌,躺在龙榻上的绍帝满面怆然,他几近卑微的看着萧景,声音嘶哑而悲恸:“影儿,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你母亲她……墨彦他当真敢……” 握紧的拳头,指甲深深掐入肉中,好恨啊! 恨自己当年有眼无珠,错信小人,恨他这幅残破不堪的身子,不能亲自找到墨彦,为茜茜报仇! 萧景瞧着他渗出血迹的右手,暗怪自己一时冲动,忘了顾忌他的病情,但话已出口,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于是点头道:“我也不愿相信,可这是事实,是墨彦亲口告诉我的。” 墨彦疯癫的那个午后,他也是如绍帝这般,抑制着强烈的杀人,听他讲完这段不堪的往事。 其实若绍帝不以婚事逼迫,他本打算将此事永远深埋在心底,如今和盘而出,又莫名带了些释然与轻松。 “墨彦,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萧景道:“往事已矣,墨彦如今已经疯癫,也算得到了该有的报应,我们唯有好好活着,才对得起母亲当年的隐忍。” 绍帝咬牙坐起,却还是跌落回去,紧闭的眼角,滑下痛悔的眼泪。 他们是姐弟呀! 同父而出,血脉相连!他当年怎么就没察觉,墨彦竟会对墨茜有不轨的心思?! 儿子恨他是对的。 若不是他太过自私,让墨茜未婚而孕,她怎么会被墨彦趁机带走,度过那段有悖伦常屈辱至极的日子? 那样内敛要强的一个女子,甚至因为怀着他的骨肉,连以死相抗都不能,硬生生撑到十月分娩,才得以解脱。 那时候的茜茜,该有多么绝望? 那时候的他,又在哪里? 他正沉浸在激烈的皇权争斗中,自以为是的,以为只有那样才能让茜茜母子过上好日子,而自始至终都没能亲自回去看她一眼! 终身未娶又怎样?后宫虚设又怎么样? 最该感动的那人早已经芳魂永逝,最后感动的,只有他自己! 这一刻,他才明明白白的知道,他错了,错的离谱,错的愚蠢,错的滑稽! 因果轮回,或许他跟墨茜的相遇,一开始就是错的! 而这场错误,是由他的自私开始,以墨茜付出生命为终结! 他还有什么脸面,去要求儿子呢? 萧景静静看他神色变幻,轻声道:“我跟你不同,只想珍惜当下,可能我能力有限,但即便拼尽全力,我想守护的,也不过她一人。” “是朕的错,都是朕的错……” 绍帝喃喃落泪,透过朦胧的视线仿佛又看到那女子满眼不舍,拉着他的手道:“我等你回来。” 可惜,他们都没有等到。 绍帝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除了模样与自己年轻时一般无二,清冷的气质真是像极了他的母亲,难道他还要再愚蠢一次,亲手扼杀儿子的幸福么? 都说世间最苦的四个字,是爱而不得,可他却觉得,最苦的莫过于曾经得到过,却因为自己的愚蠢弄丢了。 他抬眸,看向萧景苦笑:“当年父皇若同你一般坚定,哪怕跪在大渊先帝面前请求入赘为驸马,也好过后来阴阳两隔,生死两不见。” 得到帝位又如何,在他终于有能力护住所有的时候,偏偏最想保护的那人已经不在,他苦苦支撑这些年,又有什么意义呢? “影儿,你能不能,让小酒进来?父皇有话想单独对她说。” 萧景迟疑,绍帝知道他担心什么,艰难的笑了笑说:“父皇已经明白你的心意,又怎会再为难她?你放心,父皇就问几句话,保证将她毫发无损的还给你。” 话虽如此,但萧景还是不敢完全信任。 这殿内高手如云,万一绍帝有个什么心思,只怕他连救小酒的机会都没有。 绍帝看穿他的顾虑,再次苦笑:“你真当父皇是不明事理之人么?她就在皇宫里,我若想要她性命,还须专程叫她进来?” 萧景有些不自然的别过头,末了说道:“即便如此,孩儿还是想说一句,此生已经认定了她,若世上没了苏小酒,那必定也不会再有绍影。” 看着眼前执拗的少年,绍帝忽然笑了,这次是发自真心的笑,影儿果真还是随了自己,他虽然辜负了茜茜,但这么年以来,她确实是支撑他在朝堂沉浮的信念。 他该为孩子的这份真挚与坚定高兴才是。 苏小酒已经等得有些心焦,生怕萧景为了她顶撞绍帝,就他那身子骨,万一气出个好歹一命呜呼,那自己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不止是她,萧景也得被世人扣上个大不孝的帽子,为了娶媳妇,第一次见面就把亲爹气死的人可没几个。 正忐忑不安时,便见萧景走了出来,像是有话要说,却抿着嘴不开口。 “你怎么了?绍帝没事吧?你们……因为我吵架了?” 萧景斟酌着开口道:“他说想单独见见你,不过,我还是征求你的意见,你若不愿,就不必见。” 苏小酒确实有点发憷,该不会又是霸总文中的经典情节,要往她脸上甩个几千万的银票让她离开萧景吧? 或者是那些宫斗文里,要把耽误儿子前程的女人都杀掉? 她看看萧景,一向自若的大男孩,此时看起来似乎比她更忐忑无措,又想想,既然萧景能来征求她的意见,必定是确认了没有危险才来的,于是点头道:“好,我去,那你在这里等我哦。” 来了一上午,她的肚子早就饿了,记得进宫时的路上看到好几家爆满的餐馆,她想快点去尝尝。 萧景吻上她手背,感谢她对自己的信任,道:“放心,有我在。” 苏小酒理理衣裳,又摸摸发髻,有点紧张:“刚才外面有风,我的头发没吹乱吧?” 按照礼节,她穿了华贵端丽的宫装,却因为长得娇小,未见沉闷繁复,反而有股精致秀丽,萧景抚抚她发顶,赞道:“弱水三千,不及卿卿回眸。” 这是他第一次用如此甜腻的词语赞美她,苏小酒面色一红,低头匆匆往内殿走去。 绍帝已经起身,正端坐在书案前,静静看着苏小酒走到离着龙案五步开外的地方,从容而优雅的向他屈膝行礼。 “郡主免礼,请随便坐吧。” 苏小酒自然不能随便坐,走到他下首的太师椅旁,再次行礼后,浅浅坐了一半。 绍帝紧紧盯着她,却不说话,似乎内心正在剧烈挣扎。 苏小酒眼观鼻,鼻观心,敌不动我不动,也坚决不开口,却忍不住揣测,这绍帝葫芦里卖什么药? 叫她进来,无非就是关于跟萧景的婚事,要么同意,要么反对,有什么不好说的? 等了半晌,绍帝终于开口了,先问了她一个问题:“若影儿与你成婚,要以付出他的生命为代价,那你嫁还是不嫁?” ??! 苏小酒有点捋不过来,这、这算威胁吗? 正常套路,不应该是“你若执意嫁给影儿只有死路一条”这种话吗? 于是她老老实实回道:“恕小女愚钝,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朕本想杀了你。” 绍帝说着起身,缓缓走到苏小酒面前,长年旧疾让他身形略显佝偻,但站在苏小酒身侧,依然能比她高出一个头去,带着迫人的威压,让她心率有点失调,脱口而出道:“那为什么又不杀了?” “因为影儿以他自己的性命为你作保,让朕不许动你分毫。” 苏小酒哦了一声,便没有下文了。 绍帝本以为她会感动的一塌糊涂,没想她竟毫无反应,一时有些不悦,问道:“他为你做到如此,你为何没有半分动容?” 苏小酒这才抬眸看他,反问:“你又焉知我不会舍命护他?爱人之间不是本应如此么?再说了,你这个亲爹都不顾儿子的生死,做什么纠结小女动不动容?” 若非他口口声声要杀了自己,萧景干嘛要为她去死? 明明是自己搞事情,还非要把责任推给别人,真是活久见。 绍帝一滞,又听她道:“若只是因为嫁给他就要死,那小女不会嫁,但他若因为小女而死,小女为他拼上性命,也一样在所不惜,爱情本是双向奔赴的,可惜你不懂。” 绍帝后退两步,苏小酒反而上前道:“你跟他保证不会动我,却将我叫进来行威胁之事,说明你不仅不懂爱情,还言而无信,不想逼迫自己儿子,就来逼迫小女,是为无能,你有什么好拽的?” 眼前这位是萧景的父亲,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敬重,但说句不好听的,这人就是懦夫一个,还净挑软柿子捏,苏小酒打心里瞧不起。 绍帝万没想到,这个身高不及他肩膀的瘦小女子,性子倒是刚直,他不过开头说两句话,她便字字责问,令他哑口无言。 须臾,他忽然笑了,发自肺腑的笑,因为离得近,苏小酒甚至能看到他颤动的扁桃体。 “有意思,怪不得影儿非你不可,连朕都忍不住要喜欢你了。” 他拿衣袖沾沾眼角笑出的泪花,重新走回案前坐下,随意的指着下首的太师椅道;“丫头,坐吧!” 一百八十度的反转,令苏小酒措手不及。 不过该说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这下她也不再故矜持,大咧咧的往椅子里一坐,等着绍帝后音。 绍帝笑了一会儿,感慨道:“难得你一介小姑娘,活的比朕通透多了。” 他正襟危坐,看向苏小酒道:“其实朕将你叫进来,是想同你商量一下关于影儿的事。” 苏小酒不解,他人就在外面,有什么事不能亲自跟他商量的?但见绍帝神色郑重,必是什么要紧的事,于是颔首道:“洗耳恭听。” “如今南夏朝局,不需朕明言,想必郡主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苏小酒点头:“略知一二。” 绍帝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接着道:“以前是朕糊涂,以为只有坐在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上,才能护住心爱之人,谁想现实却给了朕致命一击,还将影儿也陷入同样境地,是朕的错。” 或者说,影儿如今面对的状况,比当年的自己更不如。 当年他尚有选择,本就是被先帝放弃的皇子,若留在大渊为赘婿,还能安稳一生,是他一意孤行,非要加入夺嫡之争,最后争得天下,失去爱人。 最不幸的,是导致现在影儿骑虎难下,成为唯一的皇子,就算他愿意让出皇位,老七又能对他完全放心么? 继承皇位,或可一搏,放弃皇位,只怕将任人宰割。 苏小酒不做声,其实这点她不是没想过,只不过她还是抱有一定的侥幸心理。 就算绍崇显想要斩草除根,可他势力范围也不过在南夏境内,只要留在大渊,以萧景自身的功夫,加上大渊的实力,应该是能保护他们的。 绍帝却将她的念头否定,说道:“只有千日做贼,谁又千日防贼?难道你想后半生乃至你们的孩子,都活在无尽的刺杀中?你与大渊皇后关系是好,可能让影儿在宫中生活?若不能,你觉得他们又能调出多少兵力去专门保护你们?或者,影儿真的能无时无刻跟你和孩子在一起?” 一连串尖锐的问题抛出,让苏小酒毫无反驳的余地。 她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绍帝满意的看着她的神色从淡定到不安,微笑道:“所以现在,你还觉得影儿继承皇位与否,无所谓吗?” 第四百一十五章 应承 爱情不应该是盲目的。 苏小酒没办法拿所有人作为赌注。 可怜天下父母心,绍帝明白了萧景的心意,知道儿子会义无反顾选择苏小酒,所以干脆把选择权交给了她。 如此关键的时刻,苏小酒竟再一次不合时宜的走神了。 她不断的回想,以前看的那些偶像剧里,女主遇到这种情景时都是怎么选的? 是为了爱情不顾一切,还是在权衡利弊后,潇洒的离开? “朕自然希望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但影儿突然回朝,没有任何势力根基,老七同狄太妃苦心经营多年,早已经树大根深,一旦朕不在了,想跟他们抗衡何其困难!” 苏小酒静静看着他,隐约猜出他想要说什么,率先出声制止道:“我虽非真正的金枝玉叶,但也有自己的原则跟底线,那就是不会与人共事一夫,更不会做妾。” 绍帝的话卡在喉咙,无奈:“那些只是名义上的,影儿他需要强大的妻族平衡朝局!你若真心爱他,做妾又何妨?” 何况那妾,并非普通的妾,以影儿重视她的程度,将来完全可以将她的孩子立为太子! 苏小酒笑了,大抵世人的记性都不怎么好,自己当年吃过夺嫡之苦,如今还想让他的儿子,孙子也经历么? 她又不是真正的古代人,或许为了爱情可以献出生命,但做不到跟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她笑着看向绍帝:“所以陛下是想说服小女,然后再让小女去劝说萧景,让他同意你的安排?” 绍帝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两声:“难道这对你们来说,不是最好的安排?影儿可以继承皇位,你们也不用分开,如此两全其美,你还要如何?” “那是你的两全其美,不是我的。” 苏小酒想了想,起身道:“不如这样吧,这件事最关键还是要看萧景,我觉得应该让他进来一同商议,我没有那么伟大,为了他的前程委屈自己,何况,他也未必同意。” 绍帝也急了,本以为女子心软,一旦她应下自己,儿子自然也就顺水推舟,却不想两人口径如此一致。 “枉他愿意为你赔上性命,难道你当真忍心看他为了你一败涂地,最后被老七夺去江山和性命?” 苏小酒气笑了:“既然知道绍崇显的野心,为何不在他羽翼未丰时就除掉?别说你登上帝位以来手上没有沾过鲜血,不然你其他几个兄弟都怎么死的?” 绍帝愤怒起身:“放肆!” “对!我就是放肆!但这一点我是真的不明白,你当年做都做了,为什么单单要把绍崇显留下?就是为了今后给你儿子添堵吗?” 不是针对绍崇显,而是针对这件事情本身。 绍崇显羽翼丰满才几年,为何绍帝不在发现苗头的时候就彻底打压下去呢? 就算不杀掉他,架空总行吧?囚禁会不会?总比如今养虎为患,非要牺牲儿子幸福来得简单吧? “你不是朕!当然不会明白!” 绍帝歇斯底里的大喊一声,接着又抑制不住的咳嗽起来,萧景听着内殿的激烈争吵,终于忍不住走了进来。 苏小酒的气势一下就弱了下去,晕死,只顾着吵架,差点忘了眼前这人是萧景亲爹。 这要气出个好歹来,两人的婚可甭想结了。 萧景没有怪她的意思,他没想到绍帝表面答应了他,竟是想偷偷逼迫小酒,见她激动的小脸都红了,不禁有些自责,替绍帝捋着后背道:“父亲,您不用再难为小酒,为今之计,若想做到两全,孩儿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什么办法?” 苏小酒跟绍帝一齐紧张的看向他,萧景沉吟道:“诚如父亲所言,不为刀俎,便为鱼肉,所以我愿意留在南夏,继承皇位。” 手里的帕子一松,险些掉落在地,苏小酒稳住心神,静静听他说下去。 “但前提是,我有且只能有小酒一个妻子。” 萧景深深看她一眼,问道:“小酒,你愿不愿意同我一起留在南夏?” 不待她点头,绍帝面色微变,焦急道:“那你该如何与老七抗衡?” “父亲,”萧景止住他的话,“请您相信我,也相信小酒,即便不依靠联姻,也誓将守住南夏江山,正如您当年,不也是靠着自己的能力夺得天下么?” 绍帝不住摇头,颓然道:“正是因为体会过其中艰辛,所以朕才不想你走父亲的老路!” “只为了不走您的老路,所以您要逼孩儿走上绝路?” 面对儿子的质问,绍帝哑然。 萧景郑重的跪在他面前叩首道:“父亲,这已经是孩儿最大的让步,若您不肯答应,那孩儿只能带着小酒离开!” “你!” 眼看二人又起争执,苏小酒进退两难。 终于,绍帝败了下去,重重叹了口气:“罢了,朕当真是老了,做不得你们年轻人的主,只要你愿意留下,其他的,父皇都依你便是。” “谢父亲成全!” 苏小酒也跪拜在地:“谢陛下。” 看着面前一对璧人,绍帝道:“但你们也别高兴的太早,日前老七曾向朕提出与大渊联姻,而联姻对象,正是怀瑾郡主,虽我不知你们有何渊源,但他既然盯上了你,便不会善罢甘休,你们好自为之。” 萧景道:“此事我们已经知晓,绍崇显曾私下往大渊传信提出联姻请求,但被摄政王挡了下来。” 绍帝点点头:“老七此人心胸狭窄,想要得到的东西,必要想方设法得到,你们要小心了。” 苏小酒不免又提出刚才的疑问:“所以您当年到底为何要留着他?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吗?” 其实这也是萧景疑惑的,南夏朝局多年前就已经形成绍帝与七王对峙的局面,但绍崇显毕竟年轻,开始经营势力的时候,绍帝的根基已经十分扎实,按理不该眼睁睁看着他做大,又为何要放任事态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呢? 看出两人都对此好奇,绍帝叹口气,终于娓娓道出多年的顾虑。 南夏先帝一生共有七子,其中绍帝为中宫嫡出,另有五名庶出的兄弟。 绍崇显为先帝老来得子,又因其母狄贵妃备受宠幸,因此最得先帝喜爱。 后来绍崇显三岁上被人所害,差点夭折,狄贵妃一心认定幕后黑手是皇后,便鼓动先帝将绍帝发配到大渊为质子,后来先帝病危,兄弟们为了争储自相残杀,而他为了自保,不免也用了些非常手段,自此,兄弟七人,便只零落他跟绍崇显两个。 起初绍崇显年幼,绍帝并不曾将他放在心上,后来随着年龄渐长,再加上狄太妃对绍帝的仇恨,这位七弟的野心也逐渐不加掩饰。 绍帝坚信自己的母后,但当年陷害老七的真凶是谁早已无法查证,他理解狄太妃为了独子的拳拳之心,可面对权势之争,也曾动过将绍崇显除去的心思。 只是后来,随着一年一年寻找萧景不成,他又开始犹豫了。 皇室之中,只有他跟老七是先帝血脉,自己身子又不成器,一旦把老七除去,万一自己有个三长两短,这绍家的江山,势必会落于外人之手,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因此这些年来,他对老七既有打压,避免他气焰过于嚣张,又有磨砺,生怕自己走了,老七撑不起这家国基业,只能将他既当做对手又当半个继承人去对待,如此复杂的态度,令他实在苦不堪言。 时间久了,不免产生自我怀疑,他这些年为了皇权苦苦挣扎到底有何意义? 苏小酒都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很明显,若非萧景及时回来认亲,这皇位对绍帝来说,俨然成了烫手的山芋。 绍帝吐露心声,多年来压在心上的重石落下,终于能轻松的舒一口气,看向萧景道:“是父皇对不起你,当年一念之差,形成如今这局面,父皇已经老了,今后这些重担,只能压在你的身上……不过你放心,父皇既能制衡老七多年,就能制衡他更久,只要还剩一口气在,父皇必定鼎力支持你!” 这次萧景也无法再推辞,只是看向苏小酒的目光充满歉意。 接下这重担,便意味着今后的人生都要困于这方寸之间,她会开心吗? 苏小酒坚定的握住他的手,笑道:“不管做皇帝还是乞丐,我都陪着你!而且做皇后也没什么不好,统领六宫母仪天下,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次日,绍帝颁下立储圣旨,将绍崇显打个措手不及,茶杯都捏烂了几盏。 当然,比起立绍影为太子,另一个消息更是几乎让他失去理智。 那个病秧子,竟当真认下了绍影与怀瑾郡主的婚事?! 狄太妃原本正悠闲的插花,对她来说,这两个消息对他们来说根本无伤大雅,甚至还有大大的好处。 见儿子气急败坏,嗔道:“本宫就这么几盏像样的茶杯,都被你个败家子摔坏了!事已至此,你生气有什么用?有这发脾气的工夫,都不如赶紧给自己挑个正妃,早点让本宫抱上大胖孙子!” 绍崇显心烦意乱,他开始怀疑,绍帝当时不同意他的联姻请求,就是为了把苏小酒留给绍影? 这病秧子果然没什么好心眼! 就为不遂他的愿,不惜让儿子错失与权臣结盟的机会? 还是说,因为那孽种是大渊皇帝的外甥,联姻后便可亲上加亲,得到大渊的支持? 以那病秧子的老谋深算,八成还是后者居多。 皇位争的艰难,如今连女人都被抢了,可想而知他心中有多么窝火! 听到狄太妃的话,不免更加烦躁:“有什么好定的,左右就那么几个权臣,有闺女又及笄的不过二三,还都是歪瓜裂枣,孩儿看了都嫌寒碜!” “你这是什么话?娶妻娶贤,样貌有那么重要?再说了,只要能为你助力,登基之后想要什么美人没有?” “孩儿只想要苏小酒!” 狄太妃将手中的花重重扔在地上,怒道:“她是有三头六臂?先惹得你如此神魂颠倒,后脚又另嫁他人,如此水性杨花,便是娶回来又有什么好处?!” “她一定是被逼的!” 狄太妃冷笑:“你又怎知她是被逼的?” 绍崇显语塞,他是被这接二连三的打击气疯了,想起当日苏小酒曾经默认过,早就有了心上人,难不成说的就是绍影? 相处那几日,他自问已经彻底摸透了苏小酒的性子,若她不愿,只怕拿刀架在她脖子上,也绝不会妥协。 大渊那边早已经下过赐婚圣旨,她依然愿意随绍影一同来南夏,很明显,她对这门亲事,是自愿的…… 想通这些,绍崇显只觉得浑身血液都疯狂叫嚣起来,绍影啊绍影,你当真天生是我的克星,看来本王,是非杀你不可了! 他愤然起身,从玦鹰手中抢过佩剑就往外走。 “你往哪去?” 见他如此冲动,狄太妃预感大事不妙,忙拉住他道:“你要做什么?该不是要去找绍影算账?” 那绍影可是在元和帝身前做了多年的侍卫统领,武功高强,若论拳脚,儿子哪里是对手? 绍崇显没有否认,直接道:“敢跟本王抢女人,不弄死他不足以平息心头之愤!” “你疯了?” 狄太妃扯住他一条胳膊,对玦鹰道:“还不把你主子拦下?!” “你敢!” 玦鹰默默低下头,他不敢。 “废物!” 狄太妃气极,只能朝着门外喊道:“来人,把王爷给我摁住!” 有几个壮实的太监鱼贯而入,不顾绍崇显的挣扎,将他死死摁在了椅子里。 “你们想死吗?还不将本王放开!” 太监们面不改色,仿佛根本没听到他的话,铁钳般的手更是纹丝未动。 这几人身上都有功夫,绍崇显挣脱不得,只觉自己跟废人没什么二般,不由悲从心来,便慢慢放弃了抵抗。 抬头,充满血丝的目光中带了颓然与绝望,盯着他们道:“你们这些阉狗,也在笑话本王是不是?” 第四百一十六章 狭路相逢 寻常男子心爱之人被抢,哪个不是义愤填膺,要找到情敌痛痛快快打上一场? 偏偏是他,半点功夫也无,即便没被人制住,面对大渊第一高手,恐怕连衣角都沾不到,就被人扫落叶一般扔出去了吧? 知子莫若母,狄太妃见不得儿子丧气,忙令太监们退下,过来心疼的揽住他的肩膀道:“显儿莫要难过,都怪母妃当年大意,才让那贱女人有机可乘,不过也正因如此,母妃才生出夺嫡的心思,因为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至亲至爱被人从身边夺走!所以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他日登上皇位,才有机会亲自将苏小酒抢回来!” 绍崇显无力摇头:“没用的,她心中既然没有我,便是抢回来又有何用?杀了绍影容易,只怕她的心也就一齐死了……纵使孩儿留住她的躯壳,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转头,有些茫然的看向狄太妃:“母妃,你当真就那么确定,当年对孩儿下毒手之人,是先皇后?” 他口中的先皇后,指的是绍帝的母后,也就是太后。 狄太妃不知他为何这样问,一把将他推开,愤然道:“你是在质疑母妃?当年母妃深得先帝宠爱,你自然也母凭子贵,除了她担心你威胁到那病秧子,还能有谁?” 绍崇显沉默,这件事过去久远,但从表面分析,母妃这话也有道理。 可他心中总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母妃,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当年,加害我的另有其人,而那人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调拨你跟先皇后的关系?” 一个原配,一个宠妃,关系本就十分微妙,因此他一受伤,母妃第一反应就是先皇后容不得她。 可他若没有记错,先皇后是个十分软绵娴静的性子,几乎从不理会后宫这些纷争,也因为其性格寡淡,所以不受先帝喜欢。 但她自己反而不以为然,甚至是有些享受那种不用讨好谁的自在生活,更不曾因为母妃受宠而刻意刁难。 即便是后来的绍帝,其实也随了先皇后居多。 仔细回想这些年来,自己暗中蓄积势力,精明如绍帝,不可能一无所知,可他明明知道自己觊觎皇位,却从未痛下杀手,甚至带了似有似无的纵容,这样的一对母子,当真会对他下毒么? 从前,他沉浸在母妃的恨意中,自然而然也将绍帝列为仇恨的对象,而今难得心平气和将往事理顺一遍,很容易就发现了诸多疑点。 如若当年,并没有发生那件事,他会不会就能活的轻松一点,不必将所有的时间浪费在皇权争斗,而是可以做个潇洒的富贵王爷,成为一个光明坦荡的男子,心无旁骛去追求自己喜欢的女人? 反正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随时图谋着大逆不道之事,婚姻于自己而言,也不过是争权夺势的筹码。 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一生毫无意义,绍崇显胸口发闷,起身再次一言不发往外走。 狄太妃担心他做傻事,再次拦在他面前道:“你要去哪?” “回府睡觉!” 他有自己的府邸不差,但基本如同虚设,这些年为了跟绍帝作对,他都是刻意住在宫里,可今天,他忽然就不想住了。 狄太妃不放心,给了玦鹰一个眼色,示意他好好跟着主子,玦鹰的的目光从地板游离到房梁,坚决不肯接收信号,主子不发话,他擅自跟随岂不找死? 气的狄太妃心窝子疼,骂道:“你个死奴才!好好照顾你主子,若再害他受伤,看本宫不剥了你的皮!” 玦鹰先小心看看绍崇显,耷拉着脑袋道:“小人遵……” “还不走?!” 门外一声爆喝,吓得玦鹰双腿一软,哪还顾得上回答狄太妃的话? 做随从久了,他自然知道,哪怕狄太妃要摘他脑袋一百遍,主子也自有一百零一种办法救下他。 可若主子要摘自己脑袋…… 他看一眼咬牙切齿的狄太妃,哼哼,她老人家怕不得磕着瓜子从旁叫好。 绍崇显嫌他出来太慢,抬脚招呼上去,玦鹰顺势一倒,委委屈屈的伏在地上,这俩都不是好惹的主,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一下摊上两个? 绍帝今日情绪波动的厉害,此时也已经乏了,苏小酒跟萧景不敢打扰他休息,手拉着手从承天殿里退出来。 “咱们的行李都还在客栈里,要不我们去取一趟吧?” 方才她们已经答应绍帝要住在宫里,略有不同的是,给苏小酒安排的寝殿换成了东宫偏殿。 不过她头一次来南夏,还是很想出去看看,所以借着取行李,顺便出宫逛一逛。 好巧不巧,就跟绍崇显遇到了。 绍崇显心事重重,出了狄太妃寝殿便低头疾走,还是玦鹰眼尖,率先发现了不远处手拉手的两人。 虽然换了衣服,但那死丫头的身形,他可是认的一清二楚。 知道主子正惦记她,此时见她同一个年轻男子拉着手在宫中招摇,顿时愤恨不已。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这死丫头好不知羞,竟公然与男子如此亲密! 最过分的是,两人还故意走的极慢,牵着的手一荡一荡,生怕别人不知两人有奸情! 随即想到男子身份,不由更加着恼,抢主子江山不够,又来抢主子女人,抢就罢了,还跑到主子面前显摆,实在罪不可赦! 当下右手便握紧了剑柄,双目更是恨不得将二人背影凿穿。 绍崇显察觉身侧之人的情绪忽然紧绷起来,疑惑的顺着玦鹰目光看去,脚步便定在了原地。 那个身量娇小的宫装女子…… 那她身边的男子是? 眼看主子身上杀气越来越重,玦鹰赶忙道:“主子息怒,这里不方便动手,等出宫以后,小人定……” 话未说完,就见绍崇显已经敛起神色,大步朝着前面二人走去。 负在身后的右手有些紧张的摩挲着衣袖,他倒要看看,那绍影究竟有什么好,能让她一心认定,看都不肯看他一眼? “怀瑾郡主,好久不见。” 身后熟悉的声音传来,苏小酒一下僵在原地,她方才可是偷听人家母子俩说话了,难不成被绍崇显发现,来找她算账了? 萧景并没真正与绍崇显见过面,但在回头的瞬间,便已经确定了男子的身份。 诚如小酒所言,绍崇显长的跟他很像,非常像。 因为年纪差不过几岁,甚至看起来比绍帝的相似度还要高。 即便如此,他对这个一心算计自己跟小酒的人也没什么好感。 “七叔。” 他侧身挡在苏小酒身前,语气平淡的拱手问好,开口脆的两个字却险些把绍崇显气懵了。 此时他也已经看清萧景面容,竟与他有七分像,不过因为常年练武,又职业使然,萧景比他多了些清冷刚毅的气质。 而他自小养尊处优,保养得当,连风都没怎么吹过,比同龄人要显得年轻些,所以虽然差了六岁余,两人看起来倒似一般大。 可光看起来没用,或者就算真的一般大也没用,血脉辈分真真切切摆在面前,他不想认都不行。 “贤侄不必多礼。” 绍崇显皮笑肉不笑,目光转向躲在萧景身后的某人,心中莫名窝火:“酒酒,见到本王怎么都不打声招呼?也太不念旧情了吧?” 叫的如此暧昧,又在说到“旧情”二字时,故意挑衅的看向萧景。 周围站了不少宫人内侍,苏小酒老脸一红,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生怕他口无遮拦,当着众人的面胡说。 虽然她们什么都没发生过,萧景也不会相信他的诽谤,但吃瓜群众们不知真相啊! 她可不想第一天到南夏就被传出桃色绯闻——“大渊和亲郡主苏小酒,玩转南夏皇室,同时与叔侄两人纠缠不清”? 拉下俏脸,刚想澄清一二,结果却是萧景先开口了。 他伸手,轻轻柔柔将她揽在胸前,看着绍崇显道:“小酒,原来你跟七叔他老人家认识?” “噗!” 苏小酒差点没反应过来,幸好及时捂住了嘴。 只是因为憋笑表情十分扭曲:“一面之缘,曾在大渊宫中有幸见过……他老人家。” 说着似模似样的对着几近暴走的绍崇显福身:“侄媳见过七叔。” “好!你们,很好!” 绍崇显胸口似被人重重敲了几个闷锤,几乎喘不动气,看着夫唱妇随的二人,恨不得立时将两人捏碎,最终却只能甩手愤愤离去。 走出几步,又回头道:“南夏民风淳朴,你们两人尚未成婚,最好还是保持些距离,免得败坏皇家形象!” “侄儿谨记七叔教诲。” “七叔慢走,侄媳不送。” 眼见绍崇显不小心踩到一颗石子险些摔了,玦鹰立刻手疾眼快将他扶住,却被主子一把推开,冒着火星子走了。 苏小酒舒口气,从萧景怀里出来,仰头看着他吐槽:“真是冤家路窄,出宫也能碰上他,不过看他气得不轻,可千万别再打什么坏主意。” 当初在大渊都能把她从宫里劫走,如今在南夏地界,他若起什么心思更加防不胜防。 萧景一把将她揽回去继续往外走:“放心吧,咱们不理他便是。” 方才出门,绍帝暗中指了几名龙隐卫跟随,绍崇显的人根本不是对手,不过怕小酒会觉得不自在,便没有多说。 南夏,顾名思义,处于大渊的西南方向,除了气候温暖湿润,作物民风也多有不同。 饮食偏甜辣,苏小酒对饭菜吃不惯,倒是吃各色的水果吃饱了。 意犹未尽的咂嘴走在回宫的路上,苏小酒抚着明显胀起来的肚子抱怨:“早知道还是应该回来自己做饭吃,水果太甜,吃多了容易胖。” “若真胖些还好。” 萧景捏捏她单薄的手心,蹙眉道:“女子圆润些才好看,你就是太瘦了。” 抱她的时候都不敢用力,生怕会折了她纤细的小骨头。 苏小酒摇头:“那也不能一下吃胖太多,我要循序渐进的胖,一点一点长肉,那样才健康。” 萧景不懂她这些歪理,其实他更担心的是,两人马上就要成婚,她这幅小身板一旦有孕,能否撑得住肚子。 想起这些,不免又想到大渊那几只团子。 尤其墨鸿,那么小就圆滚滚的,只怕还在腹中时就已经是个大肉团。 若万一像皇后一样怀了双胎…… 头皮一阵发紧,揽着苏小酒的手臂也不由加重:“不行,咱们快些回去,还是要吃些饭菜。” 只吃水果怕不是虚胖。 苏小酒没想到一向老实的萧景心里涌出这些弯弯绕绕,不情愿的拖着他的手臂道:“我真的吃饱了,咱们再逛一会儿吧?我看这里好多新奇玩意,想多买点给娘娘和殿下们带回去。” 还有两个弟弟,她这次出来的太仓促,都没能亲自跟他们道别,正好买点什么礼物补偿一下。 他们大婚后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大渊,萧景能理解她的心情,于是点头道:“也好,那就再逛逛。” 出来时两人已经换了寻常的衣饰,只是大渊和南夏的服饰多有不同,走在路上依然吸引不少目光。 萧景不习惯被人盯着看,对紧盯着她的目光更是不满,见苏小酒逛的不亦乐乎,又不好拂了兴致,全程都冷着一张俊脸。 路过一个卖杂货的摊子,发现有帷帽,立刻买了两顶戴上。 他习惯穿玄色劲装,此时戴上帷帽,更像话本子里行走江湖的侠客,路人投过来的目光不禁更多了。 苏小酒隔着帷帽的轻纱偷笑,说道:“你看这路上,只有咱们两人戴了帷帽,岂不是更容易被人看了?” “无妨,只要看不到脸就好。” 萧景的声音轻松了不少,接过她怀里抱的罐子掂了掂:“这是什么?还挺重。” “水果罐头,大渊现在还不够暖和,新鲜的果子还没成熟呢,我给娘娘和孩子们多捎些罐头解馋。” 经历一场寒冬,开春后不仅没有水果,连罐头都不好买了,娘娘还在坐月子,不吃点水果怎么成? 第四百一十七章 大渊来人 虽然更想送新鲜水果,可路途遥远,等回到大渊估计要坏一大半,便打消了念头。 “不过你发现了没?这里的水果罐头都是装在陶罐里,太笨重了,等咱们稳定下来,倒是可以把玻璃瓶引进来。” 这样玻璃厂的业务又能开疆拓土,从大渊和东黎发展到南夏了。 要不说人都聪明着呢,南夏的商人在大渊见到水果罐头,苦于不好运输,便把制作罐头的方法学了来,改用陶土烧制的罐子来做。 反正他们有的是水果。 不过这时节,各色水果都已经逐渐上市,罐头的销量并不算好,毕竟一般人还是喜欢吃新鲜的。 购买罐头的主要人群,要么是给家里牙口不好的老人孩子,或者脾胃不好,生吃水果容易肠胃不适之人,像苏小酒这样,成几十罐子买的还是头一次见,可把摊主喜坏了。 萧景并不知玻璃厂已经归她所有,闻言道:“进入南夏地段以后多山路,玻璃器易碎,想要做好足够的措施,势必要增加不少成本,即便能运过些许,也不会有人舍得拿它们装罐头。” 苏小酒暗道自己糊涂,古代交通不便,尤其从大渊到南夏,只有陆路,中间随便隔了几座山,就很难运输货物。 再看看满大街的水果蔬菜,怪不得大渊到现在的果蔬还很贵,因为运输成本高啊! 南夏少平原,多山水,虽为鱼米之乡,但相对闭塞,因此在国力上反而不如大渊。 “要想富,先修路,古人诚不欺我。” 苏小酒眼睛一亮,看向萧景道:“等有时间,我琢磨点东西,咱们将通往大渊跟东黎的道路好好休整一番,在贸易上互通有无,能大大刺激经济,让百姓们都富庶起来!” 去年冬大渊之所以物资匮乏,一来是东黎跟南夏也多少受了冻害,大量减产,再就是因为过往道路被大雪封住,运输车队根本就过不去。 只要解决这个麻烦,今后便是哪个国家再有灾害发生,其他两国也能及时救援。 萧景知道她说话从来不是凭空乱想,这么快就想帮着南夏发展,说明她打心里愿意留下,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听她眉飞色舞,不时提出几个致富的策略,一副小财迷的样子,只觉对她的爱意更甚。 他何其有幸,能得小酒倾心以待。 苏小酒自说自话半天,不见他反应,有些讪讪的住了嘴,糟糕,一提到赚钱就刹不住,肯定让萧景觉得自己是个贪财之人,便试图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萧景却忽然道:“怎么不说了?对了,你方才说的开山修路确实不错,只是南夏与大渊边境的几重山都格外险峻,若想重新开辟道路,只怕难如登天。” 见他并未看轻自己,反而主动探讨方案,苏小酒这才展颜一笑,接着说道:“其实说难也难,说简单呢,也很简单。” 她转身从杂货摊上买了些大小粗细不一的炮竹,对萧景道:“跟我来。” 萧景不明所以,跟着她转过街角,走到一处人少的胡同口。 苏小酒又从随行的人手中挑了个小罐头,对那人道:“麻烦一下,把里面的罐头吃干净好吗?” 服侍人许久,那内侍还从未见哪个主子这么赏人吃食的,而且这是罐头,不是整个的水果,可让他怎么下嘴呀? 但对方是郡主,自己不吃便是抗命,只好为难的接过去,想了想,从袖子里取了只备用的檀木簪子,伸进罐子里,将水果串在一起,糖葫芦一样啃了起来,罐头都是新鲜水果做的,内侍吸溜吸溜吃的狼吞虎咽,倒是把其他人馋的直流口水。 水果串吃完,又抱着罐头一仰头,将里面的甜水喝个干净,颇有些意犹未尽。 苏小酒拿着空罐子一通比划,找了个高度差不多的炮竹,点燃,塞进去,扣好盖子,便拉着萧景站到了远处。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罐子应声而破,被炮竹炸成几块陶瓷片。 萧景惊讶的转头看她,苏小酒笑道:“有什么启发?” 他快速朝着碎片走过去,捡起一块仔细看看,刚才那支炮竹不过只有他拇指粗,威力竟这么大? “这东西做小了叫炮竹,做大了就叫炸弹了,只要有足够的火药,便是再高的山,都能给它炸平!” 苏小酒说完,又用同样的办法,炸了一个更大的陶罐,这下萧景彻底信了。 不得不说他反应很快,立刻就想到了更大的用处,俯身靠近小酒耳边道:“这东西威力如此巨大,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只怕要生灵涂炭,暂时还是保密的好。” 苏小酒笑道:“你放心吧,如今董玉在东黎做皇夫,大渊又是我的娘家,三国之间起码还能稳定许多年呢,而且论起这些东西,十个我也比不上他厉害,咱们这都是些毛毛雨啦!” 她顶多能搞点炸药包,没什么技术含量,十七可是真枪实弹的造,没法比。 萧景嗯了一声,对她跟十七之间的莫名熟络有些说不上的感觉,这个问题已经压在他心里许久,却一直没法问出来,于是转移话题道:“那就听你的,有什么需要,我安排便是。” 修路于百姓乃利好之事,相信绍帝也会支持。 明日还要举行册立东宫的仪式,接下来就是两人的婚礼,绍帝担心自己时日无多,因此将事情安排的十分紧凑,两人逛了一会儿,该买的也都差不多了,便打道回宫。 中午吃了一肚子水果,苏小酒晚饭不想再将就,便又挽了袖子准备亲自下厨,还十分自然的指挥萧景帮她摘菜洗菜,将一干厨娘吓得够呛。 这准太子妃也太刁蛮跋扈了些,太子谪仙般的人物,他日指点江山的贵手,竟然被她用来剥大蒜?! 苏小酒一心沉浸在即将出锅的酸辣肥牛中无法自拔,手里口水鸡的调料也弄好了,坐等鸡肉出锅。 糖醋里脊已经浇好汁,海鲜疙瘩汤也只差撒上把香葱。 见萧景剥好蒜,又道:“再去将黄瓜洗了拍好,我煎个鸡蛋皮拌上,马上就开饭了。” 让她惊喜的是,厨房里竟有果醋,拌凉菜要比别的醋多了清甜,吃起来更加爽口。 萧景看着她小陀螺一样在厨房转来转去,旁边的锅灶早已飘出饭菜的香气,脑海中忽然冒出四个字——人间烟火。 多日来,心中积郁的烦闷与冗杂,一瞬间消失个无影无踪。 不管身居庙堂,还是江湖之远,只要有她陪在身侧,日子便是圆满的。 “开饭喽!快去洗手!” 苏小酒亲自端了托盘,脚步轻快的往前殿走,若非怕厨娘们不自在,她倒是更想跟萧景一起在厨房的桌上吃,那才有家的感觉。 萧景快步上前,将托盘从她手中接过,苏小酒素手捻了一块口水鸡送到他嘴边,邀功似的说:“快尝尝我手艺,这道菜可是我独家秘方,其他地方吃不到哦!” 得到认可,眼睛立马眯成一条缝,笑道:“是吧?” 萧景却沉浸在那玉指在唇上轻轻擦过的触感,看着她点点头:“有点烫。” “烫?这明明是道凉菜啊!” 她又拈起一块放在自己口中,不解的看他,她确定已经把鸡肉冰好了。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萧景面上腾的一热,好在天近黄昏,在夕阳下皮肤本就看起来微微发红,支吾道:“我说的是,有点麻。” 苏小酒又笑了:“麻就对了,因为这里面放了许多麻椒,咸鲜麻辣,吃起来别具风味。” 唇角的笑不自觉又带了些落寞,曾经有个胖姑娘,也很喜欢这道菜呢! 目光落在酸辣肥牛上,不过她若是看到这道,估计更走不动了吧…… 她甩甩头,催促萧景道:“走快点走快点,我已经迫不及待开饭啦!” 两人像寻常夫妻一样面对面坐着,不时往对方碗里夹上几箸菜,房间里除了满满的饭菜香,只能听到偶尔筷子碰到碗沿的声响,端的一个岁月静好。 萧景本吃不惯麻辣,又不愿辜负她的手艺,也硬着头皮从满满的辣椒里夹了块肥牛慢慢品尝。 见对面小姑娘埋头吃的欢实,不由觉得满嘴忽而凉飕飕,忽而火辣辣的感觉也不错,最后还多添了半碗饭。 只是这宁静却没维持多少时间,院中忽然传来一阵嘈杂,时有兵器相撞的声音传来,明显有人打斗。 萧景蹙眉起身,对苏小酒道:“你待在屋里别动,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 同时心中疑惑,莫非大白天也会有刺客? 立太子的旨意刚刚颁下,绍崇显就如此迫不及待了么? 苏小酒握着枪跟他一起出去,就见外院里有五名不知身份的人正缠斗在一起。 绍帝为保护两人,专程派了四名龙隐卫跟随,此时他们正呈包围之势,围攻一个身穿灰色劲装的蒙面男子。 苏小酒不知道龙隐卫的存在,但看统一的服饰,也能看出是某种组织的。 见状往萧景身后躲了躲:“他们是谁?怎么跑这打架来了?” 而且那灰衣男子明显身手不俗,在四人围攻下竟也勉强打个平手,谁也奈何不得谁。 萧景面色凝重,他已经见识过龙隐卫的厉害,换做是他,别说四个,即便只有两个,可能也过不去一百招。 这灰衣人以一敌四,却不见颓势,显然是高手中的高手。 “到底谁是刺客?” “灰衣人。” “好,我看能不能打中他。” 苏小酒举起手枪瞄准,奈何那几人你来我往招式太快,她瞄了半天也没敢开。 “再等等,他体力很快便耗尽了,而且招招避让,不像是为了刺杀而来。” 萧景看着半空中那灰衣人,虽然出手如电,但基本以守为主,并不像一般刺客那样任务败露后穷凶极恶,不禁对来人的身份有些怀疑。 而那灰衣人在疾风骤雨的剑锋中,竟抽空往苏小酒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目光不仅没有半点杀意,甚至莫名熟悉,旋即就要飞身离开。 龙隐卫个个身怀绝技,单打独斗向来难逢敌手,此时四人对一人竟久攻不破,本就十分够郁闷,此时见他要逃,也太不把他们放在眼中,哪里肯放松? 当下阵势发生变化,攻势比刚才更为密集,苏小酒见状喊道:“留活口!” 不止是为了审问,而是那双眼睛十分眼熟,她一定在哪里见过! 最终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对面有四个人,灰衣人被他们用车轮战术耗尽了体力,终于一个不察,被人一击而中,从半空中摔落下来。 萧景紧紧护在苏小酒身边,一起走到他跟前,灰衣人艰难的捂着胸口,彻底放弃了反抗,随着苏小酒走进,躲闪着别过头去。 这下她怀疑更甚,一把将他的面巾扯落,然后愣在了当场。 “苍联?!怎么是你?!” 苍联不语,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只盯着地面不说话。 萧景也第一时间便认出,有一次他跟小酒去冷宫晚归,也是这家伙在荣华宫的门口等着她。 虽然心里不舒服,但还是看向四名龙隐卫,吩咐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退下吧。” 龙隐卫的职责就是保护太子安危,这刺客武功高强,他们不敢掉以轻心,直到萧景板起面孔,才小心翼翼的重新隐回各个角落。 苏小酒欲将苍联扶起,却被萧景一把拉住,她拍拍他的手道:“你放心,他不会伤害我的。” 想起他刚才确实只为自保,并没动手伤人,萧景迟疑片刻,还是跟苏小酒一起将苍联从地上拉起来。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可是大渊出了什么事?” 苍联闷声道:“宫里一切安好。” “那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来南夏?” 不仅来了,还出现在南夏皇宫,幸好她看着眼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苍联捂着胸口咳几声,不说话了。 苏小酒只当他伤的厉害,看向萧景道:“能不能找个太医来给他看看?我怕他伤的不轻。” “不用,我自己有药。” 第四百一十八章 决定 进了屋,苍联不知从哪摸出两颗药丸,随着他放在口中化开,空气中立时飘荡起一股奇异的香气。 苏小酒闻不出是什么,但那香气自鼻腔窜入心肺后,只觉通身神清气爽,发自肺腑的受用,大概能一口气爬三十米的树。 萧景却惊诧不已,此药名为净元丹,用几十种名贵的草药和兽骨制成,对治疗内伤有奇效,不管是在朝堂还是江湖都十分神秘,说千金难求也不为过。 便是他身为御前侍卫统领,也不过有幸见过两三次,且只能借来嗅一嗅,这苍联却吃的十分不以为意,甚至一次两颗,很难不让萧景侧目。 被龙隐卫当胸一掌,心脉便是没断,肯定也损伤极大,两颗净元丹下去,不出三日应该就能复原。 所以他不得不对苍联的真实身份感到怀疑。 苏小酒还在追问苍联来南夏的原因,起初苍联只是垂首不语,后来见苏小酒要动怒,这才看了萧景一眼。 萧景:??? 什么意思,这是让他回避? 他挑眉,这人是不是没弄清楚状况,竟想跟他的未婚妻单独相处? “萧景,要不你先出去一下?” 苏小酒也看出苍联的意思,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苍联跟萧景不熟,有事当着他的面不好意思说也是有的。 “……哦。” 他不是吃醋,只是不放心小酒的安危,于是想了想道:“我就在门外,有什么事叫我。” “说吧,你为什么要来南夏皇宫?皇后娘娘跟非染知道吗?” 早就知道他身手不错,却万万没到竟能位于顶尖高手之列,这说明一个问题,以前他在故意隐藏实力。 她看不懂,但唯一能确定的是,苍联对自己没有恶意,否则就荣华宫里,他有无数次对自己下手的机会。 苍联抬头看看她,忽然起身,单膝跪在她面前抱拳道:“小小姐容禀,小人本是家主安排在您身边的隐卫,但家主曾定下规矩,一不可被您察觉,二不能干扰您的生活,可在后宫之中,想要长期随身保护又要隐匿身形太过困难,所以小人便索性做了内侍。” 再牛逼的暗卫也是血肉之躯,少不得吃饭睡觉如厕,哪怕经过十分严酷的专业训练,也顶多是比常人挺的时间长些。 何况宫中守卫众多,晚上好说,白天里想找隐蔽的角落还要保证不离开她身侧三十米的距离太难了。 尤其他还没有人轮班,更是难上加难。 这信息有点不好消化,不过听到这声小小姐,苏小酒已经不用猜,直接问道:“你说的家主是段承泽?” 苍联颔首:“正是。” 仔细想想,苍联的出现确实在段承泽回东黎之后,时间对的上。 “那之前几次遇险,怎么没见你出来?” 别的不说,就被绍崇显劫走那次,凭苍联刚才展示的身手,应该很容易便将她救回来呀。 苍联回答道:“当日劫匪不止一人,小人怕将直接将您救回,身份便无法隐瞒,因此故意给陆统领留下了线索,由他循着去追,但为了以防万一,小人一直都在不远处盯着,以防您有性命之忧。” “所以我回去的那天,非染说你也出去了,其实你一直都在跟着我和绍崇显的马车?” “不错。” 这下苏小酒彻底信了,暗道段承泽给人定的规矩也太奇葩了,要保护,还不能露面,这不是难为人吗? “那他有没有说为什么不让你露面?” 问完她就想咬舌头,这问题太白痴了,不说她在宫里身份,就算皇后身边也没公然放男侍卫的先例。 苍联却十分严肃的回答了:“因小人自小承袭东黎的武功绝学,遇到武林高手很容易便被看出路数,从而暴露您段家表小姐的身份,家主也是为您着想。” 苏小酒摸摸袖中段承泽给她的印章,心里不可谓不感动。 但苍联为了保护她而做太监,这牺牲未免也太大了吧? 这也解释了他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其他太监的阴柔和娘娘腔,甚至是有些阳刚原因,看来是因为净身时间短。 苏小酒不禁自责起来,为了保护她,他竟把男人最重要的东西给…… 心中小人忍不住拍大腿,造孽呀! 苍联顺着她目光看向自己下身,又听其同情的语气,俊脸登时成了猪肝色,辩解道:“小人没有,小人不是,小小姐想多了。” 苏小酒闻言更是痛心疾首。 没有了那个,当然已经不是男人,还生怕她自责反过来劝她别多想,如此忠义之士,在哪个维度都不多见吧? “我能理解干你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忠心,可你也太冲动了些,说那啥就那啥了,今后可怎么娶妻生子呀?” 要不然以他的条件,跟非染简直男才女貌,就像她跟萧景差不多。 如今只却能做对食。 不,他人都追到南夏来了,便是连对食都做不成,电视剧也没这么演过。 想到自己不仅害他成为不全之人,还害他跟喜欢的女子分离。 苏小酒自责更甚,诚恳地说:“你也看到了,南夏皇宫守卫比大渊还严,我在这里安全的很,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待哪天有需要,我再传信与你。” 这明显是托词,当真有急事,传信哪里来得及? 她不过是想让他回到非染身边,再就是可以保护荣华宫的安危。 苍联跪在地上不肯起身,神色竟比她更愧疚:“小小姐,苍联此番被人发现,实乃学艺不精,还请小小姐再给小人一次机会,不要将小人赶走。” 他是当真没料到南夏皇宫中高手如云,只藏了几天就被发现了。 苏小酒却有些不满:“把你留下容易,那非染怎么办?你可有告诉过她真相?” 苍联颓然:“不曾。” 他不是个合格的隐卫,竟没忍住对女子动情。 起初表现出对非染的好感,是想取得苏小酒更多信任,但他千不该,在后来的相处中动摇了心性,当真被那小姑娘所吸引。 不是没有纠结与挣扎,后来却侥幸的想,反正小小姐不会离开皇宫,他便是与非染在一起,也不会影响他保护小小姐的任务。 因此在宫变之后,他便彻底放下了心中顾虑,却不想上天跟他开了如此大的玩笑,小小姐忽然就要嫁入南夏皇室,此生回大渊的机会渺茫。 他连夜追来,根本没有勇气和非染道别。 苏小酒却恨他对非染如此绝情,那小丫头性子执拗的很,既然认定了他,便是十头牛都拉不住。 他倒好,一声不吭就走人,是死是活都没留下半分讯息,可不是害了人家姑娘一生么? 越看他霜打茄子般的德行越气,可认识这么久,他一直都是彬彬有礼,游刃有余的样子,像今日如此低眉耷拉眼还是头一次,何况还是为了她。 苏小酒也不忍心开口骂人,只道:“我现在命令你,立刻回大渊,跟非染说清楚来龙去脉,当然,不全说也行,起码也要对你们的感情有个交代,她是个好姑娘,没道理被你如此辜负。” 苍联不肯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回道:“请恕小人职责所在,不能离开小小姐!” “好,那我问你,你到底是谁的人?” “小人如今跟随小小姐,自然是您的人。” “那我的话能不能听?” 苍联没有丝毫犹豫:“唯命是从!” “那不结了?我命令你现在就回大渊,不许再擅自离开荣华宫!” “但小人的职责是……” “好啦!” 苏小酒打断他的话,语气明显带了怒意:“你若不听,那就滚回东黎去,我权当你死了,再通知非染让她为你守孝三年,也算全你俩情分,至于我这里,更是不敢劳驾,相信南夏也不会缺我两个隐卫差遣!” 苍联大急,他自小无亲无故,懂事起便被灌输为段家赴汤蹈火的思想,自家主将他安排到小小姐身边,他存在的意义,就是用命去守护她的安危! 如今听得苏小酒要把他赶走,一时间只觉天旋地转,仿佛天上地下,再无他的归属。 一个被主子驱逐的隐卫,与孤魂野鬼何异? 他一咬牙,长剑出鞘横在颈间:“不能让小小姐满意,乃小人失职,段家恩情无以为报,苍联只得在此以死谢罪!” “你疯啦?!” 苏小酒一把将剑推开,平时看起来那么冷静澄明之人,这会儿怎么就比驴还犟? 真恨不得把他脑袋劈开看看,到底是不是块榆木成精。 而且同为古代人,思想上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萧景当初离开元和帝也没要死要活的呀? 苍联怕剑锋伤到她,顺势收回剑鞘,俯首在地:“请小小姐将小人留在身边吧!” 苏小酒顿感头疼,留下他倒并非难事,反正南夏的宫里也有太监,可非染怎么办? 若只是个寻常宫人,她大可传书一封,让娘娘把人送来,照样可以跟苍联相守。 可偏偏是非染,荣华宫的新一任掌事,她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哦,合着她远嫁,倒是把荣华宫的能人一个个都拐走了? “想留下也行,但你总得给非染一个交代,我打心里把她当成妹妹,不能让她不明不白就失恋,失恋就算了,连你人都找不到,你不觉得这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很残忍吗?” 苍联心中微痛,他确实喜欢非染,但对他来说,个人情感的悸动在使命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苏小酒开始由衷的佩服段承泽,给手下洗脑的技能简直满分。 “是小人太自私,明知不能给她幸福,还有意招惹,只求小人走了之后,她能重新找个命定之人,圆满此生……” 只当他因为自己的阉人身份而自卑,苏小酒又不忍对他大小声了,苦心劝导说:“她在宫中,平时接触的除了内侍还是内侍,你给不了的,别人照样给不了,你若担忧这一点,依我看大可不必。” 苍联面色又是一红,辩解道:“小小姐,小人真的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太监。” “啥?!” 苏小酒惊吓不小,因为起身的动作过猛,椅子都翻在了地上。 跟他再三确认,并非因为自卑而说谎,她简直欣喜若狂,兴奋的在苍联胸口捶了一拳:“太好了!那我就更留不得你了!还不快滚回去跟非染成亲?!” 忘了刚才他胸口受伤,苍联闷哼一声,捂着胸口正欲反驳,便听一人道:“所以,你是以男子的身份,在荣华宫住了一年?” 屋里俩人同时愣住。 是萧景黑着脸从门外走了进来。 并非他故意偷听,实在是这两人声音越来越大。 苏小酒有些慌张,不知他听到了多少,苍联的身份一旦暴露,那她段家血脉的身份也保不住了。 却不想萧景看了她一眼,转而看向苍联道:“你是东黎段家人?” 苍联神色凛然,他知道萧景身手,因此之前每次碰面,都会刻意隐藏。 可刚才他跟四个高手过招,萧景将他的一招一式都瞧得清清楚楚,便是想瞒也不能了。 不说话,就等于默认。 萧景点头:“怪不得。” 苏小酒有些心虚:“什么?” “怪不得他吃得起净元丹。” “……” 苍联憋了一会儿,开口道:“段家也不是每个隐卫都有,只因为小人负责保护主子,责任重大,所以家主才赏了几瓶。” 几瓶。 萧景牙根莫名酸涩,而后是不由自主的懊恼。 之前在温泉庄,段承泽就纠缠过小酒,没想他表面上回了东黎,暗地里还在对小酒念念不忘? 苏小酒看着他突然沉下的面孔,以为萧景对她的身世起疑,心里一慌,他不会在气自己的隐瞒吧? 两人即将成婚,更应该坦诚相待,就像萧景身世,从未对她遮掩过半个字,她是不是也应该据实以告? “既然是保护你,那便让他留下吧。” 苏小酒不防萧景会直接做了决定,诧异的抬头:“你都不问问,段承泽为什么会派人保护我吗?” 第四百一十九章 登门 萧景抿唇,他自然想知道,发了疯一样想知道。 但小酒不主动说,他冒然问了,只会徒增尴尬。 且他们初来南夏,绍帝可能会尽心尽力保护他,但小酒,就不一定了。 若有苍联这样的绝顶高手随身相互,他倒是能放心不少。 “我相信你。” 短短四字,让苏小酒险些无地自容。 当初段承泽担心萧景得知自己身份会见财起意,如今自己不再是大渊的宫人,萧景也成了南夏太子,段承泽应该放心了吧? 于是她对苍联道:“既如此,你现在就写信给非染,说此番离开是我秘密将你找来南夏办点事,很快就能回去,好教她们放心。” 只要能留下,苍联哪有不应,当下起身告退。 将他支出去,苏小酒欲开口解释,萧景摆手道:“我不想逼迫你任何事,所以你也不用心怀歉疚,等你真正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说清楚!” 苏小酒这次没有丝毫隐瞒,将身世原原本本告诉他,免得今后再因这些不必要的事造成误会。 怀揣巨大秘密的感觉并不好受,如今说出来,她只觉浑身都轻快了。 萧景意料之中的惊愕,却并没因为她段家女的身份而惊喜。 “所以段承泽他?” “对,是我舅舅。” 脑子轰的一片空白。 他还没忘在温泉庄那个山洞里,自己吃段承泽的飞醋,还跟人大打出手。 当时段承泽明显带着“小子总有你后悔的时候”的表情走的…… “那,我们大婚的时候他……会来吗?” 苏小酒没注意他面色变幻,摸着下巴道:“这可难说,咱们婚期定的这么紧,他就算得到消息,一时半会应该也赶不过来吧?” 某人悄悄松口气,憾然道:“那太可惜了。” 苏小酒也并不想就这个问题多说,她并非真正的段家女,却实实在在享受着段家益好,不管到底主动还是被动。 最郁闷的是,她都没有拒绝的理由,毕竟没有什么比她的来历更加隐秘了。 她多希望自己更贪婪一点,或者再狠心些,要么理所应当接受馈赠,要么就一刀两断,彻底不再联系。 可前者被道德理智所不容,后者在情感过不去,都快把她搞分裂了。 “你当真要把苍联留下吗?” 无功不受禄,她之前昧着良心收了瑞丰钱庄,现在又收个大活人,真怕哪天段家忽然又给她个惊喜。 萧景明白,她问的虽是苍联,实则指的段家恩惠。 “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血脉出身都无法改变,正如我留在南夏,也是不得已为之,所以别想太多,他们既然愿意为你付出,那是你的福气,坦然接受便是。” 好吧,谁让她不是“苏小酒”,却成了“苏小酒”呢? 起身叹口气:“那我去将饭菜热热,苍联应该还没吃饭。” 可怜的娃,也不知他做影卫时都吃的什么,厨房里的饭菜也没见少过啊? 萧景也有事要去找绍帝,他一走,苍联便不知从哪飘了出来。 苏小酒端着托盘转身,见他不声不响出现在身后吓一跳,差点把盘子扣他头上:“你要吓死谁啊?以后不许走路没声音!” “小人不敢。” 苍联灰溜溜的倚着门框挨熊,苏小酒气还没过去,斜眼看他:“信写好了?” “是。” “递出去了?” “是。” “吃过饭了吗?” “是……还没有。” “走吧,去厨房,我再重新给你做些热乎的。” “小人不敢。” 苏小酒恨不得踹他两下:“怕我毒死你吗?这不敢那不敢,不听话倒是挺敢,下次见到舅舅我得好好跟他说说,训练影卫的第一条就是不能顶嘴!” 太帅的也不行! 苍联犹犹豫豫的从怀里掏出块干馒头:“小人自己带了吃的。” 那馒头也就他拳头大小,也不知藏几天了,苏小酒从他手里拿出来,发现跟石头蛋一样重,无语道:“你平时就吃这个?” 苍联回答很实在:“硬一些抗饿。” 做影卫不是别的,吃喝皆不得自由,一天一顿维持饿不死就行,不然如厕也是问题。 苏小酒在心中大呼不人道,这馒头估计小香都不吃! 只是面上却没表现出来,而是冷哼道:“以后你做回内侍,跟大家一起吃正常饭菜就可以了,别搞得好像我虐待你。” 苍联接过托盘,垂头跟在她身后,往厨房走的一路上引来不少宫人悄声议论。 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忽然出现在太子妃的身边,这人还不是太子,难免引起不小的波澜。 但见太子妃的态度十分坦然,又对其身份产生怀疑,难道是随太子妃从大渊来的太监? 瞧着衣服有点不像,但她们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大抵是奴婢做久了,连幻想都小心翼翼,已经有人暗自期盼下辈子能去大渊后宫做宫人,找个这么帅的内侍做对食也算不枉此生。 果然就听太子妃道:“吃过饭你去领套内侍的衣服换上,然后到前殿伺候吧!” 苍联点头称是,引得宫人们又是一阵骚动,尤其在内殿伺候的几人,眼神更是几乎黏在了苍联身上。 苏小酒脸都黑了,警告道:“这次你可给我老实点,若敢招惹其他小姑娘,我替非染打断你狗腿!” 苍联滴汗:“……小人不敢。” 苏小酒简单做个炒饭,又拌个黄瓜,前殿便来了宫人,说秦太尉的夫人带着女儿前来拜见。 “快请!” 苍联放下碗筷就要跟她一起去,苏小酒理理衣裳道:“你先安心吃饭,等会再来前殿吧。” 不过是见个朝臣夫人,用不着随身带着保镖。 因为她孤身在南夏,婚礼又准备的仓促,因此绍帝专门指了当朝秦太尉的夫人为她送嫁,顺便教导她大婚之日的规矩礼仪。 本以为明天才来,没成想今日傍晚就到了。 太尉为武官之首,掌握一国兵马大权,能请到太尉夫人为她送嫁,绍帝也算煞费苦心,她自然不敢怠慢。 快步走到前殿,就见殿中已经端端正正坐了一位扮相庄重的中年妇人。 样貌不算出众,应是跟陆夫人差不多的年纪,但体态上要轻盈些,此刻正捧着宫人奉上的香茶慢慢品着。 苏小酒的视线却定在她身侧的女孩身上。 一身大红色长裙,看起来也就十多岁,双手垂在身侧,远看好似守礼恭谨,一双鬼机灵的大眼睛却在好奇的瞄来瞄去。 看到苏小酒进门,女孩眼睛一亮,悄悄用手戳了戳秦夫人肩膀,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道:“娘!快看快看,太子妃来了!” 秦夫人手中的茶杯却未放下,淡声道:“婚礼未成,叫太子妃还为时尚早,真是没规矩!” 声音不高,但俨然能听出话中严厉,且从头到尾都没看苏小酒一眼。 女孩被训斥,也不过悄悄吐吐舌头,又在她身后朝苏小酒摆摆手示意。 苏小酒礼貌的冲她点点头,假装没有听到二人对话,甚至还努力挤出一个自认甜美的笑容,快速走到秦夫人面前屈膝福身道:“怀瑾见过太尉夫人。” 虽然从品级上来说,她现在未正式册立太子妃,见到一品夫人行礼是应该。 但这里是封建王朝,她身为绍帝的准儿媳,将来不只是太子妃,还是要做皇后的,但凡有点分寸的人哪敢接受? 可秦夫人不仅受了,还一直到她屈膝差不多有四五秒的之后,才悠悠将茶杯放下,又拿帕子沾沾嘴角不存在的茶渍,从容起身道:“郡主真是折煞妾身了,您是君,妾是臣,哪有您跟臣妇问安的道理?” 说话有礼滴水不露,自己却站着一动不动,丝毫没有给苏小酒回礼的意思。 都不用研究,就知道又不是个好啃的瓜。 苏小酒禁不住叹口气,她算看出来了,自己大概是命犯朝臣夫人,尤其这种四五十岁的。 但为了大局,也只能顺势站好,歉然道:“还以为您要明天过来,有失远迎,还请夫人多多包涵。” 秦夫人笑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南夏不比其他荒蛮之地,规矩重,礼仪多,臣妇怕时间太短您记不住,到时候婚礼上出了纰漏,可是要闹笑话的。” 苏小酒:??? 用荒蛮形容大渊,果然是武将家的夫人,平日不怎么读书吧? 而且一进门先是下马威,紧接着就嘲讽输出,未免也太沉不住气了。 苏小酒跟她无冤无仇,又是初次见面,搞不懂是哪里得罪了她。 想了想,唯一的可能,便是这秦太尉是绍崇显阵营的,此次被绍帝找来为她送嫁,估计并不是心甘情愿。 但她该有的客气还得有,就算不能拉拢,也不好先交恶,因此避重就轻,说道:“如此便有劳夫人了。” 秦夫人一再试探,见她自始至终都未露出不满之意,嘴角一撇,带上几分不屑,说道:“陛下能选臣妇当此重任,乃臣妇的荣幸,郡主无需客气。” 而她身后的女孩儿终于得到插话的机会,嘻嘻笑着跟苏小酒打招呼:“小女佳盈,见过太子妃姐姐!” 苏小酒本能脱口而出:“聪颖的颖?” “不是,是盈盈一水间的盈。” 她笑容淡了几分:“哦,好名字。” 秦夫人笑道:“这位是小女,自小顽劣没规矩,让郡主见笑了。” “无妨,佳盈妹妹活泼可爱,我看着很是喜欢呢!” 佳盈得了夸奖,立刻开心的说:“那你见了我姐姐肯定更喜欢的,她……” “咳咳!” 秦夫人忽然咳嗽几声,警告的看她一眼,佳盈立刻住了嘴,不满的嘟囔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反正早晚是一家人。” 苏小酒没听清:“佳盈妹妹在说什么?” 秦夫人神色有些不自然,后悔没能耐住这小祖宗的磨,当真把她带了出来。 这丫头口无遮拦,再多说几句恐怕坏事,便将女儿扯到身后,笑道:“这丫头被她爹宠坏了,就喜欢瞎胡闹,郡主不必放在心上,今日天色不早,就不打扰郡主休息,咱们明日辰时再来练习吧!” 说罢拽起佳盈就走,小妮子还没待够,不情不愿的被母亲拖着,还不忘跟苏小酒道别:“太子妃姐姐,我明天再来看你哈!你可别起晚了!” 看着母女二人匆匆离去的身影,苏小酒满脸的黑人问号,这又是什么情况? 风一样来打个旋就走,难道只是来故意刺挠她几句? 不过回想秦夫人刚才雷达一样审视自己的目光,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恰好苍联已经吃完饭过来,便道:“去,看看她们要去哪里,做什么,注意别被发现了。” 她早就预想过婚礼会不怎么顺利,正如绍帝所言,太子妃之位太过重要,她一介异国郡主捷足先登,势必要引得多方势力不满。 还有之前绍崇显意味不明的请婚,害得她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生怕他暗中使什么绊子。 唉,前路漫漫,道阻且长,如今还没正式开始,就有戏要唱了么? 苍联紧随秦夫人母女出门,见二人走到东宫,却没往出宫的方向走,而是拐了弯,朝着后宫而去,天色将暗,他又穿了灰色的内侍衣裳,不需飞檐走壁,便能很好饿隐藏身形,也将二人对话听个一清二楚。 “娘,您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了呀?姐姐不是要一同加入东宫做太子良娣吗?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没错啊!” 秦夫人回头看看,见离着东宫已经有段距离,也不怕再被谁听到,在闺女的脑门上狠狠戳了一把道:“你个死丫头!差点坏了大事!这件事苏小酒还不知道,你提前说出来,你姐姐可就嫁不成了!” “苏小酒?太子妃的名字叫苏小酒吗?” 佳盈显然没抓住重点,在口中念叨几遍:“听起来不太像是宗师贵女的名字呀!这起的太随意了些吧?” 秦夫人冷哼一声:“哼,又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取个贱名有什么奇怪?” “什么意思呀娘?你倒是把话说明白呀!” 秦夫人却不再多说,而是嘱咐道:“大人的事,小孩问这么多做甚?你若真想你姐姐好,明天便别再偷着跟来了!” 第四百二十章 打击 佳盈立刻把嘴噘的能拴毛驴:“为什么呀?我都已经十三岁了!有什么不能让我听的?而且姐姐要嫁入东宫,太子妃姐姐早晚也要知道,早知道跟晚知道有什么区别?!” 秦夫人恨不得拿针线把这嘚吧嘚没完的小嘴缝起来,厉声道:“你若不听话,现在就给我回家去!而且你姐姐只有一个,再让我听你叫那些劳什子姐姐,今晚就别吃饭了!” “我不!我也要去拜见太妃娘娘!她最喜欢的就是我了,肯定会赏我许多好吃的!” “吃吃吃,就知道吃,什么时候才能学你姐姐懂事一点?” 秦夫人显然对这小女儿头疼的很,重重叹了口气,便加快了脚步。 之前狄太妃早就暗示过秦家,只要愿意拥立七王爷,便许秦家女儿凤位。 彼时天下皆知绍帝无后,下一任皇位继承人,除了七王还能有谁? 这几乎是白捡的荣宠,让秦家上下高兴了许久,且七王爷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女儿佳曼早就对其芳心暗许,满心只等嫁入皇家。 却不想一夜之间风雨突变,大皇子绍影竟在二十多年后突然回朝。 起初她们也曾以为是有人假扮,但大皇子入宫当天,秦太尉为了一探究竟,亲自去接的仪仗,只一眼,便肯定了大皇子的身份。 后来绍帝的安排如疾风骤雨,没到三天,册立东宫,太子大婚便一并定下了。 她们不禁暗自后悔,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轻易应了狄太妃,好在此事尚未过明路,于是秦太尉连夜进宫面见绍帝,好不容易才为女儿争取了良娣之位。 而秦夫人今日进宫来,主要有两件事,一来是探探这位准太子妃的虚实,二来,也是给狄太妃一个交代。 见到苏小酒本人,她的一颗心算是定了下来。 不过是个干瘦的丫头,图有一张脸蛋,软懦可欺的样子,倒是跟她的低贱出身匹配十足。 曼儿虽为良娣,但有强大的娘家做后盾,将来若能诞下嫡子,说不定…… 毕竟大渊不就已经有了这样的例子么? 若非如此,凭她一介宫婢,又怎会摇身一变,成了和亲郡主? 至于狄太妃那边,她更是无需担心,连七王爷也不敢轻易得罪自家老爷,她能专程来解释一趟,已经是将面子事做足。 哪怕她非要挑理,自己也大可说是皇命难违,难不成她还真能跑去问皇上? 只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若这新立的太子不成气候,最后仍旧输给七王,她也不怕,自己不是还有个二女儿在呢? 到时候中宫之位也休想旁落,她们秦家,真真是稳坐钓鱼台。 将事情捋顺个清楚,秦夫人更加春风得意,脚步也轻快起来,很快便消失在甬道尽头。 苏小酒一人等在花厅里,回忆着白天逛街时的所见所闻,还有从一些百姓口中咨询到的情况,统统记录下来,不时在纸上比比划划,寻找商机。 维持一个国家运转,经济是最大的基础,虽然南夏财政相对乐观,但谁又会嫌钱多呢? 既要跟萧景结为夫妇,今后就应该齐头并进,相互扶持,萧景在南夏毫无人脉根基,手里有钱就显得尤为重要。 苍联回来时已经是掌灯时分,离着他出门起码两个多小时。 “去了这么久,有什么发现?” 苏小酒示意他坐下,苍联依旧站在下首,恭敬的回复道:“回郡主,太尉夫人一出东宫便径直去了狄太妃那里,两人因为之前的一些约定起了争执,而后太尉夫人便匆匆离宫,临走时却面带喜色。” “说重点,别告诉我凭你的身手会没听到她们说什么。” 苍联将头垂的低了些,他确实偷听了,却怕她听了不高兴,当下便有些迟疑。 苏小酒哪还有不明白的,八成又是跟她有关。 心里忽起一股无名火,却不得不耐着性子道:“你直说便是,若是跟我有关,我知道的越早,也能想些应对之法。” 苍联这才垂首道:“若属下没听岔,秦家长女将与您同一天大婚,嫁入东宫为良娣。” 东宫自然是南夏的东宫,良娣自然是萧景的良娣。 苏小酒手中笔滑落:“是她亲口说的?” 怪不得,她进门下马威,打量自己的眼神如此,怪不得佳盈会说今后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呵。 她忽的站起身便往外走,苍联忙追上去:“郡主去哪?” “去御书房,找绍帝问个清楚!” 愤恨,委屈,还有被欺骗的屈辱感统统涌上心头,冲的她大脑发昏。 绍帝这招瞒天过海着实厉害,若非秦夫人沉不住气,率先来替闺女探她虚实,只怕她真就稀里糊涂做了冤大头! 她闷头重进夜色中,不妨与刚回来的萧景撞个满怀。 萧景立刻身手将她捞进怀里摸摸头:“怎么了?出门也不看路?” 他方才隐约听到了御书房几个字,见她神色愤然,靠在他怀里的姿势也十分僵硬,显然带着怒气。 小心看了苍联一眼,问道:“出了何事?” 苍联不语,淡淡瞥他一眼便侧身退出去,将空间留给二人。 苏小酒豁然抬头,清亮的眼眸带了水汽直直看向他,她很想问问,这件事是绍帝瞒了他们,还是他们一起瞒了她? 她应该相信萧景,可话到嘴边,又有些问不出口。 若是,若真的是…… 一阵心烦意乱,口气也变得生涩:“你知不知道,秦太尉千金也要嫁入东宫之事?就在我们大婚当天。” 萧景险些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钟,才意识到所谓的“嫁入东宫”,就是嫁给他。 苏小酒本就心焦,见他看着自己不说话,一颗心瞬间跌入冰窖,慢慢从他怀中退开,喃喃道:“所以,连你也在骗我……” 枉她方才还在为他筹谋生财之道,誓要做好贤内助,现实立刻便给她当头棒喝,好不可笑。 见面前小姑娘的眼神越来越冷,萧景的心也跟着缩起来,大手一伸,重新将人圈在怀里道,蹙眉道:“打住,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再放任这小丫头脑补下去,只怕明日自己就要打光棍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既选择当无悔 “不是那样,难道苍联听错了?” 她将苍联的话完整转述一遍,萧景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而后一言不发拉着她往外走:“我们现在就去面见陛下,问问他到底怎么一回事!” 他刚从御书房出来,绍帝竟对此事只字未提,说明也是心虚的。 若不是小酒提早发现,大婚那日岂非要闹出天大的笑话? 当朝太尉,手握重兵。 一旦他当场拒了秦家女,势必会引起朝堂动荡,绍帝这是算准了他会顾全大局,所以做了这场谋划? 可惜绍帝却还没搞明白,南夏是他的大局,却从来不是萧景的。 绍帝也万万没想到,秦太尉一生戎马,娶的妻子竟是草包。 影儿大婚就定在下月初一,距今尚不足十天,只要能瞒过这几天,花轿往东宫一抬,哪还有影儿反悔的余地?! 头痛的看下阶下两人,他假装懵懂道:“影儿,小酒,你们这是何意?” 萧景本不是喜欢绕弯之人,直接开口质问道:“父亲,秦太尉长女要嫁入东宫为良娣之事是您定的?为何父亲从未跟孩儿提及?” 绍帝目光扫过苏小酒,朝萧景使个眼色,意思是当着她说话不太方便。 苏小酒直接甩给他个白眼:“亏您还是皇上,金口玉言,答应过的事办不到就算了,还想偷偷算计我们,可耻之极!” 这个不讲信用的臭老头!要不是萧景的亲爹,她非得骂他个狗血淋头! 绍帝原本还因为隐瞒二人有些愧疚,闻言面色一冷,怒道:“放肆!朕从来也没说过不给影儿纳侧妃,怎么就说话不算了?” “父亲,当日您亲口答应孩儿,此生有且只有小酒一个妻子,难道您忘了?” 瞧他虎目瞪着小酒,好像要吃人,萧景不悦的挡在她身前。 绍帝瞧着他没出息的样子十分恼火,强辩道:“妻是妻,妾是妾,如何相提并论?怀瑾是你妻子这一点谁也无法改变,那秦佳曼说的好听为良娣,说白了也不过是皇家的妾室,还能取代了怀瑾不成?” 苏小酒已经许久没有目瞪狗呆过了,今日算是开了眼,终于见识到什么叫理不直气也壮。 一把年纪快入土的人了,竟跟儿子玩文字游戏? 也是啊,古人虽有三妻四妾的说法,实则只能娶一个正妻,其余不管有多少女人,都只能叫妾。 所以单从字面去看,两人竟然无法反驳。 但当日萧景的意思,很明显是这辈子只有她苏小酒一个女人,绍帝这贼老头却偷换概念,知道萧景不能轻易撂挑子,便预备生米煮成熟饭,让二人生生咽下这哑巴亏。 泥菩萨尚有三分土性,何况两人脾气都不怎么好。 “趁着大婚未成,还请陛下收回成命,若之前是孩儿未能说的清楚,那今日孩儿便仔仔细细再说一遍,孩儿今生今世,只认定小酒一个女人,其他的,恕无福消受。” 这性子真真是随了自己,绍帝真是又爱又恨。 但为了儿子能迅速在朝堂稳住根脚,只能硬着头皮道:“已经答应的事,父皇如何再反悔?左右不过是个妾,你权当个花瓶摆着便是,秦家再厉害,总不能逼着你同他们闺女圆房。” 本还打算再多给儿子纳几名朝臣的女儿,如今看来不成了。 说罢又看向苏小酒道:“偌大的东宫,乃至整个后宫,只有你一个女主人岂不是太孤单?有了秦良娣,今后影儿忙起来也有人同你说话解闷。” 苏小酒本不想再顶撞他,奈何听了这话十分不顺耳。 什么叫当个花瓶?那是个活生生的女人啊! 就算不是为了自己,那秦大小姐花样的年纪,就要为了这些所谓的政治葬送一生吗? 或者这种事情在后宫中历来不在少数,但发生在她眼前,更与她息息相关,她忍不了。 “陛下,小女相信您作为父亲的拳拳之心,但秦家在朝堂举足轻重,他们能容得自家闺女被人糟践?有名无分说来容易,但对一个姑娘也是不小的耻辱,谁能保证她不会回娘家告状?到那时萧景又该如何自处?与其最后弄的反目成仇,还不如开始就别给人家念想。” 以绍帝老谋深算,他会不知道秦家在打什么算盘? 今天能使计嫁进来,明天就能使计怀上孩子,下一步使计把她弄死,自己当正室,岂不美哉? 想让她搞颗定时炸弹放在家里,门都没有! 绍帝气闷,事情若真那么简单就好了! 他自然知道秦家的盘算,秦家想要后位不错,但那是长远的筹谋,而且还得等秦良娣真有本事生下皇长子再说,可影儿需要秦家的助力却迫在眉睫! 所以当秦太尉亲自找他提出这个称得上交易的建议时,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便应了下来。 毕竟那老狐狸明里暗里都在提醒他,狄太妃那边也早就跟秦夫人暗示过,将来的七王正妃,非秦家女儿莫属。 秦太尉作为朝臣肱骨,他偏向谁,谁的皇位自然能稳如泰山,影儿既能抱得美人归,还多个强有力的泰山,这么划算的买卖哪里找? 萧景见他迟迟不肯发话,甚至不断开脱,早已没了耐性,开口道:“既然陛下执意如此,那在下也无话可说。” 绍帝耳根子一跳,隐隐听着话不对味。 “秦家要的只是闺女嫁进东宫,想来对东宫之主是谁并不在意,还请陛下另择人选委以重任,萧某即刻便跟随怀瑾郡主回大渊。” 绍帝差点就要把龙椅的扶手捏烂,好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情绪。 这件事是他有错在先,只是万没想到,儿子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不过让他多娶个女人,竟连皇位都不要了! 他捏着突突直跳的额角,无力道:“这件事咱们不是已经商议过了?你宁愿带着妻儿一辈子活在老七的追杀中,都不肯让一步?” 萧景毫不犹豫的点头:“既选择,当无悔,一个男人,若只能靠着委屈自己的女人图谋大业,这大业不要也罢。” 第四百二十二章 错会心意 这话由别人口中说出,绍帝大概连声嗤笑都不屑给。 可从儿子嘴里说出,登时便冒了满头的冷汗。 “影儿,父皇这幅身子还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想用最短的时间帮你稳定江山,唯有此路可走!秦淮安手握南夏十万大军,只要将他拉拢到自己阵营,你将来便可高枕无忧。” 说罢目光又转向苏小酒道:“朕知道此事怀瑾要受些委屈,但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只要你们夫妻同心,便是有十个妾室又怎样?” 不得不佩服这些做皇上的,嘴皮子功夫玩的溜啊! 这下好,小三不是小三,倒成了她跟萧景感情的试金石? 可惜,她不需要。 萧景同样不需要。 绍帝简直心力交瘁。 食言很容易,可食言的后果,只怕这两个年轻人无法承受! 萧景看出他的为难,知道此事继续纠结下去也没个结果,想要解决问题,还得找到根本。 他淡淡看向不停揉着额头的绍帝道:“陛下若放心,此事便教给我跟小酒,您先休息,孩儿便不打扰了。” 绍帝很想问问他到底有什么好办法,看着儿子清清冷冷的眼睛又有些不敢,最终还是叹着气目送两人离开。 苏小酒垂头丧气的跟在萧景身侧,想到这婚事困难重重,简直烦透了,脸上便没有笑容。 萧景生怕她动摇,拉起她的小手捏了捏:“对不起。” 他其实很想再说些别的,可实在没有哄女孩子的经验,只能拉着她的手不时摇一摇,想让她开心点。 苏小酒看着他一米八的个子,像个闯了祸的大狗狗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好好的一个小侍卫,怎么说当太子就当太子了呢? 不然的话他们现在正在大渊高高兴兴筹备婚礼,哪来这些个糟心事啊? 她承认这件事萧景是无辜的,但作为女孩,总归还是有点小脾气,因为是绍帝惹出的麻烦,连带着这会儿看萧景都不顺眼。 走着走着,恶从胆边生,朝他小腿就是一脚。 但人是她自己选的,南夏也是她同意来的,萧景的太子更是她支持当上的,这一脚踢得着实没有道理。 苏小酒想,反正我不管,都是他的错,就算不是他的错,作为男朋友,还不能让我撒撒气么? 而且让她生气的人还是他亲爹,这就叫父债子偿! 第一脚踢得心虚,第二脚踢得就心安理得。 萧景老老实实的站着任她撒气,结果踢了两脚就不踢了,于是主动把胳膊也递上去道:“气消了吗?没有的话再拧两把。” 苏小酒也不跟他客气,撸起袖子就嗷呜一口,指着牙印气呼呼的说:“盖了章就是我的人,你若真敢娶小妾,我一把火把东宫烧了!” 第一次认识时那凶巴巴的气势又出来了,萧景非但没恼,反而十分受用,捏捏她鼻子:“谨遵夫人圣旨。” 苏小酒两颊腾的热起来:“油腔滑调!” 这就是消气了。 萧景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笑道:“所以夫人现在愿意跟在下一起回去了吗?早点回去,也早点想出对策。” 苏小酒刚展开的眉头又蹙了起来:“你父皇还真是会给咱们出难题,就算想破脑袋也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答应,要么拒绝,但答应了我不高兴,拒绝了秦家不高兴,要怎么才能两全呢?” 若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这个决定对萧景来说确实百利而无一害,但可惜,她是要做他妻子并肩作战的人,且没有那么大度。 萧景敛起笑意,显然也知道此事甚是麻烦,沉吟片刻,道:“明日一早,我便亲自去一趟太尉府,找秦太尉说个清楚。” 苏小酒几乎可以预见秦太尉的反应,但事已至此,秦太尉那边是非得罪不可了,只能日后在其他方面弥补一二。 两人心事重重,拉着手默不作声往东宫方向走,还未走近大门,便听到有争执声传来。 苍联目力最好,在身后道:“好像是七王。” 苏小酒眯眼看去,就着门口的宫灯看到一抹熟悉的人影,诧异的看向萧景道:“真的是他?他来做什么?” 撇开绍崇显的数次算计,单凭他对小酒心怀不轨这事,萧景都恨不得捅他两剑,没想还有胆量找上门来? 绍崇显黑着脸站在东宫门口,这几个狗奴才,竟敢拦着不让他进去,真以为那孽种有命当上皇帝? 余光瞥到远处走近的两人,绍崇显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死死盯着那双交握的手,大步行至两人面前,直勾勾的看着萧景,用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声音道:“听说你要纳秦家女为良娣?” 萧景见他来者不善,冷冷道:“此乃小侄家事,有七叔有何干系?” “与本王无关?” 绍崇显冷笑一声,目光停在苏小酒身上,见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感到吃惊,想来也已经知道了消息,忍不住嘲讽道:“本王原还以为你与其他女子不同,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自己男人同一天要娶两个女人,你竟忍了?” 他消息倒是挺快,看来秦夫人前脚从狄太妃那离开,他后脚就得了消息。 秦佳曼原本是内定的七王妃,如今却突然要做太子良娣,再看绍崇显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苏·福尔摩斯·小酒马上就得出结论——这家伙肯定以为萧景是故意跟他抢人! 本来这事就够窝囊了,苏小酒可不想再让萧景无缘无故的拉仇恨,于是赶紧甩锅:“你可别误会啊!这件事都是秦太尉搞出来的,跟萧景无关,你要算账直接去太尉府,千万别算到我们头上!” 他们现在还不能轻易得罪绍崇显,毕竟前堂拥护他的人不在少数,此人又小肚鸡肠,若因此嫉恨萧景,明里暗里使绊子可就麻烦了。 瞧她跟只护崽的母鸡一样,瞪着水灵灵的眼睛护在萧景身侧,绍崇显又气又酸,这个臭丫头,自己为她不平,她竟反过来维护这负心汉? 这孽种到底给她灌了什么汤?要不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到了正事上却糊涂了? 难道真像戏本子里所言,爱情会让人盲目?还是她用情太深,宁愿自欺欺人? “事到如今,你还要为他开脱?娶良娣不是酒后随便临幸哪个奴婢,这么大的事他会不知?” 绍崇显眼睛里都要喷火,他太了解男人了,哪个不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个孽种抢了他喜欢的女子却不珍惜,简直该死! 苏小酒暗道不妙,看来这人铁了心要把事情赖在萧景头上,于是道:“你放心,萧景明天就去太尉府推了这门婚事,秦佳曼还是你的七王妃不会变得!” 绍崇显先是诧异,随即恍然,这个笨丫头,竟丝毫没看懂他心意,只当他是为了秦佳曼来的? 母妃告诉他秦佳曼要与苏小酒同一日嫁入东宫之时,他第一反应不是气愤秦淮安的倒戈,而是想到她该怎么办? 那么要强的女子,孤身在异国,心爱之人却要瞒着她,在两人的大婚当天纳妾,只是想想她将受的这份委屈,都牵扯着他心头发紧。 于是他不顾立场来到东宫找绍影算账,却不想,最后小丑是他自己? “好,很好。” 绍崇显隐忍着心头窜起的无名悲哀后退两步,最后深深的看了苏小酒一眼,拂袖离去。 “完了,看来他一心要恨上你了,这可怎么办?” “既来之,则安之,先回去休息吧。” 萧景回望一眼绍崇显离开的方向,神色复杂。 —— 同一时间,太尉府中却满是山雨欲来的压抑。 秦太尉坐在中堂,面色阴沉的仿佛随时都有暴风雨降临,一双鹰眼冷冰冰的盯着下首。 秦夫人战战兢兢的捏着帕子,感受到自家老爷身上释放出前所未有的威压,迫的她头都不敢抬一下,脚下不动声色往远处移了移。 “蠢货!” 随着一声爆喝,秦太尉在桌上重重拍了一掌,吓得秦夫人狠狠一拘灵,险些跪下去,幸好还是佳盈扶住了她。 “爹,您干嘛发那么大的脾气嘛,我也不知姐姐知道要嫁进东宫反应会那么大,所以才告诉她的……” 越到最后,声音越小,最后在秦太尉吃人的目光下变得如蚊蝇般缩在了嗓子眼里。 秦夫人却知道他并不是为了这事生气,壮起胆子道:“老爷,那苏小酒不过一个毫无背景的丫头片子,便是知道曼儿要做良娣,还能翻出花来不成?还有狄太妃那边,妾身也早就想过,就算瞒过这几天,等曼儿嫁入东宫她一样会知道,还不如提前告诉她,到时候大家也没那么难堪……” 见夫君不说话,以为自己分析的很对,再开口底气也足了些:“何况她今日虽然生气,但也不敢得罪妾身,最后还不是亲自客客气气将妾身送到宫门口?您的担忧怕是多虑。” 秦太尉头疼的看着面前一老一小,真不知他秦家祖上造了什么孽,竟让他得了这么一对草包妻女,捅出天大的篓子而不自知,竟比他还狂悖,真当那怀瑾郡主和狄氏母子是吃素的? 先说怀瑾郡主,表面看来确实不值一提,既然封了郡主,那就代表了大渊皇家的脸面!此事被她提前知晓,若一封信写回大渊告状,大渊那边会坐视不理? 而且她凭一己之力,敢让太子今生只娶她一人,能否做到不说,单是能许下这份承诺,便能看出是个有手腕的,太子如此听她的话,会答应让曼儿进宫? 再说狄太妃母子。 他确实在七王爷跟太子之间徘徊了许久,最终才选定了太子。 为什么? 因为太子年轻,无根基,届时登基为帝,需要仰仗自己的地方多,所以将来秦家的富贵,再上一层轻而易举。 而七王爷阴晴不定,今日得了他们助力,说不定明日便卸磨杀驴,他不敢拿秦家的百年基业去赌。 更何况,他是否成事还未可知。 秦夫人听了他分析似懂非懂,问道:“只要曼儿嫁入东宫,他早晚也要忌恨我们的,不过是早几日晚几日,有什么差别?” “这差别大了!”秦太尉不得不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说给她听,“只要曼儿成功嫁给太子,七王爷便是忌恨又如何?那时咱们在太子阵营,可光明正大与七王决裂!而现在被你一闹,七王爷是必定已经恨上了我们,但曼儿还能否顺利嫁进东宫却是未知,你说有没有差别?!” 秦夫人只觉脑子轰的一下,仿佛晴天旱雷擦耳过去,七王爷那边已经得罪了,若曼儿进不去东宫,她也已经把太子妃得罪,那秦家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天啊,老爷骂得对,她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做下了这等蠢事? “怎么?如今想明白了?你个蠢物,当真是想把我秦家葬送了!” 秦夫人脚下一软,扑通跪倒在他脚边,哭道:“妾身也是没有想到后果会这样严重,如今可如何是好?老爷,您快想想办法,看还能否挽回一二吧?” 佳盈剑母亲哭的涕泪横流,嘟囔道:“我看你们就是自己吓唬自己,姐姐还在绝食,你们不去安抚安抚她,倒是有功夫在这里危言耸听!” “还有你!” 秦太尉忽然话锋一转,看着自己的小女儿骂道:“要不是你嘴快,告诉你姐姐她要嫁进东宫,她能在家寻死觅活的?” 说起这个秦太尉真是又气又恨,知女莫若父,自家大女儿打小心里就装着七王爷,后来得了狄太妃的暗示,更是高兴的不得了,打及笄起,满心里只盼着嫁为七王妃。 那时太子尚未寻回,他也乐得促成这段姻缘,谁知后来风雨变幻,太子回朝,他便又动了别的心思。 知道女儿性子刚烈,定然不愿嫁进东宫,于是他嘱咐夫人,千万别在女儿面前走露了风声,谁想两人商议时却被小女儿偷听到了,转头就把这“喜讯”告诉了姐姐,正如热油锅里倒了盆冷水,想来娴静文雅的大女儿也炸了,甚至为了反对这门亲事,不惜以绝食抗议。 今日已经第二天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兴师 佳盈委屈极了,姐姐要嫁给太子,以后就是皇妃,这是好事呀,谁知道姐姐的反应怎会这么大? 她今年才十三岁,对男女之事尚不开窍,只知道当了皇上的妃子就能有数不尽的华服美食,前呼后拥,风光无两,就像狄太妃那样有排场。 哪里想过姐姐那么傻,竟然宁愿饿死,也不愿进宫? 她不懂,秦太尉却懂,只是为了秦家的将来,他不得不牺牲大女儿的幸福。 他早就盘算好了,只骗女儿说是嫁给七王,成婚那天反正她盖着盖头,乘坐轿撵,到时候往东宫一抬,她便是不愿也无法扭转事实。 论长相气质,太子跟七王爷难分上下,甚至还因为常年习武,气质上更胜一筹,时间长了,她日日面对着俏夫君,自然就能改变心意。 他为了这事苦心积虑,难道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 心中一片哀凉,放眼望过富丽奢华的太尉府,那些金砖碧瓦,并不能让他有丝毫慰藉。 要怪,只怪他没能有个儿子继承家业。 一介武将,征战多年,得了两个闺女时便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后来再想生儿子,已然不能了。 府中除了秦夫人原有三门妾室,但无一列外,生的全是丫头片子,以至于前年第九个丫头出生时,他一怒一下将所有的小妾跟庶女全都发配到了庄子上。 更是因为这件事,朝中的对头将他狠狠嘲笑奚落了一番,百年香火无人来继,滔天的富贵能维持几年? 所以他前思后想,只能用大闺女赌上一把。 赢了,将来为小女儿招个赘婿,照样可以光耀秦家门楣。 输了,再把小女儿能顶上,起码也将富贵延续到自己百年之后。 但就小女儿这性子……实在不行,他不是还有七个庶女么?他就不信,九个孩子,总得有个争气的吧? “你去安排一下,明日一早,便将姨娘们跟孩子重新接回府上,今后好生将养!” “什么?!” 这下秦夫人也不害怕了,不满的看向自家夫君:“家里还不够乱吗?做什么要把那些赔钱货接回来?” 她熬了这些年,好不容易才把那些狐媚子送走,怎能甘心再把人接回来? 却不想秦太尉又是一拍桌子,吼道:“若不是你生了这两个没用的东西,老夫何苦要多费这些心思?!” 这下佳盈不愿意了,不服气的朝着父亲喊道:“我跟姐姐再没用,也比那些庶出强多了!” “你、你俩都给老子滚!滚蛋!” 秦夫人难得硬气一次,冷哼一声,拉着闺女就走。 反正天已经塌了下来,这老头想顶也得顶,不想顶也要顶,自己何必在这受闲气!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只是秦太尉万万没想到,比这更不幸的还在后头。 “启禀老爷,七王爷带着人马将太尉府围个水泄不通,刚刚已经破门而入,朝着这里来了!” “什么?!” 秦太尉豁然起身,因为用力过猛,又险些摔回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煞星若当真要撕破脸面,只怕自己就别想善终了! “还愣着做什么?请!快请!” “不劳秦大人相迎,小王已经进来了。” 两路官兵持着火把引路,灯火明灭中,绍崇显那张妖孽般的面孔徐徐出现,站在了秦太尉的面前。 …… 苏小酒辗转整夜,金鸡第一声报晓时,便顶着眼底的一片乌青爬了起来。 没办法,不管愿意还是不愿,她今日都要再应付一次秦夫人。 想到她,不免就想起昨日那个快人快语的小姑娘,佳盈,同样的大红衣裙,同样叽叽喳喳的性子,让苏小酒眼神有点发飘,片刻又赶紧甩甩头,将那些有的没的从脑袋里赶出去。 侍女听得她起身,捧着热水香胰面巾等洗漱用品入内,又有两人上前,欲伺候她更衣。 她不自在的后退两步,干笑道:“我不习惯旁人伺候,还是自己来吧。” 宫人们面面相觑,因后宫多年没有妃嫔,她们也不曾做过贴身伺候主子的活计,如今听她说不需要伺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以后你们只需要负责洒扫就好,我自己的事自己来就可以。” 苏小酒快速穿好衣服,坐在梳妆台前随手梳两条麻花辫。 今日不出门,不用多隆重的发式,至于要见秦夫人,她撇撇嘴,就更没必要精心打扮了。 刚漱完口,萧景来敲门,苏小酒看看外面不甚光亮的天色道:“你怎么回来这样早?难道你也要跟着秦夫人学规矩?” 萧景微笑:“今日朝中无事,散朝早些,我过来蹭顿早膳。” 今日是他第二次上早朝,基本不用参与任何发言,只先把朝中重臣记个差不离,吃过早饭,他还要去一趟太尉府。 苏小酒昨天那么生气,临睡前也没忘给厨娘写了份菜单,让她们今晨直接照着做,免得饭食不合胃口。 厨娘们已经早早便做好了送到前殿,两人坐下时,凉热适中。 粳米粥,蒸山药,水煮蛋,杂粮小馒头,酸辣萝卜条,还有个凉拌的糖醋莴笋,一点也不像给未来帝后入口的东西,两人却吃的岁月静好。 “秦夫人昨天说辰时就过来,如今都辰时末了也没来,可是出了什么状况?” 萧景摇头:“秦太尉今日没来早朝,不知是否有意避让此事,我待会去看看就知道了。” 本想上朝路上将人截住,结果一直到下朝,秦太尉也没出现,陛下似乎心中有愧,并未当场追究,只悄悄派了几名内侍去太尉府探个究竟。 他看看苏小酒欲言又止,不止秦太尉,还有绍崇显也没上朝,不知是不是昨晚气到了。 苏小酒又盛了碗粥,掰了一小块馒头递给他:“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应付这些破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那秦太尉总不能躲出京城去。” 萧景却并没她这样乐观,就怕他称病不出,也不肯见客,硬生生拖到成婚那天。 手中馒头无意识捏成了小团,他好不容易等到迎娶小酒这一天,却遭那么多人算计,再好的脾气也折腾没了。 若那姓秦的果然无赖推诿,他只能用些非常手段。 苏小酒不知一瞬间,萧景脑子里已经尽是杀人放火的惨烈场面,拍拍他手失笑道:“这馒头可是得罪你了?捏成这样怎么吃?” 萧景回神,尴尬的看向手心里攥成石子一样的小馒头,反手便塞进口中:“哦,这样吃起来更方便些。” 这句式听着耳熟,苏小酒一下便想起之前在御花园,自己不小心将他衣服撕破时,他也是说了句:这样凉快。 “哈哈,你怎能这么可爱?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苏小酒已经吃饱了,两手托腮坐在萧景对面,看美男进食也赏心悦目。 两边都是等着侍候的宫人,萧景猝不及防被表白,俊脸一顿滚烫。 从未听说有谁用“可爱”形容男子,可偏偏由她说来,不仅不觉反感,反而还十分欣喜羞涩。 被她火辣辣的目光盯着,萧景强装淡定的放下碗筷,起身道:“时候不早,我先去太尉府,晚些再回来陪你。” 宫人们眼睁睁看着传闻中武功高强的太子殿下,顺着拐出了门。 苏小酒心情大好,想到一会就要见到秦夫人,也没那么烦躁了,吩咐道:“把这些撤了吧!” 自己则悠悠哒哒的出了门,准备去院子里做做健身操。 不知秦夫人是不是意识到什么,所以今日不敢来了? 虽然苏小酒并不想见到她,但事关自己婚事,她可不想在万众瞩目下出丑,想了想,唤过苍联道:“你去追上萧景,让他顺便问问秦夫人怎么没来?” 一个不出现可能是巧合,若两口子一起躲起来,那就十分微妙了。 苍联领命正要出去,便有宫人引着一名慈眉善目的贵妇人走了进来,远远看到苏小酒后,脚下步子不由加快,来到苏小酒面前的阶下福身道:“臣妇韩田氏,见过太子妃娘娘。” 苏小酒并不识得这位妇人,但见其一身富态,眉眼柔和,笑容谦恭却不谄媚,心下便多了些好感,于是礼貌回礼,问道:“不知这位夫人来东宫有何贵干?” 韩田氏笑的更加明媚了,躬身道:“因太尉夫人忽然抱病,臣妇临时奉命,前来引导太子妃大婚礼程。” 苏小酒看向负责接引的宫人,那宫人在宫中有些年头,颇认识些朝臣女眷,是绍帝专程拨给她的。 接到目光立刻碎步移到她身侧耳语几句,苏小酒点点头,走下台阶赔罪道:“不知是御史大夫家的夫人,怀瑾失礼了。” 韩田氏的夫君乃前段时间新晋的御史大夫,虽然只二品官,但南夏历来重视文官胜过武将,因此韩御史在朝堂可与秦太尉分庭抗礼,也是个厉害人物。 或许说,这位韩大夫,是绍帝亲自扶植起来的亲信,将来也会是萧景的近臣,她自然要加以重视。 “太子妃折煞臣妇了。” 韩田氏亲切的扶她起来,说道:“因是今早才接到旨意,臣妇来的有些晚,让太子妃久等了吧?” “我也刚用完早膳,您来的正正好。” 苏小酒亲自引着她进了大殿,似闲聊般问道:“不知秦夫人生了什么病?严不严重?” 韩田氏也是聪明人,立刻知道她想问什么,目光扫过一旁的宫人内侍,垂眸笑道:“不知可否厚颜讨太子妃盏茶水喝?臣妇来的仓促,这会倒有些口渴了。” 屏退了左右,苏小酒静静等着她发话。 韩田氏酝酿了一下,才小心说道:“不知娘娘可听说昨晚七王爷带兵围了太尉府之事?” 苏小酒诧异:“竟有此事?” 萧景早朝回来也没提起这事啊? 不过想到他闷葫芦的一样的性格,就算当真有什么八卦,估计也不会凑热闹去听,不知道也正常。 不用韩夫人多说,她隐约猜到了绍崇显想要做什么。 昨日才来找过萧景,连夜就把太尉府围了,很明显,还是冲着秦佳曼去的。 只不过到底是因为真心喜欢,还是为了秦家的势力就很难说了。 韩田氏既然开了头,自然要把原委道个清楚,点头道:“千真万确,听说昨晚太尉府灯火通明却悄无人声,直到三更上七王爷才带人离开,今早秦太尉没能上朝,陛下亲自派人问候,说是秦夫人好像不行了,家中要准备丧事呢。” “什么?竟到了如此地步?” 苏小酒没忍住站了起来,意识到自己失态,又赶紧坐了回去,道:“不好意思,主要是她昨日来东宫时还好好的。不想才过去一夜便……” 心里禁不住发凉,若说这事跟绍崇显无关,她是打死都不信! —— “王,王爷,快里边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秦太尉赔着笑,脑中却在飞快想着对策,他手里是有十万兵马不差,可那兵马也没在府中藏着,这煞星却带了不下几百人,万一他不讲武德,将自己就地咔嚓…… 如此想着,冷汗瞬间顺着脊背滑落,如万千蚂蚁翻涌啃噬,酸麻痛痒无法形容。 绍崇显金冠束发,修眉星目,一身月色长袍,玄色镶金腰带上绣着四爪飞蟒,衬着那精瘦的腰身,端的是神仙绝色。 只是那双惯来含着慵懒笑意的眸子,今日却难辨喜怒,自顾自走到上首坐下,带着屋里的温度也骤然降了下去。 以他对这尊大神的了解,但凡跟人沾边的事是一点不干。 今日明显是带了盛怒而来,他必须小心伺候。 绍崇显转着右手食指上的白玉戒子,将这屋里奇珍猎宝的摆设一一扫过,直到秦太尉躬身站的两腿有些发抖,胳膊也险些端不住,才悠然开口道:“听说本王的准王妃马上就要飞上枝头,一跃成为太子良娣,如此天大的好消息,本王怎能不亲自登门道喜?” 秦太尉神色一凛,心中对草包夫人的厌恶更胜几分,腿下却毫不含糊,扑通便跪了下去。 第四百二十四章 折中之法 秦佳曼呆坐在房中,整整一天滴水未进。 她想过很多种了断的方法,可剪刀、白绫都被藏了起来,屋里的柱子也用厚厚的布料包了,想咬舌自尽更不可能,四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轮流死死盯着她,一旦见她有异动,便会上前狠狠捏住她的下巴,全然不顾在她白皙纤巧的下颌上,捏出青紫的淤痕。 最后,能做出的所有反抗,也不过是抿紧了嘴唇,阻止那些喂到嘴边的饭食茶水灌进来。 活了十八年,外人谁不知她秦家大小姐姝色双绝,乃当朝太尉的心头肉,掌中宝。 从小父亲对自己的疼爱远远超过佳盈,甚至这些年来,每当面对嫡亲的妹妹,她心里都会浮现出若有若无的优越感。 庶妹们更不必说,在她面前都不过是沟渠中的烂泥,只配伏在凹处,虔诚仰望她这九天明月。 可现实终究也没饶过她。 昨日佳盈的话,如惊雷般劈开她的心,她静静坐在房中,仿佛能听到心上的伤口仍然汩汩流着鲜血。 想到此生与七王爷无缘,她只恨为什么不能立刻死了,也好过被送入那吃人的地方,嫁给那不知是人是鬼的太子。 起身推开窗户,身后的婆子立马紧紧靠了过来,生怕她逃出去。 秦佳曼唇边露出一抹苦笑,事到如今,她还能逃到哪去呢? 府上到处都是家丁,各个门口也都分派了婆子小厮,就算凭空生出翅膀,相信不到两个时辰,就会被父亲的人抓回来。 所以她已经彻底放弃了挣扎,静静倚在窗口,望着空中寂寥清冷的残月出神。 人难圆,月难圆。 胸口微涩,罢了,反正还有几天就到了婚期,若她能侥幸饿死,看父亲能不能见她尸体抬进东宫。 若万一没死,她便也认了命,从此将七王爷埋在心里,做好在宫中孤独终老的准备。 做好最坏的打算,心情反而放松了些,她干脆拖了张绣墩过来,托腮坐在窗边数着夜幕上的星星。 一颗,两颗…… 四周的天空忽然眼见的亮了起来,将本就不多的几颗星光芒盖了下去。 紧接着,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传来,由远及近,让人无来由的心头发紧。 “外面怎么了?怎么好像来了很多人?” 四个婆子自然也听到了,互相看了几眼,摇头道:“没听到有谁呼喊,想来不是什么大事,小姐还是先吃口饭吧。” 饭菜一直在食盒里放着,秦佳曼别说吃,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再抬头,天上的星星已经都看不到了,她烦闷的摔上窗户,面朝里躺回绣床道:“拿出去扔了!” 婆子们撇撇嘴,昨天也是如此,小厨房定时做了饭菜送来,山珍海味样样俱全,只怕宫里娘娘吃的也不过如此。 小姐却看到不看一眼,连着食盒一起扔到了院子里。 可怜她们这些吃了一辈子馒头咸菜的下人,眼睁睁看着那些冒着香气的饭菜被糟蹋,却不敢捡来吃,只能在心里偷偷骂一句暴殄天物。 其中一个婆子咂了咂嘴,对着床上的背影道:“那奴婢这就拿去扔了。” 说罢拿起食盒,朝着另一个婆子使了眼色,那婆子立刻便会了意,跟她一起悄悄挪到门外。 不多时,两人一起回来,朝屋里的两人打个手势,两人会意,蹑手蹑脚的出去片刻,回来的时候皆眉开眼笑。 不想一人不小心打个饱嗝,其他三人齐齐瞪了过去,那婆子赶紧无辜的捂住嘴,见秦佳曼没留意,这才放了心。 秦佳曼躺了一会儿,总觉得有些不对,忽的翻身坐起,面色不似之前那般垂头丧气,反而带着几分激动,吓得几人往后退了退。 却听她道:“你们去前院看看,到底是谁来了?” 几人偷吃了正心虚呢,闻言不敢多嘴,打嗝的那个立刻迈着碎步往前院去了。 —— “王爷容禀,此事微臣实在无可奈何,是陛下一心要为太子拉拢朝臣,不知怎么就看中了小女,便直接一纸诏令颁了下来,微臣根本没有推辞的余地,还请王爷高抬贵手,放过微臣吧!” “哦?你的意思是,是陛下逼迫你嫁女?” 秦太尉语塞,便是身为武官,在朝中浮沉多年,他自然也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能说,他今日若是承认了“逼迫”二字,只怕传到宫中,又是一场龃龉。 他已经将七王爷得罪狠了,若转头再把陛下和太子得罪,那他这好日子就算当真到了头了。 绍崇显看着跪伏在地的老狐狸,眼睛危险的眯起。 他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 可是到底气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是气这老家伙的倒戈,或许是气那孽种竟敢让小酒受委屈,更气那丫头不知好歹,活生生把自己一片心意扭曲,以为他是为了抢个秦家那个花痴? 微眯的眼眸中闪过不甘,有一瞬间,他似乎要动摇了来秦府的初衷,可最终,他还是开口道:“去把秦大小姐带来。” 秦太尉真的慌了神,连忙跪行到他身边不住磕头:“王爷息怒!此事小女也是无从选择,甚至还为此绝食自尽,求您看在她对您一片痴心的份上,饶过小女吧!” 他怕以绍崇显的脾气,误会佳曼背叛他而下杀手,自然不肯将人带来。 绍崇显听了不觉感动,只觉恶心。 这秦家大女十年来像只赶不走的苍蝇般围在他身侧,矫揉造作的样子令他烦不胜烦,若不是她爹那点权势,知道她在外以准七王妃自居的时候,他早就命玦鹰拧断她脖子了! 可为了那丫头,他今日不得不来做下一个违背心意的决定。 “若秦大人不去,那小王只能亲自派人去请了。” “王爷!” 秦太尉睚眦欲裂,悔不当初,早知这混世魔王的性子,他就该老老实实等着女儿做七王妃的呀! 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晚七王爷带的人手太多,他即便心有不满,也不敢表露分毫,否则只有鱼死网破的下场。 电光火石间,他眼珠一转,想到一个自认为折中的法子。 “王爷,微臣自知此事有愧,若您不嫌弃,微臣二女儿再有两年便及笄……” “混账!” 绍崇显一怒,旁边的玦鹰立刻上前,将秦太尉踢了出去。 之所以让玦鹰踢,一是觉得这老家伙恶心,他不屑脏了鞋子,再者这老东西乃武夫,身体比他还壮实,他踢过去不痛不痒,难泄他心头怒气。 当真以为他秦家女是香饽饽,他绍崇显非秦家女不娶了? 若非为了那人…… 他声音冷凝,看向玦鹰道:“既然秦大人不肯,那你便亲自去将秦大小姐请来!” “万万不可啊!” 秦太尉一个飞扑,抱住了玦鹰的腿,若半夜让男子闯了女儿闺阁,莫说嫁进皇室,恐怕阖府的小姐们都要去做姑子了! 他征战多年,单论身手虽与玦鹰没得比,但一股子蛮劲还是有,玦鹰被死死抱住,一时竟挣脱不得。 秦太尉急红了眼,他今日便是拼上这条老命,也不能让人如此糟践,否则他们百年秦氏,还有什么立足的脸面?! 刚要奋起反抗,放眼看到诺大宅院中满当当的官兵,立马又怂了下去。 他要死容易,可家中女眷的下场…… 太尉府被围的水泄不通,便是里面发生些什么,相信以七王爷的能力,天亮前也尽都收拾的干干净净。 他还能指望陛下为了他跟七王彻底决裂,为他洗刷冤屈? 即便陛下那么做,自己也看不到了。 一生杀伐,他不信什么生死轮回,只求现世能安稳度日,权势富贵,只要活着,就总是有机会的。 “王爷啊!奴才求您了,放过秦家一条生路吧!” 他松开玦鹰,回头扑到绍崇显脚下不断磕头,很快,额头上便磕出了血洞,整个人状如厉鬼。 在战场上无数次面对夺命的刀枪都不曾眨眼的汉子,此时像条狗一样匍匐在绍崇显的脚下,这一刻,他终于知道自己在真正的皇权面前有多么卑微。 “秦大人这是做什么?” 绍崇显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俯身捏着他两肩将人扶起,笑道:“等佳曼入了七王府,秦大人与小王当属翁婿之谊,都是一家人,行此大礼,实在让小王惶恐。” 秦太尉抓住生机,七王爷还愿意娶佳曼? 他算是彻底知道,纵是违了陛下的约,也不可背七王爷的意,起码陛下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来恐吓自己。 他甚至想到一种可能,七王爷发这么大的火,除了想得到自己拥护,难不成对佳曼也是有那么一丝情谊的? 若果真如此,现在悬崖勒马也还来得及,到时候由七王爷亲自去找陛下退了佳曼跟太子的亲事,他再去御书房哭诉一场,便能轻松将自己择出来。 七王爷虽然恼怒自己,但佳曼过门以后,日日在身边侍候着,再不时帮他说些好话,相信用不了多久,芥蒂也能消个七七八八,毕竟到时他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己还能当真向着太子么? 王爷是聪明人,其中利害,根本无需自己提醒。 如此,秦太尉心中大定,也不再把头磕的咣咣响,而是对着一旁早已噤若寒蝉的侍女道:“傻愣着做什么,快去将大小姐请来!” “算了,还是本王亲自去一趟。” 此时,秦佳曼的留仙苑里,出去打探的婆子正一脸惊恐的汇报。 “小姐,外面不知为何来了大量官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不许任何人出入,听守门的小厮说,是七王爷带人找老爷算账来了,这会儿正在前院里大发雷霆呢!” “什么?你没听错吧?” 七王爷来了?找父亲算账? 近日没听说父亲在朝堂上得罪谁,莫非,他是为了自己的亲事而来?! 秦佳曼简直欣喜若狂,她忽的从床上起身,快步走到梳妆台前坐好,吩咐道:“快,帮我洗漱,我要去前院看看!” “我的大小姐呦!外面全是些兵鲁子,又值深更半夜,您若有个差池,奴婢们可怎么跟老爷交代?” 秦佳曼一边从妆奁里选出些贵重的珠宝,一边催促道:“你懂什么?七王爷是为了我来的,我不去,恐怕他怒火不会平息。” 心中忍不住的雀跃起来,这些年,她放下女子该有的矜持围在七王爷面前打转,七王爷却始终对她冷冷淡淡,丝毫没有将自己娶进门的意思。 她曾无数次在被窝里流泪,只当自己是一厢情愿,根本入不得七王爷的眼。 却不想,原来他心里是有她的,否则,又怎么会在她嫁人前夕带人来闹呢? 秦佳曼为这一想法喜极而泣,眼泪顺着姣好的面容簌簌落下,将刚扑好的粉打湿,她只好重新净了面,做了几个深呼吸来调整情绪。 可是想到终于有个人为自己出头,那人还是她朝思暮想的男子,鼻子就控制不住的酸,将脸上的粉打湿一遍又一遍,最后她干脆不再遮掩,让他看到也好,说不定就更加疼惜自己,她受的委屈也就值了。 想了想,便用胭脂点了眼尾和鼻头,衣服也换了身素净的,刚刚梳好的头发故意零落下几缕碎发,又拍拍脸,让因为兴奋而紧绷的皮肤松懈下来,整个人略显憔悴,却又不失楚楚风情,但凡是个男人看了,都很难不勾起保护欲。 婆子们不敢放她离开,一字排开将门口堵个严实,她一个深闺贵女,力气哪能跟这些常年做活的婆子比? 而且一天一夜水米未沾,光是站起来走动都临近虚脱,见她们不让自己出去,气的破口骂道:“你们这些蠢货,还不给本小姐让开?否则等七王爷来了,定剥了你们的皮!” 婆子们只当她危言耸听,既是老爷派来看守小姐的,若被大小姐跑出去,她们的饭碗也就丢了。 秦佳曼恐吓不成,只能硬闯,柔弱的小姐身子撞在肉墙上被反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隔着单薄的春衫,尾巴骨断裂般的疼。 ( 第四百二十五章 南夏第一狠人 如此浅显的道理,大小姐却不懂,竟还兀自做着美梦,因此她们不仅没有惧意,反而个个面露嘲讽。 她们只知道,既是老爷派来看守小姐的,若被她跑出去,自己的饭碗也就丢了。 秦佳曼恐吓不成,只能硬闯,柔弱的小姐身子结结实实撞在肉墙上,因为惯性被反弹在地,隔着单薄的春衫,尾巴骨传来断裂般的疼。 痛也顾不得,她咬着牙爬起来,再次蹒跚着朝几人撞去,急道:“也不看看什么情况了,还敢拦着我?七王爷是为我来的,若见不到我,你们全都死路一条,还不赶紧起开?” 几人正胶着,便听院门处一阵响动,婆子们大骇,莫不是那些当兵的冲了进来,欲行不轨之事? 她们不过是每月拿几个钱的粗使婆子,可不值当为了这娇小姐把自己老命搭进去。 秦佳曼却透过缝隙看到灯火通明的院门处,一道颀长身影正款款朝她的方向走来。 那日日入梦的身影,揉了周围的火光洒落成金,如天人走下凡尘,只为她而来。 只一眼,她便认出来人。 “王爷!” 婆子们被这称呼骇的跪了满地,秦佳曼再无阻拦,提起裙角朝绍崇显奔过去。 秦太尉擦着冷汗跟在绍崇显身后,见女儿颇有投怀送抱的意思,连忙喝止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还不快给王爷请安?!” 当着满院子的人呢,这要是不管不顾的扑进七王爷怀里,女儿岂不成了整个都城的笑话? 秦佳曼也不傻,知道不能轻纵了自己,便随着父亲喝声慢了脚步,堪堪在离绍崇显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含羞带怯的福身道:“小女佳曼,见过七王爷。” 此时的她形容憔悴,朱唇半染,苍白的脸上犹有泪痕,经过方才的一番拉扯,衣裳发丝皆有些凌乱,眼尾和鼻头成嫣红色,显然是刚刚哭过。 屈膝在心仪的男子面前,想抬眼瞧,又不敢,委屈的样子让秦太尉看了都心疼。 好在女儿真国色,只盼这阎王看到后能怜惜一二,顺带着给太尉府几分薄面。 却不想绍崇显站在灯火明灭处,看向对面的女子半分波动也无,对身后道:“来人,带秦大小姐回王府!” “这……使不得呀王爷!” 秦佳曼刚要高兴,冷不丁听到父亲竟然开口发对,急的赶紧朝他使眼色。 谁料秦太尉置若罔闻,看叶不看她,只对绍崇显道:“王爷与小女尚未成婚,若就这么不明不白把人带走,传出去秦家还如何做人?” 见绍崇显不语,又道:“王爷若不放心,咱们现在就去写下婚书,其他婚程都可不要,明日一早,微臣自备八抬大轿将人送去王府,您意下如何?” 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底线了,虽然暂时委屈闺女,但只要占了正经名分,仪式又有什么重要? 绍崇显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挑眉望着他道:“本王竟不知,什么时候纳妾还用八抬大轿了?” 妾?! 他的声音不大,在这安静的场合,却如一道闷雷划过,将秦家父女耳膜震得嗡嗡回响。 秦佳曼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看着父亲如救命稻草,秦太尉显然也没预料道,不确定的开口:“王爷,之前狄太妃是亲口认下了佳曼这个儿媳的,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既是儿媳,自然就是正妃,何况以他的身份,秦家长女怎能做妾? “本王像是开玩笑吗?” 绍崇显玩味的看着面色惨白的秦佳曼:“怎么,你秦家的小姐就如此金贵,给太子做妾使得,给本王做妾就使不得了?” 想做他七王正妃,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他今日过来就是故意要给秦老狗个下马威,没说做个通房已经给足了面子! 秦佳曼身体晃了晃,看着面前一贯冷峻的男子,努力让自己笑的得体,看向父亲道:“父亲,王爷的意思是,让女儿做侧妃,没关系的!只要能嫁进王府,哪怕只是侧妃,女儿也甘之如饴。” 南夏祖制,亲王可有一正妃,二侧妃,媵妾八人,侍妾与通房不计数。 侧妃虽占了个“妃”字,说起来,也不过是品阶高些的妾室,所以她便主动开口,先占下个侧妃也是好的。 虽然侧妃并不纳入皇家宗谱,但在王爷娶正妃之前,也是十分有体面,她知道王爷并未贪花好柳之人,将来府中姬妾也不会很多,自己娘家有势,也不怕被人怠慢。 最重要的,她坚信王爷是因为自己要嫁给太子,一气之下才这样说的,趁着王府还没有其他女人,只要她将王爷哄得开心,正妃之位亦可徐徐图之。 见父亲还要继续争辩,她怕继续激怒绍崇显,赶紧上前一步拉住秦太尉的衣袖道:“父亲不必再说了,只要能嫁给王爷,名分于女儿来说并不重要,女儿愿意随王爷走!” 说完暗自在他胳膊上捏了捏,示意他别再说话,不然等下连侧妃也没了。 秦太尉心有不甘,也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颓然退到一边,示意不再多言。 绍崇显负手看着这父女俩自说自话,不由觉得好笑,偏偏不给秦佳曼顺杆爬的机会,笑道:“秦大小姐年纪轻轻,不想却有耳疾,本王既说了是妾,那便只是妾,何时变成侧妃了?” 这下秦佳曼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身体也抑制不住的抖了起来,她不可置信的看向她自小奉若神明的男子,不敢相信他会说出如此无情的话! “王爷!佳曼乃我秦家嫡长女,微臣不才,却也官至一品,说句大不敬的话,在朝中也算有些威望……” “哦?那又如何呢?” 绍崇显笑着打断他的话,笑容中的冷意让秦太尉从头凉到脚尖:“一品,真是好大的官呢!” “只是本王倒想问问,你这官是谁给的,吃的,又是谁家的饭?!” 秦太尉语滞,他的一切当然是征战沙场用命换来的,但此时却不得不低头认道,官是皇家给的,吃的亦是皇家俸禄。 “不过是我绍家的一条狗,如今吃过几口肉,倒是对着主子亮起獠牙来了,谁给你的狗胆?!” 随着爆喝,秦太尉瘫倒在地,仰头望着目露杀机的绍崇显,脚尖的凉意又窜回头顶,让他发热的脑袋霎时冷静下来。 眼前这个人,不是他可以讲道理的。 秦佳曼也被吓傻了,这是她第一次见绍崇显发这么大脾气,便是再傻,她也已经看出,并不是为了她。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父亲落了他的颜面? 脑里一片浆糊,她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直到被两个兵撸子架着胳膊带走,她才发疯一样的挣扎哭喊起来:“放开我!王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绍崇显大步在前,听着那哭喊声没来由的心烦,对玦鹰道:“如此聒噪,将嘴堵了!” 这些所谓的贵女,哪里有大家风范,遇到事情除了哭就是哭,一点用处也无! 若是换了她…… 绍崇显只觉得更烦了,右手狠狠将衣领扯的松些,头也不回的出了大门。 走到门口,忽的又停下,还有一个人,他倒是险些忘了。 韩大夫既是绍帝的人,韩田氏与苏小酒交谈便无需遮掩,将自己知道的都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详细的如同就在现场。 常言道,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敌人。 韩大夫与秦太尉一文一武,在朝中互相看不上,都恨不得逮到机会将对方给打压下去,因此韩田氏能对太尉府中发生的事了如指掌,苏小酒并不觉得奇怪。 这年头,谁家还没几个卧底了? 只不过令她吃惊的是,绍崇显不顾礼法将秦佳曼强行带走,竟然只让她做个侍妾? 秦太尉受此大辱,今后真的能一心一意为他效命吗? 只为泄愤不计后果,这可不像绍崇显能做出的事,还有,他到底对秦夫人做了什么,让她一夜之间便病入膏肓,到了准备后事这么严重? 再辛密的,便是韩田氏也不得而知了,反正对她来说,只要秦家倒霉,就是好事一桩,何况这件事本就是因为秦太尉贪得无厌,这才惹怒绍崇显那尊活阎王,得此下场也算咎由自取。 七王爷的做法虽让众人摸不着头脑,但他此番既抢了太子侧妃,折了陛下颜面,又得罪了秦太尉,日后争储的胜算又少几分,总归是个好消息。 不多时,萧景也回来了。 又带回一个令人跌破眼球的消息。 绍崇显狂悖如斯,今晨竟又一顶小轿,把秦佳盈也抬进了七王府! 苏小酒使劲咽口唾沫,妈诶,这是要一网打尽吗? 还是说自知得罪了秦太尉,怕他转而将二女嫁进东宫,所以来个先下手为强? 这一招釜底抽薪来的太损,秦太尉就这么两个嫡亲的女儿,一下子都被弄进了七王府,他便是心里再恨,为了让一双女儿过的好些,也只能忍辱负重,为绍崇显卖命。 南夏第一狠人当之无愧。 看似荒唐的闹剧,却以出其不意的结局,将萧景与秦家的婚姻诡异作废。 绍帝的态度亦是十分保守,对绍崇显如此藐视王法缄默不言,让人对这兄弟俩的关系没了头绪。 外间如何,萧景却并不关心,他终于可以全身心准备二人的婚礼。 但苏小酒却并没多高兴,想到佳莹不过才十多岁,就受了池鱼之灾,被强行成了侍妾,便觉绍崇显做的有些太绝了。 韩田氏道:“太子妃菩萨心肠,这种时候还能想到秦家二小姐年幼无辜,其实您倒也无需忧心,七王爷此举是为了牵制秦淮安,并不会当真对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女孩如何,说来让臣妇不解的,还是秦夫人,不知她哪里将七王爷得罪狠了,如今连命也搭上?” 两人唏嘘了几句,便见殿外一个大太监模样的人,领着两列宫人内侍进了院子,紧随他身后的两个内侍共同托举着一只巨大的托盘,上面不知放了什么东西,用大红色的绸缎盖着。 苏小酒以为是萧景准备的聘礼,韩田氏却笑道:“应是陛下命人送嫁衣来了。” 按理说太子大婚,喜服都是几百名绣娘提前半年就开始赶制,可她跟萧景才来南夏,婚期又急,便是再加急也赶不出来,于是苏小酒便想着这几日出宫,去京都最出名的几家专做喜服的成衣铺子里看看。 结果出了秦家的事,竟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领头的太监快步走到苏小酒面前问好,禀明来意,却没着急走,而是朝身后一挥手,便有两名年纪大些的嬷嬷上前来,为她量起了尺寸。 苏小酒张着胳膊不解的问:“喜服不是送来了,还量尺寸做什么?” “回太子妃娘娘,陛下是怕这喜服大小不合适,所以让人比着您的尺寸修改一二。” 她所不知的是,这对喜袍是当年绍帝登基后,专门为自己跟墨茜准备的。 但用情至深抵不过世事无常,最终,他们的婚礼没能举行,喜袍则被他珍藏了二十年。 量好尺寸,苏小酒对喜服的样式十分好奇,不过最终还是管住了自己不安分的小手,算了,还是维持点神秘感,等大婚那天再看吧。 忙忙活活一上午,苏小酒光是记住那些繁琐的礼仪,脑细胞便死了一大半,韩田氏识趣的停了下来,笑道:“娘娘聪慧,这才不到半天,便记个差不离,不如先歇息一下,待用过午膳,咱们再继续?” 苏小酒如蒙大赦,只是连点头的力气也没有了,送走韩田氏,便一头栽进了锦被里。 这哪是结婚啊,简直就是折腾人,还是怀念现代婚礼,从过门到举行完仪式几个钟头,大家就可以高高兴兴开席了。 现在还只是练习,中间尚能休息片刻,大婚那天,这一溜儿的行程可是要一趟腿儿走下来,希望自己争点气,到时候别拉垮。 她现在一根头发丝都不想动,更别提吃饭了。 传膳的宫人来问了几次,见她瘫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样子,也觉得可怜,便将帘子放下来,将人都遣了出去,先让她好好睡上一觉。 ( 第四百二十六 耍酒疯 这一觉睡的格外香甜,连一丝杂梦也无。 若非上午消耗体力太多,这会儿五脏庙里集体抗议,苏小酒怕不是要睡到半夜。 韩田氏在旁等候多时,隔着帷幔见床上人影动了,小心唤道:“太子妃可要起来用些饭菜?” 声音传到耳中有些朦胧,却让苏小酒猛的打个激灵。 “啊!不好意思,我竟然睡过头了!” 胡乱套上衣服从床上跳下来,又对着镜子将睡歪的发髻扶了扶。 这发髻是上午韩田氏一边教习礼仪,一边将她的麻花辫拆了梳好的,原本是慵懒妩媚的堕马髻,现在却松松夸夸,霜打茄子般耷拉在右耳边上,她扶了几次无果,也就随它去了。 韩田氏诧异的看着她,转而又低头抿嘴偷笑,到底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再怎么假装持重,骨子里还是活泼的。 苏小酒毫无所觉,看看外面天色,起码得下午三点了,十分过意不去,匆匆灌了几口水便要开始。 韩田氏却道不急,温和的牵起她的手重新走到梳妆台,将她青丝放下,仔细梳了个新样式,笑道:“剩下的礼仪也没多少,多是入了洞房之后的事情,要求并不严苛,娘娘大可见机行事。” 其实不止是洞房内,除了给陛下敬茶和上达宗祖不能出错,其他步骤便是有些许的出入,在那种场合,谁又会不识眼色跳将出来指正? 她自是知道这位年轻的太子妃在太子心中分量,否则她家也有适龄的女儿,凭着陛下信任,送来做个侧妃同样使得。 但与秦太尉不同,陛下没提,她们身为臣子,自然不该主动提出让主上为难。 尤其从昨日,太子携太子妃面圣,请求将秦家婚事退掉的消息传来,韩田氏更是庆幸自己没有自作聪明,将女儿也送来受辱。 那秦淮安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急功近利,太子如今还年轻,将情爱看的重些也是人之常情,待过上几年,懂得朝事艰难,或者登基之后需要制衡前堂时,该纳的妃子一个都不会少,她们何苦急于一时? 如今倒好,折了两个闺女,赔上一个夫人,被迫站在没多少胜算的七王阵营,只怕将来再无出头之日。 既如此,她何不顺势而为,将年轻的太子妃好好哄着,让太子也念她韩家一份好,他日何愁不富贵? 饭菜都在紫檀的保温盒里放着,韩田氏轻挽了袖子,亲自将盘子一一端出来,又取了碗筷摆上,对苏小酒道:“娘娘辛苦半日,还是先吃些东西,若将您饿坏,太子殿下该心疼了。” 苏小酒觉得也有道理,反正婚房以内那些礼仪,外人又看不到,萧景也不会在意,她学不学的,其实也没什么打紧。 韩田氏一边为她布菜,一边压低了声音道:“不仅如此,大婚那日,太子妃最好在袖中藏几块点心,因为仪式一旦举行,新娘可是没时间吃东西,您若饿的狠了,垫吧两口也是好的。” 她是过来人,当年成亲没有太子大婚这般隆重,可也累了够呛,到最后入洞房时,都险些坐不住了,如今也算经验之谈。 “嘿嘿,就算韩夫人不说,我也正有此意。” 想不到这韩田氏看起来循规蹈矩,也是个有趣的。 同样,韩田氏也是打心里喜欢这位太子妃,若是换了其他贵女,训练这大半日,估计早就累的发起小姐脾气,太子妃却毫无怨言,一遍又一遍的研习不说,对自己也没甩半点脸子,已经十分难得。 苏小酒不想耽误人家太多时间,狼吞虎咽吃下几口饭,便将流程又简单走了一遍,知道韩田氏定也累了,便亲自引着她去花厅喝茶歇息。 花厅朝西向,到了下午阳光正好斜着照进来,将殿中所有摆设都投上一层暖黄。 手中香茗茶烟袅袅,配上几块可口的点心,劳碌一天的心情慢慢松弛下来,两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天,苏小酒也从韩田氏口中了解到南夏不少风情。 “说起来太子妃是个有福之人,南夏地属偏南,多雨季,往年到了春末夏初,总要淅淅沥沥绵延上多半个月,那牛毛的雨虽然不大,可就是让人无处可躲,衣裳床铺总也不干似的,闷得人心里发燥。” 苏小酒来了兴致,起身道:“韩夫人说的可是梅雨季节?我虽出生在北方,但对这边的气候略有耳闻。” 她从小就喜欢下雨天,想着电视里说的烟雨江南该是何等诗情画意,却始终没机会走出去看看,一场机缘巧合,竟在另一个时空亲临了。 韩夫人却愣了一下:“梅雨季节?这个说法倒是新鲜,不过那漉湿的天气确实要一直持续到梅子成熟,这么叫倒也贴切。” 说完还不忘夸上一句:“太子妃博雅,随口便给那恼人的时节取了个好名字。” 苏小酒谦逊几句,看着外面的晴空万里道:“那今年为何跟往年不同,我来了南夏这些天,还从未下过雨呢!” “要不说娘娘您贵人有福,司天监早就看过日子,从现在到您跟殿下大婚,十多天里尽是晴朗的好天气,可见连老天爷都乐见这段佳缘呢!” 人都爱听好话,苏小酒也不例外,闻言本想害羞一下下,最后却忍不住咧着嘴笑了。 韩夫人见她开心,便想继续恭维几句,未等开口,忽然觉得四周气温骤然下降,逼得她生生打个喷嚏。 苏小酒也是一样的感觉,搓搓寒毛炸起的手臂,吩咐宫人道:“是不是外面起风了,去将殿门关了吧。” 却听宫人一声惊呼,两人齐齐抬头看去,就见逆着光的门口,一人带着满身酒气阔步走了进来。 不止殿内的宫人,连苏小酒跟韩夫人也吓得起身:“绍崇显?!” 这里是她的寝殿,绍崇显就这样旁若无人的闯了进来,身后的宫人内侍看着干着急,却不敢上前阻拦。 他喝的酩酊大醉,眼中一片血丝,直勾勾的盯着苏小酒,走到桌前,迷离的目光看向韩田氏,似是在努力辨认。 韩田氏手中的茶杯倾斜,不甚洒在衣裙上,她努力镇定下来,拿帕子擦了擦,起身道:“王爷,这里是太子妃的住所,您身为男子,如此进入怕是不妥。” “不妥?这天下,还没有本王不能去的地方!不想死的,就给本王滚出去!” 即便是喝醉了,杀伐气势也丝毫未减,韩田氏一介女流,又是面对上位者,本能底气不足。 想到昨晚秦夫人的下场,她的语气更弱了几分,又担心苏小酒会吃亏,只得硬着头皮道:“王爷就算与太子有所龃龉,但太子妃总是无辜的,还请您高抬贵手,顾忌一下太子妃娘娘的清誉。” 苏小酒没料到她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忘护着自己,心里生出几分感动,悄悄自袖中握住枪柄,过去将绍崇显猛的推开,蹙眉道:“你耍什么酒疯?有事说事,没事快滚!” 苍联到现在也没出现,八成是被他的人阻住了,昨天才跑到太尉府闹的满城风雨,今日又来东宫,苏小酒不得不防。 韩田氏生怕她吃亏,在身后悄悄扯了她衣袖,小声道:“王爷喝多了,您先别轻易惹怒他,还是尽量拖延片刻,等太子回来的好。” 就算七王爷不会武功,男子在体格和力量上总是强于女子,太子不在,宫人内侍也不顶用,韩田氏怕他突然暴起,自己跟太子妃两人也不一定能制住。 几人站的近,绍崇显将韩田氏的话听个一清二楚,目光中怒气更胜,直接伸手朝着她的肩膀抓去:“你这贱嘴多舌的妇人,本王先撕了你,看能不能等到那孽种来救!” 正要抓到的瞬间,苏小酒及时挡在韩田氏身前,两手将他胳膊一握,身子一沉一转的同时,脚下一个横扫,将绍崇显摔在了地上。 韩田氏本来都已经吓得闭眼了,听到吧唧一声,就见娇娇柔柔的太子妃一手掐腰,一手指着地上死狗般的七王爷骂道:“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没事跑到这里来发什么疯?趁我没发火,你最好赶紧出去,否则打的狄太妃都认不出你!” 喝醉的人脚下无根,绍崇显试着爬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最后干脆就趴在了地上。 燥热的脸颊贴着冰凉凉的大理石地面竟有些舒服,他迷迷糊糊的蹭了蹭,嘟囔道:“你这个没心没肺的臭女人,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不仅不领情,还、还动手打我,你、你好狠的心。” 他虽醉醺醺的,但殿内安静,如呓语般的话还是被二人听了个清楚,当着韩田氏如此胡说八道,让苏小酒一阵气结,苍联迟迟未至,干脆自己上前,抓起绍崇显的衣领就往门外拖。 她在女子中算是有些力气,奈何绍崇显身材高大,感觉到被她往外扯,像个泼皮一般挣扎起来,苏小酒拽了几步就累的气喘吁吁,只好对呆若木鸡的韩田氏道:“还请韩夫人搭把手,一起把这无赖给扔出去!” 韩田氏起初不敢,后来发现刚才对着自己吃人一般的七王爷,落在太子妃手里竟然跟个受委屈的孩子似的,只是放赖,并无其他攻击的动作,便试探着伸出手,跟苏小酒一左一右将人架起往外拖。 拖到殿门口,就见外面屋顶上,苍联正跟玦鹰和好几个陌生的侍卫打斗,看样子没吃亏,只是也没讨到便宜,每次想往大殿的方向来,总能被人挡回去。 两边都有所顾忌,不免就打成了拉锯战。 “苍联别手软,弄死算我的!” 苏小酒呼哧带喘的将绍崇显往门外一扔,指着玦鹰道:“先把这小子干掉!” 玦鹰:…… 苍联原本确实打的保守,得了苏小酒的指令,手中剑锋忽转,呈凌厉之势怼着玦鹰便猛攻起来。 只论单打玦鹰明显不是对手,且苍联的招式他闻所未闻,灵活游走于其他几名侍卫攻势的同时,还能毒蛇吐信般盯着自己不放,玦鹰一阵头皮发麻,慢慢便躲的有些狼狈,顿时恨极了苏小酒。 这个死丫头,是有夺大仇?! 王爷怎么就喜欢这种黑心女人? 越想越觉得气愤,手中长剑也随之发起狠来,扬声道:“全力以赴将此人格杀!” 几人攻势渐猛,绍崇显带来的人并非等闲之辈,虽然无法一举将苍联击败,但车轮战术消耗体力也是巨大的,苍联不管不顾,一心就要把玦鹰戳死,所以在防守上便差了些,竟被人钻了空子,胳膊上被划破几道,将灰色的衣服浸成了暗黑色。 苏小酒急眼了,朝着差点睡着的绍崇显狠狠踹了两脚,骂道:“快让你的人住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玦鹰眼看着主子当胸挨了她两下,怒了,不管身后苍联的追杀,从屋顶一个俯冲朝着苏小酒刺了过来。 苍联正欲去追,却被身后的侍卫阻住,眼睁睁看着他离苏小酒越来越近,距离还有一丈远时,自旁边又冲出一道人影,堪堪护在了苏小酒身前。 看到突然出现的人,玦鹰面色大变,却一时收不住攻势,慌乱中,被萧景一掌拍飞了。 这一掌带了他十二分的怒意,玦鹰口吐鲜血,伏在地上一时起不来,又眼睁睁看着萧景转身一脚,自家主子便从台阶上骨碌碌滚到了地上。 “你竟敢?!” “竟敢什么?” 苏小酒犹自不罢休,把枪重新收好,提了裙子跑到阶下,对着绍崇显咣咣又是两脚:“这两脚是替苍联踢的!” 随着萧景到来,龙隐卫也适时出手,将绍崇显的人轻松制住。 苍联提剑走到玦鹰身边,抬头问道:“郡主,还要他狗命吗?” 玦鹰:……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苏小酒正欲发话,便听萧景道:“格杀勿论!” “太子且慢!” 说话的却是韩田氏。 她疾步走到萧景面前,连衣裳乱了也顾不上整理,福身道:“太子殿下,此人乃是七王爷的亲信,若血溅东宫,只怕王爷酒醒之后不会罢休。” 萧景冷冷扫她一眼:“多谢韩夫人提醒。” 说完看向苍联道:“既如此,便把绍崇显一起斩杀吧。” ( 第四百二十七章 玩火 当朝太子斩杀亲王? 韩田氏惊恐的看着传闻中性格清冷寡淡平和的新晋太子,吐出这句话时眼都没带眨一下。 此事于礼法和国法都容不得,她明知道不可为违,但瞧这叔侄二人一个比一个下得去狠手,真不愧是血脉至亲,劝阻的话便没出息的卡在了嗓子眼。 毕竟她不会傻到为了给七王爷求情而得罪太子。 绍崇显在台阶上滚落,脑中清明了不少,模模糊糊听得萧景要杀自己,想开口骂几句,却浑身疼的说不出话来。 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正跟那孽种并肩站在高阶上,而自己却只能跌落在尘埃处仰望,这种二十六年来从未有过的屈辱让他猩红了眼,最后硬是凭着意志站了起来,与萧景隔空对峙。 方才还晴朗的天空突然就起了风,夹杂着春天最后一场雨,细细密密的洒落下来。 绍崇显酒后烦热,穿的衣裳很是单薄,被风一吹,冷热相激,不受控制的咳了几声。 他一手抚着胸口,方才那里被萧景踢过,每咳一下,都带着筋脉断裂的痛,再咳,掌心赫然一片殷红。 “主子!” 玦鹰被苍联迫着跪在地上,见绍崇显在风中摇曳的身影,又吐了血,自责的难以复加,早知道如此,便是拼着惹主子生气,他也不该放任他来东宫。 主子为那蠢女人做了那么多,她却一无所知,心疼主子的付出,所以当主子喝醉酒直闯东宫时,他只是稍作阻拦,也就随他去了。 私心里,他也希望主子能来将苏小酒狠狠骂上一场,哪怕只是出出气也好,却没想到,自己太不中用,竟害得主子受伤,看向绍崇显的目光心疼又自责,更多的,是对萧景的怨愤。 世人皆知七王爷不会武功,他却下手这样重,分明就是故意的! 苍联见他妄动,长剑又往玦鹰颈间递了递,玦鹰却毫不在意,奋力挣脱出去,用自己身体支撑住绍崇显,混不顾被剑锋划破的血肉。 望着这对主仆,苏小酒忽然有些于心不忍。 绍崇显固然可恨,可之前被困车厢时,他也真的不顾一切救过她。 而且刚才玦鹰冲过来时,情急之中也没忘将长剑转个方向,改用剑柄对着自己,很明显,他只是因为自己踢了绍崇显而生气,并不是真心要杀她。 那说明什么? 说明绍崇显对自己没有杀意,所以玦鹰不敢自作主张。 理智分析这件事,绍崇显闯东宫是有错,但罪不致死,若萧景一意孤行将其斩杀,对绍帝,对天下都没法交代。 再加上绍崇显方才殿中说的那些…… 她本不相信什么酒后吐真言,但又找不到绍崇显专门跑来骗自己的理由。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若当真为了权势而夺娶秦家女,根本没必要编出这么一套说辞来掩饰自己的野心。 头一次见萧景如此震怒,她酝酿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要不今日还是算了吧?他喝了酒,根本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本王知道!本王从来没像今天一样清醒过!” 苏小酒狠狠瞪了玦鹰一眼,还不快捂住你主子的破嘴!真想把小命交代在这吗? 玦鹰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却没动手,而是一狠心,接过绍崇显的话茬继续说道:“枉费王爷一片苦心,为了怕你受委屈,连夜去给秦太尉一家教训,你却好赖不分,将他重伤,这笔账,某迟早要找你们算!” “你这话什么意思?” 玦鹰冷笑一声,看向萧景道:“就是你听到的意思!主子怕你最后解决不了秦家,所以才将秦家小姐抢去府上,得知秦夫人白日里轻慢过她,当晚便赐了鸩酒,不惜给自己留下个残暴无度的名声,如今不过是醉酒闹上一闹,你们便借机要打要杀,当真是不要脸!” 若非实在替主子不值,他本不想说出真相,跟随主子多年,他还从未见主子将哪个女人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苏小酒就是矫情,别说嫁给当朝太子,便是京都随便哪个权贵,家里不都是三妻四妾,怎么偏偏就她容不得了? 一个如此善妒的女人,偏偏被两个男人争来夺去,他只能感慨,主子什么都好,就是这看女人的眼光,不大行。 绍崇显自刚才喊了一句后就不停的咳嗽,指缝里流下的鲜红令玦鹰触目惊心,愤然看向苏小酒道:“你若还有几分良心,这就放了我们主子回去,若觉得不够解气,玦鹰愿听凭发落!” 萧景静静听完他的话,抿唇看了看苏小酒,留下一句:“此事全凭你做主吧。”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有情绪,玦鹰一番话,句句是绍崇显对她的情谊,哪怕只是一厢情愿,作为未婚夫的萧景,听了也会觉得不舒服吧? 她有些无措的看着他的背影,再看看阶下快要昏倒的绍崇显,颓然叹了口气:“快带你主子离开,若有下次,便别怪我无情了。” 绍崇显有气无力的站着,听到她这句话,不知怎地忽然笑了笑,而后便倒在了玦鹰怀里。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出奇的风平浪静。 绍崇显没有再来过,八成是在卧床养伤,本以为狄太妃会来给儿子讨说法,结果也没出现,苏小酒倒是白担心了。 说来也奇怪,自那天下了片刻雨丝,而后的日子无一不是晴天,转眼便到了二人大婚前夕。 这几日萧景格外忙碌,同在一个宫里住着,苏小酒却几乎见不到他人影,每日用膳也只一个人,颇有些不适应。 该不会还在为了玦鹰的话生气吧?那也太小心眼了些。 苏小酒有点委屈,这么多人喜欢我,说明本姑娘优秀,这么优秀的姑娘要嫁给你,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这吃的哪门子醋呢? 情侣之间偶尔醋一醋,姑且可当作感情的调味剂,但若一直在醋罐里泡着,只怕要把人熏跑。 她决定找萧醋罐,哦不,萧景好好谈谈,在婚前就把潜在的矛盾化解,有利于将来夫妻更和谐。 今晚月黑风高,正是谈心的好契机。 怀疑这几天萧景是在故意躲着自己,她便提前钻进他房里,端端正正坐在桌旁等他回来。 结果萧景像是算好了一般,直到宫门落锁,三更的锣声响过还是没回宫。 最近糟心事一桩接一桩,苏小酒已经连着许多个晚上没睡好,左等右等不见来人,眼皮便开始不受控制的打起架。 起初还能用手指勉强将眼皮撑开,到后来好似困神在脑瓜子上猛捶了一下,撑着眼皮的手也失去力气,慢慢滑倒在桌子上睡着了。 萧景忙到后半夜归来,手没推房门,便听到里面传来均匀的,有规律的小呼。 只听气息,便分辨出是谁,开门的手踟蹰片刻,最后还是轻轻推了出去。 苏小酒下巴撑在桌上,两手无力的垂在身侧,因为正对门口坐的,从萧景的方向看去,倒像是只有颗圆溜溜的小脑袋放在桌上,就着微弱的烛光略显惊悚。 萧景哑然而笑,如此诡异的姿势都能睡着,还能这么可爱,也就只有她了吧。 因苏小酒早就吩咐过不许前来打扰,宫人内侍们都不敢进来伺候,屋里的蜡烛没得及时更换,已经燃到底,只剩一颗绿豆大小的火苗还在顽强挣扎。 随着他开门带进来的风,豆火忽闪忽闪,终于偃旗息鼓。 屋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萧景既怕把她吵醒,又担心自己走了,万一她醒来会怕黑,干脆便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待眼睛适应了黑暗,就着从门口映入的微弱月光,静静看着依然酣睡的女子。 苏小酒睡得并不踏实,记挂着自己有重要的事要做,却无法从梦魇中醒来,只凭本能用下巴支着桌子十分艰难,没过多久,终于晃了几晃,咚的一声倒下了。 这一倒人也吓醒了,身体因为受到惯性往一边歪去,惊慌中想伸手撑住,却发现胳膊腿都麻了,稍微一动便是无法形容的酸爽,最后干脆闭上眼等着挨摔。 前后不过一息的功夫,好在萧景速度快,上前一把将人捞在怀里,表情释然又无奈:“摔倒了都不知道撑一下么?” 竟然直接闭上眼准备往地上滚。 苏小酒困神跑了,被他一揽,身上顿如万千蚂蚁过境,酥麻酸软,抬手就要推开他:“呜~~麻了麻了,全身都麻了,你你快放开我~” 门外宫人内侍:哦吼? 全身都像被电击过,她紧咬着牙,说的话声如蚊蝇,似嗔似泣,萧景只觉得自己浑身也像麻了一般。 他也想放,可又不能把她放在地上,僵直着身子不敢动作:“那你自己动,慢慢的。” “不行~我酸麻的厉害。” 宫人内侍:E~~ 不仅麻,跟着韩田氏学了一天规矩,身上既酸且痛,两条胳膊根本动不了。 地上凉,萧景怕她冻着,僵持了一会儿,见她酸麻不减,只好道:“那你先忍一忍,我将你抱去床上。” “别!就在地上,我很快就好了!” 宫人内侍开始捂耳朵:这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 好在苏小酒缓了一会儿,身上的酸麻之感终于褪去,她也不起来,就地靠在萧景怀里,隔着单薄的春衫,听他心跳的厉害,小手很自然的抚上去:“你怎么了?心跳的这样快?” 刚想说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恢复知觉的右腿便感觉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随着她动作,萧景闷哼一声,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灵魂二十大几的现代人,岂会不知这代表什么意思? 苏小酒面如火烧,手忙脚乱的从他怀里站起来,黑暗中没看到踩住了裙角,结果又猛的跌了回去。 萧景正分神,不防备被她扑倒在地,苏小酒结结实实啃在了他的唇上。 世界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两人并非第一次亲吻,可今晚这感觉,却尤其旖旎。 呼吸交缠,在黑暗里,苏小酒一阵天旋地转,待回过神,自己已经躺在了桌子上,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面上,萧景的嗓音暗哑而魅惑:“酒酒,我爱你。” 下一秒,茉莉香气霸道充斥在唇齿之间,如狂风骤雨让苏小酒无法招架。 “萧……唔……” 萧景向后一挥衣袖,房门关闭,将如银的月色阻隔。 苏小酒由开始的紧张,到慢慢放松,后来甚至有些隐隐期待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只要人是对的,她并不排斥婚前尝欢,何况明天就要结婚了…… 靠,懊恼的暗骂自己一声色女,美男当前,险些连自己今晚来的目的都忘了。 正欲将身上的人推开,萧景却先一步将唇移开,隐忍的喘息埋在她颈间,激起皮肤一阵阵战栗。 苏小酒忍不住嘤咛一声,随即羞耻的捂住的嘴巴,却已经晚了,萧景身体先是绷直,而后忽然起身,抱起她便大步往床榻走。 来了来了来了,终于要来了…… 说不上此刻是什么心情,带着即将初尝人事的羞涩,苏小酒紧紧抓着自己的前襟,从桌子到床榻几十步的距离,却让她备受煎熬,好像走了几个世纪那么久。 直到身体陷入柔软的床铺中,萧景小心翼翼将她绣鞋脱下摆好,又拉过被子为她盖上,在额间留下一吻,不舍起身道:“早点休息,我去书房睡。” 二十年的人生,头一次对自己的定力感到怀疑,他怕再晚走一步,自己就真的忍不住要采撷芬芳。 苏小酒:??? 她都想好要用什么姿势了,他他他就这么走了? 明明刚才吻的那么投入,下身的坚挺也力证了他的情动,结果把火点燃,就不负责任的跑路? 她默默咬了咬后牙,很想学着电视上的霸总来一句:小子,你这是在玩火。 结果一开口,却听自己不争气的说:“你、你还在生我的气?” 边说着,还揪着萧景的衣角晃了晃。 明明在黑暗中,他却很容易便看到她晶亮亮的双眼,带着一点点委屈,像只讨好主人的小狗狗一样望着他。 ------题外话------ 喜欢的宝宝多多支持呦~~ ( 第四百二十八章 纰漏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他平复着身体的躁动,别过头有些不敢看她。 原来真正喜欢一个人时,她便是什么都不做,只无辜看着自己都是种挑逗。 苏小酒以为他不愿承认,从床上坐起,两只小手在黑暗里摸过来,握住他骨节分明的左手,带着一点娇嗔:“那天我把绍崇显放走,你生气了对不对?” 她其实更想问,他是不是在吃绍崇显的醋,又觉问了他也不会承认,便换了个问题。 她的目力不及萧景,却很明显感到他身体滞了滞,心里一紧,便听萧景道:“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在气自己。” “怎么呢?” 萧景在黑暗中微叹,回身坐到床边上,精准的捧起她的脸颊,额头相抵,激吻过后的余温尚在,连着他说话的气息也有些灼热:“我气自己,为什么会让绍崇显钻了空子,先一步解决秦府。” 小酒是他的妻,他的责任便是护她安宁喜乐,不受哪怕一丁点委屈,可到头来,本该他出面解决的事,却被一个外人抢了先,尤其那人还对小酒存了心思,这就让他更郁闷了。 他为小酒做的,竟不如一个外人,这个认知,属实让他着恼了好几天,连带着都不敢见她。 苏小酒听了简直哭笑不得,都说男子永远长不大,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你就为这个,躲了我好几天?” 萧景嗯了一声,温柔且怂。 误会解除,苏小酒情绪顿时放松下来,从床上站起来一把揽住萧景的脖子。 她本长的小,站在床上也不过跟他差不多高,二话不说凑过去就在他俊脸上么么亲了两大口,笑道:“这有什么好气的?他做的再多,难道我还能以身相许不成?不过他确实也帮我们解决了大麻烦,否则由你出面,少不得要得罪秦太尉,对你今后可是大大不利。” 萧景不服输:“我不怕。” “我知道你不怕,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往小了说,还省下咱们一番口舌呢,有那个时间,你不如多陪陪我。” 其实还有个好处,如今秦太尉被绍崇显逼上贼船,只能叫屈服,却不一定是心甘情愿的帮衬,不求他今后能维护萧景,起码故意使绊子的几率小了许多。 萧景不想多提此事,不管怎样,他这次都欠了绍崇显一份人情,将来有机会,他定会记得还上。 至于其他,他将苏小酒抱的紧些,恕他寸步不能想让。 “很晚了,我送你回房吧。” 贪恋着怀里的温度,他不舍的附在她耳边呢喃,酥酥麻麻的电流瞬时袭遍全身,苏小酒身子一软,整个人都伏在了萧景身上。 她严重怀疑他是故意的! 调情谁不会,前世好歹也是偷着看过的人! 于是苏小酒也凑到萧景耳边,轻声道:“好的。” 随着她声如呵气,红唇若有似无的擦过萧景耳垂,顿时像一只火折子扔进干草堆里,热浪夹杂着火花几乎将他的理智湮灭。 身体某个部分不受控制的勃发起来。 他蓦地将怀中软玉抱紧,靠着强大的意志力阻止双手在她将将萌发的躯体上放肆,开口,喉咙仿似被火烧过,声音里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意:“酒酒别闹。” 苏小酒面如火烧,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太过大胆,万一被萧景当成轻浮之人总是不好,于是乖乖应了一声,轻轻靠在了他怀里。 难得她像小猫一样安静乖巧,萧景待心跳找回原有的规律,才小心翼翼抱着她走出房门,无视门外宫人内侍赤裸而炽热的目光,向她房间走去。 “天啊,殿下跟娘娘竟然……” “嘻嘻嘻,没看出咱们殿下还是个心急之人,连一天都等不了。” “也别这么说,明日大婚礼程繁杂,进行完骨头都能散一半,哪还有力气洞房?咱们殿下这是有先见之明,提前把最重要的一步做了,明日也能得空多歇息一会儿。” “不过殿下瞧着寡淡,这男女之事一点都步含糊,光是这么听着,两人起码换了好几个地方。” 她们刚才可是听的分明,两人从地上,到桌上,最后到床上,屋里的动静太羞耻,她们个个在门外听的面红耳赤。 这会儿又直奔太子妃的卧房,不知又要解锁什么新姿势。 望着太子殿下清隽而有力的身段,年轻的宫人们无不流露出艳羡之情。 太子妃真是有福了。 想着今晚殿下是不会回屋睡觉了,几人越说声音越高,丝毫没注意身后她们的太子殿下,黑红黑红的脸。 “去屋里将灯点上!” 一名内侍犹不尽兴,头也没回道:“点什么呀!殿下十成十要宿在太子妃屋里,点了也是白费蜡!” “哦?是吗?” “那可……” 内侍悠悠转头,话说到半截看清来人,舌头顿时打了结:“不……殿殿殿殿下,奴才都是胡言乱语,还请殿下饶了奴才一条狗命吧!” 其他人立刻跪了一片,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她们聊到的起劲,都不知太子听到了什么,听了多久。 她们侍候时间不长,也知道太子向来不苟言笑,除了见到太子妃的时候,其他时间表情都像刻在脸上,嘴角都不带抬一下。 再有前几日他眼都不眨就要杀了七王爷,大家心里更没底了,撑在地上的手抖若筛糠,连求饶都不敢了。 好在萧景今日心情甚好,虽然喜欢板着脸,却无苛待下人的习惯,训诫几句也就罢了。 好吧,说白了还是因为方才的缠绵,两耳到现在还嗡嗡一片,根本没听清这帮八卦精都说了什么浑话。 只是听得最后那句,再看众人皆是心领神会的猥琐笑容,也约莫个大概,羞恼的站不住脚,命人点了灯,便叫这群家伙一齐滚了。 苏小酒躺在床上,却激动的睡不着。 今晚只是演练,明天就要实战了,光是想想,脚指头都羞得发热,等真正洞房花烛可怎么办哟! 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几圈,苏小酒把自己裹成一条大虫子,只留个脑袋在外面。 幸好萧景在关键时刻还能保持君子,要不然以她的意志力,估计明天大婚要耽误了…… 啊呸!女流氓! 她赶紧念起般若心经,将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从脑子里赶出去,明天还要早起,她可不能顶着熊猫眼做新娘。 感觉眼睛一睁一闭的功夫,苏小酒便被人从软乎乎的被窝里薅起来塞进浴盆,浴汤上飘着满满的红色花瓣,都没来得及看清是玫瑰还是月季,便又被捞了出来。 几天未见,韩田氏热情不减,见她神色迷蒙,浑不知今夕何夕的样子,呵呵笑道:“给太子妃道喜了,今日大婚,由臣妇为您梳妆送嫁,您且先迷糊着,等头发梳好了臣妾叫您。” 说罢有一左一右两位宫人上前,架着她走到梳妆镜前将头发绞干,又涂了香喷喷的发油,苏小酒脑袋还没完全清醒,透过窗户往外看去,天色已经通亮,一个激灵道:“啊?已经日上三竿了?是我睡过头了么?” “哪能呢?现在不过丑时,外面亮的是宫灯。” 太子册立大婚,双喜临门,宫中所有灯都燃了起来,加班挂好的灯笼也都点亮,整片皇宫皆沉浸在一片喜庆的大红色里。 随韩田氏来的还有一位官夫人,看着比韩田氏年轻些,生了张圆脸,看起来就一团和气。 苏小酒不认识,便拿询问的目光看向韩田氏。 韩田氏笑着解释道:“咱们南夏有个规矩,成婚当天要找有儿有女的全命之人为新娘子梳头,而且好事成双,所以臣妾便找了赵刺史家的夫人前来,一起为娘娘梳头。” 赵夫人静静听韩田氏介绍完,小步行至苏小酒身前福身见礼:“臣妾见过太子妃娘娘。” 看起来便循规蹈矩,是个本分人,苏小酒对她印象不错,笑着点头回应:“那就有劳两位夫人了。” 说是两人梳头,其实是一人动手,另一人从旁唱祝福词。 韩田氏笑道:“多年不曾为人送嫁,词都记不牢靠,还得累赵夫人。” 论起来她的诰命品阶要比赵夫人高,所以理应由她为苏小酒梳头,但她并没理所当然分派任务,而是故意这样说,让人听了心里舒坦。 赵夫人从善如流,连连摆手笑道:“臣妾手笨,梳头的精细活还得靠您。” 说罢清了清嗓子,开口唱道:“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梳好头发,宫人奉上一只托盘,苏小酒一眼便认出这是绍帝前几天从来的那身嫁衣,当时她忍住了没看,今天终于要穿上,心情不免激动。 只是该有的矜持还是得有,她老老实实坐在凳子上,等着韩田氏亲自上前揭开红绸,一件鸦色的凤冠霞帔映入眼帘。 宫人小心翼翼将其展开,苏小酒咦道:“婚服怎不是红色的?” 说完立刻后悔了,这么问显得太没见过世面,随即模糊记起,中国历史上也有很多朝代的婚服不是红色。 韩田氏笑道:“南夏与大渊婚俗多有不同,礼服历来是用鸦色,确实不如大渊的红色瞧着喜庆。” 入乡随俗的道理苏小酒明白,担心她们误会自己挑剔礼服颜色,赶紧打趣道:“是我孤陋寡闻了,还以为全天下的嫁衣都是红色。” 如今天下三分,以大渊,东黎,南夏鼎立,她不禁有些好奇:“却不知东黎的婚服又是什么样呢?” 这次是赵夫人答的:“回娘娘,东黎以玄色为尊,因此婚嫁礼服皆为玄色。” 聊着天不觉时候过的慢,迎亲的凤辇已经到了,按照婚程,萧景正在承天殿等她。 苏小酒面前遮了细密的珠帘,又谨遵礼仪垂眸缓步,随着凤辇摇摇晃晃走了差不多半个钟头。 承天殿早已候了观礼的朝臣,分成两列,萧景站在丹陛另一端,在看到苏小酒时面色一凝。 不止是他,所有人,包括绍帝都发现了端倪,只是碍于场合,谁也不敢将这天大的漏洞当场喊出来。 韩田氏跟赵夫人扶在苏小酒两侧,在遥望到丹陛尽头时,不约而同晃了晃身子—— 群臣不敢高声指正,交头接耳的声音却此起彼伏,模模糊糊传进了苏小酒的耳中。 疑惑两位夫人不再继续往前走,她悄悄抬头,接着珠帘细碎的缝隙,终于看到了一身大红色礼服的萧景。 身形一震,她强忍着惊慌,低声问道:“太子怎会穿了红色的礼服?” 可她穿的却是青色,这是怎么回事? 绍帝的面色阴沉,看看远处的苏小酒,双手死死握住龙椅两侧的扶手,才压抑自己没能当场失控。 目光扫向一旁的大太监刘鉴,一字一顿问道:“礼服可是你亲手送到的?” 刘鉴两股战战,伏在地上面如死灰:“回陛下,奴才怕出叉子,当真是亲手托着礼服送到东宫去的呀!” “那礼服为何会变成青色?嗯?!” 当年与墨茜相知相爱皆在大渊,对绍帝来说,墨茜愿意把自己交给他的那天,才是二人的大婚。 因此后来想补办婚礼,他特意按照大渊的礼俗,将婚服做了大红色。 殊不知,二人自此阴阳两隔,墨茜自始至终都没能穿上嫁衣。 他欠了墨茜一场婚礼,如今儿子成婚,他特意将这套礼服拿出来,就是为了能弥补当年遗憾。 如今,当着百官,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心中震怒可想而知。 “去查,到底是谁偷换了嫁衣,一经查出,就地正法!” 他话音落下,身后虚空处有风轻轻划过,却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你办事不力,婚礼过后,自己领五十大板,罚奉三年!” “谢陛下不杀之恩!” 五十大板,不死也要脱层皮,但刘鉴不敢有任何怨言,谁让他当初忘了多加叮嘱,让太子妃好好看管婚服呢? 也不可谓不冤,毕竟谁又能想到,有人竟大胆如斯,将衣裳偷偷换了,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 第四百二十九章 这东宫里你就是规矩 萧景握紧双拳,他便是再不通礼俗,也知道大婚当日,新郎新娘要穿同色系的礼服。 如今他与小酒一红一绿,分别站在丹陛两端,无声对望,将诡异气氛渲染到了极点。 很明显,是有人故意将小酒的礼服换了。 只不知那人到底是何用意,莫非就只为了让他们在婚礼上出丑? 事到如今,与其在这里受人议论,倒不如快点将剩下的仪式走完,只要人是对的,衣服的颜色又有什么打紧呢? 他看向噤若寒蝉的礼官,淡声道:“继续吧,别误了吉时。” 礼官本能看向绍帝,见他没有制止的意思,清清嗓子正欲开口,便见一旁有人大咧咧的走到绍帝面前道:“臣弟观礼来迟,还望皇兄不要怪罪。” 整个大殿瞬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像被雷劈过一般。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绍崇显今日穿了亲王吉服,湛青底色,上有四爪金蟒腾云驾雾,与太子妃的鸦青凤纹礼服相得益彰。 此时他站在绍帝面前,与萧景不过几步之遥。 原本两人气质大相径庭,但人凭衣裳马靠鞍,七王爷破天荒穿了吉服,不说话往那一站,也多了丝冷峻威严。 两人身形面孔本就七分相似,若不明真相的人看了,还当这是有俩新郎官呢! 苏小酒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恨不得当场掏出枪来毙了他,个丫挺的,那天挨揍没挨够,今天是故意找死来了? 绍帝怒不可歇,低喝道:“老七!你穿这衣裳是何意?!” 若说只是碰巧,打死他都不信! 绍崇显一脸惊讶,看着绍帝眨眨眼:“今日侄子大婚,臣弟作为七叔,难道不该穿的隆重些吗?” 他低头看看自己青色吉服,又回头看看萧景,仍旧一脸无辜:“咦?侄子怎么穿了红色衣裳,那不是大渊的礼俗吗?” 他故意装傻,绍帝也不能当着百官故意拆穿,否则今后儿媳该如何做人? 只得先将这哑巴亏吞下,对萧景道:“离着吉时尚早,你且去换了太子吉服再来!” 在南夏,不仅婚服用青色,上到天子皇孙,下到宗亲诰命的吉服也都是青色,没有提前准备新郎礼服,苏小酒的大红嫁衣又不知所踪,只能先让儿子去把衣服换了。 萧景冷冷看了绍崇显一眼,拂袖而去。 绍崇显走到绍帝下首,啧啧摇头:“侄子也是,难不成还当自己是在大渊,竟连婚服颜色都搞错,害得侄媳如此尴尬,属实不该。” 绍帝恨不得把他头拧下来,黑着脸并不接他话茬。 绍崇显看着对面的苏小酒,任凭她吃人的目光从珠帘后射到自己身上,不仅不恼,反而歪着头对她微微一笑,而后伸个懒腰,转头对绍帝道:“侄子年纪轻轻,怎的如此磨蹭,臣弟这把老骨头都快站不住了。” “既站不住,那就快回去歇着!” 绍帝巴不得这孽障赶紧滚。 “那怎么行?侄子大婚一辈子就这一次,我这做叔叔的怎能错过?” 绍帝气结,那你说这些屁话作甚?! 他现在非常确定,老七是故意来捣乱的,若非看在儿子大喜之日,他恨不得命人将他扔出去! 不止绍帝,刘鉴也恨极了绍崇显,他作为陛下贴身大太监,怎会不知七王爷曾经求娶过太子妃? 自己娶不到,也不让别人娶的顺畅,还连累他挨五十大板,对这种人渣,他只能在心里画圈圈诅咒他原地暴毙。 好在萧景很快便赶回,礼官松一口气,重新清了嗓子让新人行叩拜礼。 拜过绍帝,再拜皇天后土。 绍崇显站在苏小酒一侧,当礼官喊出第一声拜时,这厮恰好捂着胸口咳了一声,身子随之向前倾去,倒似与新人一起拜了。 绍帝捏了捏额角。 礼官喊出第二声拜,绍崇显的咳声再次不合时宜的响起。 随着新人一同站直身体,“啊,不好意思,前几日不小心醉酒从台阶上滚落,伤了内里,这几天总忍不住咳嗽。” 绍崇显说着在胸口揉了揉。 他来东宫那天闹出动静极大,被绍帝视为丑闻,已经极力掩盖,朝堂上却早都隐晦传开,一向觊觎皇位的七王爷,如今野心渐盛,还觊觎起了太子妃。 不少绍帝党已经暗中鄙夷,只恨太子当时怎么就没一脚把这祸害踢死。 苏小酒站在两人中间迷之尴尬,若非场合不允许,非得挽了袖子揍他一顿不可。 宽大的喜袍下,萧景淡定的握住她的手,在掌心轻轻一捏。 让苏小酒从愤怒中醒神,对于绍崇显的小心机置若罔闻。 再占便宜,婚礼的主角也不是他。 若气坏身子却是自己的,多不划算。 第三次拜,绍崇显毫无意外的一起躬身。 绍帝忍无可忍,正欲发作,就见这厮面色痛苦的捂着胸口道:“臣弟身子委实虚弱,看来还要回去卧床几日,这剩下的礼程怕是……” “来人!送七王爷回府!” 若非觉得暴力赶人有失天家颜面,绍帝早就命龙隐卫将他扔出太和殿大门,因此哪还有耐心听他啰嗦? 刘鉴瞅好时机,亲自带了内侍上前架起绍崇显便往后殿走。 场中所有人都长长舒了口气,纷纷擦着冷汗继续观礼。 但毫无意外,京都金日将再添谈资一笔,“邪祟七王挑战天威,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苏小酒藏在袖子中的吃食根本就没用上——光气就气个饱饱的。 接下来的礼程还有很多,包括祭拜宗族,受百官朝拜,其规格堪比帝后大婚,可见绍帝对这仅有的儿子重视到了什么地步。 若非萧景回南夏时候太短,怕不是当即就要下了传位诏书,册立东宫、大婚、新皇登基一气呵成。 入洞房的时候已经入夜,苏小酒十分庆幸自己能活着走完流程。 虽然早有心里准备,可空手演练跟负重实战差距还是非常大的。 别的不说,光是那凤冠就几乎四五斤重,顶在头上一天,她脖子都要压断了。 藏在袖子里的吃食,在拜天地时早就捏碎,渣渣粘在布料上,又不好使劲抖,扎的她小臂瘙痒难耐,这会也终于能撸起袖子使劲挠上几把。 小腿的肌肉硬成了石块,又痛又胀,再就是脚丫子,龙凤呈祥的绣鞋,乍一穿上轻便又舒适,架不住走的路太多,险些站成扁平足。 当着人不好意思揉,只好藏在裙摆下,偷偷将鞋子脱掉活动下脚趾。 韩田氏在一旁不小心瞧见,偷笑一声,唤来两名宫人道:“去给娘娘端盆洗脚水来,要烫的。” 苏小酒伸手将面前的珠帘挂在凤冠两边,露出累到惨白的小脸:“这样不太好吧?” “娘娘放心,太子殿下还要受百官敬酒,没有半个时辰回不来的,您先泡一会舒缓一下,等下再将鞋履穿好便是。” 这就很贴心了。 苏小酒立刻笑的看不到眼睛,将脚丫大大方方露了出来,提前洗洗也好,不然走了一天的路,洞房的时候万一臭烘烘的咋办? 双脚放进滚烫的热水,她立刻舒适的喟叹一声,只是不敢贪心,泡了十来分钟,便不舍的让人将水端走了。 韩田氏变戏法似的拿出另一双绣鞋为她穿好,萧景便到了。 比预计的早了差不多半个钟头。 一见苏小酒,并未露出想象中的笑脸,而是几步奔过来,蹙眉道:“怎的还戴着这些?不重么?” 说罢亲手将她凤冠取下,入手一坠,眉峰蹙的更深了,顶着这玩意儿一整天,她那细嫩的小脖子该遭了多少罪。 一手抚上她后颈轻轻的捏着,见她还穿着鞋袜,又道:“走了一天,好不容易回来,怎么不赶紧泡泡脚?” 今天这几步路对习武之人不算什么,可她一个小姑娘,从没走过二里路以上,若不及时护理,明天该走不动道了。 苏小酒嘿嘿笑:“刚才泡了一会儿,怕不合规矩,又在你过来之前穿好了。” 萧景面色这才好些:“在这东宫里,你就是规矩,无需做什么给外人看。” 韩夫人端着一盘饺子站在旁边,脸上笑的跟朵花似的,羡慕的看着苏小酒道:“臣妾这把年纪,还是头一次见如此体贴的新郎官,太子妃好福气呢!” 萧景耳根一红,面上却不显:“你们怎么还不走?” 苏小酒:“……自然是还有礼程没走完。” 韩夫人忙夹起一只饺子道:“殿下体谅娘娘辛苦,臣妇们可以理解,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礼程,是一定要走的。” 说着将饺子送到苏小酒嘴边,萧景又蹙眉:“这饺子放了多久?早都凉透了吧?” 他怕小酒吃坏肚子,而且他袖中自有带给小酒的热乎吃食,对韩夫人不管不顾就喂凉饺子的做法有些不满。 苏小酒却知道这饺子的意义,两颊顿时红的像苹果,嗔道:“只是咬一口走个形式,不会吃下去的。” 说完主动凑过去咬了一点面皮,一股生面粉味窜出来,她却尝出丝甜意。 韩夫人笑嘻嘻问道:“生不生?” “生。” 她回答的干脆利落,韩夫人立刻喜气洋洋对身边的人道:“太子妃说啦,生!” 众人笑作一团,萧景也反应过来,一张俊脸眼见的成了绯色,嘴角却抑制不住往上翘。 喝过交杯酒,婚才算是结完了,韩夫人领着众人退下,屋里霎时安静下来,两人相视而笑,并不觉清冷。 萧景从袖中取出一包吃食,打开,竟是热乎乎的炙牛肉,夹起一块放在苏小酒口中,嗯不焦不柴,入口鲜嫩,比起她的手艺也不遑多让。 “咱们这有酒有菜,你怎么还从酒席上偷拿吃的?” 苏小酒一边说,手上也没客气,一块接一块吃的满足。 萧景生怕她噎住,倒杯温水喂到她嘴边:“酒席上都是大锅菜,这是我吩咐小厨房专门做的,我怕回来的晚,酒菜早都凉透,吃了不舒服。” “那你是不是也没怎么吃?来,尝一口,可好吃了!” 苏小酒热衷分享美食,却忘了筷子是自己用过的,萧景愣了愣,耳根又是一热,就着她方才咬过的地方,将牛肉含在嘴里:“嗯,确实不错。” 软软嫩嫩,就像她樱红的唇瓣。 “我猜着牛肉烹制前定先用淀粉腌制过,否则绝不可能如此嫩滑,再加上厨子巧心思,是横着肉纹切的,嚼起来就更容易了。” 丝毫没注意萧景已经心猿意马,苏小酒吃到好吃的,本能就开始琢磨烹饪方法,这炙牛肉好是好,就是腌制过程中加了蜂蜜。 如今她饿的厉害,吃起来是好,换做平时,吃多了便略显甜腻。 若她来做,就把蜂蜜换成橙汁,这样吃起来口感微甜,又带着水果的清香,便是炎热夏日也同样爽口。 牛肉不好消化,入睡前不宜多食,勉强将饥饿感压下去,苏小酒便放下了筷子,见萧景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不时喂上口温水,自己却没怎么吃,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只看着我吃?你不饿吗?” 知道他不挑食,但筵席上觥筹交错,应该也没什么动筷子的机会,于是又夹起一块牛肉送到他嘴边道:“趁着没凉透,你也赶紧吃点,要不晚上饿的睡不着。” “不了,我怕吃了更睡不着。” “啊?” 苏小酒呆呼呼的抬头,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萧景抿抿唇,挥袖灭了多余的烛火,只留下龙凤花烛,借着摇曳的灯光说道:“我怕吃的太饱力气用不完,今晚谁也睡不成。” 苏小酒小手一抖,上好的牛五花吧嗒掉在桌子上。 她差点忘了,今晚可是两人的洞房花烛,如今酒足饭饱,是时候那啥了。 只是这人一本正经说出如此露骨的话,让她怎么接? 萧景看似自若,实际差点悔的咬舌头,看着她的目光从躲闪,到淡然,最后,几乎是坚定的看住了。 那目光像只火把,迅速将她点燃,烈火从脚尖直冲而上,苏小酒面如火烧,昨晚意乱情迷的感觉潮水般涌上全身,空气中暧昧交缠,连烛火都跟着颤了颤。 第四百三十章 关于子嗣 喜床上被褥一抖,成堆的红枣花生桂圆滚落满地。 碧青色的龙凤帷幔阻隔了万千风情。 萧景的吻比任何一次都来的狂热和霸道,恨不得将身下的人揉进自己的身体。 苏小酒被他紧紧包裹,感受着他常年持剑而生了剥茧的大手,在她每一寸肌肤游走,带着烫人的温度,所到之处皆燃起燎原之火。 娇嫩的锁骨,衬着碧青色的小衣,刺激着萧景的每一缕神经。 带着春风化雨的呢喃,两人从开始的羞赧,到全身心投入,红鸾涌动,旖旎无边。 直到苏小酒小腹下方忽然涌出一股暖流—— 完犊子。 “……等一下!” “嗯?” 萧景面色潮红,不舍的将唇移开,她唇上点点晶莹,还带着蜜糖的甜味儿,他不自觉舔舔自己唇角,性感而魅惑。 苏小酒差点就沦陷在绝美男色中无法自拔,但理智还是让她撑住了萧景的肩膀。 此情此景,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一个蓄势待发的男人有多残忍,却她不得不开口。 她艰难的咽口唾沫,内疚道:“那个,我大姨妈好像来了。” 夭寿啊!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时候来了! 苏小酒颓然埋首在萧景的胸前,心里那头老鹿正在口吐鲜血,奄奄一息的指着她骂道:到底能不能行了?! 萧景没明白她什么意思:“姨妈?你是说姨娘?是东黎来人了?” 虽然紧要关头被打断的感觉十分难受,萧景还是十分贴心的停止了进一步的动作,认真看着她。 “我的意思是,我来癸水了……” 苏小酒懊恼的将揽着他肩膀的手放下,萧景赶紧起身,有些无措的看着她道:“那我现在能做点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只是我们~” 洞房是不能了。 “我明白,我就在你身边守着。” 在侍卫营混迹多了,忘了听哪位同僚提起过,女子来癸水时会腹痛难耐,畏水畏寒忌劳累,而且脾气还大。 萧景目光掠过她身上的红痕,心里不禁有些自责,她此时定难受的厉害,自己还如此折腾她,实在不该。 唤来宫人换床单的功夫,她则速度去净房垫了块姨妈巾,幸好当时从大渊来的时候早有准备,否则今晚真不知怎么熬过去。 回来的时候,恰好见宫人捧着块叠好的白帕子,上面鲜红一片格外醒目。 苏小酒刚要解释,萧景却对她微微摇头,她只好将话咽下,眼睁睁看着她们把染了姨妈血的帕子放入锦盒捧了出去。 “那个……她们误会了没关系吗?” 这帕子是用来证明她的完璧之身,可两人尚未圆房,拿块假的交差也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萧景道:“误会便误会吧。” 他懒得为这些无关紧要之事浪费口舌,而且今日不能圆房,换了改天还要再铺一次帕子,怪麻烦的。 苏小酒闹个红脸,谁成想这门亲戚早不来晚不来,竟然在她洞房当晚大驾光临。 之前原主过的清苦,这方面发育的慢,她过来后并未刻意调理过,毕竟每月按时打卡夹着姨妈巾四五天的日子太烦人了。 可该来的躲不掉,如今她都快十七岁了,确实也到了日子。 想着想着,便觉有哪里好像不对。 ……她现在才十七岁,怎么能为爱鼓掌呢?! “多亏了大姨妈,否则我们差点铸成大错!” 萧景被她一惊一乍的唬一跳:“什么大错?” 苏小酒语塞,跟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讲未成年能说通吗? 毕竟这里十五六岁就成亲的女子大有人在,若她非要等到十八岁再圆房,是不是显得太矫情了? 情动之时,她只把自己当成了现代社会二十六岁的大龄女青年,却忘了这壳子是别人的。 “那个,我能跟你商量个事吗?” 萧景见她面色为难,郑重点头道:“唯命是从。” “咱们能不能,能不能等我十八岁之后再、再圆房?” 苏小酒说的心虚,抬眼打量着他的神色,心里却在纠结,这个问题对于一个热血方刚的男人来说确实困难。 这就好比给饿了三天的人端上一盆香喷喷的大肘子,在人家准备大快朵颐的时候残忍来一句:“只准看不准吃!” 这打击得夺大?伤害得夺大?心理阴影得夺大?! 因此萧景说出“好”的时候,表情十分牵强,还以为自己刚才表现的不够勇猛。 虽然不懂原因,但对她的要求,依然还是无条件的答应了。 瞧着他眼中的火苗暗了下去,苏小酒简直痛心疾首,这件事不止折磨萧景,对她来说也是一样煎熬好不? 她也是饿了不止三四天的人啊! 萧景对她来说,同样是一盆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大肘子! 只能看不能吃,阿一西,光是想想都气的肚子痛。 随着苏小酒表情越来越痛苦,额上也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萧景终于从自我反省中回过神来,紧张的握住她的手道:“怎么了?肚子难受么?” “呜,好痛,越来越痛。” 没一会儿,刚换上的白色亵衣便汗湿一片,她咬着牙缩成虾米样,对萧景道:“麻烦你,让宫人冲一杯红糖姜水,要热的。” 魂穿一场,倒是这痛经的老朋友一起跟来了。 不消片刻,小腹便仿佛被人拿刀狠狠攮了几下,疼的她直抽抽,说话都得哈着气。 萧景忍不住用手抚上她的小腹,才发觉竟凉的吓人,见她整个人都汗涔涔的,哪里还坐得住?立刻对外扬声道:“传太医!” —— 苏小酒倚坐床头,皱着一张小脸,苦哈哈的看着面前一碗散发着诡异气息的黑色汤药,再次乞求的望了萧景一眼:“真的要喝吗?” 她只是痛经,不是绝症啊! 这家伙一晚上找了三个太医来,非要让人立马将她的痛止住,可怜三个山羊老头吓得瑟瑟发抖,用尽毕生所学,共同研讨出这个方子。 那药汁也不知是咋熬的,稠的跟芝麻糊一样,光是闻闻就上头,她哪有勇气喝下去? 萧景神色严肃的点点头,将药碗送到她嘴边:“乖,喝了就不疼了。” “是药三分毒,其实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估计再喝两碗红糖水就能好,还是先不喝药吧?” 她深怕自己喝了这一碗神仙汤药立刻享年十六,不是毒死,是熏死。 其中一位太医立刻开口道:“娘娘放心,微臣以人格担保,这药绝无不良反应,更无毒性,喝下去不能说药到病除,那也是立竿见影,免您受经痛之苦!” 苏小酒瞪一眼这个多嘴的老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那太医会错意,以为她还是不放心,又道:“娘娘经痛厉害,乃宫寒所致,若微臣没有诊错,娘娘三年之内,曾在极寒之处伤过身子,这副药剂除了止痛,还有温补暖身的功效,长期服用,有利于娘娘早日着孕,为皇家开枝散叶。” 萧景耐心听他说完,蹙眉看向苏小酒。 她在极寒之处伤过身子?他怎么不知道? 苏小酒却以下回想起来,第一次出宫在侯府落水的事,当时正值酷暑,她掉进了乍凉的池水里,却不想就落下了后遗症? 这大夫看来有两把刷子,只凭脉象便诊断出这些,令苏小酒不禁刮目相看,态度也好了些:“是有那么回事,但并非什么极寒之处,而是去年夏里不小心贪凉落入泉水,乍了一下……但那时我癸水未至,没想到过去那么久还有影响。” 太医抚着花白的胡子点头:“夏日至阳,泉水自地心而来,是为至阴,对人伤害极大,尤其女子本就属阴性,将寒气聚于体内而不出,久而久之便成为寒症,严重者,会影响孕育子嗣,伴其一生,娘娘大意不得。” (此处乃作者胡诌,切莫考究) 虽说有些玄学,苏小酒却选择相信,毕竟娘娘就是例子,入宫五年盛宠不衰,最后好不容易才怀上了允儿。 但她如今年纪小,过早生宝宝对身子损伤极大。 而且看萧景的样子,似乎对团子这种生物并不感冒,于是道:“子嗣的事过几年再说,眼下若能把这经痛之症彻底根治,我就谢天谢地了。” 此言一出,太医们当场腿软。 这话若是被陛下听了去,还不知闹出什么风雨。 偷瞄一眼萧景的神色,发现太子殿下面上并无什么波澜,想要说的话也咽了回去,顺着话茬道:“娘娘还年轻,子嗣之事不急在一时,先将身子调理好是正经。” 苏小酒却明显感到身边人的气息滞了滞,送走太医,寻思着自己刚才说的话,试探道:“你想早点生宝宝吗?” 萧景回想了一下抱着团子飞高高的场景,老实摇头:“不太想。” 他并不太喜欢咋咋呼呼的小东西,动不动就只会泪眼汪汪的看着你,一旦要求得不到满足,就哭的满脸鼻涕泡。 而且到时肯定像墨鸿她们几个,缠小酒缠的紧。 思及此,口气又坚定了几分:“不想。” 但这事却由不得她们想或不想。 第二日一大早,萧景便被绍帝叫到承天殿,斥了。 他吃够了因为没有子嗣而被各方势力紧紧逼迫的苦,只是为了一口气,苦苦支撑皇位二十年,如今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他誓不能让他吃自己同样的苦。 对于皇家,子嗣永远是大事,趁他尚在人世,朝堂上还压得住,小两口赶紧诞下皇嗣稳住朝臣才是正经。 便是于他,也想趁着还有口气,能早点看到皇孙问世。 “不说老七用了什么手段,总归是把秦家拿捏住了,又一次掳走人家两个闺女,若被他先一步生了儿子,难保秦淮安不会放下怨恨,为了外孙鼎立助他夺位,你身为太子,要有危机感!” 儿子大婚第二天,他本不愿坏了大家好心情,可昨夜太子妃说的话着实过分,他不得不耳提面命,加以督促。 过几年? 就算他能等得,老七能等? 莫要仗着他对太子妃有过几分心思,就妄想将来夺位时会手下留情! 萧景静静听着,直到确认他说完了,才抬头道:“所以,你在东宫安了探子?” 要不昨天半夜发生的事,今早就一字不落传进了绍帝耳朵里。 绍帝一滞:“那都不是重点,重点事你们要早点怀上皇嗣。” “是殿内的宫人?还是太医?” 绍帝对他的着重点很是无奈:“影儿,父皇就你一个孩子,自然是想事无巨细的关心你。” 所以就连闺房之事都要关心? 萧景冷漠转头:“谢谢,但大可不必。我答应接下这担子,并不意味着就要处处为您所控,相反,若您对孩儿的能力有所质疑,那孩儿也不会厚颜占据东宫。” 绍帝捏着额角,果然,他欠茜儿的,都要在儿子身上还回去,于是赶紧道:“你若不喜,父皇以后不管便是,但这件事,父皇无可退让,你还是要争取早日让太子妃怀上。” 纵横一生,他只觉从未如此无力过,为何影儿总是不能理解他一番苦心? 说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那都是无能之人自欺欺人罢了,有能力的父亲,自然只想把最好的留给孩子。 萧景将这事捂得言,苏小酒愣是不知那父子两人又一次为了自己争执半晌。 随着大婚过去,萧景在朝堂上越来越忙,苏小酒则彻彻底底的闲了下来。 她坐在树荫下,摇摇晃晃荡着秋千,手里捏着东黎的来信,一边吃葡萄,一边悠悠的看着十七在信里大吐苦水。 与萧景相反,十七自跟宁如意大婚之后,就一直暗暗搓搓的想当爹,奈何宁如意身为女帝,忙于前朝事务,根本就无暇与他过多缠绵。 这厮在信中抱怨,若不是在大渊生活多年,他还当自己不小心穿了个女尊世界,老婆天天被别的骚男人惦记不说,想要亲热还得看媳妇儿档期,日子过的十分清苦。 当然,此清苦非彼清苦,苏小酒撇撇嘴,这家伙现在整个就跟深闺怨妇一般,有大把的时间多赚点钱难道不香吗? 虽然他早就把玻璃厂送给自己,但苏小酒相信,所谓狡兔三窟,他肯定还有些其他的神秘产业,要不他那些枪弹都搁哪造出来的? ( 第四百三十一章 胳膊肘往外拐 十七的信是随着段承泽的信笺一起到的。 跟十七的怨念不同,段承泽中心思想就两个:你结婚也不提前打招呼,害的舅舅没来的及准备嫁妆,时间又太仓促舅舅赶不过去,只好给你捎来两千万的银子喜欢什么自己买吧。 再就是没想到他当初看走了眼,半年不见姓萧的小子竟咸鱼大翻身,转身成为一国太子,看在他对你还算不错的份上,舅舅再送你们一份大礼,瑞丰钱庄的南夏分号。 通篇信笺字数不多,洋洋洒洒字里行间皆明晃晃的表达了“你舅我老有钱了你使劲花别客气”。 对了,还有个好消息,那就是你舅妈怀三胎了希望这次是个姑娘。 苏小酒自觉受之有愧,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回礼,想来想去,把自己之前誊写的月嫂手札又抄一遍,便亲自画了图纸,准备打几对小手镯送给未出世的小家伙。 段家不缺钱,所以手镯做的不在贵重,在新颖,而且现在还不知宝宝性别,她便捡着男孩女孩的样式都画了几种。 南夏皇宫的御花园要比大渊的热闹不少,因为天气暖和,花开的早,种类也多。 这个时节,已经有不少蜜蜂飞蝶环绕其中,苏小酒活动活动手腕,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姹紫嫣红,暖风便带着花香吹到了面上。 起来伸个懒腰,对宫人道:“天气好,咱们出去转转吧,顺便去把吊床换上。” 前几日那秋千坐着不甚舒服,她干脆又让人做了吊床,找个树木葱郁的地方一挂,午睡再好不过。 南夏宫殿的门窗并没换玻璃,待得久了难免压抑,因此只要无事,她都宁愿在园子里游逛。 “娘娘,前面好像是狄太妃在游园,要过去打招呼吗?” 这时节牡丹开的正艳,粉白嫣红,婀娜有致,苏小酒刚要踏进牡丹园的脚,听到这话嗖一下便缩了回来。 身子也矮下去,藏在半人高的牡丹丛后对宫人招手:“蹲下!蹲下!别被她发现了,咱们等她走了再去。” 宫人反应有点慢,傻愣愣的站着,不明白太子妃为何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娘娘是怕太妃会为难您?” 狄太妃名义是尊贵,但说到底太子妃才是将来后宫之主,实在没必要怕成这样。 苏小酒倒也不是怕,不过就是个美貌倾城的妇人,虽有点别的心思,为了儿子也可以理解。 但两人立场不同,人家辈分又大,再加上绍崇显之前给她拉的那些仇恨,狄太妃见了她定没有好脸色,她总不能跟个奶奶辈的人置气吧,所以干脆敬而远之。 她拉着宫人一起蹲下,说的语重心长:“太妃一把年纪,说不得本身就有个头痛脑热,万一见了我一生气,再气出些别的毛病来,你能担待得起吗?” 宫人茫然摇头。 “对呀,我一个新来的,也担待不起,但惹不起咱躲得起,花园这么大,咱们先去其他地方转转。” 奈何事与愿违,她想躲清静,有人却偏偏不放过她。 宫人藏的慢,早就被眼尖的人发现了。 狄太妃之前因为气儿子的荒唐,更恨苏小酒惹得儿子神魂颠倒,因此在她大婚时称病未去观礼。 后来觉得气不过,想着如此可恶的女人,自己怎么着也得亲自会上一会,便专程派人打探了苏小酒的行踪。 听闻她一副粗人野性子,在房里待不住,只要不是阴天下雨,一准要来园子溜达。 这两天她辗转几个地方,可算将人逮着了。 原本她没见过小酒,但后宫除了她根本没有其他女眷,猛然看到远处那瘦瘦小小的身影,她便猜出了对方身份。 差点葬送了儿子前程的人,便是她的仇人。 仇人见面,那自然是分外眼红。 而且作为小辈,见到自己不第一时间过来请安,竟然像缩头乌龟一样躲了起来,真真是没教养又上不得台面! 狄太妃美眸轻转,吩咐一旁的花绵道:“去,将太子妃请来坐坐。” 花绵是她身边最的脸的宫人之一,生的年轻貌美,心思细腻。 原本狄太妃是打算将她培养出来送给儿子做解语花,因此平日里要比其他宫人都厚待纵容。 她自己生的漂亮,自然也喜欢漂亮的人。 因此有了什么好的布料首饰,赏赐起来也不心疼,为的就是将她打扮的鲜亮些,能拢住儿子的心。 苏小酒正领了一队宫人齐刷刷猫着腰开溜,不成想一双缀了珍珠和粉色络子的精致绣鞋堵在了自己面前。 顺着那绣鞋看去,流光锦织就的石榴裙上,蝶戏花丛绣的活灵活现。 但看衣服的样式和做工,苏小酒还以为是哪家贵女进宫来了,于是客气的笑笑:“还请这位小姐让一下,你挡着我们的路了。” 她出门只带了四个宫人,除了从大渊来的两个,另外两人也刚进宫不久,并不认得花绵。 花绵听到小姐二字眼中飞过一丝得意,待看清苏小酒又瘦又小,浑身不见二两肉,心中得意更盛, 她近身侍候狄太妃,对七王爷喜欢苏小酒的事一清二楚,之前她曾设想过无数遍,这位媚惑住王爷的太子妃会是何等绝色,如今得见,也不过尔尔。 除了一张脸,该有的地方通通没有,想着宫中传出的消息,太子大婚当晚并未圆房,想来是对着太子妃一身排骨没有兴致,这才找了别的由头堵住悠悠众口吧! 故意将引以为傲的双峰挺了挺,花绵语气很是恭谨:“花绵见过太子妃,我们太妃想请太子妃过去叙叙话。” 行的却并非一般宫人的福身礼,而是微微屈膝便迅速站好。 苏小酒挑眉望了她一眼,是狄太妃的人? 打扮的花枝招展,比普通贵女都华丽几分。 此时她蹲在地下往上看,正好看到她身前的汹涌,不禁啧啧两声,好家伙,也就沐昭仪能勉强与之打个平手。 有所不同的是,花绵的紧裹在衣服里面,不似沐昭仪喜欢白花花的露着,恨不得让全天下人瞧个清楚。 花绵见她一副呆呼呼的表情,以为她被狄太妃的名号吓傻了,心中更轻视几分,又把话重复了一遍:“太子妃,我们太妃在等您呢。” “哦,那就去。” 既然人家有心,她也不能辜负一片美意。 苏小酒淡定起身,拍了拍裙角粘上的草叶,装模作样的往旁边看了一圈:“太妃在哪呢?” 花绵也不戳破,恭恭敬敬的指着她身后的方向道:“回娘娘,就在前面不远。” 说完率先往那方向走去:“花绵为您引路。” 这牡丹园不知是何人设计的,直线距离不过百十米,花丛中间的羊肠曲径却饶了差不多二里路,走了苏小酒一身的汗,真不知刚才花绵怎么过去的。 行至狄太妃身边,她温温顺顺的行了个晚辈礼,笑眯眯道:“好巧啊,太妃娘娘也在赏花吗?” “不然呢?难不成坐在这喝西北风?” 狄太妃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也没说让坐下,而是上下将其打量一番,似笑非笑的看着道:“哀家方才还与宫人们打赌,老远瞧着干巴瘦的小丫头,畏畏缩缩的躲在花丛里,该不是新进宫的小宫女,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宫人们却非说是太子妃……不想还真是哀家看走了眼。” 你看看,毕竟也是宫斗了十几年的人,怎么就如此沉不住气,上来就夹枪带棒的,把天往死了聊。 好在苏小酒心大,假装没听出她话中讽刺,一撩裙子在狄太妃对面坐下,把桌上的葡萄盘子拖到自己面前,捡着珠圆玉润的一颗便扔进了嘴里。 别说,人美,葡萄更美,吃起来甜的齁牙。 “太妃娘娘深居简出,不识得本宫也正常,不过大家都在后宫住着,抬头不见低头也得见,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她说话的同时,也在细细观察对面这个被岁月格外眷顾的女人。 上次匆匆一面,她躲在暗处没能看个清楚,这次两人面对面距离不过三尺,她怎能放过好好欣赏美人的机会? 狄太妃已经不惑之年,看起来却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骨子里透出的年轻几乎看不到保养的痕迹,任哪个女人看了都得叹一句天道不公。 上一次如此惊艳还是因为宁如意。 记得徐颖那傻丫头屁颠屁颠的跟在人家后面,怎么都看不够,还被十七给狠狠鄙视了。 苏小酒这走哪都喜欢发呆的毛病总也改不掉,就没注意狄太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作为长辈,看这丫头两眼也就罢了,这人却盯着她看个没完,还有没有规矩? 而且说起话来一股子市井无赖之感,未经允许便又吃又拿,哪里当得太子妃如此贵重的身份? 花绵适时上前一步,不动声色的将葡萄盘子从苏小酒怀里抽出来,轻轻往狄太妃面前推了推道:“太子妃定是被您的美貌震慑了,还没缓过神呢!” “呵,那也难怪,大渊女子大都生的壮硕,难有女子该有的娇柔之美,太子妃没见过也属寻常。” 苏小酒根本不屑跟她逞这些口舌之争,又伸长胳膊想去抓葡萄,奈何胳膊有点短,干脆又站了起来,一边吃一边直截了当的开口:“若太妃将本宫叫来,只是为了言语上打压几句,那就恕本宫不能奉陪,本宫锅里还炖着牛肉,再不回去该糊锅底了。” 粗鄙! 狄太妃嫌弃的看她一眼,当了太子妃,竟然还管那柴火堆里的事情,果然天生贱命。 正欲讽刺几句,便听亭子外面有宫人问好:“王爷。” 花绵听到这称呼,身子一紧,赶紧整了整裙摆,又扶了扶头上的金镶白玉莲花发簪,迈着小碎步迎了上去。 “爷来了,怎也没提前打个招呼?” 说着就要拿帕子去给他擦额上并不存在的汗珠,俨然丈夫回家后殷勤侍候的小媳妇儿。 绍崇显嫌恶的躲了躲,没让她的帕子碰到自己:“本王过来何时需要打招呼了?” 花绵神色一僵,讪讪将手收回去, 苏小酒神色微变,没想到绍崇显也来了,她可没忘大婚那天这人厚颜无耻给自己添堵,气还没消,当真是一眼都不想看到他。 于是便没回头。 狄太妃同样没想到他会来,她早就想找苏小酒麻烦,儿子一直压着不让,这会儿被他瞧见自己跟这臭丫头在一起,说不得回去又要发脾气。 却不想绍崇显根本没进凉亭,而是在外唤道:“母后,时候不早,回去用膳吧,正好儿子有事要同你商量。” 苏小酒见他不是来找麻烦的样子,暗自松口气,趁机起身对着狄太妃福身道:“既然太妃有事要忙,那本宫就不打扰了。” 狄太妃好容易堵到他,却被儿子破坏,暗恨这臭小子早不来晚不来,八成是得了什么风声故意赶来解围的。 更不甘心就这么放她走,忙道:“慢着!” 喊完之后又不知还能说点什么刺挠她一下,闷了一会儿,开口道:“这偌大的后宫只你我二人,你平日无事,便到琼英殿来陪哀家聊天解闷。” 用的是命令的口气,苏小酒就纳了闷了,咱俩有啥好聊的? 不过转而就明白了她的心思,今天当着绍崇显的面,她没能难为到自己,这是准备秋后算账呢。 论起来她是做小辈的,即便对方不是正经的老婆婆,既然发了话,她一口回绝总是显得礼数不周。 正在心里组织语言,琢磨着怎么才能委婉些推辞,便听绍崇显道:“父皇在皇陵也寂寞的很,母妃没事怎么不多去陪他说说话?” 狄太妃脸都绿了,看着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皇陵里那么多殉葬妃嫔,他哪里会寂寞了?” 绍崇显理理袖子:“那琼英殿里那么多宫人内侍,母妃又怎会寂寞?” 漂亮! 苏小酒恨不得转身给他一个赞。 狄太妃简直被气得脑仁儿疼,找个逆子,当着一个外人,尤其是这丫头,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 这下她无比确定,臭小子就是为了苏小酒过来的,看向她的眼神不免更加不善。 ( 第四百三十二章 补偿 苏小酒表示无所谓。 反正她们之间的关系比秃子头上的虱子还要明显,那就是根本不可能和解。 趁着母子俩打太极,她微笑着再次福身道:“既然太妃没有其他吩咐,那本宫就先行一步了。” 说完施施然转身,临走还不忘顺了串葡萄。 绍崇显右手抚上胸口,压抑的咳了几声,好似怕被谁听到。 定定看着她背影,几日不见,她的气色看起来不错,想来与那孽障浓情蜜意很是滋润。 眸色一暗,他复又看向狄太妃道:“母妃可是还要继续赏花?那儿子便不打扰,晚上再来一起用膳吧。” 气都气饱了,哪还有心思赏花? 狄太妃烦乱的挥挥袖子,意有所指道:“残花败柳,有什么可看的?!走走走,回宫去!” 见儿子没跟上自己,而是往另一个方向走,像是御书房的方向,不满道:“你这是要去哪?” “随便转转。” 敷衍的口气让狄太妃不满,又不忍心发作,便道:“那一会儿还是来琼英殿用午膳,王府那帮草包厨子都把你饿瘦了。” 她吩咐花绵道:“你去跟着王爷,别让他累着。” 花绵娇羞的应了一声,款步走到绍崇显跟前,眼中柔波似水,只是这次不敢轻易上手了,只屈膝软声道:“爷想去哪,奴婢服侍您。” “不必了,你跟着母妃回去吧!本王自己走走。” 绍崇显看都没看她一眼,拂袖离去,连玦鹰都不许跟着。 花绵袖中帕子紧了又紧,黯然看着他大步走远,又看一眼苏小酒离去的背影,贝齿轻咬,却什么爷没说,而是委委屈屈的回到了狄太妃的身边。 见她一双杏眼含泪,狄太妃更觉烦闷,无力的挥挥手道:“瞧你没出息的样子,这就觉得委屈了?真想在王爷身边侍候,以后就再殷勤主动些,他心又不是石头做的,总能看到你的好!” 王爷没能讨好,可不能再惹得狄太妃厌弃,花绵赶紧将眼泪憋回去,强笑道:“能伺候爷是天大的福分,奴婢从不觉得委屈,只是觉得自己没用。” 见狄太妃沉吟不语,又大着胆子道:“王爷伤还没好,要照以前,是断不会来您跟前让您担忧的,可如今为了太子妃,明明尚未痊愈,还是硬撑着进宫,可见他心里尚未将太子妃放下,奴婢只恨自己不够好,没本事换的王爷回眸。” 这话听在狄太妃耳中,却成了——“王爷为了来给太子妃解围,已经不在乎您会不会担心他的伤势了,这就是典型有了媳妇忘了娘,何况那人还是别人家的媳妇,太子妃就是个十足的狐媚子,大祸害。” 狄太妃胸口狠狠起伏几下,凌厉的目光射向玦鹰:“你干什么吃的?王爷伤势未愈,你作为奴才,不劝着好好休养,放他乱跑什么?!” 知道太妃这是拿儿子没辙,又拿自己出气,玦鹰压力山大,跪的行云流水,指天立誓表达了自己内心的忏悔,脚下却似生了根,纹丝不动。 “滚滚滚,快去跟上你主子,省的再被人欺负了!” 上次绍崇显在东宫被打,却因为有错在先,没法去讨个公道,狄太妃到现在想起来都心肝疼。 玦鹰麻溜的滚着走了,只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却有意放慢速度,没上前劝说绍崇显,只是不远不近的跟着。 他又不傻,主子想做的事什么时候听过人劝,冒然去了,不过白赚一顿毒打。 本以为主子是因为苏小酒的视而不见生闷气,却不想他拐了个弯,竟又追着太子妃离开的方向而去。 吊床已经装好了,苏小酒蹬了鞋子往上面一趟,手里还掐着从狄太妃那里顺来的葡萄。 闭着眼揪了一颗扔进口中,香甜四溢的汁水瞬间迸射出来,舒坦的吐了口气,含糊不清道:“哎,也不知是冤家路窄,还是守株待兔,小心翼翼躲了那么久,还是被她给碰上了。” 不消说,大家也知道“她”指的是谁,一位从大渊随行而来的宫人绿拂道:“奴婢愚钝,不知您为何要躲她?说起来宫中没有皇后,您的位分就是最大的,根本没必要去躲一个太妃啊?” 这话其他几人是不敢说的,另一名大渊来的宫人红酥是因为胆小,剩下的俩宫人都是南夏人,则是因为更明白朝局。 狄太妃作为七王爷的生母,在太子妃嫁过来以前,一直是南夏最尊贵的女人,在朝堂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便是新来的太子妃也比不上,七王爷又记仇,她们可不敢轻易得罪,哪怕只是嘴上。 听到这话,不仅没有附和,反而害怕的往后退了退,好似要撇清关系似的。 苏小酒将最后几颗葡萄一股脑塞进嘴里,摇头道:“俗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无所事事,明知一个人看你不顺眼,却非要往前凑,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绿拂不赞成道:“但是那样未免让人觉得咱好欺负,您看她刚才那态度,明显就是没把您放在眼里。” 苏小酒随手把葡萄皮往远处一扔,准备让它们回归尘土供养花草,笑道:“我巴不得她别把我放在眼里,那样就不会动不动找我麻烦,我还过的自在些。” “你放心,以后不会了。” 一道突兀的男声,将几人吓了一跳。 苏小酒睁开眼,从吊床上坐了起来:“你怎么又来了,上次挨打没挨够?” 虽说他刚才为自己解了围,但仇恨就是他拉的,苏小酒也不想给他什么好脸色。 绍崇显淡定的将衣襟上一坨葡萄皮弹飞,抱着手臂斜倚在树干上,笑道:“好歹也是一起拜过天地的人,说话何苦针锋相对?” 他还敢提这事?! 苏小酒左右寻摸一圈,找不到趁手的工具,俯身捞起一只鞋子便砸过去:“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我劝你没事离我远点,小心哪天把我惹毛了,蹦了你!” 随着她说话,两边鼻翼忽闪忽闪,看来是当真动怒。 绍崇显便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默默捡起她的绣鞋,摩挲着上面的花纹道:“本王今日过来,是想跟你道歉。” 都是因为他,母妃才会针对苏小酒,虽然了解她的性子,知道就算自己不来她也未必吃亏,但她初来南夏,毫无根基,若被人传出不敬尊长,刁钻泼辣的名声总是不好。 这道歉苏小酒受的心安理得,见他竟毫无顾忌的把玩自己绣鞋,羞恼道:“把鞋子还我!” 绿拂见她气的面色通红,上前从绍崇显手里将鞋子一把夺出,骂道:“登徒子!” 其他宫人登时面如土灰,这就是传说中的无知者无畏? 就算刚来南夏,难道就没听说过有关七王爷为人的传言? 睚眦必报本报。 敢当众骂他,只怕这小丫头是难见明天的太阳了! 苏小酒却赞赏的看她一眼,没看出来,这丫头直愣愣的胆儿挺肥,是个好苗子! 手里有枪,也不怕绍崇显敢为难她的人,却还是紧盯着绍崇显,以防他突然动手。 没想他却没动怒,而是很随意的拍了拍手上沾的灰尘,道:“不管怎么说,都是本王欠了你,所以本王想弥补一二,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你离我远点!” 苏小酒神无语,起身将鞋子穿好准备走,看来以后出门要提前看黄历,免得遇到一个又一个烦人精。 “除了这个。” 绍崇显今日脾气好的出奇,伸手拦住她道:“本王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想要补偿你。” “不!需!要!你这人烦不烦啊?大家各自相安无事不好吗?你何苦非要来招惹我?” 情绪不好,天气也显得燥热,苏小酒拿袖子给自己扇着风,努力让自己淡定。 瞧他这态度,只怕今天自己不说出个子丑寅卯,他是不打算放人,苏小酒不想以后在宫里溜达还得偷偷摸摸躲着他们,想了想道:“那行吧,你若真想补偿我,就把秦佳盈放了,十来岁的小丫头,你也下得去手。” 那丫头跟某个故人一样喜欢着红衣,性子也直爽,被这混账糟蹋了怪可惜的。 没料到她会想起秦家人,绍崇显挑眉道:“她母亲如此轻慢于你,你倒是大度的很。” “你也说了那是她母亲,与她一个孩子有何干系?” “为什么?” 他不相信只是这么简单,否则怎么不说把秦佳曼也一起放了呢? 苏小酒不欲多做解释,随口道:“我瞧着她顺眼,行了吧?” “难得你开口,本王若不允,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绍崇显面色有些为难,气得苏小酒直接爆了粗口:“靠!是你上赶着让我提的,别搞得好像我在强人所难!” 瞧她一副气急败坏的小模样,绍崇显笑了笑:“放了是不可能,但你若喜欢,本王可以把她送去东宫给你解闷。” 这话说的跟他亲娘真是一个德行。 她又不是狄太妃,做什么要别人的闺女来解闷? 正想呸一声走人,眼前又浮现出那女孩的大红色身影,她将将迈出去的步子便收了回来。 不知那小丫头会不会喜欢吃卤鸭爪,她晌午刚卤了一大锅,天气这么热,不赶紧吃完的话,应该很容易坏掉吧…… 听到她说好,绍崇显眼中立刻染上笑意,仿佛为终于能取悦她而欣喜,颔首道:“那本王明日便让她过来,还请太子妃稍安勿躁。” 苏小酒鼻子里哼一声算是答应,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莫名的激动,又有些飘忽的缅怀,若有所思的走了。 待她走远,绍崇显声音冷了下来,对着身后的灌木旮旯道:“去,现在就把人带来!” 玦鹰被发现也不觉尴尬,从草窝里起身,头上还粘着几根枯草,不解道:“王爷,不是明天吗?” 绍崇显冷飕飕飞他一眼,眸子危险的眯起:“本王发现,自大渊回来后,你似乎也啰嗦不少。” 玦鹰身子一抖,躬身道:“小人不敢!” “滚!” …… 回了东宫,苏小酒便一头扎进了小厨房,一直鼓捣了差不多俩钟头,才揉着酸痛的肩膀回房。 萧景早已回来,已经等候多时,见她进门的时候脸上洋溢的笑意,心情也跟着好起来,问道:“什么事如此开心?可是大渊来信了?” “没有没有,我正想跟你商量个事。”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苏小酒开心的扑到他怀里,把刚才遇到绍崇显母子的事说了一遍。 萧景担心的看着她,小丫头气性大的很,可别被那母子气到了。 苏小酒却并没有不悦的表情,先是讨好的在他脖子里蹭蹭,又趴在脸上亲亲,搞得萧景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却听她小心翼翼的提要求:“那个,绍崇显答应我,明天会把秦家二小姐送来,我想留她在东宫小住几日,可以么?” 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萧景亲亲她鼻尖:“你是东宫的女主人,想要谁来做客不需同我商量。” 虽不知绍崇显这么做有何目的,但只要她开心,萧景自然没有意见。 只是不知这秦佳曼有何不同之处,能让她当真跟绍崇显开口要人。 两人抱着亲密一会儿,苏小酒一扭头,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只锦盒,下面还压着两张纸。 咦了一声,她拿过盒子打开看了看,见里面静静躺着六对精工细造的小手镯,正是她之前设计的那几种,下面压得是图纸。 “这是你新做的耳环?” 萧景随后拿起一枚看了看,做工精细,模样也精巧可爱,但她往日的首饰都以秀雅为主,这些却多用黄金打造,风格上有些不符。 “什么耳环,这是给小娃娃戴的手镯呀!” 苏小酒险些笑岔气,指着镯子上面米粒大小的刻字念道:“看,这个是‘健康成长’,这个是‘岁岁平安’,还有这个,是‘心想事成’。” 大男人哪里懂这个,不过见这些小金环都是成对的,还以为她是给自己打的。 ( 第四百三十三章 不快 “怎么这么多?是要给谁的?” 苏小酒指着镯子一一介绍:“这两对要送给舅舅家未出世的宝宝,另外四对大一些,是给灵儿和毓儿的。” 灵儿和毓儿是荣妃那对龙凤胎,取自“钟灵毓秀”这个词语,算算日子,两个小家伙早就已经满月,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才见到他们。 察觉她情绪失落,萧景将她重新抱紧怀里,安慰道:“若想他们了,就回去看看,那里是你的娘家,也是我的家。” 一般女子成婚的第三日,都要在丈夫的陪同下回门,但大渊路途遥远,萧景又刚接触朝政,不方便走开,她也就假装忘了这件事。 萧景不敢忘,可朝堂上一时半会儿走不开,于是道:“等我将朝政理顺理顺,便抽空跟你回去省亲,咱们多住些时日再回来,好不好?” 他如此贴心,苏小酒自然感动,但她已为人妻,哪里能如此任性? 于是笑道:“你还是先忙好自己的事,回去的事以后再说吧。” 心中却忍不住感慨,怪不得都说结婚跟谈恋爱不一样。 谈恋爱的时候,偶尔使点小性子,发点小脾气都无伤大雅,但成了婚,便成了大人,考虑事情要以大局为重,再不能只顾自己喜好了。 两人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绍帝又派人过来,说有要事召见,让太子即刻过去。 怕他内疚,苏小酒贴心的拍拍他手臂,笑道:“正事要紧,我等你回来一起吃晚饭。” 说着将镯子收好,就要从他怀里跳下来。 萧景却将她箍紧,送上缠绵一吻,直到屋里的温度逐渐升起,两人都面红耳赤才分开。 “若我回来的晚,你就先吃,别饿坏了。” “好。” 将萧景送到门口,直到看不到那清俊的身影,苏小酒才将视线收回,绿拂打趣道:“看殿下走时不舍的眼神,都恨不得带着娘娘一起去御书房呢!” 苏小酒红着脸啐她一口:“小丫头片子,再敢浑说扭你的嘴。” 绿拂经过刚才花园一幕,知道了她的性子,根本就不害怕,两手将自己肉嘟嘟的两颊扯起来,调皮的笑:“那娘娘随便扭,奴婢肉多,不怕疼!” 苏小酒心情好,果然上去在她脸上揉了两把,别说,软乎乎的手感不错,突然就让她想起了墨鸿和允儿胖乎乎的小脸蛋。 想着给龙凤胎准备了礼物,其他孩子也该有,便道:“随我去库里找些东西,等苍联回来,让他来找我。” 之前出去逛街的时候,她发现了几个合适的铺面,想着游手好闲不如努力赚钱,便派了苍联出去,看能不能盘下来。 她来南夏时没带多少东西,库里大部分都是大婚时绍帝赏赐和各朝臣送上的贺礼,其中不乏一些人为了逢迎绍帝,专程送了许多小孩子的玩意儿,这会儿倒是派上了用场。 光是大渊后宫里就九个孩子,再加上崽崽,还有文武兄弟,共十二只团子。 挑挑拣拣半天,最后不偏不倚每人两件。 绿拂在大渊时不过是个二等宫人,平日里根本接触不到主子的私库,这会儿见屋里满满当当都是宝贝,咋舌道:“娘娘,这些东西都是你和殿下的吗?” 苏小酒随手翻看着几批布料,摇头道:“不是,这些都是我的,殿下的在另一个库里。” “乖乖!” 绿拂看着博古架上一只碧绿的翡翠白菜,想伸手摸摸,又怕给弄脏了,感慨道:“太漂亮了吧!这得值多少银子啊?恐怕奴婢十辈子也买不起!” 苏小酒对这些珍玩摆件不感兴趣,对它们价值几何更没关心过,闻言转过头,见她一双杏眼圆睁,却毫无贪婪之色,只是单纯见到漂亮东西的惊叹,笑道:“你没事买这个做什么?再值钱也不过是块石头,摆在那看两天也就腻了。” 左右看看,在一只敞开的匣子里摸出一枚拇指大小的葫芦摆件,递给她道:“喜欢就拿去玩罢!” 那葫芦是用红色玛瑙做的,也就拇指大小,上面系着用墨绿彩绳编的如意,下面挂了同色系的流苏,十分鲜亮可爱。 绿拂小心的捧在手里看了又看,在腰间左边右边的比划半天,最后却又小心翼翼的放进了匣子:“这些东西都很贵的,奴婢不能要!有机会见到这么多好东西,奴婢已经很高兴啦!” 苏小酒看她一眼,本想重新取出来给她,却只是笑了笑,说道:“那好吧,那什么时候想看了,便来跟我要钥匙,随便你看个够!” “真的吗?!” 绿拂简直惊呆了,太子妃人也太好了叭! 这么多宝贝,竟然允许她随便看? 瞧她笑的傻乎乎,苏小酒笑意更盛,点头道:“真的,不若这样,以后你就负责替我打理私库,可以光明正大的来看。” 绿拂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主子的信任,只为能随时见到宝贝而开心起来,立刻点头如捣蒜。 苏小酒选了几匹清爽的布料,准备给荣妃做几件夏裙,绿拂一人有些抱不过来,便扬声喊道:“红酥,快来帮忙呀!” 方才苏小酒进来时只绿拂一起跟了进来,红酥一直在门外候着,听到喊声边应着边赶紧往里走:“哎,来啦!” 一进门,先被满屋的珍玩吓住了,红的绿的白的金的,随便哪一样,都够她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尤其是屋子当中一株红色珊瑚,几乎跟她一般高,血红色的枝丫,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喂!快过来呀!我一个人拿不动!” 绿拂见她对着珊瑚发愣,忍不住催促道,“赶紧的,我要拿不住了!” “哦哦,来了来了!” 红酥赶紧收回视线,老老实实跑过去从绿拂手里接过两匹布,那布看起来不打眼,入手却垂坠顺滑,摸着冰冰凉凉很是舒适。 她两手在底部悄悄摩挲几下,不想却被绿拂瞧见了,悄悄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这布可贵呢,是娘娘准备给皇后娘娘做夏裙的,你可别给磨破了。” 红酥不愿意了:“我的手又不是荆条,怎么会把布料磨破?” “不是荆条,但有老茧呀,这布经不得剐蹭,若是破损,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这话虽然说的不客气,但是事实,红酥两颊鼓成青蛙,却不知如何反驳,哼了一声,又疑惑道:“你说送给皇后娘娘?哪来的皇后娘娘?” “你傻啦?自然是咱们大渊的皇后娘娘啊!” 红酥嘟囔道:“咱们娘娘以后也是要做皇后的,为什么还要给她做衣裳?” 绿拂赶紧看了苏小酒一眼,好在她走在前面,应该听不到两人的嘀咕声,拿胳膊肘拐了她一下:“你疯啦?小心被娘娘听到揍你!” 身在高位还能不忘旧主,说明娘娘是个重情义的人,绿拂打心眼里佩服苏小酒。 听着红酥这话,既生气,又怕被苏小酒听到会责罚,毕竟两人都是从大渊来的,绿拂也不想红酥闯祸。 苏小酒确实听到了。 夏虫不可语冰,懂她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她也懒得解释。 方才在仓库里,苏小酒就见她一双眼珠子四处乱瞄,恨不得将满屋子珍宝都看进眼里带走,本身对她们的印象便分出了高下。 两人都出自大渊后宫,绿拂知道的事,红酥又怎会不知? 既然知道,又说出这种话,可见不是个老实本分之人。 身后两人见她止了步子,只当是她听到了两人的话,要发落红酥,绿拂嘴唇动了动,想要为她求情,却听苏小酒道:“你们先把布料拿回去,我去趟小厨房。” 假装没看到两人如释重负的表情,苏小酒果真在廊下一拐,往小厨房去了。 大渊来的宫人统共没几个,红酥又一直在前殿侍候,若突然被遣去别处,没得让人看笑话。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绿拂心有余悸的对红酥道:“你以后说话小心点,若是惹恼了娘娘,小心被赶去做粗使宫人!” 红酥张开反驳,只是底气不足:“怕什么?反正娘娘也没听见!” 绿拂摇摇头,看着她好似再看一块朽木:“我敢打赌,娘娘其实听到了,你信不信,若你下次再敢胡说,铁定要被赶出去!” “呸!你少咒我!只要你不去告我黑状,娘娘就不会知道!” 红酥说完扔下她气呼呼的走了。 绿拂无奈耸肩,蠢人,既然这么想作死,她才不愿多管闲事呢! 苏小酒转头便把这点不愉快忘记了,将炖了快三个时辰的牛肉出锅,装了一些命人给绍帝送去,就见绿拂呼哧呼哧的跑来找她。 “娘娘!外面来了个小姑娘,说要找您呢!” “秦佳盈?不是说明天来吗?” 苏小酒赶紧解开围裙往外走,对绿拂道:“吩咐小厨房,今晚加两个菜,再多送一碟卤鸭爪。” 秦佳盈正老老实实站在正厅中间,听到脚步声回头,就见苏小酒笑盈盈的从外面走来,她本能的往后退了退,喏喏的福身道:“佳、佳盈见过太子妃娘娘。” 她今日穿了身翠绿色的衣裳,俏生生站在那里,像清晨沾了露珠的枝芽,娇嫩而清新。 苏小酒有些失望,不过转而又笑起来:“佳盈来了?怎么不坐下?” “佳盈不敢。” 秦佳盈垂首看向自己脚尖,两手在身前不安的揪着自己衣袖,看起来很是局促,跟第一次来的时候像换了个人。 想起她小小年纪便没了母亲,又被绍崇显囚在王府,肯定是被吓坏了,于是苏小酒放柔了声音,拉起她的手道:“你别怕,我把你叫来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很像我一个妹妹,心里觉得亲近,所以才请你来小住几日。” 秦佳盈偷偷抬头望了她一眼,似是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假,见苏小酒始终笑意吟吟的看着自己,心下稍安,却还是不确定的问道:“你当真不是为了拿我出气么?” 倒是把苏小酒一愣:“拿你出气?为什么?” “我听王府的人说,”秦佳盈一边窥着她的神色,一边试探的说道,“因为你不想让太子娶我姐姐,七王爷又喜欢你,便抓了我们给你出气,不仅如此……” 她吸了一口气,眼圈蓦地红了:“我娘也是因为得罪了你,所以才被七王爷赐了毒酒。” 随着话音落下,蓄在眼里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砸到地上,苏小酒一颗心更似被人狠狠捏住,呼吸跟着急促起来:“佳盈,你听我说……” 可该说什么呢? 说那些都是绍崇显做的,与她无关? 但这一切的起因,不正是因为她不同意萧景娶秦佳曼吗? 为什么世事总是如此,明明非她所愿,却一定要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徐颖如是,秦佳盈亦如是?! 眼前这张哭花的小脸跟记忆中的脸重叠,在她脑中盘旋交替,忽而是一身红衣的徐颖,惊惶的看着她求救:“小酒,你救救我爹,你快救救他呀!” 忽而是穿着翠色衣裙的佳盈,泪眼婆娑的问她:“我娘是不是被你害死的?是不是?”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耳中一片轰鸣,她知道这句话说的有无多无力,直到佳盈见她不说话,壮起胆子轻轻碰了碰她手臂,说道:“娘娘你不舒服么?脸色怎么如此苍白?” 苏小酒眼睛慢慢聚焦,才看清殿中没有徐颖,只有红着眼圈的佳盈。 “没事,就是忽然有些头晕。” 不知道刚才的质问到底是真的,还是出现了幻觉,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有些没听清。” 佳盈揉揉眼眶,低声道:“我说,被抓去王府这么久,也不知娘亲的病好些了没有,王爷派人日夜看守,根本就不让我跟姐姐出府。” 苏小酒心里一跳:“你娘她……病了?” 莫非佳盈不知秦夫人去世的消息? 果然,佳盈的话印证了苏小酒的猜想:“嗯,就是王爷抓走姐姐的那晚,娘亲急火攻心病倒了,我想去探望,爹爹却不许,直到我也被抓去王府,也没能见娘亲一面。” ------题外话------ 喜欢的宝宝多多支持呀,大家可以在讨论区畅想一下剧情走向,小仙儿会不定时冒泡哦~~ ( 第四百三十四章 她不是她 苏小酒看着她小兔子样的眼睛,心中疼惜和歉疚更甚,想说几句宽慰的话,又觉得欺骗一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小女孩实在残忍,只能道:“你先别想太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佳盈情绪好了些,不过还是问道:“那今天娘娘叫小女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来时王爷交代了,若她不能哄的太子妃开心,就要把她的小脑袋拧下来放在金鱼池的假山上做鸟窝,吓得她在轿子里偷偷抹了一路眼泪。 见她收敛起情绪,苏小酒心中一松,命人奉上杯甜甜的花茶,佳盈从未喝过,捧着茶杯的小脸终于有了丝笑容。 到底是个心性未开的小女孩,尝着味道好,便同小仓鼠似的,两只手抱着茶盏咕咚咕咚一口灌了下去。 表情有些意犹未尽:“娘娘,你这里的茶真好喝呀。” 苏小酒又给她倒了一杯,又将桌上的点心往她面前推推,笑道:“好喝也不能多喝,不然晚上睡不着,你先吃两块点心,等会咱们一起用晚膳。” 佳盈瞧着盘中金黄色的小点心,光看着就松软可口,喉头忍不住动了动,胆怯的看了她一眼:“真的可以吃吗?” 在王府这段时间,虽说绍崇显并不曾故意苛待,但全府皆肚里明,这对姐妹不过是被抓来做人质的,因此别说厚待,有时连喝口热茶都要自己去小厨房烧。 吃饭自不必说,只能维持饿不死,有时候下人忘了,吃的便是上顿剩的。 开始秦佳曼还自持王爷妾室,很是闹了几场,下人们也怕她当真在侍寝的时候吹枕边风,还好生伺候了几天。 后来发现王爷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便彻底懈怠了。 佳盈年纪小,根本不可能侍寝,因此从一开始就没人搭理,不过仗着人小嘴甜,有时候哄的那些女侍们高兴了,会大发慈悲赏她几颗蜜饯。 好好的太尉千金,却落得如此下场,苏小酒在心里对绍崇显又恨了一层。 她亲手捏起一块点心放在佳盈手里道:“你放心,东宫无人敢怠慢你,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就大胆说,立刻就有人送上来。” “真的?” 佳盈显然没想到会有那么高的待遇,委屈的神色转为惊喜,看着满盘子的点心,惋惜道:“早知道我就让姐姐一起来了,我来的时候她都没吃午饭呢!” 难得她困境中还能不忘姐姐,苏小酒对她的好感多了一层。 但总不能把秦佳曼也接过来,于是道:“没关系,等会我便命人包一些给你姐姐送去。” 原本是想等萧景回来一起吃晚膳,但怕佳盈饿坏了,苏小酒便提前开饭。 入座的时候,下意识便把卤鸭爪放在了佳盈跟前。 佳盈满眼放光的看着餐桌,炖牛肉,清蒸鱼,汆丸子,蜜烤鸡翅,看到她递过来的卤鸭爪,好奇的夹起一只看了看:“这是什么?” “卤鸭爪,有五香,有麻辣,快尝尝!” 谁知佳盈却啊的一声将鸭爪甩飞了,从餐桌边跳起身哇哇叫:“鸭爪?鸭的爪子吗?好可怕!” 一只鸭子四只脚,这么满满一大盘,要牺牲多少小鸭子啊! 苏小酒没想她会是这种反应,只好赶紧让人端走,指着其他饭菜道:“没事没事,不喜欢咱们就吃别的。” 佳盈红着脸做好,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第一见到有人专门鸭爪的,所以有些害怕~” “没关系,是我思虑不周,没有提前问好。” 苏小酒垂眸喝了口鱼汤,见她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着牛肉,忍不住笑道:“慢点吃没事的,没人跟你抢。” 佳盈筷子不停,又夹了块鸡翅一口塞进嘴里,嗯嗯点头:“我真的太饿了,而且东宫里的饭菜好香,我们家做的还好吃!” 别看孩子小,一阵风卷残云,几盘菜便只剩了底。 满足的摸着圆鼓鼓的肚子,佳盈向后瘫在椅子上打个饱嗝:“吃饱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肚子里满,胆子也跟着壮起来,见苏小酒从头到尾都笑眯眯的看着她,脾气很好的样子,便试着开口道:“对了娘娘,我去了王府好几天,都没有换过衣服,身上都快臭了……” 苏小酒意会,唤过两名宫人道:“去给佳盈小姐准备热水和换洗的衣物。” 宫人为难道的看着她,热水好说,小厨房随时温着,让人抬进房里便是,但换洗的衣服要去哪找? 见她们站着不动,苏小酒反应过来,拍拍自己额头:“看我这记性,你们去我的衣柜里,找件我没穿过的新衣出来。” 想想又道:“算了,佳盈跟我来,你自己去挑件喜欢的吧。” 不过她的衣服多是春装,眼看天已经热了,是该给佳盈置办几件夏裙。 佳盈熟悉过来,原本的性子便慢慢藏不住,看到她桌上放道几匹布料,忍不住上去摸了摸道:“呀,这些布料好舒服,做成裙子穿肯定凉快!” 那是苏小酒刚才拿出来准备给荣妃做衣裳用的,颜色以淡雅为主,于是唤来绿拂,将小库的钥匙给她道:“小女孩还是穿的鲜亮些好,我记得库里有一匹大红色的布料,你去拿来,给佳盈小姐做衣裳正好。” 绿拂正要去,便听佳盈道:“不用了太子妃姐姐,这些就很好。” 吃饱喝足,称谓也变了。 绿拂忍不住吐槽,你倒是会看,这些是给皇后好用的,能不好吗? 嘴上却没说,而是静静等着苏小酒发话。 其实给她用倒也无妨,库里还有几匹差不多的,只是第一次见她时便穿的红衣,先入为主以为她会喜欢红色。 “我记得上次来你穿了身红裙子,活泼可爱的紧,再做几套其他样式的穿不好吗?” 佳盈摇头道:“是娘亲说我穿红色好看我才穿的,现在娘亲没在,我就不想穿了。” “哦。” 苏小酒心中苦笑,苏小酒啊苏小酒,你到底想干嘛呢? 现在面前站着的是秦佳盈,就算她喜欢吃卤鸭爪,穿了红衣,就能变成徐颖吗? 说白了是她太自私,急迫的想在另一个人身上找徐颖的影子,然后把所有的亏欠,都补偿在另一人身上。 暗骂自己幼稚,苏小酒重新扬起笑脸,看着佳盈道:“没关系,你喜欢哪个颜色,咱们就用哪个颜色,绿拂,你跟红酥去多拿几匹过来让佳盈小姐挑挑。” 佳盈感激的看着她道:“谢谢太子妃姐姐!你人真好!” 看着她诚挚的目光,苏小酒只觉心中有愧,她好吗? 也许吧,但那好并不纯粹,哪怕把佳盈接来东宫,也不过是第一眼见时,觉得她像极了某人。 萧景不知被什么事情绊住,亥时末都没回来,佳盈在王府担惊受怕好几天,一直没睡个好觉,洗过澡便扛不住睡了。 苏小酒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绿拂听到动静,进来将烛火调暗,问道:“娘娘,是不是开着灯睡不着?要不奴婢先把灯熄了?” “不必了,我等太子回来再睡。” 她干脆披衣坐起,走到桌子前,翻看着苍联带回的店铺资料,不由蹙了蹙眉。 看中了三所铺子,竟然有两所是绍崇显的,剩下的那家就夹在他两个铺子中间,顿时失去了盘下来的欲望。 只要跟他沾边的东西,苏小酒一概不想碰。 要不说苍联细心,出去不到一日,几乎将京都最繁华的几条街都巡个遍。 除了她看中的几家商铺,还另外找了几家,将地址,铺面大小,作何生意,租金进账都摸了个大概,而且主家也没什么背景—— 当然,所谓的没背景是相对而言,能在皇城根立住脚做生意的,多多少少也得有些门路,但那些对身为太子妃的她来说,都已经不值一提。 只是她从未想过要以身份胁迫别人,所以才让苍联出面,看能不能重金盘下来。 不过瞧着他们每年的收益,事情是不大好办,苏小酒心中烦乱,干脆又将资料扔在桌上,走到窗台上看着外面的宫灯出神。 天空乌云闭月,看不到半点星光。 墨蓝色的夜幕像是张无形的巨网,将整个皇宫笼罩其中,让她格外想念大渊晴朗的夜色。 韩夫人说的果然没错,南夏的天气多雨,上午还好好的,这会天气便阴沉的厉害,不多时,便有牛毛细雨落了下来,模糊了宫灯的暖黄。 落雨,天气却没见凉爽。 她明明坐在屋内,身上却似淋了雨,衣裳开始变得潮湿,糊在身上,让皮肤都跟着憋闷。 直到外面雨声渐大,宫灯的周遭都升腾起一圈朦胧的光晕,萧景才披着雨幕回来。 他好像一直没有撑伞的习惯,身上穿了一件不知什么材质的兜帽,雨水打在上面便汇集滚落,丝毫不会透湿里面的衣物。 “你回来啦!” 看到他,苏小酒的心情顿时明媚,她趴在窗户上,向外探出半个身子,高兴的挥着小手跟他打招呼。 萧景本以为她睡下了,从进宫门时便一直低着头想着什么,听到她娇软惊喜的声音穿过雨幕而来,他猛的抬头,连跑都来不及,而是直接运起轻功掠了过去。 因为速度太快,雨水打在他的兜帽上便迅速弹飞出去,最后带着雨夜的凉意停在她面前:“穿的这样少,仔细冻着。” 他说着迅速解下兜帽,随手挂在开着的窗扇上,左手一撑,人已经翻窗而入,抱起苏小酒便往里走。 “身上都凉透了。” 萧景皱着眉将她塞进被窝里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晶亮亮的眼睛,苏小酒却从被子底下伸出手,拽着他撒娇:“你身上也很凉,一起进来暖和暖和嘛!” 其实哪有这样冷,但既然她的小侍卫如此贴心,她自然要配合一下。 萧景没客气,脱去靴子上床,大长腿一勾,修长的手臂连人带被子一起捞进怀里,用下巴蹭蹭她的头顶,他倒是想,又怕等会温香软玉在怀把持不住,还是这样安全些。 苏小酒也就作罢,察觉他情绪不高,主动凑过去亲亲他的嘴唇,问道:“陛下找你什么事?怎么回来这样晚?” 说起正事,萧景面上线条又紧绷起来,低声道:“南夏多雨水,再过两个月便进入雨季,往年七八月份,便有不少地区发洪灾,为了减少损失,朝廷至少要提前两三个月做好措施,但多年来一直收效甚微。” 尤其南夏西南的沿海地区,多以盐业为主,每到雨季,盐巴产量锐减,再逢洪涝,更是损失惨重,当地百姓苦不堪言。 往年绍帝身子好些,都会亲自去西南转转,敦促官员的准备工作,近几年身子虚弱,便换成了绍崇显。 今年更是不同,萧景册立太子,绍帝便想借机让他出去历练一番,顺便让各方官员认识一下。 难得见他面露难色,感慨道:“以前在御前行走,天天见皇上翻阅成山的奏折,尚不能理解一二,如今做了太子,才知其中艰难。” 而这些仅仅只是刚开始。 “我这几天可能都没时间陪你,因为往年那些预防的措施并没起到很好的效果,因此陛下想试着找些新的方法,减少损失,若我能因此立功,更是借机立威,在朝堂稳住脚跟。” 但他对造盐业并不了解,虽然有相关的官员解释了具体工艺,但若想了解的更彻底,少不得还要亲自去实地看一看。 西南沿海离着京都千里之遥,要赶在雨季前想好对策并推行下去,最迟三日内,他就得动身南下。 古代晒盐工艺落后,年产量小,赶上雨季大量减产,会造成严重的物价浮动,不利于国家安稳。 苏小酒明白事态的严重性,暗恨自己当年没好好学习,不能贡献什么好办法。 萧景此番离开,不仅要及早想出对策,恐怕还要一直待到雨季结束,也就是至少三个月的时间,苏小酒想跟着一起去,却被萧景拒绝了。 “此行困难重重,不说绍崇显会不会从中作梗,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洪涝,而我公务在身,不能将你时时带在身侧,反而分心。” ------题外话------ 喜欢的宝宝多多支持哟,豆豆票票来者不拒~~ 第四百三十五章 又来 苏小酒抿着嘴,事关国祚,她帮不上忙,更不能给他添乱。 再不舍,也要先顾大局。 不忍她失落,萧景思忖片刻,开口道:“其实将你单独留在这里我也不放心,不若这样,趁我南下的这段时间,你可以先回大渊小住,等我忙完了,就去接你回来。” 他若南下,绍崇显肯定就不用去了,还不知又要怎样纠缠小酒。 陛下忙于政务,总不能天天帮他盯着媳妇儿,想来想去,还是回大渊最稳妥。 苏小酒自然求之不得,本来还想着等萧景回来再去大渊时间太久,如此她不仅能回去,还能多住些日子,每天陪着娘娘跟团子们,日子过的舒心且快,那是最好不过。 “对了,今天绍崇显当真把佳盈送了过来,若我走了,就只能再把她送回去了。” 苏小酒寻思寻思:“要不我趁机把她送回秦家?” 听孩子在王府住的忒可怜,她不忍心再把人往火坑里送。 萧景比她理智,闻言摇头道:“这件事你还不是不要轻易插手的好,不管事情如何开始,如今七王跟秦家都已经达成了平衡,若你执意介入,难免会被人说闲话。” 以绍崇显的为人,就算小酒将秦佳盈送回秦家,他照样有办法把人带回去。 秦淮安之前在时候选择了忍气吞声,说明妻女的性命在前程面前不值一提,他已经折损了夫人和大女儿,此时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小女儿与绍崇显反目,因此所以多半不会阻拦他把人带走。 再者,秦佳盈从王府来,却回了秦府,很难说绍崇显会不会把气都撒在她身上。 他想的周到,苏小酒便是不忍,也不愿再生什么变故,只道:“只盼绍崇显还有点良知,能看在她年纪小的份上宽容些。” “也说不定,毕竟他对你不是一般的宽容。” 这话怎么听都有股子酸味,苏小酒暗戳戳的抬头,就见小侍卫一本正经的将视线移到别处:“累了一天,咱们早些安置吧!” 苏小酒往床里面一滚,顺势将被子展开压在身下,整个人摆个“大”字型道:“来吧!我都等不及了!” 萧景:“……” “嘿嘿嘿,快点嘛!我要抱着你睡!” 看她笑的无邪,只穿了小衣,躺在床上一副任君采撷的小模样,萧景小腹腾的升起一团火,一路向上烧到了心里。 掌风如骤,将本就昏暗的烛火熄灭,黑暗的静室中,只能听到淅沥的雨声和让人面红耳赤的低喘。 这夜令人迷醉,有的人却只能强自清醒。 最终,床幔忽的被打开,萧景揣着剧烈的心跳落荒而逃:“我忽然想起还有要事,今晚先宿在书房。” 他怕再不离开,自己就要等不到她十八岁了。 苏小酒被点燃的燎原之火未灭,心里那头老鹿没能等到最精彩的一幕,顿时捶胸顿足,拍着大腿哀嚎起来:“作孽呀!这到底是在折磨谁啊?!” 啊!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盼望赶紧老一岁! 她一点也不怪萧景把自己晾在这逃跑,成婚半个多月,每晚的睡前互动都是一场理智与感性的拉锯战,战况之惨烈,让苏小酒在煎熬的同时更是充满了负罪感,既怕憋不住,又怕把萧景憋坏了。 记得前世好像在哪看过,男子那方面其实脆弱的很,憋过了劲,就很容易不举,她可不想耽误了两人后半生的“性福”。 她把jiojio往被子里缩了缩,要不,先用点别的办法? 虽然萧景不在,她还是被这大胆的想法臊红了脸,懊恼的啊了一声,干脆把头也蒙起来装死。 一晚上没怎么睡着,第二天,苏小酒对着早饭呵欠连篇,害的绿拂以为她生病了。 “娘娘,您是身子不舒服么?要不要找个太医来看看啊?” 她小心的探了探苏小酒额头:“是不是昨晚在窗下吹着了?” “没事,就是没睡好。” 苏小酒拿着汤匙在粥里搅了搅,没什么胃口,见只有她自己,问道:“佳盈呢?” “回娘娘,她还在赖床呢!”红酥抢着回道,表情很是不满,“也不看看什么身份,不来给您请安就算了,吃饭还要娘娘等,实在不像话。” “算了,小姑娘睡懒觉也正常,让她多睡会儿吧。” 苏小酒不咸不淡的看她一眼,红酥毫无所觉,仍在吐槽道:“南夏个规矩真是比咱们大渊差远了。” 就着小咸菜喝了两口粥,便兴致缺缺的放下饭碗道:“去将苍联找来,我有事要交代。” 苍联就在门外候着,听到这话主动走了进来,温顺俊逸的模样惹得红酥看了好几眼。 他在苏小酒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娘娘有何吩咐。” “你去收拾一下,准备过几天回大渊。” 苍联一愣,没明白她的意思,本能拒绝道:“小人说过,不会离开南夏。” 苏小酒白楞他一眼:“好,那我就自己回去。” 苍联滞了滞:“娘娘要回去?” 一旁的绿拂和红酥飞快交换眼神,忍不住雀跃起来,若是娘娘回去,那她们也能跟着去了! “对啊,既然你不想走,那我就不带你了。” 她说着起身往外走:“反正我住不了几个月就回来,你在南夏等着也是一样。” “小人去!” 苍联赶紧跨步跟上,虽然努力克制,却还是能看出眉眼含着激动。 苏小酒停下脚步,转身故作惊讶的看着他:“你刚不说不去吗?这也太善变了吧?” “回大渊路途遥远,怎能少了小人护送?” 苍联郑重其事道:“这是小人的职责!” “嗐,也不看咱现在什么身份了,出门还是能少了保镖?” 苏小酒大度的拍拍他肩膀:“放心吧,就算你不去,该有的月钱照发,一个子都不会少。” 苍联急了,直接单膝跪在她面前恳求道:“娘娘,请您带上小人吧!” 想到之前让他回去不肯,苏小酒就来气,抱着胳膊哼了一声:“好啊,跟我回去也可以,但你要跟非染负荆请罪,然后等我回南夏的时候,你不许再跟着。” 这…… 苍联几乎是没有一丝犹豫,垂眸道:“请罪可以,但小人还是要一起回来的。” “那你就别回去了,一直在南夏待着吧!” 如此冥顽不灵,让苏小酒有些灰心,她能看出苍联对非染的情谊,却搞不懂为何要如此执着段家暗卫的身份? 难道仅仅是因为当初给了口饭,现在就必须以终身的幸福乃至生命为代价吗? 她愤愤转身,不管地上那木头桩子,钻进书房洋洋洒洒写了上千字,然后装进信封,跟准备送往东黎的物件放在了一起。 出来见苍联还在地上杵着,气不打一处来:“还不去收拾东西,天黑之前收拾不完,你就自己走着回大渊吧!” 恰佳盈睡醒了起来,刚走到院子,就听到苏小酒发脾气,吓得吐了吐舌头,再看院中跪着的内侍,比一般正常男子都生的高大些,便不由多看了几眼。 这一看不要紧,顿时就被苍联的颜值折服了。 “呀!这个小哥哥生的真好看!” 她大咧咧的跑到苍联面前,打算看个仔细,苍联看都没看她一眼,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在房顶上几个起落不见踪影。 佳盈惊呆了,张大嘴巴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回不过神,妈呀,这帅哥哥也太厉害了吧! 就这么咻! 嗖!嗖! 就飞走了?! 她回过神,抹抹嘴角不小心流出的口水,碎步跑到苏小酒身边打招呼:“太子妃姐姐早啊!” 苏小酒抬头看看快要悬在头顶的大太阳,笑眯眯的答应:“早,洗漱过了么?快去用早膳吧,姐姐等下再来陪你。” 天气说来也怪,昨晚雨下的那么密,今天便放晴,若不是地上水迹未干,都看不出才下过雨。 许是老天知道她要回家了心情好,特意开恩将雨停了,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匆匆走到后殿,将昨日没剪裁完的布料抓紧剪完,想着缝制是不赶趟了,便让绿拂仔细收好,准备回大渊后慢慢缝。 又将其他该带的东西理顺好,佳盈已经吃饱饭,一蹦一跳的来寻她了。 跟昨天恹恹的状态不同,小姑娘吃得饱睡得好,才一晚上,便恢复了以往的跳脱性子,精气神十足。 看着房中桌上地上满满当当,自告奋勇的挽起袖子来帮忙:“太子妃姐姐,你这是要大扫除吗?怎么把东西都拖出来了?” 她娘亲也这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让下人们将所有家具物什挪一挪,把大大小小的犄角旮旯都打扫彻底,便是房梁上的檩条都跟猫舔过一样,一根根干净的反光。 苏小酒手下理着包裹,却在心里组织着语言,萧景南行来的突然,佳盈昨天被送来东宫,心态刚缓和些,今天就要被送回去,不知会不会哭鼻子。 佳盈倒是没看出她的纠结,跟着绿拂红酥一起忙着忙那,小脸里透着兴奋,看起来不像是干活,倒像是过家家。 秦夫人就俩闺女,出身又金贵,便是弯个腰都有人扶着,针掉在地上都是丫鬟去捡,哪里舍得她做半点粗活?今天能捞着自己上手,满脑子都是兴奋,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 苏小酒颓然的塌下两个肩膀,算了,反正她暂时不走,还是先让佳盈多住上两日再说吧。 人多收拾的快,佳盈忙活一通,鼻子尖上亮晶晶的,却不见疲色,反而带着意犹未尽,在屋里转了一圈,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咦,咱们好像只收拾了东西,怎么没打扫?” 她虽没干过,但知道下人们打扫时要拿着鸡毛掸子,抹布和清水,将每个地方都清扫擦洗一遍的。 苏小酒躲也躲不过去,只好道:“其实,我过两天要出门,刚才是在收拾行李。” 佳盈还没意识到自己就要被送回去,而是好奇心满满的看着她:“太子妃姐姐要去哪?很远吗?” “回大渊省亲。” “哦,大渊啊……啊?大渊?!” 佳盈开始反应过来:“那,那岂不是要很久很久?” 据她所知,南夏到大渊要走十多天,这一来一回,岂不是要一个月?那自己还能在东宫住吗? 眼里立马蓄起了泪:“太子妃姐姐,你是不是要把我送回王府?” 看着她泪眼婆娑,苏小酒不忍心点头,但她跟萧景一走,东宫便没了主人,佳盈独自住在这里不合适。 “你若是喜欢这里,等我从大渊回来之后,可以再把你接来。” 佳盈只当她在安慰自己,垂头抹了抹眼泪,红着眼睛抬头道:“姐姐带我一起去大渊吧?我、我不想回王府。” 她没有说回太尉府,看来也并非真的懵懂无知,绍崇显能带走她一次,就能带走她第二次,便是老爹也护不住。 她这话却是给苏小酒出个难题。 不管是太尉府千金还是绍崇显的小妾,她都没有权利带走。 红酥见主子为难,忍不住开口道:“秦小姐就别难为我们娘娘了,你是七王爷的人,她哪里能做你的主?你这不是故意制造矛盾吗?” 苏小酒不喜她多嘴,但话糙理不糙,萧景在前堂忙碌,自己总不能在后方挑衅绍崇显为他添堵。 尤其绍崇显对她表现出几分不同,她更应该避嫌,免得到时候纠缠不清。 佳盈见她不做声,急的又要哭,拉着她的手摇了摇,还想继续哀求,就见绿拂拉着脸从门外进来,噘着嘴道:“娘娘,那个叫什么棉花的宫人来了,说是太妃明日邀了命妇贵女们进宫赏花,让您务必到场。” 她对“务必”这两字很不满,太妃而已,凭什么敢命令我们太子妃? 佳盈看看她,又看看苏小酒,她经常跟着娘亲去琼瑛殿请安,从不知太妃那里何时多了个叫“棉花”的宫人。 苏小酒却知道她说的是谁,头痛的捏捏额角,看来狄太妃是当真不打算放过她了,闷声道:“就说我昨夜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实在过不去。” ( 第四百三十六章 邀约 “花绵见过太子妃。” 苏小酒话音未落,花绵已经仪态万千的站在了门口。 她今日换了身水蓝色长裙,一双明月珰流光四溢,温婉中又不失华贵,行走在后宫,不知道的只以为是哪位妃嫔。 绿拂直接翻她个白眼:“没规没矩!”甩下她自行走进殿里。 花绵听了也不生气,反而落落大方跟了进来,只是在看到秦佳盈的时候明显错愕了一下,不过很快便调整好表情,露出亲切的笑容打招呼:“秦二小姐也在。” 看似从容,眼底的苦涩没能逃过苏小酒的眼睛。 上次在御花园,花绵对绍崇显的情意已经十分明显,她在狄太妃身边侍候多年,一心要嫁入王府,却因为绍崇显迟迟不点头,一直未能如愿。 而这秦家姐妹却沾了太子妃的光,率先入了七王府,她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殿中两人,一个是王爷的白月光,一个是王爷侍妾,唯有她,爱而不得,又锲而不舍,忽然间,就觉得有些站不住。 只要跟绍崇显沾边的,苏小酒一概没有好脸色,冷冷瞥她一眼:“你在太妃身边多年,该是没患耳疾,本宫方才说了身子不适,明日恐怕无法出席。” “太妃明日在邀请众夫人小姐赏花,太子妃作为命妇们的表率,若不能至,只怕会伤了众人的拳拳爱戴之心。” 她倒是会甩锅,说的好像不去就是她不对。 苏小酒哼了一声,这人对她未免太不了解,她若不想做的事,闸刀顶着脖子也不会做。 哪有空管那些闲人的玻璃心? 佳盈却眼前一亮,奔到她身边道:“花绵姐姐,那我能去吗?” 花绵不动声色的将胳膊从她手中抽出,淡笑点头:“您是王爷侍妾,论起来也要唤太妃一声婆母,自然去得。” 佳盈顿时高兴:“那太好了!说不定我娘亲也会来,我好想她了!” 不仅如此,狄太妃这么喜欢她,只要自己哄得她开心,说不定能在七王爷面前替自己说些好话,同意放她回太尉府了呢? 话一出口,殿中除了她所有人都静默下来,却无人开口戳破。 花绵表情更是不自在,对着苏小酒屈膝道:“太妃的话已经送到,花绵就先退下了。” 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佳盈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明日人多口杂,苏小酒怕万一有哪个大嘴巴说漏了,被佳盈知道秦夫人已经去世,会不会当场崩溃? 于是试着劝道:“佳盈啊,据我所知秦夫人卧病未愈,明天应该来不了,要不咱们不去了吧?” 佳盈沉浸在喜悦中,丝毫没注意她话音不妥,转头又抱住了苏小酒的胳膊笑道:“不来也没关系,那我就去求求太妃,让她放我回家去,这样等太子妃姐姐回大渊的时候,我就不用被关在王府了!” 设想虽好,只怕不能如愿。 苏小酒不忍打击她,却也不想给她太多希望,以免破灭的时候更加难受,只能点头道:“那你明天就去试试看,” 想了想:“罢了,我就跟你一起去吧。” 能被狄太妃邀请来,必是些人精,而且毋庸置疑都是绍崇显阵营的,说是赏花,倒不如说是找的帮手一起挤兑苏小酒。 她倒是好说,最不怕的就是跟人吵架,反正吵得过就吵,吵不过就动手,夺大点事。 但之前秦夫人却把狄太妃得罪了,想来佳盈在她面前也落不着好,她一个小姑娘,可别被人欺负了。 狄太妃组织的这次游园可谓煞费苦心。 前面儿子跟土匪一样把秦家两千金抢走,搞得家中有适龄女儿,却想依附太子或保持中立的朝臣人心惶惶,生怕哪天夜里家中也被那么一围,搞个妻离子散。 狄太妃气儿子的感情用事,却不得不想尽办法为他弥补名声,因此这次邀请的朝臣夫人,除了原本就站在七王队伍的那些,还有在朝中对绍崇显颇为微词的几人。 众人各怀心思,赶着大早来参加这场并不令人愉悦的赏花会,气氛实在难以活跃,纷纷猜测组织者的用意。 狄太妃独坐高位,环视下方静默的众人,也对这压抑的氛围不满,但她被人逢迎惯了,懒得开口说场面话,于是对身侧的花绵道:“太子妃怎么还不来?害的大家苦苦等候,实在不像话。” 花绵心道,就看太子妃昨日的态度,到底来不来还是未知,其实不来才好,让太妃彻底恼了,跟王爷好好说道说道她的傲慢无礼。 嘴上却不敢说,而是赶紧福身道:“娘娘稍安勿躁,许是路上耽搁了也不一定。” 底下众人虽不言不语,耳朵却一个个跟雷达似的竖着,听到两人对话,纷纷交换眼神——太子妃也要来? 所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绍崇显大闹东宫那次,虽有绍帝极力掩盖,但难免还是在小范围内衍生了一些流言蜚语,说太子妃其实与七王爷有段旧情,后来却贪慕虚荣,转而投向太子怀抱,七王爷因爱生恨,不仅大闹了东宫,后来更是为了报复,才又抢了该是太子良娣的秦家女。 事情传的有鼻子有眼,听到的人没办法不信。 如此看来,这太子妃乃十足的红颜祸水,能将七王爷迷惑至此,狄太妃会喜欢她才怪,为何要主动邀请? 也有人尚有点判断力,听出狄太妃口气不善,立刻便明白今日这场游园怕是有备而来,而太子妃拒不接招,所以惹得狄太妃气急败坏。 却说东宫里的苏小酒,这会正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放空。 自从萧景提出让她回大渊之后,她的神经就一直处于兴奋状态,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到了东方晓白才迷迷糊糊睡过去,结果刚一合眼,就被绿拂叫醒了。 “娘娘,别忘了今天还有大事呢!您昨天答应了秦小姐,要去参加御花园赏花的!” 绿拂拧了块热毛巾,准备给她擦把脸清醒一下,苏小酒眼皮费劲的往上提了提,也只能睁开一条缝:“现在才几点啊?也太早了些吧?” 园子里的露水都没下去呢,现在过去不得蹭一身? “娘娘,今天是您大婚后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露面,自然得精心装扮一下,听说命妇夫人们不到卯时便来了,您待会隆重登场,好好让她们开开眼!” 苏小酒脑袋瘫在膝盖上,闭着眼打呵欠:“我就再眯一小会儿,马上。” 红酥在一旁用肩膀顶了绿拂一下,悄声道:“你急什么?娘娘是南夏最尊贵的女人,让她们等是福分,谁敢说什么?” 绿拂斜楞她一眼:“你在外面可千万别这么说,若是将娘娘的名声败坏了,看我不撕你嘴。” 她们娘娘再尊贵,也是初来乍到,若行事太过张扬,备不住就有人看不顺眼,低调些总是好的。 红酥被她一凶,不服气的哼了一声,不理人了。 苏小酒终于不情不愿的起床,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早去早回。 若时间允许,还能睡个回笼觉。 佳盈早就迫不及待了,穿戴整齐跑到她房门口,见两扇门紧关着,知道苏小酒还没起床,又不敢催,便撅着屁股从门缝往里瞧。 可惜床榻在里间,根本看不到,她闷闷的坐到门槛上,将耳朵附在门上听着动静,门却吱一声突然向内敞开,她重心不稳,哎呦一声摔了进去。 红酥拉着脸老长,一开门被滚落到脚边的大活人吓了一跳,惊叫一声,看清是佳盈,顿时更气了:“大清早的,秦小姐堵在娘娘门口干嘛?幸好是我先出来,这要是把娘娘吓得摔倒了,你可赔得起?!” 佳盈倒地时本能用胳膊肘撑地,但衣裳薄,这会儿钻心的疼,被她一骂,眼泪又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对不起红酥姐姐,我只是想看看太子妃姐姐起来没有。” 红酥理也未理,嘟囔一声晦气,便绕过她走了出去。 佳盈红着眼圈往边上躲了躲,又往室内的方向瞧瞧,不敢随便进去。 绿拂听到外面动静,看一眼打瞌睡的苏小酒,蹑手蹑脚出去,就见佳盈已经穿戴整齐,正站在门口抹眼泪,她赶紧掏出帕子为她将沾去眼泪,柔声道:“佳盈小姐别哭了,红酥就是这个臭脾气,咱不理她,娘娘马上就起来了,您先坐着等会儿吧。” 她不说还好,受到安慰的佳盈顿时小嘴一撇,哭的更凶了,一手捂着手臂,眼泪吧嗒吧嗒掉个不停。 绿拂这才发现她手肘的地方,姜黄色布料渗出红色血丝,呀了一声:“您受伤了?” 佳盈委屈的点点头,只觉得伤口火辣辣的,说话声音都带着颤:“我刚才,不小心跌倒了。” 红酥才刚出门,这会却不见人影,绿拂不用多问,差不多就知道了怎么回事。 她家里有个妹妹,跟佳盈差不多大,见状不由心疼起来,小心的将她衣袖挽上去,发现胳膊肘破了好大一块油皮,通红一片,顿时紧张起来,张罗着为她清理了伤口,在心里又把红酥臭骂一顿。 才上药包扎好,苏小酒舒展着筋骨从室内走了出来。 “佳盈,起这么早?” 佳盈慌忙将衣袖放下来跟她打招呼,只是明显带着鼻音:“太子妃姐姐,你起来啦?” “你哭了?” 苏小酒将伸展的手臂放下,走到佳盈跟前,见她眼圈和鼻头都是红的,声音也透着嘶哑,问道:“怎么回事?” 佳盈如今处境尴尬,难免会被些不长眼的奴才怠慢,她历来看不惯那些拜高踩低之人,声音不由便带了怒气。 佳盈赶紧摆手道:“我没事,就是太想念娘亲了,所以忍不住哭鼻子。” 绿拂却将她衣袖拉起来给苏小酒看:“佳盈小姐不小心磕到胳膊了,破了好大一块呢!” 少女白皙可弹的皮肤上,缠着几层薄薄的纱布,红色的血混着褐色的药膏隐隐透出来,看的苏小酒瞳孔一缩。 随着她表情冷凝,佳盈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在她开口前抢着说道:“是我自己不小心磕破了,没关系的,不疼!” 现在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苏小酒了,说不得等她从大渊回来,自己还要来东宫投靠,若是得罪了她身边人,只怕将来住的也不安心。 再矜贵的千金小姐,在尝过人情冷暖之后,也该学着面对现实。 苏小酒也是从底层熬上来的,怎会不知这个道理? 只不过现在,她已经有了相对权势,大部分时候不需再忍气吞声,也有了保护别人的能力。 赏花会在即,现在并非处理这些的时候,而且她也不愿佳盈有心理负担,于是便顺着她的话道:“那下次注意些,女孩留疤可不漂亮了,时候不早,咱们去御花园内吧!” 佳盈顿时破涕为笑,刚要答应,肚子里却咕噜一声,她赶紧害羞的捧住肚子,苏小酒差点忘了,大家都还没吃早饭呢,都怪那个老太婆,不知哪根神经搭错,赏个花都把时间定这么早。 “娘娘,既是赏花会,肯定有许多点心,咱们去了再吃吧!” 佳盈实在是已经等不及,太子妃姐姐这两天就要走了,她得赶紧把自己的归宿定下来。 “那咱们就快些过去,省的点心都被吃完了!” 当苏小酒出现在御花园时,花枝上的露水都已经蒸腾的差不多了。 除了狄太妃有所不满,其他人还是以好奇居多,毕竟大婚当日有珠帘挡着,许多人都没看清太子妃的长相,再加上关于七王爷的传闻,大家都等不及要瞻仰她的庐山真面目。 可惜多少还是有些失望。 毕竟大家从来也没想过,能同时把太子殿下跟七王爷迷住的女子,会是个还没长开的小丫头。 苏小酒并未像绿拂说的那样隆重出场,只是捡着样式简单,布料舒服的衣裙搭配了一套,从头到脚也没什么多余的配饰,随便的仿佛在逛自己家菜园子。 不过说起来,人家将来是一国之母,这御花园可不就是皇家的菜园子么? ( 第四百三十七章 赏花变吃瓜 狄太妃不屑的看她一眼,忍不住嘲讽道:“太子妃素简是好,但也要分场合,今日京都所有的官眷夫人皆在场,你姗姗来迟便罢了,还作这身装扮,是为了寒碜谁呢?” 苏小酒款款落座,捏了块点心放在嘴里,不由皱了皱眉,这啥玩意儿啊!也忒难吃了。 “太妃这话说的,若打扮的过分隆重,给诸位夫人千金留下高不可攀的假象,才是真真不划算。” 两人一上来就针锋相对,让原本有些百无聊赖的众人顿时抖擞起来。 虽然起得早,这点心也不咋地,但有瓜啃啃总是好的。 这次赏花组织的有些草率,狄太妃甚至都没想好要怎么找茬,一扭头,看到了苏小酒身后的秦佳盈,想起上次秦夫人在自己面前嘚瑟样,心里更加不爽,重重哼了一声。 佳盈原本还蠢蠢欲动,准备像以前那样凑过去撒娇卖萌,然后求她在七王爷面前说说好话,却见狄太妃对自己的态度跟以往大相径庭,迈出去的步子又畏畏缩缩的收了回来,迟疑着不知如何是好。 还以为狄太妃是个厉害角色,没想竟不过是纸老虎,苏小酒脸上笑意更盛,一边悠闲的吃着点心,一边跟众人唠着家常,好像坐在自家炕头一样。 她本长得小,穿着又随意,笑意盈盈的样子更是毫无攻击性,慢慢大家便觉得这太子妃十分平易近人,有种莫名的亲和力。 人性都是如此,谁也不愿给自己平白树敌。 尤其这些官眷,家中夫婿都在朝中担任要职,因此个个精于世故,哪怕并不站在太子阵营,也乐意在面上同太子妃卖个好。 毕竟鹿死谁手还未可知,而且照如今的形势来看,七王爷越发不得人心,而太子虽然上位不久,但朝野上下口碑极好,隐隐有后来居上的趋势。 事情的发展便不受狄太妃控制了。 瞧着苏小酒左右逢源,狄太妃一口银牙都要咬碎,拼命朝着几个命妇使眼色,那几人原来巴结她最狠,今天却忽然跟她没了默契,一双眼睛都盯在了苏小酒身上,哪有空领会她的暗示? 除了佳盈有事相求,怯生生的站在她身侧,今日游园的主角明显偏移了预设。 “太、太妃娘娘。” 上午天气还不算热,狄太妃却烦躁的扇动着手中双面绣牡丹的团扇,闻言好似才看到她,不满道:“怎么了哭丧着脸?你不在王府好好侍候,进宫来做什么?” 佳盈不知道一向对她友善的太妃为何忽然变脸,吓得声音更小了:“是王爷把我送进东宫,去陪陪太子妃姐姐的。” “哈?” 狄太妃差点忍不住掏掏自己耳朵,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以至于耳朵出了问题:“王爷,让你,去陪太子妃?” “嗯,是这样的。” 佳盈点点头,试探着问道:“娘娘,您一向最疼佳盈,能不能求您跟王爷说说,让我回家住几天?” 狄太妃摇扇子的频率不减:“你是王爷侍妾,又不是正儿八经的七王妃,哪有想回就回去的?” 佳盈含泪低下头,不敢吱声,狄太妃又问:“王爷为什么要让你去陪太子妃?”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太子妃姐姐跟他说很喜欢我,所以……” “简直胡闹!” 啪的一声,狄太妃手中团扇狠狠扣在了石桌上,园子里刚刚鼎沸起来的人声一瞬间又被压了下去,所有目光都不由自主朝这边投了过来。 苏小酒见佳盈跟受气小媳妇一样站在狄太妃身侧,眸光暗了暗,开口道:“佳盈过来一下,这里还有两碟未碰的点心,你早上没吃饭,先垫垫肚子。” “笑话,哀家的儿媳,还缺你两块点心不成?在这好好听训,不许过去!” 在狄太妃这,甭管苏小酒说什么,统统反驳回去就对了。 佳盈左右为难,看着两人不知如何是好,求助的看向花绵。 花绵的裙摆恰好起了褶子,她俯下身,一丝不苟的整理着自己衣裙,好半天也没能整理完。 苏小酒呵呵一笑:“太妃一向心疼小辈,定不忍心看着秦小姐饿肚子听训吧?” “哀家的儿媳,自然由哀家说了算,太子妃无需费心!” 底下的人表情越来越迷糊,这瓜咋越吃越吃不明白了呢? 狄太妃难为自己儿子妾室,太子妃反而跳出来撑腰,这好像有点搞反了吧? 佳盈作为秦太尉的千金,以前常随秦夫人出入各种场合,大多数夫人都对她有印象。 见曾经天真烂漫的高门贵女,如今战战兢兢立在狄太妃身侧,吓得跟只小老鼠一样大气不敢喘,细看,眼圈还是红的,再加上刚才狄太妃那几句话,更是百感交集,不由心疼起这个刚没了娘的可怜闺女。 有几个有意跟狄太妃做亲的人,更是打消了将女儿嫁做七王妃的念头。 一场宴会下来,苏小酒收获颇丰,不仅结识了不少权贵家的夫人,还给众人留下了好印象。 而狄太妃可谓竹篮打水,预想的对苏小酒群起而攻之没能实现,反而多了个“恶婆婆”的名声,可谓伤敌不成,自损两千。 几家欢喜几家愁。 佳盈未能得偿所愿,最后还差点被狄太妃扣下,还是苏小酒不顾狄太妃能拧出水的面色,堂而皇之把人带走了。 一想到又要回吃不饱睡不好的七王府,佳盈就要哭鼻子,苏小酒于心不忍,只好许诺她,等自己从大渊回来,便第一时间把她接来东宫。 送走佳盈,苏小酒趴在窗边出了好一会儿神,既有自责,又有无奈。 她承认自己是自私的。 佳盈毕竟不是徐颖,她做不到为她不顾一切。 正内疚着,房顶忽然落下一人,熟悉的玄色衣裳,却让苏小酒反应了好几秒,萧景捏捏她脸颊:“怎么,不认得自己夫君了?” 苏小酒看看房顶:“你怎么回家不走正门?” 这又不是在荣华宫的时候,想见面还要偷偷摸摸。 萧景一本正经道:“十七说过,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我认为他说的很对。” 回望一眼宫门:“绕路太费时间,我想早一点见到你。” 直男表白最为致命,苏小酒心里一甜,刚才的不快又被驱散,钻进他怀里拱了拱,笑道:“怎么突然开窍了?都会说情话哄我开心了。” 萧景耳尖微红,抿唇道:“肺腑之言,你若喜欢,我以后就多说些。” “对了,你南下的时间定了吗?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一早便动身。” “这么快?” 苏小酒抬头看看他,又噘着嘴靠回去:“好吧,等会我就去给你收拾些行李。” “不用,我只带两身换洗的衣服就够了。” “那怎么行?穷家富路,而且一走几个月,多带些东西有备无患。” 苏小酒从他怀里起身:“不行,我得先列个明细出来,免得有遗漏。” 小姑娘说完就从萧景腿上跳下去,萧景无奈笑笑,走到桌前将已经开始奋笔疾书的小人儿拢在怀里:“天色尚早,不如我们先歇息一下?” 话说的正经,手已经开始不安分。 把那令人分心的大手拍掉,苏小酒回头嗔他一眼:“别闹,要准备的东西很多呢!” 萧景被凶,老老实实把手拢在她腹间,下巴探过她瘦小的肩膀看向桌面:“怎么还要带药材?” 他自小身子强健,顶多就是练功夫时受点外伤,此次南下,绍帝派了龙隐卫相护,就算有什么意外状况,他也不用亲自动手,基本没什么受伤的机会。 苏小酒却道:“那怎么行?南边多瘴气,又逢雨季气温不稳定,很容易感冒,何况你还要待到汛期过去才回来~~对了!说到汛期,一般洪涝过后,最容易起瘟疫,你这次出巡,可一定要加强防范。” 萧景蹙眉:“瘟疫?” “对啊,南夏这些年洪涝不断,难道就没发生过瘟疫?” 察觉到他语气中的疑问,苏小酒停下笔,疑惑的抬头看他,“陛下给你的资料里没写吗?” 绍帝给萧景提供的那些资料,记录的都是地区损失总的数据。 往年洪涝地区多,人员牲畜损失大,各地官员为了省事,通常是在一切料理结束后上报总数,因此部分销户人口,分不清到底是在洪水中遇险还是死于事后的瘟疫。 尤其一些地方官员防预不当,处置无方,为了怕朝廷追究,更是层层瞒报,数据到了绍帝手上时,已经无从查证。 经苏小酒提醒,萧景忽然记起有一年大渊某处发了洪水,事后确实发起一阵瘟疫,只不过当时王院判就在临县公办,及时前往救援,这才免了一场大规模的灾祸,当时元和帝还曾大加感慨,说若无王院判杏林泰斗,瘟疫一经蔓延,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那时不在其位,想法便简单,只认为元和帝感慨的倒不是什么人命关天,而是担心本就不富裕的国库又要雪上加霜。 如今听小酒一分析,才知事情的严重程度远超自己想象,不禁暗叹自己实非治国之才,还是简简单单的做个侍卫更适合自己。 难得见他如此不自信,苏小酒作为贤内助,自然要给他打气:“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其实只要前期预防工作做好,未必就会起瘟疫,南边涝了不是一年两年,说不定早就已经摸索出了优良的防疫体系呢?” 话虽如此,萧景还是不放心,匆匆起身道:“我这就去面圣,你累了便先睡,不用等我。” 事关百万黎民,他必须要弄个清楚。 萧景踏着夜色而去,苏小酒透过窗户缝隙看着他匆匆的背影,立刻回到桌前抽出另一张纸,伏案而书。 费尽脑汁将自己了解的几种防疫方法都记录下来,手心里已经被冷汗浸湿。 室内明明没有风,烛火却忽然明灭起来,她深吸一口气,举步行至殿外唤来苍联:“行程有变,咱们暂时回不了大渊了。” 苍联耳力,早将室内对话听个清楚,神色同她一样凝重,点头道:“小人这就去准备,随娘娘一起南下。” 没有多余的劝阻与推诿,只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苏小酒不禁动容,这实在是她自己的事,本不该将苍联牵扯其中,但有苍联跟在自己身侧,萧景总能轻松些。 此行看似平常,但充满了未知的危险,苍联身为暗卫,但从始至终都将自己定位于段家死士,因此只要是苏小酒的决定,生途险路,他必挡在最前。 “你以最快的速度,将太医院最擅长诊治传染急症的所有太医都请来,有过治疗瘟疫经验的最好,让他们速速到东宫的议事厅集合!” 苍联不敢耽搁,转身飞上房檐。 苏小酒舒口气,迅速换了身衣服,重新梳妆好,想了想,又去将自己刚才写的东西抄写了几遍,也匆匆赶去议事厅。 若想损失最小,必当防患于未然。 她宁愿在洪水来临前多做些无用功,也好过瘟疫真正来临后的哀鸿遍野! 待所有能来的太医皆汇聚东宫,萧景也已经带着疲色赶回。 待问明是收到太子传召,他瞬间便明白怎么回事,大步走向主位坐好,已经有太医上前,二话不说,将手中早已备好的药方呈上:“殿下,这是老臣祖上传下的药方,是总结了几次疾疫后撰写而成,希望能派上用场。” 一言出,震惊四座。 要知道杏林之家,跟武林世家无甚两样。 每家都有所专长,更有不少家传绝学,但大都不会轻易示人。 说白了,那都是自己吃饭的家伙,若不揣的紧些,难免被人偷师学艺。 这人应是打定主意攀附太子,所以竟毫无保留将秘方献出,难免有些坏了行市。 毕竟有些人还是站七王爷的。 一人出头,多人观望,众太医俯首站在下方,心里却各自盘算,是否也要将自己看家本领和盘托出。 当先那人见众人不语,心里暗自得意。 一帮子蠢人呐! 真以为他会傻到把家传的绝密方子贡献出来? ( 第四百三十八章 威胁 那药方上的药物种类一应俱全,但每种药物的计量却早已作过改动。 方子是还好方子,但药效已经大不如前,不过是卖给太子爷个人情罢了。 此人姓刁,人称刁三分,原本只是个江湖游医,后来就是在一次大型瘟疫中立下大功,被绍帝破例安在了太医院。 太医院里大多数人都出自正统的杏林世家,因此对这个半吊子很是看不上。 刁三分也有自知之明,每日除了去班上点个卯,其他时间都自己找个犄角旮旯睡大觉,要么就研制些奇奇怪怪的药丸子,酸甜苦辣无所不有,也从没见给谁吃过。 当然了,就以他在太医院的地位,也没谁活的腻歪去给他试药。 苍联不能把每一个人都摸透,只听说他手中有针对疾疫的药房,便一同传唤过来。 谁想却是把其他人坑了。 萧景看着众人纠结的神色,也大概能猜到他们有所顾虑,沉声道:“本宫知道这些药方对各位意义重大,但事关江山社稷,还请大家以大局为重,何况如今疾疫尚未发生,这些药方也未必能用上,本宫以储君之位起誓,若疾疫不出,药方完璧归赵,更不会泄露出去,可好?” 太医们面面相觑,还是无人吭声。 君臣胶着之际,苏小酒拿着厚厚一挞纸疾步走了进来。 萧景投以感激的目光,对她招手道:“过来坐,怎的还没睡?” “这时节,哪里还睡得着?” 目光落在他手边的药方上,苏小酒拿起来掠了一遍:“这是?” 刁三分上前道:“回娘娘,这是老臣献上的方子,专为治疗疾疫之用。” 苏小酒点点头:“只有这一张?其他人的呢?” 太医们头更低了些。 萧景面色沉肃,她也就明白了。 从他身侧款款起身,走到太医们面前看了一圈,除了刁三分从容自若的对她颔首微笑,各人皆不敢对上她审视的目光。 苏小酒笑了:“想来是方子机密,大家不愿平白拿出来?” 刁三分道:“可不是?好几代人就琢磨出这点东西,若是交出来,以后在太医院可怎么混得下去?” 众太医:……能不能闭上你的破嘴? “敢问这位太医贵姓?” “老臣不才,免贵姓刁,人称刁三分。” 他对这个外号不仅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很有些洋洋自得,难免让众人更加鄙夷。 苏小酒看向刁三分道:“如刁太医所言,这方子乃传家之物,您却为何如此积极献上?”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老臣自当尽上绵薄之力……说来不怕娘娘笑话,老臣前半生行走江湖,手里还攒了不少其他方子,只进献一二,实在无伤大雅。” 苏小酒点头,对着他屈膝福身道:“刁先生大义,小女子敬佩。” 堂堂太子妃,将来的一国之母,这一礼分量不轻,刁三分难免心虚,赶紧虚扶一把,嘴上说的却大义凛然:“各位同僚,国难当前还需以大局为重,你我食朝廷之禄,当为君主分忧,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何况只是贡献小小药方?” 各人已经在心里把他骂死了,你那方子还不知是从哪些土坷垃里扒拉出来的,来的容易送的简单,他们却是实实在在经过了百年传承,那含金量能一样吗?! Tui!个害人精! 不管他说的真心还是假意,总归是对其他人起个推动作用,苏小酒也愿意将他高高捧起,素手轻抬,恭敬道:“刁先生请坐。” 作了一番动员,殿中还是一片沉默。 所谓关心则乱,萧景前半生做尽杀伐之事,习惯于快刀斩乱麻,哪里还有耐性博弈人心? 但若手段过于强硬,难免激发出太医们的抵触情绪,他总不能把所有人治罪,一时竟难住了。 而这些人也是料定了太子年轻,又无多少实权,只要大家一齐缄口,他总不能硬抢。 苏小酒更是没了耐心,她算看出来了,萧景越是客气,他们越是有所恃,揣着法不责众的小心思,吃定了太子不敢把他们怎样。 再磨磨唧唧只怕天亮也没个结果,苏小酒可没萧景那么好的脾气,既然敬酒不吃,罚酒那就安排上。 她走到萧景身边,从他腰间摸索一阵,害的某人浑身一阵酥麻,最后被她掏出块金牌来摇了摇。 明晃晃的金光下,如朕亲临四个大字赫然在目。 “其实本宫也知道此举对各位大人来说十分为难,不若这样,本宫就想个折中的法子,不上交药方也无妨,但各位必须就此立下军令状,一旦洪涝过后发生疫情,各位大人无论官职品级,皆要亲赴前线,用你们的家传绝学制药救人,疾疫灭,则人回,若疾疫不灭……” 她微微一笑,没有把话说完,众人却只觉得脊背一凉。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太子妃这皮笑肉不笑已经很明显,若疾疫不灭,只怕他们就得在疫区自生自灭。 那金牌可不是闹着玩的,谁也不想一把年纪,最后来个凄凉收场。 要知道疫区之内,药物并非万能,还要看个人体魄对疾病的抵抗能力,若一个不好没抗住,朝廷顶多给家里颁块为国捐躯的牌匾,死了的人还能用得上? “咳咳,其实老臣刚才是在心里想着,怎么将药方进行改进,毕竟疾疫随着时间推移也会发生变化,总是用一成不变的方子恐怕效力不够。” 终于有个年纪最大的人站了出来,对着苏小酒作揖道:“还请太子妃赐下笔墨,老臣这便把方子写下来。” 这东西就跟放养差不多。 领头羊走到哪里吃草,剩下的羊根本不用挥鞭子,自己就乖乖跟上。 甚至还怕落于人后被这两口子惦记,争先恐后的将药方交了上去。 苏小酒满意的点点头,笑眯眯的看向大家道:“大人们心系百姓,实乃南夏之福,本宫与太子殿下着实欣慰,但眼下还有一个难题,太子亲自南下,身边少不得要有随行的太医,正如刚才所说,疾疫并非一成不变,但方子却是死的,一旦发生变异,还得靠大人们及时出手,阻止疾疫蔓延。” 奸诈! 众太医听得脸色发青,感情交上药方,还是得去前线? 刁三分这名头,给那老头白瞎了,实在该是太子妃的! 见无一人应声,苏小酒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紧,走到萧景身边喝了口茶,暗中审视着各人的神色。 这帮子老油条里不乏绍崇显的人,她也不敢随便用,以防背后在萧景使绊子。 等了一会儿,却是刁三分又开口了:“若太子妃不嫌弃,老臣倒是愿意跟随殿下前往。” 其余人暗中舒口气,这老刁,可算是干件人事。 就听刁三分道:“老臣本就来自民间,年轻时也曾到南边游历,说不得还能为殿下充当半个向导。” 苏小酒倒是当真对他刮目相看,即便在现代,防疫设备充足的情况,身在疫区依旧有被传染的几率,这人却能面不改色,主动请缨,实在教人佩服。 其实刁三分也是想赌一把,他纯粹靠机缘巧合空降而来,一无背景,二无人脉,眼看着对他有几分重视的绍帝也不大行了,可不得另寻出路? 此次南下,赌对了,将来大功一件,必得太子重用。 若输了,尚有太子千岁打头阵,他潦草半生,赔上贱命一条又有啥好可惜的? 再再说,南方是否发生瘟疫还未可知,搞不好此去也就是旅旅游,回来就能升官发财,岂不美哉? 他性子乐观,打定了主意,便走到前面跪了,带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大义凛然,俯首道:“臣刁山峰,自请跟随殿下奔赴前线!” 说的好像疾疫已经发起来似的。 不过这份豪情却影响了两个稍微年轻些的太医,犹豫再三,也终于走出队列,请求跟着太子一同南下。 萧景再次感激的看先苏小酒,若非她当机立断,只怕自己要陪着这帮人坐一通宵。 苏小酒回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谁叫咱脸皮厚呢? “刚才本宫大体看了一下,诸位大人献上的良方,多是治疗疾疫之用,好是好,但本宫觉得,对付疾疫应该以预防为主,力争从源头上控制好疾疫的发生和传染,所以也略微想了几个方法,想让大人们一起参考参考。” 她将抄写的方案分发下去,太医们两三人拿了一张细细品读,越看,越觉得这太子妃不简单。 疾疫的发生,往往是因为洪涝时,人畜大规模死亡,而尸体泡发肿胀,若不能及时得到妥善处置,腐烂后容易产生大量的病毒,从而传染各方,因此,洪水前的准备工作和过后的整治工作同样重要。 苏小酒给出的方案,便是在洪水发生之前,便成立专项小组,针对往年洪灾经验,对百姓进行提前转移。 然后是洪涝过后的尸体处理,基础建设,疾疫防治等工作进行调度,争取做到有备无患。 另一重要的就是物资。 不管是处理尸体,灾后重建,还是医治患者,离不开大量的物资药材,各郡县都要依照往年数据进行准备。 最后一项,也是最重要的,便是提高百姓的防疫意识,能积极响应朝廷号召,配合朝廷工作。 太医们惊叹不已,纷纷夸赞起苏小酒的细致,苏小酒笑着制止大家的赞美,指着最下面的几行字道:“上面那些主要是由郡县官员去准备,大人们要看的主要是最后这些,关于防疫物资的准备,大家集思广益,进行补充。” 她也不知道有些东西在古代是何称呼,因此完全是按照现代的叫法写的,但好在大家都是文化人儿,只从字面也都瞧个差不离。 比如口罩,想来应该就是口巾的意思,在疫区为了防治传染,人人都要用棉布掩住口鼻,而除了口罩,太子妃还写了防护衣,手套,烈酒等装备。 古代技术限制,所谓烈酒其实根本达不到消毒酒精的浓度,但她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能起到消杀的作用,因此太医们纷纷献计,有说烧艾草熏的,有说挂药囊的,有说洒药粉的,只要是大家提出来,苏小酒都一一记录在册,以作补充。 想起现代消杀都是喷洒消毒剂,苏小酒问道:“不知有没有什么药物,是可以熬成汁水喷洒杀毒的?” 太医们摇头:“专门喷洒在外的倒是没有,但是有供患者药浴的汤药,不知可当用?” 萧景颔首:“也写下来吧,到时改良一番,应该可以喷洒使用,” 这就要用到喷壶了。 苏小酒食指点着桌面,喷壶都是要用塑料做的,她不是十七,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做出来,得用个别的东西代替。 她在苦思冥想的时候,萧景已经跟太医们将所需物品悉数敲定,外面刚好响起三更的鼓声。 瞧着小丫头眼睛都已经睁不开了,还在搓着脸颊努力让自己清醒,萧景遣散众人,心疼的将她抱在膝上吻吻发顶:“剩下的东西交给我就可以了,你去好好睡一觉,明天不是还要启程回大渊吗?” 苏小酒迷迷糊糊的,向后仰头靠在他胸膛上:“我想好了,先不回大渊,要跟你一起南下。” 环着她的手臂一紧:“不可。” “为什么不可?” 苏小酒猛地睁开眼,转身跟他面对面:“此去凶险,不跟着你我不放心。” “你跟着我,我会分心。” 萧景寸步不让,他一个人怎么都好,但不能让她冒一丝风险。 “我不管,我就要去!你放心,有苍联在,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不是添麻烦,”萧景对她的用词表示不满,狠狠嘬一下她的红唇,“此去路途遥远,单程就要半月余,今年雨水多,洪涝可能提前,我要转的郡县不是一个两个,怕你吃不消。” “我吃的消!你忘了,我以前就是粗实宫女,强壮着呢!” 萧景抚着她不盈一握的细腰,怎么看强壮都跟她毫无干系:“疾疫无影无形,凶险比洪水更甚,你听话,有我一人涉险就够了,你在大渊乖乖等我回来。” 第四百三十九章 南行 苏小酒困神都被气飞了,坚持道:“你能去,我为什么就不能,说不定我还能帮上忙呢!” 为了增加说服力,又道:“以前绍崇显都能去,可见事情并非我们想象的那样严重,我身体再不济,也比他强多了吧?可以去!” 绍崇显体质萧景也一清二楚,但他跟他不一样。 之前绍崇显说是南下,也只是走个过场,待在绝对安全的地方远程遥控,根本不会深涉险境,所以往年灾害,后遗症才会如此严重。 可萧景打定主意要减少百姓折损,因此势必要深入险地,找出根本,对症下药,性质自然不同。 大手抚上苏小酒细嫩的脖颈,诱哄道;“酒酒听话,我常年习武,对疾疫的提抗力强于常人,不会有危险的,你安心待在大渊,不出三月,我便去接你。” 苏小酒警惕的两手向后抱住自己脖子,咬着贝齿看他:“你休想把我弄晕后跑路,等我醒了,照样去追你!除非你把我腿锯下来!” 萧景赶紧把手举过头顶:“夫人冤枉!” “哼!” 苏小酒重新扎进他怀里,闷闷道:“夫妻同体,你不愿我涉险,难道我就放心你自己去吗?若你也只是走过场,我当然可以安心回大渊,可你既然接了这重担,就要肩负起责任,我是你的妻子,这责任亦有我一半。” 萧景动容,大手悄然落下,抱住她瘦小的身躯。 他何尝不知此行艰险,也在心里做过最坏的打算,哪怕真的命丧洪水,终于疾疫。 那是他的职责,却不是她的。 两人至今尚未圆房,一旦自己发生意外,小酒人在大渊,大可全身而退,另觅良人,安稳度过余生。 只是这盘算,他不敢说出口,或者,他亦是自私的,不愿亲口替她做出这样的选择。 见他久久不语,苏小酒知道小侍卫对自己没辙了,露出得逞的笑,起身道:“时辰不早啦!咱们赶紧安置,明天还要赶路呢!” 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腾空而起,她啊的一声,紧紧揽住萧景的脖子,噘着嘴往他头上撞了一下:“你这是报复!” 萧景咬咬她嘴唇:“唔,更狠的还在后面。” 为了获得真实数据,这次南下不宜大张旗鼓,两人夜里没敢折腾太久,起个大早,装扮成寻常夫妻的样子匆匆离宫。 萧景心细,一出宫门,便将马车也换了。 舒适却不奢华,甚至是有些不起眼,以防沿途被歹匪盯上,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刁三分和另外两名年轻太医在后面一辆马车,另有苍联跟几名龙隐卫化作车夫和小厮随行。 路上起码要走十天半月,两人也就有了更多的时间把方案详尽。 不得不说带上刁三分实乃明智之举,他早先在江湖游历,不管走到哪都能说上几句当地的人文轶事,倒是让枯燥的行程增添不少乐趣。 再加上苏小酒厨艺了得,即便是在荒山野岭,大家也不至于啃冷面馒头,因此众人并不觉得此行是政治任务,反而有些游山玩水的意思,时间也过的更快。 如此,在第十一天上,大家终于擦着黑抵达南下第一站,东安郡。 这里地势一半山地一半平原,因为能及时撤离,每年洪涝时损失最少。 走了那么久,虽然够顺利,但光是乘马车也让人吃不消,尤其越往南山路越多,车子也就更颠簸,年轻人还好些,刁三分这些年在京都养尊处优,一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马车一停,他第一个颤巍巍的下来,扶着老腰走到一棵树底下坐好,叹道:“人老了确实不中用,这要年轻那会儿,别说坐十天马车,就是腿上十天十夜,老夫连口大气都不带喘的!” 见随后下来的两个年轻太医同样面色蜡黄,啧啧两声道:“你们这些后生啊,就是四体不勤,平时被人侍候惯了,才出来几天,便面带菜色,万一染上疾疫,保管挨不过去。” 原本就够累的,听到他乌鸦嘴,两个年轻人不约而同白了他一眼,随后走到离他稍远的地方靠着大树坐下歇息去了。 苏小酒跟萧景一起查看着周围环境,东安郡虽是郡县,但规模较一般城镇大了不少,她们现在距离城门入口不足十里,且地势较高,正好可以俯瞰整个郡县。 看惯了京都富庶之地的鳞次栉比,这里的房屋相对矮小且破旧,而且贫富差距一目了然。 在城镇中心,还能看到几条繁华的街市,越往边缘,几乎看不到两层以上的楼房,零落在各处,单是看着便觉穷困。 “咱们是原地扎营,还是进城找间客栈?” 苏小酒用手在额上搭起凉棚往有楼阁的那条街看去,那是东安县最繁华的一条街,应该会有客栈吧? 刁三分歇的差不多,闻言主动凑过来,指着底下最高的一栋三层房屋道:“娘娘请看,那里就是东安郡唯一的客栈,瞧着样子,这些年大概从没修缮过,不知娘娘能否住得惯。” 萧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客栈在一众低矮的房屋中已经算是鹤立鸡群,因此一眼就能看到。 黑乎乎的,不用走近都知道有些年头,可想而知里面光景。 大男人怎么都好,就怕媳妇儿住不惯。 随着天色渐晚,城中逐渐亮起灯火,只不过除了中心几条街,其他地方慢慢陷入了黑暗。 马车上有现成的被褥,但之前已经连着露宿好几晚,马车狭小,睡着不仅不解乏,反而浑身酸痛。 萧景不忍再让苏小酒辛苦,于是道:“不如就去客栈吧,起码有张床,睡得舒展些,大不了被褥用自己的便是。” 苏小酒却道:“边陲小镇,难有过路的商旅,尤其又在傍晚时分,出入的人更少,咱们两辆马车同时进城未免引起轰动,倒不如就地歇息一晚,夫君以为呢?” 刁三分赶紧附和:“娘娘说的对,小地方人没见过世面,眼睛却毒,您跟殿下光是气质便与众不同,很容易引起骚动,倒不如在宿在野外来的清净。” 两名年轻太医无语的看着他,对他不遗余力的拍马十分鄙夷。 但职业使然,他们多少有些洁癖,想到客栈的床榻不知睡过多少人,心里只觉膈应,便也赞成宿在郊外。 刁三分不以为然,这一路他早就瞧出来了,太子殿下看着高冷,内里却十成十的耙耳朵,他只需把太子妃哄得高兴,何愁将来不得重用? 果然,下一秒萧景便开口道:“那就听夫人的,咱们还是原地宿营。” 说着便熟门熟路捡柴生火,绿拂给苏小酒按摩小腿,苍联负责打猎,龙隐卫则在周围警戒。 没出半个时辰,香喷喷的烤野鸡便送到了苏小酒面前。 刁三分捧着鸡脖子啧啧有声,嘴里还不忘溜须:“还是娘娘想的周到,带的调料也齐全,这烤鸡肉比起宫里御厨做的也不遑多让。” 苏小酒吃相比他要好些,但也是豪放的直接抓了鸡腿啃得津津有味。 论起野外生存经验,苍联也及不上萧景十之二三,烧烤的功夫自不必说。 野鸡精瘦,掌握不好火候,烤出来的肉容易发柴,而萧景却能烤的外焦里嫩,配上苏小酒专门调制的烧烤料,除了两个年轻太医,大家都吃了个满嘴油光。 绿拂捏了鸡翅小口的咬着,见两个太医宁愿啃干点心也不吃肉,不由好奇:“殿下烤的鸡肉这么香,你们闻了都不馋吗?” 其中一个太医咽咽口水:“炙烤的食物虽香,但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所以尽量还是不吃。” 苏小酒握着鸡腿的手一抖,好家伙,不愧是学医的,这么年轻就开始注重养生了。 只是这话听起来怎么都有股子现代中老年朋友圈的味。 绿拂不敢苟同,把鸡翅对着火光看了又看,看不出如此美味的东西到底哪里会不好,又瞄一眼萧景预备分给两个太医的鸡肉道:“既然吃了对身体不好,那我就牺牲一下,替你们吃掉吧?” 刁三分撇撇嘴:“这是没挨过饿,想当年南夏闹饥荒,山上的树皮都被啃光了,能填饱肚子饿不死就是万幸,还管吃了对身体好不好?” 年轻太医面色涨红,反驳道:“若是生死存亡当然无需顾忌,但现在有其他选择,为何明知对身体不好还要吃?”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朝他看过来,同伴悄悄在身后拽他一把,用眼神示意萧景的方向,那太医立时滴着冷汗住了嘴。 太子殿下亲自烤的肉,哪怕真的不好,也由不得他们来褒贬,想到都是刁三分害他多言,不由愤恨的瞪了他一眼。 好在萧景并不在意他的看法,见苏小酒吃的差不多,为她轻轻拭去嘴角的油渍道:“吃饱了吗?要不要四处转转?” “唔,好。” 苏小酒递出右手,萧景轻轻用力,便将她整个人拉进了怀里。 荒外的深夜,没有皇城中通亮的灯火,夜幕中星光闪烁,新月皎皎,时不时还有萤火虫飞来飞去,两人牵手吹着夜风,感受这为数不多的静谧时光。 面朝暖风深吸一口气,苏小酒喟叹道:“过了今晚,就再难有这样惬意的光景了,今晚我们不睡马车了吧?我想跟你一起躺着数星星。” 只要是她提出的要求,萧景从来不会拒绝,将她轻轻揽进自己怀中,埋首在她颈窝里点头:“依你。” 同时心里升起无限愧疚,若不是因为他,小酒现在应该还在大渊无忧无虑的做个清闲贵女。 跟皇后娘娘和孩子们其乐融融,每日只需为了装扮和美食花心思。 如今她身份看似更加尊贵,却陪他兢兢业业,难得安定。 两人依偎在草地上,看着山下烟火人间,纷乱的心慢慢便安定下来。 “萧景,若是有一天,你发现穷其实并未这个时代的人,会不会把我当成妖孽?” “你在我眼中,从来都是小仙女。” 聪颖,良善,赤诚且果敢。 萧景修长的手指带着暖意,捋平她被山风吹乱的发丝,目光里满是沉静的喜悦和安然,仿佛在看一件独一无二的珍宝。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遇见,你从御花园的树上掉落在我怀里,当时我就在想,这小姑娘未免也太轻了,只怕不还不及我一只胳膊重。” 苏小酒眯着眼睛笑:“你应该庆幸我那时候长得瘦小,否则该把你压坏了。” 头顶传来萧景愉悦的笑声,性感的喉结随之一动一动,低头看一眼他的女孩,说道:“后来你攀上我家的墙头,迎着光转头的那一瞬间,我忽然就明白了,原来你本是个小仙女,所以才像羽毛那样轻盈。” “我那天正在逃跑,狼狈还来不及,怎么会像仙女?” 萧景却笃定:“反正在我看来,你就是从九天坠落凡尘的仙女,我既希望是上苍眷顾,安排你我的遇见,又怕追上去被你骂登徒子,所以才没敢上前。” 苏小酒斜他一眼:“所以你意思是我很凶咯?” “小人不敢。” 苏小酒被他逗笑:“你完了,你现在越来越会撩了,是不是离渣男不远了?” “嗯?渣男是什么?” 萧景蹙眉,虽然听不懂,但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好词。 “额……” “快说。” 他低头,飞快在她晶晶亮的嘴吹上啄了一下。 苏小酒立刻把嘴捂住坏笑:“渣男嘛,就是形容一个男人像炭火一样,为了温暖别人而燃烧自己,一直到燃烧成炭渣,简称渣男。” 萧景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想了想道:“那我只做你一个人的渣男。” “哈哈哈!大笨蛋!” 苏小酒笑着送上一个大么么,她的小侍卫,为什么连犯傻的时候都那么可爱? 萧景知道自己上当,作势要呵她痒痒肉,苏小酒招架不住,只好撒着娇投降:“我错了,我再也不逗你了!” “叫夫君。” “夫君、夫君。” “说你爱我。” 四目相对,她又在萧景眼里看到了熟悉的星光,带着缱绻与深情,仿佛天上地下只有她一人。 第四百四十章 旅途美味 绵长的亲吻过后,她轻轻勾住萧景的脖子,用接近呢喃的声音道:“萧景……我很害怕。” 好怕,怕有一天她的身世被人察觉,怕他知道自己只是来自异界的一缕残魂。 更怕有哪天,她作为这个世界的BUG被修复,重新回到那个没有萧景的时代。 随着两人感情渐深,这种恐惧也越来越强烈,以至于她无数次在睡梦中惊醒,要千百次的确认这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萧景不知道她的恐惧来自何处,却能深切的感受到她的战栗与不安,并同时产生了难以言喻的惶恐,好似怀里的人当真是九天玄女,总有一天要再回到他接触不到的天界。 而他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将她抱的紧些,再紧些。 恨不得将她融进自己的血肉,那样便再没什么能把他们分开。 夜幕之上,星光闪烁,像无数双洞察一切的眼睛,带着悲悯与苍凉,遥望这悲欢离合的人间。 夜很短。 天将明的时候,苏小酒便被山间的鸟鸣吵醒,发现自己伏在萧景的腿上,而他则保持同一个姿势僵坐了整宿,低眉看向自己时,眼底有两道明显的青色。 “你怎么不把我放下?” 苏小酒自责起身,把浑身僵硬的萧景扶起来,拍拍他袍子上粘的草叶,萧景笑道:“看你睡得香甜,怕一动将你惊醒了。” 原地活动下腿脚,血液很快再次畅通,马车上的人也已经起身,整装待发准备进城。 为了减小目标,萧景将人员分成两组先后入城。 他跟小酒扮作问医的小两口,带着丫鬟小厮在东安小住。 刁三分则跟另两位太医假装父子,扮作过境的商客。 刁三分得意洋洋笑道:“甚好甚好,老臣一辈子孤家寡人,不成想出来一趟公差,倒是多了两个干儿子。” 说完不顾年轻太医变绿的面色,不由分说重新给两人取了名字:“以后你就是老大,叫刁一清,你是老二,叫刁二白,跟老头子一起上路喽!” 太子殿下做出的安排,一清二白哪敢反驳,跟着钻进马车,根据萧景的指示率先进城落脚。 东安郡远远看起来好像不怎么样,进来才发现,实际还不如远处看。 大街上行人寥寥,仅有的几间商铺都半开着门,小二无精打采的搬着马扎坐在门口,隔着不算宽敞的马路聊天,若不是有掌柜的盯着,只怕就要聚起桌子开麻将了。 刁三分几人的马车先入城,顿时就引起不小轰动,拉呱的伙计们作鸟兽散,改而朝着马车汇聚起来,竭力推销着自家生意。 其中一个小个子伙计最卖力,直接想拉着马车往自己店铺的方向走,却被扮作车夫的龙隐卫冷冷盯了一眼,哆嗦着送开了手。 “¥¥!” “ap;ap;ap;ap;ap;ap;?” “” 一清二白晕晕乎乎的看着刁三分不时摇头或摆手,摸着后脑勺道:“你能听懂他们说话?” 越是贫瘠的地方,说官话的人越少,一清二白都是正儿八经的京都人士,根本听不懂方言,见刁三分被那么多人围着叽叽喳喳还能应对的游刃有余,不由打心底里佩服。 谁知刁三分却道:“说的鸟语一样谁能听懂?左右不过是推销东西,直接拒绝不就是了?” 就算年轻时多少懂几句,过去这么多年,也早就忘得干净。 一清二白:…… 众人见他们不为所动,慢慢也就失望的散去,但还是好奇的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看的一清二白浑身不自在。 倒是刁三分对此习以为常的样子,让车夫将马车驶离了“闹市”。 苏小酒跟萧景特意等他们走了一会儿才进城,因此被小二们围追堵截的阵仗吓了一跳,萧景不满他们直勾勾盯着自家媳妇儿的眼神,便将她塞进马车,自己跟苍联坐在车辕上,见街道两边的建筑皆是灰突突的,不由皱起眉头。 苏小酒透过车窗自然也发现不对劲,敲敲车门让萧景进来,说道:“这东安郡不是往年受灾最小的城镇吗?怎么会如此残破?” 萧景摇头:“我也奇怪,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当地人问一问,可他们的方言实在晦涩,我听了半天,竟一个字也听不明白。” 苏小酒刚才也注意了,这里的方言有些像闽南语,她小时候家里有台黑白电视,经常会播放些台湾的家长里短的伦理剧,里面很多人都是说这种话,她多少有些印象,于是重新从车厢里钻出来道:“让我试试。” “你能听懂?” “我试试看。” 苏小酒也不敢保证,她多少能听懂几个词,但不会说,也不知这里的人能不能听懂官话。 正发愁着,一个身材矮小,小二模样的人又凑了过来,操着一口生涩的官话问道:“客官可要住店?” 真是瞌睡送上热枕头,苏小酒高兴的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把小二看的摸不着头脑。 萧景见他盯着小酒猛看,侧身遮住他视线道:“敢问小哥,这附近可有租房的地方?” 小二原是这县里唯一客栈唯一的伙计,听到这话热情更甚,笑道:“客官是打算在此地常住?那去我们客栈便是!价格童叟无欺,住的久还能优惠!” “不必了,我家夫人需要静养,所以想临时租一间安静的小院。” 伙计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人,男才女貌一对璧人,又说了流利的官话,必是远道来的。 女子生的容貌虽好,但身子看起来过分单薄,看不出已经嫁做人妇。 须臾,他已经在脑中得出结论:这位年轻夫人怕不是得了不孕的难症,不远千里求医来的。 当下看着两人的目光便多了同情,对二人不住客栈也没表现出不满,而是热心指着西南方向道:“这城里空宅子不少,但两位最好是去西北方向去找,那里地势高,宅子还能新一点,越往东南,房子越破,住的人员也混杂。” 萧景随手赏给他几分碎银,小二惊讶的瞪大双眼,说话开始磕巴起来:“这、这也太多了,小人不能要!” 客栈里最贵的房间也不过五十文一天,即便包上三餐,也不会超过八十文。 偷偷估摸一下银子分量,怕不是得将近一两,都够他三个月的工钱了,自己不过回了几句话,哪能平白收下巨款? 小二无论如何也不收,苏小酒从萧景身后伸出脑袋,笑道:“小哥就收下吧,你若心里过意不去,不如就帮我们租间干净的闲宅,事情办成,我们格外还有谢礼。” 这当真是天下掉下大馅饼,小儿忙不迭点头道:“没问题!谢不谢礼不重要,主要小人就喜欢助人为乐!” 说罢把肩上的汗巾拿下来一甩道:“那劳烦二位去店里稍等片刻,小人去去就回!” 苏小酒忙把他喊住:“你不用跟掌柜的请假吗?” “不用!” 店里十天半月的没生意,掌柜平时只留他自己看店,这会儿还不知在哪摸鱼呢! 小二一溜烟儿的跑了,其他店铺的伙计皆羡慕的看着他,早知道他们也去客栈做工了,顺道学上几句官话,还能赶上这种好事。 “那咱们就先进去坐坐?” 萧景点头,苍联将马车赶到客栈门口,半旧的灯笼随风微动,上面隐约能看出几个字,苏小酒不认得,指着上面道:“这上面写的什么?” “东安客栈。” 这是南夏字,苏小酒不认得,看着比古代的繁体字还要繁琐些。 崇拜的看向萧景,同样来南夏几个月,他竟然就把南夏的字给学会了,这要放到现代,妥妥学神级别的存在。 进到客栈,苍联充当起临时小二,找出水壶给二人泡好茶便自觉去门口站岗,苏小酒招呼他一起坐下道:“走了这么久,总算双脚着地了,你快坐下歇歇吧!” 苍联看一圈空旷的街道,回身道:“不知刁太医他们去了哪里,要不要小人去找找他们?” “哎呀不用,就这么大地方,他们还能丢了不成?” 苏小酒环视一下客栈,这里也不知开了多少年,横梁上都打着补丁,难免让人当心会不会塌下来。 街上似乎有几家酒楼,但也同样落魄,让人根本没有进去的欲望。 “等会借用一下后厨,我给大家做顿好吃的犒劳犒劳,就是不知这附近哪里能采购食材?” “你也累了,今晚且将就一下,随便买点现成的东西吃吧。” 萧景握住她的手,沉吟片刻又道:“自己做也好,免得外面东西不干净,今晚我下厨,给夫人做拉面吧。” 苍联忍不住回头看他一样,萧景却没觉得有何不妥,对苏小酒道:“我其他不会,但做拉面还是不错的。” 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她的夫君还真是优秀。 苏小酒美滋滋的点头:“好啊,那我们有口福了,不过来时没有带面粉,也不知客栈里有没有。” 正说话,便见店小二乐颠颠的跑了回来,一见他们就笑,想来是找房子找的很顺利。 果然就听他道:“客官,小人找了两处院子,都还算整洁,客官们要不要过去亲自挑一间?” “小二哥办事真爽利,不过我们赶了许久的路,还没吃早饭,能不能吃过之后再去?” 小二忙告罪道:“是小人疏忽了,若客官不嫌弃,客栈就有吃食。” 说着取来菜单双手递给萧景道:“都是本地的特色菜,不知合不合贵人胃口。” 说是菜单,其实是刻在木板上的,苏小酒虽不认得,但打一眼过去,见上面也不过写了十来个名字。 萧景直接看也未看,将菜单放在桌上起身:“不必了,不知能否借后厨一用,我们自己做。” 小二脑子活,刚才得了厚赏,这会儿当然有求必应,立刻回道:“自然可以,只是不知客官要哪些食材,若是没有,小人这便去帮您采买。” “不用多的,只要几棵青菜,半斤面粉即可。” 不想小二却面露难色:“青菜是有,但面粉却是稀罕物,小人得去米面铺子里打听打听。” 南方本以水稻为主食,吃面粉的极少,而且价格偏贵,一般只有富贵人家才吃得起。 客栈里又鲜有人来,所以没有也正常。 苏小酒嫌麻烦,便道:“那店里都有什么,我们吃别的也行。” 小二立刻又眉开眼笑:“除了青菜还有鸡蛋、米粉,咱们店里大厨的鸡丁米粉一绝,客官要不要尝尝?” 店里许久没开张,他也想着给店里拉点生意,省的掌柜天天念叨赔钱,动不动就说要把他辞了。 萧景没吃过米粉,怕苏小酒吃不惯,刚要推辞,就见他家小娘子两眼放光,点头如捣蒜:“嗯嗯嗯!那就尝尝吧,记得多放辣椒和麻油,还有醋!” 于是便道:“三碗,多放辣椒和麻油,还有醋谢谢。” 苍联闻言想说什么,小二却高唱一声:“好嘞!三碗鸡丁米粉,多放辣椒麻油醋,走起!” 然后一头钻进了后厨,只留下晃动的门帘。 想说的话一下便憋了回去,欲言又止的回到了门口。 等饭最是磨人,苏小酒原本并没觉得很饿,这会儿听说可以吃到鸡丁米粉,馋虫就蹭蹭蹭跑了出来,望着后厨的碎花门帘直咽口水。 馋猫的样子让萧景失笑,捏捏她小手:“是不是饿坏了?要不我先去买些别的东西来垫垫?” 苏小酒眼巴巴的望着后厨摇头:“不用,我就等着吃米粉。” 想起以前上大学的时候,生活费都要靠自己打工赚,一日三餐基本就是馒头就咸菜还有食堂的免费粥,因此每到发工资了,她就会跟室友一起去大学后的小吃街去吃碗米粉犒劳一下。 后来工作有钱了,吃米粉终于不再是奢侈,不知怎么,却再也吃不出大学时的味道。 再后来穿越到大渊,偶尔想起上学时的美味,却因为不会米粉的制作工艺,再也没能吃到过,一直遗憾了好久。 谁会想到就在这样一个突然的上午,在一个陌生的、破旧的小城里,会见到阔别已久的美味呢? 这份激动,大概只有十七才能懂吧? ( 第四百四十一章 落脚 不过苏小酒很快就摒弃了这个想法,算了,那家伙前世肯定也是富二代,怎么可能体会到她这种贫民窟女孩卑微的幸福。 后厨传来登登登的脚步声,小二探出头,笑出一口白牙:“客官别急!米粉马上就好!” “你就是大厨?” 苏小酒好笑的看着他身上跟门帘同色系的碎花的围裙,这小二有点意思,挺会自卖自夸。 小二笑得十分灿烂,自信满满道:“这不是为了节约成本吗?专门请厨子得多花不少钱,实不相瞒,我们掌柜抠得很,捡块狗屎都能拿来做酱……” 意识到这话太不雅,赶紧轻轻抽了自己嘴巴改口道,“不过客官放心,小人做的米粉可谓东安一绝,保管您吃了念念不忘!” 苍联见他出来,刚要说话,小二已经又泥鳅一样钻了回去。 再次望着晃动的门帘叹口气,只好又抱着胳膊去了门外。 很快,鸡肉的鲜香合着米香透过门帘传出来,钻进各人的鼻孔里抓的心里也跟着痒痒起来。 苏小酒望眼欲穿,就差跑到后厨门口去迎接了,后面再次传来脚步声,听来明显要比之前沉重。 小二端着托盘回来,三只硕大的汤碗将他压得摇摇欲坠:“鸡丁米粉来喽!” 疾步奔到桌前,托盘“duang”的一声放在桌上:“客官请慢用!~” 恰好绿拂也啃着包子进来,刚才一下马车,见拐角处一家包子铺不错,她随口说了句不知南方的包子跟京都有什么不同,苏小酒便给她些碎银,让她去买几个尝尝。 进门看到那碗口几乎有苏小酒的洗脸盆一样大,黄澄澄冒着油光的鸡汤里,莹白的米线根根分明,软玉般盘踞在碗中,惊叹道:“哇,这是什么好吃的,早知道奴婢就不买包子吃了!” 苏小酒笑:“没事,你若想吃,让小二再做一份便是。” 绿拂看看手里啃了一半的包子,摇了摇头:“算了,包子剩下该浪费了。” 想着反正要在这小住一段时间,有的是机会吃米粉,苏小酒也就没再多劝,专心的看着自己面前的米粉。 碧绿的青菜上,辣椒油散发着诱人香气,香菜末和花生碎毫不吝啬,静静伏在上面,看的她热泪盈眶。 天啊! 简直跟自己大学时吃的米粉一模一样! 许是收过赏银,小二做的米粉分量十足,里面材料也是满满当当,萧景擦了筷子递给苏小酒,她便迫不及待的在碗里拌了拌,然后挑起几根米粉,往嘴里一送,一嗦—— “嗷嗷嗷,好烫好烫!” 刚出锅的米粉,被油汪汪的鸡汤盖着,热气散的极慢,她这一口下去,嘴里差点就被烫秃噜皮了。 明明很烫,还舍不得吐出来,仰着头在嘴里来回吸溜着哈气,把萧景急得什么似的,赶紧倒了杯凉茶喂给她。 小二也上来道:“客官您仔细了,这鸡丁米粉得挑出来猛吹,吹凉了再入口。” 苏小酒梗着脖子,硬是生生吞了下去,泪汪汪的点头:“我资道,我就素没忍住。” 主要是这米粉不仅卖相熟悉,连闻起来的味道都跟记忆中一模一样,那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大学后街那个小吃店。 没想竟出糗了。 好在萧景并不嫌弃,让她张开嘴对着光瞧了瞧,没烫破是万幸。 这下苏小酒学乖了,一根一根慢慢吃,品着碗里的辛香麻辣,好似人间至味。 萧景素不喜辣,刚才依着她的口味要了一碗,吃着也还好,不过仅限于里面的配料和汤水,对米粉这种滑溜溜的面条并不是很感冒。 唯有苍联吃的异常艰难。 职业使然,他平日吃饭以清淡为主,从小到大都没吃过带辣味的东西。 这小二也实在,说多放辣椒,还真就一点也没吝啬,将辣椒油搅开后,连鸡汤都变成了红色。 几根米粉下去,苍联吃的脸红脖子粗,连灌三杯凉茶都压不下那股劲。 但瞧苏小酒一介女流,吃如此辛辣的东西都能面不改色,又不能认输,只好硬着头皮一根一根的吸溜,五月的天气,吃顿饭把自己吃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苏小酒察觉他吃粉安静的诡异,一抬头,就见他水煮虾一样正捧着凉茶猛灌。 “苍联,你是不是吃不了辣?” 苍联心酸,你可算发现了:“还好。” “你若觉得太辣,就用清水过一下再吃。” 苍联愣了,原来还有这种操作,口中却道:“不必了,小人尝着如此甚好。” 小二从旁瞅着他嘴唇都被辣肿了,不忍道:“您早该说吃不得辣,小人也好少放些辣椒油。” 要知道辣椒油可贵呢,早知道还能省点。 苍联凉凉看小二一眼,他是不想说吗?每次溜得比兔子都快,给他机会了吗?! 绿拂主动把手里的包子递到他面前道:“要不吃口包子顺顺?” “谢了,不必。” 绿拂吞了吞口水,其实她想说的是,实在不行咱俩换换吧? 但苍联意志坚定,硬是一口一口逼着自己吃了下去。 绿拂只好失望的继续啃包子。 几人还刚动了几筷,便听到门外一阵响动,却是刁三分带了一清二白走进来。 好似根本没看到苏小酒几人,大咧咧往桌边一坐,唤道:“小二,你这有什么吃的?” 一清二白却不敢,先是偷偷朝着萧景跟苏小酒示了意,才恭恭敬敬的坐了。 小二疑惑的看看几人,他们这里是客栈,又非正儿八经的食肆,这几位怎么专挑着这里吃饭来了? 但有生意总是好的,小二立马将菜单递了上去,热情招呼道:“本店住宿为主,但也有几道特色,客官您过目。” 刁三分装模作样看了看上面的鬼画符,又往苏小酒几人桌子上一瞅,挥手道:“不用看了,就跟他们要一样的!快去!” 两位年轻太医见他们碗中红红绿绿一片,本能蹙眉,但有了前车之鉴,啥也没说。 小二看了苍联一眼:“要一样的?” 苍联重重哼了一声,故意把粉嗦的呲溜响,证明一点都不辣。 “废话!” 刁三分一瞪眼还是有几分威严,挺不好惹的样子,小二不敢多问,连忙又钻进厨房。 “殿下,娘娘,刚才小人找了两间空院子,看起来还算宽敞,等下您二位要不要去瞧瞧?” 小二一走,刁三分的气势散了去,起身朝着两人作揖道:“这附近空院子不少,但挨在一起的不多,老臣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 萧景示意他回去坐好,摇头道:“不必了,未免引起注意,咱们还是分开住的好。” “殿下说的对,是老臣思虑不周了。” 一时无话,屋里只能听到苏小酒跟苍联吃粉的声音,把刁三分馋的不行,忍不住起来背着手转圈:“这店不行,做饭这么慢,难怪鲜有人来。” 苏小酒一边满足的喝着鸡汤,一边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刁老伯还是耐心等等。” 浑然忘了刚才是谁被烫的哇哇叫。 好在才做过饭,灶上火还没熄,小二这次很快便做好送了上来。 刁三分把脸埋进腾腾的热气里狠狠嗅了嗅:“嗯,就是这个味!” 说完筷子往底一抄,一搅,捞起就往嘴边送,苏小酒刚要出言提醒,就见他并没直接吃,而是先鼓起腮帮子呼呼猛吹了几下,这才心满意足的放进口中,囫囵嚼了几下,斯哈斯哈的咽下去,对着小二伸出大拇指赞道:“妙啊!这味儿绝了!” 苏小酒默默捧起碗,原来小丑竟是她自己。 两位年轻太医昨晚就没怎么吃饱,见他吃的欢实,鸡肉的香味又一个劲往鼻子里钻,引得肚子里咕咕直叫,终于也试着拿起筷子。 一入口,辛辣的味道瞬间从舌尖窜上头顶,两耳轰鸣不止的同时,嘴唇也麻嗖嗖的失去了知觉。 好家伙,差点被送走。 苍联见他们还不如自己,心里终于平衡了些,好心提醒道:“若吃不惯,可以先在清水里过一下。” 太医立刻感激道谢,让小二端了清水来,一根一根涮着吃了。 刁三分眯着眼享受久违的美食,啧啧摇头:“这米粉的灵魂之处就是汤头和辣椒麻油,却都被你们涮了去,真是暴殄天物。” 苏小酒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跟他搭话:“老人家,看您也不像本地人,怎么好似经常来吃的样子?” “商人嘛,天南海北跑来跑去,年轻时曾来过几回。” 刁三分说罢扫一圈客栈道:“不过整个东安只此一家客栈,这么些年不仅毫无长进,反而更显落魄,真是怪哉!” 小二本在一边忙活,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道:“唉,谁说不是?小人十一岁便来这里当伙计,如今已是十七个年头,可是眼见着它落败下来的。” 他将肩上的汗巾扯下来随手在桌上抹几下,叹道:“若非如此,小人也早就学着其他乡里人,出去另谋出路,还不是待得时间久了,跟着破地方有了感情,这才有一日无一日的靠着。” 苏小酒与萧景对视一眼,问小二:“可是因为经营不善?” “怎么会?” 小二见有人问起,不禁打开了话匣子,干脆把手一抄,走到他们桌前道:“客官们也看见了,不是小人招待的不好,实在是近些年往东安来的人太少,本地一些年轻力壮的,也都寻思着出去讨生活,剩下些孤儿寡母老弱病残,哪个会来住店嘛!” 萧景听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据在下所知,东安郡跟其他郡县比起来受灾最少,损失也最小,论理应该也最富庶才是,为何会到了这般境地?” 小二摆摆手:“嗨,还不都是因为……” 说到这里却忽然住了嘴,有些不自在的转移了话题道:“人各有志嘛!年轻人有闯劲,想走也留不住,久而久之便成了这样,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明明有话要说,但却有所顾忌的样子令苏小酒几人起疑,但初来乍到,一个劲的追问反而容易让人心生警惕,倒不如想办法跟他混熟,有机会慢慢打探。 于是道:“对了,小哥方才为我们找的院子在哪?可方便带我们去看看?” “方便方便,正好这几位爷也吃完了,小人这就为客官们带路!” 他说着便往外走,苏小酒看着敞开的大门道:“你要不要先打个烊?万一一会儿来人怎么办?” “不要紧,来人了就等着呗,反正也没第二家客栈了!” 走了两条街,便来到他说的院落,附近都是相对大些的宅子,因此并不喧闹。 绿拂从车窗里往外看,奇道:“这些房子规模不小,怎的也如此破旧?” 她看向巷尾一户人家,朱红色的大门,青砖绿瓦,在一群灰突突的宅院中给显眼,又道:“给我们主子住那样房子还差不多。” 相处半日,小二明显更熟络些,说话也就不再遮掩,直言道:“每三五年就得被淹一次,再好的宅子也折腾够呛,巷尾那一家是城中富户,去年才把房子翻新,所以要比其他看着好。” 他开了头,苏小酒便顺势道:“我看城里地势平坦,也会被淹吗?” “洪涝一来,遍地汪洋,顶多就是深浅有所差异罢了。” 小二便领着他们参观宅院边感慨道:“都说咱们东安比起其他郡县受灾少,百姓应该过的好些才是,可正因为每年都淹的不厉害,朝廷也就没多少补助。” 萧景心中一动,开口道:“据我所知,南边各郡县都有一定的赈灾款项,应该足够百姓们重振家园吧?” 谁知小二缩紧眉头,叹气道:“款是有,但到底去了哪就未可知,听说我们郡守大人曾不止一次上书朝廷,阐明赈灾款缺斤短两严重,却都被上面有来头的大官挡了回来,反而将钱拨去那些会逢迎的郡县老爷手里,苦啊!” 此话一出,苏小酒几人顿时沉默下来,小二觉得气氛不对劲,便悻悻的住了口,笑道:“都是小人多嘴,说这些扫了客官们的兴致,这房子可还看得过眼?若看得上,今晚便能入住。” ------题外话------ 喜欢的宝宝多多支持哟~~ ( 第四百四十二章 猫腻 苏小酒向他道了谢,没见这家里有谁出来,问道:“只是不知道租金要交给谁?” 小二又嘿嘿笑,挠着后脑勺道:“这房主是小人的一个远方叔公,临走时曾委托小人帮他卖掉,但您也看到了,这里空宅子遍地都是,因此闲置了三年也没卖出去……” 那意思,租金直接给他就行。 大家不得不佩服他的经商头脑,这要是去了京都,保管能混的风生水起。 见众人表情微妙,小二赶紧解释道:“客官们别误会,这宅子却是不错,可不是为了多赚您的钱,另一处宅子跟这个差不多,但位置要偏一些,您若不嫌弃,小人也可领您去看看!” “不必了,这里就很好。” 萧景直接拿出十两银子给他,把小二惊得不行:“这这这这也太多了!小人找不开呀!” 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整十两的银子,激动坏了,用两只手托着直发颤,生怕掉地上磕出印子。 苏小酒道:“不用找了,还请麻烦小哥找人帮我们打扫一下吧。” 绿拂感激的看她一眼,随行出来就她一个奴婢,打扫这种粗活自然该她来做,但坐了那么久马车,她同样浑身酸痛,没想到苏小酒会如此贴心,另找人来替她做工。 要不说小二为人活泛,闻言立刻挽起袖子往屋里走,说道:“哪还用找别人?洒扫是小人的强项,贵人们稍等片刻,很快就能打扫完!” 房子许久没人住,到处散发着霉味,小二将门窗都打开通风,扯下肩上的汗巾擦了几条凳子在院中摆好:“贵人们先坐着歇歇,小人去看看后院的水井可还中用。” 苏小酒简单看了一圈道:“厨房在哪里,我看能不能拾掇出来,晚上自己做饭。” “贵人要亲自做饭?!” 小二惊讶的看着她,两手在衣摆上胡乱擦了几把道:“您手指头比水葱还嫩,哪里做得那些粗活?小人家中娘子厨艺还算不错,贵人们若不嫌弃,小人这便把她叫来!” 萧景不动声色将苏小酒的手用衣袖遮住,点头道:“也好,我们按天付工钱便是。” “她在家也是闲着!哪还要什么钱?” 小二还想再谦让几句,又怕说多了当真没钱,便嘿嘿笑着跑了。 绿拂咂咂嘴:“还以为小地方的人都朴实,看来也未必。” 苏小酒点点她额头道:“人家既付出劳动,得到报酬是应该的,要知道这世上最贵的不是钱,而是人情。” 绿拂听不懂,但又觉得很对的样子,哦了一声,起身道:“奴婢去将马车上的小炉子取来,先给您烧壶茶喝。” 苍联则去后院取了水,苏小酒跟萧景闲着无事,便出门转转。 天近中午,大街上终于开始热闹起来。 店铺里有了顾客,街上也多了三三两两的小贩,大家都不慌不忙的样子,看起来十分闲适。 平心而论,比起京都那种匆匆忙忙的日子,这里反而更加安逸,更贴近苏小酒想要的生活。 她啃着截甘蔗慢悠悠的走,萧景两手提着东西跟在她身后,不禁庆幸这次带了小酒一起出来,否则光是语言障碍就让他寸步难行。 也不知走到了哪里,街道两边忽然出现了许多小吃摊,每个摊位上都坐了不少食客,看起来很是热闹。 苏小酒的眼一下便瞪了起来,指着前边道:“快看快看!那里有好多好吃的!” 走近了,发现这些小摊上也多是些米粉之类的吃食,粗瓷大碗跟她在客栈用的一样大,甚至更胜一筹。 而吃饭的食客像是些劳动人民,一个个碗里红彤彤的,吃的挥汗如雨,看着就痛快。 早饭吃的晚,这会肚子里还不饿,两人随意看了看,刚要离开,便听几个食客边吃边呜哩哇啦的聊天,其中夹杂着几个词,苏小酒听懂了,好像是什么“修坝”、“工钱”之类。 萧景见她支着耳朵听,小声道:“他们在说什么?” “好像再说修河坝的事,但我听不太明白。” 苏小酒后悔当年没多看几部台剧,见有食客往这边瞧,便拉着萧景一起离开,道:“修河坝是大事,店小二肯定也知道,咱们回去一问便知。” 沿着来路返回,宅子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苏小酒正要感叹小二的手脚麻利,便见从屋后出来一位年轻的小媳妇,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身材是标准南方人的娇小,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味,一身蓝色棉布衣裙干干净净,一看就是老实本分之人。 苏小酒已经够瘦了,站在她旁边,竟也能找回几分自信。 那小媳妇儿见了苏小酒先是一愣,随后拘谨的让到了一旁,店小二见状忙迎了上来,笑着介绍道:“贵人回来了,这位是小人家娘子,平时不怎么见生人,让贵人见笑了。” 他娘子听了他的话,羞涩的低下头,脚下悄悄挪了挪,半掩在自家夫君的身后。 苏小酒笑着同她打招呼,她也只是抿唇一笑,并不开口。 小二转头对她说了几句方言,女子点点头,朝着苏小酒福身后去了厨房。 她身段姣好,行的礼也标准,倒不像是贫苦人家出来的。 小二上前道:“贵人,房间都已经收拾好,随时可以去歇息,您看还有哪里不满意的,小人这就去整改。” “辛苦了,打扫的十分干净,你们也去休息下吧。” “这点活还累不着,刚才瞧着厨房的柴火好像不太够,小人再去劈些。” 萧景将他叫住,问道:“小哥可知东安最近有什么工程?比如修理河坝之类的?” 小二点头道:“确有此事,因着雨季快到了,郡守大人早在半个多月前便贴出告示,征了不少劳力前去修坝,但因为朝廷不给拨款,暂时发不出工钱,所以去的人不多。” 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这本是利民的好事,小人原也打算去的,但我家娘子身体不好,得常年喝药,去修河坝不仅几个月没工钱,且活计繁重消耗大,吃的也多,这才没去报名。” 原来如此。 小二说完跟去厨房,苏小酒跟萧景一合计,看来东安郡最大的问题就是资金,但想知道朝廷拨款的动向,只怕光靠微服私访是不够,还得亲自去郡守府拜访一二。 由于语言限制,方才他们出去并未打听到什么其他有用的信息,甚至连郡守府的大门朝哪都不知道,但若直接问小二,难免教人对她们的身份起疑。 萧景略一思量,唤来两名龙隐卫分别去查探郡守府的位置。 苏小酒不解:“你是想直接登门?那我们的身份不就暴露了么?” 东安不过是微服私访的第一站,若在这里把身份挑明,后面的郡县定会早早收到密报,对他们后面要做的调查大大不利。 萧景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颔首道:“自然不能直接去,先让他们探好路,今晚我亲自去一趟,看能不能找出历年的账目。” 虽然小二口中郡守是个清廉端正的好官,但保险起见,他还是应该暗中查探一番,毕竟作为百姓,无法接触到官场的内幕,大部分时候,他们看到的,只能是上位者想让他看到的。 东安郡表面看去像是被朝廷忽略的地方,但萧景却从一系列的平常中看出几丝不寻常。 一个能想到提前修筑河坝的父母官,必定心系百姓,治辖的郡县怎会如此穷困? 若说起小聪明,苏小酒自问比萧景强了不少,但牵涉到政治,她不得不佩服他敏锐的洞察能力,听了萧景分析,连连点头道:“起初听小二哥说了那么多关于东安郡守的好话,我都想咱们干脆直接下一站,大不了回去往东安多拨些款罢了,你这一说,确实有些不对劲。” 说完双手托腮,星星眼看着自家夫君吹捧道:“不愧是我喜欢的人,看问题犀利独到,入木三分,将来肯定能是个流芳千古的好皇帝!” 萧景被她赤果果的眼神看着,耳尖悄悄泛红,轻咳道:“其实这事也简单,若这郡守光明坦荡,账本明细一清二楚,咱们便无需在此地多费时间,可以早日启程去永州郡看看,那里近几年洪涝频发,三年前一场特大瘟疫,死了近万人,要做的事很多。” “好,一切都听你安排。” 宅子打扫完已经傍晚,小二夫妻准备了满满一大桌的饭食,皆是本地特色,众人吃了离京以来最像样的一顿,便抓紧时间养精蓄锐,毕竟随着雨季来到,这几个月清闲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少。 三更时分,整个东安郡都沉浸在熟睡中,天地之间一片寂静,偶有几声狗吠传来,伴随着主人的低斥,也都消散在深夜里。 苏小酒却睡不着,今日听了萧景的分析,越发觉得这东安郡不简单,因此对他夜探郡守府有些不安,自萧景离开便没了睡意,盯着漆黑的帐顶胡思乱想。 门口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她耳朵一动,猛地坐起来喝道:“谁?!” “是我,方才娘娘房中可有异动?” 是苍联。 苏小酒的绷起的双肩松懈下来,稳稳气息道:“不曾,是发现什么了吗?” “没什么,娘娘放心睡吧。” 苍联说完便闪身登上房顶,找到萧景留给苏小酒的龙隐卫悄声道:“可发觉有人来过?” 龙隐卫知道他的功夫犹在自己之上,闻言立刻警惕看向四周,摇头道:“并未听到任何声响。” 苍联不放心的掠向四周查看一遭,确实不见有人来过的痕迹,这才放心落在龙隐卫身边道:“可能是我听岔了,太子殿下不在,夜里大家都警醒些吧。” “职责所在,还请苍大人放心。” 习武之人一向对强者怀有敬意,因此苍联明面上的身份是内侍,龙隐卫却从未对其轻视过,闻言立刻严阵以待。 四更刚过,门外又一阵响动,却是萧景回来了。 她心里一松,掀了被子欢喜的迎上去:“这么快就办完了?早知这么顺利,咱们还不如在客栈将就一晚。” 如今费力租了宅子,却只住一天就要走,难免有些浪费。 萧景面色却凝重,走到床边拥着她坐下,叹道:“恰恰相反,只怕咱们要在这里多耽搁几日了。” 苏小酒为他解衣扣的手顿住,讶然道:“竟然真有猫腻?” 萧景点头:“嗯,恐怕还不小。” “说说看。” 苏小酒披衣起身,走到桌边给他倒了杯水,萧景接过去却不喝,而是先喂了她一口,小二娘子做饭好是好,但当地人嗜辣,做的饭菜也多有辣椒,苏小酒吃着合口,晚饭吃了不少,多喝些水免得上火。 苏小酒只好又去倒了一杯,萧景就着她方才喝过的位置抿了一口,略微润下喉咙,开口道:“咱们这次来的隐秘,各郡县理应没提前接到风声,可我在郡守府转了一圈,关于受灾赈灾的账本却一本也没找到。” “那有没有可能,是因为郡守觉得这些资料很重要,所以收起来了呢?” “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萧景将茶杯放下,沉吟道:“但仔细想想,又觉此举经不起推敲。” 这些资料虽然重要,但若光明磊落,完全没有必要藏的那么严实,何况今年雨水多,雨季提前来临,郡守既然能想到提前固坝,未雨绸缪,为什么却没对将要造成的损失以及准备上奏朝廷申请的赈灾款项进行预算? 唯一在书房中找到的一本账册,记载的是关于固坝工人的工钱。 苏小酒马上就听出了不对:“咦?小二不是说修坝没有工钱吗?” “疑点就在这里,那账册中详细记载了从开始修坝到现在,每天每个工人的工钱以及餐费,其中有一笔大的支出,是有两个固坝工人不小心落水,其家人分别讨要了八百两的补偿。” “八百两?” 不怪苏小酒反应大,所谓生命无价,那都是有前提的。 南方这些郡县太穷困,物价低,工钱也少,就拿小二来说,八百两相当于他不吃不喝在客栈工作两百年! 第四百四十三章 粉尘过敏 一个普通的家庭,恐怕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又哪来的勇气狮子大开口呢? 更神奇的是,郡守这钱已经记录在册,那他钱又是打哪来的? “照你这么说,这个东安郡守的问题确实不小。” 苏小酒摩挲着自己下巴,给出了建议:“小二哥说修坝没有工钱,可郡守府却平白出现了一本账册,信息不对等,咱们暂时没法下结论,若想搞清楚,只怕明天要劳烦小二哥走一趟。” 他毕竟没有去修坝,关于工钱的消息不是很确切也有可能,但只要让他亲自去固坝工人处打听打听,自然就知道真相如何。 她的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萧景点头道:“也只能如此。” 他们都不懂方言,除了小二也没其他人选。 “你也别想太多,事情也不一定就是坏的,说不定那账本是郡守造出来,准备事后向朝廷申奏然后发放给工人的呢?” 虽然这么说,但苏小酒也没多少信心,只是心怀侥幸,这世上到底还是有好官的,希望这郡守不要让他们失望。 两人相拥而眠,却都因为这件事没能睡得踏实。 第二天一早,小二又带着娘子过来,苏小酒借口跟他们一起去厨房做饭。 小二夫妻收了工钱,不肯让她动手,苏小酒在厨房转了转,闲聊道:“昨天去街上采买时,我隐约听说今年修坝工人一天有八十钱呢!而且还管饭,看来今年定有不少人去报名,固坝工作能早早完成,就不怕雨季时发生洪涝了。” 小二正帮媳妇烧火,闻言将手里的木头往灶台下面一杵,惊道:“贵人没诳小人吧?刚开始招工的时候小人便打听过了,说的是跟往年一样,没有工钱呀!” 苏小酒疑惑的摇头:“那会不会是郡守大人见招不起人,怕误了事,所以才自掏腰包发工钱的?” “那就更不可能了!” 小二连连摆手道:“谁都知道咱们郡守大人穷的很,偌大的郡守府里,连个丫鬟小厮都没有,穿的袜子都要里外缝补好几年,哪来的钱发工钱呢?” 苏小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哦,那也有可能是我听岔了吧。” 看看小二神色,见他不为所动,又道:“其实不去也好,修坝怎么说也是个危险活,若不小心发生意外,就算给家里赔个千百两的银钱,自己也用不上了。” 小儿媳妇切着菜,闻言扭头看她一眼,又飞快的移开视线。 这话却惹得小二笑起来,似乎在笑苏小酒幼稚,只是不好表现的太明显:“贵人真会说笑,人穷命贱,哪年上修坝少说都得折损三五十人,赔偿十两八两的银子还是咱们郡守大人仁善,若真能赔个千两,只怕有不少人赶着去送死!” 说完又觉这话不妥,眼前几位都是贵人,哪里听得了这些? 于是赶紧改口道:“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我们郡守大人心怀大义,死上三五十人总比发洪水产生的损失小吧?划算!” 这话猛然听得寻常,可细想一番,却令人毛骨悚然。 苏小酒缄默不语,小二却坐不住了,越想越怕错过八十文的工钱,小心瞧了瞧苏小酒的神色,起身把围裙摘下来,搓着手道:“若这边不忙的话,小人能不能去坝上看看?万一真如贵人所言,今年就有了工钱呢?” 没等苏小酒点头,小二媳妇突然抬头说了几句话,苏小酒听不太懂,但从语气和神态可以看出,她应该是反对小二去。 小二起初还软言软语,后来见媳妇儿强硬,语调也高了起来,最后大声说了几句什么,便不管不顾的跑了出去。 苏小酒有些无措的看向小二媳妇,后者掀起围裙一角擦了擦眼泪,抬头看了苏小酒一眼,便又坐回去继续摘菜,虽然没说话,但她明显能感觉到小二媳妇对她的不满。 应是觉得修坝危险,不想让自家夫君去拿命换钱,偏偏她故意提及工钱的事,惹得小二非要去看看。 苏小酒被她那一眼瞥的愧疚不已,既希望发工钱是真的,说明郡守没问题,却又宁愿那账本是假的,这样小二就不用去做那么危险的工作,矛盾不已。 厨房里就剩下她俩,语言不通,小二媳妇又沉着脸,气氛着实尴尬,但苏小酒也没法跟她解释自己意图,摸了摸鼻子,便灰溜溜的走了。 萧景正跟龙隐卫商议再探郡守府的事宜,见她闷闷不乐进来,立刻停下议事,让各人退下,苏小酒伏在桌子上,耷拉着眉毛道:“我太难了。” “小二没去?” “去了。” 萧景挑眉,起身走到她身旁,捏捏她能挂油瓶的小嘴:“那怎么还如此沮丧?” 苏小酒抬眼看看他的俊脸,心情变好了些,却还是叹了口气:“我在旁边暗示一通,小二果然动心,说要去打听打听,但他娘子却不同意,方才两人在厨房为此吵了起来,最后小二不顾他娘子的意愿走了,搞得我良心过意不去。” 他们是为了公办,却不想引起别个夫妻矛盾,真是罪过。 “原来是为这个。” “可不么?主要是每天八十文的工钱太有诱惑力了,若那账本是真的,只怕小二就真的要去修坝了。” 虽说这种活最终都要有人去,可明知道危险,她还在一边煽动,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厚道。 萧景轻轻揉着她太阳穴,宽慰道:“别想太多,若工钱之事是真,他知道也是早晚的事,该去一样去,与你又有什么责任?” 说的也是,小二在客栈做工,就算没什么客人,在街上人来人往,总也能听到风声。 这么想心里便好受些,之前小二说过,他娘子身体不好,肯定得想办法多赚钱买药,不可能放着那么高工钱的工作不去,而是继续闲在客栈里。 没多久的功夫,小二便垂头丧气的回来了,见到苏小酒,主动开口道:“小人刚才去问了,今年同往年一样,没有工钱,唉~” 这一声唉十分惆怅,看来还得继续窝在客栈当咸鱼。 苏小酒快速看了萧景一眼,后者眉头锁起,朝她微微点头,便起身出了门。 小二似乎太过失望,忍不住朝苏小酒絮叨起来,无非就是他不是不想出力,实在是娘子身有旧疾,从每年三月份以后,只要出门便咳嗽不止,找了许多大夫看过都不管用,除非等到雨季,这种症状才能稍微好些。 不能出门,便意味着不能做工赚钱,家里还有个八九岁的孩子,穿衣吃饭上学堂处处花钱,只靠他一人在客栈做工,日子过得一贫如洗。 他说着露出一抹苦笑:“不怕贵人笑话,若小人这条命果真能值上一千两,定二话不说便送了去,起码能让妻儿后半生过的无忧。” 小二目光怅然,言语之间皆是对穷苦生活无奈的狼狈。 苏小酒心有戚戚焉,但说的多了,难免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只好转移话题道:“那你们两人都在外面,孩子怎么办?” 说起孩子,小二顿时来了精神,言语间颇为骄傲:“早起吃过饭就上学去了,我家崽乖得很,下学回去家里没人,就自己读书写字,一点也不让我们操心呢!” 听得苏小酒夸赞,顿时更开心了,话匣子也关不住,滔滔不绝把自己家的娃夸了个天上地下,一直说到小二娘子端了饭菜过来,才哎呦一声,自责道:“看小人这嘴,耽误贵人听这么芝麻谷子的事,饭菜妥了,您先用饭,我还得去客栈盯着。” 说完走到自家娘子跟前说了小声说了几句,小二娘子脸色终于好看些,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又转身回厨房端其他东西。 待所有饭食都摆好,小二媳妇便福身准备离开,苏小酒将她唤住,试着问道:“小二嫂,听说你每到春里便咳嗽不止?” 小二媳妇抬头看她一眼,却没答话,只轻轻点点头。 “我虽不是大夫,但听小二哥描述,这症状像是粉尘过敏,小二嫂以后出门不妨戴块面纱,或许可以减轻症状。” “真的?!” 许是太过惊喜,小二娘子头一次开口,竟是一副标准的官话,让苏小酒吃了一惊。 不过她还是点头道:“春天里干燥,再有百花齐放,空气中粉尘花粉多,虽肉眼不可见,但有些人却对这些东西过敏,带上面纱可以适当阻隔它们进入鼻腔,也就能避免引起敏症。” 而当雨季来临,空气中湿度大,而且很多粉尘会随着雨水被冲刷,所以过敏的频率低了不少。 小二娘子神色激动,她打小就被这个毛病所扰,这些年吃药无数,却都没见起色,冬天里好些,但一开春就又犯,咳嗽起来惊天动地,以前出去做工,有些主家生怕她有恶疾,会传染他人,都不敢再雇佣。 东安郡就这么大点地方,慢慢的,她有咳疾不愈的事便传开,她有心出去做工也没有门路。 小二哥待她好,这些年从未放弃寻医,赚来的辛苦钱倒是有一大半换成汤药。 她只恨自己是个累赘,几次拒绝用药,但每次发起病来,若不喝药压制,咳得都要背过气去,把小二哥急得不行,她也就不敢再任性。 此时听得苏小酒的话,内心激动可想而知,不由开口道:“夫人所言可是真的?但民妇近两年都不怎么出屋,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也无花草,为何有时候还是会发病?” 她能开口说这么多,苏小酒很是高兴,也乐意为她解难,便把自己了解的都一一告知:“粉尘并非静止不动,而是会随着空气的流动四处飘散,就像打破酒坛,就算不趴在地上也能闻到酒香是一个道理。” 小二娘子一点就透,恍然道:“所以就算民妇家中没有花草和尘土,其他地方的粉尘也会随风而来,躲无可躲?” “正是。” “那以后民妇便如夫人所言,戴上面巾出行,是不是就能如正常人一样了?” 布料面巾阻隔性差了些,但多少能起些作用,苏小酒笑道:“不能说绝对,但应该能改善不少。” 小二娘子眼里泛起泪花,当真是喜极而泣。 被这症状困扰多年,如今终于有希望摆脱了去,还不用花费银两,她可是做梦都不敢想! 对苏小酒心存感激的同时,小二娘子也对自己刚才的的态度感到内疚,不好意思的开口道:“刚才民妇……” “无妨,我理解的。” 苏小酒依然不能解释太多,只能道:“若是换了我,夫君要去做那么危险的工作,也是不愿的。” 小二娘子朝她笑笑,想起自家夫君的好,目光也柔和下来,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衣摆,轻声道:“就因民妇这病,夫君不敢放手去外面闯荡,成婚十多年,日子反而一天不如一天,多少次,听得他为了药钱犯愁,整宿整宿难以入睡,可他却从未在民妇面前抱怨过,还总是反过来宽慰我,是病就肯定能治好。” “孩子也听话懂事,从不跟我们要零花钱,八九岁上,便知道节衣缩食,偶尔去帮人放鸭子补贴家用。” 说到这里,小二娘子面露愧色,越发觉得自己不中用,好在有了苏小酒的法子,不管有用没用,总有个盼头。 复又笑了起来,“若夫人的法子有用,以后民妇便也能出去做活,替夫君减轻负担,逢年过节,也有余钱给孩子裁件新衣服穿!” 她说话带着吴侬软语的娇柔,笑起来面容姣好,这些年因为不怎么出门,皮肤也格外白皙细嫩,除了一身粗衣,实在不像是贫家女子。 苏小酒嘴比脑子快,顺口就问了出来:“听嫂子的官话似乎比小二哥还要好,请问嫂子也是从京都来的吗?” 话一出口,便在袖子底下掐了自己几把,这话问的实在尴尬,常言道人往高处走,若她果然是京都人士,千里迢迢嫁到这贫瘠之地,肯定有自己的苦衷,自己就这么大喇喇的问了出来,岂不是平白让人难堪? 第四百四十四章 本王委屈啊 熟料小二娘子却并没遮掩,而是大大方方的讲述了自己身世。 原来她确实是京都人,几岁时没了娘,便跟着父亲天南海北行商,七八岁的时候,父亲做生意到东安,不想却遇上洪涝殒命,她运气好,被一户人家救了。 那人家有个独子,正是小二哥。 小二哥父母见她长得水灵,便留下她做了童养媳。 随着时间越久,她对京都的印象也越来越模糊,再加上父母族中都没有什么亲人,慢慢也就接受了现实。 再加上公婆慈善,小二哥对她也疼宠非常,她不仅没有心怀不甘,反而感谢上苍为她找了这么一户好人家,沧海浮萍,终得一隅安身。 苏小酒唏嘘不已,不能说幸运,也只能说万幸。 “那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再回京都?” 相识一场自是缘分,苏小酒等人早晚要回京都,若她有此意愿,帮一把只是随手的事。 小二娘子却摇头道:“若我没记错,在京都我们是有宅子的,但离家多年,家中仆役定早都散了,宅子说不得也被官府收回,于我而言,并无多少值得眷恋的地方。” 在东安生活了二十余年,她心里早就把自己当成了彻彻底底的东安人。 爱她的夫君,听话的孩子,只有能一家三口,便是穷苦些也是幸福的。 苏小酒被她豁达的心性感染,笑道:“你说的对,此心安处是吾乡,心之所在,才是最适合自己的地方。” 话到此处,小二娘子目光也带着探寻,看向苏小酒道:“夫人一看便知身份贵重,不知此番来偏隅小镇又是为何?” 见她面有为难,她垂眸笑道:“是民妇多嘴了,贵人自有贵人要做的事,不过我相信,总不会是坏事。” 苏小酒心惊于她敏锐的观察力,但却是不不方便透露,也直言道:“实不相瞒,这次我们来东安确实有要事,但现在还不方便告知,倒不是把嫂子当外人,实在是此事干系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小二娘子点头:“是民妇鲁莽了。” 又闲谈几句,小二娘子要回去给孩子准备午饭,孩子在一家富户的私塾上学,那富户人家心肠好,准许他们给先生交了束脩入学,但饭是不管的,小二娘子要回去做好饭热在灶上,再回来给苏小酒他们做饭。 不忍她奔波之苦,苏小酒提议让她把娃接来一起用饭,却被婉言拒绝,更看出其人品贵重。 走到门口,小二媳妇又满含深意的望她一眼,忽然道:“自五年前郡守号召固坝以来,每年莫名死在坝上的工人都有三五百之多,民妇一介女流,不知什么叫大局为重,只知道夫君是好人,实不该为了几两碎银涉险。” 此话说的没头没脑,却令苏小酒为之一震,刚要开口问些什么,小二娘子却低下头,匆匆闪出了大门。 很明显,她知道些什么,却不愿多说,也或者是因为对苏小酒等人的真实身份有所顾忌,不知有些话能不能说。 但她既然选择透露,多半也是希望他们能将此事彻查,毕竟每损失一名工人,就意味着一个家庭的破碎,这世上便会少一个丈夫,少一个父亲,或者一个儿子,一个顶梁柱。 一瞬间,苏小酒脑中被雷电击中,一片空白。 “苍联!快去把殿下找来,我有重要的线索要告诉他!” 苍联立刻飞身而出,须臾,萧景便急匆匆的赶回,为了节省时间,又是直接从墙外飞进来。 “又有什么发现?” “你还记得昨晚账本上,修坝时出了意外的工人,每个赔偿多少吗?” “一千两,我记得一清二楚。” “方才小二娘子跟我说,东安每年光是修坝时折损的工人,实则有三五百之多。” 这数字显然让萧景也吃了一惊,每人一千两,三百人就是三十万两,五百人,就是五十万两白银! 这还只是一年,按照小二娘子的说法,修坝的做法起码已经延续了五年,五年,就算以三十万两计算,那也要一百五十万两白银。 再加上历年来工人的工钱,食宿费用,无疑又是一笔数额庞大的巨款。 可是,钱呢? 事态越发超出了各人想象,萧景沉吟片刻,做下一个决定:“酒酒,你觉得小二这个人可否值得信任?” 苏小酒稍作思量,此人虽然因为职业关系,很是圆滑世故,但从他对妻儿的态度上,能看出是个有责任心的人,再加上有小二娘子从旁协助,人品方面应该有所保证。 夫妻同心,她懂了萧景的意图:“你是想让小二帮我们去郡守府做暗桩?” 萧景却摇头:“埋暗桩不太现实,我记得小二哥说过,郡守府连丫鬟小厮都没有,应该轻易不会招收外人,我想的是,能否让他去坝上做工,我们给他双倍工钱。” 想要了解更多真相,除了暗中调查,最快的办法就是打入敌人内部。 郡守府防范措施水泄不通,那他们便另辟蹊径,从固坝工人入手,因为后面还有起码三个洪涝严重的郡县要去,他们不能把太多时间浪费在此处。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 原本苏小酒还担心小二娘子对极力反对,但她只是沉默片刻便同意了。 苏小酒并未说出自己和萧景的真实身份,只说是朝廷派他们出来部署灾前防御工作,但从中发现了东安县的种种不寻常,所以决定沿着线索追查真相。 这是利民的好事,小二义不容辞,而且他也想知道,向来以节俭清廉著称的郡守大人,当真如他们所言,实则是个道貌岸然,欺上瞒下的贪官? “大人,此事关系东安所有百姓,小人定当全力以赴,早日打探出内幕!” 年近而立,小二还是头一次被赋予如此重任,想到自己将要救东安百姓于水火,眉眼都随之坚毅起来。 其实他的任务很简单,那边是投身到固坝工程当中,去接近那些往年参与过固坝工程的工人,小心询问有关工钱以及往年因固坝而死的真实人数,还有赔偿金的问题,保险起见,萧景安排了一名龙隐卫跟他一同前往,以防不测。 夫妻两人将之前做好的预案拿出来,结合着东安郡这几年的实际情况做出修改,另又派了苍联火速返回京都,将关于东安郡跟朝廷所有款项的来往明细悉数复制一份送来。 苍联日夜兼程,硬是凭借出色的轻功,六天一个往返,连夜将所有数据摆在了两人面前。 越看,两人面色越凝重,当厚厚的一沓账簿合上,苏小酒久久不能回神。 一条人命1000两,五年来,每次固坝折损的人数都在六百余,加上吃食,住宿,整整四百万两白银! “一千两同当地的物价相差太甚,上面怎么会同意拨发?” 萧景冷笑:“官场上的利益链从来不止一两条,只怕这四百万辆并非只肥了东安郡守一人吧!” 五年前,正是绍崇显替代绍帝南巡的第一年,若说这事与他无关,他的半分不信。 那鲜红的数字,一笔一划皆是人命。 苏小酒的心似被压了一块重石,带着冗闷的痛,刺激着每一根神经。 “好一个东安县,好一个东安郡守!” 过往的账目查证起来困难重重,但也并非无迹可寻,只要找到当年死者家人,所有的事情便一目了然。 这些,就要靠小二的打探了。 第二天金鸡刚刚报晓,大门便被拍响,声音一波急过一波,绿拂将门打开,便险些被一抹瘦小的人影扑倒在地,小二娘子满脸急迫,顾不上同她说话,直直冲向苏小酒的卧房,一边唤道:“夫人救救我家夫君!” 绿拂做惯了粗活,一时竟拦不住她,只好焦急的跟在她身后,不住道:“小二娘子,我们夫人还没起床,要不你先去前厅等候吧!” 小二娘子置若罔闻,脚下步履凌乱,一路跌跌撞撞,正好撞上刚开门的苏小酒。 “小二嫂?这是怎么了?” 小二娘子扑通跪下,眼中含泪:“夫人,我家夫君一夜未归,民妇心里忐忑,今日去坝上寻,只听说昨天坝上又有几个人出事,尸骨未能及时打捞上来,民妇只怕……” 大坝所在的位置是东安境内第一大河,东安江,随着近来雨水多,河中水流愈见湍急,若夫君果真掉了下去,那是绝无生还的可能了! 苏小酒心中一惊,脱口道:“不可能呀!我们可是专门派了高手同他一起去的,若小二哥有意外,他早该回来报信的!” 因语言不通,为免令人起疑,跟随小二的龙隐卫,是以小二外地表弟名义去的。 为了早日打探出内幕,小二两人同其他工人一样,晚上皆宿在河坝附近搭起的工棚中,只是怕娘子担心,每天夜里散工后,他都先回家报个平安。 可昨晚,小二娘子却没等到自己夫君,她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天不亮便赶往河坝打听,结果得到的消息险些令她当场晕厥。 “民妇本想亲自去找,但后来郡守大人突然到了坝上,不许闲杂人等靠近,民妇无法,只好来求夫人。” 小二媳妇紧紧揪着自己前襟,不复平日的细言慢语,因为太过急迫,官话里不自觉夹杂了些方言,好在大家勉强听懂了她的意思,萧景当即唤来另一名龙隐卫暗六道:“想办法联络暗九,问问他怎么回事!” 苏小酒从旁小心安慰着小二娘子的情绪,示意她先别急,修坝人数众多,或许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也有可能。 尤其小二身边有龙隐卫保护,别说普通意外,便是有人故意陷害,也能第一时间援救,退一万步说,如果连暗九都救不了,他早该回来搬救兵才是。 小二娘子嘴上应着,心中却始终惶惶不安,不过一夜,嘴角已经升起燎泡。 室内气氛凝重,所有人都严阵以待,随着时间越久,连苏小酒也不自信起来,莫非,不止是小二,连暗九都遭遇了不测?! 就在她按捺不住,想让苍联亲自去查的时候,萧景鹰目射向大门处,须臾,自大门外面,走进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 “绍崇显?!你怎么来了?!” 绍崇显还是一如既往的华贵装扮,气质非凡,令小二娘子不由后退几步,将门口让了出来。 他毫不在意苏小酒的横眉冷对,甚至还非常友好的朝着众人打招呼:“呦,这是聚到一起开会呢?不介意本王也听听吧?” 若说之前关于他包庇各方,贪墨灾银只是猜测,此时他出现在东安,可以说是确凿了。 那小二出事,是否又跟他有关? 只有一人见到绍崇显后瞳孔骤缩,那就是苍联。 绍崇显毫不费力的找上门来,定是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落脚点,前几日夜里,他仿佛听到的动静,莫不就是绍崇显派出的探子? 能避过他耳目全身而退,他断定玦鹰做不到,也就是说,绍崇显这次来,还带了其他高手? 对一个讨厌的人,苏小酒自不会有什么好脸色,而且他出现的时机太过微妙,因此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小二出事定然也与他有关! “你来的正好,我们有件事要问你,坝上每年有那么多工人出事,是不是你联合东安郡守搞的鬼?!” “啧啧啧,你这小丫头实在没有良心,得知你跟着太子一起南下,本王寝食难安,特意来确认你的安危,你就这么对本王?” 绍崇显满脸无辜,好似当真是为了她来的,把苏小酒恶心的不行。 没见玦鹰跟着,顺手便对苍联道:“少废话,把他绑了!” 绍崇显:…… “你都不问问本王是来干什么的?” 苏小酒嗤笑:“还用问?就你一肚子坏水,先绑后审没毛病!” “身为女子,脾气却如此暴躁,不好,不好。” 绍崇显不但不怕,反而旁若无人的走到首位的椅子坐下,弹弹靴子上的灰尘,悠悠开口:“本来还想给你们调查的事提供些资料,却没人领情,本王委屈啊!” ( 第四百四十五章 能动手尽量不吵吵 萧景袖中拳头握了握,这家伙看小酒的目光毫不遮掩,令他拳头难以自控想捶在那张讨人厌的脸上。 但顾及正事,只能忍了又忍,不过语气却没法热络起来:“什么资料?” 绍崇显斜楞着身子,掏掏耳朵眼:“太子殿下是在跟本王说话?” 话一出口,小二娘子险些瘫在地上,好在及时扶住了门框,才撑着身子没滑下去。 早就看出苏小酒夫妻非比寻常,却没想到会是当今太子伉俪? 只是众人如今的关注点都在绍崇显身上,无人理会她的震惊。 萧景抿了抿唇,他与绍崇显旗鼓相当,论身份,他是君,绍崇显是臣,论辈分,绍崇显是七叔,他是侄子。 行礼或不行礼,各有讲究。 但见绍崇显信誓旦旦,他心里有些拿不准。 刚才他还在猜测郡守贪墨之事与绍崇显脱不了干系,这会儿正主却突然出现,还口口声声说要提供资料,可信度委实不高。 可事关国事,即便只有一分希望,他也不容错过,因此最终拱了拱手,躬身唤道:“侄儿见过七叔。” 苏小酒尚能辨得轻重缓急,见萧景放低姿态,态度也不好太过强硬,尤其看清绍崇显眼底得意,更是不情不愿,便将眼睛一闭,权当椅子上蹲了棵白菜,略略屈膝道:“侄媳见过七叔。” 绍崇显面色却忽然垮下来,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答应。 “礼也行过了,资料呢?” “怀瑾郡主一心为民可以理解,但本王进门半天,连口茶水都没喝上就要谈论公事,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苏小酒只好吩咐绿拂:“给王爷倒水。” 绿拂哦了一声,提起茶壶给绍崇显倒了满满一大杯。 说是水,就真的只是水。 最近为了追查真相,各人晚上都辗转难眠,再喝茶怕就真得睁眼到天亮,所以顶多就往水里泡几片薄荷叶。 水过三分之二,绿拂还没停下的意思,看的绍崇显眉眼抽搐:“行了!再倒要冒出来了!” 不悦的瞅了绿拂一眼,果然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丫头。 绿拂胆儿也真肥,一直把水倒的跟杯沿一样高,才面无表情的退下,心里暗道,喝吧你,看你怎么端! 日夜兼程赶来,绍崇显是真渴了,不顾端起杯子会沾湿锦衣,拢袖将水送到了嘴边。 看着就寡淡。 蹙眉尝了一口,苦哇哇,凉飕飕的。 但比水更凉的还是心窝子。 因为他心心念念记挂一路的女人,不仅没给他半点好脸色,还大有一副前脚交出资料后脚便将他扫地出门的架势。 知道苏小酒随行已经是她们离开三天后,绍崇显原定的计划因为她的加入不得不做出调整。 剧烈的思想斗争后,他终于还是向自己妥协,做出今日雪中送炭的蠢事,只为此间事了,能让她早点回京都,离开南方险境。 一杯凉水下肚,只觉思路更清晰了,绍崇显开始提条件。 “想要资料也可以,但郡主要答应本王一件事。” 萧景听得心头一紧,答道:“七叔有事,不妨同侄儿说。” 绍崇显不答话,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拍在桌上:“本王在跟郡主说话,太子殿下还是后退些。” 萧景扭头,看到账册上面几个字时,神色忽然为之骤变。 绍崇显胸有成竹,笑道:“看来太子已经认出账本上的字,该怎么做,就不用本王多说了吧?” 苏小酒看出萧景迟疑,心中同样吃惊不小,难不成绍崇显真把东安郡守的账册送来了? 他们这么多高手去找了许久都没找到,这人刚到此地,又是怎么拿到的? “你是不是傻了,我们现在把你扣下照样能拿到账本,做什么要答应你的条件?” 绍崇显听了不怒反笑,看着苏小酒的目光幽深:“所以你以为本王会傻到把所有账本都带在身上?” 一言出,苍联暗搓搓退回角落。 苏小酒摸摸鼻子,正欲开口,萧景已经挡在她身前,杀气腾腾的看向绍崇显:“即便没有七叔帮忙,相信本宫也能找出东安郡守贪墨的证据,七叔若不是真心帮忙,请恕侄儿公务在身,不能远送。” 但绍崇显是谁,被逐客也不恼,而是优雅从容起身,负手惋惜道:“既如此,本王就不多叨扰了,但叔侄一场,本王还是好心提醒太子,通常呢!人们干坏事是不喜欢留下证据的,所以本王手里这些账本实乃绝无仅有,太子若想重新查证,不说能困难重重,也是难如登天吧。” “少跟他废话,苍联,把人绑了,传信给那个绝经,想要他主子活命,就拿账本换。” 苏小酒对着绍崇显露出一抹狞笑:“你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不笑纳岂非辜负王爷美意?” 萧景觉得此举不妥,但嘴唇动了动,最后什么也没说,绍崇显瞬间就被苍联扭住了,气的差点彪粗话。 “苏小酒!你懂不懂什么叫谈判?哪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 “我们那里有句话,叫能动手尽量不吵吵,我这人呢一向没什么耐心,”苏小酒踱着步子走到他面前,拿起桌上的账本翻了翻,嗯,看不懂,便随手递给了萧景,“若我没猜错,你这次来应该是秘密行动吧?你说若我悄悄把你杀了,是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越说越觉得这办法可行,苏小酒拍手道:“哈,这就叫瞌睡有人送枕头,你现在名义上还在京都,而我跟夫君都已经南下半个月,但凡你发生任何意外,我们都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据,简直天助我也。” 说起来这招还是跟绍崇显学的,如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应该不算过分吧? 她说完一手掐腰,一手挑衅的戳了戳绍崇显脑门:“哼哼~所以若不想死,就乖乖把账本交出来!” 活了二十六年,绍崇显这一刻才真真体会到什么叫做“狼心狗肺”。 胸口憋了一口气,不上不下令人十分难受。 绍崇显败下阵来,他输了,输在低估了这丫头的行事狡诈和放肆,可偏偏,对面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他硬是没法动怒。 萧景沉默半天,见苏小酒不像是开玩笑,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酒酒,我们这次来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然还是先留他一条性命?” 好歹他也曾帮自己解决了秦家的麻烦,萧景历来恩怨分明,有点下不去手。 “你认真的?他可是派人刺杀过你!还绑架过我!” 绍崇显听不下去:“本王也救过你!” “闭嘴!” “要不是你先把我掳走,本姑娘也不会差点享年十六岁!”苏小酒踢他一脚,“账本,狗命,二选一!” 萧景被娘子气势所慑,同情的看了绍崇显一眼,随后又继续低头看账本。 可在后者眼里,那分明是挑衅。 小二娘早已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她虽自小跟着父亲走南闯北,但何时见过当朝太子妃明目张胆诛杀王爷的大场面?! 以心狠手辣著称的七王爷,在太子妃口中竟只是一条狗狗狗命,这一切太玄幻,以至于她差点忘了自家夫君可能还在江里泡着。 绍崇显知道,自己今天是栽了。 一边默默咬着后压槽,一边见苏小酒把火枪掏出来吹了几下,随后不知触动什么机关,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怪瘆得慌。 “你信不信,若把本王杀了,就再也找不到东安郡守贪墨的证据?” 苏小酒表示无所谓:“区区一个东安郡守,想弄死他还需要证据?大不了我们自己造几本账册,照样能把他办了。” 顶多就是麻烦点,但跟清理一只蛀虫比起来,这些都是小意思。 绍崇显低估了苏小酒的无耻,一时竟找不到话来反驳,他转头看向萧景,企图在他眼中看到一点良知,却不想,萧景正带着恍然看向自家娘子,目光中的钦佩跃然可见。 绍崇显心中五味杂陈,以往世人惯给他奸诈之名,今日方知,人外有人。 “本王饿了,让我先吃饭,账本一会儿便有人送来。” 苏小酒擦拭枪栓的动作止住,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早认怂不就结了?非要搞得气氛这么紧张。” 只是小二娘子现在腿还是软的,根本走不动路。 苏小酒也不含糊,安抚好她的情绪,便亲自去了厨房,没多久,厨房烟囱冒出袅袅青烟,香气扑鼻的手擀面摆在了饭桌上。 各人落座,唯有绍崇显还被苍联拧着。 无语的看向苍联铁钳一样捏在他肩上的大手:“你是打算喂本王吃?” 苍联立刻嫌弃的甩开双手,端起一碗面去了门口。 “大早上的就吃这个?难道你们出来时皇兄盘缠没给够?” 绍崇显拿筷子将碗里的香菜碎和葱末挑出来:“身为女子,竟然爱吃这种臭烘烘的东西,怪不得性子如此恶劣。” 又将碗里的面条抄个底朝天:“我这么大一个王爷,吃面条连个荷包蛋都没有?” “爱吃吃不吃滚。” 苏小酒受不了他娘们儿一样叭叭没完,不禁怀疑当初绑架自己高冷傲娇的七王爷是不是被人调包了。 人在屋檐下,只得先低头,可惜绍崇显似乎并没这个觉悟,一扭头,眼睁睁看着萧景挑起一筷子面后,底下露出一枚鸡蛋,而且还是油煎过的。 情绪炸了:“为什么他就有鸡蛋?!” 苏小酒吸溜一口面:“因为他是我夫君啊!” 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说完把自己碗里的煎蛋翻出来,夹到了萧景碗里:“你最近夜里劳累,要多吃些补补。” 这几天萧景每晚都要去郡守府摸索一遍找账本,都没睡过好觉,眼见清俊的下巴都变尖了,苏小酒自然心疼。 萧景将煎蛋夹回去:“这几天折腾的你也没能睡好,还是你多吃些。” 他是夜里外出不差,可小酒担心他的安危,每次都非要等他回来一起睡,将将丰盈些的腰身又清减了回去,他心里很是自责。 两人你推我让,浑然忘了餐桌对面还坐了个绍柠檬。 啊呸,是绍崇显。 而且他们嘴里的“劳累”、“折腾”,听起来暧昧非常,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这两人绝对是故意的! 绍崇显胸腔涌过酸涩,碗里的面顿时难以下咽。 “够了!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苏小酒也受够了,拍案道:“吼什么吼?谁捂着你嘴不让吃了?” 却不知无形的狗粮已经把绍崇显心肝肺全都塞满了。 他愤愤起身,有种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重重哼了一声,便气冲冲走了。 苍联把嘴里的面咽下去:“要不要把他抓回来?” “不必,他既然主动出现,肯定会把账本给我们的。” 方才他把绍崇显带来的账本粗看一遍,发现记录的数据跟郡守府那本账册确实能对起来,只是墨迹半干,应是新誊写的。 萧景说完便低头吃面,苏小酒却不放心,看着早已没了人影的大门口道:“你就这么笃定?” “直觉。” 同是男人,他怎会不知绍崇显的心思,既然是为小酒而来,定不会真就这么走了。 苏小酒见他没有半分焦急之色,也就放下心来,嘀咕道:“你说这人脑子是不是秀逗了,那东安郡守不是跟他一伙的吗?他为什么要把证据给我们?” 难不成是怕被萧景查出真相,所以来个弃卒保车? 那他直接把证据销毁不就得了? 正思忖着,暗六飘然进门,跪在两人面前:“启禀殿下,已经找到暗九的下落了。” 萧景放下碗筷:“人在哪里?到底出了何事?” 暗六道:“小人顺着暗九留下的路标,顺流而下到了一处瀑布底下,他跟小二皆受了重伤,小人无法将两人带回,所以先回来报信。” 苏小酒松一口气,人活着就好,她们也对小二娘子有个交代:“他们伤的重不重?你快带上几个人把他们救回来!” 暗六领命前去,不到半个时辰,便将小二和暗九带了回来。 两人身上都有明显的伤口,尤其是暗九,应是为了保护小二,浑身上下皆伤痕累累。 第四百四十六章 陋室 小二并非习武之人,受伤加上落水,这会发起了高烧,正昏迷不醒。 小二娘子垂泪守在他身侧,不断念着阿弥托佛,苏小酒悄声将苍联唤来道:“找到刁太医他们了没?不是说他们宅子离这里不远么?” 安全起见,他们并没找当地的大夫,偏偏这关键时刻,刁太医带着两个年轻太医失踪了,苍联亲自去了他们住处,发现屋里干净整齐,不像被人绑架,可找了一圈,始终没发现三人的身影,真真是急死个人。 此时,萧景也在暗九的口中得知事情始末。 为免引人注意,小二从修坝第三天开始才陆续打听,得知坝上每年折损的人数确实达到了五六百之多。 因小二之前不曾来修过坝,闻言自是震惊,东安郡统共才多少劳力?每年折损这许多,岂不是很快便没人了? 他这想法却被狠狠嘲笑,那人道:“还得是咱们郡县老爷,说这种事不能光可着自己人卖命,咱们处在东安江上游,若将大坝修的牢固,后面沿途的几个郡县受灾也少,因此每年他们都要派出劳力来支援咱们一起修坝,人数可不就多了?” 小二若有所思,只是为了消息确切,便多问了几个人,包括工人出事之后的赔偿金额等,许是问的细节过多,不妨引起了郡守那边的注意。 后来在修坝时,总有人有意无意把他往危险的地方带,好在都被暗九阻止,察觉不妙,二人决定及时回来禀报。 结果刚走出河坝便遭到一批蒙面人的追杀,且个个功夫顶流,暗九一人应对的吃力,走投无路之际,只能带着小二跳入江中。 很显然,他们暴露了。 光是听着,苏小酒便不由攥湿了帕子,东安郡守实在可恶,为了些黄白之物如此草菅人命,几千个无辜的百姓,就这么变成了一个个冰冷的名字,安安静静躺进了他的账册里。 于家人来说,他们是天,是家里的顶梁柱,可在贪官的眼中,他们却是钱,是灿灿的真金白银! 随着暗九禀报完毕,萧景霍然起身,大步往外走去,苏小酒忙把他唤住:“你要去哪?” 萧景步子微滞,嗓音因为愤怒而暗哑:“找绍崇显,要出账本。” 他来时带着如朕亲临的金牌,只要证据确凿,便能将贪官就地正法! 苏小酒却觉得不妥,几步追上去道:“东安郡守是该死,但就这么杀了,岂非太便宜他?” 何况刚才暗九也说,往年除了东安,还有其他郡县往这边输送劳力,说不得其中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黑色交易。 若能顺藤摸瓜,将其他几个郡县的污吏一举铲除,不是更省事? 萧景也是一时气狠了,略略平顺了心境,也觉自己太过鲁莽,沉吟片刻道:“既然已经暴露,那我们便堂堂正正去一趟郡守府,以朝廷的名义清查账本,再想办法把真正的账目拿来比对,便可一目了然。” 苏小酒也觉这个办法可行,便命苍联却找大夫来瞧小二,自己则跟萧景换了装束,亲访郡守府。 郡守府果然如小二所言,里面寒酸至极,若非有萧景带路,苏小酒还当这里是处荒废的宅子。 原本肃穆的黑色大门,上面斑驳一片,露出底下的原木色,因年久失修,边缘处已经不再平整,门缝怕得有她半人宽。 临来没有提前通知,大门从内紧锁着,叩了半天不见有人来开,问了几个附近的商铺,直言郡守大人从晌午去了坝上,到现在还没回来。 苏小酒撇嘴,这郡守戏做的倒是足,只不过他去坝上到底是为了救人还是杀人就不一定了。 见对面不远有个茶摊,摊上只有三两客人,便道:“咱们就在这坐着等等,不过是做戏,他还能在坝上待一天不成?” 萧景也怕她累着,颔首道:“反正真相已经查明,早来晚来,他都逃不过。” 结果一直等到下午,几人都喝到水饱,还不见有人回来,摊主见他们时不时往郡守府大门瞧,忍不住问道:“几位客官可是去郡守府有事?” 竟也会说官话。 苏小酒点头:“是有事,大叔天天在这里摆摊,可知郡守大人一般什么时候回府?” “呦,这可说不准,咱们郡守大人出了名的勤政,每回修坝都跟着工人们一起起早贪黑,经常小老收摊了还不见他回来,真真是不可多得的父母官啊!” 看出他们不是本地人,摊主忍不住打开话匣子,十句里九句半都在赞颂郡守的清廉爱民。 就说这郡守府,原本占了块高地,自打郡守老爷上任,硬是将高地让给了百姓,府邸则搬迁到整个东安郡最低的地方,因此每年只要雨水多些,这里总是第一个被淹。 还有郡守大人的衣服,那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连普通百姓都不如。 苏小酒忍不住打断他:“朝廷每年发下的俸禄也不算少,郡守大人为何要过的如此潦倒?” “客官有所不知,咱们大人爱民如子,自己缩衣节食,将省下的银子都变着法子馈赠给了百姓,就这条街上,有不少人都受过大人的恩惠,便是连小老,因为生意不景气,郡守大人每回路过,只要赶上没收摊,都要过来关照一二。” 他指着摊子上其他客人道:“你若不信,可以问问其他客人,在座的哪个人没受过郡守大人的好处?” 说完用方言朝几人说了几句话,那几人果然叽叽喳喳的点着头回应。 倒是会收买人心。 从来东安到现在差不多过去了七八天,苏小酒头一次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这位郡守大人的真面目。 洗脑功夫这么强,放在现代搞传销的话,保准混的风生水起。 大概又过了两盏茶的功夫,东安郡守终于姗姗来迟。 若非摊主眼尖,率先看到指给他们看,苏小酒还以为远远走过来的是个拾荒的老头。 一头花白,满面沧桑,身上破旧的袍子沾满了泥土,别说是郡守,只怕逃荒的难民也比他看着体面些。 三百六十度,哪一度都跟郡守不搭边。 摊主远远冲他打招呼:“大人忙完了?快来喝杯茶水歇歇脚吧?” 东安郡守果然往这边走了过来,只是似乎身体不太好,走几步就要捂着胸口咳嗽一阵,听得人心惊胆战。 落了座,摊主熟络的给他倒了杯茶水,指着苏小酒几人道:“大人,这几人说有事寻您,都等了半天了。” 东安郡守端起茶杯缓缓喝下,抬眼打量几人,问道:“不知几位贵人姓甚名谁,找老夫何事?” 萧景起身,负手道:“姓绍,还请借一步说话。” 东安郡守面色微变,不过很快便调整过来,笑道:“还请贵人稍等片刻。” 说完自怀里费力的摸出一只旧荷包,倒出几文钱,来回数了三遍,确认是五枚,这才小心放在桌上道:“老板,今日出来匆忙,茶钱好像不太够,老夫明日再来补上。” 摊主忙摆手道:“茶水三文一杯,您每次都给双倍,再说这话要臊煞小人了!” 说完将多余的两枚铜钱拾起,准备还给东安郡守,郡守却拒不肯收,抬眼看了一圈茶摊道:“下次吧,下次。” 苏小酒离得近,在他眼中竟捕捉到一抹怅然,只是还没等看清,东安郡守已经敛起神思,举步往郡守府走去。 走出几步,又回过头,对萧景笑的和煦:“贵人且随老夫来吧!” 随他走到门口,郡守抬手在门上叩了几下,三声急,三声缓,几息后,门内传来脚步声,沉重,且缓慢。 须臾,一位差不多年纪的老妇人将门打开,见到郡守,不满的嗔道:“今日怎又回来的这样晚?饭菜都凉了。” 听口气像是郡守夫人,只是从她身上却丝毫看不出官夫人的影子,一身藏蓝色旧衣,脚上是双老人家穿的千层底,除了干净些,也没比郡守好到哪里去。 “今日坝上出了点事,所以回来的晚些。” 郡守说完闪开身,指着身后道:“今日有客来,晚饭多炒个菜吧。” 老妇人狐疑的看向萧景等人,却没多问,而是微微颔首后转身走了。 郡守领着几人往前厅走,越走,苏小酒就越以为他们是否判断失误,郡守确如百姓所言,廉洁清明。 毕竟若每年贪污那么多银两,即便在外为了立清官人设打扮的寒酸些,家里面总不至于清贫如斯吧? 普通富庶人家,院子里多少也会修上几处景致,而这里统共两进的院子,别说亭台楼阁,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只有一条从大门直通前厅的土路。 路边散落着几块石头,应是雨天垫脚用的。 土路两边倒是整整齐齐被分成几块,却被用作菜畦,种了些时令的蔬菜,长势喜人,红的辣椒绿的黄瓜,挂的满满当当。 院子里还有几只老母鸡在悠闲踱步,屁股后面都跟着一串小鸡仔,偶尔在菜畦里寻到条虫子,鸡仔们们便蜂拥向前,抢着吃肉肉。 就挺……田园。 先前的老妇人,手里握了几只辣椒,自前厅门口一个疑似鸡窝的地方掏出两枚鸡蛋,颤巍巍走远,想来今晚要加的菜,便是辣椒炒鸡蛋了。 萧景同样也在打量四周,这地方,便是看破了眼珠子,也实在跟贪官的住处扯不上半点关系。 郡守好似对他们的惊愕习以为常,虽然院子一望到底,还是边走边介绍着两边的作物,这里种了青豆,马上就要拉秧了。 那里是番薯,再有三月就能成熟。 这是折耳根,若喜欢吃鲜嫩些的,现在炒来吃正好。 边说着,边俯身将菜畦间的杂草拔了几根,走到一处兔笼前扔了进去,那兔子长的跟萧兔兔有几分像,苏小酒莫名心就软了一下,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家,自己过的如此困顿,当真会是为了贪墨而枉杀无辜的人么? 一直走到前厅里,郡守指着一张破旧的八仙桌跟几条板凳道:“寒舍简陋,贵人们且将就坐吧。” 萧景同苏小酒一样,从进门之后便陷入沉默,设想中的盘问,却是一句也问不出来了。 郡守见状笑了,和蔼的面容竟让苏小酒想起了自己的爷爷,眼角的褶子随着笑容一动一动,眸光柔和而内敛,声音不焦不缓:“时辰尚早,有什么话吃过饭再说也是一样。” 没多久,郡守夫人亲手端了个簸箕走来,苏小酒见她拿的吃力,忙迎上去接过,发现里面是两个野菜窝头,一碟咸菜,并一碗青红嫩黄的辣椒炒鸡蛋。 鼻头忽然就发酸,两位年过花甲的老人,晚饭只有窝头就咸菜? 他们贪的钱呢?! 萧景示意她稍安勿躁,老郡守掰了一半窝头递给夫人,两人就着咸菜吃的有滋有味,渴了,便倒一碗白水喝。 苏小酒极力想在二人身上找到表演的痕迹,可从头到尾,两位老人都吃的无比自然平淡,很明显,他们确实习惯于这样的粗茶淡饭。 “老爷……” “食不言,夫人先吃饭吧。” 郡守夫人看着他欲言又止,微微叹口气,又低头细细啃着窝头,时而夹一筷辣椒鸡蛋,也只是放在郡守碗里。 终于等他们吃完饭,郡守夫人又安安静静的将碗筷撤走,郡守则起身将桌子擦净,像千千万万那样的寻常夫妻,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越是如此,苏小酒和萧景便越是开不了口,胸口处的账本发烫,隐隐提醒着他们此行的目的。 待一切收拾干净,郡守终于走到两人面前,将破旧的袍子整了整,肃穆的跪了下去:“微臣东安郡守王文昌,拜见太子殿下!” 背影佝偻而消瘦,随着他跪拜下去,单薄的衣料下,透出了肩胛骨的凹凸。 端坐的两人,交握的手紧了紧,这样一个老人跪在自己身前,单是看着都觉得自己有罪。 原本以为会是一场正义与狡诈的角逐,谁也没想,见面会是这般场景。 可该做的事依然要做,该审的案必须要审,萧景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沉声道:“王文昌,你可知罪?!” ( 第四百四十七章 罪己书 “微臣有负朝廷重托和陛下的信任,所有罪责,愿一力承担!” 哪怕他狡辩一句,苏小酒心里也踏实些,可偏偏他上来就认下所有罪责,反而令两人无从下手。 “既然你愿意认罪,便把所有的账册交出来吧。” “微臣手中,并无账册。” 王文昌伏在地上的身子慢慢直起,看向萧景的目光坦然,好似一位真正清廉高洁的好官。 开头认罪,这会儿又说没有账册,是把他们当猴戏耍么? 萧景忍了怒气,从怀中取出绍崇显留下的账本扔到地上,喝道:“那王大人便看看,这上面的账目是否眼熟?!” 除了笔迹不同,上面每个数字都跟他书房发现的账本一模一样。 王文昌仔细翻看,认真摩挲上面每一个名字,带着喟叹与哀痛,一字一顿道:“认得,怎会不认得,老臣每每夜不能寐,这些名字便如一只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扼住微臣的喉咙……” 他的目光因为沾染岁月而变得浑浊,看向账本上的名字时,却如看着自己孩子般慈祥,忽而,他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甚至因为太过剧烈,他不得不伏在地上,身体难受的躬起,面色也涨成了红紫。 苏小酒不由担心起来,微微探起身子,想把他扶起,又怕这是苦肉计,双手在袖子里拢了拢,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郡守夫人正提了热水进门,见状目露惊骇,将壶一扔冲了进来,焦急的为他捋着后背道:“老爷,您没事吧?” “无妨,你去重新给贵人们烧壶水来吧。” 王夫人目光哀凉,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之际,抬起衣袖抹了抹眼睛。 疾风骤雨的咳嗽过去,王文昌笑着对萧景道:“太子殿下,微臣府中虽没有账本,但所有的账,一笔一笔,皆记在微臣的脑子里。” 萧景蹙眉,以为他想以此作为要挟来谈条件,毕竟他过往审问过无数犯人,几乎每一个,都曾试着在绝境中博出一丝生机。 而王文昌平缓了气息,开口说的却是:“还请殿下给微臣三天时间,咳咳,微臣定将账目原原本本复刻……咳咳咳~出来!” 苏小酒总觉哪里怪怪的,这人贪墨多年,却一直辛苦伪装,过的比一般贫农还不如,到底是图个啥? 只是把银子放枕头底下睡觉踏实? 而且如今被问罪,也是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不仅没忙着开脱罪责,反而还积极配合,难道是想坦白从宽? 但不管怎样,免去他们盘问也是好的,王文昌想萧景叩首后起身,引着他们到了书房,刚要提笔,萧景面色一凝,手中长剑在他身前横扫,却晚了一步。 一支黝黑色泛着幽芒的冷箭刺破窗棂,带着锐不可当的破风声,直直从他颈间穿过。 沾满墨汁的笔尖,伴着鲜血毫无防备滴在洁白无瑕的纸上。 王文昌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绝望的看向门外,那里正是厨房的方向。 “不好,王夫人!” 苏小酒忘了惊叫,只是本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萧景阻住她要往外跑的脚步,放暗箭之人就在门外,此时出去,无疑是死路一条! 谁也没料到变化会来的这样快,王文昌眼中皆是未尽的话语,浑浊的眸光开始涣散,身体也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 右手在虚空中乱抓一气,在碰到身后博古架上一只不起眼的笔山时,忽然用尽最后的力气一转。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书案下方出现了一处地道,王文昌嘴唇颤动,随后便瘫在地上没了气息。 苏小酒却读懂了他的唇语——躲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她本能便相信了这位老人,毫不犹豫的拉着萧景跳了下去。 头顶机关响动,地道的门咔嚓一声被锁上,萧景想要阻止,但为时已晚,而且任凭怎么推,那门都纹丝不动。 苏小酒不禁暗道自己太过鲁莽,她刚才是魔障了吗?怎么就拉着萧景跳了呢?万一王文昌是骗他们的,只怕他们二人就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葬身于此了。 比起她,萧景更加自责,今日出门,他只带了两名龙隐卫,除了受伤的暗九,都被留下保护小二夫妇,而苍联则奉命去找刁太医等人,还没能赶来。 方才王文昌遇袭,他河竟丝毫没有察觉到外面有人,更没收到龙隐卫的暗号,很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提前将龙隐卫引开了。 苏小酒紧紧捏着拳头,不由怀疑起一人:“你说这些会不会是绍崇显干的?之前说要给我们账本,也不过是想探清虚实,知道我们来了郡守府,就干脆杀人灭口?” “应该不是他。” 虽然在黑暗中,萧景还是摇了摇头,“他若想刺杀我们,只在幕后指使便是,把自己暴露出来又有什么好处?” 何况他身边若有这么多高手,只怕根本不会容萧景活到现在。 这件事剪不断理还乱,两人一时半会儿毫无头绪,萧景摸了摸怀里,摸出火折子点上,开始在漆黑的地道中摸索着往前走。 地道做的十分简陋,除了刚开始能看到些机关的痕迹,后面几乎就是个石头洞,这王老头看来是真节俭,给自己修密道都舍不得修好些,想到他再也用不上,苏小酒心中竟泛起酸涩。 也不知走了多久,狭窄的地道变得宽敞起来,前方似乎还出现火光。 两人对视一眼,萧景走到苏小酒前面,握住她的手朝火光走去。 走过两个转角,前面出面一道大门,大门两侧分别燃了火把,总算能让两人看清地洞全貌。 萧景示意苏小酒在原地等候,自己则上前轻轻在门上推了推,意料之外的,大门似乎年久失修,只轻轻一碰,便咣当一声倒了下去。里面的景象也尽数收在二人眼底。 紧接着一股霉味扑面而来,苏小酒用衣袖掩住口鼻,跟着萧景慢慢走进去。 这地方差不多有四间卧室那么大,里面整整齐齐摆了四个黑色的大木箱。 木箱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似乎也都被水浸泡过,四周地上都有些脱落的油漆,锁箱子的铁链也都满是锈迹,看起来应该许久没被人碰过了。 萧景拔剑,将上面的铁锁砍落,苏小酒上前帮忙将箱子打开,雪灿灿的白银在火把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这些,是赃银?” 苏小酒粗略点了一下,也不过才八十多万两,疑惑道:“这数目差的也太多了些,难不成其他地方还有?” 萧景微微摇头,取下一支火把在室内转了转,忽然道:“我们再去入口处看看。” 这件事迷雾重重,王文昌认罪认的太容易,可转眼就被人刺杀,显然,定是他知道些什么内幕,而有人不想让他说出来。 若想追查真相,势必要去现场勘查,说不定能查出什么证据。 走回地道入口,上面一片寂静,萧景侧耳听了一会儿,奇道:“没人,莫非刺客已经走了。” 走的这样干脆,是否说明,他们早就清楚王文昌这里没有证据? 两人一番商量,还是决定先找到出口再说,说不定密道前方,就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呢? 密道里面没有其他岔路,但每走三五步,就能在头顶看到几个小洞,应是用作通风。 苏小酒眯着一只眼从洞口处往上瞧,隐约可见的亮光似乎被什么东西遮住了,看不出地上的具体的方位,正凝神辨认,就见一道黑影呼啸而过,紧接着有什么东西从洞口落了下来,苏小酒还以为是什么暗器,吓得赶紧躲开,那东西吧嗒一下落在了地上。 两人凑近火把看去,苏小酒一头黑线,幸好自己身手敏捷,否则这绿中带黄的鸡粪就要砸在她脸上了。 等等,鸡粪? 苏小酒若有所思的看看那些洞,发现其实是些空心竹竿,从地上一直插下来,只是密道光线不好,竹竿边缘又跟头顶石块打磨的同样平整,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咱们现在院子的正下方。” 她笃定的指着鸡粪道:“刚才过去的黑影是老母鸡,咱们头顶是菜畦。” 不得不佩服王文昌的头脑,若是做成石板院子,外面露着洞定会被人怀疑,而他种成菜畦,地表的竹竿正好可以被菜叶挡住,谁也想不到那底下竟会有一间埋了白银万两的密室。 怪不得当初他要将府邸迁到这里,原是为了建造密室? 只可惜,这里面的银子他一分也没用到,而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掩盖了好几年。 苏小酒再次环顾四周,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纸巾盒大小的石洞,走过去用火把照亮,发现里面是只小匣子,忙取出来对萧景道:“你看这是什么?” 这次匣子上没有锁,她伸手想要打开,却被萧景止住,接过盒子放在稍远些的位置,改用佩剑将盖子挑开。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盒子里面只静静躺了一封信,但因为进过水,很多字迹已经模糊。 苏小酒很自觉的递给萧景:“打开看看?” “是一封罪己书。” “臣王文昌有罪……管有难言之…… 身为朝廷命官……却未行忠义之事,枉顾百姓之疾苦……贪赃枉法,吞墨灾银,是为不忠。 眼见百姓为奸人所害,命丧河坝……却顾忌……而不救,是为不义。 为官数十载……到头来晚节不保,累的先人受世人唾骂……为祖上蒙羞,是为不孝。 今不忠不义不孝者……一生罪责,罄竹难书。 唯一无愧之事,便是……灾银分文未取,尽数埋葬于此……望有朝一日重见天日……” 后面的字迹已经完全看不清,但很显然,王文昌做下的这些事,是受了某人或某权势的胁迫,他想反抗,那些人却用什么做威胁,他不得不低头,又实在不愿同流合污,便把这些银子藏了起来。 想来他日子过的潦倒,慷慨接济百姓并未是为了作秀,而是想以另一种方式来赎罪吧。 可是那几千条人命,岂是几两碎银就能抵过的? “咱们还是尽快想办法出去吧,王文昌已死,咱们也已经暴露,就怕苍联他们会有危险。” 萧景点头,这些人胆大包天,早一日揪出来,也能早些还百姓安乐。 地道的尽头是口枯井。 而枯井则设在一处荒废的宅子中,这里地势较高,刚好能俯瞰整个郡守府。 此刻那里一片寂静,看来刺客对萧景的身份还有所忌惮,并没有进行搜查灭口。 为安全起见,萧景先把苏小酒送回住处,刁三分正在院子里指挥两个年轻太医为小二煎药。 在太医院,煎药这种粗活都有专门的医仕来做,两人业务并不熟练,因此还没进去院门,便听到刁三分对两人大呼小叫的声音。 “一清啊!你这火也太小了,只怕到明天水也煮不沸,若是耽误了小二大哥的病情,你担待的起嘛?!” “二白啊,你这火又太猛了,眼看的三碗水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只剩了半碗,你是准备给小二大哥吃药渣吗?” 俩小伙子一身狼狈,一边控制着火,一边还要注意砂锅里的水量,今日天气本就闷热,汗水和着炭灰留下来,似有蚂蚁爬过。 再听着刁三分在耳边嗡嗡嗡,心里不免更加焦躁。 刁三分摇着蒲扇坐在门内,见两人不为所动,不满道:“耳朵里塞驴毛了?没听老夫说话吗?你们诚心想把小二大哥害死是不是?” 屋里小儿娘子哭的更大声了。 刁三分将蒲扇一扔,走到两人身边准备手把手的教导,却猛地顿住,大爷个腿,两人耳朵里竟真塞了棉花! “你们两个臭小子,怪不得老夫喊了半天也不动弹,只等你们熬好药,只怕小二大哥早都凉透了……” 话说到一半,便戛在了嗓子里,看着萧景跟苏小酒进门,刁三分立刻变了脸色,笑着迎上来道:“殿下,娘娘,你们可回来了,这两个混小子不听指示,眼看就要耽误大事,老夫也是救人心切……” ------题外话------ 今天单位有培训,所以更新晚了,见谅 第四百四十八章 丫头 一清二白见状连忙起身,把耳朵里的棉花取出来背在身后,暗骂这刁老头不讲究,竟明目张胆告黑状。 只说他们把耳朵塞住,怎么不说自己比个老太太话还多,从早上便叨叨叨到现在月亮都挂在天正中了,还没能让他们清净下,找谁说理去? 好在苏小酒及时打断他的话,不高兴的问:“你这几天去哪了?关键时刻掉链子,若是小二哥出事你拿什么赔?” 刁三分立刻伸出三根手指喊冤:“天地可鉴!老臣是觉得您跟殿下办案帮不上忙,所以带着一清二白去附近寻摸草药去了!再往南走多山林,林中有瘴气,老臣本想做点药丸备着,谁知把东安郡的草药铺子全都转遍,还有几味药没凑够,所以这几日一直带着他们去附近山上采药来着!” 一旁的苍联点点头,他找到几人的时候,他们确实是在山上撅着屁股采药来着。 理由正当得很,只是也该留个字条什么的,但此时苏小酒没功夫讲究他,听着小儿娘子的哭声,将声音压低些问:“小二哥的伤势怎么样了?” “娘娘放心,只是轻伤,因为受了惊吓才昏厥过去,并无性命之忧。” 一清二白忍不住在旁腹诽:不说身上刀伤,内脏怕早就被江中暗礁撞的错了位,这刁老头也忒会睁眼说瞎话。 但事不关己,真把人治死了也是老头的责任,两人便默默烧自己的火,绝不多管闲事。 苏小酒放了心,对萧景道:“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王文昌的尸首还在郡守府,依她的意思,还是给个善终,对外以病逝的名义安葬,别损害了他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 那封罪己书中还牵扯了其他内容,只是字迹不清,写的也潦草,还有待他们去挖掘真相,所以萧景打算安葬好王文昌夫妇,就去找绍崇显讨要账本,说不定能在上面发现其他端倪。 忙到现在,除了早上一碗面条,大家都没顾上吃东西,苏小酒在密室里走了半天,这会腰酸背痛,也不想做饭,便打发绿拂出去买了些包子回来。 萧景自去忙,她亲自端了几个走进内室,小二娘子正默默守在床边垂泪,听得声音转头,起身就要跪下。 “嫂子无须多礼,我来看看小二哥。” 她一手扶住小二娘子,一边把包子和粥放在桌上道:“天色已晚,先吃些东西垫垫吧,大夫说了,小二哥只是受惊过度,很快就能醒来的。” 小二娘子摇摇头:“民妇不饿。” 她虽没有出口抱怨,可眉间深深的纹路,还是表达了主人的不安。 苏小酒有些愧疚,小二哥都是为了帮他们才变成这样,幸好伤势不重,否则她真不知该怎么面对小二娘子。 “嫂子别担心,我已经派人去接丫头了,估计很快就能过来。” 丫头是小二夫妇的儿子,原本叫长生,后来因为体弱,算命先生看过说要取个女孩名才能平安长大。 小二媳妇这才惊觉自己只顾着夫君,竟把儿子给忘了,看着苏小酒,眼泪又忍不住滚落下来:“乡下人担不住事儿,见到夫君如此便心慌意乱,多谢贵人心细如发,否则丫头回家见不到爹娘该吓坏了。” 她说完有些迟疑的看向依然昏迷的小二,苏小酒会意,说道:“别担心,待会儿丫头来了,嫂子便带他去客房休息,小二哥这里有大夫们照顾,不会有事的。” 丫头年纪小,若见到父亲受伤,情绪肯定会受到影响,苏小酒的贴心之举,令小二媳妇感激不已。 其实答应夫君去坝上的时候,她便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夫君一直想有所作为,这些年却因为照顾她寸步难行,如今能为国效力,实在是天大的荣耀,她并不曾心生怨怼。 不管怎样,苏小酒却要尽到一份心意,等小二喝了药,又将小二娘子跟丫头安顿好,萧景那里她帮不上忙,便又寻来刁三分,仔细询问制作药丸的事。 刁三分一刻也不得闲,又领着一清二白制作草药,年轻太医理论知识丰富,却缺少实战,只能乖乖听他摆布,做些医仕们做的杂活。 苏小酒翻看着他们摊开准备晾晒的草药,随手拈起一根瞧了瞧,问道:“这是什么药?怎么占的比重这样大?” “回娘娘,这是地骨皮,可以消除内热,尤其是肺热,常用于各种清热解毒的药丸,所以消耗量极大,这几日老夫上山,就是为了找它。” “直接去药铺买不就得了?只靠自己挖要挖到什么时候?” “娘娘有所不知,”刁三分耐心解释道:“南北行医,药方多有不同,老臣制作的防瘴丸主要以这种药物为主,偏偏南方对此药并不重视,是以各大药铺中备货不多,只能自己去采。” 苏小酒看了一圈,只看到半框地骨皮,挑眉道:“你们三个人出去好几天,就挖回这么点?” “唉,谁会说不是呢!” 刁三分愁的眉头拧在一起,蹲在竹筐旁边,看着里面少的可怜的草药:“这种药多长在山坡上,性喜干燥,可南方多雨水,因此很少遇到,我带着一清二白跑了好几个山头,统共就找到这么多。” 他是真的愁,这么多人南下,又不是待一天两天,必须多准备些药丸以防万一,可偏偏药材不够,买不到就算了,挖也挖不到,这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吗? 苏小酒不得不跟着重视起来,琢磨道:“那有没有其他差不多功用的草药代替呢?我虽不懂医术,也知清热解毒的草药种类繁多,不必非用地骨皮吧?” 刁三分双手拢在袖子里,咂着嘴摇头:“虽差不多,但还是有差别,且药物之间本是相辅相成,别说突然换配方,就算用量不同药效都会有变化。” 苏小酒抓起半框草药掂了掂,估摸着也就两三斤的样子,沉吟道:“咱们时间紧迫,你先可着这些做吧,能做多少做多少,实在不行,等到了下一个郡县,我跟你们一起去挖。” 萧景已经去找绍崇显了,不管好的坏的,这里的事都要有个结果,她们还有好多工作要做,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挖草药上。 刁三分拱手称是,将累了一整天,此时好不容易坐下歇口气的一清二白揪了起来:“没听到娘娘的话吗?!还不赶紧干活!” 当着苏小酒,一清二白半点情绪不敢有,赶紧又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起身,将剩下的草药摊平晾干。 不知萧景那边顺利与否,苏小酒回了房间却睡不着,便把绿拂找来,给大家缝制口罩。 药丸得有,物理防护也不能少。 绿拂不善女红,便负责剪裁纱布,再一一叠好,苏小酒负责穿针引线,主仆二人合作的也算默契,不知不觉就做到了东方晓白。 “数量不太多,但每人两个也能应付一阵子了。” 苏小酒翻看着缝好的口罩,材料有限,也不过是叠了六层纱布,希望多少有些用处吧! 捏着酸胀的额头,起身看看窗外,院子里静悄悄的,萧景还没回来。 绿拂怕她熬坏了,利落的将床铺好,让她躺下眯会儿,苏小酒却毫无睡意,将苍联找过来道:“你可知道绍崇显在哪落脚?殿下还没回来,你去看看可可有什么意外?” 在一切没有定论以前,绍崇显的嫌疑最大,何况他这次有备而来,谁知道真实目的是什么? 萧景出去只带了两个龙隐卫,一旦起了干戈,只怕会吃亏。 苍联的职责是保护小酒,对被派出去找萧景这事老大不愿意。 对这头犟起来谁都不好使的倔驴,苏小酒也是心力交瘁,最后咬着牙威胁道:“好,不去是吧?小爷有的是办法治你!” 苍联对此不以为然。 反正他的原则就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要苏小酒去哪他便跟哪,昨天下午就因为他没跟着,她差点困在地道里,他如何敢再掉以轻心? 苏小酒愤愤回房,不一会儿又出来扒着门框喊刁三分:“老刁!给我弄点蒙汗药,能放倒大象那种!” 苍联心肝儿一颤,被苏小酒狠狠瞪了:“看什么,就是给你用的!把你迷晕了关起来,走的时候随便扔哪个山沟沟里!” “……” 刁三分还没睡醒,听到喊声以为出事了,忙提着裤子跑出来,扫一圈见院中并无异样,蒙圈道:“娘娘刚才说什么?什么药?” 接到苍联冷冷的眼神,裤子差点吓得掉地上,赶紧几下系好,干咳道:“咦,这天看起来想要下雨,老夫得赶紧去把后院的草药收了!” 说完不顾苏小酒呼喊,溜着墙根跑了。 苏小酒气急,只得把气又撒在苍联身上:“好啊你,现在敢威胁人了,你等着,今晚就把你饭里下药,然后扔出去!” “娘,这个姐姐好可怕,她是谁啊?” 身后传来一生怯怯的童音,苏小酒掐在腰上的手立刻放了下来,鼓着腮帮子也回了原位,乖乖,没注意丫头什么时候跟着小二娘子出来了。 为了挽回自己形象,她赶紧堆起一个甜甜的微笑,同小家伙打招呼:“小丫头,你醒啦?” “我叫丫头,不叫小丫头!” 丫头一脸窘迫,他已经不是三四岁小娃,知道自己被改了女孩名字本就不情愿,如今再被加个“小”字,就更不爱听了。 “臭小子,怎么说话的?” 小二娘子慌忙看向苏小酒,见她面上并无不悦,悄悄松口气,赔笑道:“孩子不懂事,还请贵人见谅。” “这有什么打紧?” 苏小酒笑着对丫头招手道:“起得这样早,是不是肚子饿了?姐姐让人去买了早点,咱们一起吃。” 她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家伙十分喜爱,看到他,就不禁想起大渊后宫那几只团子,手心里痒痒的,总想上去在那毛乎乎的头顶上摸一把。 毕竟刚认识,也怕吓到人家孩子,只好努力克制着。 一想到险些害得丫头失去父亲,苏小酒就心有余悸,便特意吩咐绿拂去买了很多种早点,算是弥补一二。 孩子想法简单,一听有好吃的,立刻欢呼着跟绿拂走了,小二娘子喊不住,当着众人又不好上去揪耳朵,眼睁睁看着儿子蹦到椅子上,捧着块炸糕吃的狼吞虎咽,羞得脚指头直刨地,连连道:“这怎么使得?这怎么使得?” 她本是拿钱做工,这两天为了照顾夫君一直没进厨房,如今还反过来吃主家的,儿子还这么不客气,十分过意不去。 苏小酒也正是看中她守本分,知分寸,为免她有心理负担,笑着拉起她的手道:“人多吃饭热闹,咱统共没几个人,难道还分两桌吃饭?省下做饭的时间,咱还能多做些更有用的事呢!” 本以为苏小酒只是为了安慰自己,待吃过饭,绿拂端来针线筐的时候,小二娘子才知道自己竟真能帮上忙,心里才算踏实些。 她拿起一只缝好的口罩打量片刻,很快便领悟到了用处,惊喜道:“这便是口罩?夫人果然蕙质兰心,这两根绳挂在耳朵上,可比系面巾方便了许多。” 而且这口罩上下两边都是有弧度的,可以很好的跟面部贴合,不似面巾那样,上面系的紧,下面却会随风飘动,遮挡效果并不怎么好。 苏小酒点点头,又拿起一支还没缝的口罩给她看:“这口罩材料很简单,只需将白纱布用开水煮过晒干,然后叠成六层同样大小的方块,夹上挂绳缝在一起就可以了,若想效果更好些,还能再厚一点,但我怕太憋闷,所以便没加。” 小二娘子拿着口罩爱不释手,心道贵人就是贵人,脑子也比寻常百姓活络许多,若是换做她,恐怕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如此精妙的东西,不由对苏小酒心生敬佩,指着一旁磕糖炒栗子的丫头道:“儿子你看到了么?将来可要好好念书,才能变得跟贵人一样聪明!” 丫头边吃边玩,将两颊各藏了一颗栗子,脸蛋鼓鼓的像只小仓鼠,咕哝道:“这有什么难的?等我长大了,还要发明更有用的东西!” ------题外话------ 新团子预警,滴滴~~ ( 第四百四十九章 有理想的小团子 小二娘子脸上挂不住,虎着脸将大牙不残的儿子扯到身前训斥道:“休要放肆,再敢胡说八道,娘这就把你送回家去!” 丫头不服气的哼了一声,到底还是怕被送走,便老老实实的吃饭。 苏小酒却有意逗逗他,问道:“我倒是想听听,你都想发明什么东西,能跟姐姐说说么?” 小二娘子以为她说的气话,忙又起身向告罪,苏小酒笑道:”嫂子不用紧张,我是真的想听,要知道世上有许多有用的东西,都是人们一念之间想出来的,说不定丫头还真能发明出什么新奇玩意儿呢?” 小孩子得到肯定,看看娘亲,又看看苏小酒,觉得她不像开玩笑,立刻放下手里的栗子壳道:“我以后要发明一种蜡烛,永远不会燃尽,这样我晚上就也能读书,而不用天一黑就上床睡觉了!” 他说完大人一样叹口气,小手在栗子壳堆里搅了搅,道:“唉,你是不知,夏天还好些,太阳戌时落山,卯时初便升起,可到了冬天,不到酉时天就黑了,一直到辰时才亮,我足足要在床上待七个时辰!七个时辰呀!” 小二家里过的清贫,蜡烛也是能省则省,因此只要天一擦黑,小二娘子便再让丫头看书,而是早早上床睡觉。 苏小酒赞叹道:“你这想法好,若真能实现了,可是能造福百姓呢!” 得了夸赞,丫头的兴致明显高昂起来,干脆拖着凳子到她面前坐下,掰着手指道:“除了这个,我还要发明一种车子,不用老牛拉车就能跑,这样我爹以后去做工就不用走那么久了,还要发明一座移动的房子,这样我在外面玩累了,随时都能睡觉,不必被娘亲揪着耳朵回家了!” 他说的一脸向往,苏小酒却听的痴了,丫头描述的这些,在现代随处可见,只可惜,她并非理科学霸,很多东西都做不出来。 不过,有一样东西,她倒是可以试试,那就是自行车。 她之前帮允儿设计过三轮的小儿童车,只要略加修改,就能做出两轮的大自行车,若是加以普及,何愁没有销路? 当时只一心铺在儿童用品上,竟把这么好的赚钱门路忽略了! 这还得多谢丫头的提示,苏小酒高兴起来,摸摸他的小脑袋道:“丫头真是聪明,这些东西若真能做出来,可是大有用途呢!” “是吧?” 丫头得意的晃动着脚丫,抱着胳膊道:“我的愿望,就是做个工匠,将来造出好多好多新东西!保管大家都喜欢!” 小二娘子忍不住插嘴道:“住口,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你就老老实实读书考状元,其他想都不要想!” 哪个当娘的不是望子成龙,小二娘子自然也不例外,每次听到儿子说这些,就气不打一处来。 偏偏丫头就像着了魔一样,就喜欢钻研这些没用的东西,甚至还曾经逃学偷跑到一户木匠家里学艺,被她找到后狠狠抽了一顿藤条。 果然被她一训,丫头顿时像瘪了的气球,不再说话了。 眼里的光芒明显暗淡,捏着剥好的糖炒栗子也不吃,只是放才桌上弹来弹去。 小二娘子也赌着气,扭头不再看他。 苏小酒夹在俩母子中间,不知该站哪头,也不好再开口,便低头默默吃饭。 饭毕,绿拂和小二娘子将桌子收拾干净,便端来一箩筐的纱布,几人头对头的缝了起来。 人多力量大,小二娘子的女红十分出挑,缝的又快又好,不多时,箩筐里的纱布便用完了。 绿拂把口罩收好,端着箩筐起身道:“奴婢再去将后院晒的那些纱布取来,应该还能再做几十个。” 小二娘子也赶紧跟去帮忙,苏小酒揉揉长时间捏针酸痛的手指,偏头看了眼丫头,小家伙从吃完饭就不说话,正一个人蹲在角落里玩栗子皮。 她走过去一起蹲下:“怎么小朋友?嘴上都能挂油壶了。” 丫头扭过头去不说话,却有眼泪滴在了地上,刚开始还是一滴一滴,最后干脆连成了线,吧嗒吧嗒停不下来。 “怎么还掉金豆豆了?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不开心可以说出来啊。” 她不说还好,说完丫头的无声抽涕瞬间变成了大声抽噎,断断续续道:“我、我就是喜欢当工匠,能造好多好玩的好用的东西,为、为什么娘却每次都骂我没出息?” 他抬起袖子抹了把脸,袖口上便湿了一大块:“我不想当状元,那要到很远的地方去做官,我会想家的!” 苏小酒感同身受,毕竟她小时候也曾为到底上清华还是上北大纠结过。 很想拍着丫头的肩膀告诉他:小伙子不用想太多,在古代考状元科比她考大学要难多了,那得是全国高考第一呀! 又觉得不该打击一个小孩子的自信心,便道:“术业有专攻,每个行业做好了都是很厉害的,但不管做什么,都要先读好书,不然你想啊,若你不识字,别人让你帮忙做个东西,你却连最基本的尺寸都不认识,那该怎么办?” 丫头却道:“我看别的小木匠都是几岁就跟着师傅学徒的,也没有去学堂啊!” 苏小酒差点接不住话,好在脑子反应也快,说到:“那你若是成了工匠里识字最多的,岂不是会更厉害?” 这次丫头不说话了。 苏小酒不禁佩服自己的反应能力,小孩就是小孩,怎么可能说得过大人? 丫头闷闷不乐的低下头,说了句:“你根本不懂。”起身把手里的栗子壳丢进垃圾桶,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小酒赶紧跟上:“你去哪?” “去院子里捉草虫!” 今日他没去学塾,大人们都忙正事,身边也没其他小伙伴,只能自己在院子里玩。 小二娘子跟绿拂已经取了纱布回来,见他往外走,嘱咐道:“只在院子里玩,不可跑出去。” “知道啦!” “这孩子。” 小二娘子无奈摇头,苏小酒看着丫头没精打采的背影,笑道:“丫头是个聪明的孩子,娘子好福气呢!” “可惜顽劣的很,我倒宁愿他真是个丫头,还能安稳些。” 因为有丫头在,小二娘子的话也多起来,三人像寻常妇人一样聊着天,倒也不觉做活枯燥。 只是萧景还未回来,苏小酒心里记挂,总是忍不住走神。 “你们一共就几个人,为什么要做那么多?” 回头,原是丫头又回来了,正翻看着一只口罩,绿拂解释道:“我们娘娘说了,这个东西要经常清洗替换,而且还要预防瘴气和疾疫,所以消耗极大,要尽可能的多做。” 丫头虽小,但生长在南方,对瘴气或者疾疫都不陌生,闻言道:“那戴上这个就能保证不被传染了吗?” 苏小酒摇头:“那也不一定,但能降低很多风险。” 丫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然又道:“那你们在里面放些草药呢?” 几个大人同时看过来:“放草药?” 绿拂嗤的笑了:“若放草药,只怕不等疾疫来到,我们自己倒是先被熏死了。” “一听你就没见过市面,难道就不能放些无色无味的药?” 苏小酒却对这办法产生了兴趣,这个办法预防疾疫不一定好用,但防瘴气的话倒是可以试试。 她高兴的点点丫头鼻子:“我就说丫头聪明,这么快就给我们想到了好办法!” 当即取了只缝好的口罩去后院找刁三分,把丫头的办法说给他听,刁三分忍不住抚掌道:“妙啊!如此一来,咱们就不用费心吧啦的做什么药丸子,只需把口罩在汤药里泡上几日,戴上之后同样能起效果!” 虽说药效持续的时间短了些,但总比不停的吃药好多了。 他激动的在原地走来走去,琢磨着现有的药方,只怕药力还欠缺些,说道:“这法子可行,但老臣得把药方改一改,而且这样需要的地骨皮就更多了。” “那你就先少做几个试验一下,不够的咱们再想办法。” “行,老臣这就去写药方,让一清二白熬了试试。” 他说完便火急火燎的走了,苏小酒一转头,便见丫头双眼亮晶晶的站在她身后,伸头看看刁三分一路小跑,知道自己的提议被采用了,嘴巴忍不住咧到了耳根。 捏捏他小脸:“丫头,你这次可立了大功了,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丫头两颊红红的,闻言豪气挥手:“不过是小菜一碟,我才不用什么奖励!” 只是眼里的期待太明显,苏小酒哦一声,故意惋惜道:“那好吧,我本来还想送你个礼物呢,如今只能转送给别人了。” 话已经说出去,此时再追着别人要礼物好像不太好,丫头眨巴着眼睛跟在苏小酒身后,后悔自己不该拒绝的这么快,好歹也该先听听要奖励什么东西啊! 苏小酒看出他纠结,不想把孩子郁闷坏了,主动问道:“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没?姐姐可以买来送给你。” 丫头立刻阴转晴:“真的吗?想要什么都可以?” “当然,只要我能买得起。” “我想要一头小木牛!” “小母牛?你要那干什么?” “哎呀!”似乎觉得苏小酒太笨,丫头忍不住啧了一声,“不是小母牛,是小木牛!我们书塾附近李木匠做的,那小牛只有我两只手大,放在地上自己就能跑!我一直想买来研究一下,可惜太贵了,一只就要四十文呢!” 自己就能跑的木牛? 苏小酒首先想到的是诸葛亮,却不知这时代还有如此能人,能做出木牛流马? 还是说,其实就是一只普通的小木牛,会自己跑是这小家伙臆想的? “你确定木头做的小牛能自己跑?” 丫头被质疑,急的脸颊都红了:“千真万确!我可是亲眼见过的!李木匠给他孙子做的,他经常拿出来玩呢!” 木牛虽好,但现今也没什么大用,苏小酒不太感兴趣,但丫头喜欢,便把苍联唤来,让他带着丫头去买。 苍联满头黑线,他的这位主子,从来都没把他当个暗卫使。 跑腿打杂他都认了,如今带着小孩子买玩具的活也要派给他了吗? 但上午已经惹得苏小酒不高兴,这会他半个不字也不敢说,生怕苏小酒果真让刁三分对他下药,于是面无表情的抱起丫头,嗖一下消失在院子里。 小二娘子在屋里隐约听到两人对话,追出来时,哪还有儿子的身影,无奈的摇头道:“不过孩子随口一句话,怎好又让贵人破费?” 他们一家三口,吃住都已经不花钱,她心里过意不去。 “随口说的话就帮了我们大忙,这礼物是他应得的!” 儿子被夸,小二娘子自是高兴的,但言语之间却颇有些惆怅:“这小子,从小鬼点子就多,民妇只怕他长大了不往正道上使。” 就想他想学木匠,就总是千方百计的逃学,今日去李木匠家里玩,明天又去钱铁匠加串门,后天又跟孙石匠的孙子混到了一起,吃了多少竹笋炒肉都没长记性。 “孩子就像小树苗,成长过程中少不得需要父母修剪枝丫,只要从小正确引导,总会走正道的。” 小二娘子回味一番,也觉是这个道理,点头道:“希望如此吧!” “娘娘,小二嫂,小二哥好像醒了!” 听到绿拂的喊声,两人顾不上旁的,赶紧去了小二养病的房间。 刚醒来的小二还很虚弱,因为昏迷中吃不下东西,两颊明显凹陷下去,但精神尚好,但睁开眼后第一眼看到妻子,还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轻声道:“娘子辛苦了。” 这两日他的意识一直在半睡半醒间,睁不开眼,但能感受到身边人的贴心照顾,望着娘子憔悴的神态,目光中流露出歉意和心疼。 小二娘子紧握住夫君的手,叠声道:“醒来就好,醒来就好!你饿不饿?我去给你端碗粥来吧?” 小二摇摇头,回握住娘子并不细嫩的手指:“我不饿,先让我看看你。” 苏小酒见状赶紧带着绿拂出门,把空间留给夫妻俩。 第四百五十章 小孩子的改邪归正 轻轻把门掩上,苏小酒吩咐绿拂:“你去把刁太医请来,然后再去准备些清淡的米粥来。” 绿拂刚要领命下去,又听身后道:“罢了,你去准备米粥,我自己去找刁太医吧!” 萧景一直不回来,她又不敢出去寻,生怕他回来找不到自己,心急如焚又不好表现出来让大家一起担心,只能拼命找点事做,转移一下注意力。 也正好看看刁三分的药汤准备如何,可有什么缺的,她也能抓紧时间想办法,正欲往后院走,便听大门处传来响动,脚下一顿,萧景回来了?! 跑到门口,却见是一脸怨念的苍联领着丫头回来了。 小家伙怀里满满当当,除了说好的小木牛,还有些其他木头做的小玩意儿。 丫头满面红光,嘴里啃着一支糖葫芦,见了苏小酒立刻笑着跑过来道:“姐姐你快来!我买了好多好东西!” 说完把糖葫芦往苍联手里一塞,苍联眉峰簇起,努力克制自己,才没把这黏糊糊的东西给扔出去。 小娃右手在衣襟上擦了擦,拿出小木牛放在地上触动机关,小牛果真迈开步子走了起来,一蹦一蹦的,把苏小酒看呆了。 她伸出大拇指:“这也太厉害了,若是做的大一些,岂不是能骑上去?” 本是恭维的话,没想丫头却认真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跟李木匠说的,但不知道为啥,他做小的可以,做大了就不行了,浪费了几次木头,他便再也不肯做了。” 他托着下巴煞有其事的跟着小木牛走了几圈,说道:“反正我不信邪,既然小的能走,那大的肯定也能走,一定是他哪里做的不对!” 之所以想把小牛买来,就是想自己研究一下,然后做出更大的! 苏小酒鼓励他几句,又指着他怀里其他几个小物件道:“那这些也都能走吗?” 伸长脖子看了看,发现有一只木头的小鸡,还有一条木头鱼。 ”姐姐放心,新做的玩具太贵,所以我专程买的小李子玩过的旧玩具,这一堆统共花了四十文!”丫头喜滋滋的把木头鱼给她看:“小鸡不能走,但是小鱼却可以游呢!只要放进水里,然后摆动它尾巴,它就能游出好远!” 这就很厉害了,如此精打细算,以后过日子也是把好手。 苏小酒拿起小鱼看了看,发现除了脊椎连着许多木片,并没有其他特别的机关,疑惑道:“你确定它可以自己游?” “当然了!不信我给你演示一下!” 说完兴冲冲端来清水,拉着苏小酒一起蹲下,胸有成竹的将鱼放进去,高喊:“见证奇迹的时刻!” 因为是木头做的,鱼儿确实能浮在水面上,但随着刚开始的水纹波动了几下,便静静飘着不动了。 丫头抓抓耳朵:“不可能,我亲眼见小李子玩过的!” 小李子就是李木匠的孙子,每回他爷爷做了什么新奇玩意儿,他都要拿到小伙伴面前炫耀一番,家里富裕些的小伙伴,便会忍不住回家磨着父母买。 丫头知道家里穷,所以只有眼馋的份,一般是把小李子哄的高兴了,才把玩具借给他摸一摸。 见鱼儿不走,丫头眼圈有点红,坚持道:“我见过小李子在河里玩,小鱼就是自己游的!” 然而任凭他怎么推,小鱼顶多在原地打个转,然后就不动了。 怕把孩子急坏了,苏小酒赶紧道:“许是你看岔了,其实是他在后面推着走的呢?” “不可能!我不会看错的,一定是小李子拿假的来糊弄我!” 这个小李子,骗他不说,还害的他在姐姐面前丢脸,非得给他点颜色瞧瞧,丫头气愤的站起来,捞起木鱼便往外冲,结果被苍联一把揪住了后衣领:“你去买的时候不是说了么?钱货两讫,买完不悔,这会再去找人家,未免不守信用。” “可是是他先骗我的!” 苍联却凉凉问道:“那人家卖给你的时候,可承诺过木鱼会自己游水?” 丫头不服气,绷着小脸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道:“虽然没有,但上次那鱼确实是可以游的,不然我买它作甚?” 苏小酒本想提醒苍联别吓坏小孩子,又想听听他到底怎么说,便没开口。 苍联看着手里张牙舞爪的小家伙,嗤笑道:“那是你自己以为,又不是卖家说的,便是你找了去也不占理,何苦自找难看?” 他板着张扑克脸,丫头本来就委屈,这会儿又挨了说,心里更难受了,再开口,就很明显带了哭腔,却坚持道:“可是我明明亲眼见过小鱼游水,而且买的时候我说了,就要他上次在河里放的那一条,它肯定能游的!” 但事实摆在眼前,小鱼确实不会游。 眼看金豆子又要往下掉,苏小酒安慰道:“其实不会游也不打紧,这不是还有小牛吗?小牛走的多好呀!” 丫头却直愣愣的看着小鱼掉眼泪,牛是牛,鱼是鱼,那能一样么? 见他伤心,苏小酒又提议道:“要不这样吧,许是咱们的盆子太小了,小鱼活动空间有限,所以才游不起来,要不咱们到河里试试?” “嗯!一定是这样,小李子就是在河里放的!” 南方最不缺的就是溪流,反正萧景还没回来,苏小酒干脆带着丫头一起去了附近的河边,小家伙说的信誓旦旦,今天若不得出个结论,只怕刚买到玩具的喜悦都被冲没了。 丫头急于验证,抱着小鱼走的飞快,苏小酒紧随其后,唯有苍联不紧不慢,看着前面两双小短腿捯饬的紧,悠闲的拔了草叶咬在嘴里,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结果不出所料,小鱼一放进水里便往前游了起来,丫头高兴的又蹦又跳,指着很快便游出去的小鱼道:“姐姐你看!我就说小鱼会自己游水!” 苏小酒也高兴道:“真的呢!这小鱼果然不一般!快,快把它截住,免得一会儿游远了!” 苍联在后面看的分明,那鱼很明显是被水冲走的,知道苏小酒是在糊弄小孩,又瞧两人都笑得傻子一样,在心里默默鄙视了一番,转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这下丫头心满意足了,仔细拿衣襟把小鱼擦干,爱不释手的样子让人看了心疼,这搁在现代,充其量也就是几块钱的小玩意儿,小家伙却如获至宝,擦得比脸还干净。 苏小酒静静看着他的动作,忽然开口道:“丫头,你想不想去京都?” 苍联看她一眼,这主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多管闲事。 丫头想也没想便摇头:“不去!我娘说过,京都很远,只有考上状元才能去,我又不想考状元。” “也不一定非要考状元才能去,”苏小酒跟他肩并肩在石头上,摸了摸他手里的小鱼道,“京都有很多厉害的工匠,做的东西比这些精细多了,你真的不想去看看吗?” 丫头这才抬头道:“真的?比李木匠还厉害吗?” 在他心里,李木匠已经是世界上最厉害手最巧的人了,就拿小木牛来说,整个东安郡就没有其他人能做出来。 得到肯定的答复,小孩把嘴巴张的老大,因为他想破小脑袋,也想不出能比李木匠还厉害的人得是什么样? 可一想到家里的情况,他还是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不去了吧,我娘身体不好,我爹从来不舍得让她去远处的,我是男子汉,也要留下照顾她。” 小小年纪便如此懂事,苏小酒不由欣慰,虽然觉得丫头应该去更大更繁华的地方看看,但也不愿强人所难,也就不再提及。 “好了,鱼儿也会游水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刚才你爹爹醒了,他肯定想见见你呢。” 丫头撇嘴:“他只要看到我娘,就把什么都忘了,我这个儿子在他心里根本就排不上号。” 酸溜溜的语气,很明显,这是个从小吃狗粮长大的可怜宝宝。 苏小酒很没同情心的哈哈笑起来,直到被小孩拿眼瞪了,才正色道:“你爹每次跟我提起你来都夸个不停呢,可见你在他心里是顶重要的!跟你娘一样重要,只是觉得不好意思,所以从来没表达过吧?” “我才不信,我爹在家从来没夸过我,说我只会惹我娘生气,早知道就不生我算了!” “真的哦,姐姐从来不骗小孩子!” 苍联又默默鄙视她一眼。 丫头明显不信,只是表情轻松了些,往回走的脚步也加快,走了一会儿,耐不住心里痒痒,问道:“那他夸我什么了?” “说你懂事,从来不让大人操心。” “就这?” 苏小酒偷笑:“还有好多呢,不信你回去问问?” “不要。” 丫头脸上难道露出羞赧,看了看手里的小木鱼,又垮下表情道:“可是我今天没有听娘的话,要了你的钱,爹一定又要骂我了。” 小人儿叹口气,看来也不怪爹骂他,自己做的确实不够好。 但他真的太想要木牛和木鱼了,便在心里暗暗发誓,从今以后,他保证改邪归正,再也不要其他玩具了! “咦?你看那里有人卖风筝,好漂亮,要不要去买一个?” 苏小酒指着路边一处小摊,那里大大小小摆了许多漂亮的风筝,因着最近天气好,微风不燥,所以生意看起来还不错。 最近丫头不上学,整天在院子里都要闷坏了,买个风筝还能出来跑跑,透透气。 小孩却义正言辞的拒绝道:“不用了,我爹就会做风筝,咱们不能乱花钱。” 说完回头指着苍联道:“还有这位叔叔,你是不是偷偷把我糖葫芦给扔了?我才只吃了两颗山楂,上面还有六颗呢!你就这么扔掉,属实浪费!” 苍联无语,今天天气怪热,那糖葫芦被他舔了一路,上面的糖早就化了,淌在木棍儿上粘嗒嗒,不扔了难道留着过年? 不以为然的表情却被丫头训了:“你这样不行,好几文的糖葫芦说扔就扔,将来可怎么以身作则,教育你家孩子勤俭节约?” 苍联:“……这个不用你操心。” 他的孩子会缺糖葫芦吃? 笑死,他根本不会有孩子。 丫头也不知自己哪句话说的不顺耳朵,这位长相俊俏但不知节俭的叔叔忽然就变了脸,浑身上下开始冒寒气。 苏小酒啪一巴掌忽在苍联头上:“别吓唬小孩儿!有本事现在就回大渊跟非染生一个!” “……小人~~” “行了行了,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老掉牙的话,一点都不爷们儿!” 这句话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杀伤力都不容小觑,苍联也不例外,闻言僵了一下,最后却硬是忍下去了。 对,招惹别人自己却跑了,他不仅不爷们儿,还不是玩意儿。 回去一路上他都没再说话,苏小酒也懒得理他,老话怎么说的,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这铁疙瘩听不进劝,非要为了一份保安工作牺牲自己的爱情,她也莫得办法。 天将黑的时候,萧景回来了。 出乎大家意料,绍崇显也一起来了。 瞧着两人不像闹掰的样子,苏小酒十分诧异,将萧景拉到一边,眼睛却瞅着绍崇显,悄声道:“他怎么又跟来了?账本拿到了吗?” 绍崇显看着两人嘀嘀咕咕,冷哼一声,自行到桌旁坐下,过了一会儿,玦鹰扛着一只硕大的箱子走进来,咣当一下放在地上。 那箱子是实木的,再加上满满的账本,怕不得二三百斤,玦鹰放下箱子后身侧的手都在抖。 苏小酒给萧景递个眼神,萧景微微颔首道:“是账本。” 她偷摸把绍崇显主仆看了一圈,未见两人身上有伤,可见是自愿把账本交出来的,那为何萧景会去那么久? 绿拂很自觉的将丫头领出去,苏小酒立刻上手把箱子打开,发现里面的账本保存的十分完整,除了有些霉点,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显然被保存的很好。 “这些账本打哪来的?” 她说这话是对着绍崇显,毕竟是他带来的。 第四百五十一章 得理不饶人 “你猜。” 绍崇显优雅的翘着二郎腿,方才萧景走的太快,他在后面跟的十分吃力,但为了不落下乘,硬是拼着力气追赶,这会儿心跳的还厉害呢。 被苏小酒问话,生怕气息不稳被萧景看扁,硬挺着做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但不敢说话太多,怕泄了气。 结果收获两枚白眼。 “告诉你也行,但我有个条件。” 生怕她不同意,又道:“若你不答应,我保证你后面的追查难上加难。” “你在威胁我们?” 苏小酒挑眉:“别以为我今天就不敢把你扣下!” 嘶,无情。 萧景露出满意的微笑,在绍崇显看来分外刺眼,却还是倔强的把条件说了出来:“再给本王做顿饭,本王就告诉你。” 嗐,还以为什么事呢!一顿饭就能换得重大线索,太值了! 本来萧景这么累,她也准备亲手做晚饭,无非多双筷子的事,顺嘴就答应了。 绍崇显心里一喜,开始点菜:“我还想吃面,这次要加煎蛋。” 玦鹰默默垂泪,他家王爷何时如此卑微过。 “手擀面?好说好说。” 苏小酒一面答应,又抱住萧景胳膊摇了摇:“你还有什么想吃的?我单独给你做?” “不用,吃一样的就好,我去跟你一起做。” 两人说完便手拉手去了小厨房,留下绍崇显嫉妒的面目全非。 “还不滚出去!” 玦鹰被吼的一激灵,不知自己好好一块背景板,怎么就碍主子眼了,无缘无故就被骂。 “喘气这么大声,吵死了!” “……” 作为一只出气筒,玦鹰不敢有怨言,赶紧乖乖的滚了。 绿拂正在院子里跟丫头玩小木牛,两人轮流放,看谁跑的远,玩的不亦乐乎,欢笑声响彻在院子里,震得玦鹰耳膜疼。 盯着那抹绿,心道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婢,这小姑娘看着傲气,不想竟跟她主子一样聒噪,好烦。 跟几岁的小崽也能玩这么欢实,幼稚。 明明长的不够白,还非要穿翠色衣裳,太丑。 许是看的次数多了,视线被绿拂抓个正着,杏眼一瞪:“再偷看眼珠子给你挖出来!” 贼眉鼠眼的,大白天盯着人家姑娘猛看,也不害臊。 玦鹰:“……我偷看你?姑娘早上起来都不照镜子的么?” 院子就这么大,他不想看也躲不过去啊! “不照也比你好看!瘦的跟猴儿一样,还好意思说别人!” “……” 真不知这姑娘哪来的自信,玦鹰不屑的转头,看到檐下一颗冒出的小绿苗随风抖了抖,跟这姑娘气急败坏的样子真像。 绿拂再白他一眼:“哼!臭流氓!” 说完拉着丫头去后院玩了。 玦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好一会儿,寻思该进屋给绍崇显添茶了,却见自家主子正阴恻恻的站在他身后,也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行啊,跟本王出来,都学会调戏小姑娘了?” 调戏二字用的微妙,玦鹰面上一红,赶紧跪下请罪:“王爷误会,小人只是单纯觉得她太聒噪,谁想就被冤枉了。” 被冤枉了当然要还嘴,这怎么能叫调戏?! 绍崇显盯了他好一会儿,鼻子里发出冷哼,四下打量一遭院子:“厨房在哪?” 玦鹰第一次来,哪会认得路,茫然摇头道:“小人不知。” “你不知,我也不知,那你说,咱俩谁去找比较合适呢?” “小人该死!这就去寻!” 玦鹰冒着冷汗起身,跑走的时候隐约听到身后一句“废物”。 心中叫苦不迭,失恋的男人太可怕,主子以前嘴就毒,如今更加刻薄了。 结果一到后院,又先碰见了绿衣服姑娘。 这会儿她跟小孩儿换了个游戏,也不知道两人说了啥,笑的嘎嘎的,树上的鸟都吓飞了。 一见他出现,绿拂笑声戛然而止,往前迈出两步,怒道:“好啊你,还追着别人看?!” 玦鹰:“……” 这辈子就没见过如此自作多情的女子。 他理也未理,扫了一圈,没看到疑似厨房的地方,就问丫头:“小孩,厨房在哪?” 若说刚才是生气,这会儿绿拂倒是警觉起来:“你找厨房做什么?是不是你主子派你来下毒?!” “不可理喻。” 吼? 绿拂怒了,她本来就看绍崇显不顺眼,玦鹰作为他的属下,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此人先是偷摸观察自己一个大姑娘,这会儿又鬼鬼祟祟找厨房,断定他不安好心,扭头便找了根棍子堵到他面前:“你到底想干嘛?我告诉你,我武功可是很厉害,若敢使坏,定揍得你满地找牙!” 嘴上说着最横的话,眼睛却不住往他身后的过道口瞄,只希望苍联能听得这边声音,及时来把玦鹰赶走。 玦鹰根本没把这虚张声势的小姑娘放在眼里,寻思着这么找不好找,干脆直接飞上屋顶,看看哪里有烟囱,肯定就是厨房了。 结果刚一纵身,脚腕子就被人抓住,绿拂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硬是把他从半空薅了下来,眼看就要砸在她身上,顿时吓得抱住头尖叫起来。 玦鹰无处借力,情急中拿出剑鞘准备撑地,免得真把绿拂砸了。 眼前忽的一花,只觉自己被人拍了一掌,身体便不受控制的斜着飞出,最后撞到廊下的柱子滑了下来。 胸腔中一阵翻涌,差点呕出血。 旁边有小孩拍手叫好的声音:“哇!浪费叔叔好厉害,一下就将流氓叔叔打飞了!” 苍联:??? 玦鹰:…… 绿拂小心睁开眼,看着从天而降的苍联,想着话本子说的英雄救美也不过如此,带着羞涩跟他道谢,一低头,发现自己还攥着棍子,显得自己不文雅,赶紧往旁边一扔。 实心的木棒从地上弹起来,bang一下打在了玦鹰头上。 “臭丫头,你故意的是不是?” 丫头不满:“又不是我打你,你骂我做什么?!” 说完从腰间取出小弹弓,朝玦鹰弹了一脸栗子壳。 玦鹰:我踏么…… 看着栗子壳在他脸上来个天女散花,绿拂:“啊哈哈哈哈哈哈呕~~~不好意思笑yue了,不过丫头你打的也太准了,啊哈哈哈!” 丫头拍拍重新塞回腰间的弹弓,毫不谦虚的笑道:“这都是小意思!我连树上的蝉都能打下来呢!” “真的吗?” “还还能骗你?走,我演示给你看!” 说完一大一小手拉手找蝉去了。 玦鹰心里啐一口,艰难的想要爬起来,却被苍联一脚踏在肩上,居高临下道:“你来后院意欲何为?” 竟敢对主子的奴婢下手,胆量不小。 玦鹰:“……我说我是奉命来找厨房的,你信么?” 身为同行,心底里多少还是惺惺相惜,见他不似说谎,苍联把脚拿开,微微俯身递给他一只手。 玦鹰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拉住他的手站了起来:“多谢。” “你找厨房做什么?” “我家主子饿了,我去看看饭快好了没。” 苍联点头:“应该快了,再等等吧。” 绿拂却跑到他身后指着玦鹰道:“苍大哥别信他,他不是好人,刚才还偷窥我来着,万一想去厨房使坏呢?” 玦鹰的视线却在她抓着苍联衣袖的小手上,心中冷哼,这姑娘脑子是真不好使,竟对个太监大哥大哥的叫,不嫌恶心。 苍联不动声色将手臂移开,意有所指的看看天空:“放心吧,他没这个能耐。” 不说有他在,这四方院子里,可还藏了四名龙隐卫呢,以玦鹰这点功夫,但凡苗头不对,都得顷刻毙命。 绿拂的目光顿时化作仰慕,得意的看向玦鹰:“听见没,你老实点!” 小人很得志的样子让玦鹰牙根发痒,只得安慰自己好男不跟女斗。 厨房里小夫妻难得独处,丝毫不理窗外事,正在配合默契的做手擀面。 和面这种体力活便自然是萧景的,苏小酒便负责做卤。 吃饭的人多,所以她特意做了几种不同口味,有麻辣,有酸甜,还有咸鲜。 两人一边像寻常夫妻那样忙活一边聊着天,等面条出锅,她也知道了萧景去要账册的始末。 原来绍崇显所言不假,他这次当真诚心送账册来的,而且对地方官员联手贪墨灾银之事并不知情。 虽然他往年都会到南方巡视,但体质原因无法久留,走马观花一遍立刻回京,底下人摸到套路,便只做表面功夫,然后越发猖狂起来。 而且按照他所言,他手中这一箱账册还只是九牛一毛,更多的那些,他还没拿到。 就王文昌留下的罪己书来看,但是修坝这件事便牵扯了不少郡县,两人这段时间就是循着线索,将参与之人一一查出,只等找出证据,一网打尽。 这事若办好了,于百姓是福,于办事的人来说,也是大功一件。 苏小酒嘴里嚼着麻辣萝卜丁,想来想去,总觉得绍崇显另有图谋。 “夫君,你派人多盯着那对主仆,他们怎么突然那么好心要帮咱们破案?可别到时候真相一出,被他把功劳抢了去。” 如今正是萧景在百姓心中树立威信的关键时候,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话音刚落,便见绍崇显怒气冲冲走了进来:“本王在你心里就是如此小人?你们夫妻俩别欺人太甚,帮了你们大忙半个谢字也无,还敢背后诋毁本王?” 苏小酒被撞破,丝毫不觉尴尬,反唇相讥道:“什么诋毁?不是小人难道还是君子不成?” “呵,本王做事光明磊落,便是面对皇位,也从来都是靠本事争取,怎么就不是君子了?” 绍崇显从未掩饰过自己的野心,他想争皇位这件事,南夏三岁的孩童都知道。 苏小酒却十分不给面子的揭穿他:“光明磊落?你之前还偷人呢!怎么磊落了?” 士可杀不可辱,绍崇显表情僵了僵,立刻反驳道:“什么偷人?本王何时做过如此龌龊之事?” 以为她说的是秦家姐妹,但那分明是他靠实力抢回府的,怎么就成偷了? “呵,你忘了当初把我从大渊后宫给偷出来了?自己做过的事都不承认,还敢标榜君子,真是厚脸皮。” 绍崇显语塞,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知道“偷人”两字能这么用。 但此事确实是他做的,虽然最后没成功,也是确凿的黑历史。 见他无话可说,苏小酒又骂:“还派人刺杀我夫君,这账也没跟你算呢!如今帮点小忙不是应该的吗?何况就算你当不上皇帝,也是南夏的七王爷,那些百姓同样是你的子民,为自己的子民做事不是理所应当的?” 她嘴巴厉害的很,绍崇显又被捏了把柄,只好把矛头指向萧景:“她一直都这么得理不饶人吗?” 苏小酒冷哼:“无理还要搅三分,我得理为啥要让人?” “我家娘子向来通情达理,和气待人,七叔该自己检讨下,到底为何惹得她如此厌恶。” 若非顾及身份,绍崇显真的很想冲他呸一口。 再看这对夫妻,简直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他一眼都不想再看。 奔波几日,他同萧景一样,饭没吃好,觉也没睡好,如今再被不公平对待,只觉自己一颗真心被苏小酒反复蹂躏,恨不得敲开她那脑袋瓜,把“绍崇显是好人”这几个刻进去。 不为别的,就为了争口气。 论吵架,苏小酒自从穿来就没输过。 才不管他到底怎么想,自顾自把面条出锅,投进了早就备好的凉开水,这样可以让面更劲道,而且不会互相粘连。 三种卤分别盛好,再格外切了香葱碎,香菜碎,凉拌折耳根,木耳丝,花生碎等佐味,最后还不忘煎了蛋。 绍崇显暗中数了数,有他的份。 心中怨气顿时消了一半去,冷着脸先回前厅等饭。 “要是有冰块就好了,这么热的天,咱们可以吃凉面。” 苏小酒把面从凉开水捞出来时,水已经变成了温热的。 这里不比京都,有冰窖的人家少之又少,加上保存技术不佳,通常自己家里都不够用,所以买都买不到。 第四百五十二章 进门被拒 “平时稍微吃一丢丢也没关系啦!” 苏小酒拿好筷子,屁颠屁颠跟在萧景身后,就差摇尾巴了。 萧景忍着不让嘴角上挑,看着她的小馋样,为难道:“话虽这么说,但你也看到了,这里条件有限,怕是没有地方买冰块。” “那简单,我们自己做呀!” 苏小酒一下来了精神,滔滔不绝的讲起了制冰的流程,起初萧景只以为小娘子馋坏了,所以随口说来准备试验,越听到后面,她竟连材料配方比重都介绍了详细,不由停下脚步看她:“你真的会制冰?” “理论知识是有的,但是没实际操作过。” 苏小酒想着前世看过的一篇穿越小说里,男主就是用这个办法做出冰块的,作者写的十分详细,应该不是骗人的~~吧? “那些材料好找,等有空了,我试一试,若是成功了……嘿嘿嘿。” 她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商业头脑,若是能成功做出冰,不仅能吃到凉面,还能做冷面,冰块冰沙冰淇淋,应有尽有。 在南方的夏天里开个冷饮铺子,让平民也能享受到贵族的快乐,生意一定异常火爆。 苍联拖着玦鹰过来端面的时候,她已经预想像荣妃那样在南夏全国开分店的事了。 玦鹰听得不屑,果然是奴婢出身,如今当了太子妃,也照样摆脱不掉穷酸,开口闭口都是钱钱钱,哪有半分权贵该有的清高。 苍联知道她真实身家,听到苏小酒的一番计划,不仅没有半分看轻,反而十分感慨。 不愧是段家人,吸金的能力与生俱来,这恨不得将天下钱财尽收囊中的脾性,简直跟段家主一毛一样。 吃过饭,绍崇显立刻拍拍屁股走人,苏小酒还担心他后面还要来蹭饭,却被萧景告知他们明早便回都城去。 却不知此间事了,原本想带苏小酒一同回去的绍崇显,这几天被她们两口子狗粮塞得够够的,连夜扛着马车跑了。 东安郡的事萧景已经传书回京,不出几天,便会有新的郡守接任,他们已经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 小二哥体格好,再有刁三分确实有两把刷子,喝了两天药已经能下床走动,听闻他们要走,在娘子的搀扶下找到了苏小酒跟萧景,一见面,便拉着娘子跪在地上,恳求能一起离开,跟随他们回京都。 苏小酒闻言先看向小二娘子,见她随在夫君身边,并无反对的意思,点头道:“既然二位想好了,我们并无意见,但此次南下,我们还有很多别的事要做,短时间内是不回京都的,你们若要去,我可以给你留些盘缠,等到了京都,也有本钱做些营生。” 小二跪地叩首:“草民知道贵人们做的都是家国大事,所以想先跟随贵人一起南下,还请贵人们成全。” 面前一位是太子,一位是太子妃,将来南夏最尊贵的两个人。 他活了这么大,就连做梦都没敢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为天子所驱使。 但上天既给了他这个机会,自是发自内心想要牢牢抓住,他有自知之明,既不能谋个一官半职,便是能为贵人们看家护院,也比偏于一隅强多了。 他看向自家娘子,诚恳道:“小人承认,此番跟随是有私心的,娘子是京都人,来到小人家中多年,虽然嘴上不说,但内心深处必定也思念故土,以前她身子不好,小人不敢带她远行,可如今有了贵人给的法子,她的旧疾可以抑制,小人便想带她回去看看。” 还有丫头,也该去看看娘亲小时候住过的地方,若能在京都扎根最好,便能彻底摆脱泥腿子的命运。 怕苏小酒不答应,小二又重重磕了两个头:“越往南,方言越是五花八门,有时候两个相邻郡县的人口音都完全不同,小人虽无大用,但在客栈做的久了,对南边土话多有了解,兴许能给贵人们有所帮助!” 这话说到了苏小酒的心坎里,她这几天正在发愁没个随身翻译,但之前试探小二娘子,她丝毫没有离开东安的意思,自己也就没好意思开口。 如今对方先提出,态度也十分坦诚,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拒绝? 谨慎起见,她还是先问道:”那嫂子是什么意思?我们此行可不是游玩,少不得还会有这样那样的风险,你们又带着丫头,只怕……”、 小二娘子学着小二,也恭恭敬敬的叩首道:“回夫人的话,民妇同夫君想的一样,愿意追随左右。” 苏小酒把夫妻俩扶起来,笑道:“既如此,南方之行可要仰仗二位啦!” “且慢。” 出乎她的意料,萧景并不赞成带着他们南下。 苏小酒看着小二夫妻失落的目光,将他拉进内室问个明白:“带个翻译对咱们是好事呀,你为什么要拒绝?” “你忘了王文昌?” 苏小酒一愣:“什么意思?” 萧景抿唇:“王文昌就在你我面前遇害,说明我们要面对的敌人非同一般,何况如今账本在我们手中,那些人为了掩盖真相,还不知会做出如何疯狂的举动……” 他深吸一口气,将苏小酒揽进怀中:“我能力有限,只能保证护你周全,其他人我顾不上。” 哪怕有苍联和龙隐卫,加起来也不过四五人,而此行凶险,小二夫妇又带了孩子,他不愿让他们平白涉险。 苏小酒沉默下来,这次是她思虑的不够周全,他们一家三口,无论谁出事,对这个小家庭都是毁灭性的灾难。 她起身走到室外,小二已经再次拉着娘子一起跪在地上。 拒绝的话有点说不出口,但为了他们安危,苏小酒还是道:“我又想了一下,觉得带你们南下不太合适,要不还是按刚才说的,你们先一步去京都,殿下会给你们写封信带着,到时自有人出面安置你们。” 就冲小二哥受的伤,这点小忙她们也得帮。 谁知小二却拒绝了,他为妻儿将来能过好是真,想为南方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是真。 听了苏小酒的话,他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那就是让娘子带着丫头先去京都,他独自跟着萧景几人南下。 原本安静的小二娘子激烈反对,他们一家三口从来都没分开过,所以坚持不管去哪,都要一家人在一起。 两人僵持不下,最后还是丫头跑了进来,哭着喊着不要跟爹娘分开。 小二看着哭的满脸鼻涕泡的儿子,咬牙道:“小人此次在坝上遇险,身份定然已经暴露,娘子跟丫头说不得也已经被盯上,若让她们娘俩独自去京都,也很难说会发生什么,就请贵人准许她们随行吧!” 不管是否托词,他说的也有道理,萧景统共没带几人来,根本无力分出暗卫去护送小二娘子跟丫头。 纠结半天,苏小酒道:“要不咱就把他们带上?大家在一起还互相有个照应,若真让她们娘俩走这么远的路,说实话我也不甚放心。” 萧景暂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答应,小二夫妻千恩万谢,丫头也破涕为笑,被小二娘子打发出去。 绿拂等在门外,偷偷听着里面动静,见丫头挂着眼泪出来,忙紧张的把他拉到一旁悄声道:“怎地哭了?可是娘娘不同意带你们走?” 丫头一秒变脸,撩起衣摆把泪珠一抹,举起双手跟绿拂击掌道:“酒酒姐姐她答应啦,咱们终于可以一起走了!” 以前说不想去京都,是因为舍不得爹娘,现在好不容易爹娘主动要去,他要不去是傻子! 相处短暂,但绿拂十分喜爱这个小家伙,闻言牵起他的手往大门去:“走,为了庆祝,姐姐带你去买炒栗子!” “嗯,要买好多,咱们把栗子壳攒起来,下次再打那个坏蛋!” “对,把他打的满脸麻子,一辈子也讨不到媳妇儿!” “绿拂姐姐你好坏,不过我喜欢,嘻嘻。” …… 为防有变,翌日天未亮,众人便悄悄离开了东安郡。 这次人数变多,又有丫头这枚活宝,沿途多了不少欢笑。 可随着越往南走,苏小酒跟萧景的心情也不由越发沉重。 因在东安耽误的时间太长,而雨季近在眼前,他们不得不跳过几个站点,直奔此行最重要的一个地方,云州。 云州地处南夏正南,是南夏境内几条大江的交汇点,因占了地理优势多设码头,商船云集,有着“百年商埠”的美誉,但也是历年来洪涝发生最频繁最严重的地区。三年前更是爆发过一场特大瘟疫,在朝中备受瞩目。 此次制定的种种防灾预案,基本上都是针对云州来设定。 之前在东安暴露了行踪,所以他们干脆以钦差的身份直探云州府,如此一来,势必会对调查造成一定困难,一路上,苏小酒除了吃睡,就是跟萧景商讨对策,可讨论良久,也不过只有四个字——见机行事。 “听闻云州郡守有个独子,是当地出了名的纨绔,平日多以云州太子爷自称,行尽飞扬跋扈之事,最为著名的,是他几年前看中一名有夫之妇,为了强抢那名女子,硬是把人家夫婿投到江里淹死。” 这是小二哥在客栈时听去过云州的商客们提及的往事,具体内情不得而知,只听说后来那纨绔不仅没有治罪,反而靠着老爹的官威,硬是将黑白颠倒,讹了被害人家一大笔银子。 从那以后纨绔更加无法无天,横行乡里,被当地人称为‘毒龙’。 小二语气不无担忧,虽然知道萧景的真实身份,但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们此行加上丫头也不过十余人,一旦进入云州地界,很难说能否全身而退。 苏小酒听完只是淡然一笑,说实话,若真是硬碰硬她反倒不怕,擒贼先擒王嘛,实在不行就先把郡守给弄起来,其他一切都顺理成章。 就怕那种两面三刀,表面一团和气,背后使阴招的人,还要浪费脑力跟他们斗智斗勇,最是累人。 不过怕这话说出来会吓坏人家,所以只道:“咱们不必提前忧虑,说不定这些都只是以讹传讹,到底如何,还得亲自见过才行。” 小二也觉有理,人云亦云嘛,鼻涕噶炸大小的事被人一传,经过各种添油加醋和演绎,也往往会偏离真相。 尤其有些商客,为了显得自己见过市面,更是喜欢夸大其词,蚂蚁也能说成大象,听个乐呵也就是了。 由于准备充足,一路上几乎没怎么停顿,不过两天一夜,马车已经停在了云州府的城门口。 簇新的城门刷着明闪闪的金粉,两边的报鼓石将近两人高,门外守卫森严,就差挂个闲人勿近的牌子。 “这是什么情况?不让进去?” 苏小酒撩起马车的帘子探头去看,发现两扇城门都紧紧关着,也没有其他同行的入口。 “贵人稍安勿躁,容小人过去打探一下。” 这里也就只有小二哥能勉强对外交流,其余众人只能等在马车上,就见小二朝一名守卫怀里偷偷塞了些什么东西,那守卫在袖子里摸了摸,忽然面色一边,一边说着什么,一边伸手将小二推到了地上。 随着他倒下,一粒碎银滚落在地,小二神情狼狈的起身,将银子捡起来在衣襟上蹭了蹭,随后小跑着向马车而来。 很明显,那守卫竟不肯受他贿赂。 苏小酒在车窗看的分明,放下帘子道:“咦,没想这里郡守不行,守卫倒是一身正气,连银子都不收。” 萧景也看到了事情经过,想着既然守卫能如此清正,这云州郡守未必就如传言那般不堪。 话音落下,小二已经回到马车旁,绿拂将门打开,露出他窘迫的脸,支吾着不知怎么开口。 “小二哥,那守卫说什么了,怎么这么凶?” “他、他嫌银子少,让小人滚一边,别耽误正事。” 小二手里并不宽裕,唯一这粒碎银还是之前萧景赏的,苏小酒本想给小二娘子开工钱,但夫妻二人觉得他们一家人白吃白住那么久,亏欠良多,死活都不肯要。 今日为了打听,他特意把这笔“巨款”从娘子那里取回来,谁想竟被个看门的嫌弃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闲人勿近 这粒银子虽然不多,但就一名普通守城士兵,起码也顶两个月的俸禄,他竟看不上? “靠,我还以为是洁身自好,原来是贪得无厌。” 苏小酒摸着鼻子再看一眼城门,就在萧景以为自家小娘子又打算上去硬刚的时候,她却从随身的荷包里摸出两颗金豆,递给小二道:“麻烦小二哥再去试试,看这次他们还嫌少不。” 小二眼睛都看直了,长这么大,他就没见过黄颜色的钱,入手一掂,好家伙,还是实心的。 这要给娘子打成耳环,最少能打五副。 若换成银子,就更不得了,怎么也得卖个二三十两,就这么送出去未免太浪费了。 苏小酒看出他不舍,开口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想要办事就得破费,小二哥且去吧。” “哎!那小人就再去试试。” 小二哥说完退出马车,片刻的功夫,外面已经下起雨来,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他也顾不得撑伞,两手在额上搭个雨棚便过去了。 这次银子给足,守城士兵的态度果然来个一百八十度转变,没几分钟,小二哥便顶着一身雨水跑了回来。 怕雨水滴到车厢里,他只到车辕上做了,用袖子擦把脸,汇报道:“贵人,小人已经打听清楚了,倒也没什么大事,而是郡守大人昨天下令,从今日起所有进入云州郡的人都要严格检查。” 他们前天启程,郡守昨日下令,看来这些人接到消息的速度挺快嘛! 但小二说出的原因却与他们想的大相径庭。 据守城守卫所言,因着云州在就近的几个郡县中最为富庶,因此每年洪涝过后,都有不少灾民涌入,为了保护城中百姓不受骚扰,郡守通常会下令封锁城门。 有些穷苦人家却另辟蹊径,选择在雨季前发生前便先一步来云州,如此即便发生洪涝,在云州郡内也能得到很好的救援和安置。 随着雨季越近,入城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四处流窜的无业游民和街溜子,进了云州城不像其他人安安分分的找份差事,而是四处乞讨或者以偷鸡摸狗为生,对云州百姓造成不少麻烦。 所以今年郡守干脆也改变策略,那就是提前封城,但为了不影响正经商客旅人,所以就在城门口加强检查,只要拿不出正经文书或者模样过分潦倒,统统不许入内。 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但为了保护自己辖区内的百姓,倒也还说的过去。 文书各人都有,经过繁琐的盘查,两辆马车终于进了城。 云州城巨商云集,因此明显比东安城富庶许多,街道上也商铺林立,行人接踵,只看表面,却是南方少有的繁华盛景。 因为下雨,路人皆行色匆匆,有伞的撑伞,无伞的则跑到就近的店铺中躲雨。 大家还是按照原先商定,兵分两路,刁三分带着一清二白去摸各大药铺的底子,已经先行一步,苏小酒跟萧景本想在街上逛逛,奈何雨势太大,也只能先走进一家铺子等雨停。 不想却有意外之喜,因此这里南北商人多,所以大部分店铺里的伙计都是会说官话的,而且对外来客也觉得稀奇,倒是对她们的访问添了不少便利。 “云州城历年受灾严重,不过这灾后重建的成果却不错,你们看这两边的商铺楼房都是簇新的,看来这云州郡守治理的还算不错。” 苏小酒站在一家专门经营女装的成衣铺里,状似翻看着手中衣料,实则在暗中观察店内陈设建筑,发现里面跟外表一样,都是新建的样子。 见店内有清闲的伙计,便走过去假装问衣服,然后不经意道:“都说云州富庶,如今得见果然名不虚传,你家店铺装饰的这样新,生意定异常红火吧?” 谁都喜欢听恭维话,店铺伙计也不例外,闻言笑道:“小姐好眼力,咱们家铺子可是云州城里的风向标,只要一出新品,立刻引领潮流,多少贵女夫人都以买到咱家衣服为荣呢!” 绿拂也笑嘻嘻的凑过来,接话道:“你们不仅自己生意好,是不是把周边的店铺也带的同样生意兴隆?方才走过来一路,发现这条街哪家铺子都装饰的很豪华呢!” 伙计却不屑道:“他们哪能跟咱家比?咱家是真兴隆,他们是假昌盛,说不定三年前盖房子的钱到现在都没还上呢!” “啊?那是怎么回事啊?大哥快跟我们说说呗,方才我们主子还说这里繁华,想要在附近投资个商铺呢!” 听了绿拂的话,伙计立刻神神秘秘的摆手道:“可劝劝你家主子,千万别拿钱来打水漂,那些铺子都是表面风光,平日虽然也能赚点小钱,一旦发了洪水就全毁了,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绿拂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摇头道:“大哥是不是怕我们抢生意,故意吓唬我们的吧?若是怕发洪水,你们铺子同样跑不了,为啥你们开得,我们就开不得?” 伙计不满道:“啧,姑娘说话也太伤人,小人好心劝你们,不听也就罢了,怎么还冤枉好人了?您若不信啊,大可以让你们主子试试,看看三年后哭不哭!” 苏小酒一直在旁边支楞耳朵听着,见他截住话头不肯多说,忙掏出颗金豆子塞进伙计手中,见他拉到一旁悄声道:“丫头不会说话,大哥别同她一般计较,说实话我家夫君确实想在这里投资商铺,还请大哥指点迷津。” 她长得娇美,穿着不俗,明眼人一看便知身份贵重,不仅塞了好处,还一口一个大哥叫着,态度十足诚恳,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个伙计而轻视的意思。 店铺伙计做的就是被人吆五喝六的营生,被她如此尊重,顿时心生好感,瞧着掌柜的没注意,悄声道:“告诉您也无妨,但小姐可千万别对外人道哉。” 苏小酒立刻点头保证:“绝不外传。” 伙计道:“咱们店铺之所以经久不衰,是因咱们东家是郡守大人连襟,平时帮着郡守东奔西顾专门处理些那种事。” 他抛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苏小酒一秒顿悟,“那种事”,估计就是些见不得人的事。 “而其他那些店铺,多是些本地商贾,从祖上便经营店铺,不想轻易舍弃祖业,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开。” 一番交谈下来,苏小酒基本摸个大概。 原来这些商铺每遇到洪涝受灾,云州郡守便逼迫商户出资重建,说是为了保持云州第一商埠的形象,不能给南夏丢脸。 说白了,对于商铺来说,开门做生意已经不是赚钱的事,而是政治任务,哪怕赔钱,想要关门也得经过官府同意。 而往往递上去的申请书都如石沉大海,再无音讯,可商铺如果私自关门,不到第二日,东家便会受官府盘查,以各种理由缴纳罚款,苦不堪言。 苏小酒不禁咋舌,原来面子工程各个时空都有,但毫无疑问,最后买单的都是百姓。 她用胳膊肘碰碰萧景道:“听到没,又不是个省油的灯,等下你去郡守府的时候,可要小心应对了。” 听闻郡守儿子好色,所以萧景决定自己登门,不让她一同去了。 虽说身份有别,那纨绔也不敢如何,但想到自家娘子有可能被那种败类肖想,他就浑身不舒坦。 苏小酒既感动又好笑,她这副面容虽说算俏丽,但前不凸后不翘的,除了他估计也很少有男人能看上吧? 不过情人眼里出西施嘛,为了他这一点点可以说无畏的担忧,苏小酒很配合的答应让他自己去。 雨势渐停,店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他们也走出店铺,苏小酒回味着伙计的那些话,疑惑道:“你觉得云州郡守强行让这些店铺重建,真的是为了招商引流?” 这件事表面看来逻辑通顺,但仔细推敲,又能发觉有不合常理的地方。 云州本就拥有着南夏最多最大的码头港口,单凭那些往来的商船,就足够带动经济,哪里需要靠外在来吸引眼球? 退一步讲,若郡守的办法确实有效,商贾们投入在建设店铺的钱能因此很快回流,那他们该对这个方案大力推崇,而非极力抵触。 “店铺伙计并非老板,可能无法看到问题核心,等拜访郡守府的时候,我可以顺道问问此事。” 萧景对这件事并无多大感触,雨季来临,防洪防疫迫在眉睫,这些问题都显得微不足道。 说着话,刁三分几人也已经回来,三人身上都已湿透,雨水滴滴答答顺着衣角串成珠子流到地上。 刁三分拧着胡子上的水叹气,身后一清二白则满脸怨念。 这老头白活了大把年纪,竟一点也不养生,那么大的雨,不赶紧避避,反而带着他们满街乱窜,将这条街上的药铺跑了个遍。 “唉,白跑了那么多药铺,结果一点地骨皮也没找到,看来咱们还得继续去山上找了。” 一清二白的脸色更难看了,早知道南下这一趟只是跟药童一样打杂,他们就不来了。 苏小酒道:“没关系,反正现在时候还早,挖草药也不在一时半刻,这次咱们估计要在云州住好一阵子,去山上慢慢挖就是。” 萧景点头:“赶了那么久的路,咱们先找间饭馆好好犒劳一下,下午还有许多事要做,大家要打起精神。” 大男人们无所谓,但小酒,绿拂和小二娘子是女眷,再加上小二伤势刚好些,丫头又是孩子,吃饭这件事便显得尤为重要。 苏小酒道:“好啊,刚才我已经跟店铺的伙计打听了,这附近最出名的饭馆叫云州饭馆,里面有许多特色菜,咱们可以去尝尝。” 但愿这云州饭馆货真价实,她可没忘小二哥的“东安客栈”里面啥样。 为了不太引人注目,苏小酒跟萧景依然走在最前,其他人则三三两两分散前行,走到餐馆门口,忽然从里面哗啦啦出来一群人。 绿拂从两人身后探头,赞道:“看来这里生意确实不错,这人挤人的,也不知里面还有没有座位。” 话音落下,就见从里面阔步出来一位管事模样的人,站在门口大声道:”今日太子摆驾在此,闲杂人等一律回避!” 苏小酒跟萧景面面相觑,不是吧,就算他们行踪暴露,消息也不可能传遍大街小巷,方才一路走来,并无人识破他们身份,这人是怎么知道? 最奇怪的是,就在他喊完这句话的同时,四周的百姓皆纷纷躲出老远,还有些本来打算进店吃饭的食客,也都顶着见了鬼的表情离开,很有些避之不及的意思。 “不会吧?难道你在民间的名声这么臭?” 萧景被调侃也不生气,继续往里走:“进去看看再说吧。” 谁知走到门口,掌事模样的人不仅没迎接,反而将他们拒之门外:“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今日太子爷在店用膳,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进去!” 丢! 原来他们只是“闲杂人等”,那里面的太子爷是谁? 两人交换眼神,而后默契的点头,萧景挡在苏小酒身前,对那掌事道:“开门做生意,哪有不让人进的道理,今日我们偏要进去,你又何如?” 在云州地界,敢以太子自称的人,除了郡守家的纨绔还有谁? 掌事打量二位衣饰,再听口音不是本地人,语气稍微客气了些:“客官是刚到云州吧?不了解行情也正常,但还是听老夫一句劝,转道去别家用餐吧,若实在想品尝咱们店的特色,大可晚上再来。” 刁三分正好也带着一清二白凑了过来,闻言捋着胡子道:“笑话,据老夫所知,咱们当今太子平易近人,体恤百姓……吧啦吧啦。” 此处省略一万字,反正他把所有能想到的赞颂之词全都说了一遍,中间毫无卡顿且面不红气不喘,最后总结道:“所以他绝对不可能做出如此扰民之事,你可不要在此污他名声!” 身后一清二白表情充满鄙夷,此人拍马术炉火纯青见缝插针,故意当着太子殿下吹的天花乱坠,脸皮实在够厚,脚下轻移,不自觉便离他远了些,生怕被人看出自己跟他是一伙的。 第四百五十四章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掌事蹙眉看着从旁钻出来的刁三分,不满道:“这老头也是外地人吧?还是故意来此胡搅蛮缠?此‘太子’非彼‘太子’,不知情就不要乱喷!” 刁三分冷哼:“老夫只知陛下不久前认回唯一皇子,也就是当今太子,却不知何时又在云州立了个分太子,那更要进去一瞻尊容了!” “你!” 掌事语塞,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堂内,见那人已经上了二楼,应该听不到此间动静,略略舒一口气,回过头压低声音道:“休要胡说八道,里面的贵人你们惹不起,还是早早散了,省得待会儿想走都走不掉!” 这人乃是云州饭馆里的掌柜,里面那主的脾气人尽皆知,稍有不满就得把店里打砸一番,就在几日前,那二世祖来吃饭,只因为茶水太烫,就把伙计右手打断扔了出去,今日再来,他们可不得小心伺候着,生怕再有哪里不合心意,直接将店给砸了。 见他们不走,掌柜瞬间也来了脾气,唬着脸道:“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那就别怪老夫得罪了!” 说罢一挥手,自他身后出来几个身穿短打的髯虬大汉。 苏小酒笑了,若这人一直好好说话,兴许她还会礼尚往来,多少给几分薄面,毕竟都是为了讨生活,没理由害的人家得罪地头蛇。 可看如今这来头,这掌柜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那她就无需再将什么道义。 一歪头:“苍联,上!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苍联身形微动,众人只看到他几片残影,便已经回归原位,对面几个大汉甚至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全被放倒,速度之快,让萧景也忍不住在心里暗惊。 知道苏小酒只是想给他们些教训,下手并未太重,饶是如此,也已经把众人吓得不轻,从地上爬起来后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实力太过悬殊,只怕再来三十个人也不顶用。 掌柜年纪大眼睛却不花,知道今日是碰上硬茬子,表情顿时慌张起来,刚才的气焰不不复存在,立刻点头哈腰道歉:“他们都是粗人,误会了小人的意思,还请贵人们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他们吧!” 明明是他指使,这会倒挺会推卸责任,苏小酒打心里看不上这种人,冷哼道:“好啊,那你现在就去收拾桌凳,我们要进去吃饭!” 掌柜面露难色,却不敢再强硬,只软了语气请求道:“并非小人不愿接待,实在是咱们这位太子爷……唉!贵人们只是路过此地,可能不知太子爷的秉性,若扰了他吃饭的兴致,到时候贵人们可就当真走不掉了。” 其实他也有难处,他们饭馆之所以在云州经久不衰,一来靠的实力,饭菜味道确实好,再就是有这位太子爷罩着,黑道白道都不敢轻易来惹事。 但同样,这爷脾气不好,所以每次只要他过来,掌柜的都干脆直接清场。 他一口一个太子爷,听着着实刺耳,萧景素来不喜麻烦,转头看到旁边还有一家餐馆,里面同样坐了不少食客,于是道:“不若还是换一家吧,在哪里吃也是一样。” 主要现在时辰不早,临来马车上也没准备多少点心,他怕苏小酒饿坏了。 苏小酒确实饿了,而且被这么一阻挠,也没了进去的欲望,想着早晚有收拾那“太子爷”的时候,吃饱了还更有力气,便点头道:“听你的。” 然而事与愿违,就在掌柜的千恩万谢准备恭送她们时,二楼突然出现了一个年轻男子,二十啷当岁,生的模样尚可,但眼底下隐约可见的青色,和略有些蜡黄的脸,明显昭示其主人昨晚的风流纵欲。 正是云州郡守之子,董文章。 只见他手中拿着一枚玉骨折扇,怀中还揽着一名浓妆艳抹,衣衫半褪的女子,俯身探出围栏一瞧,立刻把怀里美人推开,对着苏小酒二人一指,喊道:“慢着!让这位美人儿上来陪小爷喝一杯!” 萧景握着佩剑的手收紧,苍联眼神也冷下来,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掌柜的面色巨变,生怕他们不管不顾大开杀戒,万一“太子爷”在他们店里出事,只怕他也别想见到明日的太阳。 于是赶紧抬头冲着董文章作揖赔笑:“不好意思爷,打扰您喝酒了,小人这便把他们赶走!” 说完对着苏小酒几人猛使眼色,示意她们赶紧离开。 不想董文章顿时拉下脸来,随手从桌子上摸了只酒杯,狠狠掷在了掌柜的头上,骂道:“好你个老杂种,敢管起爷的闲事来了?!”说完看向苏小酒几人,换上一副笑脸道:“来吧美人儿,爷这里好酒好菜,绝不会亏待了你,不若就此跟了爷,从此吃香的喝辣的,哪还需要出去抛头露面?” 苏小酒活了两世,这是第一次被人当街调戏,怒火蹭的一下窜上头顶,抬手指着他道:“敢让姑奶奶陪酒的,这世上可没几个,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苍联,去把他狗嘴给我打烂!” 董文章却像听到天大的笑话,夸张的拍着栏杆笑起来,最后连眼泪都出来了:“你这娘们儿有点意思,爷说的是你身后这位黑衣美人儿,也不看看自己跟搓衣板有什么区别,还敢自认美人?” 一行人里,唯有萧景惯穿黑色衣服,今天也不例外,听了董文章的话,一伙人皆像被雷劈过,呆在了当场。 这踏马说的是人话? 感情这衰人看上的不是她,而是萧景?!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萧景的脸色顿时比衣服还黑,飞上上去一个回旋踢,董文章惨叫着撞断栏杆,落下来的时候,一张嘴,喷出一口活着血水的黄牙。 掌柜绝望的闭眼,完了,全完了。 围观人群先是静默片刻,随即爆发出一阵排山倒海的喝彩声,掌柜的趁人声鼎沸,默默退后,顶着惨白的面孔回家收拾细软去了。 就在众人以为董文章会恼羞成怒,命人狠狠报复的时候,他却一骨碌从地上起身,腆着脸往萧景身边凑,走了几步,似乎忌惮他的武力,便在离着三五步的时候停下,讨好道:“美人儿竟还是个练家子,爷……咳咳,爷喜欢,你说,要怎么才同意跟爷走?爷什么都能给你!” 萧景一阵反胃,头一次知道世上竟有这么恶心的玩意儿。 苏小酒同样恶寒,感情还是个抖M?敢当街调戏她夫君,简直活腻歪了。 “苍联,把这恶心巴拉的东西给我丢远点!” 说完拉起萧景的大手哄道:“别被这种垃圾污了眼睛,咱们换个地方吃饭。” “美人儿!美人儿别走!要不你俩一起也行!爷不嫌弃那干巴丫头~~嗷!” 苍联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走过来,董文章则痛苦的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他身边围了一群打手,都狗熊一样怂着,直到见苏小酒等人走远,才赶紧把主子扶起来扛回家去了。 气氛压抑至极,连嘴巴最油的刁三分都大气不敢出一下,生怕被太子殿下迁怒。 经过这么一出,萧景哪还有胃口吃饭?走到哪里都似乎被人指指点点,恨不得立刻折回去把那烂人捅几剑。 但最终还是理智控制住自己,他们初来乍到,还要去郡守府摸底,若现在先结下梁子,后面的工作便很难开展。 苏小酒见他闷闷不乐,简直心疼坏了,谁让她家小侍卫长的这样英俊,那无赖又是个男女通吃的货,平白惹下这场闹剧。 老天爷挺会凑热闹,饭只吃了一半,天上又下起瓢泼大雨,将整座城都罩在朦胧的雨幕中。 这种天气实在没法外出,大家正好可以先好好休整,养足精神去做后面的事。 结果这雨一下就是两天,还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苏小酒跟萧景在客栈慢慢便沉不住气了。 “路上的积水已经没过脚踝,再等下去只怕要出事,我觉得应该去郡守府走一趟了。” 萧景下楼看了一圈回来,眉峰就没舒展开,看样子,雨季怕不是提前到了。 苏小酒同样担心,闻言颔首道:“那你快去吧,我正好再去问问刁太医草药的事。” 这两日刁三分又冒雨出去,几乎将城中所以药铺都寻遍了,好歹找到些有用的草药,但数量并不乐观,离着她们想要准备数目相差甚远。 萧景却道:“雨下的这样大,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山洪,就算不够,也别冒雨去山上。” “我知道,你放心吧。” 送走萧景,她让苍联把刁三分找来,询问买药的具体情况,刁三分噌噌噌的跑上楼,衣摆湿了一大片,很明显,又是刚从外面回来。 将手中湿淋淋的雨伞展开晾在门口,他小心的脱去靴子,只穿袜子走到桌前,地上依然留下一地水渍。 “启禀娘娘,老臣有重大发现!” 苏小酒忙请他落座:“不急,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他年纪不小,就算再强健,也扛不住频繁的风雨,后面的防疫工作还要多仰仗于他,可不能现在就病倒了。 南方初夏天气渐热,但下了几天的雨,外面还是有些冷的,刁三分再雨里走了半天,身上早都凉透,乍一喝口热的,止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只是眉眼之间却还是止不住的喜悦,对苏小酒道:“娘娘,老臣已经知道要去何处寻药了!” “真的?快说说!” 刁三分嘘溜两口茶水,又拿袖子揩揩鼻涕道:“说出来娘娘可能不信,晌午老臣去到一家药铺,刚好碰到给他们供货的伙计,所以老臣留个心眼,跑到后门等他出来一问,他们果然有大量草药,但因为雨季来临,药材价格上涨,所以……” 苏小酒激动的按住桌子站起来:“价钱不是问题,只要能救命,再贵也值了,那你可留下他的地址了?咱们这就去看看!” 刁三分赶紧从衣服最里面掏出张白纸呈上:“当然留了,就在城东,有一户范姓商贾,每年都会提前囤下大量药材,只等雨季前提价卖出去。” 虽说有发国难财的嫌疑,但总比让百姓买不到药强多了,苏小酒立刻唤来苍联,收拾马车朝着城东出发。 范家乃云州有名的富户,府邸所在之处尽是些大宅院,环境清幽。 本以为雨下的这样大,敲门要费番功夫,苏小酒也做好了再雨中等待的准备,结果出乎意料,叩门第二下的时候,大门便从内里敞开,走出一名伶俐的小厮。 笑容热情而不谄媚,见苏小酒面生,客气的问道:“敢问这位小姐要找谁?” “你好,我是京都来的商人,想找范老爷谈笔生意,还请通报一声。” 小厮抱歉道:“实在对不住,我家老爷从晌午就出去了,至今未归,还请你改日再来吧。” 苏小酒伸出止住他关门的动作:“那烦请小哥告知,范老爷要何时回来?” 小厮摇头:“这可说不准,可能午后,也可能要晚上。” “哦,那谢谢了。” 苏小酒失望的放下手,对小厮点头致谢,小厮抱之一笑,便关了门离去。 绿拂为她撑着伞,见四周也没个避雨的地方,说道:“娘娘,要不咱们明天再来?” 反正走了一回路也熟了,这范老爷总不会天天出门吧? 苏小酒指指马车:“既然不是出远门,那咱们就在这里等,大不了就等到晚上。” 她是急性子,为了草药发愁那么久,如今好不容易看到希望,自然想第一时间解决。 绿拂拗不过她,只好一起钻进马车坐好,自己则将窗户开着条缝,随时关注着范府大门。 大雨滂沱,马车里一篇昏暗,雨水打在马车顶上,发出有节奏的砰砰声,听的人昏昏欲睡。 绿拂取出小毯子为她披上,轻声道:“娘娘累就先睡会儿吧,等来人了奴婢叫您。” 都说南方潮湿,在东安郡的时候还没怎么觉得,来了云州这几天可算领教到了。 因为连续下雨,不止墙壁时而有水珠滑落,客栈的被褥更是恨不得拧出水来,每晚睡觉都哇凉哇凉的,根本睡不好。 第四百五十五章 事无顺遂 苏小酒打个呵欠,靠在车厢壁上朦朦胧胧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到绿拂在耳边轻声唤她:“娘娘醒醒,范家有人来了!” 她立刻直起身子看去,就见不远处慢慢驶来一辆枣红色马车,前头两匹骏马虽然被雨水打湿鬃毛,但依然凤臆龙鬐,体格健美,顾盼间神采昂扬,一看便不是凡品,车厢样式不甚豪华,但胜在朴拙大气,随着马车在大门口停下,车夫立刻搬下矮凳,车厢门打开,从里面缓缓走出一位相貌儒雅的中年男子。 天青色的长衫似乎跟雨幕融为一体,骨节分明的右手执了一把油纸伞,步履从容不迫,并未因为大雨而表现出行色匆匆的样子。 “这就是范家主?看着不像个商人啊!” 绿拂咕哝一声,转头看向苏小酒:“娘娘,这人不会也是来范家做客的吧?” “不急,先看看。” 苏小酒将窗户开的大些,见那人走到大门口,旁边小厮在门上叩了几下,方才为她们开门的小厮见到来人,神色恭敬的将大门敞开。 很明显,男子确实是范家主。 “绿拂,走。” 苏小酒像刚才那样戴好面纱,从马车上跳下来,趁着大门尚未关闭,冲过去喊道:“范先生请留步!” 青衣男子止住步子,回身见一娇俏身影,提着裙角冒雨跑进家门,还不在意脚上的修鞋完全浸湿。 待跑到他身前,女子的面纱已经完全被雨水打湿,成半透明贴在脸上,因为跑的急,嘴巴还在微微张着喘气。 “范先生您好!我想从您这儿进些药材,可否详谈?” 范陵游将雨伞倾斜,遮在她头顶,不着声色上下打量一番,微微点头:“里面请。” 进了花厅,他先吩咐婢女取来干燥的棉巾让苏小酒擦拭雨水,命人端来滚烫的姜糖水。 苏小酒正欲开口,范陵游指指糖水道:“姑娘莫急,先喝杯姜水驱驱寒。” 暗道自己表现的太沉不住气,苏小酒静下心,捧起杯子抿了一口,发现除了姜味和红糖的味道,还多了丝丝其他的辣味,细品又有回甘,奇道:“这姜糖水怎么跟平日里不太一样?” 范陵游温和一笑,解释道:“姑娘味觉好生灵敏,这里面加了些许香薷,可驱寒发汗,避免伤寒。” 不光长得文雅,一开口同样让人如沐春风,苏小酒原本有些焦虑的情绪竟被抚平。 伴着杯中热气氤氲,室内一派祥和恬淡。 待她面上被雨淋过的苍白散去,唇上也恢复了血色,范陵游才开口道:“姑娘方才说要进些药材,不知是何品种,要多少?” 苏小酒赶忙从荷包里取出一张纸,上面是刁三分记录的所有短缺的药材的名称和所需数量。 绿拂将纸呈到范陵游面前,他粗粗浏览一下,再抬头,眸光显见的幽深下来:“不知姑娘要这些药材有何用途?” 既做的药草生意,对每种药材的性能自是了解,这张纸上洋洋洒洒数十种药物,皆是应对疫疾之用,且数量巨大,他库中仅剩的那些,不过十之一二。 再看苏小酒的眼神,显然没了方才的随和,甚至有些厌恶。 小姑娘看起来年纪轻轻,莫不是也如外面那些奸人,想着在灾前囤货,灾后高价售卖? “姑娘此举,恕范某不敢苟同!” 不知他想起什么,口气忽然就严厉起来,苏小酒愣了一下:“先生此言何意?” 她眼神里是清澈的疑惑,未有半分贪婪,令范陵游滞了滞,罢了,终归是年轻,不懂轻重也是有的,口气便稍微缓和了些,委婉道:“范某一生行商,平稳至今,皆是因为爱财之前先守‘义’字,如今雨季来临,云州随时可能发生洪涝,姑娘却要收购这么多用于疫疾的药物,是为什么?” 苏小酒理所当然道:“先生也知这些药物的作用,小女收来,确实是为预防疫疾。” 范陵游不知她是真不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今日外出本就令他心情不畅,此时也没心思再绕弯子,干脆直接道:“所以姑娘是想提前囤药,一旦发生疫疾,再高价牟利?” “怎么会?!” 苏小酒一激动站了起来,解释道:“先生莫要误会,小女并无此意,不过是想提前做些预防疫疾的药物,防患于未然。” 范陵游仔细判断她神色,见她目光坦诚不似作伪,抱歉的将情绪收敛起来,起身作揖道:“是在下误会了姑娘,还请见谅,实在是……唉!” 他明显不想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苏小酒的好奇心勾了起来,将话前后串联思索一番,试探道:“莫非,是有人这么做过?” 范陵游却顾左右而言他:“姑娘要的这些药材,范某库中也只剩小量存货,还要供给自己的药铺,实在匀不出来,只怕要令姑娘失望了。” 苏小酒确实失望,还是挣扎道:“一点都没有吗?” 范陵游摇头:“无能为力,姑娘还是去别家问问吧。” 说罢唤来家仆:“怎么不知给贵客添茶?” 这便是送客的意思了,苏小酒见他态度坚决,知道继续待着已经毫无意义,叹口气起身道:“实不相瞒,小女来时已经打听过了,说范家是云州最大的药材商,若您这里没有,其他店铺更不会有了。” 做生意就跟谈对象一样,讲究你情我愿,苏小酒也不纠缠,道声谢便往外走。 绿拂跟在她身侧,悄声道:“娘娘,刁太医不是说过,他们伙计亲口承认仓库里还有好多存货呢?依奴婢看这人就是想自己留着药发财,真可恨!” “商人重利,咱们是来谈生意,又不是抢劫,总不能强买强卖吧?” 身后范陵游正要转身去书房,耳朵一动,听到绿拂的称呼,面色骤变,忙几步追了上去,郑重作揖道:“敢问这位贵人可是从京都来?” 苏小酒跟他说的都是官话,被听出来也正常,于是点头道:“正是。” 只是不明白他的态度怎么突然转变这么多,因此便驻下脚步,静静看着他。 范陵游不敢抬头,保持着躬身的动作,艰难问道:“敢问贵人夫家,可姓绍?” 苏小酒心中一跳,飞快瞪了绿拂一眼,定是这丫头刚才对她的称呼穿帮了。 但方才两人说话时,离着范陵游差不多已经走出十多米,他耳朵也太好使了吧? 初次见面,不好就这么交代底细,苏小酒装作茫然的看着他:“先生是不是认错人了?” 这次轮到范陵游失望,他仔细看看女子面孔,终是苦笑一声道:“是在下唐突了。” 说罢做个请的手势,亲自将她送至门外,一直目送她上了马车,才黯然回府。 绿拂偷偷瞧着,总觉得哪里不对,问道:“娘娘,这人该不会已经识破我们身份了吧?他方才那样问奴婢心都吓的忘了跳!” 听说有钱的大宅院中都会藏着隐秘高手,娘娘虽然带了苍联一同前来,但为了表示尊重,并未让他一起进门,万一那姓范的起了不轨之心,怕是苍联也不能及时相救。 苏小酒笑着点她额头:“你这小脑瓜里都想什么呀?人家正儿八经做生意,就算知道咱们的真实身份,又岂会没事找事把人扣下?” 绿拂撅嘴:“反正奴婢就是感觉他有些古怪,不然无缘无故为何会那么问?” 不止她疑惑,苏小酒也同样觉得范陵游应是有什么事,但眼下筹集药材才是最重要的,她无暇去深究内情。 范陵游回到书房,颓然的坐在圈椅中,两手撑着额头许久,忽然起身道:“来人!去查查刚才那姑娘在何处落脚,速速回来禀报!” 小人应声而去,他闭目回忆着方才苏小酒纸上写的药材,迅速提笔记录下来,又唤来小厮道:“拿着这明细去库房比对,只要咱们有的,不拘多少,将数量全都清点出来,缺什么,缺多少,也都详细记下来!” 望着小厮远去的背影,他怅然叹气,希望,希望他的判断是对的。 回到客栈,萧景已经等在房中,见苏小酒衣裳头发都被淋过,为她褪去外衣和鞋袜放到床上,拿被子裹起来,问道:“这么大的雨怎么不在客栈待着?” 苏小酒疲惫的将头靠在他怀里:“想去找药材的,结果没找到。” 闭了会儿眼睛,才想起他今日是要去郡守府,论理不该回来这样早,又费力的睁开眼道:“你怎么这就回来了?我还以为要到晚上呢!” 防灾防疫的准备工作很多,还要根据实际情况来修改方案,一时半会儿根本整理不完。 就听头顶那磁性的声音道:“我今日并未见到董滨。” 董滨是云州太守的名讳,苏小酒脑子一下就清醒过来:“他不在府里?” “不知道。” 萧景语气低沉,显然也对这事不满:“进去喝了两盏茶都没见他露面,问家仆,只说很快回来,我一直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他仍未现身,我便先回来了。” 他这次去可是以钦差的名义,哪怕抛开这层,还有太子身份,这董滨也太胆大包天,竟敢就这么晾着他? 苏小酒难免气愤,直起身子道:“真是把自己当成土皇帝了?明天我跟你一道去,若还不见,就把他屋顶掀了!” 看着暴躁的小娇妻,萧景心情变好了些,笑着把她重新揽回去亲了亲,说道:“无妨,下次他若再不见,我便拟道摘他乌纱的圣旨,看他能藏多久。” 他既说出,那就做得出来,谁让他身上有“如朕亲临”的金牌呢? 苏小酒露着小虎牙笑:“被你一说,我倒是希望他明天继续耍大牌,当众把他官职撸了去,看他还怎么猖狂!” 尤其他那不成器的儿子竟敢觊觎她小侍卫的美色,简直罪该万死。 两人抱着抱着,被窝里温度渐渐升高,全身都暖烘烘的,苏小酒舒服的拱了拱身子,便听头顶闷哼一声,两只大手摁住她的腰肢,小侍卫声音沙哑:“别乱动。” 不动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不动。 忙碌这些天,两人都没时间好好亲热,如今外面大雨滂沱,正是活动筋骨的好机会。 苏小酒故意在他喉间舔了舔,温润柔软的触觉带着酥麻迅速袭遍某人全身,萧景身子紧绷,看着怀里故意捣蛋的小猫咪,恐吓道:“再胡乱点火,我可不敢保证能等到你十八岁了!” “若你长的丑一点,我还能控制我自己,只跟你坐在一起聊聊天,可你长得这么帅,分明就是在勾引人,我哪里忍得住?” 萧景哭笑不得,好家伙,倒是把他的台词给抢去了。 看着小娘子满脸无辜,无奈道:“那如何是好?我见娘子,亦是如此。” 天知道每晚抱着她娇软的身子入睡,到底是件多么辛苦的事,他曾经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她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苏小酒忍着面颊的灼烧,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道:“那就让我们互相调戏吧!” 说着率先啄上他的唇,萧景先是错愕,随后右手覆上她的脖颈,很快便反客为主,将她压在身下。 “早知道,我就应该晚两年认识你。” “若没有遇到我,你会娶别的女子吗?” 她问的随意,可只有自己知道,每一个字都是多么的小心翼翼。 话一出口,又忍不住笑了,自己真是傻透了,就算她没来,小侍卫如此出色,难道还能单身一辈子不成? 但那个她,会是谁呢? 想到他原本应该同另一个女子站在一起,牵她的手,揽她入怀,缱绻的亲吻,苏小酒的心竟就酸涩起来。 没听到萧景的答复,她有些执拗的又问了一遍:“若没有我,你会不会娶别的女子?” “会吧。” 苏小酒胸口一沉。 “若没有你的话,可能娶哪个女子对我来说并没什么不同。” 萧景看着她的眼睛,将她一只小手握在胸口:“但第一次遇到你我就知道,这世上再无哪个女子,能让我想多看一眼。” 第四百五十六章 包子哪来的 春风无边,吹走了所有不安。 大雨还在下,无休无止似乎要将整座城淹没。 范陵游来到客栈时,苏小酒正跟萧景在房中吃晚饭。 听得绿拂来报,说卖药的老头反悔了,主动找上门来时还怔了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 “他怎么会打听到这里?” 苏小酒喝下最后一口汤,上午好说歹说都不肯把药卖给她,这会儿却主动找上门,是图个啥? 绿拂将碗筷收拾好,说道:“就说他另有所图,肯定是派人跟踪咱们来的!奴婢这就去把他骂走!” 苏小酒看向苍联,若有人跟踪,他应该第一时间发现,可他什么都没说。 苍联看着天花板:“人家没有跟踪,而是光明正大跟着咱们来的。” 而且那人明显不会功夫,所以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绿拂啊了一声,想帮苍联说句话,又觉他如此大意不应该,看看苏小酒的神色,见她并没表现出不满,悄悄端起托盘下楼去了。 苏小酒爷不生气,云州城就这么大,范陵游有心找自己,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于是对苍联道:“来者是客,你去将他请上来吧。” 心里已经有个模糊的判断,难不成他当真猜出自己身份,觉得不好的得罪,所以主动来把药材出售给自己呢? 虽有些身份压人的嫌疑,但跟万千生命比起来,利用下权势也无伤大雅。 她看看萧景:“让他进来么?” “随你。” 萧景已经听她说过上午的事,也对范陵游的来意好奇。 苏小酒点点头,对苍联道:“那就将人请上来吧!” 没一会儿,楼梯处传来有节奏的踩踏声,范陵游进门看到萧景,目光中露出惊喜之色,郑重叩拜道:“草民范陵游,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太子妃!” 萧景升起警戒,初次见面,这人是如何笃定他身份的? 苏小酒同样疑惑,若说上午暴露身份,这人为何要等晚上才寻来? 看着伏在地上的范陵游,语气里便有些戒备:“不知范先生是如何得知我们身份,特意在夜里过来,又所为何事?” 范陵游见她并无继续隐瞒身份,惊喜中透着释然,再叩首道:“草民范陵游有要事上表!” 这一夜风雨飘摇,暴雨的冲刷下,整座城市的温度骤然下降,有风从窗缝中挤进来,激起身上无数寒栗。 而比这更凉的,是人心。 …… 苏小酒吸吸鼻子,起身欲将窗户关的紧些,忽然街道上一阵喧闹,忙探出头去看,隐约看到远处城门的方向聚集了许多人。 她们房间在三楼,是附近最高的一座建筑,因此几乎能看到半个云州城。 眯起眼睛细瞧,在人群的最边缘,还有大量的官兵,双方似乎起了什么冲突,隐隐有爆发之势。 绿拂上楼见她趴在窗户上,忙取了件披风为她裹好道:“娘娘您在看什么呀?也不怕着凉。” 苏小酒拢拢衣服,无意碰到她沁凉的指尖,呀了一声握住:“你手怎么这么冰?” 说着放在嘴边呵口热气,给她搓了搓。 “奴婢本来想去买早点,谁想今天外面实在太冷了!积水又深,能没过小腿去!商铺都关了门,所以什么也没买到。” 她这才发现绿拂的鞋子跟裙摆都是湿的,忙打发她先去换了,嗔道:“作什么你去买饭?那些大老爷们都是摆着看的吗?” 绿拂嘿嘿笑:“奴婢是怕他们不会买,您跟殿下不合胃口。” 说完才发现萧景不再,咦道:“殿下没吃饭就出门了?” 苏小酒唔了一声,昨夜范陵游的话重新响彻在耳边,一声声控诉,染着云州上万百姓的血泪,目光攸地冷下来,沉声道:“殿下有事出去了,你去把苍联找来,让他去看看城门附近发生了何事。” “娘娘,小人已经打听回来了。” 苍联适时出现在门外,手里还端着一扇大笼屉。 “这是什么呀?”绿拂赶忙迎上去,想要替他接过来,却被他一闪身,直接放在了桌上。 绿拂伸出去的手有些尴尬的收回来,在衣摆上擦了擦,干笑道:“那个,奴婢先去换衣服了,娘娘有事随时传唤奴婢。” 说着有些失落的看了苍联一眼,苍联却低着头,全然不在意她的去留。 听着她脚步声走远,苏小酒才走到桌旁坐下,恨道:“带着你简直就是祸害,小姑娘勾搭一个又一个,渣男!” “……小人没有。” 苍联不免委屈,他从未向绿拂示好过,甚至从认识以来,连个正经的眼神都没往她身上看过,怎么就变成祸害了? 苏小酒心里明白,只是难免为非染不值,故意找茬骂他几句,随手掀了笼屉,见里面是一个个雪白滚圆的包子,掀开后腾腾冒着热气,一摸还烫手:“你去哪买的包子?绿拂不是说店铺都没开门吗?” 苍联咳了两声:“店铺没法做生意,但他们自己总得吃饭。” 苏小酒咬了一口,嗯,皮薄馅大,十分良心,便摸出几块碎银递给他道:“味道不错,下次再去这家买吧。” 虽然知道苍联并不缺钱,但她作为雇主,总不好让人家保镖花钱买饭。 苍联不肯收,直到苏小酒又要急眼,才支支吾吾道:“这包子没花钱,下次也不一定有了……” 对上他明显躲闪的眼神,苏小酒一瞬明白了,不可置信的看着手里已经缺了大半的包子:“你偷来的?!” 这要被人发现了怎么说? 堂堂太子妃,指使下人去偷包子?!还连笼屉一起偷来了! “不算是偷,”苍联红着脸辩解道,“小人早上听到城东有人喧闹,回来的路上路过一家宅院,刚好看到他们在蒸包子……” 因为外面全是积水,他来回都是飞檐走壁,又见所有早点铺子都没开门,在路过一处宅院时闻到了肉包子味儿,数了数共有三笼,鬼使神差就拿了。 苏小酒哭笑不得:“那你留银子了么?” “小人早上出门的急,忘了带钱袋……” 那就还是偷的呗,也难怪苍联能做出这种事,这几天道路不通,城中物资匮乏,他们住的客栈人多,饭菜的价格几日之内飙升了几倍,昨晚饭后更是宣布,自今日起,不再像住客供应饭食,引起不小波动。 “罢了,拿都拿来了,那就一起吃点吧,等会儿记得再去把钱还给人家。” 苍联应了一声,却没动,而是说起了城东的状况。 他们只当云州城里积水深,却不知外面更加严重,许多地势稍低些的村落都变成了汪洋,老百姓连夜逃出,想进城却被官兵阻在门外,随着雨水暴涨,门口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最后终于将城门撞破,董滨却召集了大量士兵阻挡,两边对峙整晚,今早已经有些绷不住了。 只怪昨晚雨下的太大,她们客栈离着城门不过几里地,竟半点没听到动静。 “简直岂有此理!” 苏小酒拍案而起,将手中小半块包子狠狠塞进嘴里,从枕头底下摸出火枪道:“走,咱们现在就去城门口!” “娘娘莫冲动,百姓们情绪激昂,随时可能暴动,您过去太危险了,”苍联道,“何况殿下已经赶往郡守府,相信很快就能解决。” 就怕那董滨不识抬举,他在此地盘踞多年,与守城兵将的关系自是牢固,若他不点头,只怕萧景也无可奈何。 将火枪的弹药装满,苏小酒将披散的头发扎起马尾,披上斗篷便往楼下走:“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这种时候,难民们犹如困兽,一旦发起狠来,后果不堪设想。” 城中不仅有兵将,还有许多无辜的百姓,万一难民失去生的希望从而丧失理智,还不一定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萧景到现在也没派人回来传信,估计此行又不顺利,她必须要做点什么。 她坚持,苍联便只能妥协,闻言立刻跟上去道:“那还请娘娘听小人一句,待会万一事态不受控制,要允许小人第一时间把您带离危险。” “知道了,我又不傻!” “那小人背着您去?” 苏小酒甩给他一个你懂得眼神:“不用!” 他又不是真太监,本来贴身跟着自己已经够让萧景吃醋了,若是再有亲密接触,只怕她家小侍卫能掉醋缸里淹死。 苍联秒懂,也就不再坚持。 苏小酒匆匆下楼,刁三分正愁眉苦脸的蹲在门口,两手捂着肚子望着满街道的水惆怅,估计是饿了。 “刁大夫,我房中有屉包子,还热着,你带一清二白去吃吧!” 刁三分惊喜的站起来招呼两个同样惆怅的年轻人:“包子?太好了!走儿砸,咱们一起吃去!” 见苏小酒不顾外面积水冲了出去,刚踩上楼梯的脚步又退了回来,小跑着追上她道:“娘娘您怎能蹚凉水?仔细寒凉入体,月信时可是要腹痛的!” 苏小酒啧一声:“你能不能小声点?是怕别人听不到?” 客栈里还住了其他人,虽然这会儿都没在楼下,但木制的板楼并不隔音,他这一嗓子下去,身份还隐瞒个毛线啊。 刁三分还以为被提到月信害羞,立马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道歉:“老臣知错,但娘娘最好还是听话,免得落下病根日后受罪。” “马车在后院,等套好的功夫我都已经跑到了。” 她脚步不停,冷水灌进鞋子里,从脚底往身体窜着凉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您看!这让殿下听到不得心疼死?娘娘到底要去哪?” “去城门那里看看,再晚一步,只怕要起干戈了,你快回去吃你的包子去吧!” 苏小酒走出几步,忽然又想起一事道:“对了,你今日先不要出门,估摸着不到晌午,有人会来送批药材,虽然不多,但也能应付一阵了。” 一听有药,刁三分比捡了钱还高兴,立刻追着问道:“那姓药范子改主意了?他同意卖给咱了?” 药范子……也亏他会起外号。 没时间解释太多,苏小酒深深看他一眼:“不多,但是白给的,其他的等我回来再细说。” 说罢戴上兜帽,头也不回的走了。 刁三分沉浸在寻到药材的喜悦中,一抬头,见她已经走远,又冲着背影喊道:“娘娘骑着苍联去呗?他会飞!” 苍联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趴在水窝子里,这个糟老头,真是越来越不讨人喜欢了! 在客栈时望着城门不远,可真正跑起来才知道 走了一半,苏小酒的双脚便已经麻木,南下时并未带厚衣服,穿的衣裙面料轻透,鞋子也只有一层轻薄的丝绸,越发觉得这路好似没有尽头,不禁有些后悔。 早知道还是该乘马车的好,以现在的状态,就算跑到城门口,整个人狼狈不堪,气势全无,更别提什么威慑力了。 苍联看的不忍,刚要开口,忽然又闭了嘴。 苏小酒哆哆嗦嗦的停下脚步,回头犹豫的看着他:“要不那啥,还是你背我过去?” 他飞檐走壁可以走直线,不仅不用蹚冷水,还能节省不少时间。 苍联却似没听到,随着她的脚步停下不动。 呵,这会儿又拿乔了? 苏小酒面子挂不住,气呼呼的扭头继续走:“算了,我就不信我走不过去!” 刚说完,身子便呼啦一下被人从水里捞了起来,她一声惊呼,来人浑身冒着冷气,面容严峻的看向苍联,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就这么让她自己从水里走来的?” “萧景,你来啦?” 苍联垂头不语,苏小酒赶紧为他辩解道:“你别怪苍联,是我非要自己走的!” 怪不得他刚才不理自己,原来早就发现萧景来了,求生欲可以说很强了。 萧景看着怀里湿哒哒的小人,鞋子和裙摆还在往下淌水,蹙眉道:“为何不让苍联背着你去?” 只看路线,他便知小娘子要去哪里。 苏小酒讨好的在他怀里蹭蹭,讪笑道:“男女授受不亲,这不是怕你吃醋嘛!” 萧景心疼又自责:“在你眼里夫君就那么小气么?” 第四百五十七章 赶快十八岁然后呢 苏小酒眨巴眨巴眼:“你不是去郡守府了吗?找到董滨没有?” 转移话题的意图太明显,萧景脸色黑了黑,却还是答道:“找到了,他在后面不远,正要一同去城门处安抚灾民。” 苏小酒惊讶:“这次他怎么不躲了?” 从萧景出去到现在也不过个把时辰,那董滨咋突然就转性了? 萧景表情有些不自然:“我捉了他的傻儿子要挟。” 很明显,提起这个人,让他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经历。 苏小酒甚至都能想象出那无赖再次见到萧景时垂涎的嘴脸,不免对自家夫君心生同情。 她半个字没说,萧景却知道她在想什么,在她额上碰了一下,洋怒道:“不许瞎想,什么也没发生。” 因为他根本就没给那无赖开口的机会,直接命人往口中塞袜子捆了起来。 这次董滨果然不再推三阻四,几乎是踩着风火轮来接驾,身上穿着雪白的亵衣,连官袍都没来得及穿。 城外一触即发他竟睡的下去,果然万千子民不及他家一个孽障,看来这官做的当真到头了。 萧景忍着怒气让他亲自去城门处安抚灾民,董滨虽然不愿,但见儿子被人杀猪一样五花大绑,也只好照办。 苏小酒看着自家小侍卫由衷欣慰,这才对嘛!对付坏人就不能讲道义,你跟他好好说话,他只会以为你好说话,你敬他一尺,他不但不懂感恩,反而会觉你的好欺负。 总之一句话,有些人就不能惯! “那咱们现在是要去打开城门吗?” 萧景点头:“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虽说一时有些难以安排,但就天气来看,近几天不会再下雨,不出三日,积水应该就能消退,这段时间咱们正好可以好好部署。” “老天爷真是不给人活路,突降大雨,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今年雨季比以往提前了大半个月,原本制定的许多防洪措施都没来的及实施,时间紧迫,只希望预防疾疫的措施能及时颁布,尽最大可能减少损失吧。 到了城门处,场面已经完全失控,带着农具的百姓与手持武器的士兵扭打成团,为了给一家老小博出生路而猩红着眼厮杀。 士兵们见同伴受伤,也都激动起来,拿着手里的长枪刺向百姓,随着一声惨叫,一名握着锄头的百姓倒在了血泊里。 “夫君!” “爹爹!” 身后,一位妇人领着个七八岁的男孩哭喊着扑过来,男人痛苦的闭紧双眼,也不知还能不能活。 苏小酒握紧衣袖,转头对苍联道:“去把刁太医请来救命!” “是!” 有萧景在,苍联毫不犹豫飞身而起,朝客栈的方向掠去。 “爹爹!” 男孩紧紧攥着拳头,像头凶猛的小狼一样瞪着大眼仇视着士兵,忽然啊的一声跳起来,朝他狠狠撞过去,奈何身量太瘦小,那冷漠的士兵只轻轻一扫,他便滚到了地上。 泥水挂满全身,他却浑然不觉,起身再次冲撞,士兵不耐烦,竟再次举起手中长枪对准了男孩! “啊!” 这次换做士兵惨叫,男孩惊愕的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玄衣男子,颀长峻挺,出手迅捷,手中长剑森然幽冷,直指士兵咽喉,怒道:“朝廷供养你们,就是为了把武器指向百姓么?!” 他的声音并不高,穿透力却极强,对峙的双方陡然静谧下来,看着如神祗般突然降临的男子,手中的动作便难以继续。 “所有士兵听令,放下武器,开城门!” 郡守令在空中划出弧线,准确的落在了一名士兵将领手中。 他迟疑的展开卷轴,看到上面鲜红的郡守大印,毫不迟疑的大声道:“放下武器!打开城门!” 连喊三遍,声音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中,须臾,灾民们爆发出一阵欢呼,方才还分离阻抗的士兵们纷纷收起长枪,潮水般退去两侧。 其实他们又何尝愿意伤害百姓,虽不知郡守为何突然改了心意,但幸好还算及时。 正准备拼死搏斗的百姓们茫然四顾,似乎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不多时,就见他们的郡守大人董滨跌跌撞撞跑来,一身肥肉随着他奔跑,有节奏的颤动着,跟另一面蜡黄消瘦的百姓们形成鲜明对比。 在人群中一眼锁定萧景所在的位置,他气喘吁吁过来,狼狈的朝着萧景叩拜:“微臣来迟,请太子殿下降罪!” 萧景而立肃然,冷声道:“你确实有罪,作为父母官,不顾百姓生死,竟纵容属下残害子民,简直该死!” 大冷的天,董滨只穿一身亵衣跪在冰凉的积水中,却因为他这句话满头大汗,毫无形象的磕头求饶。 一身膏脂,衣衫不整,因为不住将头扎在水中,发髻散乱的糊在脸上,哪还有半分郡守该有的威严? 萧景嫌恶的移开视线,目光扫过早就被他身份震住的众人,朗声道:“念你们都是奉命行事,今日之事本宫不予追究,但若再犯,必当街斩首,以慰民心!” 这话就像在无尽黑夜中亮起的灯塔,百姓们静默片刻,再次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 声音响彻云霄,久久不灭。 剩下的事情,无非就是安置灾民,另外派出专人,负责为灾民普及预防疾疫的知识。 从最粗浅的比如要把水和食物煮熟再用,大水褪去的地方,要及时喷洒药物,燃烧艾草等等。 董滨有罪,但现在最要紧的是控制灾情,还有许多事需要他出面,于是萧景暂且没有发落,只是把董文章扣押起来以作人质,防止董滨使诈。 再硬的地头蛇也有软肋,很明显,儿子就是董滨的七寸,为了不让儿子受苦,他对苏小酒和萧景的吩咐不敢有半句怨言,防疫工作开展的也异常顺利。 只除了一件—— 当日范陵游密报,他手中大部分药材都被董滨以生意的名义扣押,苏小酒去范家那天,范陵游就是被董滨骗到郡守府做客去了。 而他也因此远远见到了突然造访的萧景,当时董滨忙着与他周旋,就那么将太子殿下晾在花厅半天,甚至还得意炫耀,太子千岁又怎样,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到了云州地界,蛟龙也照样得盘成长虫! 也就是说,范陵游的大部分药材,已经被董滨强行低价收购,而他的目的,正是等到灾后高价售卖,或者上书朝廷,以高出几倍的价格申请灾款。 这一笔笔账目,萧景都且给他记着,只等灾情过后,将人证物证送到京都。 也许是预料到自己的下场,董滨表现的极为配合,意在将功补过,不仅把所有灾民都安排的井井有条,防疫知识也普及的十分到位,作为南部地区疾疫隐患最大的郡县,起到了良好的模仿作用,周围其他小的郡县接到指令,也都纷纷效仿。 距上一次的三日大雨后,云州又断断续续下了几场小雨,虽然绵延的时间长,但索性没有发生太大的洪涝,很多地方积水也渐渐散去,只待将受灾严重的个别地区休整重建,这个夏天就算平安度过了。 夜里,奔走多日的苏小酒散架般趴在床上,四肢酸痛无比,后背上仿佛背了块巨石,甩也甩不掉,别提有多难受了。 萧景微微运起内力为她疏通筋骨,看着她肿胀的小腿道:“明日施粥你就别去了,在客栈好好休息一日,董滨的人已经适应了节奏,做这些工作轻而易举。” “不行,不亲眼看着我总觉得不放心。”苏小酒半眯着眼,说话都没有力气,走路太多,脚后跟也疼的厉害。 “每日就那些活计,又无什么变化,哪里不放心?” 萧景说着将她白嫩的脚丫握在手中,右手成拳抵了上去。 “哦哦疼!轻点轻点!你还是揉腿吧!” 对她呲牙咧嘴的样子又好笑又心疼,萧景力道不减:“不揉开明天更疼,乖,忍忍就好了。” 苏小酒只好咬住被角,防止自己继续喊出声。 萧景笑:“捂嘴做什么?四周又没人住,随便你叫。” 她腾的红了脸,啐道:“绿拂她们可在外面呢,误会了怎么办?” “误会什么?别说是给你按摩,便是真的……那也是名正言顺。” 真的什么不消说,苏小酒脸上已经烫的不行,直接把整颗脑袋埋进被子里,没一会儿就把自己憋得难受,又把脸露出来透气,嘟囔道:“好想赶快十八岁呀!” “你说什么?” “没什么。” “赶快十八岁,然后呢?” “……然后就能开车了。” 萧景揶揄的表情呆了呆:“开车?开什么车?” 反正不是开往幼儿园的车,hiahiahia~~ 呆萌萌的样子有点可爱,苏小酒爬起来亲他一口,结果一动弹,浑身肌肉像被亿万只蚂蚁咬住,又惨叫着趴了回去:“啊!我死了!” 骨节分明的食指在她脑门上敲一下:“不许瞎说。” 苏小酒佯装害怕的闭上眼睛求饶:“大侠饶命,小女子下次还敢!” 两人闹了一会儿,她拍拍身边的锦被,萧景听话的躺上去抱住她,舒服的喟叹一声:“好想就这么跟你躺着,我不是太子,你也不是什么太子妃,就做一对平凡的小夫妻。” 苏小酒何尝不是如此,但现实就是这样,有时候越简单平凡的事,反而越求之不得。 自从来到南夏,他们仿佛就没有一天是轻松的,这种节奏令人喘不动气,可又不得不沿着轨迹走下去。 “酒酒,你可后悔跟我来南夏?” 她这般自在无拘的性子,如今四处奔走,时时面临各种危机和麻烦,会不会有哪一天觉得厌倦了呢? 摸索着揽在自己腰间的大手,苏小酒闭着眼摇摇头:“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不后悔。” 她转过身跟萧景面对面,看着他好看的眉眼,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描画,笑道:“但你能不能答应我,就算以后当了皇上,只要条件允许,就陪我回大渊看看?” 看出她眼中的期盼和小心,萧景在她额上深深印下一吻:“酒酒,只要是你想要的,我愿意倾尽所有去满足。” “嗯,我知道。” 心中却遗憾,可惜身份限制,她想要的归隐生活,此生都无法实现了吧…… “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按照刁太医所言,只要七日之内未有疾疫发生,我们就能回京都,到时候我就向陛下请命,陪你回大渊小住。” “好。” “早些睡吧,最后这几日,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咱们都养足精神,争取早日结束。” 积水退去,百姓的生活又恢复平日的秩序,灾民们也都陆陆续续回村,喧闹一时的云州城,终于又安静下来。 刁三分搬了躺椅躺在客栈后院的屋檐下,一手摇着蒲扇,一手捏着茶杯,惬意的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只需熬过今晚,明天他们就能回京都去了。 最近他一直在忙着熬制预防疾疫药丸,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又天天亲自在灾民营中发放药物,整个老头晒的呼黑焦亮,被丫头戏称为黑脸爷爷。 想着这次自己在太子身边鞍前马后,为赈灾出了不少力,回去之后在京都就算正儿八经的立住了,心里高兴,连外号听着也格外顺耳,随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山楂丸子递给丫头道:“来小丫头,你叫声好爷爷,这些全都给你吃。” 自从跟绿拂厮混在一起,小家伙就没缺过零嘴儿,见状把弄着手里的小木牛,撇嘴道:“我才不喜欢吃这个,酸掉牙。” “咦?一般小孩儿不就喜欢这些酸酸甜甜的玩意儿?怎么到你就不喜欢了?” “这还用问?因为我不是一般的小孩儿!” 丫头嘻嘻笑着站起来,准备去找绿拂,她方才出去替苏小酒买东西,说好要带炒栗子回来的。 见他毫不留恋的走了,刁三分撇嘴:“这孩子,真不讨喜!” “不是不讨喜,是不好糊弄吧?” 一清二白也在廊子下坐着,见状揶揄道:“拿几个山楂丸子就想哄人,也不怪人家不搭理你。” 第四百五十八章 疫起 相处这段时间,他们摸清了刁三分的脾性,知道他看着咋呼,实则确实有真本事,而且踏实肯干,面对两人也从不倚老卖老,渐渐就喜欢上这老头,说话也不再像原来那样端着。 刁三分拿眼白他们:“逆子,胳膊肘净往外拐。” “臭老头,就会占我们便宜!” 刁三分啧一声:“你俩也没事干了?快去把后院晒着的药材收了,明天咱们就回京,路上兴许用得上呢!” 一清二白当他是故意支使人,懒懒的坐着不动:“剩下那些都是医治疾疫的药,哪里用的上了?咱们就两辆马车,总不能驼在车顶吧?” 这倒也是,不过刁三分还是哼了一声:“败家子儿。” “黑脸爷爷,酒酒姐姐找你们去前厅!” 丫头一手捧着把炒栗子,一手牵着绿拂过来,大清早,绿拂神情却有些恹恹的,见了几人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并没有说话。 刁三分瞅她一眼:“是不是马上回京太激动,昨晚没睡好?” 绿拂摇摇头:“不是,我好像咳咳~~着凉了,身上没什么力气。” 一清忽然咦了一声:“绿拂姑娘脸颊怎么红红的,该不会染了伤寒吧?” “也有可能,我昨天夜里蹬被子了,”绿拂抬手揉了揉额角,有点烦躁,“先不跟你们说了,有点头疼,我回去躺一小会儿。” 马上就要赶路,她可不能在半路上病倒了,不然没人照顾娘娘。 “姐姐我跟你一起,你睡觉,我就在旁边吃栗子,保管不打扰你休息!” 丫头说完朝她摊开小手:“你看,我把栗子都剥好了,不会弄出声音的。” 绿拂却不耐烦的拒绝道:“算了,咳咳~~你吃东西像只小老鼠咔嚓咔嚓,肯定吵得我睡不好!” “那好吧~~”丫头有点委屈的看着她,商量道:“那姐姐先去睡,我等会儿再去找你好不好?” 刁三分望着两人的背影,忽然神色一凛,对着丫头喊道:“小丫头过来,给爷爷吃颗栗子!” “什么呀?小孩儿的零食也要抢?”丫头顿了顿,却还是放开绿拂的手走过来,将手里剥好的栗子肉递给他,“给,三颗够不够?” “够了够了,麻烦你再去厨房,告诉你爹娘中午多做些面饼,咱们带着路上吃。” 丫头噘嘴:“就会骗我跑腿儿。” 绿拂见状自己回了房间,瞧着她走远,刁三分忽的从椅子上弹起来,一清二白察觉他古怪,惊疑不定的对视一眼,再看绿拂离开的方向,齐齐开口道:“莫非?!” “嘘!” 刁三分做个手势,神色却凝重:“莫声张,莫惊慌,你们先看好丫头别让他去找绿拂,我这就去找娘娘!” 便小跑着离开,又回头嘱咐道:“去把预防疾疫的药熬上一大锅,让客栈所有人都喝一碗!” 萧景一大早便出去了,苏小酒在他严令不许再出门的嘱咐下,也难得睡个懒觉。 听到敲门声,她把脑袋往被子里拱了拱,不满的嘟囔:“扰人清梦!” “娘娘快请起来!老臣有要紧事,再晚要出人命了!” 这下门唰就打开了,苏小酒睡意全无,见到神色凝重的刁三分,第一反应就是爆发了瘟疫。 “娘娘,老臣怀疑绿拂姑娘染上了疾疫,请娘娘速速离开客栈!” 轰! 这无疑是个晴天霹雳,苏小酒晃了晃慌神,用力抓住门框才没倒下去,失控的揪住他的衣领道:“你确定?你确定是疾疫?” 刁三分道:“老臣尚未给绿拂姑娘切脉,但凭多年经验,应该是疾疫疾疫无疑了。” 听完他的描述和判断,苏小酒心瞬间坠入低谷。 “苍联!” “小人在。” “去找殿下,让他速速安排封城!” 苍联领命正要离去,苏小酒又喊:“且慢!你等我一会儿!” 说罢取来一包口罩递给他道:“你戴一个,见了殿下以后让他也务必带上。” 看着苍联离开,大脑有几秒空白,幸好,自从身份公开后,客栈其他的住客便自觉搬到了别处,作为补偿,她们将整座客栈都包了下来。 苏小酒努力让自己镇静,自己戴了一只口罩,又给刁三分一只道:“将之前准备的所有口罩都拿出来让周围的人戴上,预防疾疫的汤药也熬上,每个人都要喝!” 刁三分拱手道:“老臣已经第一时间让一清二白去熬药了,再有两盏茶的时候就能喝。” “很好,光做这些不行,咱们还得尽快封城,找出传染者!” 这几日大家都在等着回京,平日里极少出门,也就绿拂耐不住,经常跑出去买零嘴儿,如今她染上疾疫,大家被传染的可能性也极大,整个客栈一时都被乌云遮顶。 “对了,绿拂呢?” “绿拂姑娘在休息,要不要去把她叫起来?” 苏小酒制止道:“不必,就让她先在房里不要出来走动,等下我们重新燃艾草,喷草药,然后各人都回去自己屋里,无事不得随意外出!” 如今外面并未有爆发疾疫的消息传来,只要防护工作到位,就能将疫情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她站在窗台往街上眺望,大雨过后的云州,又恢复了以往的熙熙攘攘,可在那些洋溢着笑脸的背后,无形的魔爪正伸向每一个人。 苍联找到萧景时,他刚查完云州郡历年来的账目,狡猾如董滨,追溯到十年之前的账目,假账居然依旧完美无瑕,丝毫看不出任何破绽,若非从范陵游口中听说他种种劣迹,只怕还真能被糊弄过去。 看来若想一举将他扳倒,还得暗中搜集证据才行。 董滨正在哈腰给他汇报疾疫的防治工作的进度。 按照以往的经验,疾疫爆发的时间一般是在洪水退去的十天后开始显现,如今已经过去半月,外面风平浪静,不管是城里还是各大村落,都没听说有谁出现疾疫的症状。 董滨一边汇报,一边窃喜,如此丰功伟绩,大可将他之前犯下的错事顶了,待太子爷一走,云州依然是他的天下。 萧景对苍联的出现明显意外,听得小酒传话,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她有没有被感染,毕竟绿拂每日里接触最多的人,除了丫头就是她了。 匆匆丢下一句:“立刻下令封城,召集全城的大夫和药商!”不顾还有多人在场,运起轻功掠向客栈。 苍联紧随其后,两人很快便消失在郡守府的高墙外。 “老爷,早就听闻这新晋的太子爷武功高强,如今看来,确实不容小觑啊~~” 说话的是郡守府的管家董玮,平日多为董滨出谋划策,因此在郡守府十分有脸面。 董滨的神色随着萧景消失在墙头的身影变得晦暗而阴狠,狞笑道:“那又怎么样?只要老子够狠,哪怕是二郎神下凡,照样让他有来无回!” 乳臭未干的愣头青,就敢欺他宝贝儿子,断他财路,最重要的,是害他在云州百姓面前颜面尽失,林林总总的账,他早晚要悉数清算! 萧景赶回客栈,苏小酒已经将四处封锁,见他回来,焦躁的心才算定了定,急忙将刁三分的话转述给他,萧景先伸手探探她额头,并没有发热,一路提着的心松了松,沉声道:“这几日我可能会很忙,你一定照顾好自己,不要四处走动。” 苏小酒却不赞成,摇头道:“不行,要做的事情太多,你一个人哪能忙的过来?咱们最好是分头行动,你跟靠董滨那边,做好封城和隔离百姓的工作,我跟刁三分负责寻找疫疾的爆发原因,波及范围再就是研制配方的事宜。” 再就是绿拂,她染上疾疫,已经不适合再跟大家继续住在一起,想了想,还得让小二哥去附近打听个空宅院,除了绿拂,其他人一起搬过去。 “不可!”萧景断然回绝道:“这些事交给他们即可,你又不懂医术,哪里都不许去!” “你让我怎么待得下去?!” 苏小酒使劲摇着他的手,疫情一个控制不好,那就是成千上万人的性命,幸好古代交通没那么发达,但不及时防控,依然有波及其他郡县的危险,她根本做不到袖手旁观! “酒酒,听话!” 萧景第一次用如此严厉的口吻跟她说话,两只大手将她肩膀捏的生疼,坚持道:“只有确定你是安全的,我才有心思处理其他事,明白吗?” “可事关千万百姓……” “在我眼里,万千百姓,也不及你一人!” “萧景?!” 苏小酒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感动还是寒心,目光复杂的看着他,忽然就找不到语言。 “酒酒……” 萧景被她略显失望的眼神刺痛,但还是坚定的把她扣在怀中,沉声道:“我先是你的夫,然后才是太子,若我连妻子都护不住,护住天下又有什么意义?” 怀里的人不说话,他的心忽然就有些慌:“酒酒,哪怕你觉得我冷血也好,绝情也罢,我都不允许你有一分一毫的闪失!” 如果现在,她是窝在沙发里看偶像剧,肯定早就被男主的深情感动到痛哭流涕了吧,可当事情活生生的发生在自己面前,她却因为内心一闪而过的喜悦而羞愧。 即便在现代,瘟疫都能分分钟夺去无数人的性命,何况在医疗落后的这里? 他们现在无异与时间赛跑,换句话说,她若能多做一些,疫情就能早一日得到控制,到时候受益的可能不仅仅是百姓,还有他们自己。 “萧景,那你有没有想过,若云州城最终沦陷,我又能去哪个安全的地方?” 她从萧景怀中起身,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道:“相信我,若疫情大规模爆发,整个云州城将会变成一座毒城,任何人都无法独善其身,所以,就让我尽自己一分绵薄之力,只要让疾疫及时得到控制,才是真正的安全!” 她为自己刚才的态度感到抱歉,人都是自私的,危难时刻,萧景首先想到的是她的安慰,这份情义,她该珍惜。 换位思考,如果有的选,她同样也不愿让他身涉险境。 “夫妻一体,面对危机,我们更需要同心协力,誓与云州共进退。” 不为别的,只为心安。 无论哪个时代,大部分时候,平民的生死不过捏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间,他们生存已然如此艰难,萧景既然承了太子之位,她也担了太子妃之名,就有义务拼尽全力护他们周全。 看着她澄亮的眼眸,萧景低叹一声,愧疚道:“是我狭隘了,对不起!” 苏小酒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我还等着你带我回大渊呢,加油!” 不敢耽误时间,两人做好分工,便立刻分头行动。 先前制作好的口罩还有不少剩余,苏小酒命一清二白给客栈附近的商户和百姓们也分发一些,随后便套上马车,去巡查瘟疫根源。 刁三分坐在车厢里依旧心有余悸,叹道:“也幸好发现的早,这要是在我们走后才发现,可就一切都晚了!” “这还得多亏了你,及时发现绿拂异样,不然这会儿估计我们也早就被传染了。” 刁三分不敢居功,虽然一清二白没在马车里,还是没忘将他们顺带着夸了一遍:“两个小子心也细,若非有他们,老臣一时也无法确定。” 绿拂的症状尚轻,乍看跟风寒十分相像,所以他们三人特意每人都问了一遍脉,最后结合所长,得出她染上瘟疫的结论。 几人共同商量出个药方,绿拂喝过之后,现在只还稍微有些咳嗽,但这已经算是好消息,说明他们的药方有用,再救治其他患者时也就有了考量和依据。 “对了娘娘,药方虽有,但还有几味药材略有欠缺,不知能否想到办法?” 没药,光药方也没法救人,所以绿拂症状的减轻,并没令刁三分的心情真正轻松起来。 苏小酒目光微沉,看着窗外飞速闪过的街道:“放心,不出三天,所有药材必定到位!” 第四百五十九章 封城 马车徐徐驶向郊外,车中几人皆全副武装,自治的口罩,防护服,装着草药的香囊等,只要有的,统统安排上。 根据一路探查,瘟疫爆发的源头隐隐指向云州城西北的几个小村落,那里地势是整个云州地区最高,当其他村子被大水淹没时,唯有那几个村只浅浅一层积水,所以村民们并没有跑去云州避难。 本以为是最安全的地方,谁想就传出了疫疾。 随着马车靠近,远远已经能看到村子里有人走动,隔离的指令尚未发到这里,所以村民们没有表现出紧迫,或者,他们尚不知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怕惊扰了百姓,苏小酒等人将马车停放在稍远些的位置,纷纷下车徒步过去。 走到村口,正见一位头发花白的大爷行色匆匆往外走,常年劳作使他的皮肤黝黑,眉头紧锁着,似乎有什么心事。 另一名挑着担子的村民见到他,热络的打招呼,他却只是草草点头,便低着头离开。 旁边两名路过的村民朝挑担子的人说了句什么,那人啧啧两声,干脆将担子放下,跟两人闲聊起来。 几人望着大爷离开的方向谈论起来,神色间颇为惋惜。 “小二哥,你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吗?” 几人借着村头的房屋隐身在拐角处,小二哥竖耳听了一会儿,大概能听懂意思,解释道:“他们说刚才那老人家的孙女得了风寒,结果没几天竟不行了,真是倒霉。” 气氛有些沉重,普通伤寒只要治疗得当,自然不会轻易丢了姓名,那女孩八成是染了疫疾。 “娘娘,咱们要不要跟去看看?” 小儿说完,刁三分立刻制止道:“他们家中既有患者,其他人也极有可能已经染上,不能让娘娘去涉险。” 三人聊天的话语中时不时夹杂着几声低咳,是挑担村民发出的,其余两名村民笑着说了什么,那人忽的神色一变,挑起担子骂骂咧咧的走了。 其他两人见状,便笑嘻嘻的住了口,似是觉得无趣,也往村里去了。 “那人怎么了?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小二道:“嗨,刚才那两人说他也咳嗽不停,该不会像那小女孩一样快死了吧?所以他才生气了。” 刁三分啐了一口:“烂嘴子的,青天白日咒人家早死?也就他脾气好,换了我,非拿扁担抽掉他狗牙!” 小二被这暴躁老头吓得紧紧闭上嘴,半晌道:“不是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吗?人家只是开玩笑,打人就过分了。” 刁三分哼了一声:“老夫只听过一句话,叫能动手尽量不吵吵。” 苏小酒没空理会,她方才注意到村民挑的是两只空桶,应该是去打水,于是道:“咱们跟着他去看看村里的水源,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 随着那人拐了几个弯,前面忽然出现了一片湖泊,那人过去打满两桶水,又洗了把脸,这才往回走。 这湖泊位于几个村落中间,因地势低,所以成了天然的蓄水池,才下过雨,湖中水量充足,沿岸还有几个妇女在浣衣。 苏小酒探头朝水利看看,还算清澈,周围也没什么污染源,应该是安全的水源。 “走,咱们再跟去刚才挑水的村民家看看,一会儿还要麻烦刁太医为他切脉,看看是不是跟绿拂一样的。” 刁三分颔首道:“那等下娘娘就在门外等候,老臣自己进去吧!” “小人跟您一起,帮着传话。” 小二哥说这话,远处又有村民挑着担子过来,几人站在路中间,本能往旁边让了让,隔着口罩,都闻到一股臭烘烘的味道。 “这人挑的什么呀?这么臭?” 刁三分又是嫌恶又忍不住好奇,在那人路过他身边时往桶里瞧了瞧:“嗐!是黄金桶,怪不得这么臭!娘娘快捂好鼻子!” “粪桶?” 拿手在鼻前扇了扇,苏小酒见那人也要往湖边走,顿觉有点不妙,站在原地看着他动作,就见他走到湖边后,将桶里的粪便往湖里一倒,打上水之后,不知在哪取出一把长刷,开始唰唰清洗起来! 浣衣的妇人就在离着他差不多十几米的位置说说笑笑,似乎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丝毫没有觉得任何不妥。 “晕死,这湖里的水,呕……不是用来吃的吗?怎么还能刷粪桶?!” 若非亲眼所见,她一辈子也想象不到这样的画面! 刁三分摸着后脑勺:“老臣也是头一次见……不过兴许别个挑水是要灌溉用呢?” 也不排除那种可能,苏小酒镇定下来,扭头却看到在那浣衣妇人不远又来了几名妇人,怀里端着锅碗瓢盆,自然而然走到湖边清洗起来,甚至还跟这边刷粪桶的人打着招呼,对他正在做的事眉头都没皱一下,显然,大家早就对这些习以为常。 她强忍着胸口处的翻涌,怒道:“这不得病才怪了!之前科普工作到底怎么做的?! 小二头一次见她动怒,小心解释道:“敢问夫人,可是有什么不妥?大家不都如此吗?” 他们土生土长的人,从小都是这么生活呀! “都是如此?那洗过粪桶的水,还能再洗菜?病菌不都吃进肚子里了?他们吃水为啥不挖井?” 刁三分的声音有些大,搞得小二好像犯了罪一样,毫无底气的开口道:“咱们这最不缺的便是水,谁还费力气去挖井啊?” 苏小酒舒一口气,看来她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随即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咱们每日喝的水都是哪来的?” 小二赶紧道:“娘娘别担心,咱们住在城里,那都是用水井的,也不会在里面涮粪桶!” 刁三分赶紧摆手道:“行了你快别说了,怪恶心人的,咱们还是赶紧去那人家看看,确定他是不是疫疾。” “等一下,”苏小酒指指水边的几个妇人,对小二哥道,“麻烦你去跟她们说说,想要清洗炊具米菜,先把水打回去煮开了再洗,还有,苍联,你现在就去找殿下,让他在科普只是里加一条,严令任何人不许污染水源!” 她动怒,其他人也不敢多说,一起来到先前挑水的人家,刁三分跟小二进去,没多久就被人骂了出来。 不止骂,情绪还非常激动,在把两人赶出门后,破旧的院门咣啷一下重重关上,还从里面上了锁。 刁三分气不过,回身拍着门板大喊:“愚昧!糊涂!有病不赶紧治,等着入土吗?” 骂完不解恨,又道:“你死不要紧!小心害死你家人!” “这咋回事?他不让看?为什么?” 刁三分用肩膀撞了下小二肩膀,瓮声瓮气道:“快给娘娘翻译翻译,那蠢货都说了什么?!” 小二老老实实回道:“夫人,那人说我们狗嘴吐不出象牙,在故意咒骂他,所以把我们赶了出来。” 苏小酒明白了,估计是那两个路人刚跟他开过这个玩笑,他们这会儿进去,难免就触了眉头。 但人家不让进门,总也不能硬闯,这可如何是好? 刁三分却不说话,回身在地上寻摸出一大根木棒,过去往那人大门上一别,又推了推,确认别的结实,从里面无法轻易打开门,才拍拍手道:“哼哼,不让切脉就看不出来了么?方才老臣离得近,光看眼睛就知道是疫疾无疑了,他不出来正好,省的再去霍霍别人,咱们干脆把他关起来,让他想出也出不来!” 情况比想象中要严重许多,苏小酒沉吟片刻,点头道:“你做的对,咱们现在再去找那位的病的小姑娘,让她家人及时隔离,然后回城分配大夫,逐村进行检查!” 只靠她们几个力量实在太薄弱,这个时候萧景应该已经召集起了全城的大夫,早点检查,就能早一步阻止病情蔓延。 处理完这边,几人匆匆回城,先从头到脚用药水洗一遍,又喝过防疫的汤药,再将口罩换了,刁三分带领一部分大夫在城门口架起大锅,开始熬制治疗疫疾的汤药。 萧景则派人将汤药送往给村落,让已经有症状的村民服用。 苏小酒定着瞬间少去一半的药材,蹙眉道:“咱们这些药能发放多久?” 刁三分搓搓手:“不好说,这药一日要服两次,轻症最少要服用三天,重症自不必说,十天半月也有可能,而且如今出现症状的人数见长,咱们的药顶多也就能撑两日。” 两日,也太短了些,苏小酒忍不住咬住下唇,看来她们的动作要加快了。 “你放心,明天一早,我保管所有药材到位!” 她说罢转身,将这里交给刁三分,自己则带着苍联去了范府。 如范陵游所言,现在大部分针对疫疾的草药都被郡守董滨押藏起来,可让他把草药吐出来,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天刚擦黑,云州城便安静下来,因为太子殿下晌午便颁布指令,从即日起,任何人无事不得出门,还设立专门的巡逻队,一旦发现在街上无故乱窜之人,皆以危害公共治安罪抓起来——当然,这个罪名是太子妃新拟的,初听着别扭,但细琢磨却非常贴切,毕竟防范疫情至关重要,府衙官兵都忙得很,谁这时候故意添乱,耽误正事,可不就是危害大家的平安么? 郡守府,董文章浑身长了虱子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之前不知为啥,他竟在家中被一群不知名的劫匪掳走,关起来好几天,直到前几天才被放回来。 那些劫匪目的不明,虽没让他受皮肉之苦,但对于一个喜欢流连烟花之地,习惯走鸡逗狗的纨绔来说,哪都不能去已经是酷刑。 唯一有个好处,那就是先前被萧景打的伤也养好不少,只剩左手还不敢活动的太猛,倒不耽误出去听曲看戏。 被关的浑身刺挠,再加上身边小厮一个劲撺掇,建议他出去活动筋骨,否则外人还以为他被打怂了,指不定在背后如何嘲笑呢! 董文章一听,这还了得?当即就整了衣裳要出门,发誓定亲手抓到绑架自己的真凶,让他爹打入大牢,否则传出去,他云州太子爷的名声不就毁了? 董滨知道他是被谁掳走,当然不敢去兴师问罪,只将不成器的儿子狠狠骂了一顿,警告他最近谨言慎行,别给家里惹出大祸,想着他伤势未愈,一时应该也无法出去鬼混,便放松了警惕。 他在萧景身边鞍前马后,家中无人再能管得住董文章,因此他强行出门的时候,看门小厮根本不敢阻拦,任由他大摇大摆的出了门。 “爷,咱们是先去百翠阁,还是晓春轩?” 百翠阁是云州最大的青楼,而晓春轩,则是男馆,董文章男女通吃,这两个地方都是常客。 “去晓春轩!” 自那日见到萧景惊鸿一瞥,他惊叹世上怎会有如此俊美的男子,竟不输他分毫,即便被打伤,他亦甘之如饴,只恨那骨节分明的大拳不在自己身上多捶几下,便是断上几根肋骨也值了。 因此小厮一提议,他毫不犹豫便选了晓春轩,去找个小倌儿解解馋也是好的。 结果一出大门,便被外面黑漆漆一片整蒙圈了:“爷这是瞎了吗?怎么什么都看不到?” 小厮啪的打开火折子:“少爷,许是天色已晚,各处灯都熄了。” “现在什么时辰?” “回少爷,酉时整,就怕晓春轩也落锁了……要不咱还是回去睡觉?” 董文章一巴掌呼他脑袋上,抬脚往前走:“睡你妈!便是关了门,给爷砸开便是!” 小厮委屈的捂着头跟上:“少爷,外面这么黑,要不咱多带几个人去?” “怎么着?在云州城爷的名号连鬼都害怕,带那么多人做什么?” 浑然忘了自己那天被萧景揍得多凶,他在云州横惯了,向来出门只带一个小厮,否则遇到萧景当天也不会被揍的那么惨。 董文章心里却遗憾,好想再被美人揍一次啊! 刚惆怅完,眼前又是一黑,等反应过来,他整个人已经被装在一只臭麻袋里,咣当一下摔了个狗吃屎。 第四百六十章 逮的就是你 “谁敢套我?!小杂碎,可知你兜的是谁?!” 旁边响起一道清丽的女声,问道:“你是董文章?” “正是你爷爷,还不赶紧把老子放开?!” 苏小酒拍拍手:“逮的就是你,要不还怕天黑抓错人呢!OK,收工!” 她声音有些耳熟,董文章正回忆在哪听过,后脑勺传来钝痛,瞬间失去了知觉。 他是被人踹在裤裆痛醒的。 惊恐之下,还以为自己老二丢了,顿时杀猪般嚎叫起来:“嗷!~~放开我!你们这些杂碎,等爷的人来了,看不把你们都砍死!” 苏小酒面无表情整理好裙角,这一脚算是给云州百姓们出气,谁让他平时无恶不作,最好把他子孙根踢断了才好,闻言冷笑道:“那你就等着吧,看看你的人能不能来救你。” 说完朝着一旁使个眼色,董文章在黑暗中,只听到跟随他的小厮发出一声惨叫,随后四周便归于沉寂。 暴怒的董文章这才真真切切感到害怕,哆嗦着问:“你、你们把我的人怎么了?” 装他的麻袋也不知用什么材质做的,上面根本没有线孔,他整个人蜷缩在黑暗里,像条大蛆一样来回摆动,身边却没有人回应他。 甚至连最初那个女声也消失了,一切都静的可怕。 “小六子!小六子!” 小六子是贴身小厮的名字,他惊恐的大叫,却没有听到以往谄媚的回应,冷汗瞬间布满全身,他跪在地上没头没脑的爬,希望能找到出口。 但绝望的是,这个地方似乎毫无边际,他转了半晌,最后只撞到一个软软的东西,隔着麻袋摸去,很快便惊叫着退到一旁。 尸体!是小六子的尸体! “救命!救命啊!求求你们放了我,求亲你们放了我,我可以给你们钱,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们!求求你们别杀我,别杀我!” 随着他哭喊,有不明液体透过麻袋渗透出来,将地面洇湿一大片,然后便没了生息,估摸着是吓晕过去了。 苏小酒跟苍联静静的站在远处,看着他从愤怒到惊吓,再到绝望,不屑的笑笑:“呵,还以为有多能耐,这就吓尿了?” 说完朝着躺在地上装死的小六子勾勾手,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蹑手蹑脚的跑了过来,悄声道:“贵人还有何吩咐?” 苍联从怀里摸出一袋银子给他:“你做的很好,拿着这些钱去城门处找一位姓刁的老大夫,他会派人将你远远送走。” 小六子眼尾泛红,他只恨不能亲手取了那孽障狗命,回头看了一眼仿佛装着死狗的麻袋,摇头道:“小人做这些,并不是为了什么好处,只是这狗贼欠我妹妹一条性命,小人只求他能得到该有的报应。” 他的父母早年死于水灾,带着唯一的妹妹乞讨时,却被董文章看上,将妹妹强行掳到郡守府,只三个月,妹妹怀着身孕依旧便被折腾的不成人形,最终一尸两命。 为了给妹妹和未出世的外甥报仇,他忍辱负重留在了董文章身边,更是凭着一张巧嘴取得他信任,只等有一天,能将这畜生宰了,以慰妹妹在天之灵。 苏小酒同情的看他一眼,开口道:“你放心,此人作恶多端,早晚要受到该有的惩罚,但我们今日并不只为教训董文章这么简单,更是要救云州千千万万百姓,所以他暂时还不能死。” 小六子深深作揖道:“小人明白,贵人要做的事,乃是为了国家大义,自此一别,天高水远,惟愿有朝一日,能听到他伏法的消息。”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苏小酒望着他萧瑟的背影,心里对董文章的厌恶又深一层,挥手对苍联道:“剁下他一根小指去郡守府传话,想要董文章活命,便拿药材来换!” 苍联面无表情:“一根手指怕是难以辨认,不若直接砍一只手吧。” “还是你想的周到。” …… 董文章一夜未归,整个郡守府都笼罩在阴云中。 若在以往,这本是件极稀松平常的事,甚至在秦楼楚馆宿个三五日也没什么稀奇,但如今外面全部戒严,所有商铺都被勒令歇业,他这是去哪了? 好好的大活人,总不能凭空就消失了! 董滨顶着黑眼圈大发雷霆,他忙碌一夜回来,还没好好沐浴休息,第一时间得到的消息是儿子不见了,这份窝火可想而知。 暗恼这逆子太不省心,想玩什么时候不能玩,如今外面疫症四起,他是不要命了,敢在这节骨眼出去找乐子? 下人们皆噤若寒蝉,少爷的行踪他们素来不敢过问,再说那么大个人,又在自己地界上,还能丢了不成?不知老爷紧张个什么劲,相对于那二世祖的安危,他们更关心自己会不会被殃及池鱼。 “老爷,外面来了一人,让小人将这锦盒呈给您!” 三寸长的黑漆木盒,让董滨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并不去接盒子,而是问道:“人呢?” “放下盒子便走了。” “可看清长什么模样?” “那人戴着口罩,浑身都捂得严实,看不清容貌。” 下人想了想,又道:“只是听口音不似云州本地人,倒是北边来的。” 董滨的心沉了沉,在离着盒子三米远的地方站定,吩咐道:“打开看看吧。” “是。” 盒子并未上锁,下人将盒子面对董滨轻轻打开,就见他们大人的目光从疑惑到惊悚,随后后退几步倒在了椅子里,语气急促:“章儿?!” 下人不解,转过盒子一看,登时没被吓晕过去,那盒子里竟是只血淋淋的左手! 浑身一软,盒子坠落在地,惨白的断手滚落在地,嫣红的血沾在了织花地毯上,引起一片惊呼。 下人们吩咐捂着嘴后退,这分明是…… 无人敢喊出那个名字,可上面那满当当的翡翠扳指赤金指环,早已昭示了其主人的身份。 董滨睚眦欲裂,只一眼,他就认出那是儿子的左手,那章儿呢?他还活着吗? “谁干的?!这是谁干的?!去把送信之人给我抓回来,严刑拷问!” “是!” 下人屁滚尿流的跑了,可外面哪还有送信人的影子? “给我查!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凶手给我找出来!” 董滨狠狠咬着牙根,颤动着将那断手捡起,为官多年,见过的残肢不少,可从来也没想过,有一天会见到儿子的! 管家董玮上前一步,轻轻从他手中接过断手看了看,惊喜道:“老爷莫慌,少爷还活着,只要活着,咱们就一定能找到他!” “怎么说?”董滨急切的抓住他的衣襟,董玮连忙举起断手道:“老爷您看,这断手尚未僵硬,说明才砍下不久,而且伤口处流出的血液鲜红,短时间流的这样多,应是在人活着的时候砍下的!” 活着的时候砍下……董滨听的心里一痛,想着儿子自小连被针扎一下也要哭嚎半天,却还是强打起精神来,仔细看了看那断手。 确定管家不是在安慰他,即便少了一只手,那也是他的宝贝儿子,走出门,谁又敢小看? 他喃喃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章儿你等着,爹一定会把你救回来,为你报仇!” “老爷,这些人抓走少爷,又以断手示警,必有所图,所以少爷一时半会儿应该是安全的,眼下最要紧的,是要搞清楚这帮歹人想要的是什么,才能将少爷平安换回来。” 一番分析,让董滨慌乱的大脑终于找回理智,只要不是仇家奔着儿子的性命而来,一切都好商量。 董玮说完将地上的木盒捡起翻看,果然在里面发现一封信,董滨一把抓过,迅速打开掠了一眼,神色变幻莫测,最后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是他?!” “谁?” 董玮目光扫过信纸,神情一震:“要的是药材?难不成……凶手是范陵游?!” 这绑匪一不要命,二不要钱,反而开口就要他们暗库中的所有药材,除了范陵游,董滨实在想不出第二人,当下便要带人去范家把人收押。 董玮劝道:“老爷您别急,依小人看,此事未必就是范陵游所为,虽说咱们每年都要扣押他大批药材,但那与他的生意比起来,不过九牛一毛,他犯不着自寻死路绑架少爷。” 作为南边最大的药材商,不说富可敌国,那也是南夏数一数二的富商,被扣押草药损失顶多区区几百万,但凡会算账,也不会选择这种赔本的买卖。 “那不是他还能有谁?!” 董滨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云州城里还有谁知道他手中囤积大量药材之事。 “老爷,咱们做这事也非一年两年,说不定早就引得旁人觊觎也说不定,而且这信上说了,让咱们立刻将所有草药运送到城门口处,咱们只需在暗中查看,到底是何人来接手,不就知道劫匪身份了?” 信的最后,黑笔写着董文章的名字,上面不知是用朱砂还是鲜血,划了个大大的“×”,这赤裸裸的威胁,分明在说,若不去送药材,儿子就要被撕票。 虽说心疼那几百万两白银,但同儿子的性命比起来,钱又算得了什么?便是再要个几百万,他也得掏! 短时间内,董滨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儿子命悬一线,容不得他有半分犹豫,当即对董玮道:“你现在亲自派人去库里取药,记得多派些人手,只要劫匪出现,立刻给我一网打尽!” 几辆装满药草的牛车很快到了城门口,但结果出乎他们意料,到了指定地点,并没有人出面接药材,只有不远处的施药棚里偶见人影晃动。 施药棚是董滨随着萧景才设立的,里面支了十几口大锅,熬煮着针对疫疾的汤药,以供全城百姓服用。 现在里面忙碌的,除了些头发花白的大夫,其余都是郡守府的下人,无论哪个,都不像是幕后指使者。 为了早点见到儿子,董滨特意跟随药材一起过来,谁想却不见儿子半分踪影,当下怒道:“这帮人竟敢如此戏耍本官,待落到我手里,看不将你们碎尸万断!” “老爷,这是在旁边一块大石下发现的。” 管家董玮递上一张信纸,上面写着,将药材尽数捐给施药棚,自然有人把董文章送回家。 董滨将信纸紧紧攥住,焦声道:“还等什么?快捐!” 董玮立刻指挥手下把药材送往施药棚,董滨则立马掉头往家走,走到半路,迎面走来几个人,他连忙跪拜在地:“微臣参加太子殿下,太子妃。” 萧景示意他起身,和颜悦色道:“董大人昨晚忙了一夜,今日怎不好好休息,又来施药棚巡视了?” 董滨应道:“百姓受苦,微臣身为朝廷命官,自当尽心尽力。” 苏小酒心中冷哼,面上却笑的得体,赞道:“郡守大人心系百姓,精神可嘉,但也要保重自己身体才是。” “是,是,微臣已经巡视一遭,正要回府小憩。” 说完自行起身,就要告退。 苏小酒偏不让他如愿,故意嗅嗅鼻子,问道:“怎么有这么浓的药味?” 董滨只好道:“前面不远就是施药棚,娘娘第一次来,不知道也是有的。” 苏小酒哦了一声,忽然又指着远处的牛车道:“那里怎么聚集了那么多车?是做什么呢的?” 董滨擦擦冷汗解释道:“啊,是这样,微臣见施药棚里草药数量不够,想起之前库里还囤积些药材,因为时间太长,竟就遗忘了,如今想起来,便火速命人送到了这里。” “呀,这么多药,药好多银子吧?董大人为国为民,自掏腰包为百姓捐药,太子殿下可要好好向朝廷上表,为你请功呢” 说完碰了碰冰山太子:“你说是吧夫君?” 萧景微微颔首:“那是自然。” 苏小酒故意磨磨唧唧没完,董滨额上的汗珠也越来越多,他可着急回去看儿子呢!真不知太子妃小小年纪,说话竟然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他真恨不得上去将那小嘴给撕烂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 谁家挖野菜用砍刀啊 估摸着时候差不多,苏小酒终于放过了他,轻点额头道:“啊呀,只顾着自说自话,倒是忘了大人还要回去歇息,本宫跟殿下就随便看看,大人且去吧!” 董滨如蒙大赦,几乎是飞奔着离开。 苏小酒笑容冷下来,看着他颤动的背影道:“若不是为了云州百姓,真想把那畜生给做了!” 萧景为她整整口罩,沉声道:“不止是他,连同董滨,一个都不会逃过律法的制裁。” “不过,虎毒不食子,这家伙为了儿子可真是舍得啊,几百万的药材,不到一个时辰就全都送来了。”苏小酒指着那些牛车道。 这次换萧景冷笑:“以他每年贪墨的银两,这些药材算什么?天道轮回,他亏欠百姓的,早晚会以别的方式还回去。” 就在刚刚,他又得到了一批新的神秘账本,上面清清楚楚记录了董滨历年贪墨的明细。 记得刚到云州时,看到簇新林立的商铺,还以为他的目的是为云州招徕商客,看过账本才知,那不过也是他敛财的手段。 先以重建商铺之名向朝廷申请救济,转头却让店铺经营者们自掏腰包,不仅如此,想要重开,还要向他缴纳一定的“扶持”费用,若有人觉得耗费太大,不想继续经营,家中便会隔三差五遭到不明势力的威胁。 多年来,经营者们敢怒不敢言,有几个硬气些的,经过百般摧残折辱后,为了顾及家人,也不得不低头,以至于他后来无法无天,刮起民脂毫不手软。 最过分的,是东安江的固坝工程,他更是最大的参与者,每年往坝上输送的工人多达二三百,而这些人,大都被淹没于滚滚江水中,以生命为代价,为他换回真金白银。 苏小酒有心查看药材,又担心附近有董滨的亲信看出破绽,强忍着内心的激动,装作巡视的样子走进施药棚,悄悄将刁三分拉到一边:“你看这几车的药,够你用多久?” 刁三分满面红光,两手握着一根胳膊粗的木棍在锅里搅拌着汤药,欣喜道:“臣估摸着,少说也能撑上半月吧,若疫情控制得当,不再增加患者,还能用的更久。” “嗯,就是要辛苦你们了。” 苏小酒拍拍他肩膀,用大锅熬药可是力气活,因为药材放的多,要时不时搅拌,本该找些年轻力壮的来做,但刁三分却不放心,非要亲自掌握着火候,跟小伙子们一样抡着胳膊熬药。 得了苏小酒夸赞,他喜得两眼眯成一条缝,说道:“娘娘这话说的见外,咱们干的就是救死扶伤的营生,哪能吝惜力气?” 一清二白这几天也一直在施药棚忙碌,来时白白净净的两个文弱书生,此时都跟其他伙计一样,身穿短打,将木棍搅的虎虎生风,肱二头肌都练出来了。 有了大家齐心协力,和百姓的积极配合,疾疫终于得到有效控制。 董滨匆匆回府,发现儿子果然像条死狗一样被扔在了大门口。 因为全城戒严,原本在门口站岗的守卫都临时去巡城,所以无人知道董文章是何时被何人送来的。 他左手腕鲜血淋淋,断手处竟连包扎一下也无,因为失血过多,他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只胸口处轻微起伏和偶尔从抽搐,告诉大家他还活着。 “章儿!” 董滨一个箭步过去,将儿子从地上抱起来,颤抖的手几次差点把董文章摔在地上,可任凭他怎么呼喊,儿子都没有睁开眼。 “来人!快来人!把少爷送回房间,让府医过来!” “老爷,府医这几日一直奉命在施药棚……” 董滨阴恻恻的看着董玮,董玮一个激灵,哈腰道:“小人这就去把他叫回来!” 心里却道,少爷呼吸微弱,面如金纸,不肖去请大夫,随便谁看都知活不成了,但他不敢当着董滨说出这话,生怕他悲伤过度,再迁怒到自己身上。 郡守府如何,苏小酒她们并不关心,此时她正跟刁三分一起乐颠乐颠清查草药。 刁三分看完一遍,数了数清单上的种类,又算了一下数量,表情却并未像苏小酒那样轻松,她看的人清楚,忙问道:“怎么,可是这些药有何不妥?” “药是好药,只是……”刁三分指着清单上两种数量明显稀少的草药道,“不知为何,这两味用量最大的药数量极少,只怕不到两日就用光了。” 一副好的汤药,需要多种药物共同作用,若少了一味或者分量不够,势必会影响药效,所以苏小酒马上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这两种药很贵吗?” 刁三分纳闷的摇头:“不应该啊,这种草沾土就能生根,理应很便宜才是。” 这么好长的草药,论理数量最多,怎么这里反而最少呢? 苏小酒看看马不停蹄运送汤药的士兵,要不去找范陵游问一下? 找来一问才知,原来这种药草在南边随处可见,并不是什么稀罕物,所以价格极低,十几斤也卖不出几文钱,而且分量极轻,比棉花也不如,几斤就要占一整筐,药农们根本就不愿意浪费时间采。 再说这批药材都是范陵游自别处采购来的,还要加上运输成本,所以更不会采买这种药,这里仅有的几斤,是董滨将范陵游自己药铺中在售的刮了来。 但没药是万万不行的,这么多百姓等着呢,于是苏小酒便想出个最笨的办法,亲自上山去采! 反正萧景负责在城中秩序稳定,施药棚这里有范陵游跟刁三分照看,她算是彻底闲了下来。 范陵游道:“施药棚西边两里外的云台山上就有,娘娘若要去,最好多带几个人一同前往。” 临了又嘱咐道,这种药草药效最好的时候,是结出种子但种子尚未成熟的阶段,一旦种子全都成熟,稍微受到外力的碰触,就会落在地上,草药也就不再有任何价值。 按照节气,最近刚好是它种子快要成熟的时候,所以若想采集,就只能趁这几天,一旦过了时候,便是采来也没用了。 苏小酒头一次知道还有这种事,听起来跟农民抢收差不多,下意识看向刁三分,得到后者的肯定,立即让小二哥去寻了镰刀篮子,准备即刻启程。 绿拂的病情因为发现早,得到了及时治疗,如今已经活蹦乱跳,小二娘子跟丫头也没什么事做,再加上苍联,五个人去挖足够了。 一说可以出门,最兴奋的非丫头莫属,最近大人们各有正事要做,绿拂也一直在客栈养病,外面又不安全,所以一直被小二娘子拘在宅子里不让外出,可把小孩给憋坏了,每天陪着他的只有小木牛,也早都玩的够够,如今是一眼都不想再看。 几人戴好口罩,拿着工具来到西山脚下,果然发现遍地草药,丫头立刻摩拳擦掌:“今天我要把这里的草药全都采完!” “今天都采完,明天我们就捞不着出来啦!”绿拂挥舞着镰刀,割下一棵药草摇了摇:“而且我干打赌,今天咱们连这里十分之人都采不完!” 丫头用手在额上搭个凉棚往上瞧,笑道:“那咱们就比一比,看天黑前谁采的多!” “那还用问,肯定是我!” 绿拂在宫里做惯了粗活,自问有的是力气,当下将镰刀舞扎起来,很快便采了一大堆。 丫头人小,却不甘示弱,也立刻卯足了劲的割,绿拂一时竟拉不开距离。 苏小酒见两人比赛,耐不住手痒,很快也加入了战局,小二娘子见大家都如此卖力,不好意思落得太多,便也闷头收割,苍联一个大男人,怎么着也不能输给一群女人和小孩吧?只好也憋着气的往前赶。 丫头走在最前,回头看看追赶的众人,不禁暗自得意,照他们这个速度,只怕不出两个时辰,山头就要变秃头。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这草药初时觉得一割就断,大家又都比着速度猛割,不小心便用大了劲,没一会儿胳膊便酸痛无比,镰刀挥的越发吃力,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丫头看看身后一大堆草药,再一抬头,却差点哭出来——割了这么半天,他以为大家怎么也得到半山腰了,结果山头看起来并没变的更近,他们依旧徘徊在山底。 刚来时的信誓旦旦瞬间化成泡沫,哭丧着脸道:“照这个速度,咱们时候才能挖完呀!” 苏小酒目测一下大家采下的药,按照刁三分说的用量,这些恐怕连一日也撑不住,用袖子擦擦额角的汗,给大家鼓劲道:“咱们尽力而为,多采一些,染病的百姓就能早一日康复,今日割不完,咱们明日再来,明日不够,后日再来,争取在种子脱落之前把这里都采回去!” 绿拂坐在一块石头上喘气,看着漫山遍野的药草一阵头大,她们还真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于是提议道:“娘娘,光是咱们这几人怕是速度太慢,不如下次让殿下给咱们调出一小队士兵来,保管两日就完事。” 苏小酒何尝不想如此,但城中秩序刚刚稳定下来,云州城里仅有的两千士兵都没日没夜巡逻,一来防止有宵小趁乱作祟,二来乍一封城,部分百姓耐不住憋闷,总想伺机出来透气,给防疫工作造成许多麻烦,所以他们根本抽调不出人手。 听完她的分析,众人不由丧气,伸出已经磨出水泡的双手看了看,只好认命的再次拿起镰刀。 丫头小手最嫩,刚才卯着劲倒不觉疼,这会歇下来,再握住镰刀,手心里顿时像被蜜蜂蛰了似的,想了想道:“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士兵吧?那些没有染病的百姓不能来吗?” 绿拂眼睛一亮,在他小脑瓜上摸了一把:“行啊小孩,你这主意不错!” 苏小酒却不敢怀这种侥幸心理,疾疫一般都是有潜伏期的,表面看着无碍,内里却很难说有没有携带病毒。 这里又不是现代,可以抽个血做检查啥的,所以不能轻易冒险。 她在思索怎么跟大家解释“潜伏期”这种事,苍联已经主动起身,将采割的药草用竹篓收好。 上山时除了丫头,他们每人都背了一只竹篓,也就是四个,如今全都装满了,得下山换新的竹篓来。 西山地势并不陡峭,但进山的路极其狭长,又未经修缮,牛车进不来,只能停靠在入口处,苍联两手各拎了两只满满的竹篓,怕药草随风飘落,连轻功也不敢用,只能徒步走下去。 众人歇息差不多,又起身继续,只是这次有了经验,知道忖着劲割,免得耐力不足。 “咦,那里怎么来了一群人?是不是来替咱们采药的?!” 绿拂忽然兴奋的用镰刀指着从山的另一侧走来的几人,那些人身穿灰色衣服,面上也都戴着面巾,难道是附近的村民? 苏小酒觉得纳闷,临来的时候,萧景没说会派人来支援她们啊? 而且就算是,也该派士兵来,怎么会是些百姓? 绿拂又道:“不应该啊,咱们采药的事先并未声张~~难道是来挖野菜的?” 没等苏小酒看清楚,耳边响起丫头凉凉的嘲讽:“笨死了,你看看清楚,谁家挖野菜用砍刀啊?” 这运气也是没谁了,出来采药也能遇到山匪。 “什么?!山匪?!” 绿拂定了定神,果然看到那些人手中明晃晃的大长刀,腿禁不住开始打颤,跑到苏小酒身边道:“娘娘不好了,好像真的是山匪!” 可恨苍联偏在这节骨眼上不在,万一他们见色起意,娘娘岂不是很危险? 想到这,她立刻鼓起勇气将苏小酒挡在身后,声音还在打哆嗦:“娘娘你快先跟丫头她们离开,奴婢断后!” 苏小酒蹙眉看向那些人,脚下未动,这些人猛地一看,打扮确实像普通山匪,却忽略了一个问题——这年头,山匪应该还没有组织分明到统一服装吧? 而且衣料簇新,显然是新做的,举止步伐训练有素,说是刺客才更贴切。 ------题外话------ 本书加入了会员免费,看书更划算,喜欢的宝宝请帮小仙儿冲上会员榜吧,求求~~~ 第四百六十二章 戏剧转折 来采药是临时起意,这些人不可能是提前埋伏,否则以苍联的武功,应该早就察觉了。 但又是什么人,故意伪装成山匪来刺杀她们呢? 小二娘子紧张的把丫头揽在怀里,焦急的看着苍联离去的方向,他才下山去,估摸着还得有一会儿才能回来,这可如何是好?! 苏小酒看着一点点逼近的灰衣人,这些人上山动作虽然迅速,但并没有直接用轻功,显然功夫应该不咋地,只要拖到苍联回来,他一人解决应不是问题。 将绿拂推到小二娘子和丫头身边,低声道:“等会儿我想办法震慑他们,你们赶紧去找苍联,让他来救我!” 说完率先从怀里摸出火枪,她遥遥指向领头之人喊道:“阁下有备而来,是何人指使?再往前一步,便休怪本姑娘不客气了!” 一米六不到的小姑娘,即便站在高出,也发不出任何气势,何况她还带着口罩。 领头人心中不屑,笑话,哪有刺杀还自报家门的,他们又不是傻子。 见她手里举个黑乎乎的东西,看起来像块铁坨坨,面巾下露出嘲讽的笑,这女人才是傻子吧?以为扔块铁就能把他们砸死? 想起临来主子的嘱咐,定要此人有去无回,他心中顿生邪念,对方共有四人,除了个小娃,其余三个皆是女子…… 见他们一声不吭往上走,苏小酒也不再废话,对身后道:“捂好耳朵!” 砰的一声,枪声响彻整座寂静的西山,灰衣人吓了一跳,他们刚才看的分明,就在巨响发生的同时,上面那女子手中的黑铁发出一抹幽蓝的火光。 看看身上却并无什么不妥,不禁暗笑自己太蠢,隔了那么远,女子又不会武功,再厉害的暗器也打不过来啊。 唯有领头灰衣人发现了异样,方才伴着巨响,他像是被人狠狠捶了一拳,带着闷闷的痛,低下头,就见自己左臂上多了个黑黝黝的血窟窿。 “啊!~~~” 身体晃了晃,他惊骇的看向苏小酒,再看她手中铁坨,神色终于凝重起来。 “小心她手里那铁玩意儿!” 身后几人已经发现他的异样,待看清他的伤口,不敢置信道:“什么暗器如此歹毒?” 不止入肉极深,伤口四周还有灼烧的痕迹,将皮肉都烤焦了! 领头尚有几分头脑,自里衣上撕下一根布条,让同伴将伤口缠住,咬牙道:“小心那女子的暗器,等会儿咱们分散开走,只要她手上动作,便立刻趴下! 苏小酒暗道不好,这一枪打偏,不仅没起到震慑作用,反而激发起他们怒意,万一这帮人蜂拥而上,她们几个定在劫难逃! 只盼苍联能听到枪声及时赶来,否则…… 当下回头对绿拂和小二娘子道:“快往牛车的方向跑!” 说罢转身又是一枪,只不过这次灰衣人有了准备,在她回身之际已经四散开去,随着她举起胳膊,几人都立刻伏身在草丛中,她也不是啥神枪手,以至于这一枪毫无悬念的打空了。 子弹有限,苏小酒不敢一次性打完,只在他们趴下的空隙里,跟绿拂等人跌跌撞撞往山下走。 灰衣人见状立刻起身追赶,领头捂着胳膊道:“她的暗器数量有限,咱们不用追的太紧,时不时引她发出一枚,只要没了暗器,看她还能如何!” 山中寂静,他们说的是方言,随风飘进苏小酒的耳朵里,她竟奇异的听懂了,暗骂一声狡猾,又焦急的看向苍联离开的方向,她已经放了两枪,按说他早该听到了,怎的还不来? 心里划过一道凉意,莫非他被人拖住了? 那今日这些人,是必要置自己于死地了,可他们又是谁派来的? 董文章那边,她自问做的滴水不漏,而且这么短的时间,董滨应该也不会怀疑到她身上,且这么快就派出杀手。 麻蛋,他们该不会认错人了吧…… 但很快她就摒弃了这个想法,能专程找到西山来刺杀,怎么会认错人?! 丫头以前只听大人讲过山匪凶悍,真正遇到还是头一次,紧张害怕的同时又隐隐觉得刺激,总忍不住想回头看看,被小二娘子呵斥着扳过脸道:“看好脚下的路,若是摔倒了被追上,娘也救不了你!” 苏小酒不由内疚,都是她连累了丫头娘俩,万一今天真交代在这,她怎么对得起小二哥? 心里无限悲催,穿越这么久,难道女主剧本是假的?她到底还是活不到全剧终吗?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她只能时不时回头开一下枪,但灰衣人太过分散,又躲避的及时,开了四枪,再没能打中哪个。 就在绝望之际,牛车的方向忽然出现几道白色人影,飞速朝着她们的方向掠了过来。 身形陌生,不是萧景派来的人。 丫头看呆了,惊喜的指着几人大叫:“娘你快看,他们会飞!” “闭嘴!” 小二娘子一把将他扯到怀里,右手紧紧将他小嘴捂住,这小祖宗,真个不知死活,后有追兵,前面的人又来路不明,可别同那些灰衣人是一伙的! 眼前这状况,让人进退两难,而且很明显,后来出现的几人要比灰衣人厉害多了,因为他们是直接用轻功飞上来的。 她艰难的咽下口水,将手枪举起来,随时准备扣动扳机,但出乎意料的,这几人却看都未看她们妇孺,而是直接亮出长剑,向着灰衣人的方向而去。 哦豁,事情的转折有点妙啊! 然而更戏剧性的事情发生了,就在几人过来的方向,又出现一个疾驰的身影,是刚才去放药的苍联。 见到苏小酒几人下山,诧异的从半空落下,问道:“你们刚才有没有看到几个人?” 丫头抢着回答道:“看到了看到了,那几人跟你一样都会飞,就这么嗖的一下!从我们面前飞过去了!” 随后又惊叹的看着苍联道:“苍叔叔,原来你也会飞啊!以前怎么没见你飞过?” 苍联没工夫回答他的问题,只看着苏小酒疑惑道:“他们没有为难娘娘?” 苏小酒也问:“他们不是你找来的?” 苍联茫然摇头:“小人刚走到车旁,就听到山中传来枪声,知道娘娘有危险,正欲赶来,这几人就突然出现,小人见他们往这方向来,” 说着看向远处绞杀灰衣人的身影,问道:“那些又是什么人?” 苏小酒道:“不知道,但刚才他们想要杀我。” 怪了,出现两拨神秘人,一拨要杀她,另一拨却要杀这一拨。 敌人的敌人未必就是朋友,苏小酒可没心情留下看戏,说道:“趁他们乱斗咱们快走,不然苍联一人应付不过来。” 而身后的山坡上,灰衣人显然不是对手,惊恐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劲敌,攻守之间乱了分寸,被白衣人割韭菜般瞬息秒杀。 苍联面色有些复杂,这些白衣人的身手,隐约还在他之上,这种感觉有点熟悉,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也担心敌我不明,便让苏小酒等人先行,自己则留在原地,谨防白衣人追上来。 结果又是多心了,白衣人扫完灰衣人,径直从另一个方向离开,整个过程都没往这边看过。 山中重新归于寂静,若非空中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和各种死状的灰衣人,根本看不出有谁来过。 回来许久,丫头尚沉浸在“世上真有人会飞”这件事中带来的冲击,缠着苍联一定要拜他为师,将他搞的烦不胜烦。 最后还是被亲娘拧着耳朵提走的。 看着母子远去,苍联才开口道:“娘娘,此事要不要告诉殿下?” 苏小酒却若有所思,回忆着刚才那几个白衣人道:“你说后来救咱们的人,有没有可能是龙隐卫?” 该不是绍帝担心萧景安危,专门派来保护他们的吧? “龙隐卫?” 这么想确实有可能,但苍联愣了愣,很快又摇头道:“他们的武功路数跟龙隐卫并不相同。” 怪了,灰衣人的来历是迷,但从口音,起码能听出是本地人,可白衣人一言不发,杀了人就走,整个过程连个标点符号也没留下,就很玄幻了。 但就如今的状况看来,白衣人暂时对他们是没威胁的。 至于灰衣人的幕后指使,其实若想查也简单,她们一路南下,损害了谁的利益,谁的嫌疑便最大。 “苍联,第一时间联系殿下,让他派人调查董滨!”苏小酒食指点着桌面,“对了,注意提醒他,只能派龙隐卫,还有,防备身边的人。” 不仅如此,她们的住处也要加强守卫,免得给人可乘之机。 入夜,天又阴沉下来,萧景带回满身风雨,和另外一个消息——董文章死了。 他揽着苏小酒温热的身子,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苏小酒看着他疲惫的眉眼,双手绕到他后颈轻轻的揉捏着,萧景闭着眼睛捉住她的小手,习惯性的摸索两下,便听她倒吸一口气:“嘶!” 吓得他赶紧把手松开:“哪里受伤了?” 萧景立刻起身点灯,见她白皙的手掌上赫然几道红色伤痕,和被镰刀磨出的血泡,就着灯光都能看到破了油皮的地方冒着血丝。 伤口处生生的疼,苏小酒本能要把手抽回来,却被萧景握住手腕,朝着伤口轻轻呼口气,微凉的风抚过手掌,将灼痛压下去不少。 “都化脓了,怎么没包扎一下?” 说着起身下床,自药箱中取出药粉和纱布,“过来,我帮你上药。” 苏小酒嘴上说着哪有那么娇气,脚下却乖乖的走过去伸出手道:“睡一觉就好了,我小时候经常干粗活,哪天手上都不缺小伤口,早就习惯了。” 小时候帮着爷爷奶奶下地出菜的场景仿佛就在昨日,若人真的有来世,他们现在应该都上小学了吧? 萧景却以为她说的是在宫中做粗使宫人的时候,想着她这么瘦小的人,那时候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又想自己十四岁进宫,整整六年的时间,怎么就没早点发现这个小姑娘呢? 单膝跪在她身侧,将受伤的小手轻柔的捧在掌心,小心翼翼的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药粉洒在伤口上,初时有点疼,很快便被一阵凉爽取代,疼痛也消减许多。 夜雨又哗啦啦下起来,屋内灯光暖黄,将两人依偎的身影投在墙上,分不清你我。 “我已经传信给陛下,处理完南边的事,咱们就去大渊。” 苏小酒诧异的看着他,又确认了一遍:“你的意思是,先不回京都,直接去大渊吗?” “对,”萧景抬头,好看的眉眼像镀了一层蜜,“天气转暖,陛下的身体比年前康健了不少,前几天还传信说可以去郊外狩猎了,让我们务必保重好自己,不要挂念他。” 苏小酒看着看着,忍不住俯身亲了上去:“夫君,你真好!” 说起绍帝,她又想起了神秘的白衣人,问道:“你可知陛下身边除了龙隐卫,还有没有其他的高手?比如,东厂什么的?” “东厂是什么?” “嗯~~就是一些武功超级厉害的太监,然后特别受重用,掌握生杀大权的那种?” 萧景笑:“怎么会?自陛下登基后,南夏皇宫的内侍一律不许习武,所以不会有什么‘东厂’存在。” 见她迷惑的样子,以为她话本子又看多了,“你到底在哪看来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苏小酒有些失望:“也没有,就是在想白天那伙白衣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帮我们呢?” 萧景垂下眼脸,将她两只手都用纱布包裹起来,轻轻打上漂亮的蝴蝶结:“只要他们不伤害你,是谁派来的并不重要,这几日你先不要出门了,采药的事,我另安排人手去做。” 苏小酒不疑有他,哦了一声,将两只手抬起来左右看看,见他蝴蝶结系的左右对称,比例协调,笑道:“打的这样漂亮,该不会偷着练习过吧?” 某人面色微红:“咳咳,怎么会,这绳结如此简单,我只是见你衣服带子这样系过,便不小心记住了。” ------题外话------ 宝宝们会员读书更划算,拜托让团子登上会员榜吧~~~ 第四百六十三章 一家饭馆 一场刺杀悄然落幕,并未激起任何波澜,而云州城却出了件大事。 董文章出殡的那天,十年郡守董滨,因为敲诈商贾,鱼肉百姓,贪墨巨额灾银被当场拘捕,削去郡守之职后监押起来,于秋后问斩。 这简直是双喜临门,整个云州城一扫疫疾带来的阴霾,百姓们奔走相告,尤其是最繁华的那条商街,两边店铺都纷纷挂上爆竹,劈里啪啦的响了好几天,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硝石的味道。 跟萧景携手走在热闹的大街,苏小酒满心欢喜,真没想到,此次南下会收获那么多,高兴的摇了摇:“南边秩序恢复,是不是等新的郡守任命,咱们就能走了?” 自萧景答应她从这里直接回大渊,她便觉得哪一刻都是煎熬,算算日子,娘娘的龙凤胎早已经出了百天,小皮小骨都该被肉肉撑满,会对着人笑了吧? 还有允儿,过去小半年,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她? 明白她归心似箭,萧景点头道:“龙隐卫有特殊的方式传递信息,顶多五天,咱们就能离开云州。” 正如国不可一日无君,东安和云州的郡守之位也得尽快有人接手,萧景带着绍帝赐下的金牌,是有直接任命官员的权力的。 但他并未直接行使,而是写了折子请求绍帝定夺,相信很快就能接到回信。 “那这几天我得准备点回去的礼物,你要不要给潘嬷嬷她们带点东西?” 萧景摇头:“女子用的东西我又不懂,等会去看她们缺什么再说吧。” 其实他临走时给她们留了足够的银两,若有缺的,她们自己就能添置。 苏小酒道:“送礼物跟那个能一样吗?礼物送的是心意,我来帮你选好了!” 女人嘛,无非就喜欢些衣服首饰,潘嬷嬷也不会例外,还有晚晚,苏小酒每人都选了好几样,直到萧景都觉的有些多了,才制止道:“潘嬷嬷素来节俭,你买多了她反而要念叨。” 以前他虽不在意这些,只偶尔陆澄给母亲买礼物,他见了也会让他帮忙捎带一份给潘嬷嬷,但每回都要被她在耳朵边上念叨许久,那些头面首饰也从未见她戴过,头上总是包着万年不变的花头巾,所以他便在心里默认她是不喜欢的。 苏小酒却道:“哪会有女生不喜欢漂亮呢?等回去了,我亲自帮你送给她!” 她手里翻看着一件象牙色的长裙,想着潘嬷嬷肤色不算太白,穿这个颜色看起来应该显得年轻些,上面还绣着端庄的杜鹃牡丹纹,最适合四五十岁的女性,又挑了件粉嫩的淡紫色翠带绣蝶戏百花丛的裙子给晚晚,选首饰的时候,还专门选了只沉甸甸的大金锁,上面刻着长命百岁。 萧景不解:“这长命锁是要给谁的?” 只有一个,显然不是给宫中孩子带的。 苏小酒仔细把东西收好,说的自然:“给晚晚啊!她不是成亲了吗?离开这么久,说不定已经怀孕了呢!咱们在大渊住不了多久,等她生宝宝的时候咱们不一定在,所以提前准备下。” 一句不经意的话,却让萧景心中流过暖意,晚晚于他是妹妹的存在,小酒能想的如此周到,说明她是真的把潘嬷嬷跟晚晚当成了家人。 牵起她恢复如初的小手,萧景试探着问:“酒酒,你有没有想过,去东黎看看?” “嗯?” 苏小酒愣了一下,转瞬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她确实从来都没有过这个想法。 在世人眼中,她是段家人,段承泽更是尽心尽力,一直在试着弥补自己的外甥女,可她,终究不是真正的苏小酒。 面对拒绝不掉的馈赠,虽不能说接受的十分心安理得,但也从未萌生过要专门去东黎看看的想法。 只是这话若直白的说出来,未免显得没有人情味,于是她踟蹰片刻,笑容勉强道:“反正外公已经不在了,我跟舅舅也能随时通信,回不回去也没什么关系的。” 而且从南夏去东黎,还要跨过半个大渊,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一个多月,太不方便。 萧景却道:“走陆路确实有些远,若换成水路,应该还能快一些。” 只是她确实没想着现在去,于是转移话题道:“说起陆路,南夏跟大渊之间阻隔了好几座大山,来回都要多绕许多路,咱们是不是可以试着把山中间打通,差不多能省下三分之一的路程呢!” 私心里,这样方便她回大渊,于两国来说,对彼此贸易也有极大促动,是百利而无害的好事。 他们之前也曾谈论过此事,只是一直忙于其他,并没有定下个章法,因此萧景的注意力果然被修路吸引,颔首道:“你说的不错,正好这几日无事,咱们就研究研究火药的事宜,争取从大渊回来后就动工。” 苏小酒舒口气,转身又去为晚晚挑选发钗,一名龙隐卫自门外进来,在萧景身边耳语几句,他看看沉浸在首饰中的苏小酒,悄悄闪身出了门,不多时,又悄无声息的进来,仿佛从未离开过。 苏小酒东西也挑的差不多,回头一看他若有所思,以为还在想修路的事,笑道:“制定计划也不在这一会儿,等晚上吃完饭,咱们再看看商量。” “嗯,好。” 萧景轻轻挽着她的手,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句:“酒酒,你觉得绍崇显这个人怎么样?” 见她诧异的望过来,又加强了语气:“不带私人感情的评价,你觉得他这人如何?” 这个问题还真不太好回答,毕竟她其实跟绍崇显接触的也不多,再加上他明显对自己表达出来的感兴趣,让她对萧景的意图有些拿不准。 但他既然问了,若避而不答,反而显得不磊落,于是她略微想了想,说道:“这要分什么角度了,若是以对手来看,此人毫无底线,十分难缠,若以朋友看,他应该算仗义,其他的便不得而知了。” 萧景沉吟,看着她的眼睛道:“那在你心理,是更愿意跟他做对手,还是做朋友?” 苏小酒忍不住笑:“你今天怎么啦?干嘛问这种问题?” 整个人就怪怪的。 萧景有点不自在的挪开眼睛:“哦,就是随便问问,你不回答也可以。”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回答,但不管敌人还是朋友,都不是咱们单方面决定的呀。” 她怕萧景误解,接着解释道:“他若势必要与你争位,那就只能是我的敌人,可他若不争,我也从没想过要跟他做朋友。” 不说脾气阴晴不定,绍崇显对她的心思也注定了让她敬而远之,她没做海王的潜质,也不想学人家开塘养鱼,她一个有妇之夫,搞个对自己有想法的人在身边转悠,光是想想就觉得尴尬。 萧景却是一愣:“为什么?” “为什么?”苏小酒奇怪的看着自家夫君,搞不懂他今天这是怎么了,反问道:“那你说说,我又为什么非得跟他做朋友呢?” “……也不是。” 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也后悔自己口不择言,就问出这么多傻问题。 看出他的不自然,苏小酒也体贴的不再追问,身后苍联跟绿拂怀里都已经满了,于是道:“咱们今天在外面吃饭吧!也让小二娘子放松一下。” 安全起见,疫情虽然过去,几人依旧戴着口罩,走在繁华的商业街上,路边忽然出来一位伙计,热情的拦住几人道:“几位客官外地人吧?要不要来本店尝尝正宗的云州菜?” 苏小酒一抬头,赫然入目四个大字——云州饭馆。 难怪有点眼熟,只是这店给他们留下的第一印象可不好,尤其是身边某人,怕是有了心理阴影,于是她婉言拒绝道:“下次吧。” 伙计见他们要走,忙小碎步跟上,操着一口熟练的官话滔滔不绝的介绍着店中特色,唾沫星子都差点喷到苏小酒脸上。 萧景原本走在她左侧,见状右手轻轻一抬,隔着苏小酒将伙计挑到一边,寒星般的眸子射过来,让伙计生生打了一激灵,只好讪讪的退下,口中咕哝道:“不吃就不吃,这么凶做什么。” 苏小酒怕他破坏了好心情,提议道:“要不还是回去做手擀面吃?外面的饭菜都一个味,除是咸就是辣,吃多了也不健康。” “那就找家清淡的。” 不忍她辛苦,萧景道:“前面不远有家小店,上次同董滨去吃过,味道还不错,正好一直想带你去尝尝。” 名字就叫“一家饭馆”。 有点类似于现代的私房菜,门店并不在繁华的街市,甚至是有些偏僻,门口也没有专门的伙计招揽客人,看起来十分清雅。 走进饭馆,里面的陈设也简单,可随手拿起只茶碗,竟是上好的汝窑官瓷,令人不敢小觑。 苏小酒奇道:“汝窑瓷不是专供皇城贵人的吗?怎么这里也会有?” 萧景也并不太清楚,摇头道:“听闻这家店的东家来自京都,董滨提及时都十分客气,应该有些背景。” “怪不得。” 就说董滨那油头肥脑的人,怎么会有这种品味。 堂中只有一个伙计,正在一丝不苟的擦着桌凳,察觉有人进门,抬起头礼貌的笑笑,说道:“还请客官稍等,小人马上就做好了。” 说罢又低下头,继续一板一眼的擦着根本就看不出灰尘的桌凳,认真的样子像极了天桥贴膜的。 差不多等了五六分钟,几人都快没了耐心,伙计终于把厅里仅有的三张桌凳都擦了一遍,又不紧不慢的净手,擦干,这才客气的问:“请问各位客官可有预约?若没有,本店恕不招待。” 绿拂抱着一堆东西,因为他桌子擦得反光,都没好意思往上面放,胳膊都酸麻了,闻言立刻不满道:“什么嘛!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害我们等那么久!” 气死了,这里桌子全都空着,厅里也没有饭菜味,摆明了生意艰难,放着现成的买卖不做,竟还摆谱,真不知怎么撑到现在的。 苏小酒转头看过萧景,但他上次来是董滨一手安排,并不知要提前预约,只好道:“在下曾来这里吃过饭,觉得味道甚好,今天特意带娘子来品尝品尝,请问可否通融?” 伙计笑的和蔼可亲,口中却道:“只怕要让您失望了,实在是我们店里有规矩,凡来店用餐者,皆要提前三日预定。” 苏小酒问:“那你们今日都订满了?” 伙计答的干脆:“不曾。” 绿拂闻言差点岔了气:“没订满为啥不接?” 伙计只吐了两个字:“规矩。” 这下连苏小酒也无语了,再次看向萧景:“你上次来他也这么拽吗?” 忽然很好奇来这里吃饭的都啥人,就这服务态度,放到现代店早就黄了。 伙计却似有恃无恐,笑容得体的做个请的手势。 萧景没点头也没否认,他上次并没跟伙计直接沟通过,都是董滨代劳,印象中,伙计似乎并没表现出冷淡,但也没有过分热情,脸上微笑的表情更像是面具,对谁都不变。 对伙计有所不满,但上赶着不是买卖,他总不能拿刀架在人脖子上逼着人家招待,于是道:“算了,既然不接待,那咱们就换一家吧。” 为了口吃的,苏小酒也不愿强人所难,云州城这么大,又不是找不到其他地方吃饭。 不过好奇心却被勾了起来,敢这么对顾客,那饭菜得做的多好吃啊,不然哪来这么大自信? 恰好在柜台上方吊着一溜木制的菜单,她大体瞧了一眼,虽认不得菜名,但下面的钱数却认了出来,好家伙,就没有低于二十两的菜。 二十两,折合人名币一万六千块呀!这不是抢劫吗?! 她不差钱,但也忍不住腹诽,估摸着能来这里吃饭的非富即贵,且都要看店里伙计的脸色,这饭馆背后得是多大的势力啊? 腹中空空,她也没空多想,拉着萧景转身就走。 兜头却差点撞上一人:“怎么刚来了就要走,是店里的饭菜不合口味?” 第四百六十四章不对劲 看到来人,伙计神色一变,立刻单膝跪了下去:“小人见过东家!” 苏小酒神无语,看看店铺,又看看萧景,带着原来如此的顿悟:“这店是他开的???” 萧景摇头,示意自己并不清楚,转身朝着来人拱手:“见过七叔。” 绍崇显满意的点头:“乖侄儿,好久不见。” “你真不知?” 苏小酒满面狐疑,头一次怀疑萧景是不是说谎,他才莫名问了那么多关于绍崇显的问题,转眼就碰上了本人,有这么巧的巧合? 萧景很无辜:“我也是刚知道。” 被无视的某人满脸不悦:“本王就在这里,你不会直接问我?” 苏小酒回头打量他,大概是为了避人耳目,只作了普通有钱家公子的打扮,但毕竟富贵窝里长大,气质还是一眼就能看出不同。 再问一遍:“这店真是你开的?” 绍崇显抱臂:“还不够明显吗?” “好心给你提个建议。” “洗耳恭听。” 苏小酒凉凉看一眼伙计:“把名字改了吧,叫‘一家很拽的饭馆’比较恰当。” 伙计却目不斜视,丝毫不在意来自小女子的挟私报复。 绍崇显却对他摆摆手:“没听到吗?去把牌子换了。” 身后绿拂忍不住悄悄吐槽:“怪不得店里没人!” 惹来玦鹰侧目,又是这个胆大包天的凶丫头,恰绿拂往这边扭头,他下意识跳转目光避开,免得她又自作多情,说他偷看。 绍崇显已经自顾自落座,指着其他几张空椅道:“坐呀,自己家的店,别客气,随便坐。” 萧景看向苏小酒:“要坐吗?” “你不对劲,”苏小酒站着不动,目光在他跟绍崇显之间游移,“你为什么要问我?” 萧景错愕,难道他不该先征求她的意见吗? 苏小酒却断定了这两人有问题,若是换做以前,一看到绍崇显,萧景应该调头就走才对,可今天,他却在犹豫去留。 事关绍崇显,他竟然犹豫?这当然很不对。 显然萧景这根大木头自己并没有意识到,所以苏小酒改了主意,本来打算就此离开,偏回身走到桌前坐下,看看这两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景不解,却还是跟着落座,绍崇显满意的笑笑,随口点了几道菜,伙计躬身退了下去。 苏小酒定定的看着对面那人,神情戒备:“你什么时候来的?来这干嘛?” 他对所有药物免疫,却不顾危险在疫区瞎逛,脑子秀逗了? 绍崇显破天荒看了萧景一眼,悠哉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对她这话表示不满:“自陛下圣体抱恙,本王每年都要跑一趟南边,怎么今年你们来了,就不兴本王来了吗?” “呵,还好意思说?”苏小酒忍不住嗤笑,“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往自己脸色贴金?之前怎么回事,真以为我们不知道啊?” 走过场而已,还说的自己立了多大功一样,要真这么能干,南边能出这许多贪官? 想到这,她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测,莫非这些人都是绍崇显的爪牙,如今被她夫妻俩拔了,大大损害了他的利益,所以他才急不可耐的赶来收拾摊子? 若果真如此,他怎么会好心请自己跟萧景吃饭? 完蛋,他该不是想借机毒死她们小两口吧? 越想越觉得可能,苏小酒死死盯着绍崇显,试图在他脸上找到阴谋的痕迹,但很可惜,绍崇显只是闭着眼惬意的品着香茗,任由她审视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放肆,也并没露出哪怕半点图谋不轨的迹象。 几人保持诡异的沉默,直到店铺伙计端着菜品来放在桌上,才打破了僵局。 闻到饭菜香味的绍崇显这才睁开眼睛,指着香气四溢的菜肴道:“来尝尝本店特色,一般人来可是吃不到的。” 这时候说走未免有些不大气,苏小酒摸摸饿扁的肚子,指着桌上一道醋煎鱼对玦鹰勾勾手指:“来,你先吃。” 绍崇显一口茶差点喷了,怒气冲冲的看着她:“你竟然怀疑本王下毒?!” 尤其看到萧景竟低头抿唇,似是飞快的偷笑了一下,不由更加着恼:“本王在你们心里就那么龌龊?” 说罢恶狠狠夹起一块鱼肉杵进了玦鹰嘴里:“给本王吃!” 玦鹰:…… 苏小酒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坚持看着玦鹰把鱼肉完全咽了下去,还特意多等了几分钟,确认他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症状,这才放心的夹起菜肴放进了萧景碟中。 萧景也拾起筷子,往她碗里夹了几箸虾仁,温声道:“趁热吃吧,吃饱了下午回去休整一番,咱们明天就出发。” 苏小酒咀嚼的动作停住,确认自己没听错,疑惑道:“怎么是明天?不是说五天后吗?” 萧景瞟了对面一眼:“反正七叔闲人一个,不如顺便在此多留几天,等新任郡守前来报道。” 苏小酒愣住,她家小侍卫啥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绍崇显能帮他做事??? 绍崇显挑着一根青菜的筷子也同样被冻住,而后,又好似什么都没发生,继续优雅的送进嘴里,期间貌似还含糊的唔了一声,算是同意。 这下苏小酒已经完全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两人之间,一定有猫腻! 当着许多人,她不想让萧景为难,于是假装没有发现,而是高兴的说:“那太好了,这样我就能早点见到娘娘了!” 心里却想,好啊小侍卫,敢瞒着她搞事情了,看回去怎么治你! 为了搞清真相,她将饭扒拉的飞快,面对一桌子好菜,愣是没尝出什么滋味来,留下依旧不紧不慢浅酌细品的绍崇显,拽着萧景匆匆的走了。 夫妻这么久,看着前面闷头往前冲,一言不发的娇小身影,萧景再蠢也知她在生气,却也不着急辩解,而是默默的跟她回到住处。 果然,一踏进房间,苏小酒便将其他人赶出去,房门咣当关个严实,掐着小细腰质问道:“你还不说吗?到底怎么回事?” 萧景抿唇坐下,想给她倒杯水,小姑娘刚才生气,几乎是结结实实干啃了一碗米饭,上来的汤半口没动。 结果却被她揪着领子站起来:“不!许!坐!” 某人只好顺着她力道起身,老老实实挨训。 三十公分的身高差,让苏小酒费劲的仰着脖子,没一会儿就酸痛无比,但气势不能输,完全是靠意志力硬挺着。 “坦白从宽,抗……啊!” 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被萧景抱到凳子上站着,怕她跌下来,两只大手还在她纤细的腰肢上贴心护着,就像大人在抱小孩。 虽然有些奇怪,但不用僵硬的昂着脖子,苏小酒居高临下,觉得气势也比刚才更足了,所以依旧板着脸,等他给自己一个答复。 身高差距太大,即便站在凳子上,她也没比萧景高出多少,因此萧景只微微扬起头,嘴唇就能碰到她的下颌。 酥软的触觉,温热的鼻息…… 不行!如此严肃的场景,苏小酒决不允许他色诱自己!于是将下巴用力往后缩,不给他继续扰乱自己思路的机会。 但这个视角太新奇,以至于萧景不小心就研究起她隐隐可见的双下巴,小小的,肉肉的,可可爱爱。 没忍住,拿鼻尖蹭了蹭。 “哈哈,痒!” 苏小酒往后躲,却忘了自己站在凳子上,受惯性向后仰倒的刹那,萧景大手一紧,把她揽在了怀里:“小心!” “还不是你害得!” 两手搭在他肩上,把他俊脸推开:“别想着转移话题,我还在问你话呢!” 萧景看着她倔强的小脸,知道今天若没个完美的答复,肯定是过不去了,于是收起笑脸,认真的看着她道:“酒酒,如果现在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你还愿意让我继续做太子吗?” 回南夏,做太子,是他人生中两个极大的转折点,也是她的。 但这件事,与她愿意不愿意,似乎并没多大的关系。 “怎么问这种问题呢?我们根本没得选啊!” 苏小酒不解,做不做太子这件事,从他第一次面对绍帝的时候就已经下了结论,这个时候再来考虑,是不是有些晚了? 萧景将头埋在她颈间,贪婪的汲取她身上的香味,焦躁的心很快就平复下来,抬起头,仔细看着眼前这位跟他奔波许久而略显疲色的小姑娘,轻声道:“出来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到底做一个受万民敬仰的皇帝,和时时与你厮守比起来,哪个更重要。” 一开始接下这重担,是迫于父亲的身体,和绍崇显无形的威胁,他自私的将她留在身边,自己却早出晚归,让她一个人守在陌生的东宫从日出等到日落。 她从来不是隐忍的性子,可现在却处处受到身份的掣肘,没法再像原来一样,随心自在,只做苏小酒。 他甚至做不到像荣妃和摄政王那样,只给她足够的无拘和自由。 “下一任南夏国主并不是非我不可,可你对我来说,却是独一无二,我不想你被困在牢笼里,被无止尽的消耗,雕琢,妥协……” 她明白萧景的意思,但现实问题是,她们可以退缩吗? “你的意思是,你愿意相信绍崇显?为什么?” 相信他会是个好皇帝,相信他会轻易的放过她们? 萧景轻轻点头:“男人的直觉,他想要的是皇位,而我想要的只有你,而且~~我想相信他一次。” 苏小酒几乎是没有思索,否定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果然如他所愿,成功坐上皇位,我们便完全陷入被动,一旦他出尔反尔,我们根本毫无胜算。” 她们现在势均力敌,可一旦放手,萧景失去太子之位,绍崇显一跃而上成为皇帝,她们再面对的,将不再是绍崇显一人,而是一个国家。 她不敢冒险,更不明白,萧景为什么突然就对绍崇显如此信任? “或许,他也并非我们想象中那么坏吧。” 萧景沉吟片刻,告诉了她一件超出认知的事情,以及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忽略了的某些事情。 “这次所有关于董滨贪墨的账目,都是绍崇显送来的。” 苏小酒惊愕:“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上次在东安县也是,萧景费了老大劲都没找出账本,最后也是绍崇显送来的。 这么一份大功,他没理由平白无故的送给萧景。 “因为他已经查出了幕后推手,但碍于身份无法出面,所以将这些证据送来,算是换我一个人情,将来能对那人网开一面。” 苏小酒脱口而出:“狄太妃?!” 整个南夏,能让绍崇显如此尽心尽力的,除了她根本找不出第二人。 萧景点头,验证了她的猜测,苏小酒怔愣半晌才道:“乖乖,她一个深宫妇人,伸的手也够长。” 所以当时在东安郡将东安郡守灭口之人,就是狄太妃派来的? “可是,那是他亲娘,贪了银子也都是给他用的,他为什么要告诉你?他就不怕你去陛下那里告发吗?” 萧景道:“开始我也不解,但后来我明白了,他不想让狄太妃继续错下去,正如你之前所言,即便做不成皇帝,他依然是南夏的七王爷,用牺牲无辜百姓牟取暴利太过卑劣,他日百年之后,难以面对绍家列祖列宗。” 这、怎么可能呢? 她一直坚定的认为,他这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原来在她不了解的那一面,他同样也是位忧国忧民心怀天下的好王爷? “还有这次你们西山遇险,也是绍崇显派人去救的。” 苏小酒更惊讶了:“怎么会?他还有这么厉害的手下呢?” 光看玦鹰就知道了,身为他的贴身侍卫,都能被苍联轻轻松松按在地上摩擦,可那天的白衣人,武功很明显高于苍联,所以她有点不信。 “每个人都有秘密,尤其是他,有自己的神秘组织并不奇怪。” 苏小酒瞳孔尖锐起来,心中如惊涛骇浪般涌过,迅速列出一道公式—— 苍联(身手)ap;gt;龙隐卫(身手) 白衣人(身手)ap;gt;苍联(身手) 所以~~白衣人(身手)ap;gt;龙隐卫(身手)! 第四百六十五章 童言无忌 而白衣人,又是狄太妃和绍崇显的手下~~ 苏小酒感觉自己被笼罩在一团疑云中,在烟雾缭绕中隐藏着巨大秘密,而现在,这秘密,却被揭开一角,即将暴露出一个足以颠覆她所有认知的真相。 绍崇显的真实实力竟恐怖如斯,那这么多年,是为什么没能登上皇位呢? 真的是因为龙隐卫的滴水不漏? 还是因为,他根本就从未真正动手? 周遭的氧气忽然稀薄起来,苏小酒大口喘着气,以平息自己震惊的心境。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萧景,后者微微点头,给她充分的时间去消化。 “可不管怎么说,他们这些年也贪墨了许多银两,屠害了大量百姓,难道这些就都算了?”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他们得不到该有的惩罚,反而一跃成为整个国家的主人,那对于受害的百姓,无疑是不公平的。 萧景沉默片刻道:“我还是觉得,不该把狄太妃犯下的过错,都归咎在绍崇显的身上,何况这些年来,他一直在试着弥补,这是不是说明,其实他也有做个好皇帝的潜质?” 苏小酒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质问道:“那你说说看,他是怎么弥补的?这么多年,狄太妃不是一直在宫里好好的养着,黑心钱大把大把的赚着,如今不过帮你送了几本账册,查了几个替死鬼,就叫弥补了?” “也不止,狄太妃因为被仇恨迷了心窍,所以行事有些偏激,但这些年来贪墨的银两,大部分都经过绍崇显送进了国库,用来维持整个国家经济的体系,而底下那些人,也因为有他的约束,所以才……”萧景边说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以安抚她激烈的情绪。 “所以才什么?你的意思是,他们贪的还不够多,杀的人还太少么?” 萧景叹口气:“酒酒,你还记得东安郡守么?” 苏小酒面容冷淡:“怎么会不记得,他为人所迫,最后夫妻两人皆丧命在狄太妃派出的杀手手中,何其无辜?” “那你可知,他是受什么所迫?” 苏小酒摇头。 “难道你都没疑惑过,他们为什么会没有子女吗?” 不等她发问,萧景直接揭开谜底:“东安郡守刚正不阿,本不愿同流合污,狄太妃正是看重他在百姓中的威信,故意胁迫他去做枉法之事,因他傲骨铮铮不肯低头,便绑了他一双儿女,所以东安郡守才不得不屈从了。” “原本按照狄太妃的意思,是要将他儿女暗中除去,是绍崇显据理力争,将他的血脉保了下来。” 他将怀中僵硬的小人抱到地上,低头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道:“他同他的母亲,不一样。” 说起来,狄太妃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早些年绍崇显被人暗害,差点丢了性命,种种迹象都指向先太后,也就是绍帝的母后,这些年,经过绍崇显苦苦追查,终于查到了一丝端倪。 原来当年那场谋害,是另一名不受宠的宫妃,为了自己儿子,故意挑起中宫与狄太妃的矛盾所设计,为的就是一箭双雕,将绍帝与最得宠的七皇子绍崇显一起除去,这样其他皇子才有登上大宝的机会。 只是她生的那名皇子,最后在夺嫡中丢了性命,她自己也心灰意冷,一根白绫随之而去,这件事也就被永远的掩盖了下来。 这些年,狄太妃一直沉浸在当年的仇恨中无法自拔,耳提面命让绍崇显一定要登上皇位,杀了绍帝以泄心头之愤,而绍崇显也耳熏目染,自小就将夺取皇位作为自己的目标,并为之努力。 但在后来的成长过程中,他也发现了绍帝对他若有似无的纵容,和不甚明显的栽培之意,带着疑惑,他重新追查当年事情始末,就在近日,终于找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这么多年,狄太妃一直都恨错了人。 若非绍崇显母子这些年的咄咄相逼,以绍帝的身体状况,说不定早就将皇位禅让出来,可就是因为狄太妃余恨未消,绍帝不得不有所忌惮,迟迟没有做出这个决定。 一直到寻回萧景,绍帝才完全放弃了传位给绍崇显的念头。 事情大白于天下,绍崇显母子与绍帝之间的仇恨本就不该存在。 于是萧景忍不住想,若他们彼此释然,那自己是不是就没有必须接受皇位的必要? 绍崇显心系百姓,应该当得一个好皇帝吧。 “这些,都是绍崇显告诉你的?” 萧景没有否认,因为关于有人毒害绍崇显一事,绍帝也曾跟他提过,他不相信是先太后所为,但这些年,他既要时刻防备绍崇显母子的明争暗斗,又要苦苦支撑一个国家,根本无暇去查证这些陈年旧事,现在绍崇显亲自查明了真相,就更没有理由迫害萧景了。 他的想法看似合情合理,但却有太多的不确定。 狄太妃当年确实是因为仇恨才起了让儿子夺位的心思,但经过这么多年的筹谋,一切似乎都变得顺理成章,若现在让她收手,她当真能收的住吗? 还有绍崇显,这些年来他所表现出的野心,焉知全是被狄太妃怂恿的? 所以,苏小酒并不认为,现在是萧景退出的好时机。 她想要自由,但总比有自由更重要的东西呀,譬如她的小侍卫,还有一辈子的安稳。 萧景不置可否,也许是他太心急了,一切对绍崇显善与恶的判断,都不过是依靠少量的信息和直觉,这对自己或是小酒都太不负责。 “是我思虑不够周全,但倘若假以时日,他能证明自己可以胜任一个好皇帝,且不会再为难我们的话,我还是想任性一次,卸下这副担子。” 萧景说的有些艰难,他可以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说他没有担当也好,不负责任也罢,唯独怕在苏小酒的眼中,会觉得他不够资格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苏小酒第一次从他身上看出不安和窘迫,重新靠近他怀里,给他一个慰藉的拥抱,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追求的东西,并不是只有立下伟业才是圆满的,若是可以选择,我也想自私一点,跟你一同策马江湖,或隐居山水,但前提是,我们要有把握排除潜在的威胁。” 她定了定,面颊忽然飞上红晕:“毕竟以后我们还会有宝宝,难道你愿意让宝宝一出生就危难重重吗?” 萧景如释重负,将她抱的紧了一些,郑重道:“不会!我保证不会!” “其实,听你这么说,绍崇显那人确实也有可取的地方。” 苏小酒分析道:“他能为了帮助我们查出南边贪腐真相,不顾染上疫疾的危险亲自过来,说明他本性确实不坏。” 一个真正自私的人,首先必定最爱自己,但他肯冒着生命危险过来,还帮助萧景部署各种事宜,还是有可圈可点的地方。 “这样吧,反正如今陛下身子慢慢康健起来,我们不妨也慢慢观察绍崇显的表现,若他果然有胜任新帝的能力和魄力,你再托付也不迟。” 夫妻俩商议好,心里都莫名松了一口气。 最好的结局,当然就是他们拜托身份的束缚,绍崇显也能得偿所愿。 “那你有没有想好,要怎么跟陛下说呢?” 萧景微笑:“其实这些年以来,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绍崇显的为人,只是碍于狄太妃旧恨难消,再有我们父子相认,所以他更偏向于让我继承皇位,但他也明白,若非绍崇显心甘情愿的放弃,就算我当了皇帝,后半生也要像他一样,活在无时不刻的猜疑与戒备中,他这二十年吃过的苦,当真忍心我再吃一遍吗?” 苏小酒若有所思,点头道:“其实说起来,这个位置对你们父子来说都是负担,若真能赶紧交出去,你们就有更多的时间共享天伦,岂非更圆满?” “正是如此。” 萧景看看她,又道:“所以,等我们哪天真的去隐居时,你介意多带上个老人吗?” “当然啦!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而且,哼哼~~~到时候他还得帮咱们看孩子呢,想跑都跑不掉!” 这边夫妻俩开始没羞没臊的畅想未来,门外传来绿拂的敲门声:“娘娘!殿下!那个谁又带着那个谁来了!” 声音一点都不带遮掩,绍崇显站在前院都听见了。 玦鹰瞅着主子发黑的脸,恨不得绕到后院把这丫头的嘴给堵上。 不多时,苏小酒跟萧景挽着手出来,再见到绍崇显,倒是没了之前明显的厌恶,而是客气的问道:“不知王爷亲临有何贵干?” 绍崇显扫过两人紧握的手,又是一声冷哼:“怎么,本王替你们留守,还不能来吃你们一顿了?” 这人也真是搞笑,自己家明明就有餐馆,做什么非要跑他们这来蹭饭? 可这次确实欠了他人情,苏小酒只能很好脾气的说道:“没问题,王爷想吃什么,我做就是,你们先聊着,我去厨房看看。” 绍崇显嗓子里嗯了一声,自行走进花厅坐好,绿拂见苏小酒对他态度折转,便也老老实实奉了茶,临出门,偷着瞪了玦鹰一眼:“别以为我没发现你偷看,臭不要脸!” 玦鹰:??? 堂中,萧景跟绍崇显各坐一边,谁也没有搭理谁的意思,气氛属实微妙,玦鹰干脆往门口闪了闪,最后追着绿拂来到廊下,不满的问:“我才进门站好,你哪只眼睛见我偷看你了?!” 这是对他人格的侮辱!他势必要澄清自己! 绿拂冷笑:“谁说是这儿了?在‘一家很拽的饭店’,你明明就偷看了!” 擦,就是不小心瞟了一下,竟又被她发现了。 玦鹰觉得自己有嘴说不清,只好硬着头皮道:“你若不看我,又怎知我看你了?” 结果绿拂却不接招,啧啧摇头,十分不齿的样子:“一个大男人,竟跟个女人逞口舌,有这精力去报晓国家不好吗?” 正好丫头蹦达着出来找绿拂,看到玦鹰在这,一皱眉头:“你能不能别缠着绿拂姐姐打情骂俏?” 玦鹰捏着拳头:“……我打什么骂什么了?” 现在的臭孩子说话一点也不可爱! 绿拂咻的红了脸,赶紧捂住丫头的嘴:“童言无忌,阿弥托佛!” “唔唔……” 丫头使劲扳着她的手,扒开一道缝隙:“绿拂姐姐,酒酒姐姐跟我娘在厨房呢,她说让你带我去买炒栗子。” “哦哦,走走,姐姐带你去!” 绿拂手脚显见的慌,牵着丫头匆匆的出了大门。 瞧着那逃也是的背影,玦鹰定定出了神,直到肩膀被人撞了一下:“想什么呢?叫你也不答应?” “我没偷看!” 玦鹰唰的立正站好,回头看到苍联表情先是疑惑,而后惊讶,随之化为了然与戏谑,最后郑重点头:“嗯,我可以作证,你没有在偷看绿拂姑娘。” “……闭嘴!” “绿拂姐姐,那个叔叔是坏人,酒酒姐姐为什么还要放他进来?” 丫头一手举着钵钵糕,一手托着红豆饼,左一口右一口吃的满足,绿拂时不时拿帕子为他擦去嘴角的渣渣,斟酌道:“怎么说呢?其实严格说起来,他好像也没干什么坏事~~” “怎么没有?他偷看你呢,我都发现好几次了!”丫头鼓着腮帮子喊道,然后就是掰着手指头数,“就上次你跟我在院子里玩,他就一直盯着你看,还有吃面的时候,你收拾桌子的时候,奉茶的时候~~” 他每说一句,绿拂的脸就更红一分,直到最后,双颊已经滚烫,再开口时声音明显小了下去,啐道:“我就说他登徒子,没安好心……” 丫头只以为她脸是气红了,仗义道:“姐姐别急,等回去我帮你用弹弓打他,给你报仇!” 说完低着头在地上寻摸一圈,拾了一把指头肚大小的石子揣进兜里:“栗子壳太轻,看我用这个把他一双狗眼打瞎!” “哎呀别!” 绿拂赶紧把石子掏出来远远扔掉:“小孩子不能这么暴力,用栗子壳吓唬吓唬他就行了,若是真的瞎了,他、他赖上咱们怎么办?” 第四百六十六章 蹭住 “也是,”丫头把弹弓重新塞进腰带里,“那行吧,这次先饶了他,咱小人不计大人过!” 他把兜里最后一颗小石子也掏出来,用力扔出去,结果就听前面哎呦一声,一女子满面怒容捂着后脑勺吼道:“哪个兔崽子暗算我?有种给我出来!” 声如洪钟,底气十足,一听就是个不好惹的主,俩人一缩脖子,默契的猫身藏在了小贩的摊位后面。 女子看了半天,也没找到疑似罪魁祸首的人,只好逮着离她最近的一个人狠狠瞪了一眼才扭头走了。 丫头悄悄伸出小脑袋,确定警报解除,朝着绿拂勾勾手指,两人飞快的溜着墙根儿离开了案发现场。 回到宅子,饭菜已经做好,两人照例去厨房跟小二夫妇一起吃,一进门,发现往日五人的饭桌上多了个人。 丫头不愿意了,指着玦鹰道:“这个坏蛋怎么也在?” 小二娘子伸手拍他一巴掌:“没规矩!” 绿拂哼了一声,故意坐到离他最远的位置,却没注意刚好坐在了苍联身边,若照以往,苍联都会不动声色挪一挪位置,今天却纹丝不动,甚至还好心的帮她夹了一箸菜:“这是娘娘亲手做的,很好吃,你尝尝。” “啊,谢谢!我我我自己来就好!” 绿拂受宠若惊,以前苍联对她总是板着张脸,像今天这种主动亲近的举动还是头一次。 但不知为何,她却觉得有些不自在,目光不经意的看向对面,玦鹰却像根本没看到她,只把筷子跟碗撞的叮当响。 苍联嘴角微弯,又帮绿拂盛了碗汤,亲自递到她面前:“别光吃饭,喝口汤润一润。” “谢、谢谢苍联大哥!” 绿拂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着汤碗却似怕烫手不敢去接,额上的汗都快流下来了。 对面砰的一声,是玦鹰忽的起身把碗重重放在了桌上:“我吃饱了!” 丫头从碗里抬起头:“真奇怪,又没人问你!”又被小二娘子摁了回去。 “那个,咳咳,我看天好像要下雨,我先去院里把衣服收一下哈!” 绿拂说完不动声色将汤碗推开,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一出门,玦鹰像坨冰块一样杵在门口,背影散发着冷气,见她出来只是冷冷瞥了一眼,往旁边站了站。 绿拂忽然就来气,且,牛什么牛,自己又不欠他的! 用力哼了一声,将晾衣绳上的衣服呼哧呼哧的拽下来,这些都是苏小酒跟萧景衣服,一直在箱子里放着,她今天全都晒出来预备路上穿的。 抱了满满一怀,还有大半未收,雨点忽然就噼里啪啦往下砸开了。 雨势汹汹,绿拂连忙躲到屋檐下,朝着木头一样的玦鹰喊道:“你是不是男人啊,不知道帮忙收一下吗?” 玦鹰假装没听见,他又不是太子的下人,凭啥要给他收衣服? 屋内,苍联也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起身走到门口,看着丝毫没有要去帮忙的玦鹰,忽然长腿一伸,在他屁股上狠踹了一脚。 玦鹰抱着胳膊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嘀哩咕噜滚到了绿拂脚下。 四目相对,原本要暴怒的他也吼不出来了,愤愤瞪了一眼斜倚在门框的苍联,憋憋屈屈的跑到雨里开始收衣服。 苍联轻笑,转身离开,深藏功与名。 前厅,吃过饭的绍崇显看着忽起的瓢泼大雨蹙眉:“你们两口子到底有没有点良心?这么大的雨都不肯让本王留宿?” 萧景轻咳:“七叔若不嫌弃,确还有间放杂物的空房间。” 宅子不大,满打满算就四间房,他跟小酒住上房,东西厢分别住着小二一家和苍联,就连绿拂都是睡在耳房里。 苏小酒咕哝道:“你不是订好了客栈吗,非要跟我们挤什么呀?” 绍崇显一阵堵心:“若本王去客栈的路上淋雨生病,你们两个担待得起?” 没人接话。 “你们可想清楚,若本王真的倒下,你们可就走不了了!” 反正下这么大的雨,她们明天肯定也走不成了。 不过看在萧景的面子上,苏小酒也不好太过分,安排道:“我这就跟绿拂去把那个房间收拾出来,玦鹰的话就让他先跟苍联睡一间,想来苍联也不会介意的。” 绍崇显却十分介意:“玦鹰是本王亲随,怎能让他同阉人住在一起?你让那阉人跟宫人一起睡耳房,腾出房间给玦鹰!” 他身份高贵,自然不可能去睡阉人睡过的房间,但给玦鹰住倒是勉强可以接受。 除了苏小酒夫妇,其他人并不知苍联的真实身份,让他一个大男人跟小姑娘一起睡,闹呢? 但苏小酒不可能告诉他真相,只是道:“哈?这话说的,人家苍联还未必愿意呢!你倒是嫌弃上了!” 说完甩开步子往外走:“就按我说的办,不同意就走人!” 绍崇显见她嚣张的样子,气愤又无可奈何,忍不住转身朝着萧景发火:“你身为一家之主,国之储君,就由着她如此蛮横,不敬尊长?真给皇家丢脸!”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这么说了,萧景瞧着他没出息的样子淡淡起身:“七叔若有不满,大可亲自训诫,侄儿先去帮娘子铺床。” 绍崇显:“……” 最后自然是按照苏小酒的安排住。 杂物间说是放杂物,其实也就堆了些苏小酒准备的各种礼物特产,反正这几天就要走,便命人早早运到了马车上,又把整间房子彻底洒扫一遍,被褥也都换了簇新的,绍崇显脸色这才好看些,唤来玦鹰,命他回去把自己换洗的衣服都取来,听起来好像打算长住的样子。 玦鹰全身湿淋淋的进来,听说主子要留宿,先是惊讶,再听自己要跟苍联同住一间,气息滞了滞,到底也没敢表示反对,一扭头又冲进了雨幕中。 “等一下!” 走到门口,绿拂将他唤住,扭捏着从身后拿出一把好看的油纸伞:“喏,你别多想哈,我可不是关心你,是为了谢谢你刚才帮我收衣服!” 玦鹰也不知道怎么想到,脱口而出道:“我等下拿东西没法撑伞,可否劳烦绿拂姑娘陪我走一趟?” 绿拂胸口怦怦跳:“这、这不太行吧?我还要往花厅送茶呢!” 刚说完,苍联端着一壶热茶从两人身边飘过。 “额~~我怕丫头一会儿会找我。” 话音刚落,丫头已经兴冲冲跑过来:“绿拂姐姐,苍联叔叔终于答应教我武功了,我以后不能再陪你玩啦!” 玦鹰朝花厅望去,苍联给他一个好自为之的表情,玦鹰有点不自然的转头,忽然鼓起勇气,一把握住绿拂的手:“现在我们能走了吗?” 绿拂被他动作吓了一跳,本能要挣脱,拉着自己的大手却变得更紧,对上那有些执拗的目光,她忽然就红了脸,任由他牵着自己出了门。 苍联站在廊下笑笑,唔,还算开窍。 肩上被人拍了一下,苏小酒笑眯眯的出现在他身后,看着消失在大门处的两道身影,啧啧两声:“自己的事都没整明白,还有心思撮合别人?” 她原本以为绿拂喜欢的是苍联,却不知啥时候跟玦鹰看对眼了,虽然有点肥水流向外人田的惋惜,但她并没有棒打鸳鸯的癖好。 苍联暗道不妙,估计她又要叨叨起来没完,谁想苏小酒却只是嘻嘻笑道:“小伙子不用眼馋别人,很快就能跟你家小姑娘在一起啦!” 以为她指的是回大渊探亲,苍联并未因此感到高兴,毕竟他知道,这次回去只是小住,他最终还是要跟着苏小酒回南夏的。 苏小酒也不点破,就让他再郁闷一段时间,谁让这家伙榆木脑袋不讨喜。 出了宅子,绿拂终于将手挣脱开来,虽然正下着大雨,外面几乎没什么行人,但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在街上跟大男人手牵手总是不妥。 玦鹰刚才也是脑门一热,这会儿清醒过来,暗悔自己太过孟浪。 两人撑伞走的小心翼翼,目不斜视的同时,还要尽量避免彼此身体接触,偶尔察觉到布料摩擦,便立刻脸红心跳的分开。 好不容易制造的机会,就这么不说话一直走太可惜了。 玦鹰决定没话找话。 但搭讪女孩子这种事实在没有经验,他目光从大街上扫一圈,忽然发现有个女子在一处屋檐下躲雨,那屋檐太小,雨又被风吹的东倒西歪,女子浑身都被浇透,正抱着胳膊瑟瑟发抖,于是清清嗓子:“那是谁家的姑娘?这么大的雨怎么不回家?” 绿拂原本紧张的低着头,闻言立刻抬起头来四处看:“什么姑娘?在哪呢?” 玦鹰指着不远处一抹身影:“那里。” 下雨的傍晚,天色十分昏暗,绿拂眯着眼看了好久,果然发现女子身影,竟觉得有几分眼熟,走近些才发现,这不就是丫头用石子扔到的那姑娘吗?! 因她身形比一般女子长的高大,所以很好认。 她心虚的往后缩了缩,又想反正她也没瞧见自己,便又伸出头,犹豫着对玦鹰道:“要不咱们过去问问她,可是遇到什么难处?” 玦鹰本就是随便找个话题,倒没想到她会这么热心,不过还是点点头,两人撑伞走到墙边,女子抱着胳膊,因为太冷,不时跺着双脚试图暖和些,见他们靠近,目光戒备起来。 绿拂见她没认出自己,暗自放心,开口道:“姑娘,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需要我们帮忙吗?” 说完问玦鹰:“你能听懂这边的方言吗?” 玦鹰点头:“多少能听懂些。” 女子已经开口:“不需要,谢谢。” 绿拂一愣:“你是大渊人?!” 她这才想起来,今天在大街上她被石子打中时,说的好像就是大渊话,但她当时跟丫头做贼心虚,所以竟忽略了! 女子显然也没想到,藏在腰间的右手拿了下来,目露惊喜:“你也是从大渊来的?” “天啊,是老乡!” 绿拂使劲点着头,从玦鹰手里一把将伞抢过来遮在了女子头顶:“大晚上的,你怎么自己在街边淋雨呢?是没地方住吗?” 女子神情懊恼,一开口先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道:“嗨!别提了,南夏这破地方,穷山恶水出刁民,本姑娘刚来就被人摸了钱袋子,又下起大雨,今晚怕是只能睡大街了。” “好可怜啊!” 绿拂只是奴婢,不敢做主把人领回去,可摸了摸自己身上,刚才出来匆忙又没带什么钱,于是看向玦鹰求救:“你身上带银子了吗?能不能借给这位姑娘些,好歹让她找间客栈?” 玦鹰站在雨中满脸冷漠:“刁民而已,哪来的钱?” “……不要这么小气嘛,难道你真忍心看着人家娇娇弱弱的小姑娘睡大街?” 她口中娇弱的小姑娘个头起码有一米七,肤色黝黑,看起来比他还壮,玦鹰嘴角抽了抽,到底不想在绿拂心里留下个小气的形象,只好把手伸向怀中,很好,空的。 被俩女子眼巴巴的瞅着,面上有些挂不住,玦鹰咳了一声:“那个,钱袋没拿,不着急的话,我可以回去取。” 没想到主子今天从蹭饭变成了蹭住,他出来的时候就没带银两,没想这会竟丢人了。 女子有些失望,却大咧咧的挥手道:“不用那么麻烦,反正我皮糙肉厚,在街上凑合一宿没关系的!你们有事先去忙,别在这跟我一起淋雨了!” 绿拂心里过意不去,又看看玦鹰:“对了,你跟你主子之前不就住在客栈吗?反正你们今晚不回去住,能不能让这位姑娘去替你们住?” 生怕玦鹰不答应,还找了个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反正也交了钱的!” 玦鹰闻言断然拒绝道:“不行,我家主子是何身份,他的房间怎能让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去住?” 他声音没有压低,女子听了个真切,对“来路不明”四个字很不爽,开口道:“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好像本姑娘很稀罕去住一样!” 第四百六十七章 来路不明的野女人 “姑娘你别急呀,他这人就是嘴巴很毒,其实人不坏的!” 绿拂对女子抱歉的笑笑,将玦鹰拉到一边,拽着他袖子悄声道:“你怎么回事?大男人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吗?别说她还是我老乡,就算是个当地的小乞丐,你随手帮个小忙又怎么了?” 玦鹰无奈:“但是主子的房间……” “好啦!什么你主子的房间,不过就是客栈而已,之前还不知多少人,什么人睡过呢,你还能一个个都找出来杀了?而且你主子现在赖在我们那,肯定不会再回客栈住了,房间空着也是空着,让给别人也没关系吧?” 玦鹰有点动摇,最后还是摇头道:“算了,主子的房间不行,就让她先住我那间吧~~大不了明天回来我再重新开一间便是。” 他确实没什么同情心,但既然是绿拂的请求,他也没办法一口回绝。 绿拂高兴的摇摇他的手:“你真好!” 三个字,玦鹰瞬间觉得自己的牺牲值了。 结果女子也是个硬气的,死活不肯跟他们走,还拍着自己胸脯,响当当的说:“你放心,我长得壮,淋淋雨也没啥!等明天天好了,我再想办法赚钱便是!” 其实她也不是没钱,但在江湖闯荡,携带巨款总是不安全,所以银票都藏在了一个隐秘的地方,此次来南夏来的匆忙,她根本无暇准备,谁想竟会如此落魄。 绿拂不肯眼睁睁看着她露宿街头,劝道:“就算铁打的人,淋上一夜也该生病了,能在这么远的地方遇到也是缘分,姑娘就别推辞了。” 女子想了想,她确实要保留体力去做更重要的事,于是便也不再虚让,学着江湖中人抱了抱拳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他日必定报答姑娘恩情!” 绿拂亲亲热热的拉起她的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快别说了,先去客栈换身衣服,再洗个热水澡!” 时辰不早,玦鹰还急着给绍崇显送东西,火速收拾好,又按绿拂说的给女子留了些银两,两人便匆忙离开了客栈。 苏小酒跟萧景已经准备就寝,见绿拂端着热水进来,揶揄道:“咦,大忙人,刚才干嘛去了?” 绿拂闻言面上一红,刚要解释,苏小酒见她头发还在滴水,呀了一声嗔道:“不是带了伞吗,怎么淋成这样?赶紧去擦干然后烧点姜汤,不然肯定要感冒。” 心里却把玦鹰骂个半死,臭小子,把她家姑娘拐出去,竟然淋成落汤鸡的回来,看明天不找他算账! “奴婢没事的,给您倒好洗脚水就去换。” 绿拂松口气,转而又高兴道:“对了娘娘,您说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奴婢刚才出去,竟然遇到了一位从大渊来的姑娘!那姑娘好可怜,钱被偷了没钱住店,竟然就在大马路上淋雨,所以奴婢就把她带到客栈去了~~” 说罢一拍额头:“啧!您看奴婢这脑子,都忘了问她的名字了!” 苏小酒并不在意什么姑娘老乡,只担心马上就要离开云州,这丫头别这会儿淋病了,将她手里的水盆接过去放好:“你先别管别人,现在就去煮姜糖水,热热的喝上两大碗,不然真的病倒了,走的时候就把你留下!” 绿拂笑嘻嘻道:“娘娘嘴硬心软,肯定舍不得!” 苏小酒斜眼看她:“怎么舍不得?到时候把你丢给玦鹰,留在南夏生娃娃!” 萧景难得从书案上抬起头往这边望了望,随后又继续低头研读南夏历史。 “不要!”绿拂惊恐的摆手,娘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苏小酒不再逗她,笑道:“行了快去换身衣服早点休息,都时候别一路躺回去。” 绿拂羞红着脸跑走,萧景从书案后起身,蹙眉看着她的背影:“你刚才说她跟玦鹰?” 他本不是多管闲事之人,但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跟小酒隐退,将来大概率不会留在南夏,绿拂是她的丫头,到时该何去何从? “这个咱们就不用操心啦?只要玦鹰能好好对她,在哪都是一样的。” 苏小酒踮起脚尖,环住他的脖子:“就像我们两个,只要我们自己不分开,那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萧景顺势托住她纤细的腰身:“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生娃娃?” 她腾的红了脸:“咱们不是都说好了么……” 成亲这么久,萧景一直遵守诺言,并没有同她圆房,但能克制,并不代表忍受的过程不痛苦,她的身子滚烫,但每每升腾的欲望却只能用凉水浇灭,这种煎熬谁能体会? “那今晚……” 苏小酒强忍着羞涩在他耳边呢喃几句,萧景先是不可置信,而后目光慢慢变得灼热,身体的某个部分不可遏制的萌发起来,忽地打横将她抱起。 芙蓉帐垂落,夜短情长。 重叠的人影随即湮灭在暧昧的黑暗中。 一箭之地,微阖的窗扇后,绍崇显半掩着身子,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握着窗棂,指尖青白不见一丝血色。 自己一定是疯了吧。 明明爱而不得,却还是忍不住想接近,卑微的瞻望着与自己毫无干系的幸福。 他为什么要住在这里? 嫉妒容易让人失去理智,随着上房烛火熄灭,他满脑子都是她在萧景身下辗转承欢的画面,令人窒息。 烦躁的推开门,外面大雨依然滂沱,明明听不到上房中任何声音,他却总觉得耳边环绕着刺耳的欢笑。 玦鹰第一时间飘落在他身侧,担忧的问:“主子,您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 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起伏,可玦鹰就是知道,主子现在情绪非常低落。 “陪本王去喝酒。” 街道很黑,只有巷子里一家不起眼的小店,依旧散发着昏黄的暖光。 “一家很拽的饭馆。” 他看着门口崭新的牌子轻笑,也就是她,能想出这么古灵精怪的名字。 玦鹰在他身后小心撑着伞,因怕他淋雨会生病,便将整把伞都倾斜到绍崇显身上,自己却被雨水浇透,头发都在不停滴水。 伙计闻声开门,忙不迭的奉上毛巾热水,他却只是摆摆手:“来两坛最烈的酒。” 伙计迟疑,玦鹰叹口气,亲自去柜台上取了两坛放在桌上,对伙计道:“去煮醒酒汤备着吧,别来打扰主子。” 橘色的灯光下,从小杯独酌的微醺,到最后捧着酒坛仰首猛灌,也不过用了两盏茶的功夫。 醉酒使人畅快,绍崇显摇晃着起身,心中那抹人影好像变得钝了,模糊了,喝尽坛中最后一滴,将酒坛随手一扔,说道:“痛快!许久没这样痛快过了!” 酒坛跌成碎片,清脆的声音仿佛将心口的沉闷打破,连带着所有冗繁低沉的情绪,也似被打开一条缝隙,带着如释重负的欢愉。 他盯着碎片看了一会儿,忽然呵呵笑起来,声音越来越大,随着胸腔的震动,将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颓然与不甘震碎了去。 “玦鹰!走了!” 玦鹰提着伞追上,却见他走的方向不对:“主子这是去哪?” “回客栈!” 只一瞬间,他又变回了南夏权倾朝野恃才傲物的七王爷,而不是一个因为爱而不得便伤心失意窝囊透顶的绍崇显。 察觉他的变化,玦鹰由衷欣慰,主子如此优秀,当得世间最好的女子为伴,何必要为一个不识抬举的有夫之妇伤怀? 只希望一场宿醉,能让主子彻底放下心中执念,重新意气风发,睥睨天下。 他的房间已经让了出去,这会不好将人撵走,安置好酩酊大醉的绍崇显,玦鹰便悄悄退了出去,楼下还有一间空房,正对着绍崇显房间,夜里也能随时留意上边动静。 夜雨未央,而且越下越大,本该寂静的夜晚,随处充斥着雨声和闷雷。 绍崇显躺在床上,浑身抖如筛糠,酒后浑身冰冷的毛病又犯了,盖着两层厚厚的锦被,却依然如同置身冰窟。 强忍着齿间的颤抖,他浑身虚脱,却没有叫玦鹰的打算,因为他知道,自己这身体,但凡有所不适都只能靠意志力硬抗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意识有些涣散,房间的某处忽然发出轻微的响动,似乎有什么人在黑暗中向床榻走来。 刺客? 不可能,虽然他没有让暗卫跟随,但玦鹰就在旁边住着,真有人进门,肯定第一时间就被发现。 绍崇显浑身不能动弹,想了想,大抵是玦鹰进来照看他,怕灯光刺眼,所以故意没点灯。 结果这家伙围着桌凳转悠半天,竟迟迟找不到床,有心出声提醒,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酒劲上头,绍崇显额角突突直跳,于是微微阖了眼睛懒得理会,就让这蠢货自己转吧! “玦鹰”摸索半天,终于发现不对,换了个方向开始走,结果老驴推磨一样朝反方向又转了好几圈,这才彻底放弃桌凳,往床的方向走。 走到床边又二话不说,掀开被子便上了床。 绍崇显一阵恶寒,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没规矩,就算想给他暖身子,拿水袋装些热水来便是,如今两个大男人同床共枕,成何体统? 结果下一秒,就感觉一具柔软滚烫的身子贴了上来。 来人……竟是女子?! 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莫非他在云州的行踪泄露,被那些觊觎云州郡守之位的官员盯上,特意安排的? 心中本能排斥,这些年陆陆续续往他床上送过的女人不少,但像这样轻易得逞的还是头一个。 若非他现在没力气说话,定命玦鹰将人扒光了扔到大街上。 强忍着反胃伸手去推,黑暗中却不小心抚上一双柔软的浑圆,触手不似以前那些下贱女人只穿了轻薄的纱,而是质地良好的绸缎,透着滚烫的温度,从手心灼烧到四肢百骸,让他几近冻僵的躯体渐渐恢复知觉。 好暖,好弹~~ 女子忽然呢喃出声,整个人似八爪鱼一般缠在在了他身上,大腿的重量正好压在某个部位,让绍崇显猛地缩回手,意识逐渐清晰起来:“放……放荡!” 然而女子置若罔闻,不仅没有松开,反而将头往他颈窝里拱了拱,舒服的喟叹一声:“唔,凉凉的,好舒服~~” 声音模糊而慵懒,似是嫌他衣襟碍事,左手从他肩上一路滑到胸前,胡乱扒拉几下,碰触到他微凉的胸膛,才心满意足的将手放了上去。 还不安分的摸了几把。 女子掌心有明显的老茧,体型也比苏小酒粗壮不少,怕不是个常年劳作的山野村姑。 想到这点,绍崇显的脸立刻变成了猪肝色,他在外虽有风流名声,但二十七年来,还从未同哪个女子真正有过肌肤之亲,除了对苏小酒动心,身边那些庸脂俗粉何堪他多看一眼? 可今晚,在他体力不济的时候,竟被一个来路不明的野女人给占了便宜?! 更可恶的是,这女子力气大的出奇,他使劲去推,都不能将她抱着自己的胳膊推开分毫,酒后本就虚脱,折腾了一会儿,他身上不仅不再冰冷,反而隐隐出了层细汗。 然而力气也被耗尽,本想叫玦鹰,又觉此情此景太过丢人,若是传了出去…… 罢了,就当是店家给他送来的暖床水袋,不然寝衾冰冷也一样难熬,而且女子也并没有下一步的举动,绍崇显慢慢平静下来,尽力汲取着女子身上的温度,准备待身体一恢复,便亲自将人从窗口扔下去。 两人就以十分奇异的姿势,保持了短暂的安稳,他才终于发现了女子的不对劲。 她的身子太烫,超过了常人该有的温度,尤其是靠在他颈间的额头,离着脸颊寸许都能感受到高热的辐射,再加上不时的呓语和呼吸的紊乱,让绍崇显很容易就判断出来,她正在发烧。 那帮腐吏滑如泥鳅,断不会派一个正在发烧的人来引诱他,但若不是,这女子又是从何而来? 楼下,玦鹰收起耳朵,嗯,主子还能自己起来出恭,看来没什么问题,便翻了个身放心睡去。 第四百六十八章 谁吃亏了 翌日,整间客栈都被一阵尖锐的嗓音吼了起来。 “啊!~~~淫贼!” 啪! 咚! 等绍崇显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滚落在地,捂着脸上的巴掌印起身,才发现自己昨晚竟就睡了过去? 而昨晚闯进来的那个女人,此刻正披头散发,状如女鬼,唯有一双眼睛亮的惊人,一手紧紧攥着衣襟,一边满屋子找什么东西。 绍崇显浑身冒着寒气,看着这个敢对自己施暴的野女人,血压蹭蹭飙升,刚要开口,女子又是一巴掌甩过来:“狗贼!你怎么进来的?我衣服呢?!” “你半夜闯进本王的房间,还恶人先告状?!” 女子许是气昏了头,并未听出他的自称有何不妥,闻言双眼一瞪,指着自己的鼻尖怒道:“你他么有病吧?我闯你的房间?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里是本姑娘的天字二号房,我一早就住进来了!” “天字二号房?” 绍崇显顿了顿,那间房就在他隔壁,但住的是玦鹰,当下更加认定她在胡编,冷笑道:“你最好还是老实交代,到底是受谁指使,否则的话……” 女子却一脸狂躁,根本不听他讲话,摸起一只茶杯掷在他头上:“说吧,是本姑娘送你一程,还是自行了断?” 门外,玦鹰两股战战,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这个时候推门进去。 是他狭隘了,本以为满天下敢跟王爷叫板的女子,也就苏小酒一个,没想到啊没想到,随手在路边捡到个更猛的。 苏小酒尚且不过骂几句过瘾,这女人开口就让他家王爷自行了断,只怕是看不到等会儿的日出了。 握了握手中剑柄,玦鹰眼中闪过挣扎,对不起了绿拂,这女子敢得罪王爷,就算是她老乡照样性命难保。 只是不知她在隔壁睡的好好的,怎么会摸进王爷的房间? 难不成……心中闪过一丝惊骇,难不成这女子本就是旁人派来的奸细,故意使计混进客栈准备刺杀王爷的?! 脊背一凉,他顾不得考虑其他,咣当一下将房门撞开,结果却看到了羞耻的一幕。 他家王爷形容狼狈,衣衫半开,正被女子赤脚踏在雪白的胸膛上,居高临下骂的狗血淋头,听到开门声,两人同时转过头来,恼羞成怒道:“滚出去!” 被野女人占了便宜已经十分憋屈,又被属下看到自己被踩在地上的窝囊场景,绍崇显心中恼火可想而知,奈何女子长的比一般女子高挑强健,似乎又会些功夫,别说他宿醉一场,便是好好的估计也不是对手。 “你给本王好好看看,这房间牌号是多少?!” 女子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你们字都跟鬼画符一样,姑奶奶怎会认得?!” 虽不认识字,但房间的摆设她却看的分明,一样的桌椅床榻,一样的苏绣帷幔,一样的姜黄色锦被,一样的……等一下,想到这里她愣了愣,床上的被子啥时候变成鸦青色了? 她昨晚入住的时候,明明记得被子是她最讨厌的生姜颜色,还吐槽店家没有品味来着~~ 还有床榻的位置,应该是进门后往左走,这会儿却神奇的去了门右侧,乍看起来一样的房间,所有摆设却都在相反的位置,而且,整个房子看起来似乎大了一圈? 心里咯噔一下,毁了毁了,难道真是她走错房间了?? 女子一手掐腰,一手捣蒜般敲着额头,闭上眼使劲回忆昨晚的场景。 昨晚一到客栈她就觉得头疼,琢磨着自己可能因为淋雨发烧了,半夜想冲个温水澡降温,结果脑子晕晕乎乎,起来尿个尿又回去躺下了。 然后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梦到床变成了一个超级大冰块,贴在上面凉凉的舒服极了,只是这冰块似乎是用酒做的,然后就闻着酒香彻底睡了过去。 惊悚的看一眼被自己踹到地上的男人,还有空气中淡淡的酒味~~雾草,该不是她睡着了梦游,跑到别人房间了?! 目光快速寻摸一圈,靠,昨晚放在桌上的鞭子也不见了~~ “嘶,怎么突然头很疼,我可能是感冒了,先去看看大夫哈,告辞!” 身后绍崇显眸光一凛:“站住!” 呵,发现错了就想跑,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女子不但没停,脚步反而加快,呸!谁站谁傻子! 结果一开门,就见玦鹰脸比锅底还黑,守在门口一动不动,咣当一下又把门关上,擦,跑不掉了! 绍崇显从地上起身,目光却紧紧把她锁定,方才只顾着吵架没注意,这会儿他蓦地反应过来,女子的口音,竟似来自大渊。 而且……感冒? 若他没记错,这个词是对伤寒的别称,他之前只在苏小酒嘴里听过! “你是谁?来南夏做什么?” “关你屁事!” 女子紧贴房门,戒备的看着他,心里却在盘算,门外有他的人守着,硬闯的话有点困难,这男的似乎没有功夫,要不就挟持他做人质? 但她不能只穿亵衣出去,偷偷瞄一眼他搭在床头的衣服,结果眼神立刻就被绍崇显捉住,先她一步将衣服穿在了身上。 “不说是吧?没关系,本王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绍崇显慢条斯理的系着腰带,朝门外喊道:“玦鹰!进来!” “你要干嘛?!” “呵!” 绍崇显大手一挥:“绑起来!严刑拷问!” 玦鹰被他脸色红彤彤五指山吓个半死,开始在心里为女子默哀。 “你敢!”女子扭头,这才认出玦鹰,不由惊讶:“怎么是你?!” 再看绍崇显,恍然道:“这弱鸡就是你主子?” 刚才只顾着恼怒,并未看清玦鹰长相,这会面对面站着,她自然认出他就是昨晚带自己回客栈的人。 听到她口中称谓,玦鹰额上登时滚下冷汗,绍崇显已经危险的看过来:“你们认识?” “不认识!” “当然认识!” 女子不可置信的看着玦鹰:“昨晚不是你带我来的吗?现在怎么翻脸不认人了?” 要了命了。 玦鹰绝望的挣扎:“我带你去的是隔壁那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怎么知道?”女子摸摸鼻子,“我昨晚发烧了,半夜起来小个便,醒来就在这里了。” 绍崇显听出话不对:“所以你知道是自己走错了?” 女子立刻反驳道:“哪有?!我也是刚发现!再说了走错就走错,你一个大男人又不会吃亏,有什么大不了的?” 绍崇显气的两手发麻,走错就走错?那刚才动粗的是谁?他脸跟胸口还疼着呢! 何况两人形象天壤之别,他身姿皎皎如天上月,她却邋里邋遢如渠中黑泥,到底谁吃亏心里没点数? 愤愤走到椅子上坐下,他看向玦鹰:“你最好给本王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否则就滚出去自戕谢罪!” “主子,小人真不知是怎么回事,”玦鹰急得都要结巴了,“小人昨日明明将这位姑娘安置在了隔壁,实在不知她怎么会睡在您的房里。” 他说完转头看着女子:“你再仔细想想,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女子也想搞清楚真相,她一个大活人,总不能是被鬼抬进来的吧?但不满他审问犯人的口气,于是没好气道:“都说了就尿个尿,别的啥也没干,爱信不信!” 玦鹰环视房间,又退出去看看隔壁,忽然进来径直走向净房。 绍崇显住的这间是整座客栈最豪华的套房,夜里出恭不需出门,净房就在床榻一侧的一处暗门里。 不多时,他便一脸古怪的走了出来:“主子,小人好像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 “知道就知道,什么好像?!” 玦鹰咽咽口水,将净房的门推开,结果本该是墙板的另一侧,竟还有一扇门。 原来这个房间的设计十分奇葩,隔壁的天字二号房是作为天字一号房的套间存在,虽然也有独立的房门,但在净房处,却是两房联通。 简单来说,净房就在两间房的中间位置,左右各有一扇门,将两房串联了起来。 所以女子昨夜应是迷糊中走错了门,误打误撞摸到了绍崇显屋里。 都怪前天办理入住时,店家也没特意介绍过,所以竟犯下如此乌龙。 真相大白,女子心里想的却是,好在昨夜如厕时这弱鸡没碰巧进去,不然自己的清白可就此毁了。 她淡定的走回自己房间,再过来时已经穿戴整齐,手里还拎着根鞭子,大大方方对绍崇显主仆拱手道:“既是误会一场,那这事儿就算翻篇了,我还有要事先走一步,咱们有缘江湖再见!” 身后一声“慢着!”玦鹰横剑挡在她身前。 女子不悦回头:“怎么?还要赔钱不成?” 绍崇显冷冷看着她:“敢动手打我,普天之下也找不出第二人,谁给你的胆量说算了?” 身后玦鹰不小心咳出声,是没第二人,加上苏小酒两口子和太妃,统共有四个。 女子梗着脖子道:“不说了是误会吗?你到底是不是爷们儿,怎的如此小气?!” 绍崇显坐在桌边审视着她,半晌道:“想走可以,只需回答我几个问题,你是谁?来南夏做什么?” 其实他更想问,她认不认识苏小酒,可又觉得这个想法太过荒唐,天下这么大,怎么可能随便来一个人就会认识她? 尤其小酒出自大渊皇宫,而眼前的女子,故意这辈子都没见过皇宫大门吧? 被他一问,女子沉默下来,想着自己此行并没什么可遮掩,便坦然道:“我来找个朋友。” “什么朋友?男的女的?” “女的,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她叫什么?” 女子不耐烦了:“你在查户籍吗?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她将手中包袱往身后一甩,就要出门,回头用鞭子指着他警告道:“我告诉你,我的事很急,若是被你耽误了,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会亲手把你弄死!” 按照绍崇显以往的性格,他本该直接命玦鹰将人杀了拉倒,可被她那双炯然有神的眼睛盯着,杀人的指令竟说不出口。 “玦鹰,绑了。” 这次玦鹰没再犹豫,这女子,也忒狂,莫名就酒里酒气的,让他也看着不爽,因此不顾她剧烈挣扎,硬是用她的鞭子将人捆了起来,别说,长短还挺合适。 “你们要干嘛?告诉你啊,本姑娘可不是一个人来的,大部队都在后面呢,等他们发现我不见了,一定会唔唔唔~~” 玦鹰在她嘴上捂了块帕子:“主子,要如何处置?” 他们还有许多正事,总不能走哪都带个女子。 看着她被五花大绑,绍崇显却并没想好要怎么处理,今天是绍影和苏小酒约定离开的日子,他昨晚不辞而别,是否该派个人去支应一声? 但刻意送信又显得他自作多情,再加上这起子麻烦事,不免更加心烦意乱,扭头又走回床榻,将外衣一脱重新钻进被窝里背对着两人:“就让她在那待着吧,什么时候本王高兴了再说!” 女子这才注意到他的自称——本王? 南夏的王爷,绍崇显? “唔!唔唔!” 玦鹰不妨她突然剧烈挣扎,手滑被她冲了出去,结果因为上身被捆着刹不住车,一个猛子扎在了绍崇显身上:“贵人,我错了!” 绍崇显都没来得及转身,只觉后背仿佛被天上的扫把星砸中,五脏六腑皆被震得稀碎,痛的差点背过气去,整个人都趴在床上僵住了。 “贵人我错了!昨晚都是我不好,差点毁了贵人清誉,要不这样吧,我别的没有,就一身力气使不完,从今天起,就给贵人当牛做马打零工抵债怎么样?!” 女子生怕他耳朵聋似的,扯着嗓门大喊,若说他刚才是疼痛难忍,现在又多了头晕目眩。 “你、你先给本王起开!” 绍崇显艰难的吐出一句,气若游丝。 她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大块吧? 这一下砸过来腰没立刻断了,也得亏祖上庇护。 “滚~出~去~!!” 玦鹰心脏险些骤停,顾不得男女大防,抓住女子腰带就扛了起来,试图将这善变的女人远远丢出去。 都怪他安排不周才惹下如此祸事,总得做点什么赎罪不是? 后宫团子阵线联萌 第四百六十九章 求救 “别这么绝情呀,求贵人给我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绍崇显太阳穴开始突突,他头一次知道,世界上竟然还有比苏小酒更聒噪的女子。 玦鹰实在看不下去了,迅速抓着她走出房门,忍着怒气道:“你到底耍什么花样?趁着主子没彻底恼怒,有多远走多远吧!” 好歹是绿拂的老乡,能留一命总是好的,若王爷果真下令杀她,自己就不得不动手,被绿拂知道就完蛋了。 “你绑着我,我怎么走?” 女子不满的嚷嚷,引来其他房客围观,见她身上捆着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扯在玦鹰手中,皆投射过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兄弟挺会啊! 玦鹰赶紧红着脸为她解开绳子,熟料女子向前虚晃一下,竟突然矮下身子,一闪身钻回了绍崇显的房间,还咣当将门关上,随后在里面把门栓了。 “喂!你找死吗?还不赶紧出来!” 女子根本不理,径直走到床边,手动将还在回血的绍崇显翻过来:“我刚才认真反省了一下,你生的这样好看,我不能白占你便宜,说吧,要怎么才能把我留下?” 她来南夏后之所以诸事不顺,皆因为不懂这里的鸟语,想打听消息都困难,昨天刚进云州,钱袋又丢了,想找人的话简直是大海捞针。 老天开眼,竟就让她遇到了南夏的王爷,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看着他脸上老高的巴掌印,女子不禁后悔,刚才下手那么重,这人必定记仇,只怕不仅不肯帮忙,还会故意刁难,于是她打定主意,无论如何,得先把人哄好。 绍崇显已经没力气吼了,只在耳鸣中痛悔,之前就不该把隐卫支走,留下玦鹰这个废物,竟差点把老命给搭进去。 这刁女刚才嘴巴比骨头还硬,这会儿却毫无下限的服软,说没阴谋打死他都不信。 本以为女子假装片刻就会失去耐心,没成想,她却颠颠得倒了杯茶,小心翼翼捧到床前。 绍崇显心中冷哼,倒杯茶就算认错了?天真! 殴打皇室乃九族之罪,敢打他,起码还得再掘几座祖坟! 就听女子道:“我真的知错了,诚心来跟你道歉,你看好了,我且自罚三杯,喝完之后就不能再生气了哈!” 说罢果真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 茶是昨晚送来的,早都凉透了,刚下过雨的清晨,空气还透着微凉,女子喝完,又去倒了两杯灌下,只觉肚子里哇凉一片,忍不住打个冷战:“看在我这么诚心的份上,你就不要再生气了吧?” 绍崇显:“……” 这到底是谁家养出来的女儿,竟能如此没脸没皮? 女子见他不说话,想起自己刚才倒在他身上那一下砸的不轻,又凑到床前,跪坐在脚踏上,十分自来熟的伸出手道:“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太疼了不想说话对不对?别急,我以前学过推拿,帮你揉揉就好了,我还会做饭,不是吹啊,我卤的鸭爪子可好吃了~~” “把你的脏手拿开!” 他不说话,她倒是得寸进尺了? 女子讪讪收回手,早上起来她确实还没洗手,人家王爷的亵衣这么白,怕被摸脏也正常。 两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相顾无言。 直到玦鹰悄然出现在女子身后,一个手刀砍下。 “对不起爷,小人忘了能从旁边的房间进来。” 绍崇显冷冷看着他:“本王就没指望过你能做什么!” “咳咳,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这女子……” 总不能真的杀了吧? 绍崇显阖上眼,须臾又睁开:“把嘴堵上,等醒了之后问清楚,她要找的人,到底是谁。” —— 大雨下了一夜,清晨的空气格外新鲜,苏小酒跟萧景难得睡个好觉,两人又腻歪一会儿,直到肚子饿了,才伸着懒腰起床,绿拂已经端着温水侯在门口,见到苏小酒,禀报说:“娘娘您起来了?小二嫂已经做好了早饭,要不要送到房里来?” “在厅里一起吃吧,不还有其他人呢么?” 绿拂低下头:“苍联说王爷他们昨晚就离开了,想来不会回来吃早饭了吧?” 这里除了他们夫妇是主子,其他都是下人,便是刁三分他们,也都是一起在灶房吃。 只不过马上就要离开云州,为了确保疾疫平息,他最近带着一清二白还有小二哥在各处巡视,一般不在家里吃。 苏小酒伸展运动做到一半,凝眉道:“昨天夜里走的?” 昨晚雨那么大,他招呼不打就走,该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萧景却十分淡定,昨晚绍崇显在院中踟蹰时他便听到了,只是当时正跟小酒情浓,便没理会。 有些事,明知不可能而及时止损,是明智的,绍崇显是聪明人,早该想通这个道理。 比起绍崇显,苏小酒有更关心的事,提醒萧景道:“对了,关于之前放出去的消息,你确定陛下已经了解了?” 早在他起了退隐心思之初,就开始为了让事情合情合理而做铺垫,因此暗中对外放出传言,太子绍影与太子妃苏小酒,在南巡途中不幸染上疫疾,且十分严重,一来怕将病毒带离云州祸及其他郡县,二来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不宜远行,所以暂留在云州养病。 本来是想在回大渊前夕,再度放出两人不治身亡的消息,这样他们就能直接遁走,再由绍崇显接替太子之位便名正言顺。 但经过小酒提醒后,考虑到这个决定确实太过仓促,所以才没继续。 最要紧的,是确定陛下从头到尾了解真相,否则单听到两人身亡的消息,只怕刚刚养好些的身子又要垮了。 萧景点头道:“你放心,龙隐卫办事妥帖,一早就将信送到了,陛下顶多气一阵,还能亲自来。” 见他如此轻描淡写,苏小酒担忧道:“那他没捎个口信什么的?或者你再写信好好道个歉?” “不必,陛下又不是三岁孩子,可以自己慢慢消化。” 苏小酒竟无言以对,照之前绍帝逼迫萧景继位的表现,收到信难道不该亲自杀到云州的吗? 这父子俩之间,外人还真是看不懂。 搞不懂的事,她也懒得再想,想着云州多山地,又刚下过大雨不宜赶路,他们的行程只能后延。 但有了绍崇显坐镇,他们现在轻快不少,苏小酒最近都没能好好做顿饭,因此叫上绿拂跟丫头,一起高高兴兴去街上逛了一圈,买回不少食材,准备中午涮火锅吃。 云州别的不说,海鲜是真的肥,而且正当雨季,大量山野菌子也已经上市,用来给火锅打底十分鲜美。 丫头长到六七岁,还从来不知道有火锅这种东西,兴奋的围在绿拂身边上蹿下跳,看着她跟小二娘子一起洗青菜,切肉片,还按照苏小酒说的方法做鱼丸。 雪白的鱼肉剃了骨,用快刀在案板上剁成肉泥,加了蛋清跟调料搅匀备用,锅里热水烧的咕嘟咕嘟响,拿勺子舀起一团放进去,白乎乎的小球球立刻就随着翻滚的热水飘起来,一个鱼丸就做好了。 苏小酒别出心裁,还在鱼丸里加了章鱼段,咬一口,Q弹中带有嚼劲,丫头根本就等不及涮火锅,坐在锅边的小马扎上,一边馋不行,一边嚷嚷着让他试试。 绿拂捞起几颗放在他面前的小碗里,笑道:“小馋猫吃鱼丸,快试试味道怎么样?” “烫、好烫!” 丫头用一根筷子将鱼丸串起来,像吃糖葫芦那样啃,一边喊烫一边迫不及待咬下一小口,又不敢送进嘴里嚼,只能上下门牙咬住等着放凉,口水都要顺着嘴角流下来了。 小二娘子被儿子没出息的样子气到,过去一把抢过他的鱼丸串串,训道:“贵人们还没动,你怎么先吃起来了?没规矩!” 苏小酒嘻嘻笑道道:“本就是做来吃的,就让他吃吧,我小时候比丫头还馋呢,每次奶奶做了好吃的,简直一刻都等不了,就算烫的喉管疼都要往下咽,奶奶怕我烫坏了,为此可没少训我。” 别人的一家三口是爸爸妈妈宝宝,她们一家三口是爷爷奶奶和自己,不管有什么好吃的,爷爷奶奶都先可着她吃,除非她吃不下了,才舍得自己尝一尝。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也真的是不懂事。 小二娘子却坚持道:“守本分,方知足,平时在我们自己家就算了,如今出门在外,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 丫头不满的噘嘴:“现在不也是在家里吗?酒酒姐姐又不是外人!” 虽抱怨,却还是听话的不再吵着要,而是坐在一边老老实实帮着绿拂烧火。 别个教育孩子是对的,苏小酒也不便过多干预,便把从街上买回来的菌子取来,一个一个清洗,准备做锅底。 她是北方人,平时吃的多是超市买来的平菇或者白玉菇之类,对南边的野山菌并不了解,也不知道哪种用来做汤最好,便每种都挑了两颗,等会儿一起扔进锅里。 剩下的一些,随便切点肉炒炒,又是一道美味。 绿拂边捞着鱼丸,一边观察着她这边的动静,见所有食材都准备的差不多,才装作不经意的开口道:“娘娘,咱们准备了那么多食材,是预备晚上也吃火锅吗?” 苏小酒秒懂她的心思,却故意道:“没有啊,因为我已经让人去通知刁太医和小二哥他们回来吃午饭,他们几个最近都特别辛苦,没日没夜的奔波,今天可得好好补补!所以才刻意多准备些。” “哦。”绿拂有点失望的低下头,团鱼丸的动作也慢下来,看看桌上差不多够十几人吃的东西,没再说话。 也是,那对主仆总不可能脸皮厚到天天来蹭饭吧,何况人家还有自己的饭馆。 暗骂自己没出息,这就开始想别人了,没得教娘娘看笑话。 苏小酒等了半天,也没见她再开口,不禁纳闷,难道自己想多了,这小妮子不是在想玦鹰? 再等一会儿,绿拂还是没提,她倒是先坐不住了。 小妮还不会以为自己不同意她跟玦鹰交往吧?那岂不是要错过一双好姻缘? 却说玦鹰,自主子吩咐他审问女子后,便闷头睡起大觉,昨晚喝了不少酒,这会儿胃里还难受,根本没有心思出门,没多久便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睡的格外踏实。 女子也是好样的,被他打晕之后,已经过了快两个时辰,也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若非她口中发出高低有序的呼噜声,他都以为自己手重,不小心把人打死了。 床上一个,地上一个,皆睡的香甜,就他自己站在中间,看看哪个都十分头痛。 眼看着天近晌午,他一颗老妈子的心还要记挂不能饿着主子,他小心走到床边,对绍崇显道:“主子,您中午想吃什么?” 虽然他很想再去太子那里蹭饭,但主子心情不好,他不敢多嘴给自己找不痛快。 床上的人没有回话,玦鹰听着他气息不对劲,再靠近些,才发现绍崇显面颊赤红,呼吸紊乱,睡梦中紧皱着眉头,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主子您怎么了?!” 他暗道一声该死,方才女子呼噜声太大,他竟没留意主子的呼吸不对劲! 上手一探,顿时大惊失色,主子发烧了?! 这种时候,即便知道绍崇显对药物免疫,他能想到的,除了找大夫并没其他办法。 想起太子来的时候是带了太医的,玦鹰立刻飞奔而去。 苏小酒正要调侃绿拂几句,就听外面一阵喧闹,原来是玦鹰闯进大门,被苍联当成刺客给拿下了。 萧景也已经闻声出门,绿拂跟着苏小酒出去,见到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玦鹰道:“求殿下和娘娘,救救我们主子吧!” 天上又飘起了雨,他一路赶来并未撑伞,发梢衣角皆在滴水,形容狼狈不堪,见到几人出来,用力挣脱苍联的控制,跪倒在萧景身前:“求殿下让刁太医去看看我家王爷吧!” 后宫团子阵线联萌 第四百七十章 故人重逢 萧景意外:“皇叔怎么了?” 玦鹰神色惶然,嘴唇都在颤抖:“王爷忽然高热陷入昏迷,而且伴着惊厥,看起来十分凶险!还请殿下速速派太医诊治!” 绍崇显从小到大得狄太妃精心养护,别说发烧,便是喷嚏都没怎么打过,如今发起高烧,玦鹰心中恐慌可想而知。 想到王爷吃药没用,他面色更加灰败,若只是普通伤寒也倒好说,以王爷的体质挺一挺也容易过去,可云州这里刚刚才压下一场疫疾,万一王爷是被感染了…… 他不敢深想,重重将头磕在地上,等待萧景发话。 “发烧了?那给他降温没有?” 苏小酒胡乱擦把手,蹙眉道:“刁太医去城外巡视还未回来,我们先跟你过去瞧瞧!” 绍崇显与他们同在云州,万一出事,她跟萧景同样无法独善其身,且因他不受药石,只能先用物理的法子降温。 这个不需要等刁太医,她就可以。 玦鹰立刻起身带路,很快到达客栈,苏小酒就要往屋里走,却被萧景拦在门外:“他病情不明,我先进去看看情况,确定无碍你再进去。” 他担心的跟玦鹰一样,不怕绍崇显是一般伤寒发热,就怕被传染了疫疾。 在门口戴好口罩,萧景跟着进门,敏锐的察觉到屋中还有一人,玦鹰赶紧解释道:“殿下不必管她,这是小人从街上捡来的。” 看身形是个女子,因为背对着门口躺在地上,所以看不清面孔。 萧景并不喜多管闲事,只淡淡点头不再理会,走到床边,发现绍崇显已经彻底陷入了昏迷,时不时伴随着抽搐和呻吟,确实凶险万分。 伸手试试额温,烫的吓人,但只是单纯发热,并不像疫疾的症状,这才稍稍放心。 “王爷怎么会突然高烧?你们昨晚去哪了?” 玦鹰不敢隐瞒,将绍崇显醉酒的事快速说了一遍。 “荒唐,明知他体质特殊,为何不阻拦?” 玦鹰自责的低下头,是他大意了,觉得主子有心事,能发泄出来也是好的,所以就没多劝。 苏小酒等不及,在门外喊道:“里面什么情况?” “不是疫疾,”萧景边说着走出来,神色却并不轻松,“但烧的太厉害,照这样下去,只怕会出事。” “那你摸摸看,他是只头上热,四肢凉,还是浑身都热?” 玦鹰立刻又折返回去,须臾出来禀报,因为担心,声音都不怎么平稳:“回娘娘,王爷浑身上下都同火炉一样,有什么办法能救救他吗?” 不想苏小酒听了这话却松一口气的样子,点头道:“那就还不算太严重,你速去让店家准备一盆温水,然后把你主子放进去。” “这?” 这降温的方法闻所未闻,玦鹰一时有些犹豫,王爷本就是因为酒后受寒引起的高热,这时候洗澡,若再着凉可怎么好? 萧景知道她不会乱出主意,闻言道:“你且按照太子妃的提议试试,左右皇叔吃药没用,咱们也只能另想办法。” 苏小酒又道:“对了,你问问店家可有办法寻到冰块,也端一盆来,再拿两块干净的帕子,要快!” 发烧虽然常见,但若头上的温度过高,容易引发脑膜炎,对大脑会产生的损伤不可逆,用冰块敷额头,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头上的温度降下来。 天已入夏,这时候想找冰块可不容易,玦鹰找了半个云州城,也不过在云州饭馆买到了巴掌大的两块。 等拿回来的时候,皆已成了鸽子蛋,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苏小酒让玦鹰将冰块包了,敷在绍崇显额头,没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化的不见了踪影。 事发突然,便是现在制作冰块也来不及,众人只盼刁三分赶紧过来,看他还能有什么好办法。 好在没等多久,刁三分便被龙隐卫背着回来了,看起来余怒未消的样子,小二哥小声解释道,放在刁太医正在一家农户家里大发雷霆。 那家农户中有个老太太,之前曾染过疫疾,虽然经过治疗后得以痊愈,但因为年纪大,仍然作为刁三分的重点观察对象。 年纪大了抵抗力弱,为防病情反复,刁三分曾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不要劳累,结果今日巡到她家中,发现她正在给儿子媳妇一大家人十多口子人做饭。 八十岁的老大娘,身子躬的虾米一样,只比锅台高出一个头,还不时被灶火呛的咳嗽,下乡人,也没多少讲究,咳嗽的时候不知避讳,唾沫星子悉数飞进铁锅里,是一滴也没浪费。 旁边地上的大水盆,不知攒了几顿的饭碗竹筷,大杂烩般一起泡在油乎乎的冷水里,苍蝇蚊子围着转来转去,家里的土狗时不时还来舔上几口。 再问锅里那么大一块肉哪来的,老太太答,儿子去湖里打水时,见水里漂了只小猪仔,捞起来闻闻还不算臭,便带回家给大家打牙祭。 刁三分当场就发飙了。 不说十几个人的大锅饭交给一个老婆子做是否劳累,那唾沫里带了多少病毒还未可知,就对着整口锅咳来咳去,一个不好串了窝子,又得扩大成一场祸事。 看着家中冷漠的儿子媳妇,刁三分不遗余力,将他们骂个狗血淋头,便是不心疼老娘,也该为自己的性命想想,枉之前他反复交代,一定让老太太休息好,吃饭的餐具务必要单独清洗存放,看来都听到狗耳朵里去了。 小二哥在旁边一边擦着冷汗一边翻译,那骂的话里有爹有娘有祖上,他都怕把人家惹急了抄家伙。 龙隐卫及时出现,简直当得救命之恩。 一听是绍崇显病重,刁三分自不敢轻视,只将一清二白留下,让他们盯好这家人,自己则先回来救治绍崇显。 他是聪明人,最近也早就咂摸出太子殿下跟七王爷之间微妙的和谐,虽没敢往大位的归属上面想,但多少也有所思量。 待赶到客栈,见绍崇显在温水桶里泡着,一路提着的心算是放下一半,要照以往,怎么也得朝想出这主意的苏小酒拍上几句,却不敢耽误时间,对玦鹰道:“把王爷捞出来擦干,平躺在床上,老臣要为他施针放血!” 说罢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一排银针,先在烈酒里浸过,又在火上炙烤,然后刺破绍崇显十个指尖,各挤出三到五滴黑血。 因还有大椎,曲池等穴位需要施针,他直接让玦鹰将绍崇显的衣服全退了,是以苏小酒一直在门外没有进去,萧景陪她一起等候,不多时,便见刁三分大汗淋漓的出来,带着释然的笑容道:“幸不辱命,王爷的高热已经褪去,里面有玦鹰侍卫在用温水帮王爷擦拭,相信不出两个时辰,就能将温度彻底降下来。” 绍崇显方一睁开眼睛,就见自己床边围了一大堆人,眉心一跳:“你们是有毛病?围观本王睡觉做什么?!” 苏小酒拿眼一横:“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个弱鸡作死,差点挂了,以为我们稀的来看你?” 一天之内,这已经是第二次被人叫弱鸡,便是再好的脾气也爆炸了,何况还是出了名记仇的绍崇显,心道嘴巴一样的毒,不让那女子跟苏小酒拜个把子可惜了。 奈何别人站着他躺着,无论喊什么话都毫无气势,只能愤愤看向玦鹰撒气:“谁把他们放进来的?!” 玦鹰眼圈微红,看着绍崇显道:“王爷今晨发起高烧昏迷,小人束手无策,只好去找殿下跟娘娘求助,也幸好娘娘跟刁太医援手帮您把烧退了下去,否则小人便是万死也难赎罪了!” 怪不得头疼的厉害,原来是发烧了,绍崇显想抬手捏捏尚在隐痛的额角,却发现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指尖似乎还有刺痛,侧头看去,赫然发现自己十个指头上都被扎了好几个血窟窿,一动就连心的疼:“你们该不是趁着本王不省人事,故意打击报复吧?” 苏小酒被他小人之心气到了,立刻怼回去:“你还是少说话吧,免得暴露自己才疏学浅的事实,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早知道就不该来,让他烧成个傻子才好呢! “既然皇叔脱离危险,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再不开口,只怕两人又要掐起来,担心绍崇显才好些就被气的昏过去,萧景适时出声,准备带着暴躁小娇妻告辞。 绍崇显哼了一声算是答应,目光透过人缝扫向地面,忽然挑眉道:“今早那个胖丫头呢?” 所有人都一愣:“什么胖丫头?” 唯有玦鹰立刻反应过来,也跟着看向旁边,刚才大家忙成一片,竟没注意被捆着的那女子不见了! 于是他看向苏小酒跟萧景:“请问殿下跟娘娘刚才在门口,可注意有个被捆住手脚的女子出去?” 萧景方想起刚才地上的身影,摇头道:“不曾。” 绍崇显皱眉:“你们那么多人,竟能让一个行动不便的人跑了?” 惹来苏小酒鄙夷的目光,这人还真是恶趣味,竟藏了个女子在客栈,还玩捆绑?啧啧啧…… 绍崇显立刻就发现了:“你那是什么眼神?姑娘家家的,脑子里能不能想些正经东西?” 想到苏小酒已经嫁做人妇,并不是小姑娘,他心头一酸,合上眼睛不再说话。 玦鹰监守不力,一声不敢吭,在屋里找了一圈,果然发现两房连同的净房处门被打开,想来那女子是趁着大家都在围着绍崇显时,悄悄从另一间房爬走了。 连接净房的两个门口处都有巴掌高的门槛,也难为她被绑的那么结实,是怎么沽涌出去的。 这么会的功夫,估计也逃不远,于是道:“小人这就去将人找回来!” 苏小酒跟萧景才不想再管闲事,见绍崇显精神尚好,便准备离开,结果刚走出房门,就见楼梯口被一大群人给堵了,不少人嘴里还在喊着什么。 小二哥贴心的翻译道:“殿下,娘娘,好像是有人从楼梯上滚下去了。” 玦鹰暗道不好,立刻飞身出去,如他所料,正是之前那女子,不知怎么竟从楼梯滚了下去,正在被人围观。 女子手脚被缚,整个人鼻青脸肿的趴在地上,引得众人议论纷纷,只是说的多是方言,女子并听不懂,费力的仰起头朝大家求救:“别光看热闹呀,好歹帮忙解下绳子好吗?” 但众人不敢贸然动手,反而退的远了些,若非怕楼上的人听到,女子都想破口大骂,她在被绑架呀喂!这些人到底有么有同情心?! 见玦鹰落在她眼前,女子绝望的闭上眼睛,其他人更是纷纷做鸟兽散——这个男人满身杀气,一看就是惹不起的,谁也不想平白沾麻烦。 “姑娘,得罪了!” “你撒手!臭流氓,再不撒手我喊人啦!” 玦鹰有命在身,自然不肯放,但大庭广众,总不再把人打晕,只好耐住性子道:“还请姑娘同我回去,我们主子还有几句话想问姑娘,只要姑娘如实回答,在下保证将姑娘毫发无伤的送出去。” “我信你个鬼!刚才谁把姑奶奶砍晕了?你个狗腿子,一看就不是好人!还有你那弱鸡主子,最好赶紧把姑奶奶放了,不然有你们好看!” 但任凭她怎么喊,玦鹰都不为所动,黑着脸把她提到了楼上。 萧景两人刚好走到楼梯口,玦鹰拎着女子往旁边让了让,女子竟出奇的安静下来,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额上的乱发遮住青肿的眉眼,只紧紧盯着地板。 苏小酒步子顿了顿,叮嘱玦鹰道:“最近看好你家主子,别再没事找事了哈!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明日就回大渊,到时候可没人再来救他!” 说罢同情的看了女子一眼,也不知是谁家姑娘,怎么就得罪了这个混蛋,要不要顺手给救了? 女子被她盯着,悄悄把身子转了转,苏小酒的目光自她腰间掠过,在扫过那熟悉的鞭尾时,霍然被定在原地,失声道:“徐颖?!怎么是你?!” 第四百七十一章 释 “你认错了!不是我!” 女子发现鞭子暴露了自己,立时要伸手去挡,却忘了胳膊被捆着,情急之中在原地蹦了一下,将身子彻底转过去背对众人。 看着她熟悉的背影,苏小酒简直像是做梦一样,两手掐着自己大腿外侧,真实的疼痛感袭来,眼泪瞬间蔓延了整个眼眶。 徐颖,真的是徐颖,她不是在南阳吗?为什么会来到了这里? 心里产生一个不自信的想法,以前从未听她说在南夏有什么亲人,莫非,她这次过来,是专程来寻自己的? 萧景也已经认出徐颖身形,他虽对这个骄纵的女子没什么好印象,却知道她对小酒的重要性,见状看向玦鹰:“她到底怎么得罪了皇叔?为何要把她绑起来?” 玦鹰看着两人反应,尤其是苏小酒激动的神色,迟疑道:“娘娘,您认识这个姑娘?” “不认识!” 开口的却是女子,背对着众人的身形轻颤,她的声音熟悉又陌生,带着不易察觉的释然和狠心决绝,否定道:“小女不过一介草民,怎么会认得尊贵的太子妃娘娘?” 不同于其他女子的娇柔,她的嗓音带着独有的清亮,却因为隐忍着情绪,变得有些低沉。 苏小酒眼泪绷不住的往下落,恶狠狠的瞪着玦鹰道:“谁允许你对她无礼的?该死,还不把绳子解开!” 之前玦鹰生怕她醒了逃跑,用的绳子是特意找来的麻绳,比起徐颖的鞭子更长更粗粝,捆的又紧,手腕处已经被磨的通红一片。 身上穿的不再是她最喜欢的大红衣裙,而是普通的灰色布裙,因为昨日淋过雨,浑身上下都是皱的,方才从楼上滚落,发髻也都散开,凌乱成一团,原本的小麦肤色更见黝黑,脸上的红润水灵灵的婴儿肥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蜡黄与风霜,哪还有昔日身为郡主的矜贵光鲜? 酸涩从心上蔓延到鼻尖,嘴上喊着玦鹰,自己却已经先一步上前,死死抠着她身上的绳索,青葱般的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变成青白,萧景不忍,将她束在身侧,提剑将绳子斩落。 玦鹰生怕徐颖跑了,立刻将楼梯口堵住。 苏小酒强按着内心激荡,小心的上前握住她指尖,徐颖僵硬的站着不动,在心里苦苦挣扎半晌,最终还是甩开了她的手。 只一个简单的动作,让苏小酒原本成颗的泪珠串成了泪河,但这一次,她没有选择逃走,而是鼓足勇气再一次拉住她问:“徐颖,你是来找我的对不对?我就在这里,你为什么不肯承认?” 然而无论她怎么说,徐颖都不肯再开口,只低头专心致志的用力,试图挣脱她的手。 两人默默较了半天劲,苏小酒终于擦擦眼泪,恶狠狠道:“你信不信,你要敢跑,我便当着大家的面再把你摔一次!” “你敢!” “我怎么不敢?要不你试试?” 徐颖终于抬起了头,看到面前因为奔波而明显黑瘦的苏小酒愣了愣,将她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圈蓦的红了,冷冷道:“你真没用,不是都当上太子妃吗?怎么还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 “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不也一样?要不是看出你身形,还以为是山里跑出来的村姑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肯相让,就在其他人担心她们要吵起来时,两人却又同时缄口,彼此奔赴,紧紧拥抱在一起。 此时无声胜有声。 想起徐颖的手腕还有伤,苏小酒从伤怀喜悦中清醒过来,将她拉到屋里坐下,让刁太医赶紧为她上药包扎。 徐颖还是原来大咧咧的性子,脸上挂着泪珠,嘴里嚷嚷着一点小伤没什么,哪里就需要包扎了? 苏小酒才不管她,从萧景怀里掏出金疮药,用尾指一点点帮她涂在伤口上,看到上面又不少皲裂的口子,眼眶又是一热。 绍崇显本来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不妨一群人又轰轰隆隆的进来,无视他这个超大病号,自顾自续起了旧。 听到徐颖来云洲的原因,苏小酒更是自责不已,但同时也庆幸,一场阴长阳错,让她们终于能彼此释怀,重新相聚在一起。 原来就在她离开大渊不久,徐颖的母亲便因病去世,这下连外祖家也不愿再给她庇护,对她各种冷嘲热讽,但为了母亲安心下葬,这个心高气傲的小姑娘,硬是挺直了腰背,将母亲的后事打理的井井有条。 恰摄政王受苏小酒所托,下令恢复了她郡主爵位,外祖一家又想重新亲近,但已经看尽人情冷暖的她,却当众婉拒了摄政王的好意,一顶包裹离开了南阳。 父族无亲,母族无义,从那一刻起,她意识到,自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从此天高地阔,再无一人相伴。 漫无目的在江湖游荡几个月,她渐渐走出母亲离开的悲痛,打算趁此机会去东黎寻找十七,看看宁如意是否美的一如当初,结果在东黎和大渊交界的一处茶棚休息时,巧遇一位常年来往于三国之间的商客,闲谈中提起了有关南夏新任太子的传闻。 当初苏小酒以怀瑾郡主的身份远赴南夏和亲的消息传来,她也曾怔愣片刻,想着自己的人生已然如此,幸好小酒还是幸运的。 萧景摇身成为南夏太子,若无意外,不出几年便能登基,届时小酒就可以母仪天下,幸福一生。 而这次得到的消息,却说南夏太子夫妇体察人间疾苦,亲赴南边水患之地,由于长期接触灾民,太子妃不幸染上了疾疫,病入膏肓。 南夏太子与太子妃伉俪情深,知道太子妃不久于人世,也郁郁寡欢,卧于病榻,眼看也撑不了几天了。 绍帝好容易寻回独子,不想却遗传了他的情种特质,费尽周折立为太子又怎样?照这情形,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早晚的事,而且一送就是俩。 那人描绘的有板有眼,仿佛亲眼所见,言谈之间颇为惋惜。 心脏似被一双无情的大手狠狠攥住,痛的她将手中茶杯生生捏碎,粗劣的瓷片刺破食指而浑然不觉,找回呼吸后,几乎是不带任何犹豫的,徐颖立刻调转马头,朝着南夏飞奔而来。 她已经没有谁可以失去了。 若真的连小酒都离开,那这世间于她来说,将不再有任何色彩。 南夏千里之遥,她却片刻不敢停歇,只怕晚一瞬息,得到的都是南夏太子夫妇薨逝的消息。 然而到了南夏,语言不通成了最大的难题,她费尽千辛万苦才来到云州,筋疲力尽的她靠着墙根眯了一会儿,醒来就发现马儿跟钱袋都被偷走了,大雨瓢泼,她在路边的屋檐下瑟瑟发抖,正茫然间,绿佛从天而降,将她带来了客栈。 也幸好这场雨,延迟了苏小酒等人的行程,否则她们便又一次擦肩而过了! 即便是穿越过来,苏小酒都从没这么相信命运过,但此刻,她真的忍不住要感谢老天,感谢它在冥冥之中的安排,让已经遗失过彼此的两人再次相遇。 感谢自己并未因为对绍崇显的偏见,而阻挠绿拂和玦鹰的感情,若没有绿拂和玦鹰一起出来,便遇不到徐颖,也不会有今天的这场重逢。 也感谢萧景为了隐退做出的安排,徐颖才会因为放不下她来到云州,甚至是感谢绍崇显病的足够及时,才让她今天来到客栈,没有跟徐颖擦肩而过。 兜兜转转,因为不得已而分开的姐妹终于再次将手握在一起。 “这么说,你们二人重逢,还得多亏了本王?” 背后,绍崇显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听完两人谈话,忍不住插了句嘴。 苏小酒立刻转身狠狠瞪他:“我还没找你算账,你为什么要把她绑起来?!” 徐颖心虚的摸摸鼻子,没说话,这事说起来也是她理亏,但她一个黄花大姑娘,总不好说自己爬人家床了。 绍崇显原本还等着两人致谢,没想到会被质问,自然不高兴,挑眉道:“那还得问你的好姐妹,大半夜为何要摸到本王的床上来?” “啊!你个臭流氓,快闭嘴!” 徐颖脸腾的一下爆红,见他当着满屋子的人不管不顾说出这种话,想都没想,上去就把他头朝下摁在了被子里。 力道之大,让玦鹰忍不住担心主子会被憋死,结果刚要上前营救,却被苏小酒瞪了回去:“你敢动,我这便将你俩一起绑了!” 身为绍崇显最忠心的侍卫,玦鹰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主子受这等屈辱,怒目扫向苏小酒和她身后虎视眈眈的苍联,毅然选择闭上双眼。 对不起王爷,小人双拳难敌四手,只好暂时委屈您了! 绍崇显大病未愈很是虚弱,徐颖又较一般女子壮实些,被摁在被子里根本挣脱不得,最后还是萧景怕他真不小心过去了,边看着苏小酒的脸色,边道:“皇叔还病着,要不还是先把他放开?” 徐颖立时放开了手,绍崇显从被子里将头拔出来,竟有劫后重生之感,尚在颤抖的手指着罪魁祸首痛斥:“真不愧是苏小酒的姐妹,果然一样黑心!你可知我是谁?” “知道啊,不就是空有篡位之心却被能力所限的南夏七王爷绍崇显吗?” 绍崇显险些被她这一串前缀呛出老血,向来以诡辩着称的他面对一个乡下丫头竟然词穷了,只好又把矛头指向苏小酒:“你从哪认识了如此粗鄙的乡野丫头?长得丑就算了,嘴巴还这么毒,今后哪个男人敢要?!” “有没有人要不劳你费心,我就想问问你,凭什么要绑我姐妹!” “还不是她爬本王的……唔唔唔” 徐颖手疾眼快,又一次将他摁住,拼命给苏小酒使眼色:“行了行了,都是小事,咱们不跟他计较,我看他病的不轻,咱们要不另找个地方说话?” 苏小酒秒懂,她不想提,那自己就等没人的时候再问,于是拉起徐颖的手道:“他有没有虐待你?是不是没给你吃早饭?走,咱们吃火锅去!” 两人亲亲热热的走了,仿佛之前那些隔阂并未存在过,萧景怨念的看着就这么把自己丢下的苏小酒,匆匆交代玦鹰几句,便快步跟了上去。 屋里的人哗啦啦走个干净,玦鹰在绍崇显眼刀的洗礼下鼓起勇气问道:“王爷饿不饿?您想吃什么,小人这就去买。” “滚!” “好嘞!” 他刚才见死不救,正担心主子打击报复,现在自然逃一时算一时,结果刚转身,就听身后凉飕飕的传来一句:“你敢走试试,看我不把你狗腿打断。” 主子刚才丢了好大的人,所以这句话绝对不只是威胁。 玦鹰从善如流,老老实实跪到床边:“小人知道错了,您怎么打我都成,只是别气坏身子。” “打你都嫌费劲,滚过来为本王更衣!” 绍崇显有气无力的躺着,小心抻了抻脖子,嘶,那胖丫头手劲还不是一般的大! 玦鹰没明白他的意思:“更衣?” 王爷还病着,这会儿起身能去哪? “扶我起来,本王要去吃火锅!” “……可刁太医说了,您现在脾胃虚弱……” 不想“弱”字触发了绍崇显敏感的神经,兜头一个枕头扔过来:“再废话就滚回京都去!” ……不宜吃的太油腻…… 后面半句被砸回肚子里,玦鹰胳膊拧不过大腿,也怕绍崇显真把他打发走,只好伺候他穿衣洗漱。 而此时,苏小酒也已经跟徐颖回到住处,萧景贴心的将房间留给两人,随着他将门关上,两个姑娘隐忍的情绪终于彻底宣泄出来。 苏小酒看着变化巨大的徐颖,终于说出了曾在心里演练过千千万万遍的那句—— “对不起!” 徐颖流着泪摇头:“过去的事,我们就不要再提了,何况,那本也不能完全怪你。” 时过境迁,她早在无数个日夜里,接受了事情真相,当时父王想要杀害荣妃和她腹中胎儿,小酒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手。 后宫团子阵线联萌 第四百七十二章 总有比仇恨更重要的事 也曾恨过,毕竟是杀父之仇,纵然父亲罪大恶极,她还是无法坦然接受,他最后殒命于自己最亲近的姐妹手中。 可造化如此,谁也无法改变。 直到母亲临终前,拉着她的手,一遍遍劝慰说,今后的人生,不要心怀怨怼,真正原谅别人,才是放过自己。 两人关起门半天,绿拂跟丫头则一起蹲在门外大眼瞪小眼。 她也没想到,自己随手帮了一把的落魄老乡,竟会是曾经如雷贯耳的南阳郡主?! “绿拂姐姐,新来的那个姐姐是谁呀?为什么跟酒酒姐姐一起哭鼻子?” 丫头说着想趴在门缝往里瞧,被绿拂揪住小辫拽回来,悄声道:“可能是因为太久没见,所以高兴的哭了吧,你可别去捣蛋。” “高兴的时候哭,就是传说中的喜极而泣么?” 丫头两手托着下巴,恍然道:“难道她们是失散多年的姐妹?现在终于见面了,所以才会哭?” “算是吧。” 事情太复杂,绿拂也没法跟个团子解释,她在大渊时并不在荣华宫侍候,但对于大名鼎鼎的苏掌事和南阳郡主之间的事也略有耳闻。 两人戏剧性的不打不相识,但后来,南阳王起事,苏掌事为了保护荣妃,亲手将其射杀。 不是局中人,难断局中事,但单从一名宫人的视角,她认为苏小酒做法没什么问题。 她现在作为娘娘的婢女,若是有人胆敢伤害娘娘,自己肯定也会拼尽全力保护她呢。 看着丫头眼巴巴的可怜样,绿拂摸摸他的头,说道:“是不是饿坏了,要不先吃块鲜花饼垫垫?娘娘跟郡主久别重逢,肯定有说不完的话,估计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我不,我要等着吃火锅。”丫头咽咽口水,他是男子汉,抗饿。 屋内,已经平静下来的徐颖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放开苏小酒的手转身从包袱里扒拉半天,最后掏出一个用红布包裹的荷包递给她道:“忘了跟你说,分开这段时间,我可是长进不少,都会做女红了呢!” 她把手里的荷包拿给苏小酒,抬起袖子擦了把脸道:“这是听说你跟萧景大婚时我特意准备的礼物,本以为再也没机会送给你了,还好你没事。” 说着眼圈又要红。 苏小酒一阵感动,结果接过荷包一看,差点破坏伤感的气氛笑出声,针脚歪歪扭扭,配色一言难尽就算了,荷包上绣只烤鸭什么鬼? 怕别人不知道她的吃货本性么? 想到自己把这荷包挂在腰上招摇过市的情形,苏小酒当机立断,把荷包揣进了怀里:“如此贵重的礼物,我还是收起来吧,万一掉了就糟了。” 徐颖狐疑的看着她:“你是不是嫌它丑?怕戴上丢人?” 苏小酒艰难的做着表情管理,郑重摇头:“怎么会,我只是不舍得用,但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绣只烤鸭在上面?” “什么烤鸭?!这是鸳鸯好不好!” 果然还是原来的小钢炮,有点火花就炸,徐颖气的双肩直抖,一把将荷包薅去,指着上面不知名的褐色禽类道:“你看它眼睛多有神,明明是活的!怎么会是烤鸭?!” 苏小酒委屈道:“可鸳鸯不是彩色的吗?你这只为什么是……褐色?” 说是褐色,却选了个油亮微红的褐,看起来分明就是冒着油光的烤鸭啊! “你有没有常识?”徐颖指着“鸳鸯”的羽毛道,“只有公鸳鸯才是彩色,母鸳鸯就是褐色!我可是专门跑到河边观察了许久的!” 苏小酒扶额,别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只好道:“但鸳鸯不都是成对的吗?哪有人只绣一只啊?” 徐颖撅嘴:“可绣彩色的实在是太难了,我不会!” “……” “哎呀,你就凑合用吧!大不了我以后再给你绣只公的!” 苏小酒很想说大可不必,又不忍心打击孩子的积极性,便点点头:“那我就等着。” 想了想,还是把荷包系在了腰带上,烤鸭就烤鸭吧,以她如今的身份,谁还敢笑话她不成? 房门终于在丫头的望眼欲穿中打开了。 徐颖被蹲在地上的两颗蘑菇吓一跳:“这是谁家的团子,怎么偷听我们说话?!” 丫头被她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忙躲到绿拂身后,争辩道:“我才没有偷听,我只是在等酒酒姐姐开饭!” 绿拂有些窘迫,福身道:“奴婢见过南阳郡主。” 徐颖瞧她眼生,不解的回头看向苏小酒:“这是你的丫头?你来南夏没带着春末吗?” 苏小酒掩饰的笑笑:“春末是娘娘的人,我怎么好带走?” 徐颖一贯的马大哈,没想这次脑子却转的快,反问:“娘娘对你这么好,还会吝啬一个丫头?你来南夏人不生地不熟,更该带着她才是。” 苏小酒不欲就此事多谈,随口应付道:“反正我们也不会在南夏常驻,等天气好些,咱们就一起回大渊吧!” 她刚才已经把萧景的打算告诉了徐颖,是以徐颖不疑有他,点头道:“你这打算是对的,这边人说话跟鸟语一般,磨得人耳根子疼,还是大渊话听的顺耳。” 而且吃的东西单调,饭菜分量也小,饭碗像茶杯,菜都是装在碟子里,简直麻烦死了。 进入南夏地界已经大半个月,她还没能好好吃顿饱饭呢! “对了,你不是说中午吃火锅吗?快快快,我看看都准备了什么?半年没吃,我都要忘记火锅什么味了!” 她在前头拉着苏小酒风风火火的跑,丫头在后面拽着绿拂欢欢喜喜的追,比赛一样跑进前厅。 吃火锅人多了才热闹,所以今天苏小酒特意把餐桌安排到了一起,三张八仙桌排在一起,中间是三个鸳鸯锅,两边则摆满各种丰富的食材,跟现代的自助餐一样。 徐颖看的哈喇子直流,一抬头,却发现了一个讨厌的人影,脸顿时拉下来:“你怎么也跟来了?” “怎么,本王来自己侄子家吃饭,还用跟你一个野丫头报备?” 绍崇显歪在太师椅里,一脸病容,却强打着精神,有意无意打量着徐颖。 那目光毫无遮掩,甚至是有些放肆,盯的徐颖如芒在背,跑去跟苏小酒告状:“那个弱鸡总盯着我,你快去把他赶走!” 那“弱鸡”是萧景的亲叔叔,而且还有点用,苏小酒没法直接赶人,只好安抚她道:“看就看呗,又不少块肉,咱们坐的离他远些就是了。” 话虽如此,心里却也存了同样的疑问,好容易把徐颖哄到一旁,苏小酒走到绍崇显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你认得徐颖?” 绍崇显一愣,将目光调转到别处:“笑话,一个野丫头,本王怎会认得?” “是吗?”苏小酒不给他躲闪的机会,绕到他面前,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不认识,为何要盯着她看?还是说,看着她,让你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她并没说另一个人是谁,可眼见得绍崇显瞳孔骤缩,先是瞥了一眼正在大快朵颐的徐颖,矢口否认道:“本王不懂你在说什么!” 明显心虚的表现,更让苏小酒认定了心中所想,身子一晃,几乎是带着悲愤的口吻,咬牙道:“果然是你!她能有今天,全是你害的!” 玦鹰开始还觉得她莫名其妙,听到后半句,蓦地想起什么,垂首站在绍崇显身后一言不发。 绍崇显身形僵硬,盯着苏小酒半晌,淡淡道:“本王不懂你在说什么,既然不欢迎,那本王走就是!” 萧景从书房出来,只看到他离开的背影,而苏小酒则紧紧捏着拳头,死死盯着他离开。 “你们又吵架了?” 苏小酒捏着的手无力垂下,轻轻摇头:“若只是吵架便好了。” 想到徐颖的今天都是拜绍崇显所赐,而傻乎乎的胖丫头还一直为父亲的死而自责,她就心如火烧呼吸困难,恨不得将绍崇显身上狠狠捅几刀!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们曾猜测,徐莽之所以会起事,与绍崇显脱不了干系?” 萧景身形微滞:“他承认了?” “呵,死无对证,他怎会承认?” 可那瞬间缩起的瞳孔和明显躲闪的姿态,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行,我一定要找他问清楚!” 萧景随着她出门,拉住她一只胳膊:“他若不肯承认,你便是追上去也没用,何况徐颖就在这,若是被她知道徐莽是受了绍崇显怂恿才起兵,依她的性子,只怕要闹到天翻地覆。” “天翻地覆又怎样?这是他欠下的,理应由他来还!” 苏小酒甩开他的手,又怕声音太大惊扰厅里的人,努力压低声音道:“若不是他,徐颖本该做一辈子无忧无虑的郡主,父母疼爱,世人尊崇,而不是像现在流落江湖,举目无亲,他犯下这么大的罪,凭什么就能置身事外,这样的人,又真的能做一个好皇帝吗?!” “小酒,你听我说。” 萧景理解她的心情,但还是想让她理智看待问题:“绍崇显固然是始作俑者,万死难赎,可徐莽并非真正的莽夫,他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若他本身没有谋反的心思,纵使有绍崇显从中挑唆也未必听从,何况徐颖刚走出阴影,你现在让她知道真相,无异于将结痂的伤口再血淋淋的撕开,何苦来哉?” 见她不语,萧景又道:“何况就算让她知道又能如何?难道她还能杀了绍崇显报仇吗?不说绍崇显身边高手如云,便是我,为了南夏的安宁,也不会允许绍崇显出事。” 如果是为了她,萧景自问可以抛开天下人,但为了徐颖,他做不到。 苏小酒颓然的蹲在地上,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 一面觉得作为受害者,徐颖有权利知道事情真相,可又觉得萧景说的有道理,知道了又怎样?无法手刃仇人,也许她后半生都要活在仇恨和痛苦中,无异于将好不容易爬出深渊的徐颖重新推下去,从此暗无天日,无穷无尽。 徐莽夫妇刻意将女儿养成豁达乐观的性子,即便不在人世,也一定希望她能积极面对以后的人生。 待她心情平复些,萧景将她轻轻靠拢在怀中,柔声道:“我只是提议,不管你怎么选,我都尊重你的选择。” 该怎么选,她还能怎么选? 慢慢起身将眼泪擦去,苏小酒深吸口气,望着门外影影绰绰的路人,最终还是垂下了眼眸。 萧景握紧她的手,喟叹一声,人生蹉跎,总有比仇恨更重要的事,他相信小酒会明白他的苦心。 徐颖饿的狠了,埋头苦吃半天,才发现苏小酒跟萧景不在,见他们携手进来,嘴角挂着红油起身:“哎呀,你俩刚才去哪了?再晚来一会儿,锅都剩不下!” 丫头偷着撇嘴,净撒谎,谁还能把锅吃了? 待苏小酒坐定,徐颖将身前一只被食物堆成小山的餐盘推到她面前道,嗔怪道:“我给你留了好多好吃的,凉了就不好吃啦!你怎么嫁人之后干饭都不积极了?” 瞧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她突然就明白萧景是对的,有些事,知道真相,反倒不如活得糊涂些。 “还不是为了给你出气?我刚才把绍崇显大骂一顿,他自知理亏,已经灰溜溜的走了。” 苏小酒夸张的趴在盘子上闻了闻:“哇,都是我爱吃的,那我就不客气啦!” 徐颖继续拾起筷子往嘴里塞羊肉,嚼了几口,忽然惋惜道:“唉,不知十七过的怎么样,他也很喜欢吃火锅呢!” “你这话说的,他可是皇夫,想吃什么山珍海味没有?” 苏小酒失笑,夹起一颗鱼丸放进萧景碗里,又夹了毛肚给徐颖:“你俩见面就掐,真难为你还记挂他。” 徐颖不好意思的笑笑,解释道:“以前总觉得他嘴巴臭,一副欠欠的样子,但我回老家的时候,他竟然送了我一大笔钱,忽然就觉得他也不是那么讨人厌了。” 说到这里,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被扔掉的那盒卤鸭爪,但又默契的谁也没提。 第四百七十三章 本王不找他找你 苏小酒假装不知道这事,惊讶道:“是吗?没看出来,这家伙还挺细心。” 徐颖点头:“我一直以为他看我不顺眼,所以当时也挺意外。” 她深深看了苏小酒一眼,没说出口的是,其实她明白,十七不可能无缘无故给她那么多银票,那里面定然有苏小酒的。 彼时她心中矛盾至极,收下那些钱,是为了让小酒心里好过些。 但面对那盒明显是小酒所赠的鸭爪时,她又做不到坦然的接过去,扔出去的瞬间,难过的又何止是苏小酒。 “对了小酒,你之前说要回大渊隐居是认真的吗?” 饭后,两人在后院溜达着消食,徐颖又问起苏小酒退隐的事。 她虽非注重名利之人,但小酒现在是太子妃,将来有机会母仪天下,受万民朝拜,一旦诈死,以后可就再也不能反悔了。 不仅如此,怀瑾郡主这个名头也不能再用,她跟萧景今后要靠什么生活呢? 她以前多少听徐莽提到过南夏内政,知道绍帝身子虚弱,一半大权都在七王爷绍崇显手中,若有朝一日萧景真把太子之位让出来,南夏下一任皇帝,只能是绍崇显。 因此不无担心,绍崇显真的会放过他们吗? 苏小酒知道她想说什么,肯定的点头道:“放心吧,我们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下这个决定,相比而言,绍崇显更有一国之君的担当和魄力,相信他一定能把南夏治理好。” 徐颖却不以为然,想到那个男人小肚鸡肠,哪有当帝王的心胸? 白了苏小酒一眼:“得了吧,说的这样好听,还不是因为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只想跟萧景过二人世界,哪会关心南夏好不好!” “嘘!别被人听见,免得说我们不负责任。” 苏小酒嘿嘿笑道:“人生短短几个秋啊,有那时间做什么不行,干嘛要将自己画地为牢,绑在一张中看不中用的龙椅上?” 想想也是这么回事,徐颖替她高兴,神神秘秘的用肩膀撞她一下,坏笑着问道:“光你们两个隐退太无聊了,还是得早点生一群小娃娃出来玩才好,到时候还要叫我姨姨呢!” 苏小酒红着脸啐她一口:“你以为是我是猪吗,还生一群?” “那就一个一个生,大不了我去帮你看孩子,别的不说,带娃娃我可拿手的很。” 她说的无比自信,苏小酒脑海里却瞬间出现了她抱着允儿骑猪的画面,想来当时徐颖离开皇宫,最高兴的莫过于小香了吧? 下一秒,果然就听她道:“到时候你也在院子里养头猪,最好是大一点的,比较有力气,跑的也快!” 苏小酒擦擦额上的汗:“那我还是先不生了吧……” 徐颖却不死心,非要追着她问:“不开玩笑,你们到底什么时候生啊,我好期待你生的娃娃,一定又聪明又可爱。” 也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便加了一句最高赞美,“就像我一样!” 苏小酒干咳两声:“不着急,其实我们还没那啥呢~~” “没那啥是啥?” “就是~~那个啥~~” “那个啥是啥?” “哎呀就是那个啥!” “那到底是啥?” 徐颖彻底发挥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功夫,把苏小酒折磨疯了,终于坦言道:“我跟他还没圆房,所以暂时是不会生娃娃的。” “没圆房?那是为啥?!” 苏小酒一把捂住她的嘴:“小点声!怕别人听不见啊?” 这里毕竟是古代,大家对床帏之间的事还是比较保守,被她一惊一乍的喊出来也太难为情了。 徐颖却会错了意,见她着急遮掩的样子,心里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难道萧木头不行?!” 某人忽然打个喷嚏,奇怪的看看天色,今日风和日丽,艳阳当头,没理由觉得冷啊? 苏小酒佛了,赶紧制止她继续拓展想法,解释道:“不是他,是我的问题。” “啊?你不行?!” 徐颖被颠覆了认知,第一次听说原来女子也可以“不行”。 “按说这种事,女子不是躺着就行吗?你为什么会不行?” 院子四周都有暗卫,他们耳朵又格外好使,想到隐私被人听了去,苏小酒恨不得找根棍子把这傻姑娘敲晕,又怕不解释清楚她会不依不饶,只好无力的解释道:“不是身体不行,是心理不行,我还不到十八岁呢,太早圆房不好。” 徐颖更不懂了:“为什么要一定要十八岁才可以?我听我娘说,她十六岁跟我爹成亲,十七岁就生了我大哥,照样很好啊!” 苏小酒忍不住在内心咆哮,因为未成年人保护法不允许呀,她可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根本跨不过去这道坎。 电光火石间,她动用全部脑细胞想了个理由:“太医说我太瘦了,若是不小心有了身孕,大人孩子都会很危险的。” 她故意说的严重些,打消徐颖的其他念头:“到时候有可能一尸两命,所以得格外谨慎。” 徐颖不是小孩子了,也早听闻女子难产会死的事,心里有些发怵,道:“天啊!那你可千万忍住了,比起小娃娃,我还是更喜欢你。” 苏小酒不欲就这话题多谈,让她先回房间休息,自己在去找萧景,看看回去的事宜准备如何。 “那你等下来来跟我一起睡,我等你!” “好好好,你先去,我很快就来!” 苏小酒回头,看着她欢脱的背影,嘴角也忍不住上扬,看到丫头正跟绿拂一起玩,也觉得他今日格外可爱,于是冲他招招手:“丫头过来!” “酒酒姐姐,有什么事吗?” 丫头玩的满头大汗,颠颠跑过来,把手里的弹弓给她瞧,又悄悄看了绿拂一眼,小声道:“我在教绿拂姐姐打弹弓呢,她太笨了,怎么都学不会!” “哈哈哈,那你就慢慢教。” 苏小酒伸手揪住他小脸蛋晃了晃,咦,手感不错,肉乎乎,滑溜溜。 丫头额上的汗水变成黑线:“所以你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玩弄我?” “……小屁孩,不要乱用词语。” 苏小酒撒开手,丫头幽怨的捂着脸走了。 一踏进前厅,却发现早已经离去的绍崇显又来了,见她进门,淡淡瞥一眼,便低头认真研究起手中茶杯的花色,只是余光却看向她身后的院落,另一道身影并未跟她一起。 他不开口,苏小酒自然也懒得搭理,左右理亏的人不是她。 萧景解释道:“近日天气晴好,我打算早点启程,所以把皇叔请来商量些事情。” 按照原定计划,他还要安排“太子妃薨逝,太子伤心过度,紧随其后一并去了”的剧情,但现在着急离开,后面事宜就要全权交给绍崇显。 不管是否有利益交换,总归绍崇显是身残志坚,拖着病怏怏的身子为他们打点,苏小酒勉为其难向他福了福身道:“既如此,那就麻烦皇叔了。” 又觉这客套话显得没什么诚意,又补充道:“欢迎皇叔随时来大渊游玩。” 绍崇显面色好看些,哼了一声:“就怕有些人只是客气一下,真去了又把本王拒之门外。” “怎么会,皇叔若肯赏脸登门,我们只会夹道欢迎。” “对了,你们打算今后去哪里定居?” 萧景微微一笑:“地址早就已经选好,就在大渊跟南夏交接处,届时只需将黑风岭的几座山打通,皇叔随时都能过来做客。” “将山打通?” 绍崇显不自觉将身子坐直,黑风岭正是他跟苏小酒一起被埋在车厢的地方,那里群山绵延,形成一道天然屏障,将大渊和南夏阻隔,山路崎岖不平,车辆极难通行。 想走的顺畅,必须沿着官道往西南方向绕行数百里,普通马车的话,起码要多走两三天,更别说装在货物的商队。 若真能将这障碍清楚,与两国贸易大大利好。 但想到黑风岭那些崇山峻岭,从中开路简直天方夜谭,绍崇显暗道自己肯定是疯了,才会为这不切实际的想法振奋,顿时又失去兴致:“想要开山谈何容易?如此浩大的工程,光是凭借人力的话,恐怕要等沧海桑田。” “确实是个大工程,所以肯定快不了,”苏小酒本来想走的,听到这个话题又住了脚,转而坐到萧景身侧,解释道:“但也并非你想象的那样慢,只要准备充分,多则三五十载,少则十年八年,应该就能做到。” “哦?你说说看,到底要怎么个开法?” 绍崇显料定她不会有什么好主意,那是山,不是西瓜,哪能说劈开就劈开的? 苏小酒却胸有成竹,反问道:“不知皇叔可还记得,上次咱们为何会被压在马车底下?” 对面人神色一僵,还能为啥,因为自己劫持了她呗! 好端端的,干嘛又翻旧账? 萧景见他误会,开口道:“小酒的意思是,当时山体崩塌,是因为那山的结构多由土石组成,不似北方石山浑然一体,也更加松软,是以将来开辟起来肯定也容易许多。” “原来如此。” 绍崇显恍然,但尽管如此,那山也不是个土丘,想要彻底从中断开也非易事。 “所以这就要借助些外力了。” “什么外力?” “佛曰,不可说。” 绍崇显郁卒。 其实十七早就回信告诉她炸药比例,但她不想让绍崇显知道,只等造出来之后给他成品便好。 “神神秘秘,到时候还不是得靠本王实施?” “喂!最后受益的是谁心里没数?” 跟苏小酒拌嘴他就没赢过,绍崇显又看向萧景,这次萧景不等他开口,直接点头:“娘子说的都对。” “行了,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清楚,本王就先回去了,免得有人看本王不顺眼!” 绍崇显只觉噎得慌,无语起身:“既然没有其他事,本王就先回去,明日回渊,你们自行保重吧!” 不待两人回应,他大步走出门去,见到院子里有个人影,踟蹰片刻,抬步朝着那人走去。 徐颖等了半天不见苏小酒回房,她有满肚子的话没说够,在床上摊了会儿煎饼,又骨碌从被窝里爬出来,准备去寻她,走到前院,刚好看到绍崇显出来,脖子一缩,就要往回跑。 “站那。” 听到他的话,前面人影不仅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越走越快。 玦鹰立刻抓住表现自己的机会,一个飞旋,将徐颖揪着衣领拎到了绍崇显面前。 这会儿没有小酒撑腰,又有玦鹰虎视眈眈,硬刚不是个好选择,徐颖只好非常识时务的装傻充愣:“绍叔叔好,你是来找萧景的吧,他就在前厅 !” 绍崇显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你叫本王什么??” “叔叔啊,”徐颖眨眨眼,“你不是萧景的叔叔吗?那就是小酒的叔叔,我自然也应该跟着叫叔叔。” 将辈分捋的明明白白,绍崇显也无法反驳,想到自己找她的目的,便暂时不跟她计较,而是负手道:“本王不找他,找你。” “啊……找我干嘛?”麻蛋,果然是来找茬的。 想着到底要找个什么借口开溜,竟听他道:“本王若没记错,晌午好像有个人求本王收留她?” 徐颖心里一凉,完了,上午她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得知他的身份后,想通过他打听有关小酒的确切消息,这会儿小酒已经找到了,她只希望他能滚远一点。 见她眼睛乱瞄不接话,明显是想赖账,绍崇显好脾气的明示她:“所以,本王帮你找到了怀瑾郡主,你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 “什么你帮我?明明是我自己遇到的!” 徐颖没想到他还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立刻开口反驳道:“你无缘无故绑了我,害我滚下楼梯,这账还没算呢!所以咱俩扯平了!” 绍崇显直接气笑了:“无缘无故?半夜偷……” 话说到一半,也不知是忽然想起早上被她摁在被子里的凶残场景,还是觉得这事有损自己声誉,剩下的话便没说完,只道:“若换了其他人,你以为还能见到今日的太阳?” “何况若非本王将你绑着,你早就偷偷溜走,又怎会遇到怀瑾?” 后宫团子阵线联萌 第四百七十四章 让我们忘了这件事好吗 不管徐颖愿不愿意承认,走错房间的确实是她,也正因他是绍崇显,所以自己才能遇到小酒。 她并非蛮不讲理之人,被绍崇显一通质问,气势顿时弱了下去,只得瓮声瓮气道:“那你想让我怎么表示?先说好啊,我身上可没钱。” “呵,本王缺你那点东西?” “那你缺什么?” 绍崇显神色不变:“缺个婢女。” “婢女?你在开玩笑?” 徐颖指着自己鼻子,就算她不一辈子都不再是郡主,那也绝对不会给人做婢女! 绍崇显却道:“本王像是在开玩笑吗?” 他上下打量着徐颖:“长得这般壮实,不伺候人可惜了。” “你是不有病?” “玦鹰,这胖丫头上午怎么说的?” 玦鹰捏着嗓子道:“贵人我错了!昨晚都是我不好,差点毁了贵人清誉,要不这样吧,我别的没有,就一身力气使不完,从今天就给贵人当牛做马打零工抵债怎么样?!” 徐颖:雾草!她忽然想到以前小酒设想过一种神奇的东西,名叫复读机。 绍崇显笑容和煦,亲切的看着她道:“想起来了吗?玦鹰说的可是一字不差。” “哎呀,怎么忽然有点头晕?” “少来这套,跟本王走。” “耳朵也听不清了~~” “玦鹰,打晕抗走。” “你敢?!”徐颖跳到一旁,从腰里摸出鞭子指着玦鹰:“你敢动我,我就让小酒打死你,暴尸荒野!” 绍崇显看着她半晌,眼中的情绪让人看不懂,忽然笑道:“呵,好一个言而无信,表里不一,女儿尚且如此,看来世人关于南阳王吐字成钉的赞誉也是谬传罢了。” 提及徐莽,徐颖神色骤变,口气也冷了下来:“绍崇显,我警告你,你怎么说我都好,但不许辱及我爹!” “本王不过实话实说,怎么就是侮辱了?” 绍崇显呵呵一笑,漫不经心的将她举着的鞭子压下:“徐莽虽不在人世,但你作为他生前最疼爱的女儿,也是仅存于世的女儿,一言一行必定备受瞩目,别人嘴上不说,难道眼睛也看不到吗?” 他欺身上前,高大的身影笼在徐颖上方,声音蛊惑:“所以你最好自己想清楚,是说话算话,还是要给他抹黑?” —— “小酒,你终于回来了。” 徐颖愁眉苦脸的坐在门槛上,手里捏着一根已经被薅秃噜的柳条,柳叶的尸体就堆在她脚下,却依然没能逃过被蹂躏的命运,被绣鞋碾来碾去。 见苏小酒回来,神情依旧恹恹的,“我明天不能跟你一起回大渊了。” 苏小酒的笑容退去:“为什么?” 她刚要说,这次回去的路上不赶时间,她们权当作游山玩水,为此她特意让萧景准备了烧烤炉,结果就听到这样的消息。 “怎么了,你是有什么事吗?没关系,我们可以等你办完了再走啊。” 她坐到徐颖身边,掏出帕子为她擦去手上绿色的汁水,一边抬头等着她答复。 “我刚才答应绍崇显,要给他做婢女还债,所以暂时不能走。” 那混蛋嘴上说的让她自己选,可分明就是在拿父亲的声誉来逼迫她,气恼的将手里的柳条扔在地上,又狠狠踩了两脚解恨,徐颖简直要郁闷死了。 苏小酒不明所以,徐颖把绍崇显的话转述一遍,懊恼道:“我昨晚真的烧糊涂了!怎么就好死不死跑到他房间去呢?这下被他捏住把柄,想赖也赖不掉!” 认识这么久,绍崇显身边一直就是玦鹰跟着,哪里用过什么婢女? 事出反常必有妖,苏小酒拿不准绍崇显的心思,自然不肯让徐颖贸然前往。 谁知徐颖却摇头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不能给父王丢脸,你放心,等还完了债,我立刻就去大渊找你!” 苏小酒同情的看着落入圈套而不自知的傻丫头,问道:“那他可跟你说了期限?” 徐颖愣了愣:“没有。” “那他万一一直不肯放你走呢?” “应该……不会吧?”徐颖慌了,“我又不跟他签卖身契,他还能把我扣在南夏一辈子不成?” “他故意没跟你说期限,可保不准有什么打算。” “我不管,三个月,我只做三个月,到时不管他同不同意,我都要走!”徐颖抿抿唇,对自己的说法却并不自信,“他总不能强行把我关起来吧?” 苏小酒瞬间就想到了秦家姐妹:“极有可能。” 而且三个月后,绍崇显早就已经在京都了,到时候徐颖在高墙大院之内,想出来简直难如登天。 徐颖肩膀垮了下去,捂着脸道:“那怎么办?他让我下午就过去呢!被你这么一说,我我我不敢去了!” “别急,今天下午你哪都别去,我亲自去一趟客栈!” 苏小酒说着起身,绍崇显这么做必定有原因的,也就这傻丫头才相信他是为了讨债。 心中掠过一种可能,难不成,他怀疑徐颖知道徐莽起兵与他有关,怕事情败露,所以才要不惜一切将她禁锢在身边? 若果真如此,她就更不能让徐颖去了。 跟萧景一同前往客栈,绍崇显正在用午膳,见到两人进门,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指着对面的空座位道:“再坐下一起吃点?” “不必了,我是来问你,为什么要把徐颖留下?” 苏小酒开门见山,绍崇显并不意外,也没打算遮掩,坦然道:“若本王说是为了补偿她,你一定不相信吧?” “你真有这么好心?还是说……你是怕她知道了事情真相,会把此事宣扬出去?” 面对苏小酒质问,绍崇显倒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玩笑,反问道:“名声这种东西,你觉得本王在意过?” 他喝下碗里最后一口鱼羹,轻轻擦了嘴角,玦鹰立刻上前,将桌子收拾干净退了出去。 “你猜的没错,本王确实曾跟徐莽有过书信往来,也答应助他反了墨家江山,虽然他并未按照原定的计划进行,但本王都愿意担下这责任,好好补偿他的女儿。” 当日若非小酒,只怕徐莽已经事成,他却说徐莽并未履行原定计划行事,是以萧景不免起疑,莫非两人之间还有其他交易? 这事绍崇显吃了暗亏,于他来说可谓耻辱,所以他并不打算告诉两人,只道:“话已至此,你们爱信不信,再说,她如今一个无名无份的小丫头,还有什么值得本王算计?” “没有最好,你只需记住,若你敢伤她半根毫毛,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后悔!” 苏小酒嘴上说的狠,其实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徐颖这次异常执拗,认为父亲已经背了谋逆的罪名,再不能让他人品也遭到损伤,所以执意要遵守诺言。 作为姐妹,她能做的,也不过是搞清楚绍崇显的真实目的,其他的,根本无法代替徐颖做主。 一夜无眠。 次日上路,苏小酒依然忧心忡忡,萧景见她心神不宁,握住她的手道:“你若实在放心不下,咱们现在把徐颖找来还来得及。” 大不了的就是惹怒绍崇显,总好过她坐立难安,从起床到现在已经一个时辰,都没对他笑过。 “不必了,她的脾气,一旦做了决定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就算把她绑回去,只怕她也要偷偷跑回来的。” 苏小酒懒懒的趴在他腿上,昨晚一夜没睡好,本想在马车上补补觉,不想心里纷乱如麻,根本就睡不着。 “今天怎么这样热?把窗户开条缝吧!” 萧景无奈笑笑:“心静自然凉,这会儿便是给你个冰盆抱着,只怕也凉不下来。” 回眸的瞬间,却透过窗缝看到城门外一棵大树下悄然站着两个人影。 一个如芝如兰,与他有六七分相似,正是绍崇显,另一个身材高挑,一身大红衣裙,正朝这边使劲了望,是徐颖无疑。 见到马车过来,她立刻张开双手,准备朝着这边呼喊,却被绍崇显一把捂住了嘴,警告的说了什么,徐颖那炸雷的性子竟然没有直接翻脸,而是耷拉下肩膀,眼睁睁的看着马车离开。 “我就是想跟小酒说声再见,这也不行?” 马车在视线中变成指甲盖大小,徐颖不满的撅着嘴,还在踮起脚尖恋恋不舍的眺望。 “你们姐俩这臭脾气,本王早就摸的透透的,这会儿若是被她瞧见你,定会铁了心的将你带走。” 他出门只带了玦鹰,想把人留下可难。 “切!腿在我身上,只要我不走,小酒就不会硬来的!” “呵,就怕你到时候扒着马车不肯下来。” 直到马车再也消失不见,绍崇显看着仍然伸长脖子的某人,蹙眉道:“还不走?回去伺候本王用早膳。” 徐颖不情不愿的跟上,小声嘟囔道:“自己有手有脚,吃个饭还让别人伺候,果然是弱鸡!” “你叨叨什么呢?” “哦,我是问王爷想吃什么?我等会去买!” “你去买?确定不会迷路吗?” “就凭我那惊人的方向感,买个饭会迷路?” 呵,瞧不起谁呢! 绍崇显回头斜睨她一眼:“连房间都能走错的人,还好意思说自己有方向感?” “……从现在开始,让我们忘了这件事好吗?” ———— 大渊,荣华宫。 “娘娘,这,这信上说的可是真的?小酒她真的要回来了?” 张姑姑站在明亮的玻璃窗前,对着光仔仔细细的看着手中信笺,欣喜不已。 “自然是真的,算算日子,这几天就到了。” 荣妃呈一贯的慵懒姿势,歪在贵妃榻上逗弄着一双小奶娃,娇媚的杏眼因为喜悦闪着潋滟的波光,被洒入室内的阳光一照,更添奕奕神采。 自元和帝被禁,宋鸣徽自缢,大渊后宫呈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祥和,她这皇后做的无忧无虑,眼见的身子也丰腴不少。 半年过去,龙凤胎皆养被雪白滚圆,一模一样的小团子,吃饱了以后被放在在特制的超大婴儿床里滚来滚去,因为太娇嫩,未敢给他们佩戴太多饰品,只在藕节般的手腕处用红绳系着两只小银铃,随着团子手舞足蹈,叮铃叮铃好听极了。 允儿已经刚刚两岁,却已经十分稳当,骑着小车车在殿中呼啸,每次经过弟弟妹妹,都要停下来将小脑袋伸出围栏,拌出鬼脸逗得两只小团子咯咯直笑,四双乌溜溜的小眼睛随着他飞驰的身影来回转动。 不多时,允儿玩的渴了,就扑到张姑姑腿上,摇着她喊:“嬷嬷,喝水。” “好好好,嬷嬷给宝宝倒水水喽~~” 张姑姑再看一眼手里的信,小心放在桌上,俯身准备把他抱起来。 “嬷嬷累,允儿自己走。” 允儿虽小,却已经很懂事,知道嬷嬷年迈,拧着小身子不肯让她抱,把张姑姑乐的合不拢嘴,夸道:“咱们殿下这么小就知道疼人,可比你那没良心的父皇强多了!” 说完意识到说错话,立刻紧张的看了荣妃一眼,不由暗恼自己真是年纪大了,脑子跟不上嘴。 好在允儿专心致志的喝水,并未听到她后面的话,他已经半年多没见到元和帝,如今脑子里并无关于“父皇”的印象。 荣妃却道:“姑姑不必如此紧张,反正他早晚也要知道,提前适应些,也好过将来突然听说他渣爹为人而难以接受。” “娘娘这是什么话?殿下还小,咱们还是该给他灌输些积极的东西。” “姑姑现在说话,还真是有小酒那味儿了。” 张姑姑笑道:“那倒是,苏丫头平日看起来不着调,但是对教养孩子上却从不含糊,老奴差的远呢!” 恰非染端着水果进来,荣妃对她招招手,用下巴朝着桌上的信笺点了点:“你来的正好,小酒这几天就回来,你命人将她的房间整理一下,把床铺都换了新的。” 果盘滚落在地,绯色的苹果还滴着水,在地毯上滚了一圈,留下深色水渍。 非染慌忙蹲下身子去捡,张姑姑笑道:“这丫头,一听苏丫头回来,高兴的盘子都端不稳了。” 后宫团子阵线联萌 第四百七十五章 宝宝只夸母后一个人 非染垂眸掩饰自己心慌,强笑道:“是呀,奴婢先去将果子重新洗了,这就去给郡主铺床。” 疾步走出殿门,非染抚着砰砰乱跳的胸口,蝶翼般的睫毛垂下,郡主回来她固然高兴,可想到那个不辞而别的人,她的心里却掀起一阵细细密密的疼。 半年多来,他毫无音讯,郡主每每寄信回来,都不曾见他带给自己只言片语,不知他胖了还是瘦了,身边可曾……又有了别的姑娘? 荣妃道:“这妮子为了跑回大渊可谓煞费苦心,也难为萧景,就为了她连太子之位都不要了。” 她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绿树成荫,目光有片刻失神。 能得一人倾心以待,陪她任性,这福气是她羡慕不来的。 张姑姑也不无感慨,望着床上嘬手指的小团子道:“苏丫头走的时候,小殿下们才不过几天,如今都快会爬了,日子过的真是快啊!” “是啊,孩子们长大了,我们也老了。” 荣妃摇摇头,放下心中稍纵即逝的失落,她如今贵为六宫之主,儿女双全,允儿是太子,父亲是摄政王,可以说大渊的江山都握在自己手中,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有没有男人的真心,已经不重要了。 张姑姑不赞同道:“娘娘青春永驻,看着比生小殿下之前还年轻许多,哪里就老了?若您都算老,那老奴可不就入土了?” “好好好,咱们不提这个,不过这丫头也真是,像本宫一样做皇后有什么不好?萧景对她死心塌地,今后定然不会有其他女人,她只要生下儿子,将来就是理所当然的储君,不照样可以随心所欲?” “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话,这男人啊,骨子里都一样喜新厌旧,谁也说不准将来的事,苏丫头这番远离朝堂,便远离了是非与诱惑,小两口安安稳稳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与幸福比起来,权势富贵皆浮云,张姑姑在宫里多年,早就悟出这个道理。 就说荣妃现在守得云开见月明,可也是经历无数风霜,从黑暗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她看在眼中,疼在心上,如今见小酒另有机缘,她自然是替她高兴的。 荣妃虽然认可萧景的为人,可想到他是元和帝的亲侄子……罢了,姑姑说的对,对于那些不确定的隐患,还是早早扼杀在摇篮里来的稳妥。 她捻了串葡萄,吃了一个觉得香甜,像唤小狗狗一样把允儿叫过来,往小嘴巴里塞了一颗,允儿立刻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哇!好甜,就像母后的亲亲!” “别的没看出来,就是这小嘴跟鸿儿学的跟抹了蜜似的。”荣妃眉开眼笑,俯身在儿子大脑门上啵一口,又拍拍小屁股:“去一边玩吧!” 安心从殿外走进来禀报:“娘娘,刚才王爷派人传信过来,说等下有位远房的表小姐要进宫拜见,请娘娘务必接见。” 荣妃挑眉看向张姑姑:“本宫怎么不记得还有什么远房的表姐妹?” 还“务必”,这排场似乎有些大了。 张姑姑也深感意外,王妃的娘家就在上京,哪有什么远亲,于是看向安心道:“可听清了是表小姐?” 安心福身道:“传信之人就是这么说的,奴婢不敢妄言。” 想到父亲不会无缘无故命人通传,荣妃虽然纳闷,还是点点头道:“行吧,既然王爷嘱咐了,哪本宫就见见,看看这位表姐妹是何方神圣。” “奴婢伺候您梳妆?” 现在的荣妃已经不似从前,为了随时可能过来的元和帝,要时时刻刻精心装扮。 每日里除了去御花园散散步,剩下的时间就在宫里带带娃,因此不管衣饰或发髻,都怎么舒服怎么来,听了安心的话,本想挥挥手说不必,又觉得父亲特意做下安排,自己太随意了显得不够重视,于是走到梳妆台前,将如瀑的青丝散开。 安心拿着檀木梳子,将她丝绸般的及腰长发一梳到尾,半点阻碍也无,不由赞道:“娘娘青丝如此乌黑顺滑,真是羡煞旁人。” 再看镜中人,杏眼桃腮,唇红齿白,白皙的面颊微微透着粉红,比桌上带着水珠的苹果还要鲜嫩,不由晃了晃神,娘娘的神仙美貌,真是什么时候看都让人沦陷。 荣妃对自己的容貌向来自信,想到等会儿要见的是位小姑娘,玉指点了点妆奁中一支粉色碧玺的簪花道:“给本宫绾个活泼些的发髻,戴上这个。” 安心偷笑,素手在她乌亮的长发间上下翻飞,不一会儿,便绾出一个轻灵的朝云近香髻,荣妃满意的左右看看,笑了:“怎么样,这要是走出宫去,可不三个孩子的娘吧!” 允儿骑着小车车呼啸着过来,扬起小圆脸看着娘亲梳妆,听到荣妃的话,立刻伸着小手拍打娘亲的大腿,叠声道:“姐姐,漂亮姐姐!” “哦呵呵呵,小滑头,从哪学来的油腔滑调!” 荣妃笑骂着点点他小鼻子,允儿看出娘亲不是真的生气,也露出洁白的小奶牙笑:“娘亲漂漂!像姐姐!” 张姑姑笑的直擦眼泪:“哎呦呦,我们殿下从小就这么会哄女孩子,长大了可怎么得了呦!” “那是自然,不看是谁的儿子!” 荣妃得意的摸着儿子小脑瓜,又板起脸来:“以后只许这样夸母后,可不兴夸别的小姑娘!” 允儿甜甜的重复娘亲的话:“宝宝只夸母后一个人!” “小机灵鬼儿。” 不止荣妃,张姑姑根本安心都被他童言童语逗的哈哈笑。 床上的两只小团子不明白大人们为什么忽然笑了,也跟着笑,灵儿原本扳着自己肉肉的小脚丫放在嘴里啃,结果笑的太兴奋,小脚脚使劲一踢,踢到了毓儿的小肚子上,小家伙吓了一跳,愣了一下,哇的放声大哭起来。 灵儿见他哭的撕心裂肺,害怕的小嘴一瞥,也闭着眼睛一起哭。 两只奶团子刚吃饱,仿佛有使不完的劲,一声比一声响亮,怎么都止不住,允儿见弟弟妹妹哭个不停,也着急的跟着哭了起来。 这下可好,三只团子一起哇哇哭,忙坏了满屋子的大人。 荣妃哪里还顾得上梳妆,第一个把小灵儿抱起来哄,小丫头因为害怕,来回挥舞着小拳头,不小心碰到了张姑姑抱着毓儿,安心则抱着允儿,几个人都没注意,门口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风尘仆仆的人影。 马不停蹄半个月,苏小酒终于回到了朝思暮想的大渊,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闹哄哄的大殿,半年不见,再次回到这里,依然是那么亲切,她想念的人,也依旧是那么可爱。 大渊的阳光要比南夏和煦很多,透过明亮落地窗,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形成暖暖的光晕,一路暖到她心里,热的眼圈微酸。 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直到身后传来一声诧异的轻呼:“郡主,您、您这就回来了?” 非染亲自为苏小酒整理完床铺,一到前殿,就看到有道粉色身影站在门前,过分纤细的腰身,让她一眼就认出是谁。 苏小酒转身,笑着做个嘘的手势,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宫门,非染不经意回头,恰看到苍联侯在门外,静静的看着她。 听到外面动静,殿内霎时静了下来,除了两只粉团子依旧闭着眼睛嚎啕,其他人皆被定格,便是允儿,都好奇的睁大了眼,打量着来人。 “咦?好漂亮好可爱的姐姐呀!” 刚才还信誓旦旦只夸娘亲的允宝宝,这会儿开始不遗余力的夸赞起别人,不仅夸,还扭了扭身子,从安心怀中下来,不怕生的跑到来人面前,亲热的拉起人家的手道:“漂亮姐姐,你是谁呀?” 苏小酒呀了一身,看着自己腿边的小团子,俯身把他抱起来,在脸蛋上亲了一大口:“允儿小宝宝,你都这么高了呀?么啊!” “苏丫头!” “小酒!” “郡主!” 室内的人如梦初醒,看着从天而降的苏小酒,立刻欢喜的走了过来,连荣妃也放下骄矜,亲自迎到门口:“死丫头,不是说还有几天才到吗,怎么没让人通报一声?” 苏小酒将允儿交给安心,给了荣妃一个大大的拥抱,笑嘻嘻道:“怎么没有,王爷不是给娘娘传信了吗?” “传信?” 荣妃瞬间笑了,嗔道:“原来父亲说的远房表小姐就是你?” “老奴就说,在王府伺候那么多年,从未听王妃说起过有什么远亲呢!” 张姑姑也哭笑不得:“回来就回来,怎么还变成表小姐了?” 说着望了望她身后,见她是独自一人来的,又问:“姑爷怎么一起来?” “他不方便进宫,去王府拜见之后便先回家了,姑姑先别忙着问,我为了早点见你们,可是一路从宫门口跑进来的,都要渴死啦!” 张姑姑刚板起脸,苏小酒已经抢了她的台词:“哎呀呸呸呸!刚回来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 张姑姑老脸一红,啐了一声,正欲开口,结果又被她抢了先:“坏丫头,就会作弄我!” “你你你……” 看着又气又恨的张姑姑指着她说不出话,苏小酒哈哈大笑,放开荣妃,抱住她就在脸上啃了一口:“姑姑,我可想死你们啦!” “想我,气我还差不多!” 张姑姑嘴上骂着,眼里的喜悦却藏都藏不住,荣妃道:“快别在门口站着了,安心,让非染吩咐厨房,今晚摆宫宴,为小酒接风!” “别呀娘娘,”苏小酒忙把安心拉住,制止道:“奴婢这次是以陆家表小姐的身份回来,大摆筵席未免让人起疑,还是低调些的好。” 就在回来的路上,南夏那边已经传出太子夫妇双双薨逝的消息,为了掩人耳目,回来的第一站,她先去了王府报道,摄政王亲自给她安排了一个崭新的身份。 而且非染这会儿有要紧事呢,她可不想破坏人家团聚。 荣妃满不在意:“那又如何?既是我陆家的小姐,甭管表的里的,只要本宫高兴,办场宫宴怎么了?” 自灵儿毓儿出生,这宫里已经大半年没有喜事了,没了小酒在身边叽叽喳喳,纵是团子们每天来给她请安,她还是觉得冷清的很。 如今小酒好不容易回来,她当然要热热闹闹办一场。 就算再长时间不见,娘娘这傲娇的性子也不会变,苏小酒拗不过她,只好道:“那不如这样,说是宫宴,咱们就只把几位娘娘跟小殿下们聚在一起聚一聚吧,好久不见,奴婢也好想他们了!” “还说呢,你不在这半年,公主皇子们成天的往荣华宫跑,每次来就一句‘酒酒姐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娘娘心里醋着呢!” 听了张姑姑的话,荣妃挑着媚眼翻楞她:“也不知你给娃娃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亏本宫对他们那么好,第一个惦记的还是酒酒姐姐!” “嘻嘻嘻,没办法,谁让奴婢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苏小酒抱着荣妃的胳膊进了屋,一进门,就看到了被冷落在旁的一对小奶娃,刚才两人哭的正欢,猛然一睁眼,见殿里人呼啦走个干净,许是觉得没人哄,自己又掰着手指头玩了起来,这会儿看到有人围过来,俩娃立刻露出一样的梨涡咯咯笑起来。 “咿呀,看看这是谁家的小娃娃,怎么长的这么俊呀?” 也知道两个小宝宝肯定大变样,临走时皱巴巴的两小只,如今肉肉将皮肤撑满,圆滚滚的像小雪球一样,把苏小酒馋的不行。 双手攀着婴儿床的围栏,俯身对着一模一样的两只奶团子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发现了细微的区别,灵儿是女孩,嘴巴稍微小一点点,而且嘴角自然往上翘,安静的时候,看起来也像笑着。 毓儿的眉毛更浓一些,唇线也更明显,依稀可以预见小男子汉的英挺。 见她靠过来,两只都眨巴着小眼睛使劲看,虽然觉得有点眼生,却并没感到害怕,而是露着粉色的牙床笑起来。 后宫团子阵线联萌 第四百七十六章 嫁出去的王爷泼出去的水 张姑姑咦道:“你说怪不怪,小殿下们昨日还认生,庄妃娘娘过来,不过多看了两眼,就惹得娃娃好大不乐意,哭了半天呢!” 苏小酒立刻得意的飘了:“那可不,她们一出生就见过我,早就记住我了!” 一边的允儿从开始说了几句之后就没说话,依偎在娘亲怀里默默观察她半天,忽然又开口道:“酒酒。” 苏小酒耳朵尖,立刻捕捉到了小小的声音,转头看向他:“宝宝叫我什么?” 允儿大声道:“酒酒!” “哈?这小东西,该不是记起小酒了吧?” 荣妃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惊喜的看着允儿道:“不过两岁的娃娃,记性竟这么好?” 苏小酒的心都要化了,再次把他抱起来,把脸埋在他柔软的小胸膛上蹭一蹭:“啊,允儿宝宝,姐姐感动的都要哭了!” 再看围栏里的两只奶团,感觉自己都已经稀罕不过来了。 人类幼崽简直是这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了叭! 荣妃见她眼馋的样子,捻着帕子伸到她面前:“来来来,快把口水擦擦,别吓坏了小娃娃!” “这么喜欢,就让萧姑爷加把劲,争取三年抱俩!” 苏小酒脸腾的红了,噘嘴看着张姑姑:“姑姑说的什么话呀,为老不尊!” 张姑姑呔笑一声:“这有什么的?阴阳结合乃天地伦常,怎么还不让说了?” “哎呀,我们还年轻呢,不着急生宝宝。” “你不急,难道萧姑爷也不急?” 苏小酒心道,萧景着不着急生宝宝难说,着急造娃娃的过程倒是真的,新婚夫妇最美妙的夜晚,对他们反而成了种折磨。 数数日子,离着十八岁还有一年多呢,小侍卫大概还要冲四百多个冷水澡。 “行了,刚回来还没好好歇歇呢,快把允儿放下吧!” 南下一趟,苏小酒好容易养起来的肉肉差不多又掉没了,荣妃怕累着她,命安心上前把允儿接过去:“这家伙如今抱着压胳膊,你这小胳膊小腿儿,万一累坏了,该有人找本宫算账了!” 允儿搂着她脖子不想下来,还是听话的被安心抱走:“酒酒累。” 荣妃教他:“要叫姐~姐。” “酒~酒。” “嘻嘻,殿下喜欢叫酒酒,那就叫酒酒好了。” 苏小酒又摸到灵儿身边:“那抱抱小公主总可以吧?说起来奴婢都好久没抱过这么小的宝宝了。” 六七个月的小宝宝身子骨已经挺硬朗,完全可以竖着抱,但苏小酒还是小心的用手护住她的颈部,让宝宝趴在自己肩上。 灵儿对竖起来的视角很新奇,一双眼睛滴溜溜看,可把躺着的毓儿急坏了,他也很喜欢被抱抱呀! 但大人们只顾着说话,一时忽视了这只努力求抱抱的奶团子,他两手在空中抓来抓去,够不着,又使劲往上抬头,最后两只小手撑在床上,一用力,竟然自己坐了起来。 一般来说,六个月的宝宝就可以坐了,但张姑姑总怕累着团子们,平时都抱着为主,是以这还是毓儿第一次凭自己的努力坐起来,他努力稳住身形,啊啊喊了几声,终于吸引了大人们的注意。 荣妃作为母亲,对孩子的声音格外敏感,因此第一个发现了他,欣喜道:“呀,毓儿会自己坐了,真棒!” 瞧瞧,小酒回来这一趟,到底激发了宝宝们多少的潜能? 她亲自把毓儿抱起来,走到灵儿面前道:“灵儿看,哥哥是不是很棒?” 哥哥? 苏小酒以为自己的记忆出现了混淆,她记得当时是灵儿先出生啊。 张姑姑道:“你没记错,是公主先出生,但娘娘说女孩儿就应该当个小妹妹娇滴滴的被宠着,所以便让殿下当了哥哥。” “呀,我们大渊最小的小公主,你可真幸福哦。” 不止是最小的,也是这一代里最后一个公主,毕竟墨彦还在太和殿里疯疯癫癫,这后宫里,没谁再稀罕给他生孩子了。 分开不过短短半年,却好似有了说不完的话,苏小酒迫不及待的将跟徐颖和好的消息告诉了荣妃,引得她跟张姑姑感慨万千。 “胖丫头是个好孩子,就是命苦了些,还没嫁人便糟了这些,今后再想找门体面的亲事怕是难了。” 其实徐颖的性子还是很对荣妃胃口,有啥说啥,从不藏着掖着,这次恢复她的郡主之位,不光是小酒请求的原因,她也是发自真心怜悯这个小姑娘。 但她的父亲谋逆是事实,即便恢复了爵位,哪个世家又能心甘情愿迎娶有如此背景的媳妇进门呢? 张姑姑却道:“其实也幸好没嫁人,否则夫家为了撇清关系,怕不是得休妻!” 云英未嫁跟休妻下堂可是两码事,在大渊,被夫家扫地出门的女子,基本上也就等于被全世界遗弃。 “也不至于吧?有娘娘跟王爷在呢,就算是再厉害的夫家也要给些面子吧!” 张姑姑用一副你还是太年轻的眼神看她:“能休妻的还算是有良心,否则被锁在深宅大院,过个两年传出暴毙的消息,即便娘娘身为皇后,也不能将手伸到别人后宅去吧?” 光是听,苏小酒都惊出一身冷汗,幸好,徐颖不曾那么早嫁人,不必面对那些腌臜人心,但如娘娘所言,今后再寻亲事,只怕也没那么顺利了。 荣妃见她情绪低落下来,笑着宽慰道:“其实也不用太悲观,都说傻人有傻福,本宫看那胖丫头就是个有后福的,总会有人不介意她的出身,真心与她相伴到老。” 苏小酒微叹:“那是最好不过了。” 不知不觉就扯到这么沉闷的话题,她将心里的忧虑放下,转而问道:“对了娘娘,大公主嫁去藩国之后怎么样了?跟这边可还有联系?” 说起来,她身边的女子,只有大公主墨鸢跟徐颖的命运差不多,但好在娘娘慈悲,并未因为前皇后宋鸣徽而故意苛待她,依旧让她以大渊嫡公主的身份下嫁,想来日子应该过的不错。 结果此言一出,殿内再次静了下来。 苏小酒不解的看看她们:“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荣妃看向张姑姑:“还是姑姑说吧。” 这口气,一听就有事,苏小酒好久没八卦了,竟然还有点紧张,问道:“难道大公主在那里过的不好?” 张姑姑迟疑片刻,觉得有些不好开口,但娘娘已经说了,只好道:“大公主她,薨了。” “姑姑说什么?!” 苏小酒不敢相信,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惊诧道:“怎么会?她不是才嫁了半年了吗?难道是病逝?” “此事说来话就长了。” 而且也并不光彩,张姑姑唏嘘道:“说句不好听的,大公主是被前皇后养坏了,难改骄纵跋扈的脾性,自诩为嫡长公主,连夫君也不放在眼中,稍有不满便大发脾气,久而久之,藩王渐渐不耐烦,狠狠冷落了她。” 若是一般人,此时就该好好反省自己,可偏偏墨鸢是个钻牛角尖的人,不仅认为自己没错,反而把夫君冷落自己的原因归咎于其他几名姬妾上。 其中一个尤其受宠,藩王十有八九都是宿在她房中,墨鸢狭隘善妒,竟趁着藩王不再,不顾王府下人阻拦,硬将那姬妾拉出去立规矩。 那姬妾进门比她要早,又备受宠爱,早就看不惯她嚣张跋扈,所以顶撞了几句,结果不知那句话触动了墨鸢的神经,竟亲自施了杖刑,殊不知那姬妾已经怀有三个月身孕,挨了几下后便大出血,最后一尸两命。 苏小酒久不能言,从前便知道墨鸢不讨喜,但到底不过是个十六七的小姑娘,又能坏到哪里去?如今可算知道,她除了不可一世,还异常蠢毒。 “难道就因为这,那藩王便把她杀了?” 这里可是等级森严的古代,那姬妾再受宠,说白了也是个物件,墨鸢将她打死,那藩王便是再气,也断不该直接杀了当朝的嫡公主。 张姑姑摇头道:“便是前皇后不在,皇上名义上还是在的,那藩王怎么敢直接杀她?只是心中气恼,免不了给她些苦头吃,结果大公主不堪其辱,扬言要休了他回大渊,藩王也怕她回大渊告状,只好将她关了起来,谁知她竟买通府中下人,偷偷溜了出去,只是也知回来并无人庇护,竟铤而走险,跑去了东黎。” 苏小酒更不懂了:“回大渊怕无人庇护,东黎就有人护着她了?” 这里好歹是她娘家,娘娘跟王爷便是再不喜,为了大渊颜面也得偏袒几分,这墨鸢是脑子被驴踢了,竟然孤身一人往东黎跑?难不成是去找十七? 想想也有这个可能,她不知道宋鸣徽早先杀害十七之事,而宋鸣徽身死,宋家失势,太后自元和帝被关以后便潜心礼佛,再不踏出慈安宫半步,二皇子墨冉年纪尚小,又被赶往封地,这世上于她而言,也就只有十七这个小叔叔可以依靠了。 “若真是找十七爷倒是好了,”这话说来张姑姑都有些难以启齿,不过还是说了个明白,“也不知大公主怎么想的,费劲千辛万苦寻到东黎,竟是去了左相池明修的府上,那池明修早已有了未婚妻,正是东黎的二公主,知道此事亲自赶去相府将墨鸢制住,又给藩王传了信,明言大公主不知廉耻,不守妇道觊觎他人夫婿,让藩王带回家好好管教,令藩王颜面尽失。” 人在家中坐,绿帽天上来,藩王心中愤怒可想而知,表面上派人去东黎接墨鸢,半路却又派出杀手将她截杀,对外则声称她去东黎探亲,回来途中遇到歹人,被刺身亡了。 如此戏剧性的转折,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吧? 苏小酒都不知道自己该表示同情还是骂一声活该,问张姑姑:“那藩王做的隐秘,您跟娘娘是怎么得知内情的?” 这次是荣妃为她解惑,神色间颇为无奈:“是他自己写了书信来告罪,只是洋洋洒洒几千字,倒有一大半是在阐明墨鸢罪行,剩下的一小半是在倒苦水,字里行间委屈的很,搞得本宫想偏袒墨鸢都不能够。” 墨鸢这短暂的一生,真可谓把“自作自受”这四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 想起东黎帝女跟池明修来大渊那次,徐颖好像确实跟她说过,墨鸢一双眼睛都恨不得粘在池明修身上,当时她只以为是花季少女看到美男子的正常反应,如今才知,原来墨鸢是真的动了心思。 怪不得成亲后各种作妖,那藩王身在漠北地区,长相自然彪悍粗硬,见识过池明修的飘逸出尘,墨鸢自然不可能再看上自己的夫君,这才酿成了最终的悲剧。 “这事十七知道吗?” 荣妃翻个白眼,满脸晦气的表情,“怎么不知道?此事在东黎闹的人尽皆知,不止本宫跟王爷丢人,十七在东黎也没少遭人嘲笑,说咱们大渊盛产厚颜无耻之人,都爱上赶着倒贴!” 苏小酒满头黑线,这话说的扎心,竟连带着十七一起骂上了,当时他不顾太后阻拦和东黎臣子的反对,硬是跟宁如意成亲做了皇夫,想来也早就被人戳破脊梁骨,好不容易过去这么久,大家都把这事淡了,墨鸢又千里送人头,再次被传为笑柄,连累他一起挨骂,他不气的骂街才怪。 还真被她猜到了,十七何止是生气,甚至还怪那藩王窝囊废,连个手无寸铁的女人都看不住,为此专门写信给摄政王,撺掇着他把那藩王给废了,换个有本事的人来做,让摄政王回信骂了一顿。 大概意思就是你个嫁出去的王爷泼出去的水,娘家的事少管,有那操心的时间不如多想想怎么跟宁如意生猴子,好巩固他东黎皇夫的地位。 十七深受打击,扬言一年之内必让媳妇儿怀孕,以正夫纲,结果被宁如意以朝政太忙,不是养娃的最佳时机为由拒了,十七当场就吃了救心丸,一咬牙,拎着小包袱离宫出走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陆家四小姐 “噗!” 想到十七满脸幽怨,背着包袱爬墙的样子,苏小酒便忍不住笑出来,这活宝也是悲催,喜欢哪个女子不好,偏偏喜欢一国女君,而且还是排除异己,刚刚登上皇位的女君,有时间生娃才怪嘞! “非染去哪了,这么大功夫还没回来?” 荣妃记挂着办宫宴的事,却左右不见人来,欲吩咐安然去找,非染便低着头进来了:“娘娘有何吩咐?” “你去命御书房准备家宴,本宫要为多年不见的表姐妹接风,再通知各宫,让她们一起过来,对了,把皇子公主们都带上!” 荣妃说完,又专门嘱咐道:“沐昭仪就算了,让她好好在宫里待着吧!” 自宫变后,沐昭仪没了倚仗,再蠢笨的人也知道皇上大势已去,终于收敛起来,每日来荣华宫请安都小心翼翼,生怕皇后娘娘哪天看自己不顺眼给咔嚓了。 说来她也是个可怜人,自小被当成哄男人的工具培养,无依无靠,现在宋家倒台,她就算出宫去,除了沦落青楼,也没什么别的出路。 都是女人,荣妃对她再不待见,也没有落井下石的必要,左右不过多张嘴,又吃不穷她,便留在了宫里。 非染应了一声便退出去,擦肩而过的功夫,苏小酒扫到她微红的眼角和鼻尖,很明显,她刚刚哭过。 心中暗道糟了,她之前因为气苍联的不担当,竟忘了告诉他这次回来的真正目的,那傻子肯定还以为回大渊只是小住,指不定对非染说了什么呢! “完蛋完蛋,闯祸了!娘娘我先出去一趟哈!”苏小酒慌忙放下团子就追出去,把荣妃看的莫名其妙:“慌里慌张的干嘛去?” “奴婢很快就回来!” 跑的太快,只在大门处留给荣妃一道残影。 “都嫁人了,还是这么不稳重!” 荣妃咕哝一声,随即又欣慰,嫁了人还能保持本性的,大都是夫君疼的紧,是好事,也就不再多说。 非染心里想着事,没注意身后的脚步声,又因为情绪低落,不想跟路过的人打招呼,所以走的飞快,因此错过了回廊下那一道满是落寞的身影。 苍联隐身在柱子后,直到她消失不见,握着的拳头才慢慢打开。 苏小酒回来时是一路跑进来的,这会儿就追的有点费劲,路过二门处,恰看到苍联看着门口的方向出神,气的过去拧了他一把:“你跟非染说什么了?” “小人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她怎么会哭?” 苍联摩挲着掌心被指甲掐出的红印,想看一眼那人离开的方向,却忍住了:“小人也不知。” “你个笨蛋,快跟我去找她!” 她说着拉起苍联就跑,却被轻轻甩开了:“小人明白郡主苦心,但……” “我真是败给你”,苏小酒赶紧告诉他真相,“咱们这次回来就不去南夏了,所以别再说什么不能给她幸福,除非你是真太监!” 苍联没听懂:“郡主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非染的脾气你清楚,万一真对你死心,你追到火葬场也没用,还不赶紧~~去。” 去字还没说完,苍联已经嗖的一下踩着房檐飞走了。 苏小酒撇撇嘴,撮合这俩人简直比她自己谈恋爱还费劲。 却说各宫接到皇后举办宫宴的消息,好生猜测了一番,对传说中的“陆家表小姐”更是好奇,若按照以前,这可是标准的要为皇上纳妃,并培植势力的路子,可现在皇上只是虚设,皇后又不待见他,断不可能将自己表姐妹往火坑里推,这位表小姐的来意便更让人迷惑了。 但皇后宫中掌事亲自来传旨,消息定是错不了,所以没出半个时辰,众位妃嫔们便带着孩子热热闹闹的来了。 最先到的依旧是墨尧和墨鸿,像以往的每一次,两人各自挣脱母妃怀抱,你追我赶的往荣华宫跑,大半年过去,墨尧已经有了小小少年的模样,身高抽条一样长高不少,但性子却没什么变化,看着落在身后的墨鸿,不时要停下来嘲笑一番。 墨鸿的婴儿肥退去不少,不甘示弱的紧追慢赶,路过一处掺长长的甬道,忽然指着里面一个背影道:“呀!好像是酒酒姐姐回来了!” “在哪呢在哪呢?我怎么没瞧见?” 一听说是苏小酒,墨尧立马来个急刹,折回去往甬道的里面瞧。 墨鸿则趁机赶紧往前跑,待跑出一段后,才哈哈大笑着说:“三哥哥上当啦!根本就没有酒酒姐姐,我骗你呢!” “好啊,你个小丫头片子,看我追上你不打屁股!” 墨鸿见他朝着自己奔来,吓得双手捂住屁股往前跑,边跑边喊:“救命呀,三哥哥要打鸿儿!” 墨莺随庄妃,也就是昔日的庒嫔一起慢慢走着,见状不放心道:“妹妹这样走路太危险,女儿过去看着她些。” 庄妃笑:“去吧,让她慢些跑,都快四岁了,还是这么顽皮。” “女孩子活泼些也好,不然以后嫁了人,再想无拘无束就难了。” 说话的是阮妃,她为了儿子彻底戒掉瘾症,大难不死后更加惜福,性子也转变了许多,说话不再似原来那般尖酸,与庄妃同住一宫里,渐渐也和睦起来。 只是受瘾症所害,从前丰腴的体型清减下来,饼状圆脸竟也微微尖出下巴,添了几分清丽。 庄妃笑道:“女孩子就该像二公主那样娴静,看看四公主,如今跟着二公主一起读书,性子也安静了不少呢!” 墨鹂也到了开蒙的年纪,如今每日都去萧贵妃那里跟墨鸾一起读书,而且她很喜欢这个姐姐,所以每次下了学,都要跟她玩一会儿才回荣华宫。 正说着,便见到萧贵妃带着墨辰,墨鸾和墨鹂远远走来,两人驻足,待她们过来一起并肩而行,庄妃看了一圈,咦道:“怎么不见五公主和锦妃娘娘?莫非她们不去?” 萧贵妃道:“她们住的僻静,估计来的慢些,咱们先走着吧!” 跑在前面的墨尧发现上当,哇哇叫着去追墨鸿,不一会儿就撵上去,又把墨鸿甩下,朝她做鬼脸:“小短腿,看这次你怎么追上我!” “哼!你是哥哥,腿当然长啦,不公平!” 墨鸿气的叉腰:“每次都不公平!我以后再也不跟三哥哥玩了!” “你每次都这么说,吓唬谁呢?” 墨尧脚步一点不停,根本不怕她的威胁,眼见离着荣华宫越来越近,干脆像斗牛一样,低头朝着大门猛冲过去:“看好了,我又是第一啦!~~” “呀!酒酒回来啦!” 身后又响起墨鸿的声音,墨尧哼了一声,为了让他再上一次当,竟还拉着墨莺一起喊?他可没那么笨,结果刚想完,就觉得眼前一黑,好像撞了什么东西,前方传来一声女子惊呼,他也弹的后退几步。 “哎呦,我的屁股!” 想看看孩子们到哪的苏小酒,一出大门便被不明物体撞飞了,大夏天里,衣衫薄的很,这一下撞的不轻,搞不好尾巴骨都碎了。 墨尧没想到前面竟然真的有人,见状连忙把她扶起来,却在看清她容貌时呆住了:“你、你真是酒酒姐姐?!” 苏小酒强撑着痛,抬头对他挤出个笑容:“三殿下,好久不见啊!” “酒酒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墨尧太激动,没忍住一个飞扑,将刚刚起身的苏小酒又一次压在了地上。 尾椎再一次着地,“嗷!疼疼疼疼疼,三殿下快起来~~” “三哥哥,你把酒酒姐姐砸坏啦!” 墨鸿着急的跑过来把他拽到一边,使劲想把苏小酒扶起来,奈何人太小,最后跟墨莺一左一右才勉强扶着苏小酒站起来。 “三公主,嘶~~六公主,你们来啦!” 苏小酒硬咬住牙,免得自己当着小孩子的面哭出来,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墨尧内疚的凑过来,小心瞄一眼她的屁股,喏喏道:“酒酒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屁股很疼吗?要不我给你揉揉?” “哎?不用!” 她生怕墨尧当真伸手,艰难的往旁边挪了挪道:“没关系,我缓缓就好了。” 墨尧却觉得良心不安,非要帮她揉,好在墨莺及时开口道:“三哥哥,你是男孩子,不可以随便摸女孩儿屁股的。” “我才不是随便摸,我是要帮忙揉一揉!” “你是男孩儿!只能摸自己的娘子!” “那我就娶酒酒姐姐当娘子好了!” “来不及了,酒酒姐姐早就已经成亲了,你离酒酒姐姐远一点!” 墨鸿像只小狗狗,忠实的守卫在苏小酒身边,坚决不肯让墨尧再靠近,墨尧仿若晴天霹雳,委屈巴巴的看着苏小酒:“酒酒姐姐,你真的成亲了?为什么不等我?” 因他是男孩子,开窍又晚,阮妃并没刻意跟他提过此事,是以墨尧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苏小酒不由尴尬:“额……姐姐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再不嫁人就要变成老太婆了。” “可我不会嫌你老的。” 突然被一个几岁的小娃表白,苏小酒哭笑不得,正掂量着该怎么回答,萧贵妃等人已经走了过来,见到是她,具都惊讶的愣在了当场。 小酒?!她不是已经? 传闻中染上疫疾薨逝的南夏太子妃,竟活生生的出现在大渊,各人如何不惊? 今日荣妃既然敢召她们来,就不怕谁会走路风声,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苏小酒请她们先进去,自己则继续在门外候着。 不是不想跟团子们一起走,奈何屁股太疼,实在不敢乱动,只好借口等萧景,想等尾巴骨好一些再走。 整个人趴在抱鼓石上,想着自己也太过悲催,刚回来第一天就摔骨裂,只怕一时半会儿没法跟团子们愉快的玩耍了。 最后苏小酒是坐在轮椅上出席了宫宴。 轮椅是她临走时为张姑姑造的,那时张姑姑受伤,只能在床上躺着,未免老人家憋坏,就特意让人做了这个轮椅,没想到今天自己用上了。 缘,妙不可言。 萧景姗姗来迟,同时来的还有摄政王夫妇,陆澄,连魏娟也十分难得的抱着麟儿来了,见到苏小酒,陆夫人一改曾经的冷淡,主动上前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好似苏小酒当真是陆家的小姐,还多少有些不适应。 摄政王见状哈哈大笑,借着难得的机会,了却自己一桩心事,起身敲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众人忙把孩子圈在怀里,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苏小酒就坐在他身旁,闻言也兴致勃勃的看着他,想着能让王爷这么高兴,莫不是陆澄要娶亲了? 她转头对萧景耳语道:“陆澄定亲了?你可知是哪家的姑娘?” 萧景摇头:“刚才走的仓促,并未听说此事。” 两人一起回头,就见摄政王指着苏小酒道:“今天大喜之日,本王有事要向大家宣布,这位是我陆家四小姐酒儿,只因自幼体弱多病,只得寄养在远离上京的亲戚家,并不足外人知道,如今病已养好,本王将将派人将她接回来,大家认识一下哈!” 几句话,便给她重新安了个完美的假身份,而且说的面不红气不喘煞有其事的样子,若非场上众人皆与她熟识,只怕都要当真了。 苏小酒有些意外,怪不得娘娘非要搞这么大的排面,原来是有备而来。 有了摄政王明示,大家对苏小酒的称呼便齐齐从郡主变成了陆四小姐,苏小酒坐在轮椅上,接受者众人揶揄的目光,有些手足无措,只得端起酒杯一一敬了,。 宴席刚开始,还没吃东西垫垫,几杯酒下肚,胸口立马火辣辣的,两颊染上红晕,娇娇软软的样子看的萧景一阵心猿意马。 后面发生什么,苏小酒已经一无所知,毕竟果酒喝多了同样醉人,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晌午。 太阳穴突突的跳,嗓子里像烧了一团火,她有气无力的趴在被窝里,嘟囔道:“夫君,头好疼。” 无人回应,伸手摸向身侧,空的。 后宫团子阵线联萌 第四百七十八章 红鸡蛋 喊了几声没人答应,苏小酒脑子迷迷糊糊,只当萧景又去上朝了,浑然忘却她们现在已经身在大渊,萧景也不再是太子,根本就无需上朝。 “绿拂?” 依旧无人回应,脑子终于清醒了些,半开着眼睛在屋里看一圈,却被房中陌生的摆设整懵了。 这是哪? 她撑着坐起,锦被自身上滑下,露出胸前一片雪白,吓得她忽又躺下,什么情况? 任是哪个女子赤身在陌生的地方醒来都会害怕,苏小酒也不列外,目光迅速在房中扫一圈,并没看到自己的衣物,就有些慌:“萧景!萧景你在吗?” 房门呀的一声被从外打开,萧景手中拖着一叠衣物进来,见她紧紧裹在被子里像只小蚕茧,道:“这就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苏小酒舒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自己被坏人抓走了!” 萧景扶着她起身,亲自为她穿好衣裳,闻言忍不住笑了:“你连我的房间都认不出了?” “你的房间?” 再次环视一圈,苏小酒有些呆乎乎:“我记得你房间不全是大红色吗?” 她统共就来过一次萧家,对上次潘嬷嬷布置的房间记忆尤甚,萧景笑道:“嬷嬷早就换过了,既然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昨晚喝那么多,胃里一定难受的很。” “哦。” 苏小酒低头看着他修长的食指,熟练的在她腰间打了个蝴蝶结,心里甜甜的:“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这件衣服?是绿拂找出来的?” “这是嬷嬷为你做的,你昨晚醉的一塌糊涂,把醒酒汤洒了一身,绿拂拿去洗了。” 她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我昨天没失态吧?是不是很丢脸?” 萧景为她系好最后一根带子,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怎么会。”想到昨晚的场景,他喉头有些发干,带着不易察觉的暗哑:“走吧,嬷嬷她们已经在饭厅了。” 说罢俯身将她从床上抱起,苏小酒在他怀中扭扭身子:“我尾骨没那么痛了,可以自己慢慢走。” 家里又不是只有她们两个,这么抱着出去难免害羞。 “节省时间。” 萧景不由分说,抱着她一路走到饭厅,在众人目光洗礼中淡定的将她放在轮椅上。 未免尬尴,苏小酒主动开口道:“潘嬷嬷,怎么不见韩大叔跟韩录?” “嗨,他们年前就走了,说是在上京住不惯,又回温泉村去了,任凭我怎么说都不行!” 正准备拿筷子的萧景一愣:“那韩录怎么念书?” 没想到他现在也会关心这些闲事,晚晚道:“韩录平时宿在书院啊,韩大叔自己回去住了。” 萧景被立为太子的消息传来后,韩奕知道他应该不会再回大渊,便不好意思继续待在萧宅,所以带着韩录回去了,这次他们回来的隐秘,韩奕尚未得到消息,所以没有过来。 潘嬷嬷并不关心那些,看着苏小酒越看越觉得喜欢,笑的眼睛都没了,关切道:“小景说你昨日没怎么吃东西,肚子一定饿坏了吧?” 她的态度并不曾因为萧景做过南夏太子而有任何改变,说着为她盛了碗汤道:“宿醉之后肯定口渴,先喝口汤润润。” 对潘嬷嬷的黑暗料理记忆犹新,但不接又显得不尊重,苏小酒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强笑着把碗接过, 是最普通的蛋花汤,应该也做不出什么奇怪的味道吧?视死如归的抿了一口,发现味道竟出奇的好,不由赞叹道:“哇,这汤好好喝,嬷嬷的手艺又精进了呢!” “好喝吧?这是我夫君做的!”晚晚抢着开口,朝着潘嬷嬷做个鬼脸,“我娘做饭能打死卖盐的!景哥哥才不舍得她折磨你!” 潘嬷嬷老脸一红,碍于苏小酒在,没给她一巴掌,强行找场子道:“这鸡蛋就是我煮的,哪里不好了?” 苏小酒这才发现餐桌的正中放着两个红鸡蛋,咦道:“这是嬷嬷煮的?染的颜色真好看!” “哪是自然!” 潘嬷嬷得意的白了闺女一眼:“还是小酒识货,快,趁热吃一个!” 话是对苏小酒说的,鸡蛋却塞进了萧景手里,后者十分自觉的将蛋剥好放进了苏小酒的碗碟中。 苏小酒咬了一口,香喷喷的,笑道:“今日是有什么喜事吗?嬷嬷怎么想到要煮红鸡蛋的?” 她老家有个风俗,就是哪家新生了小宝宝,就要煮红鸡蛋送给亲朋好友,没想到大渊也会煮。 “当然有喜事啦!”潘嬷嬷笑着解释道:“咱们大渊历来有个习俗,新婚夫妇圆房的第二天,都要吃红鸡蛋的~~~” 圆房?! 苏小酒惊恐的看向萧景,她可清楚的记得,今早醒来自己一丝不挂,难不成昨晚酒后乱性了? 萧景被她看的面红耳赤,抿抿唇否认道:“我不曾。” 苏小酒不免怀疑的看着他,没有?那脸为啥突然这么红? 潘嬷嬷疑惑的看过来:“不曾什么?” 苏小酒的心立马提了起来,萧景这个直肠子,可别当着满屋子人把实话给说了,否则她可没法在这混了! 好在萧景反应迅速,轻咳两声道:“不曾听过这个说法~~” 扭头看向苏小酒,目光无奈中带着幽怨,他这小娇妻什么都好,就是酒品忒差劲,昨晚喝个酩酊大醉,神志不清却又异常亢奋,硬是拉着他唱了半宿的山歌,若非尾巴骨疼的厉害,只怕得边唱边跳。 担心她夜里会难受,萧景特意让绿拂煮了醒酒汤,结果被她一通狂魔乱舞,好家伙,连着三碗,一滴不落全都泼在了两人衣服上。 萧景无法,只好为她褪去湿衣塞进被窝,又怕她不安分从床上乱滚掉下来,自己换衣时都不敢离开床边,结果这色迷迷的小丫头在酒劲下尾巴骨也不疼了,光溜溜的扑过来对他上下其手,还牛哄哄的高喊“我不管今晚一定要睡了你”! 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和从未有过的热情奔放让他险些招架不住,天人交战许久,最终还是将她点了睡穴,而萧景也被折腾的大汗淋漓,足足冲了三次冷水澡,躁动的心才得以平复。 想到昨晚那些脸红心跳的情景,萧景强按下心跳如雷,不着痕迹的撇开头,不敢看娘子因为刚喝过汤而晶莹欲滴的红唇。 苏小酒浑然不觉,犹自跟潘嬷嬷探讨着吃红鸡蛋的风俗,毕竟昨晚的事她半点印象也无,像极了吃干抹净就翻脸不认人的渣女。 潘嬷嬷乐呵呵的解释道:“这风俗只咱大渊有,你们在南夏成亲,肯定没吃,所以嬷嬷特意给你补上!快,趁热吃,两人都要吃的!”说完拿起另一个递给萧景。 知道他并不爱吃水煮蛋,苏小酒故意把鸡蛋抢过来道:“我最喜欢吃水煮蛋了,一个没吃够呢!”然后又夹了块杂粮窝头放进他碗里:”你吃这个吧,粗粮对身体好!” 潘嬷嬷顺势道:“对对对,小酒应该多吃,补元气!中午嬷嬷给你煮些鸽子汤,再多放些鸽子蛋~~” 她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每说一种菜名,在座众人的心就要抖一抖,萧景那个急忙转移话题道:“大家都坐好了,晚晚,去将你夫君叫来一起吃饭。” “他在厨房给我包小馄饨呢,不用等他!” 晚晚看着桌子上几道菜撅嘴:“娘做的饭我早就吃够了!” “吃够了以后就别回来了,省的老娘还要伺候你!” 潘嬷嬷白她一眼,夹起一道酸笋放进苏小酒碗里:“光吃鸡蛋噎得慌,尝尝这笋丝,是嬷嬷才腌制的。” 说是笋丝,起码得有苏小酒的指头那么粗,看起来黑乎乎的,不知又是什么黑暗料理,但盛情难却,她只好夹起一根最小的放进嘴里,妈耶,差点齁成蝙蝠飞走了! “好吃吧?我特意在里面放了蜂蜜和白酒,是不是风味独特?” 第一口全是咸味,她都没敢细嚼,看着潘嬷嬷满怀期待的表情,她强忍着吐出来的冲动,点头道:“是~挺独特的。” 说完又怕潘嬷嬷再给她夹,急忙在桌子底下踢了萧景一脚求救。 “对了嬷嬷,我们不日便要离京,所以小酒想再回宫小住几日,跟娘娘还孩子们好好道别,中午就不在家用犯了。” 萧景说完,潘嬷嬷顿时失落下来:“我还想着中午多做些好吃的给小酒补补呢,这就要走了?” “没关系嬷嬷,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您随时都能做。” “那好吧,”潘嬷嬷不舍道,“真搞不懂你们年轻人,上京到底有什么不好,为啥一定要去荒山野岭的地方隐居呢?” “哎呀娘,什么荒山野岭?人家那叫山清水秀!” 晚晚十分贴心的将苏小酒碗里的笋丝挑出去,十分不给面子的说道:“这笋丝比您都老了,根本嚼不动,您可别祸害我小嫂嫂了!” “你个死丫头,一天不找事心里难受是不?” “我说的是实话,不信您自己尝尝!” “我就爱吃这种,有嚼头!怎么了?” “行行行,那您自己吃,我们吃别的!” 眼看母女俩就要吵起来,萧景重重咳一声,不满的看向晚晚:“不许没大没小。” “什么嘛!我可是在帮你媳妇儿说话好不好?” 晚晚嘀咕一声,扭头看到自家夫君端着小馄饨走了进来,立刻眉开眼笑的迎上去:“终于做好了,我都要饿死啦!” 她夫君名叫李宽,人如其名,是个忠厚的性子,将手中托盘放在桌上,却是端了好几碗馄饨来:“我见人多,便多准备了些,不知贵人们吃不吹的惯。” 说完在苏小酒、萧景跟潘嬷嬷面前各放了一碗,自己却不落座,而是有些拘谨的站在一旁。 他平日忙着打理铺子,并不能经常过来,但早就从晚晚口中得知萧景跟苏小酒的真实身份,眼前一位是出自皇后宫中,被摄政王视作亲生的怀瑾郡主,另一位则是南夏太子,是他们这种庶民只能仰望的人,因此多少有些望贵生畏。 萧景见状,说道:“这里没有外人,一起坐吧。” “就是,景哥哥又不是外人,这位是咱们小嫂嫂,她人可好了,你快一起坐!” 拗不过晚晚,李宽只好半蹲着坐了,从头到尾只照顾晚晚吃饭,再不多说一句话。 看出他的不自在,苏小酒将汤喝个干净,对萧景道:“我吃饱了,你呢?” 娘子饱了,他不饱也得饱,放下手中汤匙道:“我也饱了,不若这就送你进宫?” 他正好也要去准备联络选址之事,这两天会很忙,小酒在宫里也不会很闷。 时辰尚早,娘娘跟团子们还未起身,苏小酒来到花厅,却发现墨鸿跟小舞早就在眼巴巴的等她了。 昨日宫宴她是主角,团子们都被各自母妃圈在身边,根本没机会凑到她身边来,所以今天一早就跑来荣华宫找她,结果却扑了空,两个小公主当场就要掉金豆豆,还是非染跟她们保证,酒酒姐姐今天一定会来,这才哄好。 小舞跟墨鸿年龄相似,模样也长得很像,又都穿了粉色的宫裙,两人一起托着小脸坐在门前的石阶上,乍一看,好似对双胞胎。 见她出现,一模一样的琉璃眸子顿时迸射出惊喜的光芒,争先恐后的朝着她跑了过来:“酒酒姐姐,你真的来啦?” “阶上这么凉,你们怎么不去屋里坐?” 非染无奈道:“奴婢也劝了,可公主们不听,非说在这里能第一时间看到您。” 苏小酒迎上前,示意非染去忙,自己则蹲下在两团子的小脸上分别香了一下,问道:“只有你们两个吗?哥哥姐们呢?” “我知道我知道!哥哥跟姐姐们都去念书了,我跟五姐姐还不用去,所以就先来了!” 小舞重归墨家族谱,在公主中排行第五,所以墨鸿从曾经的五公主变成了六公主,但她很喜欢这位五姐姐,一天不见就嚷嚷着想,让墨莺这个亲姐姐看的十分吃味。 “姐姐,你之前去哪里了?小舞每天都好想你。” 第四百七十九章 小小的善良 小舞紧紧的拉着她的手,生怕她突然又消失了,另一手则伸进衣领,从中摸出小酒以前送给她的那枚铜哨,小小的脸上满是内疚,怯怯的递给她道:“酒酒姐姐对不起,我好像把你送我的铜哨弄坏了,因为每次想你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把它拿出来吹一下,可你都没出现呢。” 其实她很想问问,姐姐是不是不喜欢她了?可再见面,姐姐对她的笑的样子跟以前比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差别,一时就有些捉摸不准。 墨鸿好奇的打量着铜哨,黑乎乎的一小坨,上面连个花纹都没有,实在算不上好看,看了小酒一眼:“姐姐,这是你送给五姐姐的礼物?” “对呢,怎么了?” 墨鸿摇摇头没再说话,想起她曾经送给自己的那些礼物,再看小舞的时候,目光里不由多了些同情。 苏小酒只顾着自责,并没注意到墨鸿小团子微妙的表情变化,她跟萧景远在南夏,哨音当然传不过去,看着小舞自责的样子,不禁眼眶微酸,安慰道:“小舞没有错,都怪姐姐太忙了,没能回来看你们。” 毕竟是冷宫出身的孩子,即便现在恢复了该有的尊崇,骨子里也早就养了敏感的性格,别人兴是冷落几分,就会拼命反省自己。 这么多孩子里,唯有小舞懂事的让她心疼,所以苏小酒只想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去治愈小舞的童年。 “酒酒姐姐,五姐姐吃过你做的早饭吗?” 说话的是墨鸿,苏小酒遗憾的摇摇头:“好像没有欸。” 她给小舞送过吃食,但还从来机会给她正儿八经做过饭吃呢。 “那酒酒姐姐,你今天可不可以再给我们做饭饭吃呀?” 苏小酒只当她馋了,欣然道:“当然可以啊,宝宝想吃什么?” 墨鸿掰着自己已经略见秀气的小指头道:“芝麻团,小云吞,五彩煎饺,寿司……” 小舞在旁听着,眼中露出羡慕的神色,这些东西听起来就好好吃的样子,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虽然已经出了冷宫半年,但锦妃基本闭门不出,生活习惯了简单朴质,对吃穿用度上要求温饱就好,而小舞也习惯了清苦的生活,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对她来说,现在的生活跟冷宫比起来已经是天壤之别,不仅可以穿漂亮的衣服,御膳房送来的饭菜也都十分美味可口。 原来酒酒姐姐以前不去看她的时候,都在给鸿儿做好吃的吗…… 眼眶忽然有些发热,她忙掩饰的低下头,假装整理自己的衣带。 苏小酒捕捉到她的失落,不懂墨鸿为何要这么说,只当是小孩子之间的小攀比,看谁得到的关心更多,她权当不知,牵起两个小姑娘的手道:“好了,姐姐现在要去做早饭,但是还缺两个小帮手,你们愿意来帮忙吗?” 小舞赶忙抬起头喊道:“小舞愿意!” “还有鸿儿,鸿儿也愿意!” “那太好了,等会儿你们可以帮姐姐择菜洗菜,姐姐给你们做汉堡包,好不好?” 这次不止是小舞,墨鸿也是头一次听说,兴奋的摇着头上的小揪揪:“太好了,要吃汗宝宝,要吃汗宝宝!” 小厨房里,非染已经准备好材料,见苏小酒进来,本要搭把手,却被两只小团子一左一右挡着,死活不肯让她帮忙。 墨鸿煞有其事的挺着小肚肚道:“今天我跟五姐姐才是小帮手,其他人都不可以抢哦!” 小舞不会用这种语气对别人说话,就在一旁应和:“嗯嗯!” 非染为难的看向苏小酒,苏小酒笑道:“放心吧,她们可以的,你先去忙别的,这里有我呢。” “是。” 非染应了一声,转身出去片刻,再回来,手里竟然神奇的多了两个小围裙,帮鸿儿跟小舞系上,自己则去前院服侍荣妃起床。 “酒酒姐姐,现在我们要做什么呢?” 团子眨巴着眼睛,兴奋的四处张望,很有跃跃欲试的意思。 苏小酒取来一只盆,指着旁边的面粉和水道:“我现在需要三碗面粉和半碗水。” “我来放面粉!”墨鸿说着拿起面粉往盆里舀。 “那我就来倒水好了!”小舞端起一碗清水,小心的往盆里倒。 墨鸿想起自己以前好像用这种面捏过面人儿,惊讶的看着苏小酒道:“姐姐,我们以前捏面人是不是就是用这个东西?” 她说着伸手戳了戳,发现有的地方是面粉,有的地方却黏黏的,又摇头道:“看起来很像,可是好像又不对。” “哈哈,宝宝记性不错,就是这种面粉,不过还需要我们把它揉成团。” 苏小酒往面里倒了些牛乳,又打上几颗鸡蛋,洒上一点点盐,然后揉啊揉,面粉就变成了光滑的面团。 “现在我们要让它睡一觉,然后就可以用来烤面包了。” 墨鸿撅嘴:“姐姐刚才不是说要做汗宝宝吗?” 怎么又成烤面包了,刚说完,见苏小酒拿来一块布将面粉蒙了起来,又道:“我知道了!姐姐是要给面团盖上棉被,让它出汗对吗?” 小舞咯咯咯的笑开了:“傻鸿儿,面粉又不是人,怎么会出汗呢?” “也对哦!” 墨鸿不好意思的挠挠脸蛋,却忘了手上还有面粉,这一抓,就成了小花脸。 小舞笑的更开心了,指着她道:“哈哈哈,鸿儿变成小花猫了!” “我才没有!” 墨鸿边说边伸手想要把脸上擦干净,结果越擦面粉却越多,把小舞笑得直不起腰来。 哼~~墨鸿一低头,正好看到自己手上的面粉,恍然大悟,忽然坏坏一笑,故意道:“我不信,除非你倒碗水让我照一照!” 苏小酒在一旁看的分明,小东西指定有预谋。 “好呀!”小舞浑然不觉,果然倒了碗水过来,小心的放在桌子上笑道:“你快来自己看看,到底是不是小花猫?” 墨鸿假装照镜子,走到小舞身边却飞快的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然后立刻跳到一旁,指着她笑道:“哈哈哈,这次你也是小花猫了!” 小舞低头看看水中倒影,果然,在她右侧的脸颊上多了几道白色的面粉,知道自己上当,就要去追墨鸿:“好呀,你敢抹我,看我挠你痒痒!” 两人你追我赶,玩的好不开心,苏小酒在一旁看着她们,心中升起一片暖意,这才是小孩子该有的童年呀,厨房东西多,她出声提醒道:“宝宝们要慢一点跑,小心别摔跤了。” “酒酒姐姐救命!五姐姐要咯吱我!” 墨鸿张着小手向她跑来,苏小酒赶忙将她护在怀里:“不怕,姐姐来保护你!” “酒酒姐姐偏心,明明是鸿儿先调皮的!” 小舞也不甘示弱,苏小酒只好也向她张开手臂道:“好好,那姐姐两个一起抱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小舞笑嘻嘻的凑过来,两只团子在她怀里相视一笑,忽然一起出手,在她的左右脸上分别抹了一道。 “哈哈哈酒酒姐姐上当啦!” “酒酒姐姐变成大花猫啦!” 看着瞬间从她怀里跑走的小团子,苏小酒大呼上当,故意办成大灰狼的样子,双手成爪举在胸前:“好呀,你们两个小坏蛋,看姐姐怎么收拾你们!” “救命呀!大灰狼要吃人啦!” 就这么笑笑闹闹半天,面已经醒发好了,两只小团子终于安静下来,坐在桌前跟她一起揉面团,做面包。 小姑娘天生心灵手巧,只学了一遍,便做的有模有样,苏小酒便把揉面包的任务交给她们,自己则腾出手来打肉泥。 她一共打了三种,分别是鱼肉、虾肉和鸡肉,待会放上淀粉和调料以及甜甜的玉米粒,做成饼状在油里煎一下,汉堡里的肉饼就做好了,不仅墨鸿跟小舞可以吃,允儿也能咬得动。 虾肉泥有剩,她便团成丸子,给孩子们炸成了虾球。 只有吃的没有喝的怎么行? 她又取了红糖和淀粉,做了些珍珠圆子,又唤来非染,让她去库里取些红茶,准备做珍珠奶茶,怕荣妃早上不爱喝甜的,便专门给她做了虾丸汤。 非染很快便取来一大包祁红,分量足足有两斤,苏小酒已经不是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是傻白甜,知道这茶叶的贵重,因此哭笑不得:“你这是把娘娘的存货都拿来了?不留些待客用吗?” 想想刚到娘娘身边时,她曾用这个煮了一大锅做冰红茶呢,娘娘也是真宠她,竟没当场发飙。 谁想非染却笑道:“这是娘娘吩咐的,说自从您走后,这宫里又不来人,今年上供的祁红除了赏给王府竟毫无用处,各宫娘娘们也喝不了多少,还命奴婢煮过几次茶叶蛋分给宫人吃呢!” 她举起手中的袋子给她瞧:“您看,还有这么多呢,明年下面还会进宫,这些剩下又变成陈茶浪费了。” 苏小酒只好接过去,笑道:“那好吧,我就多做些奶茶,你等下让人给其他宫里送些尝尝。” 煮奶茶的功夫,她也不能闲着,寻摸一圈小仓库,又取了两个土豆,炸了一大盘薯条,用西红柿熬了番茄酱,在现代只需要十五分钟就能做好的简单西式早点,在这里竟忙活了将近两个小时。 待奶茶出锅,荣妃跟孩子们也都已经起来,见到桌子上的早餐,不消说,便知道是苏小酒做的。 “好容易回来,还没喘口气,怎么又下厨房了?” 荣妃其实也很想念她做的各种出其不意的美食,只是昨晚小酒醉成那样,肯定没休息好,今晨又来的这样早,怕她累着了。 不待苏小酒说话,墨鸿已经抢着道:“荣母妃,是鸿儿让酒酒姐姐做的,因为我想让五姐姐也尝一尝她做的美味!” 小舞惊讶的抬头,看看墨鸿,又看看苏小酒,眼圈又是一热,原来鸿儿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她刚才还小心眼的以为鸿儿是在故意对她炫耀酒酒姐姐对她好,她真是太坏了! 鸿儿过来拉起她的手摇了摇,笑眯眯道:“以前五姐姐都藏着不肯出来,所以有很多东西都错过啦,以后只要是有好吃的好玩的,我都要跟她一起分享!” 苏小酒也为自己刚才一闪而过的想法感到抱歉,相处这么久,她还是低估了宝宝们的善良,高兴的蹲下身子亲亲两人的小脸蛋,笑道:“真是宝宝,作为奖励,吃完早饭姐姐带你们去放风筝吧!” 墨鸿欢快的拍着小手道:“好耶好耶,我的小老鼠已经好久好久没出来玩啦!” 她口中的小老鼠是以前苏小酒做的皮卡丘风筝,有次玩的时候不小心刮在了树上,从那以后她久不舍得随便拿出来了。 知道小舞没有风筝,她拍着自己小胸脯道:“没关系,我可以让姐姐把她的小猫咪借给你!” 小猫咪自然就是墨莺那只叮当猫。 小舞眼睛亮亮的,但还是懂事的摇头道:“三姐姐不在,我们不能随便拿别人东西。” “也对哦~” 墨鸿失落的皱起小眉毛,然后从凳子上跳下来,跑到苏小酒的身边讨好的说:“酒酒姐姐,你等会儿可不可以帮我们再做一个风筝呀?” 她说的是帮“我们”,而不是帮“五姐姐”,定是为了照顾小舞情绪,生怕她觉得酒酒姐姐跟自己更亲近,这份小小的温柔直戳苏小酒心脏,哪有不同意的? 小团子高兴了,又跑回小舞身边问:“五姐姐,你喜欢什么样式的风筝呀?” 小舞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我、我最喜欢小鸟的样子。” 以前在冷宫时,她被母亲严令不许踏出半步,所以每当一个人孤独的坐在院子里玩耍时,都会羡慕的看着在四方天空上轻轻划过的小鸟,想着若是有一天自己像它们一样长出翅膀,只要轻轻一挥,就能飞过宫墙,看看外面的世界就好了。 现在她已经如愿走了出来,可最喜欢的依旧是小鸟,因为它们好像随时都在无忧无虑的唱歌,每天都过的开心极了。 第四百八十章 蜗牛怎么擦屁屁 “酒酒姐姐,等下你可以教我做风筝吗?” 娘亲说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若是学会了做风筝的方法,以后她就可以自己做风筝了,而且小舞想自己亲手做一个小鸟的风筝送给苏小酒。 “当然可以啊,但我们要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跑哦!” “好。” 两个宝宝乖乖的坐下,苏小酒把大汉堡从中间切开,一人面前放了一半,又分了薯条,虾球喝奶茶,两人看着金灿灿香喷喷,即使切开依然跟她们脸一样大的汉堡,立刻用两手迫不及待的捧起来放进嘴里。 最上层面包金黄松软,带有温暖的麦香和甜甜的牛乳味道,一口下去,整个人都被幸福感包裹起来,伴着里面的蔬菜和肉饼,掺在一起带来新奇的口感,嚼一嚼,更是入口即化,也太好吃了叭! 吃到美味的团子一起欢快的荡着小脚丫,偶尔再吃根薯条,喝口甜甜的奶茶,哇,简直不要太满足。 荣妃光是看着都觉养眼,本就明艳的姿容笑的如春日第一缕晨光,让人移不开眼,看着这对小姑娘,就仿佛看到了灵儿长大的样子,软萌乖巧,又不失活波可爱,越看越讨喜。 不多时,允儿也起床了,由安然领着进殿来,第一眼先见到两个小姐姐,立刻风一样朝着她们冲过来,甜甜打招呼:“姐姐早安!” “允儿弟弟早呀!坐下吃饭饭吧,今天我们要吃‘汗宝宝’呦!” 墨鸿说着指指自己盘子里的汉堡,允儿第一次见那么大的食物,顿时双眼放光:“允儿也要!” “等等,姐姐分给你吃。”墨鸿想从自己汉堡上掰下一块给他尝,奈何汉堡太厚,又是各种不同食物组合起来的,根本掰不开,还险些掉在地上,把允儿看的急坏了。 小舞见状便从碟子里取了一只虾丸喂到允儿嘴边道:“要不允儿弟弟尝尝这个?这个也很好吃哟!” 允儿先是凑近闻了闻,觉得香香,啊呜咬下一块,就听小舞轻呼一声:“哎呀,弟弟你是小狗狗吗?你咬到我的手指头啦。” “咯咯~~” 夸张的表情成功把允儿逗笑,吓得张姑姑立刻把他嘴里的虾丸抢了出来:“殿下仔细别卡到了。” 小舞顿时紧张起来:“都怪我,不该在弟弟吃东西的时候逗他。” “没关系,下次我们注意就好了。” 荣妃笑着又捻起一只虾球喂到儿子嘴里,允儿几口咽下去,又指着盘子道:“允儿还想要一个。” “弟弟尝尝薯条吧,沾着这个红色的酱酱,可好吃呢!” 墨鸿学着荣妃的样子,往允儿的小嘴巴里喂了一根薯条,允儿吧唧吧唧小嘴,没吃够,又朝她张开小嘴:“啊~~” “来允儿弟弟,我喂你吃。” 小舞也捻起一根薯条,允儿小手扒着桌子,使劲指着盘子里的番茄酱道:“沾酱酱,姐姐沾酱酱~~” 两人发现了投喂小团子的乐趣,你一口我一口不停朝允儿嘴里喂着食物,允儿也十分给面子,不管哪个姐姐伸手,他都乖乖张开嘴巴,直到小肚肚吃到圆滚滚,大家都怕他吃撑,再不敢喂了。 结果小家伙还不死心,盯着两位姐姐喝的奶茶目不转睛,因为奶茶是用玻璃杯装的,他很容易看到里面黑色的小球球,一个劲的问:“姐姐喝的什么?好喝吗?甜不甜?允儿可以尝一点点吗?” 大长句子没有半点停顿,把张姑姑都听的乐了:“两岁的小娃娃,一说到吃说话都顺溜了许多。” “对了姑姑,灵儿毓儿添辅食了吗?添的什么?” 张姑姑回答苏小酒之前,先是埋怨的看了荣妃一眼,才道:“小殿下已经开始添了,就按照你临走前留下的手札里写的那些做的,但娘娘说小公主金贵,肠胃也娇弱,所以现在还是只吃奶呢!” 六七个月的宝宝,若是饭量不太大,只吃奶也是可以的,但毓儿是男孩子,活动量大,消耗自然更多,不添辅食能量跟不上,所以娘娘的做法也有道理。 本以为苏小酒能帮着劝劝娘娘,谁想她竟开口道:“其实多吃奶是好多,咱们有条件,吃到三岁最好,但是该添辅食的时候也要添,这样既有营养,又能增强抵抗力。” “酒酒姐姐,我们吃饱了,可以去做风筝了吗?” “当然可以啦!” 今日天气出奇的好,和风丽日,碧空如洗,苏小酒本想带着允儿也出去,但他昨日宴上太过兴奋,睡觉的时候已经接近亥时,吃饱了以后便又昏昏欲睡,被安心抱去补觉了。 荣妃怕晒,不肯去,张姑姑年纪大,苏小酒不敢折腾她,收拾好做风筝的工具和材料让苍联带上,便带着两只粉团子去了御花园。 说是教她们一起做,但竹签多刺,她们的小手手这么嫩,苏小酒才不舍得让她们动手,便将宣纸剪出形状,让她们按照自己的想法添花。 小姑娘趴在铺好的地垫上,有模有样的抓着毛笔画画,毛茸茸的小脑袋时不时凑到一起讨论讨论,忽然,小舞兴奋的指着面前草叶喊道:“鸿儿你看!是蜗牛!我好久都没见过了!” “在哪里?呀,我看到了,好大的蜗牛呀!” 小舞在冷宫时没有小伙伴,院子里的小昆虫便是她最好的玩伴,小蝴蝶呀,瓢虫呀,还有各种小虫子,有时候光是看蚂蚁搬家就能看上大半个时辰,对于蜗牛自然再熟悉不过,只是搬到芳菲宫后,宫人们将后院清理的十分干净,没有杂草,这些小伙伴也就不多见了。 不同于她的亲切,墨鸿可以在温室长大的花骨朵,见她竟然直接把蜗牛抓在了手里,吓得哇哇乱叫,往苏小酒怀里躲去:“五姐姐你小心点呀,别让它咬到手手哦!” “呵呵呵,放心吧,蜗牛的嘴巴很小很小,根本就咬不动我的。” 小舞说着把蜗牛伸到她面前:“不信你看!” “我不要,好可怕!” “你看看呀,蜗牛很可爱的,走到哪里都要背着自己的房子,跟其他的小虫虫不一样哦!” 墨鸿躲在苏小酒怀里,可又耐不住好奇,捂住眼睛的小手偷偷打开一条缝隙,见那蜗牛在小舞的手上很是乖巧,动作也慢悠悠的,好像确实没那么可怕。 但还是先确认一下:“它真的不会咬人吗?” “不会啦,你试一下?” 墨鸿犹犹豫豫的伸出手,小舞提起蜗牛,想把它放在墨鸿的掌心,结果蜗牛受了惊吓,一下把身子缩了回去。 这下墨鸿不怕了,哈哈笑道:“原来它也是个胆小鬼,见到我就躲起来了!” “没关系,它等下还会出来的。” 小舞小心翼翼把蜗牛给她,示意她不要乱动,果然,蜗牛很快从壳里面伸出一双触角,在四周查探一番,确定安全后,慢慢把身体又露了出来,还试着爬了几下。 动作虽小,但小孩子皮肤嫩,墨鸿掌心痒痒的,忍不住想笑,小舞立刻做个“嘘”的动作,悄声道:“别动,不然它又要缩进去了。” “哦哦。” 墨鸿将手托的高一些,仔细看着蜗牛,随着它慢慢蠕动,掌心留下湿乎乎的感觉,又忍不住拿手戳了戳,软绵绵,粘嗒嗒,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咦~~好恶心呀,就像鼻涕一样!” “鼻涕?” 小舞被她这比喻笑的不行,也伸出手戳了戳:“确实好像鼻涕呀,会动的鼻涕,哈哈哈~~” 好奇心驱使下,墨鸿虽然觉得这个小东西不讨喜,还是瞪着琉璃色的大眼仔细观察起来,看着看着,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咦道:“它怎么没有手?” 小舞不会回答这个问题,说道:“蜗牛都是这样的呀,我还没有见过长手的蜗牛呢。” “那它要怎么吃东西呢?” 墨鸿疑惑道:“蜗牛没有手手的话,要怎么擦屁屁呀?” 小孩子的关注点总是奇奇怪怪,小舞却很是认真的想了想,回答道:“我觉得小动物应该都不会擦屁屁吧?而且蜗牛这么小,就算想擦屁屁也没有这么小的草纸呀?” 这下墨鸿觉得更恶心了,赶紧把蜗牛放在地上:“我还是不要拿着它了,万一它把臭臭拉在我的手上怎么办?” 苏小酒在旁边听的啼笑皆非,孩子们的世界怎么会这么可爱?她原本是想插几句话的,又怕两人把这些问题抛给她,只能强忍着不说话。 研究了一会儿蜗牛,两人又找到一只小西瓜虫,只要把它捏起来,它就立刻把身体卷成一个小球球,可一旦放回去,又立刻拔足狂奔,躲进草叶地下,实在狡猾极了。 就这样一会儿玩玩这个,又会又看看那个,最后干脆把手里的风筝放下,直接趴在草窝里找小虫虫去了。 对大自然感兴趣是好事,苏小酒以前在农村长大,对这些小玩意儿都熟悉的很,上学以后对生物课也情有独钟,见两人玩的不亦乐乎,想起之前曾经让玻璃厂试着做过两个放大镜,就放在她带回的一堆行李中,昨天醉酒出宫萧景忘了给她,这会儿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便招呼苍联道:“你过来看着公主们,我回去取个东西,很快就回来。” 苍联从附近的树上飞身下来:“郡主要取什么,小人去便是。” “一个小东西,记不清塞在哪个包裹了,还是我去吧!” 起身整理一下衣裙,再把粘在身上的草叶摘了去,苏小酒交代苍联记得给公主们喝水,便匆匆往回走。 玩了大半天,日头已经有些毒了,出来的早,竟然忘了带把伞,而且方才为了放风筝,她还专门寻了个大树最稀少的位置,现在头顶就是大太阳,没走几步就烤的头皮疼。 她捡了片梧桐叶子遮在头上,奈何那叶片蔫了吧唧,耷拉下来的边缘总是蹭在额头上,刺痒难耐,只好把叶子丢了,两只手心朝上搭成凉棚。 低头冲的太猛,没注意从路边走出一位宫人,好在将要撞上时看到了对方的影子才及时刹住。 那宫人被唬了一跳,扑通跪倒在地道:“奴婢该死,冲撞了郡主殿下!” 她穿着灰色宫装,看样子只是个粗使宫人,只是手里的东西吸引了苏小酒的注意,忙把她扶起来道:“没事没事,是我走路没看人,对了,你这个大荷叶是哪来的?” 宫人道:“回郡主,就是前面不远的跃龙池,郡主要去的话,奴婢可以带路。” 跃龙池她知道,是御花园的一个人工湖,听说挖的极深,因为她从穿越过来就照顾团子,所以从来不会去那种危险的地方玩,这时节,刚好是荷花盛开的时候,顺路去看看也不错,她先踩好点,等入秋以后,还能带团子们去采莲蓬。 湖的方向跟荣华宫比也没偏离多少,于是苏小酒笑笑:“不必了,我知道怎么走,谢谢啦!” 拐过两个弯,面前果然出现了一大片湖泊,有多大呢?差不多得有她上大学时的操场五倍那么大,沿湖的一圈尽是各种各样的荷花,随着微风轻摆,枝枝如美人摇曳,美不胜收。 好歹在宫里住了一年,她竟不知还有这种美景,当即走到岸边,在各色的荷花里挑选最大的荷叶。 刚才还想着,回去拿放大镜时一定好给墨鸿和小舞拿上遮阳伞,她现在改了主意,用大荷叶来遮阳,可比用伞有趣的多。 围着湖转了转,她终于发现一种不知名的荷花,叶子几乎有井口那么大,墨绿色的叶片上像涂了一层甲油,在阳光下铮亮铮亮的。 苏小酒搓搓手:“就你了!” 荷叶的位置有些远,她挽起裤脚,小心的踩着岸边的石头伸出手去,就在即将摸到叶柄的一瞬间,水中忽然多了个女子的倒影,心中倒吸一口凉气,脚下一晃,又差点歪进水里,好在跌落的瞬间,她及时攀住岸边一块大石,这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第四百八十一章 无可救药 靠之,这样玩容易出人命的好吗?! “谁走路没声音?差点害我掉下去!”苏小酒怒气冲冲的回头,看到来人后,愤怒的表情顿了顿,是个意想不到的人,“春末,怎么是你?” 春末如今是辛者库的掌事,平日并不需要时常出来走动,而且这个时间太阳正晒着呢,她怎么也会来跃龙湖? 回头再看满塘子的绿色,难不成跟自己一样,也是来采荷叶的? 她调整一下姿势,让自己站的更稳当些,见她不吭声,又问:“怎么不说话,你怎么也来这儿啦?”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 她连着问了两声,春末才面带微笑对她伸出手。 苏小酒有些尴尬:“我昨天才回来,所以才~~” 所以才什么?她也说不出来。 这会儿被春末问了,才猛然意识到,她回来以后,根本就没想起过要去找春末,也许是因为临走时那次会面并不愉快,也许还有别的原因,面对曾经最好的姐妹,她的心里却不知何时早已筑起了隔阂。 春末微微俯身:“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吧。” 苏小酒犹豫片刻,把右手递给她,春末却未用力,而是又问道:“昨天听说王爷认回了养在外面的小女儿呢,皇后娘娘为表重视,在宫宴上当场册封了郡主,你知道这么回事吗?” 她已经不在荣华宫,但宫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半天的时间已经传遍各个角落,她想不知道也难,服侍荣妃许久,她从未听娘娘提起过找个神秘莫测的陆三小姐,心中陡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个人会不会是…… 今天她特意赶来,就是为了验证了她的猜想,而事实果然如她所料。 苏小酒注意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暗中提高了警惕,春末对她表现出妒意并非一次两次了,今日她出现的蹊跷,到底要做什么? 春末还在等着回答,她既然如此发问,必定已经猜到了始末,苏小酒也就不再兜圈子,大方的点头道:“是有这回事,而且你猜对了,我就是王爷认回的三小姐。” “我就知道。” 春末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世人皆知南夏太子妃已经客死他乡,你却活着回来了,娘娘跟王爷为了让你名正言顺的回来,还真是煞费苦心。” 见春末并没有拉她上去的意思,苏小酒就要把自己的手收回,熟料春末却攸地将手攥紧,她一时没能抽出来。 而且她站在水边,春末站在岸上,两人高度差了一大截,她根本使不上力,不由抬起头,提高了分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春末低头,眼睛看着她,又好像并不是在看她,忽然笑了,“什么意思?让你死的意思!” 说完,突然猛的将握着苏小酒的手往前一推一送,利用地理优势,把苏小酒推进了水中。 “救~~” 苏小酒不防备她竟会真的对自己下手,回过神,已经落进了水里,刺骨的凉意迅速渗透到全身,不小心呛了口水,开始剧烈的咳嗽,呼救的话也喊不出了。 春末冷冷的站在上方,看着她在水里苦苦挣扎,面无表情道:“不要怪我狠心,这都是你自找的,你知道吗?听说你死在南夏时,我原本也是为你伤心过的,毕竟你以前对我还算不错,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明明不喜欢澄少爷还去勾引他,在他对你动心后又转投进别人的怀抱,伤害他的感情!” 那是澄少爷啊!她做梦都不敢肖想的人! 而苏小酒,却那么歹毒去伤害他?! “我、我没有~~”苏小酒在咳嗽的间隙里为自己分辨,“我没有勾引他~~” “你有!”春末眼睛猩红,激愤的用手指着她道,“到现在你还在装!你惯会做这无辜的蠢样子,以此让澄少爷喜欢上你,还有娘娘,还有王爷,还有所有人!你骗得所有人的信任,就是为了让她们心甘情愿把最好的都给你!” “明明我们两人一起到内殿伺候,明明我比你更兢兢业业,为何最后却什么也没得到?!” “我才是最为娘娘着想的人,可她却从来都不信任我,为什么?因为只要有你的地方,所有人都看不到我!” “你嘴上跟我说姐妹情深,心里却一直瞧不上我,所以宁愿把掌事之位让给一个黄毛丫头,都不愿给我,凭什么?凭什么!” 她癫狂的样子何其丑陋,哪还有半分从前单纯腼腆的样子? 苏小酒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原来,原来这就是春末最真实的想法吗,或者说,其实,这才是真实的春末吗? 她甚至一度怀疑,她记忆里两人一起同甘共苦,挨骂后互相安慰打气,一起吐槽莲香,同分一个馒头的是另有其人,而不是面前这给面容扭曲,眼中只有偏执和仇恨的可怜女人。 湖中水花渐渐消失不见,春末的声音也终于渐渐平稳下来。 “若你最开始的时候就死在冷宫多好,那也就没有后面这些事了。” 她的目光诡异而冷静,已经丝毫不见刚才的歇斯底里。 “谁想你命这样大,竟被人救了上来?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还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再被人救一次!” 在她第一次知道“苏小酒”暗恋陆澄时,她的心里就已经有了杀意。 曾经的苏小酒蠢笨木讷,三脚也踹不出个响屁的性子,被人欺负了连眼泪都不敢掉,怎么就敢暗恋澄少爷的? 她不过是阴沟里的烂泥,对澄少爷都是种侮辱! 谁想上次在冷宫没能将她除去,而大难不死的苏小酒,竟彻底转了性子,突然就变得自信起来,起初故意跟她亲近,是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忘了落水时的情景,而后来,则是因为苏小酒的转变,确实给她也带来了好处,所以她才强忍着心里的恶心,假装跟她做好姐妹。 这份令人作呕的姐妹情,终于不用再演下去了。 她甚至有些后悔,为何没在苏小酒死前告诉她这些真相?那样的话,她一定死的更痛苦,而自己也更快意。 春末淡定的理理裙摆,这才发觉在太阳底下站久了,额头被烤的蜂蛰一样疼,她轻轻俯身,看准一片又大又圆的荷叶,准备采下来遮荫。 那荷叶是刚刚苏小酒看中却没来的采的,可惜呀,她终究还是没有福气拥有。 这么想着,她不自觉哼起了小曲。 ~~今天是个好日子~~ 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呀! 这小曲还是那苏小酒教她的,虽然难听了些,这时拿来倒应景。 她握住粗壮的荷叶柄部,刚要用力折下,水中却忽然冒出一只莹白纤细的小手,铁钳般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随后重重往下一拉,将她狠狠拖入了水中。 苏小酒从水里冒出头,改为抓住她的头发,将不断挣扎的春末拎出水面,声音比湖水还要冷:“春末,你太让我失望了。” 岸边多是荷叶遮挡,春末看不到水下的情景,等到水面上彻底不见她踪影,以为她已经淹死,所以放松了警惕。 而之所以这样自信,正是她知道,苏小酒不会游泳,所以在冷宫那次落水,她足足昏迷了几天才醒来。 怕苏小酒再一次被人救起,她刚才特意在水边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没想到竟又一次失败了。 “苏小酒?!你怎么还没死?!” 春末惊恐的转过头,因为头发被她扯着,只能勉强转过半个身子,看着完好无损的苏小酒,心中萌发出巨大的恐惧,怎么会这样?这个死丫头什么时候学会游泳了?! 不过片刻,两人的处境已经彻底颠倒过来,苏小酒熟练的踩着水,握着春末头发的手却在颤抖。 她多想,多想就这么松开,让她也尝尝落入湖底无力挣扎的滋味,可理智却告诉自己,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不可以这么感情用事,哪怕这里是王权至上的封建社会,哪怕她的身份想杀了春末犹如碾死一只蚂蚁。 察觉到她的犹豫,春末如抓住救命稻草,反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臂道:“小酒,我错了,求你别杀我,我以前是被猪肉蒙了心,我嫉妒你!我现在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杀我呀!” 嘴上求饶,抓着苏小酒的双手却卯足了力气,她再心里打定了主意,只要苏小酒敢将她抛下水,她便是死也要拉着她一起陪葬! 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意刺痛了苏小酒的眼眶,刚才她假装溺水沉入湖底,实则在水下悄悄游走,本想等春末走了再偷偷出来,结果意外听到了她的自白。 春末,竟真的是春末? 她方明白过来,原主曾无数词提醒自己远离的ta,不是“他”,而是“她”。 在她眼里娇憨可爱,心腹城府的春末,竟然就是杀死真正苏小酒的凶手! 而杀人的原因,不过因为“苏小酒”自不量力,跟她暗恋了同一个男子? 这样自私且狠毒的春末,是苏小酒从未预料到的,一瞬间,她心中掠过无数种情绪,不可置信,怅然若失,以及,如释重负。 “你放心,我不是你,不会用如此恶毒的手段来对你。” 苏小酒深吸口气,在春末刚要高兴时,紧接着开口道:“但我也不会就此放过你,现在,你跟我去荣华宫,向娘娘一五一十交代你犯下的过错,何去何从,便由娘娘定夺吧!” “不要!” 春末惊恐的大喊,娘娘如此看重苏小酒,若是被她知道自己几次要害苏小酒于死地,定不会饶了她,可眼前那人的表情太过冰冷,眼中更是没有半分怜悯,她确定苏小酒不是在吓唬自己,慌乱的摇着头道:“一旦娘娘知道,我必定就没活路了,看在我们以前的姐妹情分上,你就饶了我这次吧!” 姐妹情分? 原本该珍之重之的四个字,如今只觉刺耳,说好听些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难听些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她若真有心悔改,怎么可能第二次动手害人? 因此苏小酒并不为之所动,说道:“多说无益,你应该知道,不管水里还是岸上,你都不是我的对手,现在乖乖跟我走,我会为你争取宽大处理。” 春末抿唇,苏小酒说的没错,她可没忘当初莲香被打的惨状,但也不甘心就此束手,于是假意道:“那好,我有点怕水,你快把我拉上去吧。” 说罢拉住她的胳膊奋力一拽,用全身的力量将苏小酒拖下了水,她从背后紧紧缠在苏小酒身上,使她无法挣脱,得意大笑:“哈哈哈,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傻吗?跟你回去,那我焉能活命?反正都是死,那我今日便跟你同归于尽,反正我如今烂命一条,拉个郡主垫背也值了!” 苏小酒被她狠狠箍住脖子,因为无法呼吸而涨的满脸通红,她今日算是深切体会到了农夫与蛇的故事,为了让春末松手,只好艰难的说道:“宫人谋害一品郡主乃灭族之罪,就算你破罐子破摔,也该想想自己的家人~~” “我都要死了,还管他们做什么?!” 春末已然失去理智,愤怒的大吼着,手上不停用力,试图把她按进水中,苏小酒处于被动,完全使不上力气,就在将要失去意识时,终于想起自己腰间的火枪。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手,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哈哈哈哈,苏小酒,你现在命在我手里,还有什么嚣张的资本?郡主又怎么样?太子妃又怎样?可惜你贱人命短,根本就无福消受!” 春末说着身子往上一冲一压,水面顿时没过了苏小酒的头顶。 无可救药~~ 生死攸关,她再不顾及许多,毅然将火枪抽了出来…… 湖水很快被染成红色,扼在颈间的手也慢慢松开,苏小酒失去束缚,迅速爬上岸去,躺在地上重重的喘气。 天空还是一样的蓝,太阳也越发的刺眼,苏小酒缓缓闭上眼睛,终于晕了过去。 第四百八十二章 抉择 苏小酒又一次陷入了梦境。 依然是那片熟悉的迷雾,这次,没有不安和恐惧,取而代之的是坦然与笃定,朝着前方一直走啊,走啊,终是又见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苏小酒”就站在迷雾的尽头,一改曾经的的披头散发狼狈不堪,这次她穿了一身干净的灰色宫装,头发也是整齐的双丫髻,看她走来,巴掌大的笑脸上,露出一抹亲切的笑容,一如多年不见的老友,静静的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直到苏小酒在她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她才开口道:“你来了。” 声音甜美软糯,带着十几岁小姑娘特有的稚嫩,苏小酒也对她笑道:“你今天,不一样了~~” 不止是外表,也不止是神态,而是她整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一种祥和娴雅的气质。 “苏小酒”俏皮一笑:“你是想说,我变干净了,漂亮了对吗?你也一样。” 她忍不住莞尔一笑,长的一模一样的两人互相夸赞漂亮,算不算是自恋? “我这次来,是专程同你告别。” “苏小酒”缓缓开口,眷恋的目光在她身上慢慢移动,似乎在透过她,看向曾经属于自己的那些时光,随即释然一笑:“谢谢你帮我了却心愿,让我可以安心离开。” 她被春末所害,最大的心愿,自然是报仇雪恨,但不知为何,对她的感谢,苏小酒却无法高兴起来,只是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问道:“你要去哪里?” 眼前的“苏小酒”只是一缕魂魄,不知她口中的离开,是去轮回,还是去另一个世界呢? “苏小酒”并没有回答她,只是朝着她轻轻的挥了挥手,苏小酒不明所以,刚想问是什么意思,身边骤然起风,将迷雾重重吹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你要干什么?!” 她产生强烈的不安,本能后退想要躲避那漩涡,“苏小酒”却依然只是笑,手上动作不停,终于漩涡越来越大,将两人围绕其中,很快又拔地而起,在半空中旋转起来。 “快放我下去呀!我恐高!” 天旋地转间,“苏小酒”轻轻拉住她的手,在她耳边道:“别怕,我带你去个地方。” 微凉的触感让她稍稍镇定下来,向问问她到底是什么地方,但一开口,却灌了一大口凉风,吓得她赶紧把嘴合上,闭上眼睛等待落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风小了些,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失重感,她在恐惧中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脚下依然是那片迷雾,好像她们根本就没离开过。 就像秋风中的落叶般身不由己,再看“苏小酒”,却并没任何慌张的神色,表情反而隐隐有些期待,她也就镇定下来,静静的等着降落。 “到了!” 随着“苏小酒”一声轻呼,面前的景象豁然产生变化,迷雾消散,有什么东西渐渐变得清晰,她慢慢睁大眼睛,高耸入云的楼房,川流不息的车辆,喧闹的街道两旁,霓虹灯互相辉映的闪烁着,她们静静飘落,站在一家咖啡店的拐角处,但路人皆行色匆匆,并未因为她们格格不入的装扮多看一眼。 苏小酒的呼吸急促起来,这里,这里是~~ “是不是很熟悉?” “苏小酒”笑着看她,带着看透一切的了然。 “这里是你来的地方,也是我将要去的地方。” 突然,一个小男孩骑着平衡车朝她们的方向冲了过来,待苏小酒发现,已经躲闪不及,正准备伸手将他拉住,小男孩却穿过她的身体,追上了在前面不远处等他的妈妈。 苏小酒的指尖像是被烫般攸地攥紧,惊慌的看着四周,原来,原来路人根本就看不到她们,原来她现在跟“苏小酒”一样,也不过是缕魂魄吗? “怎么会这样?我为什么也来到了这里?” 这里不是“苏小酒”投生的地方吗?现在她一起过来,难道说,她又死了? 那萧景呢?娘娘呢?张姑姑和孩子们呢? “你好像并不想念这个地方。” 她看向“苏小酒”,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里是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她怎么会不想? 曾在无数个夜里梦到自己又回到了现代,可从没想过,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她第一反应不是喜悦,而是深深的恐惧。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要回去,你快送我回去!” “把你确定吗?” “苏小酒”一挥手,周围的景象发生变化,她们站在了一座商场里。 漂亮的衣服,鞋子,宝宝,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品被整齐的摆放在货架上,妆容精致的导购们正兢兢业业,微笑着接待每一位客户,来往的多是打扮时尚的年轻女孩,她们手里拿着奶茶,说说笑笑的在她们面前走过,偶尔拿出手机看一看,双手飞快的回复过信息,便继续跟同伴逛下去。 “苏小酒”看着她怔愣的样子,又是一挥手,景象再次变化,这次她们来到了一条热闹的小吃街。 黑夜阻挡不住人们对享受生活的向往,小龙虾,臭豆腐,螺蛳粉,烤榴莲,卤味……各种各样的地方小吃前皆围满了食客,熙熙攘攘的街道,四处洋溢着亲切的人间烟火味。 苏小酒站在一个蒜蓉烤生蚝的摊位前使劲吞着口水,那生蚝伴着蒜蓉和粉丝,在火上滋啦滋啦喷溅着油水,引诱着过路人的味蕾,她下意识去掏手机:“老板,来一份生蚝!”却在摸到腰间的荷包时僵住了身形,右手无力垂下,改为尴尬的捏住了裙摆。 她讪讪的看向“苏小酒”,干笑两声:“呵呵,忘了他看不到我们了。” 恋恋不舍地再看一眼已经烤成金黄的生蚝,她低下头,脚尖在地上来回踢着小石头——当然,她并踢不到。 “看过这些,你真的不想再回来吗?” “苏小酒”分明看出她一瞬间巨大的失落,终于大发慈悲,挥手将那些景象散去。 两人再次出现在一片沙滩上,四周有海鸥不停的飞旋,阳光温温热热,周围却空无一人,天地间,再次只剩下她们两个。 “苏小酒”望着远处蔚蓝的大海出了回神,末了感慨道:“这里真好啊!比在大渊有趣多了。” “嗯。” 苏小酒闷闷的坐在一旁,好像有点明白她带自己来这里的目的,难道是要带着她一起投胎? “哧!傻瓜,你在想什么呢?” “苏小酒”竟读懂了她心中所想,走到她身边一起坐下,说道:“我并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可以带你一起转世。” “但是,”她的口气忽然认真起来,“但是,我可以把转世到这里的机会让给你。” “什么?!” 苏小酒惊讶的看着她,这种事也可以让的吗? 而且,把机会让给她的话,“苏小酒”又该去哪呢? “我可以重新回大渊去,那里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她看着苏小酒,“可你不一样,这里才是你的家,你真的甘心留在大渊度过漫长的一生吗?” “我……” 这一次她回答的不再干脆,现代——大渊,两个相差了几百年的时空,若是刚来的时候让她选,她当然会选择回去,可是短短一年多的时间,这个选择竟变的如此艰难。 “你只有一个时辰考虑,耽搁的太久,便哪里都回不去了。” 两个时空不停在她脑海中交错,时而是现代优渥的生活环境,时而是萧景那张清俊的面孔,苏小酒伏在膝盖上,痛苦的抱着头:“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爱情可以再有,可回去的机会只有一次。 两种声音充斥在耳边,一个劝她自私一点,先回去再说,一个却谆谆劝解,真爱难寻,一旦回到现代,这世间便再无萧景。 “不要吵,让我静一静,求你们!” “苏小酒”微叹,看着海面不再说话。 伏在双膝上,回忆着来大渊之后所有的点点滴滴和喜怒哀乐,似乎除了刚开始做粗使宫人那段时间,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快乐的。 而在现代的她,每天都为了生计苦苦奔波,最爱的爷爷奶奶早就离世,她翻遍了脑海,都找不到一个可以想念的人。 现代再发达,可她真的就快乐吗? 一个时辰转瞬即到,“苏小酒”已经起身,静静等待她的答复。 “我想好了,还是回大渊去。” 这一次,她回答的异常坚定,她舍不下萧景,舍不下娘娘,还有张姑姑,孩子们……对了,那里还有十七,若她就这么走了,十七在某种意义上便成了孤家寡人,他一定很难过。 还有徐颖,她还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姐妹,若得到她的死讯,一定也会很伤心。 其实,并非大渊有多需要她,而是她根本离不开大渊。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行一步,咱们有缘再见吧。” “苏小酒”再一次郑重的同她告别,随着她挥手,身体飘到了半空,而后慢慢变的透明,最后,化成漫天白色的光点,像洁白的光之精灵,围绕在她身边旋转几圈,最后消散在了天地间。 —— 雕栏画柱房间内,已经燃了三天的醒神香依旧冒着袅袅青烟,试图将床榻上的丽人唤醒。 屋子里聚集了许多人,林斐然林太医正神色凝重的为她切脉,萧景,荣妃和张姑姑则站在他五步开外的地方,因怕打扰他诊断,连呼吸都紧张的控制着节奏,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林斐然的身上,确切的说是集中在他的脸上,随着他或蹙眉,或摇头而焦灼。 萧景面容依旧清冷,但布满血丝的眼白和紧贴在身侧颤抖的双拳出卖了他的隐忍和自持。 自小酒落水已经过去三天,可她却毫无醒来的迹象,若非她的呼吸如常,身体也依旧柔软,面色红润更是一如熟睡的模样,他都忍不住怀疑,她是否真的抛下自己去了。 随着林斐然的表情变幻,他的心脏也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肆虐揉捏,几乎喘不动气,用几近哀求的目光看向荣妃。 荣妃了然,异常艰难的开口道:“郡主她,到底如何了?” 她明媚的杏眼布上一层阴郁,苍联听到枪声赶到湖边时,小酒已经躺在岸上昏迷,旁边的湖水染着丝丝嫣红,她命人去查探,结果却在湖中打捞出春末的尸体。 一枪毙命。 结果已经很明显,定是小酒开枪杀了她。 能让小酒不念旧情,对向来视作亲妹的春末痛下杀手,她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春末要对她不利,而她出于自卫,不得不开枪。 想到都是那贱婢害的小酒如此,荣妃心如刀割,枉她自诩慧眼如炬,却没看出春末狼子野心,当即便下令,将春末满门抄斩,以泄心头之愤。 她知道这么做对唤醒小酒根本无济于事,但在意识到她可能永远失去小酒时,唯有嗜血和杀戮才能为她短暂的平息怒火,转移哀痛。 好在林斐然并没让她等太久,终于起身,但因为苏小酒的症状实在特殊,轻蹙的眉头并未解开,对荣妃作揖道:“回娘娘,郡主脉象一切正常,但神智似乎被梦境束缚,所以一时无法醒来。” “被困在梦境?这是何意?” 头一次听说这种荒谬的说法,荣妃的声音顿时冷下来:“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三天以来,郡主都只是在睡觉?!” 林斐然后背惊出冷汗,从脉象上看确实如此,但这话说出来,别说娘娘不信,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眼下他也无法解释这一现象,于是叩首道:“恕卑职才疏学浅,为安全起见,还请娘娘将王原判请来,或可解答一二。” 荣妃正欲开口,身旁的人已经风一样掠过,抓着林斐然的衣领,将他重重抵在了柱子上,压抑着怒气质问道:“庸医!你既没能耐救郡主,为何不早明言?!” 后背火辣辣的痛,林斐然被他单手举着,缓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无力道:“实在是因为郡主的脉象、脉象与常人无异,卑职本以为她睡过一觉就能醒来的……” 第四百八十三章 小侍卫“变”了 “你以为?!” 萧景双眸赤红,手上不自觉的用力,恨不得将他脖子掐断,事关小酒的性命,他却轻飘飘的说出“我以为”这种话? 林斐然看着魔鬼一样的萧景欲哭无泪,与萧景也算熟识,跟苏小酒也有些交情,他何尝不想早点把苏小酒唤醒? 可这两天,该扎的针也扎了,该喂的药也喂了,她就是不醒,自己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愤怒中的萧景,没注意自己铁钳一样的大手越箍越紧,林斐然被掐的面色涨红,见他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开始挣扎起来:“你先放、放手~~” 然而没有用,萧景整个人都沉浸在即将失去挚爱的悲痛中,根本听不到他的话,额角、手臂皆有青筋暴起,而林斐然则如他手中残破的风筝,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求助的看向一旁的皇后,她不知在想些什么,表情几番变幻,却并没有勒令他停手的意思。 完了,郡主生死尚没有论断,但他今天肯定是在劫难逃。 屋内几人沉浸在各自的情绪中,有沉痛,有疑惑,有不甘,一时竟无人注意躺在床上的苏小酒,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床顶熟悉的帷幔,这是她成为掌事之后独居的房间,荣妃一直命人给她妥善的保留着。 嗓子里像塞了团火,她想喝水,但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 室内诡异的安静令她升起不安,眼珠转动,刚好看到萧景俊挺的身姿。 他此刻背对着床榻,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她躺在锦被里,都忍不住打个激灵。 苏小酒惊讶,他怎么了? 眼珠再转,才发现他的面前,林斐然被高高抵在柱子上,面容因为缺氧,已经涨的青紫,目光涣散,握住萧景胳膊上的双手无力垂在身侧,已经失去了挣扎的能力。 不要! 她想开口制止萧景,但躺了好几天,嗓子被滞留下的辛辣酸苦汤药糊满,根本喊不出话,无奈只能拼命朝着林斐然眨眼,希望他能看看自己。 林斐然心中灰败一片,他才二十多岁,原本有着大好的前程,如今却再也没机会去实现自己的抱负了。 更重要的,他至死媳妇儿都没有一个,难道今天就要给别人家的媳妇儿陪葬了吗? 认命的看向床上的苏小酒,正准备闭眼等待生命的最后一刻,却发现床上的人冲他眨了眨眼。 幻觉! 都说人死前会产生幻觉,原来竟是真的,只是可惜,他如今的处境,已经不能把这一验证记录在册,以供后人揣摩了。 他明明看到了自己,怎么还没反应? 苏小酒看着他傻不拉几的样子,气的浑身发麻,说话啊混蛋!就算说不出来话,用手指指也行啊! 难道林斐然近视眼,看不到她眨眼? 不排除这个可能,毕竟每日钻研医术确实很费眼睛。 眨眼没用,她又努力张开嘴,用口型示意他:我还活着。 这次林斐然终于反应过来,立刻朝着萧景道:“郡主她……” 奈何萧景手上劲道加大,他连呼吸都不能,也根本发不出声音。 苏小酒看的捉急,继续用口型提示:手!用手! 萧景脑中一片空白,只想把这耽误小酒病情的庸医狠狠掐死,结果本已经放弃抵抗的人,忽然瞪大了眼睛,剧烈拍打他的胳膊,并用手往身后指。 一刹那的心有灵犀,萧景手上一松,林斐然滑落在地上。 他一手抚着脖子剧烈的咳嗽,另一手依然指着床榻的位置,艰难的喊了出来:“郡~郡主,醒了,她醒了!” 这一声如炸雷般惊醒了屋内所有人。 “小酒!”荣妃第一个喊出来,却把床边的位置让给了箭步冲过来的萧景。 “酒酒!你醒了吗?你真的醒了吗?” 萧景有些语无伦次,似乎不相信她真的醒来,“酒酒你说句话好不好,让我知道你真的醒了,好不好?” 他两手无措的张开,想要抱抱她,又不敢,只是像个孩子一样,不断的哀求着,重复着:“酒酒,你说句话好不好?” 苏小酒只能朝他拼命的眨眼,让他确定自己是真的活着,只是眨着眨着,眼泪便源源不断的流了出来,很快将枕头打湿。 “酒酒不哭,酒酒不要哭,都是我不好,你不要哭。” 萧景的手冰凉而颤抖,轻轻握住她明显又消瘦不少的左手,俯身将她顺着眼角流下的泪吻去,想笑,却比哭还难看:“酒酒,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林斐然已经缓过神来,刚才喉咙险些被掐断,这会儿疼的厉害,却还是敬业的走到床边,壮着胆子对萧景作揖道:“可否让微臣再为郡主把把脉?” 萧景立刻让出位置,握着苏小酒的手却没松开,而是单膝跪在床头,不错眼的盯着林斐然。 为保不出错,把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林斐然提着的双肩才垂下,擦擦额角的冷汗道:“除了略微有些虚弱,郡主脉象一切正常,只要修养几天就好了。” “那她为何不说话?” 林斐然示意萧景别紧张,指着桌上的茶壶道:“劳烦您给郡主喂些温水润润喉咙。” 荣妃亲自倒了温水递过去,萧景小心翼翼把苏小酒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怀中,慢慢把水喂给她喝。 待喉咙里残留的药汁冲个干净,苏小酒终于说出了醒来的第一句话:“给大家添麻烦了。” 萧景眼眶刺痛,差点没忍住当众落下泪来,终于咬着后牙挺住,摇头道:“没有,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他低头,不住亲吻她的额,像是抱着一件稀世珍宝,“酒酒,以后千万不要再吓我了,好吗?” “嗯,我答应。” 是真的结束了,梦中那场道别后,她应该再也不会落水了吧~~ 苏小酒看看荣妃:“娘娘,让您担心了。” “傻丫头,刚醒了别说这么多,赶紧把身子养好才是。” 荣妃示意大家都先出去,将空间留给两人。 萧景终于卸去伪装,将苏小酒紧紧拥在怀中,感受着怀里女子的体温,久久不能出声。 滚烫的液体落进她发间,苏小酒慌了:“不要哭,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让你担心了。” 想从他怀中起身,却被抱的更紧。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萧景贪婪的汲取她身上独有的馨香,她醒来前的心如死灰统统转变成后怕,差一点,他就失去他的小姑娘了。 光是想想那种可能,心脏就似被人用匕首狠狠刺入,旋转,挖刻,痛到无法呼吸,她是他生命中所有的光,若她不再人世,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苏小酒喝过水,身上恢复了一些力气,艰难的把手抬起来环住他的腰身,感受着他宽阔的胸膛带来的安全感,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以前没有恋爱的时候,她根本理解不了那些为了爱情抛弃一切的人,觉得生命中美好何其多,干嘛偏偏死心眼,非执着在一个男人身上呢? 可经历过来知道,世上千千万万的诱惑,却都不及他一个普通的拥抱。 每一个平淡的清晨,都因为睁开眼睛看到那个人而变得不同。 她拥有着穷极一生都不能割舍的挚爱,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一个人的意外,两个人的劫后重生。 春末固然可恨,但这次,却也让她和萧景明白了在彼此心中的地位,即便萧景永远不会知道,她曾为他放弃了什么。 “对了,春末她~~” 她忽然有些难以启齿,自己又一次杀人了,而且还是她曾经最好的姐妹,萧景会不会觉得她太冷血? 谁知萧景却用食指轻轻按在她唇上,摇头道:“她死有余辜,你不必介怀。” 不止荣妃猜到,萧景也猜到了,怜惜的摸摸她发顶道:“你之前说有人曾推你落水,也是她?” 苏小酒点点头,心里堵得发闷,不管春末如何,她曾对她付出的那些感情却是真的,想到自己竟然傻子般对一个杀人凶手掏心掏肺那么久,她太阳穴就突突的厉害。 萧景眸色一冷,枉他在御前做了多年的视为统领,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那女子看着人畜无害,心思竟如此歹毒,害小酒一次不够,还敢第二次作案? 想到自家娘子心软的性子,能一举将她射杀,可见春末的可恨。 也幸好是小酒给她痛快,否则天牢中一百零八中刑罚,他必定让她通尝一遍! 苏小酒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忙拽拽他衣袖道:“咱们不提她了,你这几天肯定没怎么睡吧,黑眼圈都出来了,快去休息一下吧。” 萧景不吭声,而是默默脱了靴子钻进她被子里,将她圈进自己怀中,闷声道:“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了。” 苏小酒忍不住笑了,刚想说哪里就用这么夸张,可看着身边大狗狗一样委屈的某人,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道:“好,那就把我系在腰带上,不管沐浴还是如厕,我都跟着你。” 萧景幽怨的看她一眼,他是认真的,她却还有心思还玩笑。 她拿毛茸茸的发髻在他脸上蹭蹭,闭着眼睛享受着他给予的温暖,轻声道:“你放心吧,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大渊的“苏小酒”已经了却夙愿投到另一世,真正属于她的,只属于她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她刚醒来,精力实在不济,说过几句,便迷蒙的眼睛又犯困了,萧景轻轻拍着她后背道:“累了就睡吧,我在这陪着你。” “唔~~” 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对她说,到底还是不舍得累到她,其实他并不是个话多之人,因为他觉得许多时候,行动比语言更能表达情感。 可经过这次,他忽然就想,谁也不知道明天到底会发生什么,若一直把想说的话藏在心里,说不定哪一天,就没有机会说给她听了。 听着怀中人轻微的鼾声,将脸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萧景轻声道:“隐居的地方我已经寻好了,就在你上次说的那片山脉附近,等过几日,我便命人种上些桃树,梨树,柿子树……葡萄架跟秋千也不能少,春天,我们可以一起酿梨花白,天热了,就在葡萄架下乘凉,好不好?” 垂眸看向她翘卷如蝶翼般的睫毛,萧景只觉心中一片安宁,上苍待他终归不薄,他所规划的,有她的所有未来,都还来得及。 他不厌其烦的描绘着隐居后的安排,生怕漏下哪个细节,包括房子要修几间,院墙要多高,院落要多大,絮絮叨叨如同花甲老翁,今日一天说的话,能比他之前一个月说的话都多,可他仍是细细说着,不管她是否能听见。 —— 休养半月,她的身子终于又恢复了小牛犊般康健,能跑能跳,而且因为大半时间都在卧床,皮肤恢复了以往的白皙细腻,腰间也长了不少肉肉。 脸上看着圆润,倒是比之前更漂亮了,除此之外,她还发现了一个更大的不同,那就是,她的小侍卫在她醒来之后话突然多了起来,半点不符以前的高冷形象。 大到归隐小院的布置,小到早餐要吃什么,今日天气如何,适合穿哪身衣服,他都能聊上几句,只不过因为是突然如此,不止苏小酒有些不适应,萧景其实也有些生涩,提起的话题往往令人摸不着头脑,搞得苏小酒心里很慌。 终于,就在刚刚萧景第三次同她说起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比如允儿现在为什么还喜欢让人抱着,龙凤胎没有牙都可以吃什么东西的时候,她一把捂住了萧景的嘴,紧张的问:“你最近是怎么了?以前惜字如金,便是情话都说的极少,这几天却像变了个人一样?” 萧景愣了一下,将她的手轻轻移开:“你今天的胭脂真好看。” 苏小酒:??? 萧景见她不语,又道:“衣裳的颜色也很适合你,衬的皮肤更白了,但是不管白不白,我都喜欢。” 苏小酒低头看看身上的姜黄色衣裙,并不觉得把她衬的多白,摸摸他额头:“你到底是怎么了?” 萧景蓦的红了脸,看着她睫毛轻颤,半晌道:“你喜欢我说情话,我以后便日日说与你听。” 第四百八十四章 两清 惊讶之余,更多的是害羞。 苏小酒以为他误会了,嘟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萧景不解:“娘子不喜欢?” “当然喜欢!”苏小酒脱口而出,又觉得太不矜持,赶紧改口道:“其实是这样,说情话这种事比较私密,我们可以在限定的时间跟场合下再说,你觉得呢?” 荣妃担心她身体,硬是要留她在宫里养着,但住在荣华宫的话,考虑到萧景不便一起住下,也不管合不合规矩,命人收拾了一间闲置的宫殿给两人住,可谓贴心至极。 但宫里平日却并不只有他俩,绿拂,苍联等人也随着一起搬了进来,再加上还有随时出没的几只团子,万一被人听了去…… “哦。” 萧景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再说话,心里却道,她既怕别人听到,那他在没有外人的时候说就是了。 “郡主,刚才娘娘派人送来一封信笺,是南夏来的。” 苍联幽灵一般出现在二人面前,口中唤的苏小酒,却很自觉地将信递给了萧景。 苏小酒盯着那上面龙飞凤舞的字发怵,不用问,她都这道这信定是绍帝写的。 人家坚持不懈寻了二十年终于找到的儿子,却又被她轻飘飘拐回大渊,想来心里一定恨死她了,是以回来之后,每次萧景往南夏写信,她都不敢在里面多添上几笔问候。 应该是气还没消,回来以后萧景曾一连往南夏发了三封信函,而绍帝这是第一次回。 她认不得南夏字,见萧景拆开,便老老实实的蹲在一旁,做好了绍帝把她骂个狗血淋头的准备。 不想萧景默默扫了一遍,表情却看不出喜怒,她心里不禁更加没底,老爷子该不会又被气的卧床了吧? 萧景一转身,就见自家小娘子做错事情一样,跪坐在旁,眼巴巴看着他手中信纸,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莞尔一笑,右手将她揽进怀中,说道:“你放心,父亲的心理承受力要比我们想象中大的多,既然已经写信将我骂过一次,后面便不会再提及此事了。” 苏小酒松一口气,又问:“那他在信中说什么了?怎么写了好几张纸?” “他说绍崇显已经将当年事情的始末上报,他派人重新彻查,终于彻底查出真相,狄太妃起初不愿相信,但她本身其实并非是个执着于权位之人,这些年所作所为,也不过是为了给儿子出口气,如今知道是自己错怪了先皇后,也就放下了执念。” “而父亲这些年对绍崇显大大小小的考验不少,早就在心里认可他的能力,如今也同意将南夏交给他。” 其实他说的比较含蓄,不管怎么样,他身为太子却带着媳妇儿炸死远遁,绍帝没被气死都是万幸。 但事已至此,知道自己在儿子面前毫无说服力,他孤家寡人留在南夏死撑也已经毫无意义,一气之下也撂了挑子不干了。 绍崇显不知在云州有何事耽误,本没想那么快回京,结果收到京中急报,说绍帝病危,命他火速回去监国,待他火烧火燎赶回京都,才发现绍帝能吃能睡精神抖擞,哪里有半分病容? 都不容他发怵疑问,绍帝挥手甩了柄圣旨给他,强调自己年迈不济,要去行宫养老,为顾大局,特将皇位传于绍崇显,自己嗖一下升级成了太上皇。 萧景眼中闪过一抹愁绪,其实绍帝信里还说了,他个不肖子为了娇妻扔下年迈的老父亲属实不孝,因此他决定,要把养老的行宫搬到他准备隐居的边上,以后还要亲自帮他们带娃,谁也不能阻挡他颐养天年含饴弄孙的人伦之乐。 正盘算着该怎么跟小酒开口,苍联又一次飘了过来,手中依然是一封信笺:“郡主,南夏来信。” “还有?”苏小酒疑惑,绍帝这是有多少话要说啊,莫不是一个信封里装不下? 萧景捏过信封先看了落款,表情比她更疑惑:“这封是绍崇显的。” “哈?他写信来做什么?” 苏小酒眉心一跳,娘个腿的,这家伙该不是对她贼心不死,所以专程给她写的信吧?万一写了什么让人误会的话被萧景看了…… 想到这里,她立刻把信抓过来就要销毁:“他狗嘴吐不出象牙,咱不看!” 萧景却道:“无妨,兴许真有什么要紧事呢?”说着将信缓缓展开。 这句话果真让苏小酒紧张起来:“要紧事?该不会是跟徐颖有关?快,你快看看他写了什么?!” 注意到萧景皱眉,心顿时提了起来,难道徐颖真的出事了? 该不是绍崇显留下她百般折磨,她那暴躁性子,直接硬钢然后受伤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苏小酒双眼几乎要喷火,问道:“他把徐颖怎么样了?该死,早知道我当时就该把人给带走的……” 萧景适时出声打断她的脑补,解释道:“不是徐颖,他从头到尾都没提起徐颖。” “那他写了满满两张纸?都说什么了?” “胡言乱语罢了。” 绍崇显被绍帝回京发现上当,曾经心心念念要篡位,如今绍帝拱手相让,他却说自己还没准备好,而且他手里还有件大事要办,要再回云州一趟。 但绍帝却没给他机会,圣旨甩给他的时候行李车马都已经收拾好,将人摁在龙椅上,随口交代几句便离宫了。 这下绍崇显成了赶鸭子上架,可谓史上速度最快的登基,想到自己被耽误的大事,再看门口为了防止他出宫排成两列的龙隐位,当即铺开信纸,开始骂骂咧咧给萧景写信。 大意就是,有其子必有其父,你们果然不愧是亲生爷俩,甩锅一个比一个干净利落。 本王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合着到头来就是为你们擦屁股的,一个只羡鸳鸯不羡仙,一个五十郎当岁就吵吵着养老,咋不上天呢?! 反正洋洋洒洒上千字,后面一大半都是痛斥他们一家狼心狗肺,好像接受皇位对他来说,是件多么迫不得已的事。 不止萧景,连苏小酒也是摸不着头脑。 “他是不是有那个大病?以前哭着喊着想要皇位,现在真给他了,怎么还埋怨起来了?” “可能,他是真的有比登基更重要的事?” “在他心里,夺位不就是最重要的事吗?!” 两人谈论半天毫无头绪,毕竟不是绍崇显肚子里的蛔虫,谁知道他咋想的。 最后苏小酒将信纸揉作一团,狠狠丢在地上碾了几脚:“别理他,神经病似的,他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嘴上骂,心里指定偷着乐呢!” 有这时间猜来猜去,她们还不如好好想想新房子要怎么装饰,苏小酒最近一直在考虑着挖冰窖和装暖气的事,毕竟要住一辈子的地方,自然怎么舒服怎么来。 她在纸上弯弯绕绕,设计着管道和炉灶的位置,萧景在旁欲言又止,其实之前他也跟小酒讨论过把绍帝接来养老的事,当时她也是欣然答应了的,可假设是一回事,他当真过来…… 他怕她不愿,更怕她为了他明明不愿却委屈自己。 苏小酒一心沉浸在自己精妙的走线和设计里,当然,时不时也会询问他的意见,比如卧房中的暖气安在哪个位置更好些?是挨着床近一点还是远一点? 近一点睡觉的时候自然暖和,但容易干燥,估计得爬起来喝几次水,离得远半夜又会冷,因为这里不是现代,不可能有自动填碳的炉子,想让炉火保持整晚不灭,必须在睡前把炉子封好,这样一来,后半夜暖气片的温度势必下降,睡觉就可能冷。 其实萧景对这些并不太在意,天气冷,在屋里放炭盆就是,但既然小酒喜欢,也就由着她折腾好了。 苏小酒却摇头道:“非也非也,若是寻常瓦房纸窗,密封性差,用炭盆自然没问题,但咱们的门窗都是用玻璃镶的,封闭性强,烧炭很可能产生有毒的气体,厉害了是能要命的,就算装烟囱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所以咱们还是玩稳的。” 就算是再好的木炭,也无法保证能完全充分燃烧,她寻思着等试验好了,可以把娘娘的宫里也改造一下。 炭火燃烧会产生毒气这件事已经超出了萧景的认知,但小酒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有她的道理,便点头:“那就听你的。” “对了,咱们院子的附近,可以盖两座玻璃温室,这样不仅冬天有个玩耍的去处,还能吃上新鲜的水果蔬菜,再把里面开拓出一小片空地,天气晴朗的时候,还能在里面看看星星……” 萧景一一附和,看到她认真规划未来的样子,只觉心里满满的,不禁道:“我已经在后院整理出一片空地,准备做个大滑梯放进去,到时候孩子们也有的玩。” “应该不太需要吧?那里离皇宫甚远,孩子们一年顶多过去玩个几天,平时风吹日晒,还要做专门的养护,挺麻烦的。” 苏小酒指着自己画的温室道:“到时候就让孩子们去采摘呀!摘黄瓜,摘西红柿,摘草莓,摘樱桃……反正比滑滑梯可有趣多啦!” “对了还有~~” 她说绘声绘色,却发现萧景面色越来越一言难尽,终于渐渐弱下来,迟疑道:“不过~你若是喜欢的话,我们做一个也是可以的。” 不过想想他一米八的大男人坐在滑梯上呼啸而过的场景…… “唔!” 嘴巴忽然被堵上,看着眼前忽然放大的俊脸,苏小酒使劲眨巴眼,这可是在院子里呢! “怎么了?” “罚你。” “为什么?” 她是有说错什么吗?啊,难道说他想玩滑梯,他不好意思了? 见她仍是迷迷糊糊,萧景郁闷的扳过她小脑袋,在红唇上咬了一口:“所以你是打算一辈子不跟我生宝宝吗?” 不管做什么考虑的永远是宫里的那群小团子! 他很不爽! “……我没有。” 苏小酒赶紧解释:“我只是想过了二十五岁再生宝宝,多享受几年两人世界而已~~而且我记得你不是很喜欢小宝宝来着~~” “我喜欢。” “……” 大家又不是认识一两天了,他在御花园被团子们缠住时郁闷的表情她可没少见。 “若是你生的,我就喜欢。” 好吧,这个理由她没法反驳。 “对了,你有没有问过绍帝,他到底愿不愿意搬来跟我一起住?如果来的话,是跟我们在一间院子,还是单独再建个院子?当然,就算单独建也不能太远,否则他年岁大了,来来回回不方便。” 苏小酒指着图纸上一处尺寸明显小些的玻璃房道:“这准备在院子里也建个玻璃花房,老人家吗,都喜欢养花弄草的,有了这个花房,冬天里照样可以养喜欢的花,还能有个晒太阳喝茶的地方,你觉得怎么样?” 他尚未提及的事,她已然帮他想到了。 萧景心口一热,仔细看着她的表情道:“其实刚才父亲的信中,也说他准备来大渊~~你真的,愿意接纳他吗?” 苏小酒听后竟笑了:“你在说什么傻话呀,那是你爹爹,我怎么会不愿意接纳他?” 就算绍帝曾经对她并不怎么友好,但前提是为了萧景好,而且后来他也同样接纳了自己,她记仇也要分对象啊! 萧景悄然松一口气,感激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又觉说太多感谢的话太见外,便轻轻握了她的手,试探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把岳父从牢中接出来?” 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与父亲相认离不开小酒不遗余力的支持和帮助,以己度人,所以想到了这一层。 不想苏小酒却淡去了笑容,重新把心思放在了图纸上,说道:“不必了,尽孝道也要看有些人配不配,他那种人,合该老无所依。” 眼见的她不愿提及此事,萧景也就不再多嘴,过了一会儿,又听她头也不抬道:“还有,他不是你的岳父。” 那是原主的爹,不是她的,若是之前她占了原主身子有所亏欠,如今她为原主报仇雪恨,让她了无心事去转生,也就两清了。 第四百八十五章 影响谁了 由于园子的修建颇要费一番功夫,所以她们还得在上京多住两月,转眼,酷热的夏天将要过去,苏小酒靠着人工冰块,抓着夏天的尾巴再次跟荣妃狠赚一笔。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以前荣妃安心做后宫第一宠妃,娘家富裕,自己手头也宽松,从未因为钱折过腰,如今升为太后,为了给允儿稳固江山,虽有摄政王打理国事,但她不免也对朝政多了几分关注,才知原来当皇帝是件如此烧钱的差事。 也多少明白了以前元和帝整天为银子愁眉苦脸,对后宫妃嫔扣扣搜搜的心情,毕竟主持一国上下,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才是穷。 她也一改曾经大手大脚的陋习,指头缝里漏下点都要心疼半天。 “去年里修建大棚的工程还在继续,看样子得有个三五年才能回本,这中间花销巨大,进项又少,在加上其他大大小小的支出,每年都是笔天文数字。” 荣妃摇着双面绣的牡丹团扇,心头燥热却并非扇子就能扇下去的。 富贵如她,万没想过自己也会有入不敷出的一天,这还幸好有娘家爹爹兄弟不遗余力的付出,为允儿铆足了劲的赚银子。 但一个家族,无论如何都无法与一国相比,以前她总觉得陆家居功至伟,为元和帝的奉献无以为报,如今才知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陆家往年捐献的银两看似数额庞大,实际也只够一国三个月的开销,因为元和帝留下的窟窿太大,所以现在陆家所赚的银两,几乎全都填了国库,依然只能勉强维持个平衡罢了。 “唉,自打做了皇后,外人都道本宫一步登天,却不知个中艰辛,以前狗皇帝还能手心向上跟本宫讨银子,如今本宫总不能腆着脸去给别的妃嫔们要吧?” 荣妃恹恹的倚在榻上,看着远处无忧无虑的团子们叹气:“本宫尚且如此艰难,可知那些寻常人家,一年到头为柴米油盐奔波,该是何等苦恼。” 怪不得这次回来,听非染说娘娘给各宫都涨了份例,就连最下等的粗使宫人,每月都增资两百钱。 最可恶的,是有些人并不领情,背地后里说什么都有,说皇后娘娘此举要么就是为了收买人心,要么就是显摆富贵,把苏小酒气的不轻。 好在非染年纪小,手腕也厉害,这些个闲言碎语愣是一句都没飘进荣妃的耳朵里,而那些嚼舌根子厉害的,也都被她不动声色的处置了,不由令苏小酒刮目相看。 娘娘好好的一朵人家富贵花,苏小酒不忍她为了钱发愁,有心为她分忧,又深知她脾性,定不肯收自己银子,想了想,便将制冰的工艺全权交给了荣妃,自己则还是像之前那样,只收千分之三的利润。 荣妃不是虚头八脑之人,她现在确实需要钱,小酒肯给,她就大大方方收着,只是分成该变一变,于是道:“如今你已成家,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本宫可不能再占你便宜,赚来的红利,咱们就五五分。” 苏小酒忙摆手道:“那怎么成?人力物力运营都是您在操持,奴婢就躺着等收钱,怎能分那么多?” “你如今是陆家三小姐,怎还奴婢奴婢的?制冰简单,也无需另开铺子,只在本宫手底下那些饭馆后厨就够,工人也是店里的伙计,并不需多花钱。” 荣妃制止她继续说下去:“这事儿就这样定了,你现在并非独身一人,将来还会有孩子~~” 她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道:“萧景以前做侍卫也没多少钱,虽然有个皇帝老爹,如今也退位了,说不得将来还要靠你们给养老,你手里多留些银子总是没错。” 绍崇显与绍帝争斗多年,若说他将来能如何善待绍帝,她才不信,再说句不好听的,萧景这爹认回来几乎就是个累赘,而且之前还阻拦两人成婚,荣妃心里对他多少也是有些不满,生怕将来小酒在他跟前受委屈。 还是那句话,手里有钱,腰杆子就硬,小酒手里钱越多,那老皇帝看她脸色过日子,总归能安分些。 苏小酒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在这个时空,荣妃已经完全充当了她娘家的角色,闻言笑道:“娘娘不用担心这些,其实绍帝人还是不错的,而且就萧景一个孩子,看的紧些也正常,好在萧景并不愚孝,在绍帝面前,总是不遗余力的保护我。” 人间有情,当“值得”二字,不说在这封建时候的古代,便是在现代社会,这种老公也是可遇而不可求。 她见过太多因为婆媳关系而离婚的夫妻,多半是丈夫的不作为或者和稀泥,更有些“妈宝男”,本着“没娶媳妇前家里其乐融融,娶了媳妇后整天鸡飞狗跳,说明还是媳妇儿的问题;我妈把我拉扯大我不容易;她是我妈我能怎么办……”等等病态想法,让媳妇在家受尽委屈,没有归属感,家庭关系自然不可能和谐。 荣妃看着她一脸小媳妇儿的娇羞,啧啧道:“有些话现在说为时过早,他现在千好万好,焉能保证永远不变?本宫刚嫁进来的时候也想的挺美,结果呢?” 苏小酒哑然,知道荣妃到底是为自己着想,便笑道:“那不是还有您吗?有您跟王爷撑腰,谅他也不敢变,若真有那天,奴婢先一步把他休了!” “这还差不多,本宫总觉得你比一般丫头活泛,现在说的好,今后也要做到才好。” 其实荣妃的心态算不错,自己遇人不淑,但也没把全世界男人一竿子打死,萧景看着就是个忠厚本分的,应该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便也点头道:“你能想的开最好,左右堂堂陆家三小姐,便是和离也有多少人抢破头要娶,哪里需要担心了?” 两人闲话了一会儿,荣妃看看旁边摇篮里早就睡熟的小团子道:“行了,今日太阳晒的差不多了,再晒日头就毒了,咱回吧!” “娘娘,我答应两个弟弟,今日要回郡主府一起吃饭,就不陪您了。” 苏小酒抱起灵儿,摸摸手手上肉呼呼的小窝窝,小娃娃睡着也警觉,不满的把手手抽了出去,不让碰。 淡淡的眉毛还皱了一下,小嘴巴撅着,粉嫩粉嫩的,让人看着就想咬一口,苏小酒又想起一事,忙道:“对了娘娘,灵儿跟毓儿都已经过了半岁,明日天气好的话,我给他们画张小像吧?” 荣妃挑眉:“就是你教给鹂儿那种叫什么素描的?” 大半年过去,墨鹂一直没把这项学习放下,每日散了学吃过饭,便自觉地拿出纸笔练习,如今也算画的有模有样了。 只是毕竟年纪还小,对空间透视还是把握的不太好,所以当时苏小酒留给她的范画多是些石膏体组合,后来无意被荣妃瞧见,便专门命人按照画稿,用汉白玉给她雕了一大堆。 “虽然宫里也有画师,但画种不同,奴婢这种要更加写实些,趁着他们小多画些,长大了也是个纪念。” 现代的宝宝有满月照,百日照,周岁照,允儿一岁时她都没想起自己这项技能,现在也得补上。 荣妃欣然道:“那感情好,若是有功夫,给本宫也绘一幅,生了灵儿跟毓儿以后,总觉得一下子老了五岁,不然再过几年,本宫都记不得自己年轻时的美貌了。” 她说着掏出粉饼盒,拿小镜子照了照,镜中女子美艳一如从前,只是目光少了曾经的凌然和霸气,多了为人母的柔然温和。 照着照着,忽然将镜子啪的扣上,自语道:“也不知那萧如意二十五岁上,容貌较本宫如何?” “噗~~娘娘您怎么还没忘了这件事啊?” 荣妃幽幽看她一眼:“谁让她如此过分,竟把本宫比下去了。” 她长这么大,论美貌,也就输了这一次,如何能不介怀? 不过随即又笑道:“不过都说东黎女帝勤勉有加,日夜为国操劳连娃都没工夫生,想来要比本宫老的快些。” 如此一想,心里霎时明朗起来,妖娆的起身伸个懒腰道:“本宫乏了,先去补个美容觉,对了,你今晚可要在苏宅小住?” “不,就吃个午饭而已,弟弟们下午还要回国子监的。”苏小酒抱着小团子跟她进了内殿,“奴婢下午早些回来,还要带五公主和六公主做点心。” 荣妃笑道:“可别让允儿听了去,不然定去厨房捣蛋。” 都说男孩子七八岁是狗也嫌,允儿才两岁,荣妃已然十分头痛了。 好奇心强,不让做的事情就非要尝试,训斥几句,两岁的娃娃也已经会顶嘴,真是愁煞她这位老母亲。 “娘娘您就知足吧,殿下已经算是听话的好宝宝了,下午奴婢带着他跟姐姐们一起玩。” 对一个金牌月嫂来说,育儿知识储备也必须强大,带个两岁的宝宝也就是so eazy吧。 荣妃丢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那就祝你好运。” 小酒回来第二天就落水,后面大部分时候都在休养,她平时又被墨鸿墨舞缠的紧,还没机会真正见识到那小子的厉害,见她说的信誓旦旦,荣妃并未直接驳回,而是大有一副“有些痛只能自己经历过才会懂”的意味。 安置好荣妃跟团子们,苏小酒略作收拾,便跟萧景回了郡主府,说起来这郡主府她都住过几天,但却是她在大渊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家”,感觉自是不同。 苏小酒掀开帘子看看路边,回头拉起萧景的手道:“时间还早,要不咱们下去走走吧?每次过来都是坐车,我都快不认得路了。” 萧景率先跳下马车,苍联正要给苏小酒拿凳子,他已经长臂一伸,将人从马车上抱下,稳稳放到了地上。 苏小酒红着脸对苍联道:“你先回宫吧,下午我们自己回去就好。” 苍联也不想留下塞狗粮,毫不犹豫的驾车走了。 剩下的二人世界,两人像成婚多年的老夫老妻,手牵手慢慢走的惬意。 结果看起来不远的路,走起来却像走不到头,而且她脚上还穿着软底的绣鞋,踩着石板路不多时,脚底板便硌得生疼。 谁成想有些人,走着走着就瘸了。 萧景比她高出一个头,开始并未注意到她略显扭曲的表情,只是察觉身侧之人越走越慢,还伴随着轻微的嘶哈声,不由停了脚步看她:“可是哪里不舒服?” “脚。”她委屈巴巴的抬头,休养这段时间都没怎么走动,谁想就把脚底都歇嫩了,如今浪漫只剩下慢,早知道还是坐马车的好,“脚底疼,你走慢点,不然我跟不上。” 看她皱成包子的小脸,萧景蹙眉道:“怪我粗心,都没注意你鞋底这样薄。” 这种绣鞋是为了让贵人们穿的轻便,但仅限于铺了地毯的室内,如此走在大街上,差不多跟光脚无异,真难为她走了这么久。 心疼的握起她一只小脚看了看,好在鞋底尚未磨破,便她打横抱起道:“忍一忍,等会回去给你揉揉。” 虽然已经拐进胡同,还是有三三两两行人的,苏小酒有些窘迫,轻声道:“别人老往这边看~~要不我还是自己走吧,坚持一会儿就到了。” 这里可是古代的大街,若是被人认出来,少不得又为上京添一笔饭后谈资。 萧景理所当然道:“我抱自家娘子,何须管旁人怎么看?” “但影响不好~~” “影响谁了?” “……” 她这小侍卫,如今不仅话多,还伶牙俐齿。 苏小酒干脆把头埋进他怀里,数着他砰砰砰的心跳,猜着还有多久能到。 也就几分钟的功夫,萧景忽然停住了脚,应是到了,苏小酒从他怀里起身,却见他正盯着苏宅门口一抹红色的身影,面上满是疑惑。 徐颖?她不是在云州吗?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苏小酒自然也看到了,顾不得脚痛,立马从他怀里跳下来,朝着红色身影一瘸一拐的跑过去:“徐颖?是你吗?!” 第四百八十六章 酒精误事 “小酒,你终于回来啦!” 坐着的徐颖扔下手里的树枝,哭着朝她跑过来,一米七的大块头,因为急切跑的太快,差点把苏小酒顶飞。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出什么事了?” 瞧着她蓬头垢面的样子,红色裙子因为太脏都变色了,大热的天,脚上竟然还蹬着羊皮靴子,简直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比在云州第一次见她还要狼狈。 徐颖无视萧景不满的神色,抱着她不撒手,哽咽道:“小酒,你怎么才出来啊,我都在这等了你三天了!” 说到伤心处,直接哇的嚎啕大哭:“我都三天没吃饭啦!” “不哭不哭,你不是给绍崇显当三个月侍女吗,难道是他把你赶回来了?” 苏小酒忍不住捏紧了拳头,好你个绍崇显,就算嫌弃她笨手笨脚不会伺候人,也该派人好好将人给她送回来,竟然就这么扫地出门,还不给盘缠,简直岂有此理。 结果徐颖听到绍崇显的名字,哭声顿时噎进了嗓子里,有些不自然的把她放开道:“咱们能不能先别说他了?南夏这么远,我一路上大半都是走回来的,早就用光盘缠,已经饿了好几天了,你看我,都瘦了!” 萧景那个目光掠过她快赶上自家娘子小腿的手臂,没吭声。 苏小酒却如临大敌,把她上下看了一遍,痛心道:“果然瘦了,咱们先回家,吃饱了你慢慢讲给我听!” 上千里的路,便是脚程再快,最少也得走两个月,她跟萧景回来也不过才三个月,也就是说徐颖在她们走后不到一个月就也跟着来了? 苏宅难得有位主子回来,下人们一通忙活,将小厨房收拾好,苏小酒捡着最简单的手擀面给她下了满满一锅,徐颖连卤子都等不及熬出来,先呼哧呼哧扒上两大碗,用袖子一抹嘴瘫倒在椅子里,大呼道:“艾玛,这才是人吃的东西,我这一路都是靠啃干饼子活的,要不是你厨艺激励着我,我早就死在半路了!” 萧景已经识趣的出去了,苏小酒亲自打了热水来,用毛巾给她擦脸净手,徐颖舒坦的闭着眼,没骨头一样向后仰着身子,享受着超级五星的贴身服务,嘟囔道:“还是回大渊好,南夏那旮旯人不杰地不灵,都要把姑奶奶摧残的不成人形了。” 苏小酒看着手里已经变成深灰色的帕子,建议道:“要不你还是先去洗个澡再说?” “我不!我走了将近两个月,路上连只牲口都少见,憋了一肚子话呢,我要跟你促膝长谈!” 苏小酒哭笑不得:“好好好,那咱就谈,你倒先说说,绍崇显到底干什么了?能把你气成这样?” 不是她非要把锅往绍崇显身上甩,实在是也想不出除了他谁还有这能耐让徐颖生这么大的气。 徐颖忽然又支吾起来,紧张的走到门口看看,外门并没其他人的身影,但安全起见,还是把门紧紧闭上,才凑到她耳边道:“小酒,这快找我地方把我藏起来吧!我、我把绍崇显给得罪了!” 出乎意料,竟不是绍崇显得罪她?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苏小酒忍不住追问道:“你把他咋了?难不成他还能追杀你?” 徐颖欲哭无泪,竟然点了点头:“我觉得应该会的。” 乖乖,这还了得? 苏小酒也跟着紧张起来,声音也不自觉的小了下去:“有这么严重?难不成你又把他给揍了?” 想到绍崇显并不习武,徐颖若动用蛮力,他确实不是对手,难不成,给打残了? 不能吧,他不是已经顺利登基了吗?若是受了重伤,萧景早就应该接到消息。 “不,比这个要严重多了……” 徐颖回忆着那个可怕的夜晚,一瞬间心如死灰,嘴一撇又要哭:“怎么办,我这次死定了,他身边那些隐卫武功都可高了,你家萧护卫根本就打不过!” 要不是她聪明,连夜就倦了细软跑了,只怕当场就被打死。 “不是,你先别哭,你倒是先把话说清楚些,我们也好想对策,到底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我……”徐颖低头,脚趾头在地板上抠来抠去,含糊道:“五八~~打肺叶~~~” “什么?大点声,我没听清。” 徐颖急了:“就是,那个!” 恕苏小酒愚钝:“哪个?” “哎呀就是那个,你跟萧景才能做的事!”吼完这一嗓子,徐颖心一横,干脆闭着眼喊道:“我我我不小心把他睡了!” 轰隆隆! 惊雷,这通天修为天塌地陷紫金……啊呸! 惊雷滚滚,将苏小酒劈了个外焦里嫩,一瞬间化身考拉,用了几乎半个世纪的时间掐掐自己耳朵:“我一定是瞎了。” “相信自己,你没听错。” 徐颖肯定的对她点点头:“所以他一定会天涯海角追杀我的,你快想想,能把我藏在哪?我跟你说,那天早上醒了的时候我脑瓜子都差点崩掉,第一时间想的就是赶紧来找你想办法。” 她嘴巴一开一合,苏小酒耳边却只不断反复着一句话,徐颖把绍崇显给睡了,徐颖竟然把绍崇显给睡了?? 那她不就成了萧景的亲婶婶,那以后自己岂不是也要叫她婶婶了?搞毛线啊挺好的姐妹辈分说降就将了…… 徐颖不见她回应,两手在她面前疯狂晃动:“小酒你说话呀!你不会也怕绍崇显吧?你可要振作起来啊,我现在只能靠你了!” “小婶婶,哦不,颖啊,所以你是用什么办法把他咳咳,那个了?” 要知道“把绍崇显睡了”和“被绍崇显睡了”一字之差,本质可是天壤之别,虽然这件事听起来就好像卓别林穿成元和帝一样荒谬,但苏小酒还是很不厚道的对具体过程产生了极大兴趣。 提起事情经过,徐颖显得很烦躁:“我又不是故意的,就你走后的几天里,他心情一直不好,总是找我茬,然后有天我就故意把他灌醉了。” “然后就把他那啥了?” “没有!我是那种饥不择食的人吗?!” 说起来徐颖也觉得委屈,主要她也好长时间没喝过酒了,绍崇显喝的酩酊大醉,搞得满屋子都是酒味,勾出她的酒虫,本想偷着喝一点解馋的,谁知道那酒初尝清甜寡淡,越喝却越上瘾,她不小心就干了两坛。 当时已是深夜,绍崇显喝酒的时候把玦鹰遣退,只留了徐颖在旁伺候,她本着做尽职尽责的心态,想把醉成烂泥的绍崇显扛到床上去,哪知道人深醉就跟死了差不多,死沉死沉的? 连拖带拽将人弄上床,她也累的呼哧带喘,便一头栽到了枕头上,结果酒劲上来,帐子里又昏暗,她眼睛一瞎,竟觉得他有几分好看。 想到这里,徐颖恨不得戳瞎自己双眼:“我当时真的是,喝大了,看他的时候脸上好像有层光圈,就没忍住偷着亲了几口,后来可能是酒壮怂人胆,觉得他白天总是欺负我,姑奶奶何不趁他无力反抗欺负回去,结果就……一发不可收拾。” 苏小酒被她这副言论惊呆,如此伤敌一百自损八千的做法,亏得她能想出来。 徐颖后怕的蹲在椅子上:“我现在只能祈祷他醉的厉害没察觉自己失身,要么就只能盼着他永远找不到我。” 苏小酒实在不忍心告诉她,男子若真醉的不省人事,是没法啥啥啥的,既然做了,那必定有印象。 此时说出来只会增加徐颖的心理负担,苏小酒只能安稳她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他是男子,这种事上又不会吃亏,何况他刚即位,光国事都忙不过来呢,应该不会百忙之中抽空来追杀你。” 徐颖心中稍定,点头道:“你说的有理,我当时偷着给他穿好衣服才走的,说不定他没发现呢?” “先别管那么多了,你就安心在这住着,过几天我们新宅子建好,你就跟我们一起搬过去住。” 苏小酒说完,脑中忽地闪过晌午绍崇显那封充满戾气的信笺,他在里面说的什么来着?啊,即位太突然,害得他有件大事没办成,他说的大事,莫不就是?? 她心惊肉跳的看看已经解除警报的徐颖,如今已经两个月过去,绍崇显那边该忙的估计也差不多了,万一反过神来又要追究此事可怎么好? 于是她改口道:“也别等过几天了,等下吃完午饭,你就跟我去宫里拜见皇后娘娘,然后明天咱们去启程!” “对了,你回来之后怎么不直接进宫?” 徐颖大剌剌道:“我现在是庶民,也没有腰牌,谁会放我进去?” 无所谓的样子却令苏小酒心头一酸,曾经骄傲的南阳郡主,出入皇宫就像回自己家一样自由,那张桀骜张扬的脸就是通行证,哪里需要什么腰牌? 深埋的愧疚再次被激起,徐颖察觉到她情绪,立刻转移话题道:“对了,我听看门小厮说你回来后就住在宫里,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 “哦,因为快走了,所以约了两个弟弟吃午饭。” 苏小酒看看外面日头,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转头道:“你刚吃了三碗面,等会儿还能吃得下么?要不酒先去睡会儿?” “不要,”徐颖摸着自己溜圆的肚子道,“我馋你做的饭菜都馋了快三个月了,等下还要好好吃一顿才行!” 大胃王的饭量苏小酒摸得透透的,根本不怕她会撑坏,便道:“那你也去休息会儿,等饭好了我让人来叫你。” 出了门,萧景笔直的站在院中,见她出来第一句便是:“你当真要带着她?” “什么?” “真要待她一起走吗?” 不是他小气,实在是对徐颖那种咋咋呼呼的女子喜欢不起来,想到将来隐居的日子总有个大嗓门在旁聒噪,萧景耳朵根儿便隐隐作痛。 “她已经无家可归,若我们再不管她,她便真的要流落街头了。” 苏小酒摇摇他的手,讨好道:“其实徐颖很可爱的,你试着跟她多相处相处就好了。” 萧景抿唇不语,苏小酒只好继续卖萌:“而且她总要嫁人不是?肯定跟我们住不了多久的,你就忍一忍嘛!” 她是吃定了萧景说不出不字,毕竟她们规划的院子那么大,多住一人少住一人实在影响不到什么。 萧景想的却是,帮人的办法有很多种,其实他们大可帮徐颖另买出院子安置,但是对着可可爱爱的小娘子,赶人的话又说不出,只好作罢。 虽然被人打扰二人世界很不爽,但是娘子高兴,他也就不计较了。 终于等得苏文苏武回来,徐颖好了伤疤忘了疼,为庆祝自己重获新生,无视萧景喷火的眼神,硬要拉着苏小酒喝几杯庆祝,结果又一次光荣喝趴,若非苏小酒手疾眼快,唤来婢女将她架回房间,只怕要被萧景当场扔出去。 萧景饭后要回萧府收拾东西,顺道送苏文苏武回国子监,便让苏小酒先午睡一会儿,等他忙完再一起回宫,苏小酒不胜酒力,趴在床上根本睁不开眼,唔了一声便沉沉睡去。 谁想这一觉,就睡到了月初上。 苏小酒睡着睡着只觉身上越来越热,一阵口干舌燥,想爬起来要水喝,却发现自己浑身无法动弹。 不会是被鬼压床了吧?? “绿拂~~喝水~~” 还好,没像真的鬼压床那样说不出话,只是声音嘶哑,吓了自己一跳。 喊了半天没人应,迷糊中终于睁开眼睛,却发现天已经黑了,就着细微的月光,看到自己脖子上,横着一条白色的胳膊~~怪不得喘不动气。 等等……整个人突然如遭电击,有种857后被人捡尸的惊悚。 这是谁? 怎么会出现在她的床上? 萧景不是出去了吗? 不对,天都黑了,萧景应该回来了,可是这胳膊明显不是他的。 苏小酒僵硬的转头,就看到徐颖那张大脸近在咫尺,流着哈喇子睡的正香。 胳膊揽着她脖子,一条大象腿搭在她腰间。 能不热吗?! 但好歹是松口气,苏小酒用力将她推开,准备爬起来喝水,外面有打更的声音响起,丑时。 天啊,她们这是睡了多久了? 果然酒精误事,不过她记得徐颖明明在隔壁房间啊,还有,萧景去哪了? 第四百八十七章 能吃是福 床上鼾声如雷,不知徐颖扑倒绍崇显的那个晚上是否也似这般状况。 根本都不用蹑手蹑脚的起身,苏小酒灌了两杯凉茶,出门右拐,果然在书房找到了受气小媳妇样的萧景。 见她进来,本想转过身不理,又担心她酒后难受,还是板着脸道:“醒了?厨房还有醒酒汤,我去给你端一碗来。” “不用不用,我已经很清醒了。” 她赶忙依偎过去,萧景因为气愤而僵硬的身子很快便柔软下来,看一眼卧房的方向,丢出一句:“我就说不该收留她。” 苏小酒摸摸鼻子:“她不是在客房吗?怎么会跑到咱们房间去了?” “谁知她发什么神经,睡到一半破门而入,撒着酒疯不肯走,我不便对她动手,只能自己出来。” 他委屈的揪了揪榻上的小被子,也不知来书房多久,书卷还停留在第一页。 看样子是真气坏了,苏小酒赶紧安抚道:“她好不容易回来,太高了就喝多了些,我们就体谅一下吧,这样吧,她既占了卧房,那我便跟你一起在书房睡。” 说完将鞋子一蹬,自己先钻进被窝,又使劲往里面躺了,拍拍外侧留出来的空位置道:“夫君这边请。” 萧景瞬间气消,半推半就的躺下,将小人儿捞进怀里。 “下不为例。” “好。” “以后她若一直这样,我定毫不客气,将她从墙头丢出去。” “好。” “你说话算话,那时不许跟我生气。” “我保证。” 她敷衍的样子都这么可爱,萧景将她搂的紧了些,忽然发现在书房睡也不错,两人离得这样近,她再不能借口太热逃离自己怀抱。 “对了,我要跟你讲个惊天大新闻。” “皇上驾崩了?” “不是。” “娘娘又有孕了?” 苏小酒在他胸口擂一拳:“怎么可能?怎么怀?跟谁怀?” 听到头顶发出的闷笑,才知自己被耍了,又捶了两下道:“我跟你说正经的,不许打岔。” “唔,不打岔。” 他略略低头,在她发间深深闻了一口,熟悉的馨香抚去心中不平,算她还有些良心,知道来寻自己。 “你可能,很快就要有小婶婶了。” “我听到了。” “……” 她怎么就忘了,当时萧景就在院子里,既然能听到她要带徐颖一起走,怎会没听到前面那些? “那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没有。” 毕竟不管是绍崇显,还是徐颖的事,对萧景来说,都是不关我事。 苏小酒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绍崇显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只是这个“善罢甘休”就很玄妙。 按说凭他那小肚鸡肠又死要面子的人,发现自己被人强了,怕不是当场就得操刀砍人,可按照徐颖叙述,以及后来种种去推算时间,他应是在事发第二天接到了绍帝的宣召,催他即刻回京,结果一回去便猝不及防被推上皇位,再想回云州处理徐颖的时候,已经脱不开身。 理论上看着似乎逻辑通顺,但唯一与事实不符的是,他若真想处死徐颖,只需派出一个暗卫就能随手解决,如今不仅给她跑了,还能让她顺利跑回大渊找到苏宅,实在不像绍崇显的行事风格。 苏小酒鼻子天生较旁人敏锐,这会儿已然嗅到了奸情的味道。 萧景对她躺在自己怀里去琢磨别人的事很不满,点点她小脑门:“她们又不是几岁的孩子,都有足够的能力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与其担心这些,倒不如想想咱们院子里要怎么收拾。” 苏小酒不满的拍掉他的手,咕哝道:“那些不是早就规划好了吗?让工人照着图纸做就好,我还是不放心徐颖。” 封建礼教下未婚先失身的女子,怎么说都不是个好名声,可惜徐颖那傻丫头被徐莽养的太彪悍,尚不自觉吃亏,苏小酒少不得就要为她多张罗。 生怕绍崇显随时反悔要把徐颖捉回去泄愤,天还不亮,苏小酒便匆匆进宫跟荣妃道别,然后喝萧景带着仍在睡梦中的徐颖逃之夭夭。 她们的隐居之所除了荣妃和王爷,外人谁都不知道,绍崇显就算要找,一时半会儿也追不到这里,这下徐颖算是彻底放下了心理负担,整天吃吃喝喝,最开始那点子愧疚很快就消没了。 南夏皇宫。 绍崇显对着暗卫送来的信笺一阵头秃。 三个月前,他在苏小酒跟萧景离开后心情愤郁,连着喝了几日闷酒。 或许因为徐颖是那丫头的好姐妹,一举一动都带了她的影子,也或许是因为爱而不得,需要她唧唧呱呱的嗓门让自己暂时抛却执念与妄想,他就那么鬼使神差的将她留下,命她在一旁斟酒。 然而没用,梦里依然是那名狡黠的女子,一改白日的疏离于嫌恶,带着前所未有的热情与滚烫跟他纠缠在一起。 像是一团烈火,在他身上放肆游走,那沉醉的滋味太过美妙,以至于让他忽略了梦中人明显更加修长的腰肢。 也许有所察觉,可他却选择沉迷其中,直到日上三竿,剧烈的头痛刺激着他醒来,他望着身上整齐的衣饰和空荡的床铺出了会儿神,以为经历了南柯一梦,却在掀开被子的一瞬间,被那抹真实的落红震撼的久不能言语。 一夜荒唐,竟是真真切切的发生了,他外出从不带女婢,那昨晚的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温柔乡虽让人沉溺,但他并非一点意识也无,昨晚那人热情的几乎让他无力招架,大怒过后,脑子清明几分,反而想起了更多细节。 主动勾引就算了,还敢让他在下面?! “玦鹰!” “小人在!” 玦鹰心里突突不安,昨晚主子心情不好,只因自己左脚先迈进门槛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还让他有多远滚多远,所以屋内情景如何他并不清楚。 这会儿看着主子面带墨色,表情阴沉的能滴水,后背不禁悄悄绷直,连呼吸都不敢太明显,生怕又被无端寻了错处。 “去,把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人给本王提过来!” 玦鹰一愣:“恕小人愚钝,王爷说的是哪个女子?” 这段时间能把王爷双眼皮气成三眼皮的只有苏小酒一个,但她昨天不就走了么? 绍崇显看他傻愣愣的样子气不打不出来,阴恻恻的起身,一步步逼到他面前,忽然伸手将他的佩剑抽了出,日上三竿,原本炽热的阳光斜照进房间,映在剑刃上反而透出丝丝寒意。 玦鹰滴着冷汗跪拜下去:“还请王爷明示,小人实在不知您说的是哪个?” “能进本王房间的女子,这世间统共有几个?” 玦鹰后知后觉,在心里把徐颖臭骂一顿,定是她昨晚伺候不周,自己倒是逃之夭夭,却害他一大早挨骂。 “小人明白了,这就将徐颖带来!” 一般来说侍婢值夜都要睡在主子脚踏上,但绍崇显长这么大从未让女子近身侍候,玦鹰便贴心的将徐颖卧房安排在了隔壁,天都快要晌午,她还没过来侍候,怪不得主子会生气。 绍崇显捏着剑柄半天,而后一言不发转身,走到床榻挥舞了几下,竟是将床单割成了碎片。 玦鹰看的心惊肉跳,不知徐颖到底做了何事让如此恼火,手里又提着剑,一会儿该不会砍人吧? 徐颖的卧房紧闭,玦鹰站在门口犹豫片刻,不知该不该提醒她赶紧跑路,最后到底还是没法做出违背绍崇显命令的事,反手将房门猛的一推,朝里面喊道:“王爷寻你,你速速过去侍候!” 等了片刻,发现里面静的出奇,不由往里走了几步再喊一遍:“徐姑娘,王爷命你过去!” 他方察觉不对,迅速跑到床边,摆成人形的锦被里,赫然是两个绣花枕头。 冷汗顺着脑门哗啦落下,这个女人,看来知道自己闯祸,已经提前逃了?! 不死心的将周围几间房都搜了一遍,皆不见徐颖身影,玦鹰暗道天要绝我,蜡黄着脸回去复命。 “王爷,徐颖她,不在卧房。” 绍崇显眉头紧锁,手里正捏着一张信纸,扔在一旁的信封上,是南夏特有的绫鸟羽毛,代表信件为最高紧急程度。 玦鹰不敢出声,怕打扰了主子正事,果然,下一刻绍崇显便将信纸一攥,大步走了出去:“即刻回京!” “王爷,那徐……” 手中信件在他手心滚烫,绍崇显没有回头,阔步走下楼梯,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自楼下传来:“事有轻重缓急,她的帐,本王稍后再清算!” 写信的人太过特殊,乃绍帝近侍,说绍帝得知太子夫妇不顾南夏百万黎民,执意退隐,当场便气的晕厥过去,如今宫中乱作一团,请求七王爷速速回宫主持大局。 绍帝向来体弱,又是他身边一直伺候的人传信,容不得他有疑,想那徐颖孤身一如,除了跑回大渊投靠苏小酒夫妇,根本没有其他出路,他只得先回京稳住朝局,稍后再将人抓回来狠狠惩罚。 却不想绍帝一把年纪,竟用这种幼稚的方法把他诳回来,连个缓冲的时间都不给他,连夜就撒丫子跑去了行宫。 最可恨的,是这场毫无征兆的禅让使朝野上下一大部分老顽固疑虑重重,怀疑太子薨逝和绍帝退位都是受了他的逼迫,没日没夜的口诛笔伐,令他烦不胜烦,深感原来很多自己望之莫及的事,并不如想象中那样美好。 稳定朝纲是个浩瀚的工程,难就难在需得令人心服口服,每当夜深人静,拖着疲惫的身子横在宽大的龙床上,脑中交织的竟不是朝臣吵到不可开交的奏折,而是那一晚醉眼朦胧中窥见的一线春光。 他一定是疯了。 …… “小酒,我饿了,什么时候开饭呀?” 徐颖左手拎着串紫红色的葡萄,右手攥着根水灵灵的小黄瓜,悠悠哒哒从院子里的秋千上下来,倚在厨房的门口看着苏小酒收拾碗筷。 抬头见她左右开弓的架势,苏小酒无语道:“你早上可是吃了三个荷包蛋,两碗荷叶粥,还有个糖包子和小肉粽,中午吃了一大碗羊肉泡馍和一份大盘鸡,然后没过一个时辰又吃了半个西瓜,两个西红柿,一盘卤鸭爪,现在又在吃葡萄和黄瓜,还好意思喊饿???” 饭量比她跟萧景两人加起来都大,让她一度怀疑,就照这么吃下去,她丰满的荷包就要被迫减肥了。 徐颖嘎嘣嘎嘣咬着黄瓜:“人家正在长身体嘛!你要是嫌我吃的多,我可以定期交伙食费。” “且,你那点钱还是留着当嫁妆吧,赶紧嫁出去霍霍别人。” 嘴上虽然嫌弃着,却还是自锅里铲出一块已经炖了小半天的大棒骨递给她:“喏,尝尝咸淡。” “嘻嘻嘻,我就知道你最疼我。” 徐颖把剩下的小半截黄瓜一口塞嘴里,抓着斧头大小的棒骨啃了起来——并非苏小酒活的太糙,实在是徐颖每次都嫌她将排骨剁的太小,放嘴里都没来得及啃,嗦楞一口就没了,于是这次她干脆将棒骨从中间一断为二,别说,抓在手里啃起来颇有种一棒在手,天下我有的气势。 只是看着徐颖日益溜圆的肚子,苏小酒还是好心提醒她道:“我倒是不怕你吃穷我,但你也不能就这么放纵自己长肉肉,胖瘦且不说,太胖了以后可是容易生很多病的。” 徐颖如今的身材只能算丰满,但照她一天八顿的吃法,很难说会不会继续横向发展下去。 “我爹说了,能吃是福!就像我娘,想吃肉肠胃却不受用,但凡多用些就上吐下泻的,不仅不胖,反而还要掉上几斤呢!” 以前苏小酒在她面前总是刻意避免提起徐莽夫妇,相反,徐颖却比她看的开,直言生死有命,父母不过是先她一步去了,等过个几十年她驾鹤西去,一家人便又能再团聚了。 别的不说,苏小酒只怕到时仙鹤根本载不动她。 第四百八十八章 徐颖出走 萧景抗着柴火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徐颖手里攥着小酒胳膊粗的大骨头,略显嫌弃的皱了皱眉,把柴码好便十分自觉地过来烧火,说道:“对了,父亲来信说马上就要仲秋,问能不能来跟我们一起过。” 这老头子上次写信吓唬他们说要过来养老,结果两人做好了迎接的准备,他又变卦说怕在大渊不习惯,还是继续在行宫住着,这会儿又来搞突袭,令苏小酒为难道:“可我们不是说好进宫跟娘娘一起过中秋的……要不等他来了跟我们一起进宫过节?” 萧景对她宠你一笑:“客随主便,他若真来,我们在哪,他便去哪。” “那怎么成,还是要尊重他老人家意愿的。” 对他无条件的偏宠苏小酒心里甜滋滋的,但嘴上却还是要客气一下,把徐颖听的直翻白眼:“喂喂喂,能不能别当着单身老姑娘眉来眼去的?考虑一下我的心情好吗?” 她把骨髓嘬的滋滋响,又悠悠哒哒的走出去,一抬头正好看到东边天上挂着金灿灿的圆月,捧着的骨头不由放了下来,惆怅道:“这么快又要中秋了么……” 苏小酒盛饭的手一顿,转身看向迎着月亮的徐颖,只觉那背影透出几丝落寞。 月圆人难圆,这个寓意团聚的节日,恰恰最令人伤感吧。 有心安慰她几句,又觉任何语言都太过苍白无力,苏小酒低头,默默往徐颖的碗里又添了一勺米饭。 “真好,又到了吃月饼的时候!”徐颖回头,两颊被肉塞的鼓鼓的,“我喜欢吃蛋黄月饼,你提前腌鸭蛋了没?” 苏小酒:……好吧,是她想多了。 “早就腌上了,吃货!” “你懂什么,民以食为天。”徐颖把啃到连狗看了都流泪的骨头扔出去,意犹未尽道,“不过你记得给我留下几个,要流油的那种,早上喝粥的时候就着,啧啧,光是想想都要流口水。” “这么喜欢吃,就自己动手做,或者你干脆回上京,饭馆里什么都有。” 萧景实在听不下去,这家伙天天吃白食就算了,还各种点菜,害的他家小娘子每天都要花一大半的时间在厨房,衣服上都是烟熏味不说,陪他的时间都被占了去,简直可恨。 徐颖根本不受他威胁,甚至还翻楞他一眼,立刻转头瘪着嘴对苏小酒告状:“小酒,他凶我,还要赶我走!” 萧景:“……我没有。” 只是看着徐颖的眼神明显不悦,让她不由心生警惕。 这两人大概天生磁场不对付,苏小酒干脆就装聋作哑,免得里外不是人。 饭毕,小两口每日傍晚的散步时间也被徐颖剥夺,放下饭碗把嘴一抹,指着萧景道:“你洗碗!” 说罢捞起苏小酒的胳膊就往外跑。 苏小酒被她拖得晕头转向,连连告饶道:“姑奶奶,刚吃饱咱们走慢点,哪有人散步比投胎还急?” “我有事要问你,不能让萧景听见!” 徐颖神神秘秘的拉着她走到后院,确定萧景没跟来,劈头来一句:“萧景是不是知道我跟他叔的事了?” 这个“他叔”让苏小酒反应了一会儿,不自然的点头道:“嗯,那天他在院子里听见了。” 以为徐颖因为被偷听不高兴,忙替他辩解道:“他也不是故意要听的,只是习武之人耳力要好些,所以……” 结果徐颖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个点,而是紧张兮兮的问:“完蛋,他最近总是看我不顺眼,会不会偷偷给他叔写信泄露我行踪?” 原来担心的是这个,苏小酒笑道:“你多虑了,萧景才不会做这种事,他这人嘴硬心软,你就安心在这住着,谁也不能赶你走。” 中秋眨眼就到,原本是想等绍帝来到一起进宫,结果又接到他飞鸽传信,说沿途秋色甚美,不小心就误了行程,让她们先行进宫。 荣妃派来接她们的人马提前好几天便到了,徐颖早早收拾了包裹,掰着指头数回京的日子,苏小酒揶揄道:“之前还说在这里住的乐不思蜀,一说回京却比谁都心急,真伤人心啊。” 这次徐颖却没反驳,只道:“这次走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呢,我可不得好好准备?万一漏了什么,路上再买可不方便。” “你放心吧,但凡你能考虑到的东西我都准备了,你考虑不到的我也准备了,你就只管舒舒服服的躺着,很快就能到上京。” “这次不一样……”徐颖咕哝一句什么,苏小酒没听清,想问时,刚好萧景过来问她别的事,也就抛之脑后。 等忙忘了回来,徐颖房里已经熄了灯,想着明日就要赶路,让她早些休息也好,便没敲门。 夜里气温骤降,呼啸的北风将院里树木吹的哗哗作响,带着呜咽从门缝窗缝里挤进来取暖,苏小酒跟萧景一直以来都只盖着层薄衾,后半夜被窝里都冰的伸不开腿,萧景还好些,苏小酒睡着睡着便蜷缩成一团,一个劲往萧景怀里钻,饶是如此还是被冻醒了。 “阿嚏!” “冷了?” “嗯。” 苏小酒摸着黑爬起来:“我去拿床厚被子。” “躺着别动,我知道在哪。” 萧景将她按住裹好,起来将灯点上,轻车熟路的走到床边的柜子前,从里面取出一床厚棉被。 “我记得里面还有一床是不?” 萧景笑:“前半夜抱着你睡还嫌热,这会儿是要盖两床被子么?” 苏小酒揉揉发痒的鼻子,搓着胳膊从被窝钻出来,抱起其中一床道:“我去给徐颖添一床,你先睡。” “她屋里没有吗,何须你专门跑一趟?” 屋里都这样冷,何况外面肆虐着北风,她只穿了寝衣,出去一遭定要冻透了。 “我也忘了有没有,没关系的,房间这么近,我很快就回来。” 她太知道徐颖那懒蛋,宁愿冻死在床上都不会舍得爬起来取被子,反正也醒了,正好看看她盖严了没。 刚说完,便听外面咣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风吹倒了,萧景起身道:“风大太,我出去看看,将被子放在她门口便是。” 不消片刻,萧景神色古怪的走了回来,被子还在手里抱着,苏小酒见状问道:“怎的了?是不是她睡的太沉听不到你敲门?” “她的房门开着,我唤了几声,并无人答应。” 男女有别,他也不好贸然进去,万一是徐颖忘了拴门被风吹开,他进去就尴尬了。 苏小酒暗道不好,赶紧披衣起来冲向徐颖的房间,果然,被子整齐的叠放在一旁,床上并没睡过的痕迹。 “不好了,徐颖走了!” 听到她的喊声,萧景也大步走进屋子,见到空空的床铺,蹙眉道:“明日就要回京,她这会儿离开是要去哪?” 想起昨日傍晚徐颖的话,苏小酒懊恼的捶一下脑袋,这个傻丫头,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走了? 萧景不语,其实前半夜他隐约听到了马儿嘶鸣的声音,迷蒙间只以为是被风吹的,便没在意,算算时辰,徐颖差不多已经走了两个时辰。 “外面荒郊野岭,她一个女孩子,这是要去哪儿?” 苏小酒说着眼圈就红了,都怪她,怎么就没听出徐颖话里的不对劲,她若不想一起回京只管说便是,何苦要自己离开? 还是说,她不相信萧景,所以才走的? “不行,我得去把她找回来!” 手中被子落地,苏小酒顾不得这些,就准备去追徐颖。 “天还没亮,你要去哪找?” 被萧景制止,苏小酒的火气顿时上来了,“那也要去找!她一个弱女子,万一遇到野兽怎么办?” 其实她想说的是,说不定就是因为他徐颖才走的,可这会儿找徐颖要紧,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跟萧景吵架上。 萧景却坚持道:“不说这里四通八达,找人如大海捞针,以她的性子,既铁了心要走,便是被你找到就会乖乖回来吗?” 僵硬的肩膀瘫了下来,苏小酒看着院子中被风吹成东倒西歪的草木,心中一阵憋闷。 既气萧景的漠不关心,又气徐颖的不辞而别。 就算不相信萧景,难道她也不值得信任吗?而且只要徐颖自己不点头,便是绍崇显当真来寻来,她也不可能任由他乱来,这么一声不吭的走了算怎么回事? 两人就这么僵着,最后还是萧景担心她着凉,硬是将人抱回房间,然后自己扭头出去,不一会再进来,手里拿着刚才掉落的被子,还有一张纸。 “这是在徐颖梳妆台上发现的,看来她的离开并未临时起意。” 苏小酒接过信纸走到灯下,标志性的潦草字迹,言简意赅的写了三五行,只说团圆佳节,她准备回老家给爹娘上香,就不跟她一道进宫了。 很平常的几句话,却让苏小酒毫无防备的烧红了脸。 她不想进宫。 是了,徐莽就死在宫中,自此与女儿阴阳两隔,徐颖便是心再大,终究也不愿去触景伤情吧。 捏着信纸的手无力垂下,苏小酒在心里骂自己混蛋,怎么一早就没想到这点? 不过好歹也知道了徐颖去处,她总算能放心些,想了想,还是让萧景派出两名侍卫循着南阳的方向追去,让他们务必找到徐颖。 这下也没心情睡了,苏小酒盯着帐顶,从一片漆黑到看出花纹,再到帷幔变成了豆沙色,才起来洗漱一番,准备上路。 “早饭就在路上吃吧,这会儿吃不下。” 萧景早些起来煮了鸡蛋和小米粥,装进保温盅里带好,怕路上冷,又在马车里点了碳炉,苏小酒一出门,车厢里已经被烘的暖暖和和。 将她靴子褪了换上轻软的绣鞋,一摸小手冰凉,又不知从哪摸出个手炉塞给她,萧景斜坐在榻上,将大半空间都留给她道:“夜里没睡好,再补补觉吧。” “不用,刚起床还不困。” 苏小酒靠在他怀里,为自己刚才莫名其妙的迁怒感到愧疚,幸好她当时没脱口而出埋怨萧景,否则看到徐颖的信,该是多么打脸,他若知道自己竟是那么想的,也一定很伤心吧。 要么人家说,人在生气的时候智商为零,所以遇事要三思而后行,她默默往他怀里拱了拱,抬起头看他坚毅的下颌,小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可理喻?” 明明不是他的错,自己却朝他大吼大叫,还在心里冤枉了他,即便那些话并没有说出来。 萧景手中拿着一卷书,闻言低头轻吻她发顶:“夫妻之间哪有许多道理可讲,只要你每天开开心心对我笑就好。” “你真的不生我气?我刚才,那么凶的对你。” 他胸膛处发出轻颤,笑道:“第一次见面就被你凶了,如果那么容易生气,哪还会有现在的温香软玉?” 苏小酒突然从他怀里起来:“那如果是别人呢?” 萧景翻了一页书,“什么别人?” “哎呀你别看了,”苏小酒把他书扣在矮桌上,“那如果当时凶你的是别的宫人呢?” 那他也不会生气,也会喜欢上吗? 萧景刮刮她鼻子:“其他宫人哪敢爬那么高?” 苏小酒哼了一声撅起嘴。 “她们也没你好看。” 撅着的嘴吧收回去,嘴角露出一丝小得意。 “所以你一开始就是贪图我美色对不对?” 呵,男人,果然都是一样的视觉动物,不过想想自己也是一样,心里瞬间就平衡了。 萧景摸摸鼻子,又想起跟她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头发上挂着枯叶,脸上也都是灰尘,像只张牙舞爪的小花猫,实在跟美貌扯不上关系。 只是一双眸子晶晶亮亮,像夏日里带着水汽的冰葡萄,让他一下就看进了心里。 “对,为夫就是见色起意,是不是后悔才发现为我的真面目?” 他说着将人抱在膝上,不忘用被子将她裹紧,俯身送上一个深沉而绵长的吻,温热的鼻息萦绕在她唇齿间:“不过后悔也没办法,你这辈子,注定只能跟我在一起。”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网址: 第四百八十九章 确定心意 车门阻隔了凛凛秋风,一番缱绻,困意终于袭来,苏小酒拥着热乎乎的被子沉沉睡去。 萧景看着她恬静的侧颜微叹,他的小娘子什么都好,就是心里装着太多的人,大部分时间都在照顾别人,有时候看看徐颖,他便难以控制的感到不平衡,不是因为小酒对她无条件的迁就,而是希望小酒什么时候也可以像她没心没肺一点,或许能活的更轻松。 心事没维持多久,萧景忽然凝神听着车外的动静,虽然实木的车厢可以很好隔开外面的呼啸,但他还是在隐约的风声里,听到了不太寻常的动静。 看一眼睡熟的人,他起身带好佩剑,轻轻推门出去,车队并没感到异常,仍在顶着北风缓缓前行。 见他出来,领头的内侍满脸堆笑的过来,询问道:“萧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他已经不在宫中当值,再称统领已经不合适,萧景摇头:“没什么,你去忙吧。” 内侍识趣的退下,萧景从马车一跃而下,站在路边凝神听了一会儿,随后叫过几个侍卫,指着车队东南方向的一条山路道:“你们去那里看看,可有什么可疑的人马。” 侍卫很快返回,抱拳道:“回萧大人,卑职站在前面的山崖望去,见有一小队人马正快速朝这边赶来,只是他们都穿着普通的衣裳,看不出什么身份。” 正说着,东南方向的山路上已经出现了一道策马疾驰的身影,萧景侧目望去,只觉那人身形有几分熟悉。 不过几息的功夫,那人已经露出全貌,看到这边车队,并没减速的意思,反而将马儿催的更急,竟是有意循着车队来对的,来意不明,侍卫们登时肃然挺立,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见到来人,萧景也十分惊讶,示意侍卫稍安勿躁,轻点车辕,朝着一人一马掠空而去。 “绍影?果然是你们,徐颖在哪?” 绍崇显驾马飞奔,萧景迎面过来落在路中间,他不得不勒紧了缰绳命马儿停下。 萧景表情还是一贯的冷然,毕竟对着曾经觊觎自己娘子的人,他实在是给不出好表情。 “皇叔竟真的来了?” 他是真的意外,虽说徐颖对绍崇显做的事一言难尽,但他一个大男人又不会吃亏,就算再气,何至于亲自千里迢迢追杀至此?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让绍崇显面色顿时阴沉下来,咬牙道:“徐颖呢?让她出来见朕!” 这个胆大包天的臭女人,毁了他清白还敢到处宣扬?! 他不说萧景都差点忘了,眼前这位已经不再是南夏七王,而是新帝,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口气的平淡。 “你迟来一步,她昨夜就走了。” “你以为朕会相信?” 绍崇显冷笑,看向不远处的车队,打马想要绕过萧景去追。 萧景并不阻拦,反正他也没说谎,只是怕绍崇显来势汹汹扰了小酒睡觉,便抢先一步飞身登上马车道:“除了这辆车,其他随便你搜。” 整个车队就这一辆马车是载人的,其他都整整齐齐的码着行李,绍崇显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他道:“若朕一定要搜呢?” 萧景随手把剑抽出来弹了弹,叮咛脆响,余音嗡鸣,实在是把好剑。 “……你以为朕不敢?” 绍崇显气急,来之前他已经做了万全准备,苏小酒与徐颖姊妹情深,定会极力阻挠他将人带走,是以来的时候除了玦鹰,他还带了数十名隐卫,软的行不通,就只好硬碰硬。 只片刻的功夫,玦鹰便跟其他侍卫一起赶了过来,没得到主子的命令,便在车队外围十几米的地方候着。 踢踢踏踏的马蹄子声,马儿此起彼伏的响鼻声都不算事,他们一大群人日夜兼程从南夏一路至此,都没换过衣服,再加上各自的马匹,混杂的气味被风送进了车厢,还得苏小酒一个劲打喷嚏。 第三下的时候,终于揉着鼻子醒了。 没看到萧景,马车也未晃动,尤其外头,安静的不合情理,她披风都没来得及披上,趿上绣鞋便从车厢钻出来,结果被外面的阵仗唬了一跳,接着了然的看向绍崇显:“你还真的追来啦?当皇上很闲吗?” 面对她,绍崇显多少有些不自在,尤其跟徐颖发生了那样的事,一时竟不敢直视苏小酒的眼睛。 他别过头,装作不耐烦的样子道:“少啰嗦,快把那臭丫头交出来!” 苏小酒眼尖的看到他耳根红晕,也没说不交,而是道:“我若把人交给你,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萧景意外的看她一眼,这才注意她穿的单薄,不满的看了绍崇显一眼,转身走进车厢拿了披风来讲苏小酒裹住,大大的兜帽将她巴掌大的小脸遮住大半,只露出一双大眼和樱红的小嘴,此时乌溜溜的打量着绍崇显,很明显在打什么坏主意。 可惜绍崇显根本没往这边看,语气生硬道:“这种不知羞耻的女人,捉回去自是重重惩罚,让她知道肆意妄为的后果!” “哦,那如果她肚子里已经有宝宝了呢?” “咳咳!咳咳咳!!” 萧景几乎要把自己的喉管给咳断了,震惊的看着自家信口胡诌却还一脸坦然的小娘子,这种瞎话也能乱编的吗? 万一绍崇显当真了,他们要去哪给他赔个孩子? 看着在风中石化的绍崇显,苏小酒心里也在擂鼓,明明紧张的要死,却还是强作镇定道:“怎么不说话了?你到底要怎么处置她们娘俩?” 她紧盯着绍崇显,生怕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她在赌,赌绍崇显并非对徐颖完全无情,否则他不会扔下朝政,大老远追到这里,而且还这么巧,就堵在她们回京的路上。 这说明什么,说明绍崇显来之前就已经让人打探过,确定好她们的行程才来的。 但他痛自己一样,千算万算,却忽略了徐颖根本不想进宫这件事。 绍崇显脑中空白一片,苏小酒的话像炸雷般在他耳边不断回放,她有了身孕?不过就一次,怎么就那么巧有了身孕? 他能清晰感觉到苏小酒的目光在他脸上徘徊,哪怕明知她根本不会在意自己同哪个女子在一起,可还是有突如其来的羞恼涌过全身,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 可想到徐颖肚子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宝宝,他在恼怒的同时,第一时间想到的竟不是要如何处置她,而是她既然有了身孕,为何不回南夏告诉他? 虎毒尚不食子,看在孩子无辜的份上,只要她肯好好认错,他还是愿意将她安置在宫中,甚至给她几分荣宠。 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哪怕只是母凭子贵,他也断不会薄待了她。 苏小酒静静看着他表情变幻,但无论怎么变,目光始终带着复杂与纠结,而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意和戾气,顿时放下心来。 “让她出来,朕要亲自问问她。” 良久,绍崇显终于转头看向马车,想到徐颖就要重新站在自己面前,竟隐隐有几分期待。 却听苏小酒道:“啊?萧景刚才没告诉你吗?徐颖并没跟我们在一起。” 她说着让开路,“不信你自己进去看看?” “什么?那她去哪了?” “她没说。” 绍崇显怒了:“你自诩是徐颖的好姐妹,明知她有孕在身,还放任她一个人离开?!” 女子独身在外已经足够艰难,何况还有了身孕,该如何照顾自己? 苏小酒耸耸肩膀道:“我可没说她怀孕了,我刚才说的是‘如果’!如果的意思懂吗?” 之所以那么说就是想试探他对徐颖的态度,现在看来,还是有点意思的,她也就放了心,对即将暴走的绍崇显道:“虽然她现在没怀,但只要你真心对她,以后有的是机会,也不急在这一时嘛!” 什么叫他急于一时,他哪里急了?! 绍崇显简直要被她气死,她若遮掩,说明徐颖可能就藏在马车内,可这番话下来,他已经能确定,徐颖是真的离开了。 他不信苏小酒会不知,也清楚她若不想说,自己便是将她嘴巴撬开,她也不会吐露半个字,但就此离开又不甘心,一时站在那里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看出他的纠结,苏小酒好心道:“我们还要赶着回京,要不这样吧,我们家就在这附近,你定然也已经知道位置,不如先去小住几日,她说过中秋过后就会回来,说不定能等到。” “不过一个粗野女子,也值得朕浪费时间?” 绍崇显哼了一声翻身上马,低头看着苏小酒二人道:“你们不妨转告她,她既然已是朕的女人,什么时候想通了回来道歉,朕也不介意后宫多养个闲人。” 明明是居高临下,苏小酒却只觉得可怜,不值得浪费时间,那大爷您现在是干嘛呢? 刚才已经惹恼他一次,这话她就没说出口,毕竟他对徐颖的感情并没那么深厚,万一因为她揭穿而恼羞成怒,当真放弃就麻烦了。 萧景不愿再让她吹风,也不管绍崇显还在,抱起人就塞进了马车,转头道:“皇叔若无其他事,咱们便后会有期吧。” 刚说完,远处又有一列整齐的车队疾行而来,虽然驾着马车,又走的飞快,队形却始终有条不紊,打眼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家。 萧景等人站在原地,见那马车行驶过来,本想让路,却见当中一人朝着他跑过来,待看清面容,欣喜的拜倒在地:“果然是大殿下,小人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称呼,不用问,他便猜出了车队的主人,不由惊讶:“父亲竟然已经抵达大渊?” 头几日还在信里说要晚到几天,结果这么快就到了,还跟绍崇显赶在了一起,不知该说巧还是不巧。 那人正要回答,一抬头,看到了旁边高头大马上,他们新帝正满脸阴沉,骇的赶紧低下头道:“奴才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绍崇显嗯一声:“起吧。” 目光投向他身后,马车靠近这边缓缓停下,就有人躬身上前将车门打开,绍帝穿着普通的灰色长衫出来,见到绍崇显也很是吃惊:“七弟怎么也在?” 看到他优哉游哉的就来气,绍崇显黑着脸道:“体察民情走访至此,遇到皇兄还真是缘分。” 绍帝挑眉,搞不懂这小子以前拼死拼活抢皇位,现在他好心禅让,怎么还让出仇来了,便丝毫不留情面道:“若孤没记错,这里已经是大渊的地界,七弟走访的路线偏了几百里,手下也没提醒么?” 绍崇显没好气道:“一群饭桶,竟无一人认出,幸好碰到了大侄子,这就要回去了。” 说着调转马头:“不打扰皇兄父子团聚,朕公务在身,恕不奉陪。” “不送。” “皇叔慢走。” 父子两人目送他离开,萧景道:“父亲不是说耽搁几日吗?怎么这么快就赶来了?” 绍帝看一眼马车:“怎么,来得太早打扰你了?” “……孩儿不是这个意思。” “哼,不肖子!” “……” “父亲,您这么快就来了?” 苏小酒听到外面动静,又从马车里钻了出来,见到父子俩尬聊的场景,赶紧过来救场。 却不想绍帝看到这个把儿子拐走的罪魁祸首也高兴不起来,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当面发作,只道:“只许你们夫妻团聚,孤就不能早来一会儿了?” 苏小酒偷偷朝萧景吐吐舌头,这个老头,还是这么不可爱,萧景无奈一笑,示意她回马车去,省的绍帝冷言冷语让她为难。 二人的活动看在绍帝眼中,默默叹一口气,把心里那些不满暂时放下,说道:“孤这次来,是想将你母亲的骨灰接回南夏,她是孤唯一的妻子,将来定要跟孤合葬在一处的,只是不知墨彦那混账将她藏在何处,想来需要费一番功夫。” 元和帝被关一事外人并不知情,他此番过来,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所以心情有些沉重。 但苏小酒跟萧景都心知肚明,以元和帝如今的状况,想要问出墨茜的事恐怕不易,但眼下也无法明言,只好道:“时辰不早,咱们还是先进宫去,剩下的事再从长计议吧。” ( 第四百九十章 进宫过节(一) 不过如此一来,苏小酒担心的问题倒是不存在了,之前还怕绍帝碍于身份不愿跟她们一起进宫,现在可谓皆大欢喜。 至于元和帝那边,总有办法能让他开口的。 只是绍帝有些不赶眼色,一来就把萧景给叫走了,神神秘秘的不知说些什么,让她暂时先自己在一辆马车上猜的好辛苦。 离着上京越近,绍帝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萧景在他旁边坐着,不放心小酒独自坐车,见他久久不予,就有些坐不住,率先开口道:“父亲唤孩儿过来可是有话要说?为何迟迟不开口?” 绍帝转头审视他面色,忽然开口道:“孤问你,墨彦是不是已经死了?” 萧景心中神情不变,摇头道:“父亲何出此言?他在宫中,很好。” 除了不能参政,精神也有些失常,他做皇帝时的出穿用度一律未减,对一个傀儡来说,已经是很好。 绍帝却哂笑一声:“事到如今,你竟还不说实话?” 见萧景默然,又道:“你放心,我如今已经不再是南夏皇帝,之所以问你这个问题,也只是想知道,到底还有没有可能将你母亲的遗骨寻回。” 他并非傻子,既然影儿已经在墨彦口中得知当年真相,那必定已经撕破了脸,此次两人诈亡,又怎会再次返回大渊皇宫? 就算念在影儿是墨茜的骨肉,那他呢?他是墨茜的夫,在墨彦眼中,便应该是敌人,又怎会允许他去宫中一起过节? 影儿心思都在媳妇身上,所以竟忽略了这么大的漏洞,而他旁观者清,只几句话,便想通了其中关窍。 “墨彦,他确实没死,是疯癫之后被囚禁了。”萧景见隐瞒不住,只好实话实说,“但您要保证,不可将此事透露给绍崇显。” 作为一个有野心的新帝,谁知道他摸清大渊的状况后会做出什么,他生养在大渊,不希望为故土带来灾祸。 绍帝点头道:“孤既然退位,便彻底撒手不再理会朝政,又怎会多此一举为苍生谋祸?” “只是没想到他汲汲半生,会落得如此下场,未免令人唏嘘。” “贪得无厌之人,势必害人害己,如此局面,于他已经算作善终。” 父子俩一时感慨万千,尤其绍帝,他当年在大渊为质子时与墨彦同窗而读,几乎是将那个安静沉稳的少年当做自己的亲弟弟,结果造化弄人,那竟是一头披着羊皮的恶狼,利用他跟茜茜的信任,做下如此禽兽之事! “到了上京,孤想亲自见见墨彦。” 萧景不禁犹豫道:“此事孩儿无法擅自应承,毕竟有关皇室丑闻,不知皇后娘娘会否同意。” 父亲猜到墨彦的处境是一回事,但直接见面性质就变了,而且他与荣妃和摄政王并没那么熟,提出这等请求算是僭越,少不得最后还得小酒开口。 寻回母亲遗骨固然重要,可他也不愿小酒为难。 绍帝也知这件事难办,沉默片刻,颔首道:“你放心,这件事孤自会想办法。” 拳头攸得握紧,他疲惫的靠在车厢壁上,半晌叹道:“你去吧,孤想一个人静静。” 苏小酒还以为要等半天,结果萧景很快就回来了,而且神情凝重,不待她发问,便主动开口道:“父亲猜到了墨彦的处境,我便将实话与他说了。” “其实说了也好,让他提前有个心理准备,毕竟墨彦现在疯疯癫癫,未必能说清长公主的遗骸安置在何处。” 想要对一个正常人逼供,大不了就用点刑,可对一个精神失常的人,想要得到准确的信息就有些难度。 她拍拍萧景的手宽慰道:“总会有办法的,只要确实是被墨彦藏起来,就一定有迹可循。” 紧赶慢赶,终是在中秋的前一晚抵达上京。 临近佳节,上京到处张灯结彩,大街小巷都飘荡着桂花酒的香气,路边上,各种兔儿灯比比皆是,苏小酒捡着精巧玲珑的给团子们买了不少,惋惜道:“这次出来的急,竟忘了把萧兔兔也上,咱们进宫团圆,它只能自己在家留守,也太可怜了。” 其实它一点也不可怜,萧景专门在新家的后院为它打造了一处小天地,四周有围栏护着,里面还种了瓜果蔬菜,萧兔兔每天一睁眼,就能吃到自己喜欢的新鲜食物,对能不能进宫过节这事并不在意。 “没关系,等走的时候我们可以给它带盏兔儿灯,免得它孤单。” 因为养得好,现在的萧兔兔今非昔比,看起来已经是只成年兔了,以前苏小酒总担心野兔气性大不好养,结果不知是不是以前在宫里跟小香混过一段时间,萧兔兔也隐隐出现了好吃懒做的趋势,如今膘肥体壮,吃饱就睡,睡醒就吃,日子惬意且悠哉。 怕它自己孤单,苏小酒还买过几只家兔跟它一起养,结果那几只家兔都不争气,放在外面没几天就相继挂掉,最后还是只剩下了它自己。 因着已经入夜,众人先找了间干净的酒楼用过晚饭,又去了萧府过夜,打算第二日再进宫。 潘嬷嬷还以为她们要在萧府过节,可喜坏了,一直埋怨萧景为何不提前传信,她也好有所准备,在得知绍帝竟然也一道过来,顿时惊的掉了下巴,恨不得将萧府所有的好定西都搬出来塞进他房里,搞得萧景哭笑不得,将脚不沾地的潘嬷嬷拉住道:“嬷嬷不必如此麻烦,父亲小住几日便走,房间只需干净整洁便好。” “那怎么成?!”潘嬷嬷抱着从库里翻出来的几件珍品瓷器一一摆好,又小心把里里外外擦的一尘不染,“咱又不是没有,反正摆出来也不费事。” 其实她是有些小心思,是想跟绍帝证明,萧景这些年虽然没有父母,但也不是无人疼的。 起初她心里对绍帝也是多有不满,当了皇帝那么大的官,二十年都没找到自己儿子,最后还是靠小景自己查出真相,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因此这么做,多少有些赌气的成分在,多年陪伴,萧景哪会看不出她的小心思,想着摆出来也好,让父亲看看他这些年独自一人也能过的不错,心里的愧疚兴许能少些。 第二日潘嬷嬷一大早便兴冲冲起床直奔市场,这么多年来,家中还是头一次如此热闹,她昨晚激动的整夜没睡,就想着今日要大展厨艺,让大家过个圆满的中秋节,结果等她满载而归,却在家门口看到了整装待发的车队,一问车夫才知,萧景他们是要进宫过节,菜篮子顿时滚了一地。 晚晚已经嫁人,中秋自然要在婆家过,也就是说,这个中秋,萧府只剩她自己了么? 她怔愣的看着地上活蹦乱跳的鲜鱼,苦苦挣扎着似乎还想跳进水里,但很可惜,无论它怎么努力,也都已经回不去了。 一向盈满笑意的双眼盛上落寞,她失望的蹲在地上将食材一一捡起,再起身,已经恢复了一贯的笑容:“嗨呀,少爷也不早说,我还买了这许多的菜,那我就先把鱼放缸里,等他们回来再做。” “养起来干嘛,咱们趁新鲜带进宫里一起吃呗!” 苏小酒笑嘻嘻的从府中走出来,亲热的挽起潘嬷嬷的胳膊道:“怪不得早上起来没寻到您,原来是去买菜了,您先别管菜,赶紧去换身漂亮衣服,咱们一道进宫。” 潘嬷嬷满脸的不可置信:“这、这如何使得?” 小景再敬重她,她也不过是个奴婢,那皇宫又不是菜市场,哪里是她能随便进的? “怎么使不得?萧景在心里可是把您看做母亲,哪能将您自己留在家里?而且我们早就跟皇后娘娘禀过了,她也同意您一起进宫呢!” 潘嬷嬷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眼眶子就红了,恰萧景出来,看到她在门口站着,咦道:“嬷嬷早上去哪了?小酒寻了您好久。” 看到地上的菜篮,了然道:“宫里什么都不缺,您去换身衣服,咱们这就走了。” “哎,哎,嬷嬷这就去!” 潘嬷嬷笑着应道,转头的空隙,分明用袖子在脸上擦了两把。 萧景看着她蹒跚的背影,不禁自责,握住苏小酒的手道:“谢谢你想的如此周到。” 他竟疏忽了晚晚要在夫家过节的事,差点把嬷嬷一个人留在家里,幸好有她及时提醒。 “谁让你是我夫君呢,你想不到的地方,我作为妻子自然要多考虑些。” 苏小酒说着,也看向潘嬷嬷离开的地方,忽然道:“你有没有考虑过,该给嬷嬷找个伴了?” 这个问题萧景从来没有想过,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嬷嬷如果愿意找的话,这么多年早就找了,既然她没提,可能因为不需要。 可是如今再细想,她是真的不需要么? 苏小酒叹气:“以前你跟晚晚都小,嬷嬷每天守着你们,自然不会觉得孤单,可现在,你们相继成家,都离开了萧府,嬷嬷内心必定也是寂寞的。” 当初搬走之所以没带着嬷嬷,是萧景觉得晚晚嫁的近,可以时时回来陪伴,但经刚才一幕,他才深觉发现终究是不一样的。 女子出嫁,自此便是夫家人,即便晚晚的夫家宽厚,允许她经常回来走动,甚至三不五时住在娘家,但每逢佳节,还是要在公婆家过。 “只要嬷嬷愿意,我自是没有意见,相信晚晚也不会反对。” 正说着,潘嬷嬷已经换了衣裳出来,见到两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抿着头发道:“你们看嬷嬷这身打扮,不会给你们丢脸吧?” 苏小酒打眼一瞧,便看出那衣裳不是新做的,因为是去年的款式,想是以前做了没舍得穿,今日这才拿出来,但还是点头道:“怎么会,嬷嬷长的富态,穿什么都好看。” 潘嬷嬷老脸一红,竟难得扭捏起来,想到即将去的地方,顿时又惶恐不安,脚下不自觉退了两步道:“哎呀,我险些忘了,宫里规矩多,万一嬷嬷什么都不懂惹了笑话可怎么好?” 心里就有点打退堂鼓,她不想给萧景丢人,更不能给他添麻烦呀! 苏小酒上前拉住她的手道:“嬷嬷想多了,娘娘这次办的是家宴,没有外人在,嬷嬷且放宽心,平时如何在宫里如何就是。” 宫中上下一派喜气洋洋,荣妃也难得在巳时之前起了,亲自给墨鹂输了头发,带上毛绒绒的兔皮发饰。 孩子们今日不用上学,早就齐刷刷跑来荣华宫等着,允儿难得见所有哥哥姐姐都聚在一起,兴奋的把自己所有小玩具都抱了出来,献宝似的一样一样给大家看。 因大都是男孩子的玩意儿,墨尧便挨个翻看了一遍,最后失望道:“允儿弟弟不用拿了,你这些玩具都是我们早就玩剩下的,一点也不新鲜。” 允儿手里举着小弹弓惊呆了,回头着自己身后一堆的小车车呀,拨浪鼓呀,小木剑呀,布老虎什么的,这些难道不是娘亲给他一个人准备的? 包子脸顿时皱了起来,把小弹弓往地上一扔,大声反驳道:“三哥哥骗人!” “我骗你做什么,不信你问墨鸿是不是?” 这些玩具大都是苏小酒给允儿做的,但那时候他还小,很多东西都不会玩,所以每当墨尧他们过来,荣妃总是拿出来给他们玩,等后来允儿长大些能玩的时候,墨尧他们已经对这些不感兴趣了。 允儿微张着嘴,紧张的看向墨鸿,墨鸿尚未反应过来,刚要点头,墨莺却抢先道:“三哥哥是在逗允儿呢,这些都是荣母妃特意给允儿准备的哦。” 虽然荣妃已经成为皇后,但孩子们还是习惯按原来的称呼,荣妃也不在意这些,便随她们去了。 墨尧却不满的看向墨莺道:“我说的本就是实话,男孩子要学着面对现实!” 允儿已经把嘴巴撅起来,不服气道:“那允儿带哥哥姐姐们去玩大滑梯,只有荣华宫才有哦!” “切,你还在酒酒怀里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天天来滑滑梯啦,不信等下你问问她!” 第四百九十一章 进宫过节(二) 自入学后,孩子们玩的时间就很少了,偶尔来荣华宫,也只是问问苏小酒什么时候回来,大部分都是稍作片刻便走,大滑梯已经闲置了许久,好在宫人们定期养护着,所以依然光亮如新。 允儿对一年前的事当然没有印象,断定了三哥哥是在撒谎,结果一群人哗啦啦跑到后院,看着大家在熟练的在滑梯上呼啸,允儿哇就哭着找母后告状去了。 苏小酒她们赶到宫里的时候,荣华宫正乱做一团,允儿在非染怀里哭的伤心欲绝,满脸鼻涕泡的样子把她吓了一跳。 待问明了缘由,更是啼笑皆非,果然孩子多了矛盾就多,总是捡哥哥姐姐剩玩具这件事对允儿打击甚深,一度怀疑娘亲根本不疼他。 不晓得两岁的小男娃心思怎会如此细腻,苏小酒抱着他在殿里转了一圈,指着龙凤胎啃的正香的佩奇跟乔治说:“宝宝不哭,你看弟弟妹妹这两只小猪,是以前姐姐给允儿做的呢,现在他们不是也玩的很开心吗?” “所以,不是只有允儿捡哥哥姐姐剩下的玩具吗?” “当然啦!而且这不叫捡,叫分享。” 苏小酒揉揉他的小脑袋,耐心的解释道:“就像你的佩奇跟乔治,允儿长大了已经不需要了,刚好可以给弟弟妹妹玩不是吗?” 允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着两只小猪道:“它们以前也是新的。” “对呀,新玩具总会变成旧玩具,如果只是因为变旧我们就不喜欢,玩具们也会很伤心呢。” 允儿惭愧的低下头,掰着自己肥肥的小指头道:“酒酒姐姐,我错了。” 说完从她怀里出溜下来,找到自己的小弹弓,爱惜的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抱在怀里小声的道歉:“小弹弓对不起,我刚才不应该对你发脾气。” “没关系,我们还是好朋友哦~~” 苏小酒假装成小弹弓回应着,允儿被她逗笑,转身便加入了哥哥姐姐们的队伍。 萧景在陪同绍帝去见摄政王,苏小酒安抚好孩子们,想起潘嬷嬷人生地不熟,怕她待的拘谨,便想着找她一起去小厨房,到了前殿,就见她正被张姑姑正拉切磋绣技。 潘嬷嬷厨艺不佳,谁想绣工竟了得,进来见桌子上放了针线筐,里面两只虎头鞋样式新颖,玲珑可爱,一时没忍住,便拿起来看了看。 恰好张姑姑进来,见她感兴趣,便多聊了几句,两人各捏了只虎头鞋讨论着绣线的配色,见她进门,张姑姑立刻招手道:“苏丫头快来,帮我们选选绣线!” 走到跟前,才知两人为了小老虎眼睛的颜色争论起来,张姑姑觉得蓝色干净大气,潘嬷嬷认为绿色鲜亮美观,谁也说服不了谁,就让她来做个决断。 她的绣工尚且是跟张姑姑学的,对于配色也不是很在行,觉得蓝色也好,绿色也不错,笑嘻嘻道:“我觉得两个颜色都好看,要不就一只蓝眼睛一只绿眼睛好了。” “你倒是谁也不得罪,哪有人做两只鞋子两种颜色的?” 张姑姑笑骂她一句,捻起一缕绿色的绣线瞧了瞧道:“我瞧着绿色配玫红还好看,等给七公主做的时候可以用。” “我也是混说的,乡下人,认颜色就知道大红大绿,让老姐姐见笑了。” “妹妹自谦了,我也是乡下来的,做多了就好了。” 潘嬷嬷爱不释手的看着不及她巴掌大的虎头鞋,又看了一眼苏小酒道:“老姐姐说的是,我都已经许多年不做这些,哪里知晓时下流行什么花色了?看来还是得把手艺拾起来,到时候还得给小景和小酒的娃娃们做呢!” 一听话题扯到自己身上,苏小酒缩起脖子就要开溜,然而还是晚了,张姑姑眼尖的拦住她,问道:“说来你跟姑爷也成亲小半年了,肚子怎么还没动静?要不趁着回来,让娘娘给你指个厉害的太医给瞧瞧?” “啊,不用不用,我还年轻呢,这事儿不着急。” 苏小酒摆着双手往后退,唉,结了婚的女人啊,无论在哪个时空都逃不开被催生的宿命。 “而且我跟萧景刚刚稳定,暂时也没打算要宝宝呢。”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连潘嬷嬷也坐不住了,追问道:“那暂时是多久?要嬷嬷说,孩子还是要早点生的,趁着我们年轻,到时候能帮你们带一带,不然交给别人我们可不放心!” 张姑姑也应和道:“那可不?而且如今姑爷的亲爹也来了,他老人家能容得你们不生?” 苏小酒摸摸鼻子,暗骂自己没事来瞎凑什么热闹,就不该来打扰她们聊女红啊喂! 好在荣妃携着陆夫人一起进了门,潘嬷嬷跟张姑姑赶紧起身见礼,陆夫人年岁跟她差不多,又见桌子上的绣活,便也拿起来参评几句,几人有了共同话题,倒也不多讲究尊卑,苏小酒连忙跟荣妃示意,自己蹑手蹑脚的退出了妈妈团。 算了,看来自己还是适合在厨房待着…… “小酒,胖丫头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听到荣妃声音,苏小酒诧异回头,问道:“娘娘怎么出来了?” “屋里闷的慌,何况她们谈论的那些本宫也不感兴趣。” 将门出身的荣妃打小便不喜欢舞针弄线,陆家就她一个闺女,摄政王疼的心肝肉似的,起初陆夫人还吓唬着学了几天,后来她故意拿针把手刺破,举着血珠子让老爹看过后就再也不用学了。 “胖丫头不是最喜欢热闹吗?怎么不来宫里一起过节?” 注意到她神色不对,荣妃明白了几分,点头道:“也是,才这么几天,她心有芥蒂也是正常,等你走的时候,多给她带些好吃的回去吧!” “她回南阳老家了,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呢!” 苏小酒扶着她到秋千上坐好,当着荣妃的面,不好表现出伤感,毕竟当时她是为了救荣妃才对徐莽出手,她不想让娘娘有心理负担。 于是笑道:“不过她说会写信回来,而且以她的性子,应该也不会逗留太久。” 她在荣妃旁边的秋千坐下摇了摇,问道:“对了娘娘,奴婢有件事,一直想跟您说呢!” 荣妃笑:“一直想说,那怎么没说?” 苏小酒倒是有些迟疑了,她要说的是关于非染跟苍联,两人回来后彻底放下心结走在一起,这本是好事,但苍联并非真正的太监这件事,她却不知该不该如实禀报。 宫中藏匿男子乃是死罪,她总不能仗着娘娘疼爱自己,就明目张胆的触犯宫规。 可不说的话,苍联在宫里也没法隐瞒一辈子,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跟自己一样,离开皇宫,换个崭新的身份重新生活。 她已经跟非染和苍联商议过,她先把苍联带出宫去,再给他安排个新的身份,非染这边,可以让娘娘给她封个女官,在宫外赐下一座宅子,这样两人就能过上正常夫妻的生活。 很久以前她已经开过这个先例,所以只要荣妃点头,这事并不难办,但要循序渐进的来,因此她只说用惯了苍联,想把他要到身边,荣妃还当是什么事,似笑非笑看着她道:“别说一个小太监,你便是把非染一同要走,本宫还有什么不允的?” 苏小酒将秋千停下,拿捏不准荣妃的意思,却同荣妃笑道:“本宫可是过来人,还能看不出那两人的猫腻?只是本宫不懂,她们一起在宫中还能结成对食,你做什么只把一个讨了去?” 这两人都是苏小酒提拔起来的,她能看出来的,相信小酒定然早就知晓,断不会做出拆散两人的举动,是以荣妃有此一问。 苏小酒脑子没跟上,一时想不出好的托词,只得支支吾吾道:“因为苍联上次救过我性命,所以我答应要带他一起出宫的,至于非染,苍联说愿意等她二十五出宫,所以我才……” “跟本宫还不说实话?”荣妃杏眼白她一记,哼道:“你不说,就休想把人带出去!” 苏小酒为难的看着她,怎么说呢?说苍联其实是假太监,是段家派来保护她的暗卫? 就算元和帝已经不在,这两条随便一个说出来依然是重罪。 可荣妃却打定主意要问出究竟,就荡悠着秋千等她回答,看似漫不经心,慵懒的杏眸中却隐隐续起锋芒,苏小酒心神一凛,她怎么就忘了,再情同姐妹,眼前这位,也是大渊第一尊贵的女人,更是大渊的无冕之王,怎么会容许身边有不可掌控的力量存在? 或许从一开始知道她是段家人时,在她收到瑞丰钱庄时,荣妃的心里便已经有了考量,只是碍于跟她的情分,她并没有打算说破。 可如今她就要离开皇宫,荣妃也借着这件事,解决盘踞在心里长久的疑问。 虽然段家的暗桩至今并未做什么有损大渊利益的事,但国家之间没有永远的友谊,只有永远的利益,这些于荣妃来说,在关键时刻都是致命的隐患。 可段承泽经营这么多年,好容易才打下这些基础,若就此断送在她手里,她的良心过不去。 荣妃慢慢从秋千上起身,微微叹了口气道:“不是本宫为难你,可有件事你需明白,段家归根结底是东黎的势力,而且并不受你掌控,就算现在有你和十七在,两国之间交好,可谁又能保证日后不会有所冲突?要知道宫中势力盘根错节,有些事,若不扼杀于根苗,总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再也撼动不了分毫。” 她是允儿的母亲,大渊的皇后,有权利,更有义务铲除所有潜在的威胁。 只是这个切入点是小酒,荣妃心里不得不为此而内疚,小酒对自己赤胆忠心,如今让她为了自己出卖段家人,她的心里,同样备受煎熬。 可人生在世,便是尊贵如她,亦有自己的不得已。 苏小酒如何不懂,沉吟片刻,郑重的跪在她面前道:“奴婢有罪,不该瞒着娘娘这么久,苍联他……他确是段家人,而且并未净身,奴婢也是不愿让他继续违规留在宫中,所以才想把他带出去。” 她俯身将头磕在地上,诚恳道:“他假冒太监,犯的乃是死罪,可是娘娘,段家于我有恩,苍联更是不止一次救奴婢性命,所以奴婢斗胆,恳求娘娘饶他一次,奴婢愿意将瑞丰钱庄奉上,以充盈国库!” 荣妃嗓子有些干涩,小酒刚刚才在她面前改了称呼,可自己抛出这个问题,瞬间便将两人的关系打回了原点——不,或许从今日起,她们之间便会因此出现深不可见的裂缝,而且再也难以修复。 一直以来,小酒都是她看做亲妹妹的人,可现在,她说话恭谨,跪的端正,一板一眼与自己拉开了距离,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可又无力改变。 苏小酒抬起头,从腰间取出瑞丰钱庄的信物,双手呈给荣妃:“还请娘娘网开一面。” 荣妃衣袖中的十指轻颤,并不去接那印章,蝶翼般的睫毛垂下,终是狠心道:“放过他可以,但是,你要让他将知道的所有暗桩一一交代出来。” 黄花梨木的秋千仍在轻轻飘荡,两位宫装女子一站一跪,迷离而忧伤的气氛在四周扩散开来,良久,苏小酒微微一笑,叩首道:“奴婢,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嘣~~ 似有什么东西,无声的断了。 —— 苍联很快便收拾好东西,身份揭穿,他已经不能继续待在宫里,随着他走的,还有十多名分散在其他宫中的太监,有的甚至已经做到管事之职,却在这个中秋的上午,毫无预兆的被遣离出宫。 不止旁人疑惑,连非染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道别的时候,苍联伤感的同时,带了更多的如释重负,握着她的手起誓,会一直等到她二十五岁放出宫去,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只有苏小酒明白,这些人能留下性命,已经是荣妃格外开恩,而她能做的,也仅止于此。 第四百九十二章 心安理得还是自欺欺人 这世上有许多分离,看似出其不意,其实不过是冥冥之中早有的注定。 只是人们看不清,参不破,想不透,所以一旦面对,势必带来撕裂般的痛。 花园里太阳刺目,简单吃过午饭后,苏小酒又回到小厨房,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盘算着要亲手给孩子们做些点心。 洋葱圈,水晶糕,糯米糍,还有今晚餐桌上的主角,冰皮月饼,将需要的食材一一写好交给非染,道:“今日宴上人多,待会你多给我调派几个厨娘过来,不然忙不过来。” 非染捏着清单欲言又止,苍联走的突然,但不管她怎么问,他都不肯吐露一字,只说以后,可能再没机会跟着苏小酒一起进宫了。 他没说的是,也许从此以后,小酒无事也不会再进宫了吧…… 苏小酒揉着饼皮,见她站着不动,又道:“还愣着干嘛?去帮我把煮好的蜜豆放凉,再取些芋圆,待会再给孩子们做点烧仙草。” “……是。” 今晚的中秋宴异常热闹,除了宫中妃嫔跟孩子们,摄政王一家,苏文苏武也被接进来,还有远道而来的绍帝,不过他这次是以探望故人的名义而来,所以并未大张旗鼓。 今日天气出奇的好,一整天里都是艳阳高照,宴席刚好设在琼英殿,这里四处水榭楼台,于酷热中平添清凉。 苏小酒看着眼前热闹的大厅,不知为何却忽然提不起劲,萧景正被摄政王拉着和绍帝一起举杯,她悄悄起身,借着身后花架来到了后院。 走到一处假山旁,她忽然记起第一次见到段承泽时,他就是在这附近跟宁如意说着什么,最后还被两人发现吓个半死。 后来才知,那一次,他就是在宫中寻找自己——哦,不,他寻的,是原主,真正属于大渊的苏小酒。 她摸摸自己的鼻子,想到上午与荣妃的对话,眸色不由黯然,她到底还是出卖了段家。 娘娘以苍联的性命,交换了段家安插在皇宫中的所有暗桩。 她知道娘娘做法是对的,可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站在娘娘对立面的那个人,竟会成了自己。 更没有想过,当这一切发生时,她竟然犹豫了。 她不是原主,可段承泽却切切实实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外甥对待,不管是苍联还是瑞丰钱庄,都是段家沉甸甸的爱护与恩惠。 这场理智与情感的博弈,她终于是愧对了自己的良心。 不知段承泽知道自己多年心血,竟是毁在了他一心一意爱护的外甥女手中时,该是何等的失望痛心。 苏小酒颓然坐在莲池旁边,右手无意识的抚上一旁的石柱,触手凹凸不平,“董钰到此一游”再一次映入眼帘,她慢慢摩挲那字迹,深深叹了一口气。 吧嗒。 一颗小石子滚落在她身旁。 “谁?” 无人应声,苏小酒四处望望,并不见任何人经过。 吧嗒。 又是一下,这次她确定了周围有人,看向假山后宫灯照不到的地方,提高声音道:“再不出来我叫人来?” 与此同时,右手已经摸入腰间,将火枪攥紧,脚下却不动声色往前殿的方向移去。 吧嗒。 声音再一次响起,苏小酒彻底怒了,用火枪瞄准黑影的地方道:“再装神弄鬼,别怪我不客气!” “哧!小脾气还是那么暴躁,真无趣!” 声音是从假山顶上传来的,苏小酒惊喜的抬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园中的人道:“十七,你什么时候来的?!” 低头把火枪仔细收好,嗔道:“看到我也不会说句话,刚才我差点就开枪了。” 十七手脚并用从假山上下来,神色恹恹的:“回来好几天了,一直在太后宫里来着。” 苏小酒忍不住捶他一拳道:“那你怎么不来找我?之前听说你离家出走了,我还想着你可能回大渊,结果等了许久也没见你出现!” 十七把手里剩下的石子远远扔进莲池,发出轻微的扑通声,转而问她道:“你又在这里做什么?我看前面挺热闹的,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啊?哦,我喝了几杯果酒,出来透透气。” “撒谎。” 十七毫不犹豫的揭穿她道,抱着胳膊道:“跟我还不说实话,怎么,小景欺负你了?” 苏小酒赶紧摆手:“没有没有,他对我很好,我只是……唉,其实也没什么,倒是你,离开东黎这么久,女帝没派人来接你吗?” “切,她接我就得回去?”十七顿时拉下脸,“我是偷偷回来的,她根本不知道我在哪。” “你确定?” “怎么不确定?难不成她还能派人跟踪……我?” 说到这,十七顿时咬牙,他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怪不得他故意慢吞吞走了两个月,如意都没派人出来找他,原来她从开始就一直掌握着自己行踪! 瞧他满脸的恍然,苏小酒不由好笑,她可是见识过东黎的实力,不说旁人,但是苍联的身手,单打独斗的话,不管在大渊还是南夏都少有对手,何况他还只是的段家暗卫,那东黎皇宫中,高手更是无法估量。 “你好歹在东黎待了那么久,连自己媳妇儿的真正实力都没摸清?” 十七烦躁的摆手:“我没事摸那个做什么?反正跟我也没啥关系!” 再想如意既然知道他行踪,却一直没让人出面把他接回去,心里颇不是滋味,他曾经亲眼见证她从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长成独当一面的女帝,甚至还亲手促成了这种局面,并以此为荣,可现在,当她真正把江山看的比他还重要时,他心里又是说不上来的颓败。 苏小酒伸手在她面前晃晃,阻止他继续沉溺在幽怨中,提醒道:“我听说东黎有不少世家子弟在想破脑袋的进女帝后宫,你不在家里守好门户,反而还闹脾气出走,真是一点危机意识也没有!” “别的不说,就这一点,我对如意是放一百八十个心!面对我这样的绝世美男,一个月也不过临幸两三次,那些歪瓜裂枣她看都不会看一眼!” “切,不要脸!” “再说了,她自己本身已经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对美色早就麻木了,小爷我除了好看的皮囊,更有有趣的灵魂,那些古代人如何能比?” 对他的蜜汁自信,苏小酒献上干笑两声以示鄙夷,想着宁如意确实不像朝三暮四之人,也就不再打趣十七。 两人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调侃一番心情也跟着好起来,苏小酒指着一边石头上歪七扭八的字迹道:“好歹也是二十一世纪来的,真是一点素质都没有,人家好好一块石碑,就被你这鸡刨一样的字给毁了!” 主要刻一行意思意思就得了,这人还沿着湖刻了一圈!足以看出有多闲。 这次十七倒是真的不好意思了,挠着头道:“那时候不是刚来新鲜吗?你可知我才来的时候才四岁,而且又是个病秧子,差不多在房中憋了大半年才被允许外出,在花园里见到块狗屎都是香的,而且以四五岁孩子的视角看莲池那种震撼……所以就没忍住。” 提起这些往事自己也觉得好笑,又道:“不止这个,我还把老皇帝养在御花园中的龙鱼钓出来就地给烤了,差点没把身边的宫人内侍吓死。” 无语子:“你就那么馋?太后娘娘缺你鱼吃了?” 而且那吃的是鱼吗?是白花花的银子! “嗨!谁让这玩意儿在现代贵的要死,这里多的跟不要钱一样,捞一条吃吃怎么了?” “那老皇帝就没揍你?” 龙鱼就算在这里也不便宜,好的一条也得上千两,折算成人名币,跟现代也没什么差别,甚至更贵,唯一不同的,是十七身家变了,别说吃一条,就是天天吃也吃得起。 十七得意的掐着腰:“我那时候可是老皇帝的宝贝疙瘩,顶多就是笑着骂了句淘气,还专程让人送了几条放在我寝殿,让我养着玩,可惜最后也都死了。” 苏小酒呵呵:“然后你又含泪吃了两大碗?” “你以为能有多好吃?其实跟普通的鲤鱼也没差多少,死了就做花肥了呗!” 苏小酒不由羡慕道:“还是你好啊,穿越自带金饭碗,任性有人哄,挥霍有人供,不像我~~唉。” “你不也挺好吗?凭一己之力做到掌事,又成了皇后娘娘的妹子,还收获美郎君,自己手里又有钱,妥妥的人生赢家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苏小酒沉默下来,低头看着自己水中倒影,须臾道:“董钰,我问你,如果出现一种局面,你必须在女帝和太后之间做选择的话,你,会怎么选?” 十七眨眨眼,毫不犹豫道:“这还用问,当然选我家如意啊!” “可是,太后是你的母亲啊?她疼你养你这么多年,你真能这么轻易就舍弃她吗?” 十七收起痞气,望着满池的莲花思索一会儿,肯定的说:“她于我有养育之恩,这点不能否定,可我也带给她天伦之乐,替真正的十七给她一份慰藉,这种关系和付出是相互的,是一种无形的供需平衡,所以我不觉得亏欠她什么。” 可能这么说显得很冷漠,但母与子,生和养,本就是一种天经地义,因为他的存在,太后的母爱才有了释放的对象,而他也在这份宠爱下活的逍遥自在,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一种双赢。 他转身看向苏小酒:“可是如意不同,我爱她,心甘情愿为她付出,而她也愿意接受我的爱慕,于我而言,更应该感到庆幸,庆幸她愿意给我爱她陪伴她的机会,所以我不可以让她输。” 初听似乎很无情,可是仔细想想,好像又很有道理。 苏小酒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毕竟她的情况还是有些不同,她对段家并没做过什么贡献,可以说是平白享受了段家的惠好,所以心里才会有压力。 “对了,我听说春末想要刺杀你,结果自己死了,是怎么回事?” 苏小酒没有隐瞒,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伤感道:“枉我将她当成最要好的朋友,没想到,原来她就是害死原主的凶手,其实若不是她丧心病狂,想要再杀我一次,我就算心有怀疑,也不会对她怎样的。” 可惜,世界上最没办法的事,就是如果。 十七却笑道:“你也不需太过自责,说不定我们的穿越,本身就是带着使命而来,就是替原主找真凶,你以前还说不好意思接受段家的恩惠,这回总能心安理得了吧?” 苏小酒一怔,真的是这样吗? 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像十七说的,对段家不再心怀愧疚? 随即又摇头苦笑:“自欺欺人罢了。” 十七还没弄明白什么意思,身后传来脚步声,原是萧景酒过三巡,见苏小酒还没回来,亲自出来寻她了。 远远见到莲池前的两人,他本能停下身形,又是那种感觉,那两人被无形的默契笼罩着,似乎写着生人勿入,让他作为小酒的夫君,都觉得冒然过去是一种打扰。 他们并没有交谈很多,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甚至中间隔着足有两个人的距离,但就是这样简单的画面,却让他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最终,情感还是占了上风,他摒去心中芥蒂,举步朝着两人走去。 似是没看到十七,萧景过去揽住苏小酒瘦小的肩膀道:“出来怎么不多穿件衣裳?夜里风凉,别染了风寒。” 十七抱着胳膊,看着眼前这个吃飞醋的男人,坏笑道:“我看不是风凉,是某人的心凉吧?” 萧景淡淡瞥他一眼:“许久不见,十七爷的嘴还是这般讨人嫌。” 月黑风高,孤男寡女,就算他知道小酒跟这家伙没什么,多少还是有些吃味。 看看四周,不见苍联的身影,柔声道:“苍联怎么没跟着你?” 他一直在跟绍帝和摄政王在一起,并不知道白天发生的事,见苏小酒神色黯淡下来,不由握了她的手,蹙眉道:“怎么了?” ( 第四百九十三章 失火 十七不是外人,苏小酒犹豫片刻,便道:“我让他回东黎去了。” “他肯走?” 萧景知道苍联的真实身份,以前小酒无论怎么赶他都不肯离开,这次却听话的走了,其中必定大有缘由。 “哦,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让他帮我带些东西给舅舅,别人我不放心。” 说是“送”,倒不如用“还”来的贴切,她让苍联带的,正是瑞丰钱庄的信物。 她对不起段承泽,也没脸继续掌握着段家的财富,包括苍联,当时在她的授意下交待出自己同伴,心里一定也对她很失望吧~~ 十七这几天一直在宫里,对晌午发生的事情也略知一二,因为就连太后的慈安宫都走了个管事,当时传旨太监甚至没先去请示太后,直接就命人将人绑了带走,看看苏小酒的表情,再看灯火通明的前殿,心里隐约明白了几分。 怪不得,她刚才会问那些古里古怪的话。 有心安慰几句,但苏小酒又没说明白,他开口倒是显得刻意,便转移话题道:“对了,你跟徐颖怎么样了?那丫头还是不肯原谅你吗?” “我们和好了,但她不愿意进宫,所以先回南阳老家了。” 说起这个苏小酒心情好了一点,转头看向萧景道:“对了,父亲的事王爷怎么说?他答应让父亲见墨彦吗?” 萧景面色凝重下来,先是点头,又摇头道:“王爷不止答应,还亲自带着父亲去了太和殿,但墨彦神志不清,满口胡言,根本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那可怎么办?精神失常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治好的,何况……” 何况摄政王也应不希望墨彦被医好,难道她们永远都无法得知墨茜的消息了? 苏小酒也跟着犯了愁,说道:“那你有没有跟张公公打听过?他在墨彦身边伺候那么多年,说不定曾经听他透露过什么呢?” 萧景迟疑:“这个倒是没有,我们去的时候墨彦刚好发病,张公公忙着在旁伺候,所以并没说上两句话,不过此事事关皇家颜面,他应该不会轻易告知旁人吧?” 苏小酒却不那么认为,猜测道:“所谓旁观者清,感情这种东西,有时候就算能骗过自己,却骗不过别人,张公公自墨彦年轻时就跟在身边,怎么会不知他心中所属?”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作为墨彦的心腹,说不定他当年还参与到了事件中去,只是张公公曾对她有恩,这话说出口定然对他不利,所以她便选择了沉默。 绍帝在大渊为质时经常跟墨彦在一起,应该也是认识张公公的,她能想到这一点,绍帝肯定也能想到,他没提,自己又何必去主张。 想过几天太平日子就这么难,一桩桩一件件的烦心事接踵而至,令两人归隐都做不到无牵无挂。 “哧!” 正一筹莫展,十七忽然发出一声玩味的笑,苏小酒不解道:“你笑什么?” 十七随手从栏杆上捏起一只西瓜虫,对着宫灯瞧了瞧,西瓜虫意识到危险,立刻将身体紧紧缩成一团,他用拇指和食指碾了两下,西瓜虫却岿然不动,仿佛死了一般,十七撇嘴说句没意思,便顺手丢在了地上。 而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刚才无论他怎么玩弄都纹丝不动的西瓜虫,一着地便连滚带爬的逃走了,那速度,只恨自己没生出一对翅膀。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笑有人聪明一世,关键事上却犯起了糊涂。” 十七从莲池边的栏杆上跳下,弹了弹衣摆上的灰道:“你们不会真的以为墨彦疯了吧?” 苏小酒跟萧景飞快对视一眼:“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呗!” 十七不知道墨彦跟墨茜的爱恨情仇,只是针对他们口中“墨彦疯了”这件事,点点苏小酒的额头,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用你那承载了两千年智慧的小脑瓜想想,卧薪尝胆这么重要的典故都忘了?要是不装疯卖傻,他早在允儿立为太子之后就被‘驾崩’了,王爷还能把他留到现在?” “且墨彦当年能忍辱负重,以庶子之身在一众皇子中拔得头筹登上大宝,凭的就是他超乎常人的耐心和毅力,如今不过小小挫折,就能折了他的心性?简直天真!” 十七哼了一声,他本是不愿多管这些闲事的,反正他已经算半个东黎人,宋鸣徽也为自己当年的罪行付出了代价,如今大渊宫里唯一挂念的就是太后,墨彦好歹是太后的儿子,他多少还是要顾念下。 但见苏小酒两世为人还如此幼稚,便好心提醒道:“他算计半生,从少年时便有隐忍大能之人,只会越来越老谋深算,如今装疯卖傻,说不得另有图谋,毕竟在那位子上坐了这些年,哪能越活越回去的?”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有何恩怨,但是奉劝一句,你既然已经选择隐居,就不要再去节外生枝,只要把手里的钱攥紧,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了!咱们来这一趟,也不是做菩萨的,普渡不了众生。” 十七从来都是聪明人,说的话更是一语双关,是暗示她不要再继续掺和进皇家的事。 除了“来这一趟”让萧景没弄明白,十七其他意思他倒是听出来了,而且仔细想想也不无道理。 他低头看向苏小酒:“刚才娘娘好像在寻你,要不你去看看?” 苏小酒看看他,又看看十七,知道他应该是问关于元和帝的事,便点点头先回到了席上。 她一走,萧景眸色顿时沉下来,问道:“你刚才那么说,可有什么蛛丝马迹?” 十七耸耸肩:“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用你那核桃大的脑仁儿想想呗!你也在墨彦身边待了好几年,他到底是什么人,你不应该比我清楚?” 这话说的太欠揍,萧景握握拳,心中挫败无比,他是跟着元和帝几年不差,但从来不喜揣摩他的心思,对他的了解,可能都不如御书房奉茶的内侍。 十七见他不语,笑着拿扇子拍拍他肩膀:“这些都不过是我自己的猜测,若想弄清楚,亲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萧景想揍他,若是这么容易就能看出来他还用等到现在? 十七又是一脸臭屁的表情:“知道一个善于伪装的人,什么时候会摘下面具么?” “什么时候?” “笨蛋,当然是没有其他人的时候!” 十七说完,摇着头感叹:“唉,真搞不懂小丫头到底看上你哪里了,真是四肢发达,头脑……呜隆呜隆……喂你!呜隆呜隆……” 萧景淡定的把他头从水里捏起来:“再敢胡说八道,下次直接淹死你。” 说完飞身消失在太和殿的方向。 十七气急败坏的擦去脸上的水,对着他早已消失的方向骂道:“你完了!敢把我头摁水里,我让酒酒休了你!” 走了的人已经听不见,他呸呸吐出几口池水,又拿袖子擦把脸:“真晦气!就不该提点你这个木头疙瘩!” 苏小酒心事重重回到席上,看着大殿中央明丽无双的荣妃,纠结着该不该提醒她十七说的话。 当初将墨彦关起来时,所有的事情看起来都顺理成章,而且似乎并没给他留下反扑的机会,但如今细想,墨彦好歹当了十多年的皇帝,就算再不济,手里也多少有些绝对势力,真的甘心就这么被关一辈子? 历来皇室中都有各自保命的法子,她不相信墨彦没有。 当年夫差不察,给了勾践卷土重来的机会,最后落个一败涂地,那墨彦,会不会就是下一个勾践呢? 若真有那一天,娘娘跟孩子们的下场会如何? 恰荣妃对她招手示意,她强打起精神,走到荣妃身边福身道:“娘娘有何吩咐?” “听绍帝说,你们明日就要走了?” “回娘娘,是这么打算的。” 今日绍帝亲眼见到墨彦疯癫的样子,也知道一时半会儿无法问出墨茜遗骨的下落,失望之余,并不想在这伤心之地久留,便跟萧景定下明日离京。 荣妃见她低着头,跟自己说话不复往日的轻松俏皮,喉头一梗,终于淡淡点头道:“也好,这次回去,倒是能好好休息了。” 她还想再说什么,可是看着小酒有些心不在焉,突然就不知该说些什么。 主仆二人何时如此生分过?小酒不好受,她同样感觉怅然若失,但事情已然如此,道歉和安慰的话都显得矫情且多余,幽幽叹口气,强笑道:“说来你们的新家离皇宫也不远,哪天想孩子们了,就随时回来,皇宫的大门会永远向你敞开的。” 苏小酒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嗯了一声,便又沉默下去,在心里纠结半晌,还是忍不住道:“娘娘,您觉得,皇上他真的疯了么?” 荣妃一愣,杏眼漾出一丝笑意,听出她仍在关心自己,声音也不自觉柔软下来:“你且放心便是,如今宫中有王爷把持,墨彦根本踏不出太和殿半步,再不是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帝王了。” 她昂首看向太和殿的方向,笑道:“说句狂傲的话,他真疯还是假疯,皆在本宫一念之间,之所以留他性命,是不想让孩子们知道他们的父皇是死于本宫之手,否则~~” 见她说的如此笃定,苏小酒心中稍安,但还是道:“不管怎样,还请娘娘一定多加小心,别再给他伤害您的机会。”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像是夏日旱雷,又似什么东西爆炸的声音,将满殿的喧闹压了下去,小公主们胆子小,已经捂着耳朵钻进各自母妃的怀里,就连墨鹂都往荣妃身边靠了靠。 “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何事?” 摄政王起身抽出佩剑,对绍帝示意后,率先踏出殿门,台阶下有内侍急匆匆的跑来,帽子都掉落在地,颤声道:“启禀娘娘,王爷,声音是从太和殿方向传来的!” 苏小酒一惊,豁然起身往外跑去,遥遥看到太和殿上方天空一片光亮,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远处又有内侍跌跌撞撞的跑来,边跑边指着太和殿的方向喊道:“失火了!太和殿失火了!” 她顿时慌了神:“好好的怎么就着火了?萧景……萧景还在那里!请王爷速速派人去救他!” “太和殿失火?” 绍帝也匆匆走了出来,望着东边通明的天空,听到她的话,负在身后的右手匆匆打出手势,几名藏在暗处的龙隐卫立刻飞身而出,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朝着太和殿的方向疾驰而去。 “影儿又去那里做什么?!” 苏小酒心急如焚,强忍着眼泪回道:“他怀疑墨彦是在装疯,所以又去问长公主的事了!” 说完提起裙子就要往太和殿跑,荣妃立刻命非染将她拦住:“火势这么大,你去了又能如何?萧景功夫了得,肯定能出来,你且耐心等等!” 萧景生死未卜,她如何能耐的下心?! 太和殿的大火不及她心中的熊熊火焰,想到萧景被困在火中的情景,她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强撑着自己不要倒下去。 殿中人皆跑了出来,惊慌失措的看着太和殿的方向,关键时刻,荣妃挥手示意大家安静,朗声道:“各宫妃嫔先带孩子们回去,王爷已经带领护卫内侍前去救火,大家各司其职,切勿到处乱跑!” 团子们这会儿都安静的像猫儿一样,躲在母妃的身后,墨尧起初还十分好奇,伸出小脑袋朝着太和殿的地方张望,被阮妃塞回身后,匆匆拉着走了。 整个太和殿都蔓延在一片火海中,离着几百米都能感受到有热浪迎面扑过,救火的内侍跟侍卫们已经不敢上前,纷纷拿着水桶踟蹰不前。 人命关天,摄政王也不能逼迫他们上前,只好命人将太和殿与其他宫殿的连接处守好,免得火势蔓延到别处。 一刻,两刻,一个时辰过去,火势只增不减,萧景却一直没出现,苏小酒的心随之跌入谷底,四肢冰冷的瘫坐在地上,望着几近化作炼狱的太和殿,绝望的闭上了眼。 ( 第四百九十四 萧景失踪 大火燃烧了整夜,依旧没有减弱的趋势,曾经金碧辉煌,雕龙画柱的太和殿,如今一片残垣断壁,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焦糊味,滚滚浓烟模糊了东方初升的红日 铜铁缸中储备的水早已用尽,救火太监端着空盆茫然四顾,摄政王站在高处大喊:“所有人,速速去就近的井中打水!” 不仅是水井,临近的人工湖也几乎被舀干,然而对那通天的火焰却根本毫无作用,苏小酒死死咬住牙关,双手几乎将大腿两侧的肉掐下来,努力不让大火将理智摧毁,空白的大脑里只回荡着一个声音,萧景回不来了吗,他真的回不来了吗? 她不信,她是这场穿越的女主角啊! 老天怎么会那么残忍,现在才告诉她拿的是BE剧本?! 她们刚刚才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家,她们的梨花还没开,她甚至还没有跟他做真正的夫妻,还没有给他生个宝宝,他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缺席她的后半生! 轰隆! 一声闷雷,带着上苍的怒气,卷着倾盆大雨呼啸而至,乌黑的云层慢慢升腾,将地上的火光一寸一寸挤压下去,所有人的停住了动作,抬头看着霎那间暗下来的天空喜极而泣。 “下雨了!太好了!” “你们看,大雨慢慢把火浇灭了!” 随着暴雨肆虐,众人纷纷跑到就近的长廊下避雨,双胞胎从刚才开始便哭闹不止,荣妃无法,只好先带着他们回去,张姑姑更是虔诚的将手掌合十,祈求上苍让雨落的大些,再大些…… 绍帝猩红着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暗淡下去的太和殿,派出去的龙隐卫已经回来,颓然俯首在他面前,刚才火势太猛,哪怕他们个个身怀绝艺,也没法靠近半步。 潘嬷嬷早已被人搀扶到一旁,愣愣的看着太和殿的方向发呆,她怎么也想不通,刚才还生龙活虎的人,这会儿怎么就不见了? 被大雨浇透而忽然不觉的苏小酒,终于从地上起身,一步一步,朝着关押元和帝的主殿走去,摄政王跟荣妃正指挥着众人排查被雨水浇灭的地方,场上一片混乱,一时竟无人察觉她走了进去。 还是十七自慈安宫听到动静,赶来后没发现那抹瘦小的影子,一时忘了身份,揪着摄政王的衣领吼道:“小酒呢?苏小酒在哪?!” 慈安宫的方位离着这边有些远,平时又与外界互通,所以昨晚的喧闹竟丝毫没能传进去,得知太和殿失火,已经是今日早上。 十七匆匆赶来,却四处不见苏小酒身影,后悔的肠子都要断了,昨日是他暗示萧景墨彦装疯的事,也亲眼看到他朝太和殿的方向而去,若他果真因此而殒命,自己便是万死也难赎其罪! 摄政王更是焦躁不堪,除了萧景,里面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那就是墨彦,他这皇帝就算再失败,到底也是自己外孙的父亲,他打心里也不希望他丧命。 原本精神矍铄的老头,冒雨指挥了一整夜,心力交瘁的同时,不免也有些恍惚,乍被十七抓住衣襟,反手就是一摔,将十七甩到了地上,待看清是他,额角一跳,亲自俯身将他拉起来嗔道:“王爷作何突然出手,吓了老夫一跳!” 十七一身白衣被地上混合着灰烬的雨水染成黑色却毫无所觉,继续焦急的抓住他衣袖问:“王爷有没有看到小酒?她去哪了?” “苏丫头,刚刚还在啊!” 摄政王转身看向刚才苏小酒待的地方,却早已经空无一人,心头蓦地涌上凉意,大惊失色道:“她人呢?!” 随手抓住身边路过的侍卫道:“快!召集众人,速速寻找郡主!” 大火几近覆灭,但里面尚有余温,众人接到命令齐齐奔向废墟寻找苏小酒,在主殿找到她时,所有人都撼动的说不出话来。 主殿只剩下了黑色的框架,被烧成焦黑的横梁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可苏小酒根本顾不上那些,走在烫脚的灰烬中,耐心的翻看着每一根断梁,不放过每一块瓦砾,焦木层层叠叠,抬不动的,就另找其他东西翘开。 她一言不发,半跪在地,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细嫩的十指早已被磨破,有些地方被依然发红的滚木烫出水泡,又很快被戳破流出血水,搀着黝黑的泥水,又迅速被雨水冲刷,周而复始。 心像是被谁撕出一个巨大的黑洞,释放着不安与惶恐,可手底下的废墟却怎么也挖不完,四周的人起初只是同情的看着她,后拉慢慢便加入队伍,自发在废墟中翻找起来。 “萧景!夫君,你在哪里?!你快回答我啊!” “快!快去把她拉出来!” 摄政王大叹,跟十七亲自下场将她拉起,苏小酒却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将他们甩开,声音冷静的可怕:“别动我!萧景还在里面,我要把他救出来!” 十七轻声哄道:“小酒你振作一点,萧景轻功那么好,不可能被压在下面,你听话,先跟我们出来!” “他在里面,我知道,他就在里面!” 苏小酒愤怒的朝他大喊,拼命将他推到一边,继续趴在地上费力的挪动着杂物,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只要她快一点,萧景就多一分生机! “苏小酒!你受伤了,必须马上包扎,难道你要萧景出来后见到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苏小酒不为所动,她现在什么都听不到,看不见,机械而麻木的挥动着双手,只要她还有力气抬起胳膊,谁也别想阻止她找萧景,十七也不行。 眼泪模糊视线,她用力深呼吸,在最快的时间憋回去,生怕错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手下摸到一点柔软,她身子一僵,勉强稳住心神顺着那布料一点点挖开,将那已经烧糊的布料翻开,露出尸体里面的灰色里衣。 胸口蓦然一松,她记得清楚,萧景今晨穿的是白色里衣。 十七劝不动她,干脆也一起徒手挖了起来,最后,几乎所有能出动的护卫跟内侍都加入了退伍中,用地毯式的搜索,一点一点,寻遍了太和殿的每一寸灰烬。 她盼着有消息,又怕听到消息,在剧烈的矛盾与挣扎中,周围不时有焦黑的尸体被抬出,她只需轻扫一眼,凭着身形,便能看出那些都不是萧景。 搜索的范围越来越小,可她丝毫不敢松懈,一寸一寸的往前挪动,越往后,心便掐的越紧,找了这么久,都没发现他跟元和帝的影子,甚至张公公的尸首也没找出来……心里忽然萌生出一点希望,莫非,太和殿真的有密道?! 他们会不会在密道逃生了?! “王爷!” 一开口,嗓子似破锣般,她疾奔到摄政王的身边,双腿因为跪的太久而失去知觉,方一起身,顿时又跪倒下去,膝盖被地上破碎的瓷片划破,鲜血溢出,被炭灰染成黑色。 巴掌大的脸颊被凌乱的头发遮住大半,在雨水中淋了整夜,她的面容煞白而憔悴,嘴唇也被冻成乌青,却还是急切的把住他胳膊,不断重复道:“王爷,密室!一定有密室!你快命人把地挖开,萧景他们一定是躲在了密室了!” 对!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墨彦如此狡猾,肯定在太和殿留了密道,但是大火已经把所有痕迹都毁去,想要找到机关已经不可能,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地面挖开! 关心则乱,若太和殿中真有密室,墨彦何必一直被关到现在? 但见她凄惶无措的样子,摄政王不忍将这残忍的事实说出来,只好哄骗道:“好好,本王这就命人去挖,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到!但你要乖乖听话,先回荣华宫去等消息……” “不!我不要!王爷求你,我要亲眼看着他出来,我求求你~~~” 怕他们不信,苏小酒又道:“你们瞧,我们将整个太和殿都找遍了,都没有萧景跟皇上的尸骨,所以他们肯定是躲起来了!” 刚说完,远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有内侍狼狈的朝这边跑来禀报,表情沉痛:“启禀王爷,找到陛下的遗骸了!” 握着摄政王胳膊的手垂下来,苏小酒不可置信的转身,眸子几乎瞪出血来,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墨彦狡猾如斯,怎会这么轻易就死了? 这时又有护卫来报:“启禀王爷,起火地点已经查明,就在陛下寝宫!除了陛下遗骸,还有一具尸体,只是已经变形,属下们一时无法确认。” 苏小酒双膝又是一软,却被十七及时扶住,然后疯了一般朝着护卫所说的地方奔去,摄政王也赶紧跟上,绍帝已经先他们到了现场。 墨彦的尸体很好辨认,因为他是在一根柱子旁被找到,其中一只脚上的靴子几乎完好无损,除了有些变色,上面金线绣成的龙纹依旧清晰可见。 十七默默注视那尸骸,良久,才道:“另一具尸体上,可有什么明显的痕迹?” 那具尸体因为痛苦而蜷缩成一团,可能是靠近火源,身上的皮脂都已经被烤干焦糊,只能勉强认出是个人形,但高矮胖瘦已经无法分辨了。 听到他的话,护卫们忍着心悸再次上前查看,终于发现尸体的右手抱在怀里,抱拳道声得罪,护卫小心将那只胳膊取出来,发现已经成了枯枝的右手里,仍紧紧攥着一根短棍。 一旁的内侍道:“若小人没看错,这应是拂尘的手柄。” 苏小酒心中一痛,太和殿中手持拂尘的内侍,又在墨彦身边被发现,那这人定是张公公无疑了。 想起他之前还帮过自己几次,苏小酒眼前一片模糊,亲自走上前去,将拂尘手柄重新放回他的手中,又默默退了回来。 绍帝则松了口气,不是影儿,那就还有希望。 举目四望,该找的地方都已经找过,连元和帝的尸骸都找到了,可仍旧不见萧景踪迹,他到底能去哪里呢? 在废墟中搜了足足三天,不说萧景,便是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找到。 三天,因为焦虑,苏小酒毫无食欲,向来娇润的嘴唇早就暴起干裂的白皮,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垮,不能倒,只要一日未见萧景尸骨,她就不能放弃! 为了维持生命力,即便一粒米都咽不下去,她还是机械的往嘴里扒着饭菜,食物经过干涩的喉咙,带着火辣辣的痛,她却眉头都不皱一下,每次扔下饭碗,就重新跑去太和殿,继续雷达般搜寻。 所有人都可以放弃寻找,她不能。 十七一直默默陪在她身边,短短三天,本就就瘦弱的她几乎形销骨立,外面稍微起风,就会随之摇曳,看得人心疼不已。 摄政王举了阖宫上下所有力量,用最快的时间把废墟清理彻底,仍旧一无所获,元和帝殒身的消息已经传开,他不得不停下这里的事务,率先准备国丧。 苏小酒却一声不吭的拿了锄头跟镐,在发现墨彦尸身的位置凿了起来。 大理石铺就的地面坚硬无比,跟金属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敲动着场上每一个人的心,荣妃亲自赶来,看着她鬼迷心窍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气愤,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锄头扔在地上道:“你够了没有!难不成还真要把皇宫绝地三尺才死心?若真有密室,墨彦何至于死的如此惨烈?” 苏小酒将锄头捡起来,继续自己的工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掘地九尺,我也必须找到他!” 荣妃无奈,只能把苏文苏武找来,可苏小酒不为所动,仍旧一口咬定地下有通道,自顾自的开垦着地面。 “等办完国丧,本宫甚至可以召集全城兵马来挖,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才能撑到他出现,好不好?” “不,万一密道没有其他出口,萧景被困那么久会有生命危险,我早一点找到,他就能早一日获救!” 她现在异常冷静,福尔摩斯说过,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那个即使再不可思议,也一定是事实。 后宫团子阵线联萌 第四百九十五章 朕没有疯那又怎样 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有密道,唯独她不信,否则,为什么会找不到萧景的尸首? 没有尸首,就一定还活着,而之所以没出现,必定是有什么缘由,让他无法现身,因此苏小酒断定,密道可能被大火毁坏了机关,萧景被困在里面出不来,常年不用的密室里,大概率没有食物和水,地面又这样严密,光是缺氧都足以致命。 她不敢深想,手上的动作又快了几分,荣妃无法,她要跟摄政王一起主持国丧,还要安抚孩子们,实在分身乏术,只好交代十七看好苏小酒,自己先行离开。 “董钰,你懂的最多,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快速找出密室的位置?” 太和殿光是主殿就近千平,而墨彦寝宫加上偏殿也有几百平,只靠她自己,别说三天,就算三个月也不可能找到。 见她如此认真,十七亦不忍心打击她,便道:“如果真有密室,那地下应是空的,敲起来声音会有不同。” “可万一那密室挖的极深呢?” “就算密室再深,入口处也总会有不同。” 清丽却疲惫的眸子瞬间燃起希望,苏小酒不断的点头道:“对!你说的对!这样漫无目的的凿不是办法,还是要尽快找到入口!” 敲打地面要比直接凿地速度快了许多,苏小酒将周围能召集的宫人统统找来,每人都拿着金属工具,排成一排由南向北缓缓移动,苏小酒则从东到西,仔细聆听每一块地砖的声响,但凡有一丝跟周围不同,便要亲手用镐头凿开查看。 刚过中秋,正午的日头还是有些许毒辣,废墟之上,上百人宫人皆低着头,手持棍棒在地上敲打着走过,乒乒乓乓的声音此起彼伏,整个场景似是在举行诡异的仪式,不明真相的人每往前一分,苏小酒的心便锁紧一分,若这个方法都不管用,萧景可能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十七对萧景的生还几乎已经不抱希望,几次想要开口劝说,可换位思考一下,若是如意遭遇这种情形,恐怕他早就用炸药将地面炸开,哪还会像小酒一样耐着推敲? 于是便不再废话,而是低头陪着她一遍一遍在宫人中穿梭。 太和殿是历任帝王的寝宫,如今却变成了她吃睡的场地,困了,就地坐下小憩一会儿,饿了,有非染送过来的干粮和水,随便对付几口,便又回到场中,她已经连着几日没有梳洗,没有换衣服,鸭蛋青色的夏群早已变成一片黑灰,上面还有许多在废墟中刮破的窟窿,比一般的乞丐都不如。 体力早就透支,还能站在这里,完全是凭着一股信念——那就是萧景还在等着她救援。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她的信心也随之消磨,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压力下,苏小酒不慎发起了高烧,被太阳晒得一阵又一阵晕眩,身边宫人看不下去,想把她扶到阴凉里,她摆摆手,示意自己撑得住,继续弓着身子往前走。 日头晒的眼前花白,大理石地面的花纹渐渐动了起来,起初还只是慢慢旋转,不一会儿就模糊成团,苏小酒在一片耳鸣声中听到身后某个宫人惊喜的声音:“呀!找到了!奴婢找到了!” “在哪?!” 起身太猛,她只听到身旁的十七发出一声惊呼,昏倒的刹那,跌进一个清冷的怀抱。 苏小酒又做梦了。 这一次的梦里,没有原主苏小酒,她独自一人站在空荡荡的房间,四周一片寂静,将几天来的焦虑抚平。 前方有处光亮,她本能循着走去,发现是一面大大的落地镜,镜子里,她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精致的一字肩,露出她纤巧的锁骨,裙摆差不多有三米,长长的铺在身后,洁白的头纱垂在身后,分明是现代新娘的装扮。 她疑惑的照着镜子,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穿着新娘的衣服站在这里,身后突然传来十七的声音:“大家都在等你呢,怎么还不出来?!” 回头,就见十七突然出现在一个门口,正往里探进半个身子看她,一身挺括的西服衬的他身形修长,头发用发胶一丝不苟的抿到后面,胸前还带着朵花,妥妥的新郎官打扮。 再看自己的婚纱,她吓了一跳,不仅没往前走,反而惊悚的捂着胸口后退几步:“你你你干嘛?我都已经成亲了,不能跟你结婚!” 十七翻个白眼:“你想的倒美!赶紧出来,萧景早就到了!” 萧景? 萧景回来了?! 对啊,她刚才不是在太和殿的,怎么会到了这里? 看着十七出去的方向,她立刻提起裙子追上去,一出门,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呆在原地,这里是一个大大的礼堂,里面摆满鲜花和气球,还有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间是一条长长的红毯,红毯另一端,萧景穿着一身白色西装,手中捧着一束鲜艳的玫瑰,如墨的长发不见了,变成跟十七一样的短发,见到她过来,清俊的面容露出温柔的笑意,朝她伸手道:“酒酒过来,婚礼马上就开始了。” 她鼻子一酸,委屈的朝他跑过去,一下扑进他怀里,哽咽道:“你终于回来了,我找了你好久!” “酒酒不哭,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她像个耍赖的孩子般趴在他怀里不肯定,忽然发现有些不对,他的身子怎么这样冷?还有,萧景身上的茉莉花味怎么不见了? 霍然起身,周围的景象忽然发生了变化,萧景竟变成了墨彦的样子,狠狠将她推倒在地,骂道:“蠢丫头,想嫁给萧景?你没机会了,他已经死了,死了!哈哈哈哈,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因为你太蠢,没能及时找到他,所以他被就活活闷死了,哈哈哈~~” “不!不会的!你骗我!” 她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可是裙摆太长,她试了几次,都被绊回去,只好求助的看着四周道:“你们快告诉他,萧景还活着,他还活着呀!” 刚才嬉闹的宾客却都换了一副面孔,或面无表情或嘲讽的看着她,慢慢围拢过来,异口同声的说道:“萧景死了,萧景死了!” “不!他没死,他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那些声音越来越大,就算她捂住耳朵,依然震得耳膜生疼,她狼狈的坐在地上,无力的反驳着每一个人:“他还活着,萧景他还活着!他不会扔下我一个人的!” …… “酒酒?酒酒?你醒醒!” “酒酒?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酒酒,我回来了。” …… 意识似乎已经跟躯壳脱离,她好像听到耳边有谁在轻轻呼唤,但她真的好累,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了。 萧景不在了,不如,她也这样一直睡下去吧~~ 林斐然手中捏着银针,一遍一遍刺着苏小酒的人中,昏迷的人却毫无醒来的迹象,生命体征反而越来越微弱。 荣妃焦急道:“你就不能换个法子试试?小酒的人中都要被你扎烂了!” 林斐然用帕子不住擦着手心的汗,他本想给苏小酒的十宣放血,奈何刚才触目,发现她曾经葱白的十指都已经惨不忍睹,灰烬泥土掺杂进伤口引起溃烂,右手食指甚至已经能隐隐看到里面的白骨,光是看着都让人心里发颤。 十指连心,这看着瘦弱的小姑娘,到底是凭着什么样意念,撑着钻心之痛坚持到现在? 脉象不过有点虚弱,分明没到病入膏肓的地步,当人就是不醒,他真是没有什么法子了。 只是这话滚在舌尖,到底也不敢说,上次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回去后半个多月才把嗓子养好。 如今只能盼奇迹再发生一次,否则~~ 他悄悄转头,偷瞧一眼身后浑身散发着杀气的某人,心疼苏小酒的同时,也为自己小小心疼了一下,他上辈子一定跟这俩人有夺妻恨,杀父仇,否则她们怎么就跟自己杠上了,一次两次危在旦夕,都恰好赶上他当值? 擦擦额上的冷汗,罢了,等郡主醒来,他还是自请还乡,去民间安安稳稳开间医馆,也好过整天把脑袋挂在裤腰上。 “娘娘,郡主这几天劳累过度,此时陷入了深度昏迷,微臣这就开下药方,若明日还不醒来,最好是……” 他本想说最好是把王院判请来,又怕身后之人立刻操刀砍他,忙改口道:“若明日还不醒来,最好是进行全身针灸,配合着药浴来治疗。” 男女有别,哪怕他是太医,因此全身针灸要请太医院最熟练的医女过来,随着他指挥施针。 又转头看看萧景,小心道:“不过在这期间,还要麻烦萧大人一直在郡主身边说话,因为郡主看起来好像没什么求生欲望,想来~~” 想来是以为萧景已死,所以生无可恋。 萧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一次,他并没有像上次那样疯狂,只是淡淡点头道:“我明白。” 这是自小酒昏迷后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绍帝追问他这几天去哪,他都缄口不言,满心满眼只有小酒一人。 屏退他人,萧景将她缠满纱布的双手捧起,想亲吻,又怕弄疼了她,便只轻轻托着,柔声讲述着这几天他的经历。 如十七所料,那夜他潜入太和殿,果然在四周发现了几名暗卫的气息,立刻便意识到墨彦真的在装疯。 为了弄清母亲的事,他使计将暗卫引开,悄无声息的进入内殿,却发现大殿内根本没有墨彦的身影,只有张公公独自站在门口,时不时朝外面看看,警惕的样子倒像是在把风。 太和殿外守卫重重,即便暗卫身手再厉害,想要把一个活生生的人运出皇宫也非易事,否则墨彦就不会被关那么久了。 再加上张公公的表现,让他不得不怀疑一件事——内殿有密室! 果然,张公公在门口张望一会儿,便轻轻将殿门合上,走到元和帝的书案前,恭恭敬敬守着空空的桌椅。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就在萧景以为不会等到墨彦出来的时候,张公公身后的书架竟发出响动,然后自动徐徐移到旁边,张公公忙走到腾出的空地旁,地面出现一个黑黝黝的入口,而墨彦,则满身疲惫的走了出来。 衣袖扫过书案上的一小尊铜狮子,书架便又缓缓归位,好似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萧景瞳孔缩紧,立刻从房梁上飞身而下,长剑直指墨彦,冷声道:“你果然没疯。” 他突然从天而降,墨彦跟张公公皆吃了一惊,不过墨彦很快就镇定下来,直直盯着萧景,神色变幻几番,缓缓点头道:“对,朕没有疯,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 他对墨彦是不是真的疯癫并不感兴趣,唯一想知道的,就是母亲遗骸的下落。 墨彦无视他的剑锋,径自走到书案前,摊开白纸练着字,幽幽道:“念在你是她儿子的份上,朕不会对你如何,你走吧!” 轻描淡写的样子,仿佛萧景才是被困住的一个。 他自然不会就此离开,而是提出交易:“说出我母亲的下落,我可以为你保守秘密。” “所以你在威胁朕?呵!” 墨彦轻笑,琉璃色的眸子里满是嘲讽,抬头看着他道:“你以为朕还会再信你?” 萧景抿唇:“你已经没的选了。” “没的选?那还不是拜你所赐?!”墨彦忽然激动起来,厉声道:“这些年来,朕念你无依无靠,将你视作亲生,可到头来,你却跟你没良心的娘亲一样,为了别人背叛朕?!” 当初若非萧景倒戈,就算苏小酒的武器再厉害,也没机会伤到自己,正如当年的墨茜,无视他多年的付出,竟跟一个质子私定终身,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墨彦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笑道:“好啊,我可以告诉你墨茜的下落,但你要帮朕做一件事。” 萧景根本不给他讨价还价的机会,断言拒绝:“恕难从命。” 无耻如墨彦,怎么就不想想,他自小无依无靠到底是谁造成的? 第四百九十六章 密室丽人 他看一眼墨彦身后的书架,心里萌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脚步轻移,走到书案前,墨彦看出他的意图,立刻脸色大变,本能将铜狮子捂住,怒吼道:“滚开!” 如此激烈的反应,更加印证了萧景想法,右手剑柄一挑,趁着墨彦踉跄到一边,左手将那小狮子的头转向另一侧,身后书架传来响动,果真如他预期般缓缓移动开来。 墨彦惊慌失措下,直接跑到书架旁死死拖住,试图阻住书架移动,奈何人力哪及得上机关沉重?整个人都被带着挪到一旁,他凌乱的拍打着书架吼道:“张德全!你是死人吗?!还不过来帮朕?!” 张德全见他疯癫的样子,早已老泪纵横,佝偻着身子小跑到他身边,劝道:“皇上,事到如今,您何不就此放手,也好过这样折磨自己啊!” “不!谁也别想把茜儿从朕身边夺走,她儿子也不行!” 墨彦见他不肯帮忙,还为萧景说话,愤怒之下将他挥到一旁,张公公自墨彦被禁后便守在太和殿,遭受着身体和心理的双重煎熬,体力已大不如从前,这一下力道太猛,他整个人倒飞出去,若非萧景及时出手,只怕就要撞柱而亡,此番受到惊吓,两手紧紧扶住书案才能站稳。 萧景冷冷看着墨彦做无用功,转身朝着地上出现的入口走去,墨彦大骇,再次做出惊人举动,放弃书架,而是一个飞扑趴到地上,想用自己的身体将入口挡住。 那入口只有不到两人宽,如此一来,萧景确实无法轻易下去。 他双手死死把住地面,眼中是前所未有的绝望,甚至连他被俘的那天,或是在后来装疯的日子里,他都没有如此狼狈失仪过。 “你自己起身,还得等我动手。” 萧景嫌恶的看着脚下那人,他的发髻已经散落,衣裳也松松垮垮的皱成一团,曾经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如今却像恶狗护食般趴在地上,朝着人露出獠牙。 “茜儿是我的!只能是我的!给朕滚开!滚开!” 奈何只是徒劳,萧景见他不肯相让,轻轻松松便把他踢到一旁,就在准备进入的刹那,墨彦却嘶吼着起身,大喊道:“这是你逼朕的,是你逼朕的!” 边喊着,他径直朝书案上奔来,张公公大骇,忙对萧景喊道:“萧大人!快阻止陛下!” 然而已经晚了,墨彦已经双手抱住铜狮,用尽最大的力气继续往旁边一拧,疯狂的大笑道:“哈哈哈,就让我们一起死吧!一起给你娘陪葬吧!” “陛下!” 萧景暗道不好,动身的同时,张公公也表现出惊人的灵敏,将墨彦朝他的方向猛地一推。 带着墨彦转身跳入密室的刹那,太和殿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紧接着,整座大殿都被埋在一片火海中。 “张公公!” 萧景看着头顶上方的火光,还有不断掉落的断木,想要探出头去,洞口却缓缓被人关上,张公公的声音自上面传来,带着无尽的悲凉与谦恭,似不舍,又似释然:“奴才张德全,最后恭送陛下!” “萧大人,还请念在甥舅一场,放陛下一条生路吧~~” 洞口覆盖如初,张公公最后环视一圈伺候了几十年的大殿,他刚才背上被一根横梁砸中,强撑着体内五脏六腑的翻涌走到柱子前坐好,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喃喃道:“老奴以后~~不能侍候陛下左右啦,祝陛下,长~~命百岁,万事顺安,若有来生,老奴一定,一定~~~” …… 外面火势冲天,密室里,萧景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说不出话。 虽然是在地下,里面却通明如白昼,通道两边的石壁上,每隔几步就嵌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越往前走,空间变的越宽敞,直到站在一座几乎有太和殿主殿那么大的密室入口,萧景才知道刚才的震撼只是毛毛雨。 这里已然不能被称作密室,应该叫地下宫殿更为贴切。 四周墙壁的夜明珠跟殿中数十根水晶柱子比起来黯然失色,里面亭台楼阁,一砖一瓦皆用汉白玉打造,洁白无瑕,瑰丽绮奂,黄金铺就的地面雕龙画凤,做工精良,各种珠翠玉石打造的假山湖泊上,绿树红花不计其数,细看,竟都是用不计其数的宝石雕刻而成。 他似乎有些明白,大渊百年国祚,为何到了墨彦手中却益发潦倒,光是这里面的财富,只怕足够国库充盈数十载! 而在密室正中央,上方悬挂的夜明珠更是有人的头骨大小,而且不似普通珠子的白光,而是隐隐有流光逸动,如皓月当空,照耀着下方一个被百花环绕的水晶棺木。 一容貌淡雅如兰的年轻女子静静躺在里面,眉目如画,恬淡如月,如玉的双手叠放在胸前,柔亮的长发铺在身下,似是睡着了一般。 萧景心神震动,看着那女子熟悉的容貌,根本不需问,便已经确认了她的身份。 他霍然看向墨彦,怪不得父亲苦寻了二十年都没能查到母亲下落,原来,竟是被他堂而皇之的藏在了太和殿下面?! 想到无数个日夜,母亲至死都要被迫面对这个害死的她的凶手,热血上涌,染红了他寒星般的双眸,他极力控制着杀人的冲动,怒目看向墨彦道,正欲开口,墨尧却急忙做个嘘的手势,轻声道:“她素来喜静,别惊扰了她。” 他从踏进密室开始,便目不转睛的看着水晶棺中的美丽女子,目光是萧景从未见过温柔缱绻,哪怕是荣妃最盛宠时,都不曾有过。 就像痴迷于字画的人在专注欣赏一幅名家画作,目光寸寸推移,流连辗转,萧景却只觉得恶心,那里躺着的,是他的母亲,更是墨彦的亲姐姐!可是直到母亲死去这么多年,他对她畸形的爱慕却从未停止,甚至还丧心病狂的使出瞒天过海之计,使她没能入土为安! 想到这里,萧景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恨,过去将墨彦狠狠掀翻在地,长剑指向他颈间喝道:“好你个少廉寡耻之徒,竟将我母亲藏这里?!” 第四百九十七章 出路 墨彦毫不在意自己此时的狼狈,被他质问,单手撩起落在脸颊的长发,小心的将上半身贴在水晶棺上,如梦呓般轻声道:“她是朕的,她只能属于朕,所以朕特意打造了这间密室,就是为了让她能永远陪在朕的身边……” “你住口!休要侮辱我母亲!” 他故作深情的样子只是打动了自己,想到母亲可能每日都要面对他这副嘴脸,萧景强忍着一剑将他刺死的冲动,冷声道:“说,这里可有其他出口?” 方才整座大殿都已经葬送在火海中,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无法扑灭,母亲若在天有灵,被禁锢在此处多年,定然也是想第一时间出去,所以萧景根本不同他废话,更不给他继续缅怀的时间,而是四处查看起来。 墨彦置若罔闻,依旧趴在水晶棺上,食指隔着透明的水晶板,细细描绘着墨茜的容颜,柔声道:“茜儿你看,你跟他生的孽障跟你一点也不像,整日只会打打杀杀,像个莽夫一样,若他是你跟我的孩儿,定然会跟你一样……呃!” “你若再敢胡言乱语,我保证你再也没有出去的机会。” 他越说越露骨,萧景恨不得立刻了结他狗命,省的污言秽语继续辱没棺中人,但这密室规模不小,而且目测不到其他出口,他只得暂时忍耐。 墨彦捂着胸口从地上起身,见他四顾,得意的笑道:“不用找了,这里唯一的入口也是出口,刚才已经被朕毁去,所有知道密室入口的人也已经死绝,你就慢慢在这里陪朕等死吧!” 说到死绝二字,他下意识看向入口处,那上面,已经在大火中亡故的张公公,便是除了他们以外,知道密室的最后一人。 萧景同样怔愣片刻,他陪在墨彦身边多年,跟张公公也有些交情,想不到在这等情形之下,他依然选择用生命护住墨彦,不知该说可敬还是可悲。 墨彦说完,便坐在水晶棺旁不再说话,似乎真的打定主意等死。 萧景只得起身,自行绕着密室查找出口,可四周的石壁却似乎浑然一体,根本看不出任何缝隙,足足找了两刻钟,却一无所获,再看墨彦,似乎已经倚着水晶棺睡着了。 他走过去,把墨彦扔到离着水晶棺远些的地方:“就算死,也离我母亲远些!” “呵,说气话也没用,反正她注定到死也要跟朕同穴。” 萧景冷冷看他一眼:“你若现在说出出口,我兴许还能饶你一命,否则,我会当着母亲的面,将你斩成一百零八块,让你连入轮回也不能!” “朕不是说了么?这里入口即出口,入口既已毁去,便再也没有出路,你就算杀了朕也不能出去。” 墨彦说的信誓旦旦,萧景却半个字都不信,这里面修建的如此奢华,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完成,何况水晶棺如此扎眼,绝不可能是从太和殿外抬进来的。 那么答案就只能有一个,密室有连接外部的通道! 疯狂如墨彦,既打定主意要跟母亲同葬,早在设计之初,定早就想好将来把水晶棺运出去的办法,且不说入口处足不足以通过,他怎么可能容许自己遮掩了半生的秘密大白于天下? 随着时间推移,萧景的耐心渐渐消磨,干脆又走到入口处,想要把刚才覆下的地砖推开。 墨彦见状轻嘲:“朕劝你还是省些力气,事到如今,朕不妨告诉你,太和殿的地砖共有两层,表面看是大理石,下面却是用玄铁打造,朕当年花重金请高人制作了机关,触发即爆,届时整个太和殿都会置于火海,而玄铁烤化互融,将变成一整块,任何人也别想打开!” 他指着四周墙壁的夜明珠道:“知道朕为何要费尽心思寻来这些夜明珠吗?因为茜儿怕黑,一旦密室封闭,普通灯火会熄灭,” 言语之间似乎颇有遗憾,“原本朕是打算派人去东海寻传说中的鲛人油,奈何上古传说虚无缥缈,朕几乎倾尽国库却一无所获,怕此生等不到,所以只能改用了夜明珠。” 他对茜儿的心意天地可鉴,可独独她看不到,这让他心里又是一痛。 哪怕被摄政王囚禁后,他忍着屈辱装疯卖傻,留得性命苟延残喘,也不过是想多些日子陪着她。 如今甚好,太和殿一把大火,他终于可以长眠于此,再也不同她分开。 而另一边,萧景却不敢放弃任何生机,找到母亲遗骸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是他得活着出去。 想到小酒还在等他,他仅有的耐心终于耗尽,等着墨彦说明出口不可能,他便只能自己想办法。 四面墙壁光滑如镜,除了在离地七尺左右的高度,整整齐齐镶嵌了一圈夜明珠,其他连个图案都吗没有,更别说是缝隙。 他掏出火折子点燃,在四个墙角处上下移动,火苗未见闪动分毫,说明这里果然是密封的,汉白玉地面如同上好的羊脂,一丝斑驳瑕疵也无,实在看不出有什么机关。 密室虽大,可常年不见天日,里面空气相对稀薄,随着时间越长,两人呼吸渐渐有些困难,萧景年轻力壮还好些,墨彦年纪大些,喘气便尤显得费力,可依然缄口不言,誓要拉着萧景一起陪葬。 几遭查看下来,丝毫没有发现也有何异样,萧景的目光便投向了水晶棺。 墨彦忽然警惕起来,看着他缓缓靠近,不禁坐直了身子,沉声道:“你要做什么?” 萧景冷冷看着他,忽然将长剑指向水晶棺:“你现在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考虑,要么说出密室出口,要么,就亲眼看着我将这里毁掉。” 他说的冷静,眼睛却一错不错看着墨彦的反应,母亲的遗体能保持如此完好,水晶棺里定大有乾坤,所以他在赌,赌墨彦对遗体的在意程度,是否远远大于他疯狂报复自己的决心。 在心里朝着墨茜的遗容暗道一声孩儿不孝,可眼下他已经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棺木一旦毁去,墨茜的遗体暴露出来,很快便会腐朽溃烂,墨彦自然不可能让他这么做,愤怒的大喊道:“逆子!竟敢用你母亲的遗体来威胁朕?!” ( 第四百九十八章 你赔我儿子 苏小酒醒来的时候,殿内没有掌灯,就着窗外照进的月色,她看到萧景熟悉的轮廓,就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静静守在她床边。 “你回来了。” 伴着话音,簌簌滚落的泪珠烫的脸颊生疼,得知太和殿失火的时候她没哭,在废墟里徒手挖了几天几夜她也没哭,可现在看到萧景好好的坐在这里,情绪却抑制不住的爆发出来。 萧景眼圈微红,紧紧搂着怀中瘦成皮包骨的小姑娘,一遍遍道:“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苏小酒拼命摇着头:“不,不怪你,是我太笨了,这么久才找到密室,害你在里面受苦了。” 昏倒前宫人找到了密室的入口,可惜她没能亲眼看着萧景出来,殊不知,那个入口早已经被封上,萧景是从密室的另一端回来的。 当日他便猜到密室另有出口,可却万万没想到,密室的另一端,竟然会直通皇陵。 原来墨彦早在一开始便有所谋划,想在自己死后,命人偷偷将墨茜棺木运到皇陵与他合葬,不想世事无常,他没能在皇位上坐到最后。 囚禁的日子里,他也曾想利用密道出宫,联合各藩卷土重来,但分析一番利弊,发现摄政王在朝中势力根深蒂固,想要一举扳倒难如登天,而他在位时为了修建密室,不止一次大肆搜刮藩地,难说各藩对他是否有异心,他不敢赌。 其实墨彦不怕死,可他若死了,墨茜便只能一个人孤零零长眠于太和殿地下,他舍不得。 他这一生,都在为了能陪在墨茜身边而努力,可到头来,仍逃不过宿命。 “那墨彦呢,他去哪里了?” “母亲名义上并未婚配过,所以他早在登基之初,便在皇陵中为母亲立了衣冠冢,我答应她,待母亲入土为安时,将她生前最喜欢的一只发钗放在皇陵中,今后,这世间再无墨彦,只是皇陵中会多一位守墓人。” 如此,对墨彦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归宿。 苏小酒依偎在他怀里,不知该道一声可恨还是可怜,这场荒诞的畸恋,最后以这种形式结束,墨茜也终于能回到自己真正的爱人身边。 ——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自古难全。 绍帝经历一场虚惊后得偿所愿,亲自带着墨茜的棺木回去南夏,准备将她上了皇家宗谱后,葬在皇家陵园。 中秋节过去,十七收到东黎来信,未留下只言片语便匆匆走了,苏小酒十指的伤口已经结痂,也没有继续留在宫里的必要,萧景也正有此意,与荣妃作别后,便带着她回了梨花坞。 梨花坞是她们一起为新家取的名字。 热闹一时的皇宫,终于再一次清冷下来。 苏小酒坐在院中的摇椅上,手里啃着一只金黄的梨子,不耐烦的对眼前男人道:“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徐颖没在我这里,还要我怎么说你才信?” 她起身指着身后的几间厢房道:“梨花坞这几间厢房都快被你翻烂了,有没有她住过的痕迹你还看不出吗?”说完哎呦一声,赶紧捂着腰坐好,对不远处正在雕刻小木剑的萧景道:“啊呀,肚子好痛,夫君快来,你叔叔把你儿子气到了!” 绍崇显满头黑线,看着她高高隆起的小腹道:“分明是自己贪吃,这么冷的天还坐在风口上吃梨子,肚子不难受才怪!” 眼看萧景板着脸过来,他一甩衣袖,赶紧往大门的方向走:“算了,既然她不在,那朕就先回去,什么时候有了她的消息,记得让人传信给朕!” 苏小酒把梨子啃的咔呲作响,见他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赶紧起身把绑在肚子上的枕头抽下来垫在屁股底下,长长舒了一口气道:“可算是走了,这人每次来都磨磨唧唧半天,能被他烦死!” 萧景目光从那枕头上扫过,幽幽道:“你赔我儿子。” “???”苏小酒无语的看着他:“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我就纳闷了,你当太子那段时间天天忙得要死,怎么他做了皇帝之后就那么闲?” “不是闲,是有更重要的事。” 自他们回来的两年里,徐颖始终没再出现,除了偶尔写封信告诉小酒她一切都好,其他信息一概没透露,小酒回信都不知寄到哪里。 而绍崇显也是雷打不动,每月都要抽出些时日来拜访梨花坞,就为了打听徐颖的下落。 苏小酒恶狠狠咬一口梨:“我真服了这两人,简直捉迷藏上瘾,装怀孕都几个月了,过段时间我上哪去给他变个孩子出来啊?” 说来也是她自作自受,绍崇显每次来都揪着她不放,死活不相信她不知徐颖行踪,后来苏小酒被他磨叽烦了,找来绿拂不知叨咕些什么,待他又一次出现在梨花坞的时候,两眼一翻晕了过去,绿拂抢着去找大夫,然后就被诊出有孕。 那大夫表情凝重,说苏小酒身体虚弱,必须静养不宜劳神,自此绍崇显再来也不敢耽搁太久,生怕惹她动了胎气。 她十八岁生辰未过,两人至今尚未圆房,这就要先想办法搞个孩子出来,萧景内心幽怨可想而知。 更郁闷的,是苏小酒所说的十八岁,不是虚岁十八,而是实岁十八,他猝不及防又要多等一年。 “诶?要不我干脆说不小心小产了?这样他就不好意思再来了吧?” 苏小酒为自己的绝顶聪明暗自得意,不想却被萧景弹个脑瓜崩:“不许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什么嘛,又不是真的。” 她噘嘴揉揉额头,叹气道:“那你说怎么办?咱们总不能搬家吧?” 这事若是问萧景,他自然是想赶快造个真娃娃出来,但两人有约在前,他只能抿抿,不吱声。 手中小木剑已经刻的差不多了,他起身找出砂纸,准备下一步打磨,就听外头传来咣咣的砸门声,擂鼓般,不知道还以为是赌坊讨债的。 苏小酒把梨核往远处的草丛里一扔,立刻抓起枕头就往衣服里塞,哀嚎道:“这个讨厌鬼,怎么又折回来了?快,快帮我系好!” ( 第四百九十九章 玥儿 萧景却没那么紧张,看着绿拂小跑着去开门,笃定道:“不是绍崇显。” 那人性子再差,每次来倒也是客客气气的让玦鹰敲门,能整出这么大动静的,也就只有~~ “小酒!快开门!是我!” “呀!是徐颖!”苏小酒激动的从椅子上跳下来往门外跑,“是徐颖来了?” 这家伙一走就是一年多,偶尔诈尸一样写封信来,也不说自己去了哪,害她担心了好一阵子,直到前段时间,徐颖再次来信,说会在她生辰前赶来,她这次彻底放了心。 绿拂刚把门打开,苏小酒便被一个亭亭玉立的大美人抱个满怀,若非那熟悉的女高音,都险些没认出来。 “小酒,我可想死你了!” 苏小酒却像是见了鬼的表情,两手撑开眼前的窈窕女子,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个遍:“你真的是徐颖吗?你你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以前的徐颖身材其实说不上胖,只是高挑中带了丰腴,然而时隔一年再见,她看起来起码瘦了有十多斤,曾经圆圆的脸蛋隐隐成了尖下巴,因为穿着夏装,锁骨清晰可见,整个人都成熟了很多。 但言行举止还是一成不变的虎,因为激动,竟把苏小酒整个人都抱离地面转了好几圈,苏小酒赶紧拍着她肩膀示意放下自己:“肚子,我的肚子!” “啊?肚子怎么了?” 徐颖赶紧停下,刚才冲进来太猛,她都没发现苏小酒的肚子是隆起的,见状顿时紧张起来:“啊?你也怀孕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没有没有,这个是假的,刚才一着急绑的太紧,被你抱的喘不动气了。” 苏小酒手忙脚乱的把枕头解下,想起绍崇显刚走了没一会儿,问道:“对了,你刚才来的路上没碰到什么人吗?” 这要是被发现了,只怕当场就要被抓回南夏。 徐颖猛的拍一记自己额头:“呀!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 苏小酒心里一紧:“怎么?你真的碰到他了?他没说要把你带走吗?” 徐颖根本没听清她说什么,把手里包袱往她怀里一塞,转头跑回大门口,朝着外面招手道:“这里这里,你走快一点!” 瞧她热情的样子,叫的应该不是绍崇显,苏小酒心里直突突,她这是带谁一起来的? 不光她,萧景也放下手中木剑走了过来,用目光询问门外是谁,苏小酒耸耸肩,跟着徐颖走上前,往门外一瞧,只觉天上突降旱雷,一路火花带闪电的劈在了自己脑门上,她夸张的揉揉自己眼睛,确定自己没看花:“这什么情况?!” 满山梨花间的小路上商行,出现了一个顶多一岁半的小奶娃,穿着一身白衣,肩上斜挎着跟他小肚肚一样圆滚滚的包袱,正捯饬着小短腿跌跌撞撞往这边跑。 也不知已经这样跑了多久,粉嫩的小脸蛋涨的通红,却不像别家小娃娃那样哭闹,而是板着一张小脸,抿着嘴巴奋力往前走。 听到徐颖的呼喊,奶娃抬起头眸子一亮,随即又低着头一阵猛冲,好几次都差点道路的坑洼绊倒,把苏小酒看的心惊胆战。 徐颖却不慌不忙,就那么大剌剌站在门口,等着那看起来奶都没断的小娃自己跑过来,甚至还不耐烦的用手给自己扇扇风:“跑快一点!” 连萧景都看不下去,阔步走出大门,将奶团子捞进怀中,想把他抱回来,奶团子突然被陌生人抱起,并没表现出害怕,而是使劲扭动着自己的小身体,试图从他怀里下来:“放开我,我寄几可以走!” 吐字尚不清楚,却已经能连成句子说了,已经入秋,小家伙的两层单衣却已经汗湿,显然已经走了好久的路,苏小酒赶紧凑过去,心疼的揉了揉奶团两条小短腿儿,问道:“宝宝累不累啊?姨姨帮你揉揉哈。” 团子断然拒绝:“不用!” “做的不错,不愧是娘的好儿子!” 此言一出,连风都停了,苏小酒嘴巴张的能吞下拳头,徐颖十分好心的帮她合上下巴:“都快流哈喇子了。” 团子则得意的挺挺小胸膛:“玥儿是男子汉!” 徐颖把团子从萧景怀里扯下来,在小胖脸上揉了两把:“但是还有一点做的不好,娘不是教过你,突然被陌生人抱起来之后要怎样?” 团子看看萧景,扒拉着自己短短的小指头委屈道:“叔叔长的不像坏人。” 徐颖毫不客气的给他一下脑瓜崩:“坏人能从长相看出来吗?” “等一下,你先让我捋捋,宝宝刚才叫你,娘亲???” 苏小酒惊悚的看向玥儿,怪不得她瞧着娃娃眼熟,原来竟是绍崇显的孩子? “长的这么可爱,当然是我生的!” “对,因为娘亲最可爱,所以才能生出可爱的宝宝!” 娘俩臭屁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苏小酒后知后觉的看向徐颖,好家伙,怪不得这家伙住在梨花坞那段时间那么能吃,原来是有孕了? 金牌月嫂惨遭打脸,见惯了荣妃怀孕时吐得天昏地暗不成人形,以至于当初徐颖胃口好的出奇,她都没发现异样! 她心疼的看向徐颖,怪不得这人后来不声不响跑了两年,原来是一个人偷偷躲起来生了宝宝,也怪不得她这次回来瘦了好多,独自抚养一个孩子,需要的不光是勇气,还有持久的耐心跟精力。 不说在这个封建王朝,哪怕在现代,选择做一个单亲妈妈都是令人十分钦佩的,何况徐颖自己都没长大,要有多大的决心,才做出这个惊人的举动? 鼻头一酸,她慌忙用袖子擦了把眼睛道:“门外风大,咱们快进屋去!先休息一下,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徐颖从怀里掏出帕子给玥儿擦擦额上的汗,说道:“还不快谢谢酒酒阿姨?” “谢谢姨姨。”玥儿抬起头萌软软的笑,叫的十分亲切,苏小酒的心顿时被萌化了,蹲下身子柔声道:“姨姨好喜欢玥儿,可以抱抱你吗?” 玥儿看看徐颖,徐颖对他点点头:“但是只能抱一会会儿哦,不然姨姨会累。” “好。” 玥儿说完朝着苏小酒张开小手,乖乖的靠在了她怀里。 小家伙看起来脸蛋圆圆的,身上却没多少肉肉,抱在怀里跟只小猫一样,走了那么久的路,其实他早就累坏了,却为了向娘亲证明自己是小小男子汉,愣是没喊着让抱抱,这会儿终于休息,整个小人儿都放松下来,苏小酒跨进房门的功夫,玥儿就睡着了。 “你这人真是的,玥儿还这么小,你怎么舍得让他走那么多路?” 苏小酒说着眼泪又冒了出来,亲亲怀里恬静的小宝贝,埋怨的看向徐颖道:“还有你,既然怀孕了,为什么还要偷偷走?是怕我照顾不了你吗?” 徐颖的眼圈也有些发红,却笑道:“我就是怕你照顾我太好,怕影响你们小两口呗,再说了,不过生个娃娃,又不是多大的事儿,我自己可以。” 她说的一脸轻松,全然没有提及当初知道自己有孕那一刻巨大的茫然和恐惧,后来挺着肚子孤身在外遭受的指点和白眼,和一年半以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人生下玥儿的惊险。 也曾后悔过,可是当她亲手剪短脐带,将满身血污的小团子一点点擦拭干净的时候,当宝宝在她怀中吃完母乳后餍足的时候,当他八个月的某一天,突然就开口喊了娘亲的时候,当无数个夜晚,他小小一团窝在自己身边安然熟睡的时候,当他蹒跚学步,跌跌撞撞奔向自己的时候,她觉得,一切都值了。 只是当着小酒的面,她还是原来那副洒脱的模样,对她的追问三言两语带过后,便捂着肚子喊饿。 其实路上也没缺吃的,就是想念小酒做的饭。 苏小酒在厨房忙活,她就在身边围着转来转去,嘴里被各种零嘴塞的满当当,还要舞舞扎扎讲述这两年在外漂泊的见闻,让人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萧景在旁边默默烧火,忽然来一句:“你打算带着玥儿在这里常住?” 苏小酒以为他不欢迎,忙抢着道:“自然要常住,人多了还热闹些。” 关心则乱,萧景瞧着她护短的样子,有点无奈:“我自然是没有意见,就怕有人不同意。” 这人是谁不需多说,徐颖在两人之前看来看去,瞬间明白了,不禁哀嚎道:“不是吧?那个人还不打算放过我?!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小气的男人?!” 不就睡了一晚吗?他又不会吃亏,至于天涯海角的追杀自己? 怎么说绍崇显现在也是一国之君,徐颖还是有些发怵,本以为事情过去这么久,他早就把自己这茬忘了,看来事情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她看向正在煎鱼的苏小酒,愁的点心也吃不下了,求救道:“小酒你帮我想想法办呀,万一他知道玥儿的存在,来跟我抢儿子怎么办?” 徐颖出身高贵,自然知道上位者对血脉的看重,若被绍崇显知晓了玥儿,绝对会来把他带走。 ( 第五百章 防线难防(点开不亏) 这会儿倒是知道害怕了,当初把绍崇显强了的那股劲呢? 萧景在旁边不冷不热的来一句:“这件事谁也帮不了你,要么你就远远躲开,要么就把孩子交给他。” “那怎么行?!孩子是我生的,凭啥让他带走?”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她老老实实跟绍崇显回南夏,这样玥儿既能认祖归宗,又不用跟母亲分开,但看着徐颖对绍崇显明显避而远之,而且绍崇显对徐颖的态度也不算明朗,他便没多嘴。 无视徐颖炸毛,萧景又往灶下添了把火:“跟我喊没用,有本事你就永远别让他知道。” 徐颖撇嘴:“没人味儿!” 她一手捏了块鸡爪子蹲在门口,对着满院子的葡萄架叹气:“要实在不行,我只能继续跑路了,反正也没人愿意收留我们可怜的娘俩。” 绍崇显再厉害,在大渊的地盘应该也没那么神通广大吧?或者她就去东黎,厚着脸皮去求求十七,他身为皇夫,帮她找个藏身的地方应该不难。 苏小酒凶了萧景一眼,赶紧哄道:“怎么会?玥儿是你儿子,那就是我儿子!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我是绝对不会让他把你们分开的!” 除非他带你一起走~~当然,这话她也不敢说。 “诶?要不你看这样行吗?万一他真的来了,我就说玥儿是我在路上捡的,只要我打死不认,他就没办法证明玥儿跟他有关系!” 玥儿虽然早产了两个月,但在徐颖的精心喂养下,比同龄宝宝长得要高大些,说是两岁估计也有人相信,苏小酒正要点头,便又被萧景泼了凉水:“就凭玥儿那张脸,你觉得他会认不出?” 都说男孩肖母,可玥儿那张小脸完全是跟绍崇显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滴血认亲都不用做。 徐颖听完急眼了:“那我就说他是你儿子!反正你跟绍崇显长得那么像!” 萧景手里的柴火咔吧就捏断了,气的说话都差点结巴:“你若敢乱说,我便将你们母子丢出去!” “你就别吓唬她们了,还是先想想怎么才能不被绍崇显发现吧。” 兔子急了也咬人,苏小酒十分佩服徐颖的一点,就是只要她想,就可以轻易把萧景惹毛。 斗嘴解决不了任何事,苏小酒就算无条件站在徐颖这边,但怎么才能躲过去,她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好办法。 见两人针锋相对,头痛道:“好了好了,绍崇显刚离开,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了,起码这一个月是安全的,咱们再慢慢想办法就是。” 她特意给玥儿做了些小孩子喜欢吃的东西,谁知小团子一觉就睡到了天黑,看来真的是累坏了,饭后,苏小酒跟徐颖一左一右躺在玥儿身侧,轻声聊着天。 徐颖从知道绍崇显这两年没放弃找她后,便一直苦着张脸,握着玥儿的一只小手手亲了又亲,好像下一秒玥儿就会被抢走一样。 苏小酒只得找个别的话题转移她注意力,低头一看,玥儿元宝一样的小脚脚上竟然被磨出了血泡,嗔道:“真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娘,玥儿才这么小,你怎就忍心让他自己走那么远的路?” 允儿这么大的时候虽然也已经会走路,可基本上还是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大人怀里,何时遭过这种罪? 徐颖嘿嘿一笑:“也没有啦,实在累的时候我也会背他一段的,不过男孩子嘛,从小受些磨砺总是好的,我哥哥们小时候,我爹比这个严厉多了。” 察觉苏小酒的不自然,徐颖又道:“而且我现在不过是庶民,没有了郡主身份带来的便利,玥儿今后要吃的苦还多着呢,能早些习惯,将来也就不觉得苦了。” 还有一重原因,那便是玥儿早产了两月,担心他长大后身子弱,所徐颖便有意识让他多多锻炼,才能吃得多,长得壮。 “话不能这么说,有我们在,怎么会让他吃苦?”苏小酒道:“教育孩子是苦耐劳是对的,但玥儿也太小了些,他能在你怀里待几年?等他哪天真的长大了,不再需要我们的时候,你便是想多抱抱他也不能了。” 她起身取来红花油,帮玥儿细细的涂了,又用柔软的纱布包起来,小娃在睡梦中感觉到疼痛,下意识缩了缩小脚丫:“娘亲,痛痛。” 徐颖忙捧起他小脚脚吹气:“娘亲呼呼就不痛了,玥儿勇敢哦!” 玥儿果然不再喊痛,但微微簇起的小眉毛却明显能看出他在隐忍,苏小酒眼眶发烫,手上的动作更轻柔些,沉吟片刻,试探的看向徐颖道:“之前娘娘说要恢复你的爵位,应该还做数的,要不……” “不必,我现在就很好。” 徐颖轻轻摇头,打断她的话,她若果真贪图虚名,之前就不会拒接旨意,而且上京那个地方,她此生都不想再去了。 苏小酒叹口气:“你也得为玥儿想想,难道你要让他从小活在别人异样的目光里?你既然不想去南夏,恢复爵位后可以考虑招个郡马,也好让玥儿有个父亲。” 哪怕徐颖再不理会世俗眼光,但她们终究要活在世俗中,以娘娘对徐颖的感情,若无意外,将来给玥儿封个郡王不是没可能,孤儿寡母,有身份有地位,旁人也不敢看轻了去。 徐颖却打定主意不再跟上京有任何联系,笑道:“他都快两岁了,我便是立刻找个夫婿,旁人还能猜不出他们并非亲生父子?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我现在就只想守着玥儿过平静的日子。” 苏小酒还欲再劝,门外传来一声咳嗽,萧景在房间等了半天不见她回去,忍不住来催了。 徐颖揶揄道:“啧啧啧,这是怕我拘着你不放呢!成亲都两年了还如胶似漆,真是羡煞旁人!” 苏小酒面上飞红,轻轻从床上下来,说出的借口自己都不信:“他是怕我打扰你们休息呢!灶上一直温着饭菜,等玥儿醒了别忘了给他吃点。” 夜里又起了风,见她出来,萧景将手中披风为她披上,苏小酒仰着头任他修长的食指给自己系着颈间绑带,嗔道:“我好不容易跟徐颖说说话,你这么早就过来了。” “有话明日也可以说,反正她又不走。” 苏小酒示意他小声点,拉着他速速回房间,免得被徐颖听到心里会不舒服,萧景对徐颖确实一肚子怨气,往常这个时辰,他早就已经跟娘子在芙蓉帐里睡前温存了,结果她一来就将人霸占那么久,若一直住下去可怎么了得? 没察觉到身后之人暗搓搓的想法,苏小酒为了给徐颖做好吃的忙活一晚,一回房,便大字型扑到了床上,萧景轻车熟路为她褪去鞋袜外衣,把小人儿塞进被子里抱住,不满的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真想现在吃了你!” 气性这么大,让苏小酒意外,不解道:“我感觉徐颖这次来你好像很不欢迎的样子。” 额~~以前虽然也不欢迎,但没这次表现的明显。 看着怀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萧景想气也气不起来:“以后晚上不许去陪她。” “噗~~小景景,这种醋也要吃吗?” 瞧她没心肝的大笑,萧景气恼,孩子气的将头埋进她颈窝:“我也要儿子。” 说话间,喷洒的鼻息将她激的战栗,忍不住轻哼一声。 弱不可闻的声音,此时此刻却成为致命的导火索,萧景眸色渐深,一双唇便开始蠢蠢欲动,大手也开始不安分的四处游走,苏小酒被他细细密密的吻惹的全身发软,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用仅有的一丝丝理智制止他道:“唔……还有半个月……便是我、我生辰了……唔~~不要~~” “再等等好吗,求你~~” 苏小酒闭上眼不敢看他,终于让体内的欲火渐渐平息下去,心疼萧景的同时又恨自己,为什么就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也不怪萧景今晚的爆发,跟徐颖差不多的年纪,人家孩子都到处跑了,她们却连一次真正的鱼水之欢都没有过,试问这世上,能做到萧景这样的又有几人? “要不~~要不这半个月我先去跟徐颖睡?” 今晚上差一点就打破防线,她实在不忍心让萧景夜夜抱着自己煎熬。 “你想都别想。” 萧景闷闷的抱着她,苏小酒心一横,起身直直的看向他,说出的话连自己都羞耻:“我帮你~~” “嗯?” 她耳尖红的几乎沁出血来,男欢女爱这回事,就算没有实战经验,里也没少看,她在萧景不解的目光中,慢慢俯下身去~~ 轰! 脑海中的爆炸声,几乎比身陷太和殿那天还要来的山崩地裂,萧景的身子顿时弓起,声音破碎:“酒~~酒酒?” 苏小酒抬眸看了他一眼,媚眼如丝,带着勾魂摄魄的杀伤力,让萧景一步步沦陷,他自小洁身自好,连春宫画册都不曾看过,所有的认知都局限于在侍卫营时,从他人那里听来的描述。 不是雨云,胜似云雨。 今夜格外短暂,苏小酒觉得自己不过合了合眼的功夫,外面便传来鸡鸣声。 萧景早就醒了,正用食指虚画着她的睡颜,见她睁眼,昨晚的情景浮上脑海,俊脸便不争气的红了。 “醒、醒了?” 苏小酒也没比他好到哪去,简单一个对视,立刻脸红心跳的移开目光,清了清嗓子道:“嗯,醒了。” ( 第五百零一章 缓和 “早饭想吃什么,我去做。” 萧景知道她害羞,体贴的先行起身,让小娘子自己在被窝窝里消化一下情绪。 “要不你去问问徐颖想吃什么?算了,我还是起来跟你一起去吧。” 苏小酒说着也坐了起来,锦被从肩膀滑落,凝白的肌肤上尽是红痕,漆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惺忪的慵懒中透着无尽妖娆,萧景喉咙发紧,怕再一次失控,忙转身往外走,掩饰道:“那就做水煮蛋和小米粥吧,清淡些。” “还是我来,给徐颖娘俩做些好吃的。” 她快速穿好衣裳,简单梳洗一下,转头看向镜子里,里面的小女人唇红齿白,眉目含情,自己看着都赏心悦目,不由心情美美哒。 走到院子里,徐颖竟然破天荒已经起来了,正在院子里带玥儿锻炼,桌子高的玥儿头顶着一本厚厚的书扎马步,见她走出来,甜甜的喊了一声:“姨姨早~~”苏小酒呀了一声,过去把那本足有两斤重的书拿开,心疼的揉揉他小脑袋:“这么顶着不痛吗?你娘心真狠。” “不痛哦!” 玥儿又把书拿回去顶在头上,他从会走路就开始练,早就习惯了。 徐颖也同她招呼道:“呦,还能起来啊?” 苏小酒的笑顿时僵在脸上,磕巴道:“当着孩子说什么呢?!” “啊?我说什么了?” 徐颖坏笑着眨眨眼,好歹也经历过一次了,看她粉面含春,哪能猜不到昨晚发生了什么? 苏小酒面上一红,啐道:“不跟你说了!我去做饭!” “啊呀,萧景不是去了吗?让他做呗!” 徐颖将她拉住:“早饭简单点就行了,昨晚吃的多,我现在都没饿呢!” “咦?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苏小酒诧异的看着她,以前这家伙一睁眼就喊肚子饿,一人能顶她跟萧景两人的饭量,这会儿竟然说不饿,真是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稀奇。 “哎呀,此一时彼一时,你也不看看人家现在多苗条!” 徐颖臭美的转个身,拍拍自己平坦下去的小肚子:“瘦了,连胃也跟着小了。” “受不了你!” 苏小酒翻个白眼,转身去房里端了几块点心出来,让玥儿先垫垫,小团子一本正经的拒绝:“玥儿不吃。” 娘亲说过,练功的时候不许三心二意,好似怕苏小酒继续干扰他,小家伙干脆把眼睛闭上,不去看她手中碟子。 “你就别管他了,没练完功他是不会吃的。” 徐颖说完自己捻了一块点心放进口中,嗯,喷香酥软,清甜可口,果然还是小酒做的点心最合她口味。 “绿拂,去打盆温水来,等玥儿练完功擦擦脸。” “啊?哦!” 绿拂正在一边的石阶上坐着出神,听到苏小酒的喊声,赶忙起身去了厨房,徐颖瞅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道:“这丫头怎么了?昨天一回来我就觉得她不对劲,以前总是叽叽喳喳的,现在都不说话了。” 苏小酒耸耸肩膀,还能为什么,少女怀春呗!想起这不由暗地里再把绍崇显骂一遍,自己惦记徐颖就算了,身边侍卫也不是好东西,勾的绿拂人回了大渊,魂却留在了南夏,以前活泼可爱的小丫头,现在别说对徐颖,便是对她也说不上几句话。 偏偏又跟苍联一样的死心眼,无论她怎么劝,就是不肯离开她独自去南夏,而且每次绍崇显过来,她也总是刻意回避,估计是怕看到玦鹰会更难过。 因此玦鹰每次来看她的目光都想要吃人,好似她就是打鸳鸯那棒子,硬将她们俩拆散了一样。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徐颖对她的感叹不解,左右看看,才发现不见苍联,顿时惊讶的捂住嘴,悄声八卦道:“莫非绿拂喜欢上了苍联,可苍联负了她一走了之,所以她才萎靡成这样?” “脑洞这么大,怎么不去写话本子?!” 苏小酒无语的看着她,这都能进行联想也是厉害,摇头道:“不是苍联,而是~~”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徐颖道:“是玦鹰,若哪天你当真成了南夏皇后,倒是可以亲自给她们赐婚。” 绍崇显即位已经两年多,后宫里只有秦氏姐妹两人,起初大家还猜测,他是不是打算立秦氏长女为中宫,秦太尉更是在朝中积极奔走,号召群臣向绍崇显施压,但丝毫没起作用,他不仅没有立后,甚至连个正儿八经的名分都不曾给,是以朝野上下都道新帝心思莫测,该不是还在缅怀前太子妃呢! 如此,秦太尉倒是放了心,毕竟一个早已死去的人,是不可能给闺女造成任何威胁的。 皇上便是再念旧,总不能想着一个死人一辈子,就算想,只要他想拥有子嗣,闺女就还有机会。 不过提起苍联,苏小酒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自两年前他回了东黎,便再也没有出现,她愧对段承泽,也曾预料过这个结局,被自己疼爱的小辈背叛,任是谁也很难接受吧? 辜负了段家的倾心以待,他不再让苍联回来也是应该的,只是连累了非染,苍联一根筋的样子,若是以后都不回来,两人的缘分便真的断送了。 谁想徐颖顿时暴躁起来,嚷嚷道:“是不是昨晚萧景对你吹枕边风让你把我赶走?” “哪有的事?” 没想到会让萧景躺枪,苏小酒赶紧为他洗刷嫌疑:“我就开个玩笑,你别把他想的那么坏。” 徐颖撇嘴:“这是玩笑吗?这是恐吓!” 她气鼓鼓的样子惹得奶团子看过来,提醒道:“生气长皱纹哦!” 说完还朝着苏小酒挤挤眼,简直萌翻了。 徐颖斜楞他一眼,打个呵欠就往房间走:“好了,功练的差不多了,你先跟着姨姨去洗把脸,娘再回去睡个回笼觉!” 天天跟着起大早,要不说养孩子累人呢! 玥儿早已见怪不怪,乖乖的走到苏小酒身边拉起她是手:“玥儿要洗脸。” 他蹲了快半个时辰的马步,额角早有汗沁出来,苏小酒对徐颖挥挥手道:“你快去吧,玥儿有我呢!” 说着俯身把团子抱起擦把汗道:“等下洗完脸,姨姨给你做核桃酪吃,可香香了。” 徐颖比较懒,平时自己带着玥儿,她吃什么玥儿就跟着吃什么,来到这里以后,吃到苏小酒做的东西,算是知道这时间除了娘亲做的饭菜,美味实在是太多了! 当下热情的抱着苏小酒亲了一口:“谢谢姨姨。” 奶声奶气的小童音让人骨头都酥掉了,苏小酒亲自给他擦了脸,又洗了小手手,高兴道:“不用谢,宝宝吃的壮壮的姨姨才开心呢!” 正准备往厨房去,却见萧景走了出来,玥儿很有礼貌的跟他打招呼:“景叔叔早~~” “嗯。” 他不擅长跟小孩子亲近,声调便有些冷,玥儿以为他不喜欢自己,有点失望的耷拉下小眉毛,两只小手手握在一起有些不知所措。 苏小酒嗔道:“你看你,板着脸都把玥儿吓到了。” 萧景无辜的看着他,他生来如此,故意表现热情未免做作,苏小酒见状,问道:“你之前不是刻了把小木剑吗?拿来给玥儿玩玩呀!” 男孩子天生对刀啊剑啊这些玩具没有抵抗力,听到有木剑,玥儿眼睛一亮,但见萧景好像不情愿的样子,便懂事的摇头:“君子不夺人所好。” “呀,玥儿都这么有学问啦?!” 苏小酒惊喜的看着他,没想到徐颖自己不学无术,竟然还知道教玥儿这些,不由有些刮目相看,当下威胁的看向萧景,后者目光幽怨,磨蹭半天才把手伸向怀里,将小木剑取出来。 这是他精心刻了许久,准备留给自己儿子的,谁想自家小娘子就这么轻飘飘送人了。 苏小酒很不客气的把木剑拿过去递给玥儿道:“叔叔喜欢玥儿,所以想送给玥儿一个礼物,喜欢吗?” 玥儿跟着徐颖漂泊许久,几乎没有过什么像样的玩具,就算从路边捡到一根光滑的木棍都能玩好久,每次有别家小朋友用小木剑装扮侠客的时候,他都在旁边羡慕的不行,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够拥有,激动的不停点头道:“玥儿喜欢!谢谢叔叔!” 萧景总不好当真跟个娃娃计较,也点头道:“喜欢就好。” 说完这句话,后腰上紧紧掐着他的小手终于放开了。 “我先出去一下,鸡蛋和粥都已经好了,等会儿你们先吃。” 苏小酒疑惑的把他叫住:“什么事这么急?先吃了饭再去不行吗?” 自从回到梨花坞,她们几乎不怎么出门,粮食蔬菜都有人定期来送,除非她觉得闷了,萧景才带她出去,在附近打打猎。 “我刚听到远处有响动,似是有大队人马往这边来,出去看看。” 苏小酒侧耳听了一会儿:“是吗?我怎么没听到?” 不过~~ 她耸了耸鼻子,空气中好像确实有股隐隐约约的怪味,只是这会儿没有风,闻起来不是那么明显。 紧张的看一眼玥儿,该不是绍崇显半路又折回来了? 萧景去查探情况,苏小酒则抱着玥儿先躲到了房里,玥儿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但也看出两人神情不对,乖乖趴在她怀里,差不多等了有半个多小时,萧景依旧没有回来,小娃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苏小酒决定先抱着他去厨房吃点东西垫垫,刚踏出房门,空气中的味道却更加浓郁,有男人身上的汗臭,还有马匹的气味。 不是绍崇显的队伍。 他每次来都是偷偷,只带着玦鹰一个人,而这气味太强烈,倒像是大队人马。 来人不可能是绍帝,自两年前找到墨茜遗体,他就忙着造坟呢,原本想一同葬在皇陵的,后来想了想,墨茜生前并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去,干脆就另寻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重新修建陵墓。 带着玥儿,苏小酒也不敢跑出去看,很快,外面便传来了马儿的嘶鸣,还有车轮走在山路上轱辘轱辘的声音,她忙唤来绿拂去关好大门,自己则把玥儿送回了徐颖房中。 安全起见,她让绿拂也一起待着,自己则迅速回房把枪弹拿好,门外适时响起了敲门声,但听起来有很多人的样子,她提高警惕,扬声道:“谁?” “娘子开门。” 是萧景的声音,苏小酒松口气,把大门打开,在看到他身侧另一人时愣住了:“苍联?” 因为赶了很远的路,他面色有些疲惫,衣服也多是褶皱,想来走的太急,路上都没怎么好好休整。 他们身后,有个差不多几十人的车队,赶着七八辆马车,每辆马车上都整整齐齐码着箱子,乍一看像是镖局押镖。 “你怎么突然来了?他们是谁?” “苍联见过表小姐。” 两年不见,除了称呼变了,苍联并未同她生分,朝着苏小酒抱拳后,转身指着后面的车队道:“这些都是家主命小人送来的,给表小姐的生辰礼。” 只是这称呼却让苏小酒无比惭愧,又听说段承泽送给她那么多礼物,面上闪过些许不自然,忙侧身将他让进院子里,尴尬的站了一会儿,终于问道:”舅舅他~不生我的气了么?” 她本以为在两年前都断掉的缘分,没想到今天却再次出现,心里说不出的忐忑,既欣喜,又愧疚,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苍联笑着点头道:“家主说,小孩子难免犯错,他怎么会跟表小姐置气?” 其实当初段承泽在刚得到消息时,也狠狠郁闷了一段时间,只是碍于身份,他不可能亲自跑到大渊质问,后来的两年里,每每思及此事,他都辗转反侧,后来终于想明白,外甥女自小就跟段家没有来往,感情基础薄弱也是正常,何况小姑娘独身一人在大渊后宫吃尽苦楚,幸得大渊皇后赏识,她知恩图报不更显难能可贵吗? 越想,就越觉得自己当初太过小气,竟然就为了这么点事,对外甥女不闻不问了两年,是以这次,他专程借着生辰这事,想要缓和两人关系。 第五百零二章 乌龙不断 苏小酒感动之余,看着外面满满的几车礼物道:“就算是过生辰,也不用那么多吧?舅舅再有钱也不能这么个花法。” “家主说表小姐自幼受苦,跟着苏~~您父亲从没过过好日子,便索性将您前十七年的礼物一并补了,又不知您喜欢什么,头面首饰奇珍古玩衣服料子便都准备了些。” 苍联说着有些愧疚,俯首道:“只是路上这些物资引起了不少山贼觊觎,其中不乏一些江湖上大的帮派,小人紧赶慢赶,还是误了您的生辰,望小姐责罚。” 他千里迢迢过来,苏小酒感谢还来不及,怎会责怪,于是连忙摆手道:“怎么会?你们一路辛苦,该是我说谢谢才对。” 她尚未反应过来,萧景已经蹙眉开口道:“误了生辰?酒酒的生辰不是还有半个多月吗?” 苍联有点懵了:“如今不是九月半?” 苏小酒终于听出不对,解释道:“是九月半,但我生辰是在十月啊!” 苍联有点迷糊了:“您的生辰不是九月初七么?” “嗯?!” 感受到身后某人瞬间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苏小酒头皮一炸,咽了咽口水:“舅舅说的?” “对啊,自从认回您,家主就偷偷调查过您的所有资料,生辰是九月初七没错啊!” 苏小酒感觉天嗖一下就暗了下来,萧景寒着俊脸堵在她身前,一字一顿:“娘子,这是怎么回事?” “啊这~~” 脑门上差点有冷汗滑下来,她恍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犯下的特别愚蠢的错误——穿越后她没有原主的记忆,所以过的一直是自己前世生日! “夫~夫君,不好意思我记岔了~~~啊!” 不等她说完,萧景已经整个将她打横抱起,在苍联满脸问号的表情下,运起轻功朝着卧房飞去。 半空中,只留下他吃人一样的声音:“我跟小酒有重要的事要办,谁也不许过来打扰!” 此时此刻,萧景郁愤的简直要吐血,她生辰将近的这段时间,他过的简直度日如年,而他家迷糊的小娘子,竟然让他生生多等了七日!!! 单看他表情,苏小酒就知道自己今天定要被拆骨入腹,她脑子是被驴踢了么?竟然会犯下这么大个乌龙,想到等会儿将要面临的场景,她锁在萧景怀里忍不住打个哆嗦,求饶的话都不敢说一句,生怕一开口就是雪上加霜。 苍联忽然就被晾在原地,茫然的看看外面还在等着卸货的车队,有心问问怎么处理,可萧景刚才留下那句话,他也不敢贸然跟去。 徐颖在苏小酒出去后便赶忙起来穿好衣服,便玥儿藏好后抄起鞭子便去了前院,一出门,正好碰上萧景杀气腾腾的抱着苏小酒从房顶飞下来,苏小酒忙抽空冲她喊:“是苍联带了好多礼物来了,你快去挑挑吧!” 别怪她不珍惜段承泽的心意,实在是担心这丫头等会咣当咣当砸他们房门,萧景一定会把她扔出去的! 虽然不知这两人怎么了,不过听说有礼物,徐颖自然是开开心心带着玥儿去了前院,看到礼物是论车送来的,饶是她以前富贵惯了,也忍不住瞠目道:“乖乖,苍联你确定不是去打了个劫?” 淡淡行了一礼,回道:“郡主说笑了,这些都是家主送于小姐的。” 听到声音,苍联才认出眼前这个高挑的女子竟是徐颖,便按照大渊后宫时候的称呼见了礼,见她怀里抱着小娃,不禁多看了两眼,不由愣了愣神,这孩子有萧景三分模样,只当是苏小酒夫妻的,便再行礼道:“见过小少爷。” 玥儿不懂,只是见他对自己弯腰,也似模似样的抱拳回礼:“叔叔好。” “你刚才说这些是家主送给小酒的?哪个家主?难道不是皇后娘娘?” 苏小酒尚未跟她提起段家,因此她对小酒身世并不知情,苍联也不解释,只躬身道:“小人先去命车队修整,郡主请自便。” “哎,等一下,我跟你一起!” 小酒都说了让她随便选,她当然不会客气,把玥儿往地上一放,自己跟着苍联跑了出去。 玥儿早就习惯了,自己默默跟上,看着娘亲花蝴蝶一样穿梭在满当当的车队中,也跟在屁股后面欢乐的跑来跑去,结果一个没看好,装在了一人身上,就要跌倒的瞬间,那人敏捷的伸手将他抓住,避免了他跟地面的亲密接触。 玥儿礼貌的站好,仰头看看来人,发现是个不认识的男子,主动打招呼道:“谢谢叔叔。” 男子看着他的长相怔愣半晌:“你是谁家孩子?” “这是我家小少爷。” 苍联恰好在旁边,看到来人差点把玥儿撞倒,不满的过来将他抱起,对来人道:“陛下突然造访可是有事?” 来人正是去而复返的绍崇显,昨天不知怎么回事,走在回去的途中,总觉得心里惴惴不安,似是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为求心安,便在玦鹰的不解中掉转马头,回到梨花坞一探究竟。 果然在离着大老远,便看到宅子门前停着许多人马,玦鹰见状怕有危险,本要阻止他过来,绍崇显却坚持要过来瞧瞧。 苍联的话无疑让他大吃一惊,之前在南夏时便知他是苏小酒的人,他口中的小少爷,自然是苏小酒跟萧景的孩子。 他昨天离开的时候苏小酒的肚子也就西瓜那样大,一晚上过去,从来冒出来这么大的儿子?! 但看小娃的长相,却实实有萧景的影子,正疑惑间,便见小娃从苍联身上下来,朝着不远处正围着马车转来转去的女子跑去:“娘亲,你挑好了吗?” 这一声娘亲让在场包括玦鹰的三个男人同时瞳孔地震,绍崇显怒气冲冲看向苍联,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竟然是萧景跟其他女人生的?看这孩子差不多两岁左右,那段时间恰好是刚跟苏小酒成亲的日子! 偷腥也要有个限度,新婚之际厮混便罢,如今还敢把这野女人和孽种领回来?! 徐颖正看的起劲,冷不防被儿子抱住大腿,立刻亲昵的俯身把抱起刮刮小鼻子:“玥儿别急,等叔叔们将箱子都抬进去打开,娘亲再慢慢挑选。” “岂有此理!” 绍崇显一声爆喝,看也不看她,便举步往院子里走,苍联想起萧景之前的交代,上前阻拦道:“陛下留步,主子夫妇有要事要谈,不许任何人前去打扰。” “什么要事?!难不成是要留下这对野母子?!” 徐颖刚才离得远,没看到这边情形,猛然听到这边有动静,回头一看,顿时七魂没了六魄,抱着玥儿就往院子里跑去,明明不想被他遇到,可咀嚼着他口中“野母子”三字,心里没来由有些酸涩,看看懵懂的玥儿,只觉得十分内疚。 都怪她当年不检点,如今竟连累儿子挨骂,若是别人也就算了,偏偏“孽种”两个字,是从他亲爹口中说出的——哪怕他并没认出自己。 她落荒而逃,绍崇显只当是做贼心虚,一撩衣摆就要追上去,苍联立刻伸手阻拦,玦鹰见状也抽出佩剑,护在绍崇显身前跟他动起手来。 趁两人难分难解,绍崇显大步踏进院子里,瞥见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正往后院走,大声道:“给朕站住!” 徐颖当然不可能乖乖站住,抱着玥儿就是一阵疯跑,抱着孩子跑的竟然不慢,转眼就消失在回廊的转角,匆忙间有什么东西从身上掉了下来,她也顾不上见,头也不回的躲进了自己房间。 宅子统共就这么大,绍崇显也不怕她能飞走,阔步朝着她消失的地方追去,猛然看到掉落在走廊中间的东西,捡起来仔细辨别一番,目光再一次不受控制的震动起来。 鞭子,而且,是他熟悉的鞭子。 她刚才走的太急,别在腰上的鞭子被伸进廊下的树枝刮掉了。 绍崇显脑中空白,徐颖的鞭子,怎会在这女子手中?! 难道说…… 再回想小娃的长相,他不可置信的倒退两步,鞭子差点再次掉落在地,这个可恶的女人,她怎么敢?! 手上青筋暴起,绍崇显努力控制着心中怒火,这么久以来,每当回想那夜情形,他都以为徐颖是出于对自己的爱慕,却原来,自己只是一个笑话? 她跟萧景…… 哪怕当初得知苏小酒心系萧景时,他都没有过如此痛心的感觉,苦苦寻了两年,得到的,竟是这样一个结果么? 他的步履渐渐沉重起来,心神动荡间,胸口处忽起一阵剧痛,他蓦的吐出一口鲜血,直直向后倒去。 玦鹰不是苍联对手,到底没能拦住,两人一前一后掠进院中,远远看到昏迷的绍崇显,顿时慌了神,飞身上前将他扶起,却怎么都唤不醒,事关重大,苍联也不好继续阻拦,只好叫来绿拂,带着他们去了客房,然后让随行的大夫过来瞧瞧。 玦鹰心急如焚,以为主子是被徐颖打伤,抓住苍联的衣领咬牙道:“那个女子在哪?把她给我交出来!” “无理取闹。”苍联将他手弹开,不明白他们主仆为何会对徐颖有如此大的恶意,蹙眉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乱发疯,别吵到大夫问诊。” 玦鹰回头看看躺着的绍崇显,终于闭了嘴,都没注意到绿拂从进门便看了他好几眼。 “娘亲,我们为什么要躲起来?” 玥儿被徐颖抱着一起藏在衣柜里,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襟,这里面黑黑的,呼吸也不舒服,他想赶紧出去。 “嘘!外面有坏人,咱们不能被他发现。” 黑暗中,徐颖眼眶微酸,紧紧搂着玥儿的小身子,好似此刻只有儿子的体温才能给自己慰藉。 然而等了半天,都没听到有人进来,她小心将柜子打开一条缝,屋里静悄悄的,根本没人来过。 庆幸的同时又有些许失落,她自嘲一笑,起身从柜子里出来,习惯性摸向自己腰间,惊觉鞭子不在了,立刻紧张起来,她在绍崇显身边待了两个月,他应当是认识那鞭子的。 玥儿注意到她的动作,咦道:“娘亲,你的鞭子呢?” “啊?娘亲好像不小心弄丢了,不过没关系,改天再买一柄便是。” 与绍崇显肖似的小小面容上,满满都是对她的依恋,徐颖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他一定捡到自己的鞭子了,可是却没有找来…… 罢了,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么? 既然不想认她们母子,她也就不用担心他会把玥儿强行带走,她还怕什么呢? 她低头,强笑着将玥儿抱起来道:“走,玥儿跟娘亲一起去挑礼物吧。” 谁知刚走出房门,便见到隔壁房间门口大开,苍联跟绿拂站在门口,不时朝里面张望着,然而房间里静悄悄的,并没什么声音,疑惑道:“你们在这看什么呢?” “回郡主,是南夏皇上来了,不知怎么昏倒在走廊里,大夫正给他瞧呢!” 她跟绍崇显的事苏小酒没跟绿拂透露过,所以绿拂只以为是她们刚才动静太大,打扰了徐颖休息。 苍联从到了梨花坞便云里雾里,到现在也没能捋明白这几人之间发生了何事,开口道:“郡主可是跟绍崇显有何过节?方才为何~~” 徐颖闻所未闻,满脑子都是绿拂那句“他昏倒了”,声音不自觉太高几分:“怎么会晕倒?大夫怎么说的?” 两人摇头,大夫一来她们就自觉出来了,现在只有玦鹰在里面。 徐颖状似不经意的往里瞧了一眼,床榻在最里面,她什么也看不到,又不好直接进去,便轻轻点点头道:“那我先带着玥儿回房了,这里就麻烦你们。” 玥儿奇怪的看看她,娘亲刚才还说要去选礼物,现在怎么又要回房间了? 回到房间,徐颖故意将房门留了条缝隙,坐在桌前注意着这边的动静,玥儿见她面色凝重,不时透过门缝向外张望,小声道:“娘亲,坏人还没走吗?” “嘘!玥儿乖乖的,娘亲现在有事。” 她眼睛看着外面,把玥儿搂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玥儿便安静下来,乖乖靠在她怀里不再说话。 ------题外话------ 这章误会有点多,不知道小伙伴们能不能捋清楚,hiahiahia~~~ 第五百零三章 还想抵赖 天将黑的时候,萧景终于从房里走了出来。 因着绍崇显的情况,一大帮人竟没有谁觉得饿,苍联看看他身后,不见苏小酒的身影,关心道:“我家主子呢?” “她有些不舒服,晚饭便不出来吃了。” “啊?小姐不舒服,正好大夫在这里,要不要去看看?” 一听苏小酒生病,绿拂慌了,转身就要进屋把大夫叫出来,萧景制止道:“不必,多休息会儿便好。” 又见她跟苍联一起在厢房门口站着,皆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禁向敞开的房门里看了一眼:“谁在里面?” “是绍崇显来了,不知为何忽然昏倒,大夫正在里面施诊。” 苍联不禁担心,绍崇显如今身份不同,万一在此处有什么好歹,会不会牵连苏小酒。 萧景也十分意外,阔步走进去,大夫正在金针刺穴,绍崇显胸前衣襟被血染红了,看的人触目惊心。 此时他已经醒了,只是心痛难当,直直躺在床上任由大夫扎来扎去,见萧景进来,突然变得很激动,将大夫推开猛的坐了起来,结果捂着胸口喘了半天,愣是说不出半句话。 “你这是怎么了?昨天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萧景边问着转头看向玦鹰,后者忙上前把绍崇显扶着坐好,摇了摇头,示意他也不知道。 被绍崇显仇恨的目光盯的莫名其妙,萧景再问一遍:“到底发生了何事?” 怎么突然看着他就像看杀父仇人一样? “你跟徐颖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跟她?” 萧景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休要装傻!”绍崇显剧烈的咳嗽一声,沉声道:“你最好跟朕说实话,刚才那个孩子,是不是你跟徐颖的?!” 语出惊雷,纵使淡定如萧景,也差点把自己绊个跟头,忍不住骂了一句:“你是把脑子摔坏了吗?” 恍然想起那天徐颖曾经威胁他,若是被绍崇显发现,就说玥儿是跟他生的,萧景顿时满身寒气:“她跟你说的?” 这话听在绍崇显耳中无疑成了事情败露后的最后挣扎,胸腔一热,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艰难的伸出一只手指着他骂道:“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你们这对狗男女,竟敢把朕当成傻子戏弄,朕一定要杀了你们!” 他现在站起来都费劲,更别说打打杀杀,玦鹰急忙按住他的身子,焦急道:“主子您先别急,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绍崇显冷笑,难道事情还不够明显么? 萧景早先与徐颖有了私情暗结珠胎,跟苏小酒成婚后,不知两人达成什么协议,让徐颖主动爬上他的床,如今看来,不过是为了让腹中孩子有个名分罢了,这两人一起瞒天过海,把苏小酒跟他骗的团团转,如今还堂而皇之让徐颖带着孩子一起搬来梨花坞,真把他当傻子了? 绍崇显怒火中烧,恨不得立时将他二人碎尸万段,见苏小酒一直没进来,料定她也已经猜出孩子身世,毕竟长相在那摆着,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那是绍家血脉! 萧景刚刚经历了人生四大喜事之三,心情惬意的很,见他气吼吼的样子,反倒不急了,悠闲的一抄手道:“你凭什么断定那就是我的孩子?你自己做过什么事不记得了?” 事到如今,他还敢提这一茬,绍崇显冷笑:“朕跟徐颖的事不过才发生了两年,可那孩子都已经两岁了!说明此前她便已经有了身孕,你竟还想抵赖?” 原来如此。 萧景只觉好笑,虽然徐颖反复交代不让吐露玥儿身世,可如今牵连到他,只好死道友不死贫道,好心提醒道:“若我告诉你,那孩子是个早产儿,而且只有一岁八个月呢?” —— 徐颖在屋里忐忑了半天,刚才见萧景也进了屋,却半天没出来,心里更加不安起来。 她明明不喜欢那个男人,也不想让他做玥儿的爹爹,可意识到他可能有危险时,却开始不受控制的感到害怕。 默默安慰自己,毕竟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多少有点挂念也是正常,何况就算她再不愿意,他终究是玥儿的亲爹,这点谁也无法改变。 该不该出去看看呢? 可是他刚才气势汹汹的样子,让徐颖有些拿不准,他这么骄傲的人,锲而不舍的找了两年,其实也只是为了出口气吧,那她这会儿过去,岂不是自取其辱? 在屋里转了两圈,她终于颓然坐到桌旁,算了,她又不是他的什么人,有什么立场去看呢? 说不定,他见了自己更生气,病更严重了。 她甩甩脑袋,把这不吉利的想法从脑中驱赶出去,还是忍不住起身走到门边,悄悄张望对面的情况。 忽然,对面屋子里传来玦鹰一声痛呼:“主子!” 紧接着,苍联跟绿拂都紧张的小跑进去,徐颖的心揪了起来,右手紧紧把着门,控制着自己没有一起冲过去。 两盏茶的功夫,好像过了两年那么久,对面房间终于又有了动静,萧景第一个踏出来,随后是一个背着药箱大夫模样的人,再然后是苍联跟绿拂,几人面色沉寂,走到廊下,那大夫缓缓向萧景作揖,似乎说了句什么,她在对面,将口型看个清楚——还请节哀。 萧景沉默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牵着玥儿的手蓦然垂下,心里某个地方传出隐隐的痛,玥儿第一次见到娘亲如此呆滞的表情,总是柔软的身体好像也僵硬了,吓得摇着她的手唤道:“娘亲,你怎么了?” 她慢慢低头看向不谙世事的小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蹲下去亲吻他懵懂的双眼:“玥儿,你不是总吵着要爹爹吗?你~~想不想见见他?” “不要!玥儿只要娘亲就够了!” 玥儿还小,可是却十分敏感的发觉了娘亲的不对劲,他不懂该怎么描述,就是,好像娘亲身上突然就不会发光了,这种陌生的变化让他本能抗拒这个提议,惶恐的摇着徐颖的手道:“娘亲,玥儿怕怕。” “不怕,娘亲在呢!” 她俯身将玥儿抱起来,犹豫的看向对面,罢了,她又不是他的谁,有什么立场过去呢? 而且万一绍崇显真的就这么……她这个时候冲出去说,玥儿是他的儿子,会让别人怎么想?他刚坐上皇位不久,朝中尚未安稳,一旦玥儿身份暴露,势必会为他带来无尽的灾难,她不能将儿子置于险地。 思绪正纷乱,门外忽然响起笃笃的敲门声,她稳稳心神,就见萧景面带犹豫,站在她门外,似是有话要说。 心里的不安扩大几分,她努力让自己不去看对面虚掩的房门,问道:“什么事?” 萧景斟酌片刻,才道:“他好像不太好,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徐颖心蓦地坠下去,开口却道:“他?哪个他?” “就算你不想,也该让他见见玥儿。” 抿唇看着她面上细微的变化,萧景低头看向玥儿道:“玥儿也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不需要,谢谢。” 她说着便要关门,萧景却伸手阻住她的动作:“你不考虑一下?或许~~” 他顿了顿,神色意味深长:“或许错过这一次,今后便再没有机会了。” 抱着玥儿的手紧了紧,萧景看出她从踟蹰,也不再多言,转身走了出去,徐颖目光飘向对面,那里,玦鹰压抑而沉痛的哭声若隐若现,终是咬咬嘴唇,抱着玥儿走了过去。 曾经颐指气使傲然如鹰的俊朗男子,这会儿面如金纸躺在床上,雪白的前襟上,骇然沾满了鲜血,刺得她瞳孔放大,脚下加快了几分。 玦鹰见她进来,先是怔了一下,再看她怀中的玥儿,激动的站了起来,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退了出去。 从门口到床边,不过短短十几步的距离,可每走一步,徐颖的心都沉下几分。 那床上的人影几乎已经看不出胸口起伏,玥儿跟在她身后,被她攥的小手生疼,可看到床上那个满身鲜血的男子都没喊痛,也强忍着没有出声。 “玥儿来,你不是总吵着没有爹爹吗?他就是。” 徐颖蹲下身子,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调,告诉玥儿的身世:“你爹爹很厉害的,他可是南夏的皇帝呢!以后巷口的二黑再嘲笑你是没爹的孩子,你就告诉他,你爹爹是天底下最帅的爹爹了。” 沉浸在哀伤情绪的里人,没注意到床上那人手微微颤动一下,很快就归于平静。 玥儿有点害怕,依偎在她怀里不肯往前走,只是担心的说:“娘,爹爹睡着了吗?” “是的呢,所以我们要小声一点哦。” 徐颖摸摸他的头,牵着小手走近,让玥儿跪在脚踏上,眼圈微红:“爹爹要走了,玥儿给他磕个头吧。” 玥儿在娘亲的示意下乖乖磕了三个头,然后小心翼翼的起身,趴在床头打量着绍崇显,小声道:“娘,爹爹疼不疼呀?” 说着撅起小嘴,往他沾了血渍的胸前轻轻吹了吹气,安慰道:“爹爹别怕,玥儿呼呼。” 他仔仔细细的看着绍崇显的面容,忽然开心的笑道:“娘亲,爹爹比酒保叔叔好看多了。” 酒保叔叔是他们在南阳时一个邻居家的少年,将她们娘俩孤苦无依,总是时不时来帮补一二,因为在饭馆做酒保,所以玥儿总是喊他酒保叔叔。 他也不介意,对待玥儿简直就像对自己亲生儿子一样,所以在玥儿的眼中,爹爹应该就是像酒保叔叔那样的。 徐颖哪有心思管旁人,吸了吸鼻子,拉起玥儿的小手起身:“走吧宝宝,爹爹要睡觉了,我们不打扰他。” “哦~~” 玥儿有些失望,他第一次见到爹爹,还没看够呢,不过也怕打扰爹爹休息,他便乖乖牵起徐颖的手:“那我们明天再来看爹爹。” 徐颖回头望一眼:“好。” 若床上的人还有意识,见到她应该早就暴跳如雷了吧,可现在,他就这么静静的躺在这里,徐颖心头酸涩,领着玥儿刚迈出一步,左手却攸地被人紧紧抓住。 “啊!诈尸啦!” 微凉的触感令徐颖受惊,条件反射将手甩开,捞起玥儿紧紧抱进怀中,闭着眼就往外跑,已经坐起来的绍崇显又是气又是好笑,这女人,瘦了那么多,力气竟还是一样的大,刚才差点又把他摔回床上。 见她不管不顾的往外冲,立刻扬声道:“玦鹰!” “属下在!” 玦鹰飞身而入,利落的将门堵上,再从徐颖手里抢过玥儿,然后咣当把门关了,外面还传来咔嚓一下,听起来应是落了锁。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毫无半丝停顿,仿佛演练过,很明显,这两人早就串通好了,就等着一击得手。 隔着玻璃,看着玥儿在玦鹰怀里哭的撕心裂肺,徐颖终于意识到自己上了当,气愤的拍打着门板骂道:“混蛋,快把门打开!” “把门打开,再让你带着朕的儿子到处乱跑?” 转身,绍崇显已经欺身站在她身后,大手有力的将她抵在门板上,恨声道:“这一次,你哪里都别想去!” “你有病啊!好好的竟然装死?” 想到是萧景骗她来的,徐颖更气了,麻蛋就知道这人一肚子坏水,竟敢伙同绍崇显骗她,摆明了是嫌自己碍事,想赶快把她支走。 只是这会儿觉悟已经晚了,徐颖转头看着在玦鹰怀里拳打脚踢的玥儿,骂道:“把我儿子放开!否则我饶不了你!” “那是朕的儿子,自然要跟朕回南夏。” 绍崇显简直恨死这个女人了,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想着要跑,真当他是死人了? 而徐颖听了他这话,心头却滚过酸涩,果然,他要的只是玥儿,跟她并没有关系。 自嘲一笑,她抬头看向这个在自己梦中出现了两年的男子,冷漠的说:“玥儿是我生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本王刚才听的一清二楚,你还想抵赖?” 她是当他傻子还是聋子? 徐颖面不改色:“我那是以为你死了,想让你走的安心点,毕竟年纪轻轻又无儿无女,如今又客死他乡,看着怪可怜的。” ( 第五百零四章 一家三口 用最无所谓的态度,撒最拙劣的谎。 绍崇显目光明灭,带着徐颖看不懂的情绪,她有些狼狈的别开头,倔强的说:“趁我不想跟你动手,你最好赶紧起开,否则我可不敢保证对你做什么。” 她本意是威胁,儿绍崇显听到这话,脑子里第一时间窜出的,却是独属于他们某一刻的旖旎时光。 原来有些滋味,初时不觉,许久之后再回味,才知早就深入骨髓。 绍崇显忽然笑的邪魅,将一身冷冽的怒气都散了去,附在她耳边轻呵:“好啊,朕也想瞧瞧,你还有没有那晚的胆量?” “什么这晚那晚的,我跟你说啊,别想着在我这碰瓷~~~” 徐颖平时再无赖,听到这话脸也忍不住红了,活了这么多年,可算将“自作自受”这四个字亲身践行一遍。 眼前男子赤裸的目光仿佛要看进她骨子里,已经做了母亲的她,比之前多了女人的风韵,偏偏还窈窕许多,若非脾气还是一样的臭,他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 就这么看着她红了脸颊,红了耳尖,然后一个俯身,堵住了她的聒噪。 徐颖先是瞪大了双眼,随后又像被针刺了一样将他推开,抬起袖子抹抹嘴骂道:“你神经病啊!” 这男人,就为了能把玥儿带走,跟她用美男计? 绍崇显二十多年来,除了醉酒被徐颖……那次,基本上从未近过女色,倒也说不上多么洁身自好,只是他心系皇位,一般的女子也看不上,至今能让他看上的,也不过一个苏小酒,且是个有主的,别说亲吻,便是小手都没拉到过。 面对徐颖,他并不觉得是喜欢,当初把她带到身边,也不过是因为她的父亲心存愧疚,想要弥补一二,若非发生后来的事,他也许会给她安排尊贵的身份,再择一门好的亲事,让她继续从前的富贵无忧,可她却如此可恶,招惹他后直接始乱终弃,甚至连生儿子都不让他知道。 这两年多来,他起初是愤怒,怒她不知羞耻,胆大包天,后来又开始茫然,茫然于她的绝情,和消失匿迹,到最后坚定不移,誓要找到她当面问个究竟,可她当真活生生出现在面前时,那些质问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恼于如今局势的被动,只想做点什么来发泄怨气。 徐颖恼羞成怒,奋力将他的狗头推离自己,看着外面仍就哭成包子的玥儿急眼了:“你到底想怎么样?还不让你的狗腿子放开玥儿!” “跟朕回南夏。” “不可能!” 徐颖恶狠狠的瞪着他,就差往他脸上呸一口:“南夏那么多女人,哪个不能生儿子,凭什么非要来抢我的?!” 绍崇显简直气的心口痛,他要是愿意跟别人生,何苦一月一趟的来梨花坞?! 见她冥顽不灵,绍崇显猛的将门拽开,对玦鹰吼道:“你现在回去拟旨,下个月十五,立后大典与册立东宫同日举行,谁有异议,格杀勿论!” 玥儿本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冷不丁听他吼一嗓子,哭的更凶了,使劲朝着徐颖伸开小手手:“娘亲,要娘亲!” 刚才忌惮他有伤,徐颖没好意思下重手,见玥儿被吓坏了,哪还顾得上其他,当下毫不犹豫,一肘子捣在了绍崇显胸口上,趁他吃痛后退的功夫,上前把儿子抢在了怀里。 “唔~!” 绍崇显满脸痛苦,但看着跟他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的玥儿,还是硬生生挤出个笑脸,诱哄道:“乖儿子,叫爹爹。” 玥儿在娘亲怀里闭着眼,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边哭,竟然还从自己腰带里摸出一根猪尾巴长的小鞭子,朝着绍崇显跟玦鹰便抡开了:“坏蛋!打死你们!呜呜~~” “好玥儿,娘亲在呢,不哭了不哭了~~” 徐颖心疼的看着儿子,在布满眼泪的小脸上亲了又亲,哄了半天,哭声终于小了些。 绍崇显躲着上下翻飞的小鞭子,看玥儿哭的跟裂了口的小包子一样,心口窝就觉得不怎么疼了,见玦鹰还站着不走,蹙眉道:“没听到朕的话?还不快去?” “主子,就属下自己回去的话,恐怕朝中……” “恐怕个屁!朕受伤这么重,不休养几天怎么赶路?” 他捂着胸口装模作样的咳了几下,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那对母子,甚至在骂人时,嘴角都是向上挑的。 徐颖哄着玥儿,眼睛余光却能看到绍崇显炽热的眼神,莫名就一阵心悸,抱着玥儿快速回到自己房间,咣当把门关了。 第二天,苏小酒勉强拖着身子从房里出来,揉着酸痛的腰肢走进饭厅,险些被眼前诡异的场景惊掉了下巴—— 早该走了的绍崇显去而复返,理所当然的坐在主位上,徐颖一袭红衣坐在他右手边,俩人中间坐个小团子,正忙不迭的接受着来自左右父母的关爱,你塞一口饭,我喂一口汤,小娃脸颊鼓的跟松鼠一样,眼睛却高兴的眯成一条缝,见苏小酒进来,立刻高兴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冲她喊道:“姨姨~爹呆活囊亲抱抱啦!” 徐颖脸唰一下红到透紫,把手里两颗鹌鹑蛋一股脑塞进了小娃嘴里:“别乱说!” “你干什么?别噎到我儿子!” 绍崇显立刻紧张的把玥儿抱在腿上,试图把鹌鹑蛋从他嘴里抠出来:“宝宝乖,把蛋吐出来。” “吃下去,不许浪费!” 玥儿眨巴着眼睛左右看看,小嘴动了动,吐出一颗鹌鹑蛋:“吃一个,吐一个。”说完把另一颗嚼嚼咽了下去。 小奶娃一个,倒是谁也不得罪。 绍崇显高兴的揉揉他小脑袋:“不愧是爹爹的儿子,聪明!” “别往脸上贴金了,小酒说过,男孩聪明是随母亲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因为是在饭桌上,听着倒是有打情骂俏的意味,苏小酒忽然觉得自己过来干嘛?打扰别人一家三口的天伦之乐,哦不,也算打扰,毕竟她在这站了半天,也就团子跟她打了个招呼。 “怎么不进去?” 萧景从厨房端了托盘过来,简简单单的水煮蛋和小米粥,旁边还有两只青玉小碗,盖的严严实实,不知道是啥。 他意有所指的看着某人不盈一握的小腰:“早点吃完好回去休息。” 苏小酒怨念的看着他,还好意思说,这人一旦开荤简直不知节制,害她差点以为自己得死在床上,慢吞吞进了屋,跟绍崇显和徐颖打过招呼,掀开萧景递过来的一只小碗,是两枚红鸡蛋静静躺在里面。 她啪的一下将盖子盖回去,脸颊比鸡蛋还要红,生怕被徐颖看到笑话她。 然而动作还是慢了,玥儿已经看到了她碗里的光景,咦了一声:“那是红鸡蛋吗?” “什么红鸡蛋?” 徐颖伸长了脖子看过来,大大咧咧将苏小酒的手拍开一瞧,咧嘴道:“干嘛要把鸡蛋染成这样子?看着怪恶心的~~” 萧景对染鸡蛋这件事并不熟练,而且怕凉了不好吃,鸡蛋染的颜色不均,还将碗底也染红了,苏小酒支支吾吾的不好说,萧景已经淡定的拿起一只剥了壳,轻轻喂到她的嘴边:“来吃一口。” “要不要这么肉麻?吃饭还要喂~~呜呜。” 徐颖还没吐槽完,冷不防嘴巴里被人塞进半截油条,震惊转头,就见绍崇显别别扭扭的把手缩回去,若无其事道:“赶紧吃,别人的事少管。” 同时心里掠过一丝怅然,他虽不是大渊人,可对大渊风俗也略有些了解,怎会不知那红鸡蛋的含义? 怪不得从昨日就没见过苏小酒…… 但看着徐颖母子,那怅然很快便消失无踪,甚至在徐颖暴躁的捶了他一拳的时候,竟还隐约觉的庆幸,也幸好不是苏小酒,要不然他现在哪来的大胖儿子? 玥儿完全没注意到老父亲痴汉一样的眼神,正抿嘴看着苏小酒偷笑,把手里抓着的小面包放下,食指在自己小脸蛋上比划比划,笑道:“羞羞,还要叔叔喂饭饭。” 绍崇显耐心纠正:“是哥哥。” “哥哥?” 玥儿震惊的张开小嘴巴,显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其他人也都愣了,他们怎么就忘了,绍崇显跟萧景可是亲叔侄,玥儿还真就要叫萧景堂兄。 苏小酒后知后觉的看着徐颖:“那我们以后岂不是要叫徐颖婶婶?” “不要!一听就好老!” 徐颖立刻表示反对,开玩笑,谁要当婶婶,一听就是老婆子了。 “辈分不可乱嘛!皇婶婶,哈哈哈!” 徐颖臊红着脸啐道:“再敢乱叫,看我不把你小嘴撕烂了!” 说完果真起身凑到苏小酒身前,张开两手作势要挠她痒痒,苏小酒大笑着躲开,两人闹着一起跑了出去,留下三个大男人无语的默默吃着饭。 一直追逐到院子里,苏小酒四肢酸软,没跑几步就开始求饶,徐颖这才作罢,两人一起坐到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等到气喘匀了,苏小酒才认认真真的看着她问:“你决定要跟他走了吗?” 徐颖眼中闪过羞涩,但更多的是担忧,却还是点点头道:“起初我以为他找我只是为了出气,后来又只当他是为了玥儿,可是~~” 回想这次见面绍崇显的表现,她忽然就很想试一试。 就事而论,她跟绍崇显并没有感情基础,他又贵为一国之君,自己这次却南夏,有太多的不确定和风险,可不得不承认,昨晚绍崇显对她说的那些话,既然已经有了孩子,为什么不能试着在一起? “先婚后爱,也未必就不会美满。” 苏小酒由衷为她高兴,尚未分离,便已经觉得不舍,第一次主动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祝福道:“虽然不想让你走,但想到以后有人能一直陪着你珍惜你,我真的好开心。” “好啦,别那么肉麻,又不是不回来了!” 徐颖眼圈发酸,快速眨眨眼让那水汽消失,把她从怀里拉开道:“反正梨花坞离着南夏这么近,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娘家,他要是敢欺负我,我就离家出走来你这里,你可得收留我!” “这点出息!”苏小酒夸张的点点她脑门:“干嘛离家出走,你就不能把他赶出去?妻纲振起来,不能给他得瑟的机会!” “你说得对!” 徐颖一百个同意,不过想了想,多少还是有些没底气,又叹了口气道:“唉,其实我还是不想去,听说他身边有对姐妹花,一个活泼可爱,一个温柔娴静,在他登基之前就接到府上了,父亲好像还是个大官,我又不懂人情世故,万一跟她们合不来怎么办?” 苏小酒挑眉:“什么意思?你这是还打算跟人共侍一夫?” 理所当然的口气倒是让徐颖迟疑了:“我倒是不想,但可能吗?他可是皇上,注定要有很多女人的。” 要说心里不舒服自然有的,只是她生在这个时代,对这种事的接受程度要比苏小酒大了许多,更能理解一个皇上为了平衡朝堂而广纳后宫的举动,哪怕她的父亲一生只有母亲一个女人,但人跟人,毕竟是不一样。 她对绍崇显根本就不了解,更没想过他会为了自己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接受的教育不同,苏小酒也无法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感情是双向的,谁也无法保证将来如何,其实对徐颖来说,能有这个心理准备也不错,毕竟期望越高失望越大,万一哪天绍崇显真的靠不住,她也不至于太伤心。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悄悄话,徐颖忽然问道:“对了,我来的路上听说东黎出事了,你可知发生了何事?” 苏小酒愣了愣:“什么事?” “好像是跟皇室有关的,”徐颖压低了声音,她对宁美人向来关注,来时的路上听到几个东黎商客谈及此事,便特意偷听了几句,“具体我也不清楚,但既然是皇室,少不了要跟宁美人和十七有关。” 想到来梨花坞之前,十七确实接到过东黎来信,一直嚷嚷着定要让宁如意亲自来接他的人,看过信后一句话也没留下就跑了。 苏小酒心沉了沉,忙唤来苍联,打听一下情况。 ------题外话------ 明天正文完结,故事中的角色,小仙儿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了他们圆满结局,感谢这一年来大家对《团子》的支持和喜爱,小仙儿会尽快筹备新书,争取给大家带来更精彩的故事! 第五百零五章 我亦如是(正文完) 竟是池明修死了。 苏小酒心头一紧,跟徐颖惊愕对视,异口同声道:“怎么会?!” 那样霁月风光一人,大名鼎鼎的东黎左相,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东黎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过来,说明这事必有蹊跷,虽然跟他仅一面之缘,但一个原本该前途无量的大好青年就这么去了,总是令人唏嘘。 何况池明修自宁如意少时便一直陪伴左右,痛失挚友,对她的打击定是极深的,怪不得十七回走的那样急。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 然而面对苏小酒的询问,苍联却讳莫如深,垂首道:“只听说是忽然暴毙,具体原因,小人也不得而知。” “得病死了?真是可惜,”徐颖惋惜道,“我记得墨鸢之前好像还喜欢他来着。” 没想短短两年,两人竟都没了。 苏小酒却看出苍联不想多说,便也不再勉强,只要不是十七有事,其他人,她顶多感慨两句罢了。 苍联回完话便默默退到一边,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前沉默了许多,苏小酒知道怎么回事,试探道:“对了,这次舅舅送来那么多东西,我这儿也没处放,要不你待会儿选几样好的给娘娘送去吧?” 苍联猛的抬头,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的表情,低头道:“都是些小玩意儿,皇后娘娘未必看得上,而且~~” 不是不明白她的苦心,不过是借着由头让他进宫见见非染罢了,但他是被宫里逐出来的,还不知能不能进得去,又怕给苏小酒添麻烦,便委婉的拒绝了。 “礼轻情意重,你且去选吧,其他的交给我。” 苏小酒起身让绿拂取来纸笔,亲自给荣妃写了信交给苍联,苍联感激一拜,便大步走了出去。 其实之前荣妃便已经跟她透露过,只要苍联靠得住,她愿意成全他跟非染,但非染身居中宫掌事之职,在没有合适的接任人选之前,没法抽身离宫。 就在半年前,非染忽然来信,说自己已经找好了下一任掌事,只要苍联肯回来找她,她便可义无反顾离宫,对于她这样的决定,苏小酒并不觉得惊讶,非染看着瘦小,但其实骨子里跟她一样,都是敢想敢做之人,而惊讶之处在于,她属意的人,竟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莲香。 想起刚来大渊时那些小小的不愉快,苏小酒莞尔一笑,果然世上最难捉摸的,当属人心。 曾经以为十恶不赦的坏人,经过几年改过自新,如今也能独当一面,得到娘娘的认可。 而那些她本以为善良单纯的,却害她至深。 苍联跟非染的事得到解决,苏小酒的目光便不由落在了最后一人身上。 绿拂被她盯的有些发毛,端着果子下意识后退了几步,怯生生的问道:“您,您这样看着奴婢做什么?” 苏小酒笑呵呵的指着徐颖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绿拂点头:“奴婢当然认得郡主。” “不,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 国不可一如无君,绍崇显修养几日,终于要启程南夏,徐颖带着玥儿走的一步三回头,绿拂抱着小包裹紧随其后,依依不舍的走到大门口,临上马车前,最后挣扎着问了一句:“奴婢一定要去吗?” “非去不可,不然我不放心。” 苏小酒言辞殷殷:“她那人你也知道,神经比千年老树还粗,一个人在南夏后宫,那么多明枪暗箭怎么扛得住?你就权当是帮我看着她,不能让人欺负了去,这任务可艰巨呢,我只相信你!” 一番激励,让绿拂顿时斗志昂扬,郑重其事的点头:“您放心,奴婢保证不负所托,把郡主护得滴水不漏!” 从旁经过的绍崇显被她们主仆对话寒的眼角一抽,南夏后宫又非龙潭虎穴,哪里就需要一个小丫头保护他的皇后了?合着他这个夫君是摆设? 再看自己身后把险些脸笑成菊花的玦鹰,他很快又明白了苏小酒的心意,对她微微颔首,算是谢过。 “小酒,我好舍不得你呀!”徐颖把儿子交给绍崇显,自己又从马车上跳下来抱着苏小酒不肯撒手,“我以后想你做的好吃的怎么办?” 苏小酒哭笑不得:“我还当舍不得我,原来是舍不得那些好吃的!” 不过她早就想到了这点,自袖中掏出一本手札递给她道:“这是我闲来无事整理菜单,你一并带着,想吃什么便让御厨按照上面做。” 徐颖呀了一声,欣喜的接过去,又抱住她在脸上啃了几口,两眼放光的将手札打开,通篇都是她爱吃的菜色。 “还有这本,你也一起收好了,虽然现在用不到,但是估计很快就用到了。” 苏小酒说着又从另一边袖子掏出一本薄些的册子给她。 “不是吧?一本不够,还要两本?” 不过徐颖对菜谱这种东西是来者不拒,欢欢喜喜的接过,随手翻开却被里面的内容羞红了脸,里面记录的都是产后妇人的食谱,大部分都是催乳汤,她忍不住啐了一口,将册子扔回苏小酒怀里道:“我都生完娃娃了,还要这些做什么,你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生过就不能再生了吗?说不定现在已经有个小小玥儿在你肚子里了。” 苏小酒笑得一脸坏,短短几天,徐颖跟绍崇显感情已经不能用升温来形容,那直接是升华,每天吃个饭都要眉来眼去,你侬我侬的样子让旁人光是狗粮就吃饱了。 要说之前还觉得萧景暗搓搓设计徐颖不太君子,这会儿方知实乃大大的明智,今后她的胖丫头,终于又可以被人捧在掌心,继续做一颗熠熠明珠。 直到车队跟夕阳一起消失在夜幕中,苏小酒终于深深叹了口气,回望偌大的梨花坞,一时间竟只剩她跟萧景两人。 她闷闷的依偎在萧景怀中,情绪低落:“突然这么安静,真的好不习惯啊!” 萧景却对即将到来的真正的二人世界十分期待,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挑,从腰带里摸出一枚新的小木剑道:“这才是隐居该有的样子,闲杂人等都走了,咱们也该抓紧时间要儿子。” 临别几天小酒一直被徐颖霸占着,他闲来无事便重新雕了一支更好的。 苏小酒不满的捶他两拳:“儿子儿子,整天要儿子,那万一以后生的是女儿,你还能扔了不成?” “怎么会?” 萧景蹙眉强调:“不是只要儿子,而是先生儿子,再生女儿。” “……” “这样将来咱们老了,女儿还有哥哥做靠山,在夫家不会吃亏。” 苏小酒被他认真的样子逗笑了:“还没影的事,你倒想的长远。” 身侧的人耳尖染上绯色,看着她的目光却没有躲闪,轻轻拉起她的手柔声道:“人生漫漫,我愿今后的每一件事,都跟你从长计议……酒酒,我爱你。” 苏小酒抬头,迎着漫天星光,在他璀璨的眸子里,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她踮起脚尖,轻柔亲吻他的嘴角:“我亦如是。” ------题外话------ 亲爱的宝宝们,《团子》至今天为止,正文部分便全部完结,后面会不定时更新几章番外,如果宝宝们有特别想看的角色番外,可以在评论区留言哦~~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鼓励,小仙儿修整过后,会将更精彩的故事带给大家,还请大家持续关注哦~~比心~~ 番外 秋去春来,又是一年柿子红了。 硕果累累的葡萄架下,两名身怀六甲的美貌女子正相对而坐,中间的石桌上,一盘剥了皮的冰葡萄晶莹剔透,消散着夏末秋初最后的暑气。 其中一名女子伸长手臂捻起颗最大的葡萄放入口中,丝丝凉凉透着甜意的清香瞬间在舌尖绽放,恨不得让人将舌头也一起吞下去,满足的眯眯眼,喟叹道:“哇,小酒你简直是个天才,这样吃葡萄可比直接吃爽多了!” “已经入了秋,你可莫要贪凉,吃两颗解解馋便好。” 苏小酒嘴上说着,自己也用小勺舀起一颗放进了口中,冰冰凉凉的感觉让人困意全无。 她放下勺子,从一旁的箩筐中继续拿起未完成的小绣鞋,一针一针绣着上面的粉色小猪,还有两个月就要临盆,这一胎是女儿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所以她准备的所有东西几乎都是粉色系,坚定的态度让萧景也深信不疑,只好重新做了刻着花蝴蝶的小木剑。 徐颖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毫无形象的向后仰倒在贵妃榻上,哀嚎道:“天啊,怀孕实在是太痛苦了,我当时真是鬼迷心窍,怎么就答应再生一个呢?” 她怀允儿的时候正值秋冬,肚里揣个小火炉正好暖呼呼的,这次怀孕却没挑好时间,大部分都在夏天,绍崇显又紧张的跟什么似的,生怕她受凉,连冰盆都不准多用,知道她喜欢吃凉的,差点命人把宫里的冰窖给填起来。 “我是不知他那人竟如此婆婆妈妈,啥都要管,我喜欢吃甜不让,喜欢吃肉不让,想吃凉的还不让!活着真没意思。” 徐颖又塞了两粒葡萄在嘴里,刚想拿第三颗,斜刺里出现一只小手,刷一下把盘子抽走了。 玥儿蹙着小眉毛不满的看着娘亲:“爹爹说了,娘亲不能贪凉,会冻坏小妹妹的!” “你个小叛徒,跟谁一伙的?” 徐颖作势将盘子抢回,玥儿却端着跑到远处,小大人一样的口吻道:“我们这是为你好,娘亲要听话!” “真是越大越不可爱了!” 苏小酒见她撅的嘴老高,忍不住笑道:“好啦,等下还要吃晚饭呢,仔细凉的吃多了胃里难受。” 徐颖这才不盯着那盘冰葡萄,烦恼的看着自己的肚子,忽然上手拍了一下:“你这家伙,到底还要多久才出来啊?你哥像你这么大时候都已经满月了!” “这是什么话?足月的孩子更健康些,是好事,难不成你还盼着她早产?” 苏小酒见她这么粗鲁,担心拍坏了,起身想看看,自己肚子里却咕噜一下,她哎呦一声,扶着桌子不敢动了。 “怎么了?” 萧景忽然一脸紧张的出现在她身后,忙将她扶着坐回去道:“肚子难受?是不是要生了?” “小家伙踹了我一下,没事。” 怀孕后苏小酒被萧景喂的圆润不少,气色也好了许多,加之即将成为母亲,整个人的气场都柔和下来,看到萧景很是意外,问道:“你这么就快就回来啦?” “嗯。” 前几天上京来信,说陆澄大婚,原本她们夫妇该一起去的,但考虑到苏小酒月份大了不宜赶路,萧景便独自跑个来回。 “新娘子怎么样?漂亮吗?” “不知道。” 萧景摇头,他记挂家中,放下礼金跟陆澄喝了一杯就走了,哪有心思看别人家娘子美不美? 苏小酒无语,这人参加婚礼是去参加了寂寞?好歹也认认人啊! “非染呢?不是让她寸步不离照顾你吗?” “哦,金线用完了,我让她回房去拿。” 她举起手中即将完工的小鞋子给他看,得意的像只小狐狸:“怎么样?是不是快赶上张姑姑的手艺了?” 萧景夸了几句,从袖中摸出一只锦盒递给她,苏小酒满心欢喜的接过,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大串金镶玉的小圆圈。 徐颖探过脑袋,拿起一只看了看:“这是给小酒的耳环?也太夸张了吧?” 说着放在苏小酒的耳边比了比,撇嘴道:“你家爷们这审美堪忧啊!” 萧景无语的把东西抢回去放好道:“这是我给闺女买的手镯。” 这次徐颖来的时候,绍崇显因为不放心,专门派了刁三分陪同,见到苏小酒,老头十分激动,自告奋勇给她摸了脉,然后十分肯定的说跟徐颖一样,怀的是女孩。 对于问脉是否真的能诊出胎儿性别,苏小酒不敢完全相信,萧景也并未有过多表示,没想这就给闺女准备礼物了,实在难得。 只是…… “你也没必要买那么多吧?咱们闺女又不是千手观音。” 苏小酒哭笑不得的,拎起手里一大串金环摇了摇,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响声,数了数,不多不少十对。 徐颖却酸酸的看了一眼萧景,破天荒为他说了句好话:“小酒你知足吧,他好歹还知道给闺女买东西,我家那个可是啥都没有。” 一旁的玥儿立刻为不在场的老父亲正名:“谁说的?爹爹不是给娘亲送了好多好多漂亮石头?”边说边把自己鼓鼓囊囊的小腰包拍的哗哗作响,“喏,证据!” 他口中的漂亮石头,是绍崇显为了给徐颖解闷,花心思从各地搜罗来的各色宝石,奈何徐颖对那些东西根本不感兴趣,捡着圆润的几颗拿给玥儿当弹珠了。 “不一样,那不是给你妹妹的。” “那是因为爹爹喜欢你比喜欢妹妹多。” 徐颖在苏小酒夫妇揶揄的目光下,被三岁小儿堵的哑口无言,脸上臊的通红,支吾着喝了口茶道:“油嘴滑舌,不知道随了谁。” 玥儿扬扬小下巴,抱着胳膊道:“自然随爹爹,你这么笨。” 这下徐颖更气了,忍不住向苏小酒抱怨道:“小孩子都是这么没良心的吗?我辛辛苦苦把他生下来,现在却张口闭口就是他爹爹,胳膊肘净往外拐!” “说明人家爹爹当的好呗!” 苏小酒抱着肚子悠闲的看戏,没想到强势如徐颖,这辈子到底还是栽到了夫君跟儿子手里,不禁甚感欣慰。 当初谁也没想到,绍崇显将徐颖母子带回南夏之后,未免她们添堵,直接下旨将秦氏姐妹遣出宫去。 秦太尉国丈的美梦一夜破灭,试图联合朝中大臣向他施压,结果绍崇显根本不吃这套,直接把太尉党羽一撸到底,便是秦太尉,都因“年迈体衰”被迫回来家休养去了。 年仅四十多岁的秦太尉早就知道新任帝王心思莫测,但也没想到他会釜底抽薪至此,小动作没搞成,反倒把自己搭了进去。 这下南夏上到朝堂,下到黎民百姓,都知道突然出现且买大送小的皇后乃是君王心尖尖上的人,惹不得。 开始苏小酒还担心过,徐颖这性子会跟婆婆合不来,结果狄太妃没到两个时辰就被聪明伶俐的大孙子玥儿俘获芳心,连带着看徐颖这个落魄贵女也顺眼起来,千古难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 如今南夏后宫就她们两个女子,而且上慈下孝,和乐融融,甚至怕徐颖多心,狄太妃亲自把之前培养的贴身侍女花绵都指给了朝臣为妾。 “唉,唯一美中不足,就是想打斗地主人都不够。” 后宫就两位女主子,她总不能拉着绍崇显一起玩,其他那些宫人内侍总是战战兢兢,每次都会故意放水,实在好没意思。 徐颖满脸遗憾,好怀念以前在荣华宫跟娘娘和小酒打牌的日子。 “说起来前不久十七不也传信来说女帝有孕了吗?算算日子,这三个小娃都在同一年里,该不是投胎的吧?” 去年里十七还因为这事离家出走,一朝如愿,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唯一的遗憾,让太医把过脉,说这胎是儿子,生闺女重现小如意的愿望算落空了。 但饶是如此,来自同一时空的苏小酒,也知道这对他意味着什么,从初穿越的惶恐不安,到后来慢慢适应,再后来,对自己归属的茫然和对现代世界的思恋,都将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变成无比的坚定。 自此,这个时空终于有了跟她们血脉相连的人,有了不可分割的情感,这才是她们真真切切融入这个世界的开始。 “可惜十七不能经常回来,不然这三个孩子同年出生,倒是可以拜个把子。” 徐颖环绕四周,道:“这里离着黑山近,就叫黑山三侠,是不是很帅?” 苏小酒差点把茶水喷了,用帕子擦擦笑出的眼泪道:“匪里匪气的,咱们都是女孩,能不能取个秀气的名字?” 徐颖满不在乎的哼了哼:“女孩子怎么了?知道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吗?我的闺女,以后要给她找最好的师父学武功,长大后下得了江湖,上得了朝堂,就像我一样!” 若非最后那五个字,苏小酒就信了。 徐颖畅想一番,见她不接话,问道:“你呢?将来要让闺女干嘛?” “看她喜欢呗。” 苏小酒安然的倚在靠背上,眯着眼享受着微微拂过的小风,肚子里的小家伙这会儿似乎也十分舒适,在里面一动不动。 闭着眼想了想,又道:“只要三观正,将来想做什么我都尊重她的意愿,不过做英雄什么的~~还是留给男孩子们去吧!” 这里到底不是现代,说男女平等绝不可能,但有她跟萧景这样的父母支撑,将来可以在一定的范围内自由随心。 还有她的两个小舅舅,如今在国子监出类拔萃,若无意外,下一届的科举中定能大放异彩。 岁月静好,未来可期。 苏小酒看着不远处抱着玥儿飞高高的萧景,满足的笑笑:“我只愿孩子们将来能平安喜乐,这世间万般的苦,我们尝过也就罢了。”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